
【隐囚】下落不明
·是那场大火的if线,有一点点点点虐。全文加彩蛋共1w8k字,ooc是我的。
·summary:谁的爱意,下落不明。
0.
阿尔瓦整理好那叠堆了很久的文件,将它们竖着排列,用大拇指与食指固定住,在桌边轻敲了两下,随后放进了旁边的柜子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像往常般将手伸向耳侧,准备重新束发——他摸了个空。反应过来只需一秒的时间,阿尔瓦想起他的长发已经被削去了,而这是十天前的事情。
他并没有怔愣多久,很快就自然地将手放下了,良好地接受自己还保留着从前的习惯。当然,他得戒掉这个习惯,对于这一点他自己同样心知肚明。阿尔瓦理完那些文...
·是那场大火的if线,有一点点点点虐。全文加彩蛋共1w8k字,ooc是我的。
·summary:谁的爱意,下落不明。
0.
阿尔瓦整理好那叠堆了很久的文件,将它们竖着排列,用大拇指与食指固定住,在桌边轻敲了两下,随后放进了旁边的柜子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像往常般将手伸向耳侧,准备重新束发——他摸了个空。反应过来只需一秒的时间,阿尔瓦想起他的长发已经被削去了,而这是十天前的事情。
他并没有怔愣多久,很快就自然地将手放下了,良好地接受自己还保留着从前的习惯。当然,他得戒掉这个习惯,对于这一点他自己同样心知肚明。阿尔瓦理完那些文件,有一份还摊在桌上,没有被归纳进去,也许是没看到。他摆弄着手边的摆件,将那份文件从午后遗留到了黄昏,直到不知何时倚在门口的好友发问:“你不处理一下吗?”
阿尔瓦回过身,朝对方打了个招呼。他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桌上还有份文件,垂眼扫了一遍,再抬起头时面色如常:“我准备等会……”他顿了顿,随后说:“……处理掉。”
1.
当阿尔瓦睁开眼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奥格森·艾德里安。他的这位律师朋友眼底下布着一圈乌青,显然是没睡好的模样,见到他苏醒时眼神中透露出惊喜的神采,迅速叫来医生替他检查。
医生走后,奥格森坐在他的床边,讲着他昏迷后的所有事:他那些不怀好意的、见他昏睡觊觎起他庞大家产的所谓远亲、他曾指导过的对他心怀感恩为他祈祷的学生、以及因为他大发明家的头衔而来哀悼的社会人员,这些人是这些天他病房的常客。
阿尔瓦静静地听他讲述。
他分明只沉睡了一个月,这其间所发生的事却多到仿若他已经睡去了一生。但那应当是个错觉,“一生”该是个很长的名词,不适合放在这里。
他在奥格森讲完后,问:“那,卢卡斯呢?”
对方顿住了。他的眼底浮起一点微不可查的悲悯,明明阿尔瓦提问时表情那样平静,他却好像是在看一个溺水的人,口吻里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安抚:“卢卡斯在出事后的第七天就下葬了,举行葬礼的是我还有他的远房叔叔,那是个不错的人,卢卡斯的遗物都被他好好地安置了……”
阿尔瓦闻言点点头。他的神态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如同他只是问了件小事,得到答案后就不再追问了。
醒来的那天是个好日头,风吹进来细碎的小花,和暖的阳光也是薄薄的一片,铺在他的眉眼处。阿尔瓦就在如此安宁如此静好的光阴里问:“那我要到哪里去找卢卡斯呢?”
奥格森不知为何侧过头不再看,“他的坟墓在城南的公园。”
事实上阿尔瓦出院后也没有立即去那里,他睡得实在是太久了,社会身份给他荣光的同时也为他带来了负担,要打理的事太多,他得一件一件地去应付,有些工作需要交接、被大火烧毁了半面的别墅需要重新装修——翻修时卢卡斯的房间仍旧保留着,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动——做完这一切,是出院后的第十天,他那被削短的发稍稍长了一些,可还是遮不住疤痕。然而阿尔瓦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再等了,于是他就带着这些瘢痕,去见卢卡斯。
最近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艳阳天,唯独在去见卢卡斯的那日下着雨。这是一种诅咒,阿尔瓦想。就像卢卡斯和他偶然提起过的,巴尔萨克夫人离开他时,也是这么一个阴雨日子……就像他们发生争执、卢卡斯离开他的那天,那时的天空也是这样得阴沉。
阿尔瓦没有撑伞,他站在卢卡斯的坟墓前,许久都没有讲话。沉默似乎是另一种诅咒,应在他的身上,从前没有说出口的话,此刻也不知道该对谁说了。雨天朦胧的雾渐渐升起,世界变得模糊,墓碑也在雾里隐去,阿尔瓦想看清,恍惚间碑上的名字却好像变了,从“卢卡斯”变成了别的什么。阿尔瓦没有去追究那到底是什么,到这一刻他真的觉得有些累了,疲倦像是潮水涌过他。因为没有带伞,所以他在这个雨天难以呼吸,他看着这座碑,窒息的感觉碾过他的身躯,死亡突然在这一刻重演了。
他的脊背崩得很紧,阿尔瓦微微弯腰,眼睛还死死地盯住那块墓碑上的名字。大约半个小时,这场受刑般的会面结束了,阿尔瓦站起身,把一直攥在手上的蓝风铃放在了碑前。
这不是他花园里的那片蓝风铃,那场火过后,他的花园里再没有这些漂亮的花儿了,这是他从花店购买的。阿尔瓦记得那场大火的前夕,卢卡斯和他提起过蓝风铃的花期,他想卢卡斯应该会喜欢的。
他放下这束花,就如放下自己已经毁灭却无法同这具躯壳死而复生的那部分。他知道,那部分的真正死因是什么,因而他把它带过来,葬在这里、葬在他学生的身边,如同一部分的阿尔瓦·洛伦兹已经和卢卡斯·巴尔萨克一起死去了。
然后像是做好了某个决定,他说:“再见”。
一个佷郑重、佷郑重的告别。
2.
他先前和奥格森说的处理不是在开玩笑,毕竟那份文件已经完完全全地丧失了作用。
那个傍晚阿尔瓦招待并送走奥格森后回到书房,那几张纸还在桌上,他拿起来,没有翻阅。他知道里面的每一句话,这是由他亲口说出再由奥格森修饰字句撰写的——现在这些语句都失效了。
所以他把这份文件扔掉了。
阿尔瓦把这个装着垃圾的黑袋子放在别墅的门口,等到早上八点会有专门的人收走它。那时恰好是他即将出门的时候,所以他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来人朝他点了点头,阿尔瓦也颔首示意。他看着这个黑袋子被带走,不知道会扔到哪里去,但他觉得自己放下了一件事,心情应该是轻松而愉悦的——“应该”,这同样是个耐人寻味的词汇。
他的心不再跳动了,对于情绪的感知能力却没有相应地减弱。他意识到自己的心绪并不平静,尽管此时此刻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阿尔瓦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翻涌的潮水还没有完全沉睡,像某个名字还没有完全从他的生命里剥离。
这不会是件好事,如果他已经决心放下过往走向新生活的话。
可谁能保证结疤的时候伤口是不会痛不会痒的呢,这是自然的现象,他不该为此烦恼的,否则那太像是欲盖弥彰了。
阿尔瓦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送花的人恰在此时来到,是个捧着一大束蓝风铃的孩子,他认出那是花店老板的侄子,大概十七八岁,长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那个孩子叫他“洛伦兹教授”,后面跟了句“早上好”,阿尔瓦回了句问候,伸手接过那捧花。
这家花店曾被卢卡斯戏称为“东街仅剩的良心”,价格不贵,花也新鲜,阿尔瓦接过花束时,感受到指缝间还有清凉的露珠淌过。他得庆幸他的绷带前不久刚刚拆了,不然一定会被打湿的。
他们聊了几句,那个聪明孩子的视线掠过那片被烧毁的花园,貌似不经意地问起:“洛伦兹教授准备重新装修花园吗?”
阿尔瓦想,如果他点头,这个孩子一定会毛遂自荐,向他提起自个店里那批优良的种子。坦白来讲那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之前订购的那批种子发芽率不低,种出的花儿鲜艳美丽,假使他要翻新这片火灾痕迹明显的花园,那么现在顺着这个孩子的话听他有哪些推荐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他轻轻摇摇头,温和地婉拒了。
对方也不再多说了,向他道了一句“再见”就告别了。
阿尔瓦却叫住他,他有一些话想说——比如,当时订花的人不是他,只不过卢卡斯是顺手填了他的名字;比如真正订花的人已经不在了,不必再在每个周一再送花过来——他是打算说这些的,可那个孩子转过了身看向他。这个十七岁的孩子还没有彻彻底底地长大,而少年的轮廓总是相似的,因此那双眼睛也明明不是绿色,却足以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像有一个孩子,也是这样,和他道过别,就不回头向外走。不,不,没有道别。阿尔瓦甚至不愿去想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那个他记忆里的孩子也不会一听到他的呼唤就停下来。
这个时刻想起卢卡斯,或许该说一句不合时宜了。可思念本来就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他和卢卡斯分别的时日还不算长,他也不是个自欺欺人的人,没法否认自己在这个瞬间对卢卡斯的想念。他的伤口在结痂,阿尔瓦感受到了右手传来的一阵痒意,可创痕总不能一天就修复好,因此他大约得放任这个疤痕再疼一段时间。
他已经丢掉了那份文件,这是个好的开端,那么现在他可以放过自己一下,让这束蓝色的花再继续待在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
于是最后他说:“没什么。”
阿尔瓦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这本来也不该有什么后续的发展,只是他想错了,他的学生还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进入到他的梦境里——尽管他不能再算一个真正的活人,不过他还是可以拥有梦境,这是神明给予他的特权。
他很少做梦,梦是无意义的事物,不能改变现状,却可以困住一些什么。
关于在梦中见到卢卡斯这件事,阿尔瓦也不意外,他只是叹息。对于卢卡斯,他总是叹息,就如愚人对待一道怎样也解不开的谜。阿尔瓦曾经觉得他手握谜底,便过于高看自己,以为他走进卢卡斯的心里便如卢卡斯走进他的梦境一般轻而易举,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这个孩子了。
事实证明这是错误的,可是要印证这是谬论从而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阿尔瓦叹了口气,他看着卢卡斯坐在那座秋千上——那座银白的秋千是卢卡斯来到这里他托人打造的,就在通向屋内的必经之道上,仲夏时分那里会盛开一片蓝色的花海。
他们回家的时间总不一致,谁快谁慢都是常有的事,于是他们总在这里等待彼此。等待通常也是个温暖的词语,加诸在某个特定的对象身上时,总会把一部分的期待和信任也交付出去,只要想到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在期盼着自己早些回家——阿尔瓦及时收住了思绪,他垂首,去看秋千上闭眼入睡的卢卡斯。
不会照顾自己往往是小孩的通病。他对卢卡斯的爱里,在最开始,是欣赏与愧疚平分。那个讲座结束后,卢卡斯来找他,他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先被那双明亮的绿眼睛吸引,那里盛放了太多太多的敬仰,阿尔瓦在怔愣过后才注意到他身上这件稍稍显大的西服,意识到这个孩子平日里的营养摄入大概不会达标。再几天后他理清卢卡斯的身世,正式收卢卡斯入门后,照顾这个孩子便随之成为了他的责任。
是的,责任,他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对卢卡斯的感情,一种有些沉重的情绪。他教导卢卡斯、爱护卢卡斯、包容卢卡斯,把这个当成甜蜜的负担压在自己的肩头,他是真的有想过,就这样把这个责任担一辈子的。谁能料想今时今地,他于半梦半醒间,看到坐在那儿侧着头睡着的卢卡斯,竟然是再也无法走上前一步。
可其实此时他也没有想什么,没有想爱与恨、没有想生与死、没有想过去和未来,他站在这里,以一副不似从前的面容,想的却是,他无法再为卢卡斯盖上一件外套了。
卢卡斯长长久久地睡着,他长长久久地站着。这太不应该了,这个岁数的孩子,拥有最无忧的自由、最无虑的冲劲,该是在大人身前奔跑的,也要比大人更先迎接下一个明天才对,无数看不到头的岁月都理应被这个年级的孩子握在掌间才对,所有新奇的事物都在不远处等着他们抵达才对……怎么会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呢。
阿尔瓦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也许是询问卢卡斯为什么要到他的梦里来,也许再坚决一些、直接叫卢卡斯不要再到一个放下往事的人的梦里来——只是前者的答案他心里清楚,后者的警告他又说不出口,于是到了长夜散尽、星沉月落,他仍然沉默。
3.
两天后阿尔瓦又一次在梦中看到那座秋千,这回卢卡斯捧着数据表坐在那里,眉宇间有一些显然易见的焦躁。
他想卢卡斯应该是在某个地方卡住思路了,一般这个时候这个小巴尔萨克会不自觉地屈起食指抵在下颚处,偶尔捏着那点不多的肉,一个很孩子气的动作。阿尔瓦见过这个动作许多次,卢卡斯还太年轻,好奇心又太旺盛,身侧总围绕着许许多多的未解之谜,每一个都可以牵绊住这个充满求知欲和探索欲的孩子。
而即使身为老师的他解开过很多谜题,当下也不能一股脑地给学生灌输——他经常选择的方案是陪伴。花上一个下午、或是晚上,坐到卢卡斯的身旁去,他可以一边准备着教案一边为卢卡斯解惑,假使卢卡斯需要的话。他们坐在一起,挨着、靠着,记得卢卡斯初来时,身形还没开始抽条,他们的肩膀还不能互相依偎,倘若阿尔瓦转头时,嘴唇略略往下,就能触到卢卡斯的额头了。
卢卡斯刚来到他身边的时候,骨骼和血肉还不完整,但已经像一只将要振翅的飞鸟了。这只飞鸟停留在阿尔瓦的手掌上,小小的心跳如擂鼓,抨击着他掌心的脉络,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流淌进他的血液里。阿尔瓦看着这只鸟儿长大,逐渐生长出锋利又漂亮的羽毛,他不觉得有什么,锋芒难道不是天才的标配吗?他当然不会厉声斥责卢卡斯摒弃这些锋芒,他只会劝告卢卡斯不要放任任何尖利的东西去刺伤在意的人,他知道卢卡斯善良的本性,那么现在只缺稍长的、足够令卢卡斯懂得这个道理的时间。
一个孩子的心里对人有亲疏之分的,毫无疑问,阿尔瓦被、或者说曾经被卢卡斯划分在至亲一栏里,所以卢卡斯向他呈现的几乎都是柔软的一面。这个孩子会注意到那个空置的花瓶让人每个周末送来一束蓝风铃、会将那个精致的花纹瓷盘放在他的手边、会将他买来的油画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爱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卢卡斯曾用这项天赋来朝他靠近。
正如此刻梦境中,卢卡斯抬起头,望向他,那双清绿的眼瞳中迸发出滚烫的欣喜。“老师”,卢卡斯这么喊他,尾音掺杂了一些上扬的雀跃。阿尔瓦顿在原地,没走近。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像命运的陷阱,他早该深有体会。
是以他没有迈开步伐。
人不能在清醒的时候走入一个深渊。
“老师?”卢卡斯还是在望他,称呼的语调虽然低了些,眼底灼热的喜悦却没熄灭多少。他还没经历那场大火,还不知道有两个人的灵魂碎在了同一场灾难里,他的面庞依然干净、衣服依然整洁、眼中仍然承载着对未来的憧憬,他的羽毛还没沾上火焰焚尽的灰烬,于是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发问:“怎么不过来呀?”
阿尔瓦仍是站着。
这是一场对峙,也是一场博弈,哪怕他清楚,赌桌的对面并不是卢卡斯。但卢卡斯眼中的温度慢慢低下去了,这是一个因为得到了偏爱所以有些理直气壮的孩子,明明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之一是他,他却浑然不知,只会用有些无措有些茫然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老师,好像只是这样看着,就能逼他就范似地。
“卢卡斯。”阿尔瓦叹息了一声,他终究是开口了,后头要说的倒不是什么妥协的话语。这样周而复始的场面有违他放下往事的初衷,所以他后面该接一句“不要再来到我的梦中了”——他深知这句话只要他说出口就会实现的,神明不会吝啬满足信徒第一个许出的不过分的愿望——所以,只要他说出这句话,他就可以彻底摆脱了,什么对峙,什么博弈,通通见鬼去吧。
他盯着卢卡斯的眼睛,将要说出这样一句判决般的话。
卢卡斯这时没有再说话了。他大抵有些觉察到了自己是被这个梦境的主人拒之门外的,眼神慢慢地涌上了伤心的雾,细碎的泪光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晶莹,蓄在他的眼底,像一条寒冷到没有生机的河流。他的表现就像一个马上要被抛弃的孩子,可是他不吵也不闹,就这样等着阿尔瓦把他丢出这个梦。
外面的那个世界、那个真实的世界,卢卡斯·巴尔萨克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刚过去不久的历史,有些人还记得他,有些人已然开始不再提起他。梦是另一个世界、独属于阿尔瓦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卢卡斯静静地坐着,不知道他有没有知晓自己外来者的身份,有没有知晓他即刻要被从这个世界抹掉的结局。
阿尔瓦感到眼眶有点胀,他撇过头,像是叹息了一声:“卢卡斯。”
4.
阿尔瓦去学校开讲座是在卢卡斯死后的第四个月,在此前半年,院长曾亲临他的住所,希望他能为这些崇敬大发明家洛伦兹教授的孩子们带去一些激励,言辞恳请到阿尔瓦没办法拒绝。
当时他应下了,说是今年抽空就开,再后来发生太多的事,真正履约竟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他站在镜前,理了理自个的衣领,捋平那些褶皱,他仍旧无需花过多的时间打理头发,那些发丝的末端只稍稍垂到肩膀处。阿尔瓦出发前打点好了要做的事,今早刚送来的鲜花被他安放进花瓶,门口的绿漆信箱已经被清空了,跟邻居们也打过了招呼,做好这些事后,他关上那扇铁质的大门,提着个不大的行李箱前往目的地。
讲座为期三天,底下并非只有学生,慕名而来的同行也不少,他们安静地坐在下面,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演讲。复生后过于完美的视力让阿尔瓦能够看清这场讲座里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他扫过每一双带着求知欲的眼睛,然后将视线收回。他从前也开过讲座,能够坐在前排的人几乎是不怎么变动的,或多或少都与他有些交情,而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是他的学生卢卡斯·巴尔萨克。
那个对电磁学堪称痴迷的小巴尔萨克,在这种时刻是最不会注意尊师重道的,要是往常,卢卡斯不会用这样明目张胆的眼神注视他,得体的贵族礼仪使他会分外注意和老师间的分寸,不会如此刻这般,眼底的热烈仿佛要变成一把火把他燃烧殆尽。阿尔瓦知道卢卡斯是听得入迷了,他的学生有最纯粹的对真理心怀敬畏与渴望的灵魂,而那个时候卢卡斯也不是在看着他,是在看另一个将全部都贡献给真理的灵魂——这是阿尔瓦过了一段时间才理清的、他当初为何迫不及待想收卢卡斯为徒的原因——原来在正式自我介绍前,他们的灵魂便先通过眼神相识了。
可那双眼睛现在不在这儿。
这里有数不清的绿眼睛,没有一双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讲座很顺利地结束了,阿尔瓦婉拒了无数朝他抛来的橄榄枝。他走了一段路,这段路他也带卢卡斯走过,他的学生想要报考这座学校很久了,作为老师、且是被人尊称为大发明家的老师,他“以权谋私”地带卢卡斯来过这里几趟。那时路旁半开的花如今已经谢了,他们有探讨过花种,到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
阿尔瓦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花了两个小时走遍这座学校,然后收尾回家。
和校长告别时,那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叫住他。“洛伦兹教授”,校长这样唤他,表情里掺着一点复杂的、不能被即刻认出的情绪,类似犹豫、类似悲悯,他好像有些话要说,最后却只脱口一声“保重”和“节哀”。这个男人应该知道他曾突遭变故,但那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何至于有如此悲怜的表情。这太像一道点到为止的谜题,所幸阿尔瓦不准备刨根究底,于是他收下这两个短句,不去问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样两句话。
回到家是黄昏,他看见奥格森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些他前几天要的资料。阿尔瓦温声道谢,想邀请对方进去坐坐,奥格森摇摇头说自己等会还有事儿。他像是忙里抽空过来一趟的,阿尔瓦感激好友的上心,但其实他要的资料也没有那么着急。他们聊了有一会儿,奥格森问他讲座是否顺利,阿尔瓦点点头,奥格森又问之后还会去吗,这回阿尔瓦没有立刻回应了,他似是在很慎重地考虑,然后对奥格森说或许不会再去了。
好友没说什么,即便他的神情仿佛在指责阿尔瓦说了一个谎言。
阿尔瓦说话时的语气没有太大的波澜,如同在叙述一件不掺杂个人情感的事。奥格森临走时停留在他身上的最后一个眼神过于复杂,阿尔瓦此刻不觉得倦累,但不知道为何,他没有去剖析那道目光中的深意,而是选择坐在了花园的那座秋千上。
没有睡意,可他合上眼,入睡竟然也不困难。
他还是做梦,梦里的卢卡斯还是好端端地坐在书房那张特别定制的书桌上。他面前摊了好多本书,手边堆着一叠枫叶样式的书签,因为他是个偶尔粗心的孩子,看过的书有时会忘记做标记——好吧,这不能完全怪卢卡斯,谁叫他的老师也会不经常地犯这个小错误,所以那套书签是他们共用的。至于哪本书是谁看的、哪个书签是谁放的,这又是另一件他们需要聚在一起讨论的事情了。
卢卡斯离开后那些他曾放的书签还待在原处,阿尔瓦翻过那些书,记下每个页码,然后把合好书页,就像关好一扇栅栏。他没有把那些书签拿出来,他知道不会再有人打开这些书了,因此他任由它们变成一颗颗蓄势待发的子弹,在岁月里继续沉默下去。他不会把这些当作威胁,因为假如他决心忘怀,那么他也不会再翻阅这些书籍了。
可此刻那个小巴尔萨克正趴在桌上去够那本离他很远的书。阿尔瓦没有上去帮忙,他近乎是以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形象存在了,便如这个梦境的主人是卢卡斯而不是他。
窗外也是一轮昏黄的日,照进这片天地,一切都变得温暖起来。有一片和暖的日光扑在卢卡斯的眉眼,如同这个孩子还被笼罩在光明之下。阿尔瓦看着他绘制图纸,那双记忆里的绿眼睛凝固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谨慎的到几乎显得凌厉,随即变成锋利的刀刃,要活生生地刺到阿尔瓦的面前来。但他只是看着,从日落到月升,像在探索一个永恒的命题。
“老师。”卢卡斯抬起头,他伸了个懒腰,随即几乎是蹦似地站起来,他拿着他的图纸向阿尔瓦走来,面颊漫上一点急切的红晕。他还是个没有彻底长大的孩子,一个孩子总是想要得到长辈的夸赞与认可,可惜的是他前半段人生中能够胜任长辈身份的人太少了,所谓的父亲不必多说,母亲又离去太早,这份责任被压着最终就这么随着日积月累的利息担在了阿尔瓦一个人的肩上——在他还尽心尽力地试图胜任时,卢卡斯就已经把信任和仰慕都给了他。
“老师。”卢卡斯这么呼唤他,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渴望。这实在太不合时宜了,阿尔瓦想。他望着卢卡斯,居然开始怨恨起他稚嫩的眉眼来。卢卡斯以一个孩子的模样来到他的世界里,这个孩子渐渐长高,已经要到他的肩膀了,他看着他的血肉慢慢充盈,这是他用爱护与学识灌溉的孩子,没道理命运要这样毫不留情地把这个孩子从他身边夺走。
他理所当然地埋怨起命运,也不可避免地迁怒卢卡斯。
你永远不会长大了,他对着梦境里骄傲张扬的学生,在心里说。
你停在了这里,停在我的梦中,你是一个……阿尔瓦说不下去了,也许他想说“你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这并不是多么激烈的指责,只能称得上一句无可奈何的感慨,他是没有理由说不出口的。可是卢卡斯用他那双还没沾染灰尘与愤怒的绿眼睛盯着他看,毫无保留的信赖快要将他溺毙了。他的学生想要他的认可,就如同只要他说一句夸赞的话,那句话就会变成卢卡斯·巴尔萨克生命里的一枚徽章。
这样重的敬仰,会比缠绕在脖颈上的绷带更令他窒息——在他其实已经完完全全失去后。阿尔瓦在这个瞬间突然想要闭上眼了,他觉察到眼眶有些酸胀,喉咙里好像也有一把钝刀,他说——他对着卢卡斯说:“你是我的骄傲。”
5.
那场大火后的第六个月,很少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卢卡斯了。
卢卡斯刚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没有人不思念这个孩子。这个小巴尔萨克初来乍到时,被阿尔瓦带着拜访邻居们,不大的小孩会记下每一位人的名字,然后在下一回碰面时呼唤出来——卢卡斯具有一个孩子所有美好的品质,尽管有时不禁逗,害羞的时候会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模样。
邻居们猜测他的母亲该是个善良聪慧的女人,现在的老师阿尔瓦·洛伦兹又恰好温和而富有学识,两个人用他们的爱和自身的优良品质塑造、爱护着卢卡斯的灵魂,所以大概没有人会不爱这样的孩子。这并非说卢卡斯的性格里不存在疯狂和极端的成分,可是一个被爱、也以为自己被爱着的人总是愿意对世界多点包容的,因此卢卡斯的唇角总是带着笑意,遇到熟人时眼睛总会弯成个小月牙——所以怎么会有人不爱这样的孩子呢?
阿尔瓦听说,卢卡斯的葬礼上,邻居们几乎都来了,也都落下了眼泪。阿尔瓦出院后不久,住在他隔壁的女作家在遇见他时,眼眶即刻便红了,坠落的眼泪打湿了她怀抱白猫的长毛。她为卢卡斯的离开而感到悲伤,她说卢卡斯是个好孩子会去到天堂的,那时阿尔瓦刚好要去另一个小镇购买些东西,行程不算太缓,但莫名地,他放慢了脚步,和这位女士绕着小路走了一圈,听她讲卢卡斯的事。
那些事他都知道,卢卡斯是个不太有秘密的孩子,至少在他这里是这样的。卢卡斯会和他分享许多,哪怕一些事他没有切实地参与,也洞悉清楚。可他此刻安安静静地走着,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着卢卡斯的事。
说了有好一会儿,他们绕了一圈回到起点,女士的眼睛还红着,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去看卢卡斯的老师、颇有名气的洛伦兹教授。经过这一遭,她不再啜泣,泪水像是流干净了,时候不早了,她得走了,那么现下她得和这位教授道个别。这位女士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不忍,明明这个早晨只有她在流眼泪,听她讲话的人眼睑只是微微下垂着,用一个聆听者的姿态赔她走过这一路,然而当她要告别时,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她只觉如鲠在喉。
那里明明有清晨的阳光在流淌,怎么会望着像一条永不停歇的、哀伤的河流呢?
她明白了什么,于是要说的话最后变了,不知是变成了一个祝福、还是一个诅咒,她说:“节哀。”
她是第一个和阿尔瓦说这些话的人,但不是最后一个。
他缺席了卢卡斯的葬礼,命运却也没有就此放过他,住在附近的人谁都知道洛伦兹教授最爱的学生被一场大火带走了,于是他们想和这位教授说说话,安慰或是倾诉,这是好意,阿尔瓦没有理由拒绝——他这样对自己说。他陪他们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听他们说着有关于卢卡斯的一切事情,有很多人在这场谈话里落泪,没有一次是他,
然而表现出哀伤的人分明不是他,所有的谈话,最后总要以一句“节哀”作为结束语。
也许是因为他是洛伦兹教授,而卢卡斯是“小洛伦兹”,好像整个世界都默认了他们的亲密。
可人世间的光阴从来都是冷漠而公平的,他们献出自己的泪水,然后从这些伤痛中抽离,继续各自的生活。短短的半年当然不足以让邻居们忘记卢卡斯,可他们提起这个孩子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订花的业务没有取消,送的花从风铃花换成了茉莉,花店的那位柏莎婶婶——卢卡斯这么称呼她——起初会和他说到卢卡斯当时到店里订花的场景,后来换了新人,这件事也没有再被提到了。他是老客户,订的花也不便宜,初来乍到的青年约莫以为这些花是他亲自订的,因此送花来时明里暗里顺承了他好一番,想要他维系这项长期业务。
那个时刻阿尔瓦想要说些什么,例如这其实不是他本人办的业务,是他的学生卢卡斯·巴尔萨克钟爱他们家鲜亮娇嫩的花朵,他只是,只是时至今日还没有取消这个业务而已。他想说、想对一个刚来本地的陌生人提起卢卡斯,这是很不明智的决定,所以他顿了顿,问了别的话。
他问柏莎婶婶不干了的原因,当然,他不会这么直白地问,他的用词足够委婉迂回,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再简单明了不过了:那位柏莎婶婶投奔她的姐姐去了,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阿尔瓦一瞬间静默下来,他略略低头,他的头发长了许多,发丝掠过眼睛,落下不清晰的阴影,他想他得买条发带了。
几秒种后他才回过神,在对方逐渐忐忑的神情中点了点头。
他还是在做梦,梦里的卢卡斯波弄着瓶里的花,称赞它的鲜艳美丽。小孩笑着说自己多么有眼光,那家花店的良心果真保质保量。
阿尔瓦这时应该要说点什么,一句“是的”就很符合当下的情景。可是他忽然想起,卢卡斯早在两年前和那位柏莎婶婶打好了关系——这对卢卡斯来说不是难事,没有人会不爱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的,有时花店进的花多了,送来他们家的数量也会比平日里多上一两朵。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明目张胆又心照不宣的偏爱,卢卡斯曾为得到这份偏爱而兴奋得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被人喜欢着,眼角挂着的笑意便怎么样也压不下去。卢卡斯跑到他跟前,说要不要做些点心给柏莎婶婶送去,不用太刻意,只当作邻居间的分享。阿尔瓦被他的喜悦感染着,小巴尔萨克眼瞳中的开心与兴奋简直要满溢出来了,他们启动了厨房,选择的点心是鲜花饼干,小孩善于操作实验仪器的手在制作点心显得有点手忙脚乱,好在有阿尔瓦给他兜着,成品味道还不错。
送完饼干回去的路上,卢卡斯的话要比平时密些,阿尔瓦很耐心地听着,他们踩着皎洁的月光回家,睡前一杯热牛奶是个好习惯,他站在卢卡斯的房间前拿着空杯子,右手摸了摸他的头。时至今日阿尔瓦他仍然记得指腹陷进发丝间的触感,也记得当他说“老师沾了卢卡斯的光”时,卢卡斯不好意思又有些小欢喜的神色。
归途的月光都攒在了那双绿眼睛里,被一个孩子在那一刻全数奉献给他。
阿尔瓦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他意识到,或许还有另一种回应,是他可以告诉卢卡斯,柏莎婶婶离开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悄悄地多塞给他们花了。
那些人,那些卢卡斯爱过的、也爱过卢卡斯的人,现在已经很少提起卢卡斯了,“卢卡斯”这个名字好像已经在他们的生命里成为结疤的伤口了,不去刻意揭就不会怎么痛了。
他们交付过泪水与思念,就朝着光明灿烂的未来走去了,没有人被困在原地。
没有人……吗?
阿尔瓦面容平静,心却在微微地颤抖。
他想,如果没有人被困在原地的话,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可是如果你不出现在我的梦中,你又该去哪里呢?
卢卡斯,卢卡斯。
阿尔瓦默声念这个名字,如同将一个永恒的、酸楚的诅咒吞进腹中。
6.
接到电话时阿尔瓦有些诧异,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在隔壁的小镇上购买过珠宝饰品。
对方说他们当时登记姓名的信息簿意外丢失了,只有备用号码,不过他们应该没有打错。阿尔瓦想了想,问对面那时去他们店里的是否是一个有着绿眼睛的的少年,这回对方肯定地回答了一个“是”,于是阿尔瓦当天的上午便启程了。
那是家有许多年头了的珠宝店,装潢一眼看去就是用了心的,但不算新,接待他的店长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先生。他看到阿尔瓦,问了几个问题后领他到内间,从柜台里拿出一块晶莹灿然的黄宝石,开门见山道:“那位巴尔萨克先生曾经想在我们这里订购了一块黄色宝石,他此前等待了许久,大约一年多?那位先生直到去年四月份才相中这块,他请我们帮他留着,做一枚银底的胸针。巴尔萨克先生说设计图由他自己绘制,我嘱咐过他,一块宝石的加工在我们这至少需要两个月,假如他要在四月份前拿到成品,那么至少二月份就要寄来图纸了。”
“但显然现在过了约定时间。”店长说:“所以不得已打了电话,请问这枚胸针还需要制作吗?”
阿尔瓦默然地看着那块黄宝石,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发颤。四月,多么特殊的月份,他几乎不用再次确认就知道这是要送给谁的礼物。他迅速地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稳住了心神:“不用了,已经,已经用不到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忽地觉得喉咙很痛,这样的疼痛是一种很新奇的感受,即便过去的十个月他无时无刻不在与其为邻。
靠着柜台的男人有一双智慧通透的眼睛,几十年的阅历沉积在他的眼底,使他很轻易地就能看出这位客人正在痛苦的灵魂。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没有选择去戳破对方已然伪装到近乎麻木的平静,他只是很隐晦地问:“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阿尔瓦的眼神流露出一点茫然,他仿佛是一个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太久的旅人,渴望火源又畏惧灼痛,这场没有尽头的遗忘拖拽着他好长时间了,他不该在历经十个月的挣扎后还一败涂地,可是这枚黄宝石就放在他的眼前,此时此刻恐怕天塌地陷也阻止不了他的发问:“请您和我说说他吧……说说卢卡斯·巴尔萨克。”
他说了一个完整的名字,这也是一个完整的咒语,使他空荡荡的胸膛被灌进冰凉的河水。他听见店长说:“那还是个孩子,你知道的,他第一次来我们店里是近两年前了,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大概,这么高?”他往阿尔瓦肩膀往下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我叫他‘巴尔萨克先生’的时候,他会一本正经地回应——请原谅我们会悄悄地拿这个逗他。他总是很谨慎地在挑选,你要知道,这样认真礼貌的孩子,哪怕是最黑心的商家也无法欺骗他。”
店长笑了笑,神情里也渐渐透露出一点淡淡的哀痛:“我一种一种地为他介绍宝石,全都没有他中意的,我以为他要去别家了,结果他跟我说假如有新货的话请第一时间联系他。我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的母亲曾在我们店里订做过一条项链,那后来是她一生中最喜爱的珠宝,所以他想在我们店里为他的老师也定制一件,他说他可以等,他有很多的时间。”
“小孩都是长得很快的,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他敲定这块黄宝石时,他应该已经长到你这里了,”店长的手往上伸了一些:“确定的那天他很高兴,他说他脑海中已经有无数种构思了,但是他得慎重一些,要慢慢敲定,所以我们定好了寄稿的最后时间。走之前他给了我一个拥抱,我差点就要给他打个折了。”
店长说了句玩笑话,可他的眼眶有些许红,唯一的听众依旧无言。
“他付了宝石的钱,没付加工费,所以你拿走它吧。”
阿尔瓦还是坐着,他的脊背依旧挺立,却似乎有寒冷渗入了他的骨髓,让他微微地发颤。他听到对面说的每一句话,一句话像一条线,堆叠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张网,笼罩住他,永永远远地笼罩住他。他的喉咙里也像在翻涌着什么,是血、是碎肉、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他只是逼迫自己要冷静。
可事与愿违,他的思绪慢慢地浑沌了,那张网把他的思维搅浑了,致使他恍惚间问出了一句与前文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应该多问问我的,你只问了我那么几个问题,怎么就把这颗宝石交给了我。”
他的视线有点朦胧了,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你应该多问问我的。”
“它属于你。”店长说:“嘿先生,我应该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这颗宝石多么像你的眼睛。”
它多么像你的眼睛。
那是一个孩子为你准备的礼物,除了你,还有谁能、还有谁配拥有它?
阿尔瓦没再说什么,只有肩膀稍稍塌陷,他还是带走了这颗宝石,把它放在书房的架子上。阿尔瓦没有打开仔细看过,这是一颗怎样也变不成胸针的黄宝石,它将一生都是这样的形态,因为它的买主失了约。
它放在那里,在一个显眼的位置。奥格森来过他的书房,不经意间问过,他神态自若地回复,说那是卢卡斯打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听到这个回答后奥格森诧异地皱了皱眉,随后反应过来,“打算”,意味着还没有送出去,所以这还算是卢卡斯的东西,或者说,卢卡斯的“遗物”。
他的好友说着放下看开,却把这样象征性的物件这样的位置——无论是坐在桌前还是倚靠窗旁,一抬头、一回首就能看到。奥格森捏捏眉心,叹道:“我该怎么劝你呢?”
阿尔瓦只是温声回他:“抱歉。”
他在好友担忧的目光里背过身,看着卢卡斯·巴尔萨克在夜晚的梦境里走近他。那些柔软的月光掠过窗沿,照进来,像一场太容易破碎的幻梦。阿尔瓦记得那个夜晚——他是绝没有办法忘怀的。他记得他和卢卡斯参与了一个学术讨论会,应酬无可避免,幸好他的身份能为卢卡斯挡下一些酒。回到家后他和卢卡斯道过晚安,在这张躺椅上闭目养神,他还要准备要用的手稿,所以不能入睡,于是卢卡斯自以为很轻的推门声被他捕捉到了。
他没醒,因为卢卡斯把自己的脚步放缓了,这个孩子不想惊动他,他便也纵容着假装自己的休息没有被打扰。卢卡斯靠近他,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的酒气,不怎么会喝酒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没睡,想到这一点的阿尔瓦几乎要马上睁开眼,哄学生去睡觉了。但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落在他唇间的一个吻,很轻、很轻,如同飞鸟的羽毛划过一片湖,这是这片天地在无声发生的一件事,唯有阿尔瓦觉得心神俱震。
那一瞬连他自己都不能参透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欢愉、又觉得悲哀,他想要微笑、又想要落泪,爱是很难琢磨的事物,一个吻、一个呼吸间,卢卡斯就变成了他无法定义的命题。最后他选择沉默,压抑自己微颤的眼睫下隐藏的泪光,然后卢卡斯把他叫醒,他看到卢卡斯的绿眼睛,那里盛放着残留的勇气和浓烈的惊慌。
还是孩子的卢卡斯实在太不会伪装了,如此轻易地就把肺腑都剖给他看了。
但他还没开口,卢卡斯先说了一通,无外乎是要他好好休息。他的好学生这会知道后怕了,说完慌慌张张地转身,关门的声响比平时要重了一倍。
阿尔瓦无奈地摇头,他的食指无意识地贴过嘴唇,脸颊有些滚烫,卢卡斯给予他的吻比烈酒还要让他感到害怕和兴奋,这不是个好征兆。而他也没有放过卢卡斯肩膀处细微的颤抖,他意识到卢卡斯真的在害怕,像做错了一个事的孩子。
诚然对自己的老师做出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的眼中或许称得上有罪,然而洛伦兹教授永远不会审判他唯一的学生。假如这是一桩罪行,阿尔瓦只会把所有的罪证都揽到自己的怀中,他甚至心疼起卢卡斯的恐惧来,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没有给这个孩子足够的安全感。他拥有卢卡斯的爱,这意味着卢卡斯把能够伤害到自己的利器交给他了,阿尔瓦清楚,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厌恶来,这个防备心强盛的小孩一定退得离他远远的——他知道这些,但没有去想这个方法,他是个不称职的老师,在引领学生走向正轨前,想的居然是:为什么要害怕呢?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你明明知道,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梦里的洛伦兹教授怀揣着沉重的爱,梦外的阿尔瓦心底渐渐蔓延起黏稠的恨,使他在此时此地埋怨起卢卡斯。
他想你为什么不在那个夜晚再勇敢些呢?再勇敢些,告诉我你爱我,也问我是不是爱你,我无法对着你的眼睛撒谎,假如你用哀戚的目光注视我。
可是卢卡斯没有问他,他的学生就这样离开了,用一种近乎逃跑的姿态。他得包容一个孩子的怯懦,如果他们还能有未来的话——如果故事不是在这里结束,他当然会包容卢卡斯的莽撞与退却,可是这就是尾声了,他们再也没有以后了。于是那个夜晚变成了一个谜底,他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卢卡斯真正的爱、还是被看作爱的崇敬,不知道那个吻是否出自一个孩子的冲动。
他没有机会去教卢卡斯辨清爱的种类了,这个任性的孩子在他生命里留下了一个谜题,他的生命是永恒的,所以这个谜题也是永恒的。那不是他们共同拥有的最后一个夜晚,可卢卡斯从他的世界里逃跑了,他那个时候没有留住他,终其一生也不能再留住他了。
于是那个夜晚,永远都像结局的伏笔。
可他们本该攥着漫长的时间在爱里对峙,他会恪守师长的底线,哪怕他在卢卡斯面前很少有底线。而卢卡斯,这个固执的孩子会围困在年轻的爱意里,然而他终归会寻找到爱的真谛,只不过那或许得花上一点功夫。但他总有时间等待着卢卡斯长大的,等待着卢卡斯的血肉与骨骼都完整,等待着卢卡斯收回爱、或是再一次把爱给他。
他们本该是这样的——
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呢。阿尔瓦想。
我还不知道你的爱是敬仰、是崇拜、还是想要与我互为真正的爱人,我不知道你爱上的究竟是洛伦兹教授还是阿尔瓦,我还没有和你说抱歉——抱歉我是一个不称职的老师,我渴望与你探讨爱的界限、探讨那些不被允许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形的俗事,这绝不该是一位师长做的,但世界还没有审判我的罪行,就已经让我先失去你了。
卢卡斯,世界不再对我呼唤你的名字了。
我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卢卡斯。
7.
“事实上我也清楚,在他的事情上要你理智实在是有些为难你,但是尽管已经十一个月了,我还是想问,阿尔瓦,你最初是真的决定要看开吗?”奥格森望向他:“你那时真的怀抱着向前看的决心吗?”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交心,地点在他们的后花园,他们那时没有谈论什么严肃的话题,只是散步,然后在分别的时候,奥格森这么问他。
阿尔瓦有些意外,但他也不想准备欺骗朋友、或是欺骗自己,所以他说:“我说那些话时是真心的,但惭愧的是我没有真正地放下过他,哪怕一刻。我没有和你提过,他出现在我的梦中,很多次。”
“思念是很正常的事情。”奥格森说。
“也许。”阿尔瓦颔首:“只是当我看着世界不再提起他,我想世界在将他遗忘,意识到这件事后,我竟然有几个瞬间,怨恨这个把他抛在脑后的世界。”
饶是能说会道的奥格森,这会儿也无言以对了,许久才说:“阿尔瓦,我看不出一点你有想放过自己的样子。”
阿尔瓦轻轻笑着,微苦的释然从他的眼中淌过:“事实证明,我当时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奥格森摇摇头:“那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只是一个,你做不到的决定。”
他轻叹:“去买条发带吧,阿尔瓦。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吗?”
阿尔瓦说:“我知道。”
奥格森最后一个朝好友抛过去的问题是:“那封失效的遗嘱,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立的呢?”
阿尔瓦顿住了。
他想起那个午后,他带着一系列的文件,让奥格森把卢卡斯立为他一半财产和全部遗产的继承人。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多想,他没有意识到,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压上,只为给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足够的倚仗,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他只是想起了那个吻——卢卡斯留给他的关于爱的线索,随后他想到漫长的一生,他想他有好多好多的光阴,能让他在爱里与卢卡斯徘徊与周旋。
谁是输家谁是赢家都没有关系,在他这里卢卡斯从来无需抵押什么筹码,他会先为卢卡斯留足后手、准备万全,阿尔瓦想好了自己要直面小巴尔萨克的爱与顽固,他才不在乎自己打败仗。
可是那场“战争”没有到来,那份遗嘱也轻飘飘地作废了,卢卡斯就这样用自己的死亡做了决绝的胜利者,宣判他输得一败涂地。
此刻阿尔瓦还是想到那个吻,然而他已经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心意剖陈了。他不会再说他曾构思了卢卡斯怎样光明灿然的前程,不会再说他曾憧憬着他和卢卡斯相伴的生活,那是太过美好的事物,会把他仅剩的残缺灵魂也撕开。
所以他微微笑着,不再言语。
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要被爱与思念围困一生的未来,后来的某一次,他梦到的卢卡斯不再是没有经历过任何伤痛的了。他梦见会吞噬所有的火焰,梦见卢卡斯的愤怒与质问,梦见命运手起刀落、判与他们生离死别。
那场大火到来时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伸手推开卢卡斯,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双落泪的绿眼睛,那里有悲切与愤懑、委屈与恐惧……还有爱。
他看清楚了,他矜傲又执拗的学生也朝他伸出手。
这是一场会毁掉两个人的灾祸,被推离爆炸中心分毫也不能使卢卡斯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也许卢卡斯懂得,也许不懂得,他的孩子、他的小洛伦兹没有把自己年轻的生命看得如何重要,卢卡斯妄图在大火中去到他的身边,就算前一分钟他们还在互相怨怼、彼此失望,可是死亡就要来了呀,他们怎么能够、怎么能够不在一起呢——阿尔瓦当时不知道这些,他失去意识要比卢卡斯早,所以他不知道他漂亮又张扬的飞鸟正要朝他的怀中扑来,他用心血哺育的孩子正在对抗痛苦和死亡,只为走向他。
命运对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阿尔瓦醒来后没有声嘶力竭,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镇定,他只是抬步,去到除了主卧外另一个朝阳的房间。但他没有打开那扇房门,他清楚,这世上除了他,再不会有人推开这间房间的门了。
而他推开门时,也再见不到那个有着绿宝石般眼睛的孩子,弯着眉眼叫他老师了。
他拥有卢卡斯的爱,这个聪慧的孩子把这些爱藏在好多地方,在现世、在梦乡,在他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他不知道卢卡斯还有多少没告诉他的事,他不知道他的孩子把爱都藏在了哪里。
下落不明。
他就这么站在门前,捱过剩下的寒夜。
那天的清晨阿尔瓦出门时换了一身长袍,来到教堂。
他来忏悔,他来祷告,他来问主:“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他的主用金色的眼瞳凝视着他。
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放弃唾手可得的长生,正如祂不明白信徒眼底怎么会有澎湃如海的悲怆与无望。祂不明白为什么祂的信徒明明站在生死之上,眼神却向下,找寻着探索着某一个人类渺小的身影。祂不明白眼前之人的自囿,正如祂不明白凡人的爱恨,但祂不得不满足信徒向祂许下的第一个愿望,这是某种意义上不成文的法则。
所以祂代替命运起笔,为这篇只留下一个主角的故事钦定了期限:
“待你百年后。”
8.
卢卡斯离开人间的第十三个月二十三天,是他刚满的十九岁生日。
他的十八岁生日在墓地,没有成人礼,只有火焰的余灰和亲朋的哀悼。他的十九岁生日也在墓地,那些余灰终于不再充斥整个世界,只全数地堆积在了他老师的肩上。
这次站在墓前的是阿尔瓦和奥格森,他们为他送上一束花,然后看着那块墓碑,想念着一个再也不会长大的小孩。
再然后,奥格森离开,在墓园外等阿尔瓦,他知道要给好友和那个孩子留下一点单独的空间,这世间一定有些东西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等待阿尔瓦出来后,奥格森也不问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并肩走着,他发现好友这回束好了头发,远远看去,就像昔日的洛伦兹教授。
“来之前,那个孩子交给了你什么?”奥格森问,他问的是今早前来找阿尔瓦的少年。他毕竟是被卢卡斯称呼为“艾德里安叔叔”的人,当然认识卢卡斯的同学。
“三封信。”阿尔瓦说:“那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那三封信是卢卡斯写给他的,但里面提到了我,所以他想留给我做一个念想。”
“这样啊。”
阿尔瓦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会问我他提到了我什么。”
“你比我更了解他不是吗?”奥格森耸耸肩:“你知道的,他一向以你为荣,恨不得向全世界夸赞你的耀眼与伟大。”
“卢卡斯和你说过这些?”
“当然不会,那是年轻的心事,只能由一个孩子向另一个孩子倾诉。”奥格森说,眼底布满怀念:“在他眼里我和你是一边的,统称为‘互相告密的大人’,他才不会把这些肉麻的话告诉我呢——说白了这还得怪你,谁叫你上回把我捅出去了,我再也不能在他那边做卧底了。”
他们都笑起来,唇角和眉眼都是微弯的,眼底流淌着一点透明的惆怅和哀伤。
路的尽头阿尔瓦停下来了。他站在那里,回望那片静谧的墓园,他想起卢卡斯的同学说的话。那个十九岁的孩子告诉他,卢卡斯曾将他当作一个追赶的目标,那个孩子说卢卡斯曾用很认真的语气起誓:我愿花费一生的光阴来追逐我的老师、与他并肩,他将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家,而我亦然。
阿尔瓦咀嚼着这个誓言,难以言喻的钝痛弥漫过他的心间。他没有见到卢卡斯说这话的样子,这是一句被他知晓太晚的誓言,故事临近尾声才被命运翻出到他眼前,他不能去幻想卢卡斯长大后的模样,因为那是一种欺骗、一种凌迟。所以他只能回忆最初见到卢卡斯的光景——他的学生像一只飞鸟,澄澈瑰丽如绿宝石的瞳孔里装着很广阔的天地。这个年纪的孩子,理应被日光笼罩、被鲜花拥簇,他们手握着无尽的时间,轻易就敢用“一生”这个词汇去做许诺,绝不会想到一生这样短,光阴飞逝、转眼就物是人非。
——一生这样短啊。
——————
·风铃花的花语:创造力;温柔的爱;来自远方的祝福;永远的牵绊(蓝风铃)。
【排乙】生病(菅原x你)
“好热。。”睡梦中你有些迷迷糊糊地撑开压在颈后的头发。恍惚中好像有人牵住了你的手,轻轻的握着,你有些迷糊地睁开眼。
“?”似乎有些没有睡醒,墙角的床灯温柔地打下不太刺眼的光,你半眯着眼模糊地趴在床边的人,“阿菅?”菅原听到你有点细碎的声音,抬起头来,“醒了?”
“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撑着身体坐起来,感觉身体好烫脑袋很晕,“现在…是几点?”
“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菅原扶着你的肩膀替你拿了靠枕垫在身后,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你,“我开灯咯”
“嗯…今天不是休息日,明天也不是…你怎么来了?”你带着疑惑看向坐在床边的菅原,工作穿的白衬衫还没有换下,眼神里透着一些疲劳。
“你好像全部不记得了诶,......
“好热。。”睡梦中你有些迷迷糊糊地撑开压在颈后的头发。恍惚中好像有人牵住了你的手,轻轻的握着,你有些迷糊地睁开眼。
“?”似乎有些没有睡醒,墙角的床灯温柔地打下不太刺眼的光,你半眯着眼模糊地趴在床边的人,“阿菅?”菅原听到你有点细碎的声音,抬起头来,“醒了?”
“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撑着身体坐起来,感觉身体好烫脑袋很晕,“现在…是几点?”
“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菅原扶着你的肩膀替你拿了靠枕垫在身后,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你,“我开灯咯”
“嗯…今天不是休息日,明天也不是…你怎么来了?”你带着疑惑看向坐在床边的菅原,工作穿的白衬衫还没有换下,眼神里透着一些疲劳。
“你好像全部不记得了诶,你下午给我发了消息,就发了‘菅原’,我回的消息你也没有回复,打你的电话也没有接听,我不放心,下了课就赶紧来你家了。”
你有些惊讶,我好像…是发了消息。你回忆着下午的细节。“有些想起来了,下午突然头很晕,想告诉你,但是我身体好难受就放下手机,结果睡着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我是很担心!”菅原少见地说话加重了一些,“还好我有你家的备用钥匙,不然真的要担心了。来了你家才发现你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连毯子都没有盖上,你身上体温好烫。”菅原有点沮丧地低下头,“是我不好,最近学校好忙,也没有注意到你熬夜工作好几天了,没有好好照顾到你,你发烧了。”菅原握住你的手心,声音带上了一些哭腔。
你愣了一下,然后小声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到,“阿菅你不会要哭了吧?是因为没有照顾好我吗?哇!好荣幸啊!菅原老师除了要照顾一个班的小朋友,还要再照顾我一个大朋友。”
菅原看向你的眼睛,靠你更近了些,用他的额头轻轻地抵住你的额头,“亏你还能开玩笑。有些退烧了呢现在,我趁你睡着的时间煮了粥,你要不要喝点?”
“要,阿菅煮的粥好喝!”你靠在床头,“但是我是病员,可以有病人的特别待遇吗?”你看着起身打算去盛粥的菅原。
菅原放松地笑了一下,“可以,还请这位病人大朋友原谅我前两天没提醒你好好休息。”
“当然不能怪你,我也是成年人了,我生病也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也没看好自己的身体…”你给菅原道歉,并表示以后一定好好保证休息时间。
菅原喂你喝完一碗粥,收拾了餐具,打算跟你道别“今晚要是还是不舒服,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医院 。”
你拉住菅原的手,“你要走了吗?如果今晚体温又升高了,打电话给你多麻烦,你留下来吧。而且,家里也不是没有你的衣服…”
菅原思考了一会,“好,那你休息吧,我去睡沙发”
你拉着菅原的手不肯放开,“我的床可以躺下两个人的…”
菅原拍了拍你的头,“你需要好好休息,两个人你可能会睡不好。”
“不!”你有点倔强地不肯松开手
一阵沉默散开来,菅原最终还是服软了。“好吧,那你先休息,我去洗漱。”菅原轻轻地落下一个吻在你的眉间。
“晚安。”
所以什么是爱
爱是邵群用一生提心吊胆换程秀安心
爱是血凝障碍的赵锦辛替黎朔挡刀
爱上原炀为了顾青裴两年多没回家
爱是简哥冒着台风救李玉
爱是洛羿用生命赌小辉哥对他的感情
爱是何故用七年教会宋居寒什么是爱
爱是晏明修不喜欢摄像机对着他拍了拍去,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私生活,却为了让周翔看到他而去做了明星
是白新羽为俞风城挡下了子dan
也是俞风城在危险时刻把防弹衣给了白新羽
希望他们岁岁平安,健康幸福
“我将永远臣服于水千丞笔下的188男团”
188从来不是强行HE,渣不是他们的带代名词深情才是
所以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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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何故用七年教会宋居寒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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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们岁岁平安,健康幸福
“我将永远臣服于水千丞笔下的188男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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