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明BG】雨过天青(7-9)(完)
07
那个夜晚后来也下了大雨。和初见时一样的大雨,绵延不绝地从后半夜下到了天明。江雨听着雨声,一夜未眠。
陆青霜让江雨救的那个人,是个万花谷的小先生。因为无意间爱上了一只爪牙锋利的猫,被牵连受了伤。
“你一定要救她。”说完之后,陆青霜就转身走了。江雨生命中唯一的猫儿,他以为留得住,却又离家出走了。
陆青霜离开之后,江雨也离开长安南下,继续做一个江湖游医。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本事,如果陆青霜执意躲开他,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只能自己摸索她离开的原因。
六年过去,他也猜出了七八分。陆青霜的离开大抵是为了保护他,从她所谓的“行规”之下。大唐盛世背面投下的阴影,不是他这样的人...
07
那个夜晚后来也下了大雨。和初见时一样的大雨,绵延不绝地从后半夜下到了天明。江雨听着雨声,一夜未眠。
陆青霜让江雨救的那个人,是个万花谷的小先生。因为无意间爱上了一只爪牙锋利的猫,被牵连受了伤。
“你一定要救她。”说完之后,陆青霜就转身走了。江雨生命中唯一的猫儿,他以为留得住,却又离家出走了。
陆青霜离开之后,江雨也离开长安南下,继续做一个江湖游医。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本事,如果陆青霜执意躲开他,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只能自己摸索她离开的原因。
六年过去,他也猜出了七八分。陆青霜的离开大抵是为了保护他,从她所谓的“行规”之下。大唐盛世背面投下的阴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窥探的。于是他连原因也不愿意再探究,继续做一个寡言的离经弟子。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
此时的江雨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万花弟子,变成了万花谷的首席杏林弟子。他又回到了最初离开万花谷去往的地方——长安。
洛阳潼关相继沦陷,乱世长安摇摇欲坠。只在人来人往中,仍旧有几分昔日长安的残影。尽管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叛军围攻只是迟早的事。压抑的情绪写在匆忙而过的每一个人脸上,但谁都不敢明言。
江雨是医署中唯一一个不慌张的人。他就像曾经在繁华西京,或是在其他地方游历时一样,不紧不慢地做每一件事,医治每一个病人,全然没有山雨欲来的紧张与不安。就连潼关陷落的消息传到长安时,江雨也只是感叹一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便继续拣他的药材去了。
万花谷的师弟师妹们都知道大师兄这样的脾性,也风不风雨不雨地听说过一点他早年的故事。惶惶乱世,医署中有这样一个波澜不惊的人物坐镇,反倒是安了众人的心。更何况江雨只是不显情绪,却不是不近人情。
临战城市的夜晚异常寂静。那些惶恐与担忧在白日中,还能被明媚敞亮的日光勉强抑住。入夜之后,便再也无法忍耐,全释放了出来。行人与摊贩早早回到各自家中紧闭了房门,仿佛再晚一些,就要被夜中的鬼魅吞噬殆尽。
万花谷的弟子大多住在医署楼上。其中许多是初出门派没多久的小辈,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两个也还好,一群人凑在一起,不安的气氛便蔓延出来了。江雨出诊归来,只得和小辈们说上两句话,免得叛军还没到,自己人先憋出病来。
“师兄晚上一个人出门不害怕吗?”小师妹问,“今天的故事是什么?”
江雨晚归时遇过一次突如其来的暴雨,目击过一桩行刺凶案,被疯癫的病人从背后砍过一刀。已经足以构成一片不小的阴影,但江雨从未觉得自己怕过。
六年给了江雨很多可以讲的故事。他曾经随着远行的商队去过一趟明教。大漠的沙是浅淡的白,即使在夜里,映着月光也显得明亮,仿佛夜才是明教该有的样子。干枯的胡杨树横倒在思浑河畔,他坐在树干上看日出。夜色渐渐褪去,明白色的晨曦初现,就像他曾经在猫儿的双刀下见过的光影,阴阳互生,日月轮转。
他见到和猫儿一样穿着,相似长相的明教女子,戴上白色的风帽,骑着骆驼横穿大漠,风灯摇曳,驼铃悠长。圣墓山的山道上走满了朝圣者,光明顶的圣火终年不熄。他也像所有的朝圣者一样热泪盈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朝的是自己的圣,那一夜长安夜雨中初见的祸世神祇。
虚假的明尊,他想。救不得他的猫儿,也救不得他。更救不得他最初为之立誓行医的天下苍生。
他的小师妹依旧仰着脸。满眼渴望地等他接下来的故事。“西域的烤羊腿好吃吗?”小师妹又问。
“好吃,但是师兄现在不跟你讲了。”江雨拍她的脑袋,“讲饿了你又睡不着。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采药去。”
08
不知从哪一日起,陆陆续续有各大江湖门派的弟子进城驻扎。从另一种意义上讲,叛军发起大举进攻的日子也不远了。
商人逃离城市,留下空荡荡的宅院,美其名曰为门派弟子提供住所。街道上支起临时的棚屋,流民,难民,江湖游侠,原本死寂的街道又吵闹起来。
万花谷的医署是江湖门派在长安最大的据点,万花弟子们也理所当然地担起了整理名册,协调人手的任务。江雨虽然是专司医责,但作为首席,这些杂事他多少也得参与一些。
这一日上门求医的人不多,江雨便让师弟在堂上坐诊,自己去了医署门口登名册。城门刚开,就有各大门派的弟子接连上门报到。大多都是满身尘灰,甚至还有带了伤的。武器用粗布包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江雨机械地记着名字,试图让写惯了处方的字迹变得能够辨认。他又想起陆青霜。江雨由衷希望陆青霜已经回到了西域大漠中,不必卷入中原战火。江雨一直不喜他的猫儿自私,此时他却希望猫儿一如既往地自私下去。
至于自己,他想,万花杏林首席是他毕生所求,战火中一双执针的手更加避无可避。于情于理,他都该与长安城共存亡。
江雨见过天宝十四年初夏的潼关。生者与死者共享一座巨大的坟墓。他拈着针,在断臂残肢中一路寻找。偶然看见还有呼吸的人,他便施针救治——或是让救不过来的人早脱苦海。名字与相貌可以忘却,但气味,尤其是夹杂着死亡苦涩的血腥味,永远在口鼻中萦绕不去。
黑云摧城,他仿佛又在长安的风中闻到了腥味。潼关一战,死伤的全是壮年兵力。而长安此时,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无力逃脱的老弱病残。长安之战的结局,江雨只抱最坏的希望。
“好久不见。”江雨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来人全身包裹的严实,只露了一双手。指甲上绛红的凤仙花染剥落了一半,甲缝中还有结块的鲜血。来人翻过左手,江雨看见她手腕上横贯的疤。那疤痕混着带甜的血腥气,仿佛是一处开关。将半路风尘都扫去,又见最初长安雨夜的惊鸿一眼。
“好久不见。”江雨亦抬头,久违地露出笑。
“我手上的陈伤,好多年了,一直没治好。万花谷的小先生,可以帮我看看吗?”陆青霜蹲下身,像真正的猫儿一样,左手仰面朝上摊在桌上,眨着眼对江雨说。陆青霜还是六年前的模样,战乱与风霜并没带走她什么,也没给她增添什么。反倒是江雨,眼角添了纹路,丝滑的黑发也白了大半。
“江某不是万花谷的小先生啦,”江雨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托起她的手,“是万花杏林的首席。首——席——”他拖长了语气,怕西域的猫儿听不懂这两个汉字。
陆青霜手上的伤早就不是当日那一条。也许是她的用刀习惯所致,总是在同一处反复受伤,最后留下了抹不去的疤痕。
此后的日子一日忙过一日。
大军逼近,前来滋扰的散兵也多了。各门派弟子轮流出城巡视,难免要有冲突。给医署添了群刀伤箭伤的江湖侠客。百姓听闻唐军败退消息,三五成群,携家带口地逃出城外,长安转眼又多了半座空城。医署中的伤患在这一来一去中,竟然保住了微妙的平衡。
江雨又有几日没有见到陆青霜了。上一回还是明教弟子出城巡逻前一日,她来与他道别。
“我修了明尊琉璃体。”陆青霜对他说,拿下自己背上的双刀给江雨看。与先前的刀不同,刀刃宽厚,刀身沉重。不再是一击必杀之刃,却有能挡千军之力。
“战乱中,这才是最适合的选择。你说的我都去做了。”她又说,“我没再杀过人。”
我倒是宁愿你重拾旧业,江雨想。在雨夜的长安城中奔波躲闪,也好过硝烟弥漫的战场。猫儿应该回到属于她的大漠白沙里去,而不是在中原的莽莽红尘葬送自己的信仰与命途。至于猫儿手下的那些性命,虽是永远无法赎清,但也不足以成为让她再沉沦战火的理由。
“其实你可以离开太原。”江雨开口,却不知怎地在自己的话语中察觉一丝疏离,“你非大唐子弟,大唐的国运之劫也与你无关。长安有我们便行了,你何必留在这——”
“不。”陆青霜摇头,“一切都是明尊指引。”
江雨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应对。猫儿头一回让他感到陌生。六年光阴与纷飞战火在两人间隔开一道无形的沟壑,或许她不再是他的猫儿。又或许他们本身便不是亲密无间。虚假的明尊,他又想。
但最终,他也只对猫儿说得一句“明尊护佑”。
09
仿佛眨眼间的事情,叛军就到了城下。重兵围城,粮草断绝,飞鸟难出。
江雨看见成排的银色甲胄,在城门外列队集结,明晃晃得让人头晕目眩。城墙上是饿的面黄肌瘦的天策士兵,只剩下眼中最后一点恶狼似的精光,撑着摇摇欲坠的躯壳。
医署又变得拥挤,大批从潼关洛阳逃亡而来的伤兵,在医署中苟延残喘。战争将黑白分明的生死涂抹的晦暗,留人在一片灰翳里挣扎困顿。
江雨是留守的最后一批万花弟子。长安城中只剩下了他们这些江湖人。他们守卫的是一座空城——没有皇室龙脉,没有市井百姓,甚至连军事据点的意义也没有。也许只能作为一个信仰,曾经昌盛繁华的大唐,在这一代人心中留下的最终泡影,就如同明尊对于陆青霜的意义一样。
陆青霜回来了。外出巡逻的明教分队绕路去了狼牙军的大营,耽搁了几日的时间。死了两个人,换回了攻城的确切时间,陆青霜也受了伤。
长安城坚持不住多久。江雨受了天策府的嘱托,城破之时,他需趁着混乱,带医署中还能行动的伤兵从离开,前往太原躲避。其余门派将在城门处拖住叛军,为他们争取时间。陆青霜作为修习明尊琉璃体的弟子,当仁不让。
入夜之后,陆青霜拉着江雨去了内城的皇宫。宫殿中早就无人,缺损的帷幔挂在宫门上,随风舞出破败的气息。一轮残月挂在昏黄半空,星子也只有零落几颗。在江雨的印象中,这是陆青霜头一回主动邀他外出。
陆青霜的腰上还缠着绷带,江雨抱起她,托上房檐。
“你看那边,”陆青霜指向城中,“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江雨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间二层的小楼。房顶已经破了一半。只有院中的井口还是先前的样子。
“你说,我要是再去那井里洗刀,能洗干净吗?”陆青霜又说。
“也许那口井已经枯了。”江雨回答。
陆青霜的视线转向另一侧,大光明寺的半圆形穹顶仍旧屹立天际,上面还残留着火焰烧灼的焦黑,她又想起另一桩事,问道:“江雨,你听说过明教的三生树吗?”
“我去过。”江雨坦诚,“树还是树,无非多了一个故事而已。”
“那你知道,我们教义中,一直在寻找的另一棵树吗?”猫儿的问题今日格外的多。
江雨摇头。
“圣教中一直流传着生死树的故事。一半枝叶繁茂,另一半已经枯萎。教义中说,生死相生,枯荣相倚,在明尊眼中,只要皈依光明,便是同等的。”
“晴昼海倒是有一棵这样的树。”江雨的声音沉闷。“等战乱平定,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战乱平定。“陆青霜重复了一遍江雨的话,没给他答案。
“万花谷的生死树,其实是两棵不同的树。”江雨又说,“其中一颗树死去之后,与他依偎的生树一直支持着它,带着它向天空生长。直到最后,两棵树都够到了万花谷的天空,而我们都一直以为他们是同一棵树。”
陆青霜不屑地鄙夷:“也是一个故事而已。”
“猫儿还是猫儿。”江雨笑了。
“如果是你的话,”陆青霜又开口,“你一定会说,死去的人无法复生,而生者会带着死者的遗愿一直行走生长下去。到最后,浑然分不清谁是生者,谁才是死者。”
“我可没这么说过。”江雨否认,“我们医者,一向分得清活人和死人。遗愿也就罢了,生死浑然一体的是你们的教义才对。阴阳生死,尽付光明圣火。”
“哈,”陆青霜往后一仰,抬起头望向昏沉的夜空。
无论是月光星光,还是层云中倒映的火光都消失了。只有一片暗沉而压抑的黑。如果非要说什么光明,大概只剩下江雨眼中一点苍白的神光,看向他生命中唯一的猫儿。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陆青霜沙哑着嗓子念起了教义。“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
夜风呼啸吹过,带走猫儿虚无缥缈的声音。
“小万花,其实抄经那回我是骗你的。我写的是教义。”
“我是明教弟子,是大漠万千白砂中的一砾。以后你再去圣墓山,记得用胡杨叶写上我的名字,投进光明顶的圣火里。这样,我就能回到家乡。明尊护佑,也许我还能再见到你。”
“嗯。”
江雨抬手抚过陆青霜的眼,天似乎下雨了。
天宝十五年夏,长安沦陷。
(完)
【花明BG】雨过天青(4-6)
04
入秋的长安天气渐凉,下了一阵凄雨,窗外枯叶飘索。江雨今日疏懒不想出门,换好衣服便歪歪斜斜坐在床上看书。猫儿穿不下去她没什么布料的西域衣服,爬进江雨怀里,像猫一样亲昵贴着他,脊背靠在他胸膛上取暖。
江雨看不下去书了,点一点猫儿鼻尖,开口:“我为你取个汉文名字如何?”
猫儿在他怀中点点头,捉过他的手,指尖在手背上写了个“陆”字。
“陆是你的姓?”江雨又问。
窗没关严实,一阵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江雨不愿起身去关,便脱下身上黑色的广袖外袍,裹住两人。猫儿尖尖指甲抠着袍子上绣的鸢尾花,又在江雨手背上写了“教主”两个字。
“你想跟着教主姓陆?”江雨察觉猫儿的意思,问。
猫儿点头。
“好...
04
入秋的长安天气渐凉,下了一阵凄雨,窗外枯叶飘索。江雨今日疏懒不想出门,换好衣服便歪歪斜斜坐在床上看书。猫儿穿不下去她没什么布料的西域衣服,爬进江雨怀里,像猫一样亲昵贴着他,脊背靠在他胸膛上取暖。
江雨看不下去书了,点一点猫儿鼻尖,开口:“我为你取个汉文名字如何?”
猫儿在他怀中点点头,捉过他的手,指尖在手背上写了个“陆”字。
“陆是你的姓?”江雨又问。
窗没关严实,一阵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江雨不愿起身去关,便脱下身上黑色的广袖外袍,裹住两人。猫儿尖尖指甲抠着袍子上绣的鸢尾花,又在江雨手背上写了“教主”两个字。
“你想跟着教主姓陆?”江雨察觉猫儿的意思,问。
猫儿点头。
“好吧,”江雨贴着她的耳根说,“既然你的父母不介意。”
猫儿却突然开了口。许久未发声,她说的吃力,声音也哑:“我的父母……同我一样。”
“我们圣教弟子生便是从死中来,死又往生处去。我生在圣墓山下,出生时就在墓中。死后化作圣火光辉,亦将代代流传于世……所以……我们都一样。”
江雨若有所思地点了头,手掩上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再说。猫儿会了意,不再说话,舌尖却在江雨的手心舔了一小口。
“青霜乃高祖佩剑别称。刃上常若霜雪。开匣拔鞘,辄有风气,光彩射人。”江雨从身后环抱住猫儿,“我在夜雨中第一次遇到你,见到你手中的刀,便想到了这个词。”
“我确实是凶兵。”猫儿又开口了,唇角弯起无声笑着,脖颈往后仰,用脸去贴江雨。棕色卷发结成的发辫擦在江雨肩上,发辫里编进的珠玉宝石硌得江雨肩膀生疼。“你要收我入鞘吗?”她问。
“等你伤好,便别做刺客了。”江雨柔和了语气问她。“一者,我为医者,不愿见你轻视性命,无论是你刀下的人,还是你自己。二者,杀人是造业,我不愿意见你造业。”
“明尊眼前,所有性命都是一样的。我杀了人,自然有一天会有人来杀我。”猫儿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明尊眼中,人和我,生和死,都是一样的。”
可生死却不是由你定论,江雨想,叹了口气。虽然他也做不了主。
猫儿转过身,腰肢柔软,双手攀上江雨的肩膀,又捧起他的脸。江雨又一次对上那双蓝黄的鸳鸯瞳。
上一回他在雨夜中见到猫儿时,猫儿舞女的妆还没卸,眉心一点红印衬着妖冶异瞳,一身杀伐血气,宛如邪教中的祸世神祇下凡。这一回猫儿粉黛未施,他却看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来。
江雨想自己日日出诊,是与死亡漫长而艰辛的拉锯战。猫儿从未见过这些,便也不觉得生死之沉重。不算是不谙世事,倒更像是无知得不近人情。可那双眼中的无辜,偏偏让他心惊肉跳,无法自拔。
“不然如此,你杀一人,我便救一人。”江雨说,“我绝不愿放任性命平白无故死去,我也不愿放任你。”只有如此,他才能自欺欺人地当做自己为自己的猫儿赎了罪。
猫儿没答话,俯身把江雨按在了床上。
05
猫儿伤好之后的没几天,就又消失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无根的血气,与大袋的金子。她把包裹丢在江雨的书案上,江雨自然没给她好脸色看。
他自欺欺人了三个月,骗自己伤能磨了猫儿的爪,将她困在一方小药铺里,不再做杀伐无情的生意。他骗自己猫儿的双手不会在沾血,沾染性命。但猫儿一点也没给他留情。
更何况这回死的,是半个京城的风雨之源。数旬之前咸宁太守上书状告李林甫专权,洋洋洒洒列举二十条罪状。朝堂上你来我往争了十余个回合。其中一状唤了证人上京作证,证人却在城门外被人行刺而死,便是这当口。
“你可知道,你杀的是一人,害的是苍生!”江雨攥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奸臣结党,祸乱朝政。如果无人制止,将起战祸。那时候,我再救多少人,也治不了啊。”
江雨怒气未消。猫儿却好似完全无法接受他的情绪。云淡风轻抛下一句,“你是个大夫,管那么多人作甚。”就去井边洗刀了。
江雨想追去,推开椅子猛地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又栽倒坐回去,袖子拂过桌上的草药,干枯的树叶花果七零八落撒了一地,连带着誊抄好的方子。他托着脑壳,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拾地上的药,却发觉连手都气得颤抖。不知是在气猫儿还是在气他自己。
他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一恶人谷,专门收容无恶不作,走投无路之人。他想眼前的猫儿如果去了恶人谷,一定能如鱼得水,如猫得鱼。他又想自己如果也是彻头彻尾的恶人,不计人伦情理,抛下命债条条,与猫儿逍遥到老。可惜他不是。他也做不成六根清净的大圣大贤。过往温存,济世医途,仿佛全是讽刺。
猫儿不知何时洗完了刀,站到了江雨身后。“因果报应,明尊自有定夺。”她说,“明教弟子的性命自然是归于明尊,不需要你替我添什么因果。”
江雨还是恼。万花谷出来的小大夫,没学过拳脚功夫,性子也软到拉不下脸赶人。先前天天想着如何度化这人间的猫儿妖怪。发觉度不了,又骗自己能把野猫养成家猫。现在可好,江雨觉得先前种种全是他一人自作多情。猫儿只一笑,他念的圣贤书就全化了一肚子苦水,哑巴吞黄连。
江雨变得沉默寡言,日日记着自己“杀一人便救一人”的许诺。日日从早到晚都在外看诊,或是坐堂问诊。他想自己一定是入了魔障。夜里猫儿贴着他的身体,指尖抚开他眉心的结。他也不拒绝,只是对她说,“你的业我会替你偿。”
猫儿没再出去接任务,双刀放在墙脚积了灰。
“上次这一笔,够穷酸医师养大半年的家了。”猫儿嚼着话梅,依旧吊儿郎当地靠在榻上,对正在誊方子的江雨说。“穷酸医师也不必太操劳。”
“我一直想着救人,”江雨依旧低着头。“但总有人要拦我的路。若是不拦了,我也不必操劳挂心。”也才没几日,他熬的一头青丝都添了白,神情憔悴不复以往。
“好吧。”猫儿叹了口气,用手边一片巴掌大的字条裹住话梅核,丢进一旁的纸篓里。“小万花,我不拦你了。”
江雨挤出了点笑。猫儿就是猫儿,高傲而轻盈,从来不肯正眼看他,却又对他露出了最脆弱的脖颈与最柔软的肚皮。
06
又是小半年过去了,猫儿只在夜晚出过一次门,回来时也没带着那股无根的血腥味。江雨终于露了笑,抱住她。猫儿也难得地低了头,在他颈窝里撒娇。在江雨以为一切都能走上正轨的时候,猫儿口中的因果报应来了。
他环着猫儿歪在榻上,猫儿手指缠着他一缕黑发玩弄。烛火突然熄灭了,像他遇到猫儿那日一样。他以为是风,没在意,翻了个身,又凑去亲猫儿的脸。
猫儿的杏瞳一竖,突然手上使力,抱着他在床上翻滚半圈。弩箭破空而来,钉在两人方才躺着的床板上,半支没了进去。
猫儿一拢衣襟,飞身跃起。弯刀就在手边,刀身划出烈日幽月的光轮,却不是意料之中钝器入肉的声响,而是金属撞在极其坚硬的木头上的声音。一片黑暗中,江雨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尽量小心地往窗边靠去。
“师兄!”江雨听见猫儿的声音,在刀光交错的空档,带着轻微的喘息。
“陆青霜,你破了规矩,”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我们的规矩还是要守。”
“我说过了,这一笔我不接!”猫儿大喊。她的嗓子还没全养好,高声说话时,还是撕裂了声音。
“我知道你不接。”那男人的声音比她沉稳得多,即使是在剧烈的打斗中。“所以我接了。”他说。
黑暗中弩箭乱飞,却没有一支射向江雨所在的方向。唯一的光是窗外透进的月光,被陆青霜的双刀挥舞晕染成了一片暗白的云雾。江雨未曾习武,看不见也看不懂两人的招式,只能听见急促的喘息声,与弩箭撞击弯刀又坠落地面的声音。
倏地,一声闷响,有东西飞了出去,撞在装药的高柜上。柜子倒了,大小抽屉噼里啪啦滑出来砸在地上。
江雨趁着一团混乱,无人注意,点起了灯。与猫儿对打的是一个拿着千机匣的唐门弟子,一身夜行衣,脸被独当一面遮住。猫儿颓然靠在药柜下,嘴角被抽屉砸出了血,腰侧赫然贯着一支弩箭。虽摆出一副无力再战的样子,握刀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师妹,不接单,杀雇主,能耐大了啊。”唐门走近靠在地上的陆青霜,弩箭一直没有移开她的眉心。
“我不仅杀了雇主,”陆青霜垂着头,低声说,“我还想杀了你。”
话音未落,趁唐门一瞬间的神思游离,陆青霜暴起出刀。唐门向侧面疾转躲过。陆青霜在空中灵巧翻身,又反手带下弯刀,刀锋划破唐门的肩背。唐门也不回身,手中操作机关,千机匣尾部竟然散出一把毒针。陆青霜拨开毒针,险险落地,追命箭又至。
刺客讲究隐匿与时机。而当这两者都消失时,便只剩下意志的对垒。鏖战数十回合,陆青霜双刀行快渐占上风,却又无法全然压倒对手。唐门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朝着江雨的方向。
陆青霜全神贯注地与唐门缠斗,无力分心。欲伸刀去挡,却已经错过时机。江雨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护住心口。弩箭穿透肩胛,把他钉在了墙上。唐门见一击得逞,又要回身补上第二箭。陆青霜周身气劲暴涨,双刀追至,干净利落地划过唐门的喉咙。
“你可还好?”陆青霜走到江雨面前,弯腰查看他的伤势。江雨闻到她身上的血味,腥甜得竟有些诱人。
“我……死不了。”江雨也不知如何回答。他是医者,最清楚自己的伤,虽然疼痛难耐,但不伤及脏器,只是相当严重的皮肉伤而已。但他从未习武,对疼痛几乎没有忍耐力,实在绷不出什么好看的表情。
“抱歉,我又杀了一人。”陆青霜无波无澜地对他说,又像在自言自语。“你再帮我一回,为我救一个人好吗?”
【花明BG】雨过天青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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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华堂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蒙着面纱的西域舞女踩着轻盈的猫步,旋身错步,轻巧掠过席间。轻纱裙摆在转身时高高飘起,露出舞女光洁赤裸的大腿。席上众人不怀好意地吹起口哨。窗外黑云压顶,暗夜低沉。窗内的暖黄烛光却越发暧昧。
倏地一声惊雷响起,盖过屋内的惊惶尖叫。烛光摇曳,映出窗纸上擦身闪烁人影。尔后大雨瓢泼而至。
便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江雨遇上了他生命中的猫儿。
那明教女子立在滂沱大雨中,白纱覆面,长发披散。全身浸的湿透,雨水淌过锁骨小股流下,手中一对弯刀在暗夜中划出不详的圆弧。刀锋净明,手上,脸上,垂下的纱裙上,都是洁白如洗。但周身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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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堂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蒙着面纱的西域舞女踩着轻盈的猫步,旋身错步,轻巧掠过席间。轻纱裙摆在转身时高高飘起,露出舞女光洁赤裸的大腿。席上众人不怀好意地吹起口哨。窗外黑云压顶,暗夜低沉。窗内的暖黄烛光却越发暧昧。
倏地一声惊雷响起,盖过屋内的惊惶尖叫。烛光摇曳,映出窗纸上擦身闪烁人影。尔后大雨瓢泼而至。
便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江雨遇上了他生命中的猫儿。
那明教女子立在滂沱大雨中,白纱覆面,长发披散。全身浸的湿透,雨水淌过锁骨小股流下,手中一对弯刀在暗夜中划出不详的圆弧。刀锋净明,手上,脸上,垂下的纱裙上,都是洁白如洗。但周身却无根弥漫浓郁血气。
雨中的夜路几乎无人,除了问诊晚归的江雨。无伞也无蓑,药箱护在怀中,匆忙跑过无人的天街。偶然遇见同在雨中的猫儿。
猫儿睁开一双鸳鸯眼看向江雨。江雨脚步骤止,敏锐嗅出风中血气。却在遇上那对鸳鸯眼时消弭了一切情绪。蓝黄双瞳七分诡谲又三分清圣。一双眼望的他心如止水,万丈波澜。
江雨欲开口,猫儿却掐诀,隐身离开了。
江雨,将雨也。天宝八年,歌舞升平,无人知山雨欲来。江雨初出万花谷,做了个悬壶济世的四方游医,此时正在长安。
江雨原是万花谷书墨弟子,自小习字,却在十五岁那年突然改投杏林门下。自言阅遍诸多儒经释文,不见经文能解世间疾苦,忿而改志悬壶,从此愿行医济世。药王喜他慈悲,悉心教导。江雨亦是潜心,出谷时,离经易道的修为已与其他杏林弟子一般无二。
医者离了万花,在中原游历了数年,又回到时疫方歇的天都镇,入了长安。森森宫城风谲云诡,他才入长安不到半月,便听得里坊传出门下侍郎遇刺的消息,全城戒严。江雨望着匆匆而过的御林军,无端想起那夜雨中见到的猫儿。
01
江雨在长安惹了个仇家。仇家本不是仇家,是个痨病鬼。得的是药石难医的血痨,被江雨一番整治,堪堪保下了命,却落了个咳嗽气喘的毛病。他便日日来江雨门前吵闹挑衅。江雨不愿与他纠缠,换了处房榻落脚。但仇家不知怎的又寻到了他住处。
这日江雨又问诊到深夜,独自一人回家。正欲进门,毫无防备,背上便受了仇家一刀。江雨从未修习过花间游的武术,单凭着一点万花谷的脚上功夫,太阴指轻飘飘向后退去几尺。只是他背上挨了刀,便有些狼狈,往后走时在门槛上绊了个马趴。那仇家是个半疯的,癫气上头,力大无比。转眼就追到了他眼前,举起柴刀又往下一劈。江雨抱着个药箱,不用药箱去挡,却反而转身护住怀中的药箱。眼看脊背上又要对称来一刀,他忽然听得“噗嗤”一声女子娇笑,脸上溅上几滴温热液体,追打的人再没了声息。
他仰头望,看见他的猫儿居高临下盯着他。一双鸳鸯眼映着月色,像西域进贡的翡翠琉璃一般闪耀。猫儿手里残月似的刀还淌着血,地上躺着的人被抹了喉咙。
“没想到你这么不禁打。”那明教女子开口,一口流利的官话,红唇娇俏一笑。“我还以为所有的万花都会炸玉石。”
“我我我……我也会炸。”江雨被猫儿的眼睛夺了魂魄,挨了半天,竟然说出这么一句。“不信你看!”
他欲抬手,却扯到背上伤口,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花缩成一团。
“还是个痴的。”猫儿轻哼一声,弯腰下去,把江雨连人带药箱扛进了屋。
猫儿是刺客,职业的,专业的。不仅刀上熟练,毁尸灭迹也是一流好手。至少江雨在家中休养了半月,从无人来找他的麻烦。江雨的预料不错,雨夜行刺的人果然是那猫儿。猫儿扮做舞女杀了人,无处可去,便在江雨家寄宿。
刺客这行当,也分高低贵贱。初入行的新人只轮得到无足轻重的目标,私人恩怨,东家杀个偷人的,西家杀个骗财的。日日东奔西走,到手的银子也只能勉强糊口。但猫儿已经是这行的贵人,刀口悬着都是朝廷命官,红顶商人的命。一年不亮刀,一刀吃一年。
于是平日里那猫儿便缩在江雨的榻上,人没个正形。看话本子,吃话梅,有一搭无一搭地与江雨说闲话。
02
江雨起初是看不惯那猫儿的,既不是因为猫儿吃光了他所有的话梅,也不是因为猫儿不知从哪翻出了他早年写的风俗本子。而是因为猫儿手中的刀。
江雨入世为的是救人,猫儿入世却是为了杀人。纵然猫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心中的坎却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性命生死,唯天所取舍。而你却不认命,偏要逆天而行。”猫儿斜倚在美人靠上,对江雨说。话本子看多了,她也不由学起了故事中文白酸腐语气。
江雨方才出诊回来,额上沁汗未消,正了色回应她道:“我为医者,便要救人性命。医者眼中无‘逆天’,唯有‘改命’二字。”
“哈。”猫儿笑,“你爱救,我却爱杀。你还收留我。”
“你是我救命恩人。况且江某这蓬荜陋室,少一人不少,多一人也不多。”江雨说。“如若你在江某这住上几日,受药香熏沐,断绝杀念。不是更好”
“杀伐非是因为杀念。”猫儿依旧躺的没个正形,杏核眼挑了眼皮看着江雨。玉葱手指拿着话本子一晃一甩,指甲上绛红的凤仙花染格外跳眼。“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拿钱办事,不多言语便是我辈职责。”
“即便你的主顾让你去杀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你也动手吗?”江雨道。
猫儿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故作正经地回答他“规矩就是规矩”。但一双不老实的眼早已没在对话人身上,又骨碌碌去暼墙脚立着的刀:“猫儿不像万花谷的花儿。花儿只要沐光泽雨就能活下去。可猫儿不行,猫儿要吃鱼,还要吃肉。”
江雨气的无奈,真真是无可奈何。一怒之下将救命恩人赶出家门,他是做不到的。更何况猫儿的左手腕上还有一道未愈的疤,她自称是刺杀那夜与人缠斗留下的。江雨作为一个离经易道弟子,自然要尽医者本分。
而另一个让他难以启齿的理由便是,他迷恋那猫儿的皮相,而猫儿也从不吝惜。尽管江雨唯一一次碰到猫儿的身体,是在他被猫儿扛回家的那个夜晚。猫儿爱穿西域的衣衫,平坦小腹,光洁肩背都裸露在外。又不爱规矩坐着,翘一个二郎腿,白纱滑落,露出底下线条流畅的大腿。西域人的皮肤特有的白皙,像是白色的月光一般,又像大漠中的白沙。江雨也不敢再多看一眼,怕会亵渎神灵。
然而哪是什么神,煞神而已。
“众生都是皮囊。”猫儿看着江雨畏缩的样子,调笑道。猫儿在江雨家从来没有个做客人的自觉。方才翘着二郎腿倚着他床栏,现在又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翘着小腿,玉琢一样的精致脚踝一晃一晃,上头还戴着几串金环。衣服落在背上,勾出一道起伏曲线,丰润得恰到好处。她又挑起眼看向江雨:“万花谷的小先生,我也欢喜你的皮囊。”
江雨在桌前捡着药材,头也不抬:“你还知道念佛。”若是有他人这时看去,定然会觉得江雨是个不解风情坐怀不乱的正经郎君。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早已心乱的不敢抬头再看。
“佛教与我圣教本就是同源。”猫儿说,“我读不也正常。”
“那更好,”江雨连语气都刻意冷了下去,“我平日有抄经的习惯。但近日时疫又起,笔砚荒废已久。你若无事,不如代劳。”
03
江雨没想到,那猫儿还真去抄了经。猫儿向他索了狼尾的小楷笔,泥金的纸笺,松烟的香墨。一日他出诊回家,见书案上已经整齐码了几页的经文。猫儿写的不是汉文,他也看不懂。猫儿不在房中,他只能拾掇整理了放在一旁。
那一日猫儿到三更后才回来。江雨在案上誊着方子,不知觉睡着了。油灯燃尽之后半刻,有人从房梁上扑了进来。熟悉的人,陌生的血腥气。
先前猫儿也有几次夜半归来,毕竟刺客见不得光。每次总带着不一样的鲜血味儿,但从没有一次是自己的。明教刺客的手上衣上都滴红不染,双刀去井中打半桶水一冲便又干净如初。
但这回不一样,江雨从未闻到过猫儿身上那么浓的血气。他几乎是被气味窒息而醒,匆忙点了灯。猫儿半跪在地上,弯刀凌乱落在身侧,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指缝间还淌着血。只点灯这会儿功夫,血已经在地上积了小滩。杏林弟子江雨头一次发觉,血能让他头晕目眩。
猫儿受的不是什么大伤,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一剑横过颈部,三月不能说话。先前抄的经文放在案上,不知怎的溅了血 。猫儿看见,便拿去烧了。
“这可是泥金的宣纸!”江雨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跳着脚大喊,“一两银子才买得几张,我一日诊金也不过几两,还得付房租——”
猫儿说不得话,只从床头一个束口袋里掏出半锭金元宝,掷到江雨案头,堵他的嘴。江雨从善如流地闭了嘴,抬头看猫儿的眼神。
猫儿杏眼一斜,又想出言讥讽,张口却发不出声,着实吃了个哑巴亏。气急之下,捉起江雨的手,提笔在他双手手背上写了两个画符一样的汉字。江雨颠来倒去看了半天,才发现左手写了个“穷”,右手写了个“酸”。
这回江雨发现该怎么治猫儿了。此治非彼治,他趁着猫儿不能说话,日日给猫儿灌济世安民的大道理。猫儿听得烦了,便不再理他,背过身去,留他与后腰上的圣火纹面面相觑。
受伤之后的猫儿消停了许多,不再时时撩拨江雨,又没法接任务,闲来无事,便跟着江雨学认药材。半夏独活西河柳,浮萍当归生地黄。
江雨从未过问猫儿怎样接活,怎样行刺,猫儿也从不问江雨是为哪些人问诊,王公贵族或平民百姓。安安静静的猫儿牵过两次江雨的手,搂过一次江雨的腰,却连彼此姓名也没问过。似亲似疏地过到了入秋。
emmmmm…和老爸重温我童年男神一号周星驰的电影…突然反应过来整蛊专家和赌侠是和我童年男神二号刘德华演的_(:з」∠)_
当时的我【哇!一定要在看一遍!我居然不记得了】
看完后的我【………原来…那么基情满满的嘛?!】
炸裂_(:з」∠)_
实在忍不住画了他俩的cp…我有罪_(:з」∠)_
请打我吧_(:з」∠)_
以及…在电影里他们好帅啊(*/ω\*)【石乐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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