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布米斯】没有伏笔、转折和奇迹的庸俗童话
summary:浪漫主义的爱情神话从未存在,而我和你在这个世界相遇。
1
奥塔见到她85岁时交往的第一个半身人女友。她还是那么年轻、美丽、成熟,她握起奥塔的手,诉说自己无尽的爱意,以及对于当初选择分手的悔意。
“我的前半生都是为了铺垫与你的相遇。你是我人生空缺的另一半,是我的灵魂伴侣,是我至死不渝的爱人。”
奥塔陷入软绵绵的幸福和狂热,她还在的话,她还在自己身边的话,生活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她感到安心,掌管爱情的神明也会为她们手下留情。
然后她就被恶魔吐了出来,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和帕塔德露、弗雷奇她们面面相觑。
和她争吵分手时的情景,以及之后自己的每一任女友,奥塔都一点...
summary:浪漫主义的爱情神话从未存在,而我和你在这个世界相遇。
1
奥塔见到她85岁时交往的第一个半身人女友。她还是那么年轻、美丽、成熟,她握起奥塔的手,诉说自己无尽的爱意,以及对于当初选择分手的悔意。
“我的前半生都是为了铺垫与你的相遇。你是我人生空缺的另一半,是我的灵魂伴侣,是我至死不渝的爱人。”
奥塔陷入软绵绵的幸福和狂热,她还在的话,她还在自己身边的话,生活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她感到安心,掌管爱情的神明也会为她们手下留情。
然后她就被恶魔吐了出来,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和帕塔德露、弗雷奇她们面面相觑。
和她争吵分手时的情景,以及之后自己的每一任女友,奥塔都一点点回想起来。还好大家都是一副美梦初醒、失望的模样,奥塔的表现并不奇怪。
金丝雀慢慢聚拢到一起。当大家碰了头,终于发现一个问题:米斯伦队长不见了,他不在任何一个人身边。
他们开始寻找米斯伦。当梅里尼这里的其他所有人大喊“莱欧斯”、寻找那位与恶魔抢夺身体的长身人的时候,金丝雀们在默默找他们队长。最后他们在一个水洼边发现米斯伦。
他一声不吭地躺着,腰部以下全部陷入水塘的淤泥。利西昂把他拔出来,大家围上来用池水帮他冲掉污泥,兴奋地向他汇报情况。
但是看到米斯伦没有聚焦的瞳孔、没有反应的四肢,大家逐渐产生默契的共识——他们的队长,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奥塔看到大家都克制地咬紧嘴唇。米斯伦虽然性情难以捉摸,但是个很好的队长,只要米斯伦还活着,他们就没有性命之忧。和他共事的时光,想想其实还不赖。
现在队长要死了。
利西昂把队长扛到树下,她们用手套和袖子擦掉队长脸上的脏污。劫后余生是很美妙的,但金丝雀的大家都累坏了,而且队长都这样了,他们什么庆幸的话也不想说。
梅里尼的新王莱欧斯向他们走来,卡布尔跟在他的身后。卡布尔的视线一下就黏到米斯伦身上。
奥塔后来想,我们都被队长的脱力状态欺骗了,他可能从始至终就根本不会死,不然怎么会被这小子花言巧语的几句漂亮话打动。
树林的另一边,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几个兽人和精灵用各自的语言争执,空中反复飘来不同种族的人群堆积在一起的微妙气味。这可真不是一个浪漫故事适合开始的场所。
2
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后,米斯伦越来越不思念他的长身人。
黄金国有一套管理迷宫的“生态观念”,每年有一两个月是迷宫的封闭休养期。在这段时间,米斯伦余生中最重要的工作被迫搁置。
把昨晚写了一半的信完成,按约定给晚辈同僚送手擀面的路上遇见邮局便投递了出去。在这之后的几个小时,米斯伦坐在窗边看着太阳的轨迹发呆。
到了晚饭时间,他没有胃口,但他已经懂得如何虚构食欲来欺骗自己了。
吃荞麦面吧,米斯伦想。
米斯伦从面柜子里取出风干的面,水泡开后用手掌粗粗揉过。他的时间很多,所以他不紧不慢地把这团黑色的东西拍打成各种形状,然后细细切成面条。
卡布尔向他告白时,说的是“希望不需要找理由就能和米斯伦先生一起吃饭”。精灵想,从“和卡布尔共享晚餐”变成“和卡布尔共享早餐、午餐、晚餐”,对于他消化不良的胃是否会是一个考验。后来他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他和卡布尔一同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面上一表人才、光鲜亮丽的卡布尔,其实又散漫又爱偷懒。他在生活里的一些不得体的小毛病,让他看似乖巧体贴但总有些不知好歹。
有时米斯伦独自吃完晚餐,坐在家中火炉前打盹,卡布尔会突然推开门,精疲力尽地倒在他腿上,俨然快饿死了。而在米斯伦留下一半晚餐,面对晚归的卡布尔欲言又止的场合,他又会笑容灿烂地亲亲精灵:“不好意思啊米斯伦,我在王宫吃过啦。”
米斯伦想起自己回归金丝雀,作为准队长被推着介绍给弗拉梅拉时,弗拉梅拉对中间人说的一句话——“我能退货吗?”
他收到的这个黑黑的小伙,好像不是他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只啊。不过欲望稀薄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了,米斯伦对到手的一切容忍度很高,退货意愿不强。
交往前,卡布尔像一只无性又单纯的灵活生物,但种族间的猎奇传闻米斯伦不是没听说过。在一起后,卡布尔一些过于直观的热情有时让米斯伦感到困惑。性的光谱涵盖了从爱到暴力的许多层次,他和卡布尔之间当然有很多爱,但在气氛的助推下也会短暂滑向未知的纬度。
米斯伦有时想:卡布尔说爱他、想和他共度几十年人生也许都是假的,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埋藏着对精灵的不满,打算趁米斯伦在床上最无法抵挡的时刻杀死他。
米斯伦对这个想法的坚信在很多个夜晚达到顶峰,又在之后的亲吻和相拥而眠中渐渐退去。
没有卡布尔的夜晚,米斯伦偶尔也会回想起这些炙热的爱和迷幻的刺激。但他更难以忘记的,是一些仅仅属于拥抱的时间。
卡布尔体温偏高,呼吸也带着热度,像个煤炭。米斯伦会悄悄把自己嵌进长身人怀里,伸手环紧他的腰——年轻人充满活力的可爱的腰,深吸他颈肩独特的气味。
他的皮肤和米斯伦的很不一样,色素的沉淀会让他的味道有差别吗?米斯伦咬过,力气不小。卡布尔痛得吸气,他问:“你讨厌我了吗?”他很快又换了语气:“你饿了吗?”
米斯伦没准备配菜,空口吃面很没滋味。回忆着卡布尔的事情,米斯伦不知不觉就把一大碗荞麦面吃完了。他喝了些水,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把碗具送到流理台清洗。
伴随着水流声的戛然而止,他听到敲门声。没过多久,门外传来年轻人的声音:“米斯伦,请帮我开门,我的钥匙不见了!”
米斯伦把碗重新放回流理台,再次打开水流。这个碗很重要,这是他学会陶艺后制作出的第一个可供人类使用的碗,碗底有一只掉色的行走菇,因此值得认真多洗几遍。
十二个小时前,米斯伦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这很罕见,卡布尔在休息日一般都喜欢睡懒觉的。精灵在枕旁发现卡布尔的一枚象征王权的翼狮小徽章,看来他被工作抓走了。这个人,明明昨晚还在被子里兴致勃勃地向米斯伦提议一起去外地摘草莓,当时就应该把他拴在床头。米斯伦慢慢撑起身换掉睡衣,不知道这一天要如何度过。
三个小时前,米斯伦在厨房静立良久后,步行前往不远的梅里尼的王宫,找到卡布尔问他晚饭想吃什么。可是那时的卡布尔完全听不进米斯伦的话,只是高兴地乱亲了米斯伦一通,就推着米斯伦让他别等他。
米斯伦从来不会和这个比他晚出生163年的小男友置气,但是现在,他需要让他在门外等待几分钟。
3
卡布尔没有印象深刻的同性长辈。儿时最接近这个身份的是海尔奇,但他其实和卡布尔一样,都受着养母的照拂,在相处中更像卡布尔的大哥哥。
曾经有人问卡布尔:“米斯伦的年纪做你父亲都绰绰有余,你和他在一起难道不会感到尴尬吗?”
卡布尔当晚和米斯伦谈起了这个问题。米斯伦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卡布尔:“我仔细想了想,我生来就只有母亲没有父亲,所以我确实没有心理负担。”
米斯伦低头思考了一会,突然问:“你和我交往,是想要体验父爱吗?”
就算把你榨干了,恐怕也找不到半点父爱,卡布尔想。他尴尬地干笑了几声:你不如问问我,照顾你这么些年,我有没有对你产生父爱。
“我的母亲们都是最好的母亲,我从来也不需要父爱。和你交往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卡布尔转念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不过,也许我确实缺乏和你这样的人相处的经验,所以我会把第一个亲密的同性长辈处成了妻子。”
把养母为他请的精灵男教师和租酒馆地下室给他住的大叔哄得呵呵大笑的魅魔如是说。
“哦,幸好是我。”米斯伦平淡地说。
卡布尔想说,除了你也没有其他这么会让我操心的人,而且能轻易接受短寿种伴侣的精灵本来也不多。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在精灵的市场里没有那么抢手啦。
欲望稀薄、给什么吃什么是米斯伦受伤残缺的表现,卡布尔认为原本的米斯伦在精灵种族中应该算是强势多欲的一类。他可能会洁身自好,可能会羞于启齿,但绝对不是完全没有想法。所以他和米斯伦现在可以很融洽。
从某个时候开始,卡布尔就不再对米斯伦用敬称。他现在喊对方一声“队长”只是为了看米斯伦抖得更厉害。他不会喊“叔叔”或“哥哥”之类的,因为他觉得米斯伦理解不了角色扮演,只会真心实意地感到不解。
有时候,米斯伦说:“卡布尔,慢一点。”卡布尔就依言让他喘口气。有时候,米斯伦说:“卡布尔,别碰了。”卡布尔确认精灵不喜欢在结束后被碰那里,于是就停下手。
“卡布尔,还想要。”精灵有次说了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
卡布尔难以置信地呆住了。米斯伦的身体透出薄薄的红,他垂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重复道:“想要你继续。”
卡布尔惊讶地盯着米斯伦的脸,以至于米斯伦以为自己提出了强人所难的要求。他正要说算了,就被卡布尔紧紧抱住。
“米斯伦,你有这种欲望,太棒了。”卡布尔托着精灵的头,让米斯伦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后。他情绪高涨:“这是个非常好的迹象,只是不能和别人分享庆祝,真是太遗憾了。”
“你想和谁分享?”米斯伦面无表情。
卡布尔心中警铃大作,紧张地哽住了。他这时如果说出一个人名,米斯伦也许真的会说:“你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我无所谓。”这也太尴尬了。所以卡布尔松开精灵,笑眯眯说:“别管那个了,让我来满足你的欲望吧。”
十几年前,卡布尔对宅邸外的精灵社会很好奇,所以养母拜托海尔奇带卡布尔去看话剧。卡布尔被舞台上流光溢彩的爱情故事触动,爱和死亡一样都是没有逻辑的东西。卡布尔想,精灵这种生物,原来有这么温柔的情感吗?
“爱情是文学和文明的谎言,”刚踏上岛的卡布尔,正是磨牙蓄爪的年纪,他会装作感同身受地安慰失恋的朋友,“人类从来不是成对而生的。你爱他的理由,只是你与他相处时产生的高评体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很久的后来,卡布尔冷静下来也会扪心自问:“所以我们是为什么呢?”
“你喜欢我确实需要理由,但我爱你是不需要理由的。”米斯伦回答,“你的存在太重要,我不可能不爱上你。”
“你不说,我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卡布尔心想,“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我爱你就够了。”
结束了休息日的加班,卡布尔坐在家门口,吹着夜晚的冷风,看着放在腿上的草莓蛋糕,心想米斯伦怎么还没有消气。
米斯伦傍晚来王宫找他,他拼了命地把米斯伦拦回家。米斯伦临走时那副狐疑又冷漠的神情,让卡布尔心里着实不好受,但卡布尔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宫的宠物狮子受到不明影响,今早生产出背后肿块形似翅膀的幼崽。即使是心理阴影不太大的几位,看着新生儿这副尊容都沉默了。黄金乡的旧民就是否应该顺水推舟利用这个神迹再次证明“国王是天选之子”展开争论。在说服其他人放弃这个念头、给可怜的狮子做个正畸手术前,卡布尔不想让米斯伦看见这一幕。
卡布尔叹了口气,在门阶默默承受米斯伦的闷气。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闷闷生气的米斯伦”比“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米斯伦”要令人放心多了。如果今晚米斯伦真的不打算放他进去,他就要在家门口把带给米斯伦的草莓小蛋糕吃掉。
END
“大家找国王的时候,金丝雀在找队长”“一个人生活久了,米斯伦越来越不思念长身人”——写这篇最开始只是为了塞这两句话
有语句参考上野《始于极限》
感谢阅读!
無罪モラトリアム
WARNING:重い男 自解釈 写完自己也很无语 不建议需要预警的朋友阅读
聡狂
五限下了课,天已经黑了,但晚上不打工,同学又正好无事可做,提议一块吃饭,聪实没能拒绝,也就走进了烤肉店。坐下去,先是点饮料。这桌里没人过了20岁,人模狗样地点了橙汁、乌龙茶、柠檬水。笑了教授,骂了学校,接着聊起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及一切能够助长良好自我感觉的话题。虽然没有酒喝,还是有醉酒的感觉。大家都装作自己醉了,开始说起只记得名字的知人,没有具体时间和地点的事。聪实拿吸管喝柳橙汁,只是适当地附和。他们觉得学校有些小,聪实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说起某教授的不伦传言,聪实也假装热情,或......
WARNING:重い男 自解釈 写完自己也很无语 不建议需要预警的朋友阅读
聡狂
五限下了课,天已经黑了,但晚上不打工,同学又正好无事可做,提议一块吃饭,聪实没能拒绝,也就走进了烤肉店。坐下去,先是点饮料。这桌里没人过了20岁,人模狗样地点了橙汁、乌龙茶、柠檬水。笑了教授,骂了学校,接着聊起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及一切能够助长良好自我感觉的话题。虽然没有酒喝,还是有醉酒的感觉。大家都装作自己醉了,开始说起只记得名字的知人,没有具体时间和地点的事。聪实拿吸管喝柳橙汁,只是适当地附和。他们觉得学校有些小,聪实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说起某教授的不伦传言,聪实也假装热情,或者说非常友好。在这种毫不涉及精神活动的社交里,他感到十分放松。所谓饭也不是非得跟一个人吃。他用有教养的态度在听,空着的手帮人烤肉,招呼店员换烤网。聊到后来,桌上的人慢慢变得忧伤,开始各自说起朋友的事:朋友正沉迷地下偶像。朋友正陷入三角关系。朋友的男友才智中等、文化一般、性格癫狂,只有脸相十分美丽。你说到底该不该分?同学问:我觉得你…的朋友应该迷途知返、知错就改。聪实什么都不说。同学问:聪实,你的那个朋友怎么样了?聪实问:朋友?同学说:就是那个啊,那个。聪实说:已经没事了。同学问:他肯直面自己的感情了?聪实说没有,就是没事了。
在麦当劳见过面之后,聪实明白了两件事:一是狂儿暂时不会逃走了,二是因为这个,他觉得气愤非常。他对于狂儿有着某种需要,而这正是他极力要否认的。在都市传说里,黑社会类似女鬼、幽灵,是一个得知真身后让人寒毛直竖的绝对存在。就算说他经常幻想把这一类法外狂徒揍个稀烂,想必也没有人相信。朋友用神秘的语气说,这是我朋友的表哥的事,那个人本来就是やんちゃ的性格,酒品又很坏。喝醉了酒,推搡了看起来只是普通社畜的大叔,醒来时已经被捆住手脚仍在地下室里,大叔用温柔的声音说,我要挖掉你的眼睛了,所以现在来挑一把喜欢的勺子吧。把话说完,大家齐齐抱住双臂,露出非常捧场的惊恐表情。聪实也跟着说,真是可怕。所以说,那种只有派头的到底也只是チンピラ。越是上层的人越像一般市民。
不是更可怕了吗,同学插嘴说,地铁上喝醉的社畜大叔其实刚拔了两嘴牙,扣了三颗眼珠子。
那个应该只是普通的黑心公司。
谁知道呢。这种事。
聪实不说话,只是搅拌调料。大学生能吃起的烤肉自助,当然用不了什么好肉。只要用酱料裹住就没有区别。他对于吃的并没有特别的兴趣,只是年纪放在这里,胃是无底洞,吃什么都吃不饱。环顾四周,人人都长着一张欲求不满的面孔。因为长了嘴,就要不停地吃饭,不停地说话,直到没话可说,无言以对。就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聪实老早就停了筷子,说我先去结,到时候再aa。同学露出为难的表情,说太不好意思了,谁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聪实只是微笑。拿着钱夹离开之后,不知道谁开口说,真可靠啊,那个人。嗯,应该是家里的教育很好吧。
聪实没有听见这两句话,也就没能发现他开始习惯用在狂儿身上学到的东西生活。家的方向七零八落,大家也就在店门前告别,热热闹闹地说再见,拜拜,明天见。一转头,人人立刻变得面无表情。聪实打开手机看,显示Line有新信息,他犹豫了一会。又锁屏,走到月台等车,终于解了锁,才发现是常去的餐厅发优惠券。临近情人节,商户们都跟疯了一样,他跟人的联系不多,成田的聊天框也得划几划才能看见。这在某种意义上遂了他的意,看见他的头像,聪实总是没由来地心里一紧,倒不是这里头有什么内容的意思。就算有哪个闲得发慌的黑客黑进他的手机,想必会立刻失望离去。他和狂儿说话离不开吃,去哪吃,几点吃,吃什么。想起狂儿的时候,也总是吃饭的样子。
狂儿讨好他的时候办法很笨,很原始,在大阪的时候就揽着肩膀,说想点多少份炒饭都可以。作为交换,能听我说两句吗?到了东京,也没能真正改变什么事,买要排队的包子,银座新开的蛋糕店,聪实刚从instagram刷到,过两天就会出现在狂儿的手里。每次看到狂儿提着东西,聪实都觉得疲劳。当然是吃了,只有过剩包装的纸袋子不知道扔到哪里好。他心里还有很老套的生活哲学,明知很多东西没有用,也没法很好地舍弃掉。
本来没觉得,洗了澡才发现衣服上有难闻的气味,大概是吃了烤肉的缘故。拿除味喷雾喷了几泵,没什么效果。只好扔进洗衣机。等待洗衣程序完成的时间里,聪实不小心睡着了。梦里狂儿拿着两把勺子,问聪实君,你要这把金的,还是这把银的,聪实摇着头说我都不想要,狂儿还是在笑,问非选不可呢?聪实说如果非要选,那就是银的吧。狂儿露出高兴的表情,说我也觉得聪实君会喜欢银色。把勺子递过去,聪实不明所以,狂儿说我买到了很好的布丁,就用喜欢的勺子来吃吧。聪实在心里感叹黑社会铺张浪费,作风淫靡,说神经病。手上又接过来了。布丁挖下去,还没来得及吃,勺子就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抬起头,狂儿盯着他看,脸色并不可怕,聪实平静地问那是什么,狂儿探过身去,说啊,是别人的牙齿。怎么回事,真不好意思。聪实安静地问:不是买的吗?狂儿很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是自己做的就太沉重了。聪实沉默了一会,最后说算了,下次还是去买吧。狂儿乖巧地说我知道了。梦就这么结束了。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聪实躺在地上,后知后觉地觉得饿,内脏很干燥,他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强忍着,跟把钱存进储钱罐里,吃着打折便当过日子的每个晚上一样。他已经很习惯了。因为很久没有跟狂儿见面,所以家里没有多余的食物。后来他闭上眼睛。后来他又睡着了。后来又苏醒了。他想到了明天,他得买点什么备在家里。但他又很清楚,有了钱,都会被扔进狂儿的罐子里。尽管并非他的意愿,他又想起狂儿模糊不清的回答。要是狂儿能明确地说不,他早就把存钱罐打破,像富有理财意识的小学生一样拿几十个500円买上几十个包子,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为止。但是没有。他还是日复一日地往里头存钱,主要是出于自虐吧,他想,或者更糟,是因为太无聊了。他不知道冈聪实无聊的二十年里去掉成田狂儿还有什么是值得一提的,他在毕业文集里写了狂儿,他反复地和狂儿见面,反复地把狂儿推开,是因为他需要作为一个确认的狂儿。他很清楚自己是普通的人。尽管每个他这个年纪的青年都在心里密谋变得伟大的计划,暗自相信自己身怀异才,只是不为人知。这一幻想——好的时候会和发量一块自然消亡,坏的时候也许持续终生。谁知道呢。
他本来应该和哥哥一样,做一个在毕业之后就不会被大家提及的同级生。上一般的大学,干稳定的工作,有不错的生活。只在冠婚葬祭被邀请,说好久不见。你看上去很幸福。这当然也是一种选择。但真是世事难料,他撞上了狂儿,或者说狂儿撞上了他。黑社会。快四十岁。这么特别,而且执着、强烈地需要他。他说我要走了,狂儿就紧紧拉住他的手腕。他说不要再打扰我,狂儿会笑嘻嘻地说别说这么伤人的话。狂儿叫他老师,他就真的有了当老师的心情。俯瞰着南大阪的街道,他觉得幸福,因为此时此刻狂儿站在他身边,循规蹈矩的人生里不会有的战栗正在他的脊背上发抖,带着自我陶醉的心情,聪实紧紧握住自己的小指。
他这么想也就不奇怪了。聪实曾经以为,无论他怎么推搡狂儿,狂儿都不会挪开半步。因为在狂儿这里,他是被明确需要的。而他也需要这种需要。聪实说不要见面的时候几乎是赌气的心情,就像家人吵架,因为明知不会离开彼此,所以脸相可以丑恶,可以不太顾忌说了什么。对于这一几乎是玩弄玩具般的请求,狂儿很快答应了。这让他困惑不已,简直陷入慌张。
他没心思去想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在狂儿的打算之中。能够确信的是,如果狂儿离开,他最终必然会成为一个平庸的、像哥哥一样只有着鸡毛蒜皮的回忆的人。他也许会恢复正常。这比死还可怕。他害怕狂儿,害怕一切即将产生,即将控制他的东西,正因如此,他非得让狂儿活下去不可。他非得像参拜神社的信众一样,丢下硬币,把自己的命运交进别人手里不可。
最开始的确是这么回事。他知道在给带来厄运的意义上,狂儿比起仙鹤更像乌鸦。但狂儿让他吃下的食物,在某种意义上促进了他内脏的病态。他变得容易饥饿,想起狂儿的时候,比起眼泪,分泌的更多是口水。什么黑社会,手指,眼珠,人体部件,什么犯罪啦,纹身啦,牢狱之灾,他统统不关心,他希望狂儿活着,一直活下去,作为他搞砸自己生活的证明,在共同的失败中纠缠在一起。在很难变得明亮的天光里,聪实觉得饥饿,几乎想要打滚。如果他要吃掉狂儿,一定从肩膀开始。
煮熟秒针!
去见狂儿的话,要提前把手机调成免打扰。屏幕亮起来的时候聪实把手机翻过去,狂儿看见,过了两秒问,不回真的好吗。聪实说不要随便看别人的屏幕,很没礼貌,狂儿说解释说不是故意,只是正好,因为手机亮起来了,所以就这么看过去了。身为大叔还耳聪目明真对不起。聪实想这种时候应该先道歉。狂儿说对不起。他们都没再说什么,软饮端上来,聪实捏着吸管喝了两口。狂儿接着说:聡実ちゃん。聪实努力不被柳橙汁呛死,解释说对面真的就是很自来熟的人,连五十岁的秃头教授都要加上酱。狂儿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说没有什么,我也有这样的经验。聪实想过解释,又觉得没有意思,于是不说了,转为学历羞辱,说你也没上过大学。狂儿很诚实地说对,即......
去见狂儿的话,要提前把手机调成免打扰。屏幕亮起来的时候聪实把手机翻过去,狂儿看见,过了两秒问,不回真的好吗。聪实说不要随便看别人的屏幕,很没礼貌,狂儿说解释说不是故意,只是正好,因为手机亮起来了,所以就这么看过去了。身为大叔还耳聪目明真对不起。聪实想这种时候应该先道歉。狂儿说对不起。他们都没再说什么,软饮端上来,聪实捏着吸管喝了两口。狂儿接着说:聡実ちゃん。聪实努力不被柳橙汁呛死,解释说对面真的就是很自来熟的人,连五十岁的秃头教授都要加上酱。狂儿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说没有什么,我也有这样的经验。聪实想过解释,又觉得没有意思,于是不说了,转为学历羞辱,说你也没上过大学。狂儿很诚实地说对,即使是高卒的我也开始考虑再教育的事。聪实说干什么,要当我后辈吗。狂儿说开玩笑的,指着脑瓜说我这是豆腐脑,学不进任何东西。聪实问你们黑社会看过垫底辣妹吗。狂儿说看过,影响我人生的100部电影。聪实说没看出影响到哪了。狂儿说当然有了,有村架纯酱很可爱吧?聪实不咸不淡地认同,狂儿问那聪实喜欢什么type?聪实说别问我这种卑猥的问题。狂儿说都是男人。聪实不说话了。听到狂儿提起这一类的事,他的心里总会升起奇怪的厌恶感。他把这归结于登味太重,就像他也讨厌会在课上点评社会风习的教授,对于热衷联谊的朋友,多少也是这样的感情。他倒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对于自己这种自以为特有却在青年中广泛存在的冷淡,他有着不自觉的自豪感。
聪实说我没有什么兴趣。狂儿笑了一下,是那种上から目線的笑容。其实这一类摆年上臭架子的恶习已经改善很多,只是没有办法,精神上的东西总是根深蒂固。聪实总是因为这种小事讨厌狂儿,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无限接近于一种撒娇的心情,意识到自己就像无所不能的婴儿,于是又羞愧起来。为了维持良好的自我感觉,聪实开口问他,这次来东京是干什么?狂儿说不是什么大事,很受过一番照顾的大姐大开了新店,所以非得去问候一番。聪实老早就闻到香水味,只是什么都没问。狂儿说真的就只是工作上的交集。虽然不解释也不痛快,但真解释了,真被体察了,又觉得哪儿不对。出于奇怪的胜负心,聪实这么说了:狂儿桑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实际关系。狂儿好像愣了一下,之后就很轻快地认同下来。说是这么回事。但还是容我狡辩一下:因为正好想喝,所以陪她喝了酒。酒这种东西,一个人喝的话怎么说也太寂寞了。
聪实莫名其妙地想,跟我喝就不行吗?想完也很惊讶,这句型倒不是有意为之,在此之前,聪实对于BL影视剧并没有涉猎。他说是吗,也想去看看了。狂儿说聪实君又没满20岁,我是守法公民。聪实说你每天业务就是寻衅滋事,欺男霸女,烧杀抢掠。狂儿说哪有。我每天也就完成一些最physical,最primitive,其次最fetishistic的作业。聪实说你还看上地面师了,狂儿说家庭组都开了,不看白不看。感觉主角非常像我,很可以共情。聪实说我都没时间看,课题做完又发表,民法学完又刑法。狂儿说大学生真辛苦呀,还好我是社会不安定人口。聪实说没事,都可以拿来制裁你。
东西端上来,也就是埋头吃饭。服务生走过之后狂儿把袖口解开,也就是稍微卷起一点。聪实没法盯着他的手腕看。做着这种事的时候狂儿突然说,认识的人倒真去坐牢了。聪实嗯了一声。狂儿轻轻地说虽然是为了我。聪实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评价说你像是让人想做这种事的人。狂儿把眉毛挑起来,问什么意思,聪实想了想,说这种事我说不好。狂儿切起汉堡肉来。
聪实找着词,静静说:也就是所谓的软饭男气质吧。
狂儿说是吗,又说我还以为已经重新做人。
这种东西比纹身还要难洗,纹身倒是花钱就可以。
狂儿说这种事连我都不清楚,聪实君真是渊博。
去空间逼仄的餐厅的话,小腿有时会撞到一起。每到这种时候,狂儿总想办法把椅子后挪,他们之间拉开一定的距离。问起来为什么,只说是因为当了很多年的大个子,不小心就会侵犯到个人领域。对距离感的估计渐渐就和常人不同。与其太近了让人不快,不如稍微离远一点。聪实没有说什么,因为个人经验不同,也很难有共情的地方。只当作听过了事。狂儿笑了一下说,没有嘲笑聪实君的意思。聪实说我还没往这方面想过。狂儿说还能长高呢。聪实说免了。
好像上京之后距离感就变得奇怪,最开始选餐厅还要用谷歌地图,把蒲田和东京站连成一线,取一个中点,吃完饭坐相反方向的列车,走到月台就分开,慢慢变成只会在蒲田站见面。聪实也出于客套地说过其实可以去东京站,八重洲中央口出来就是大丸,狂儿说他没有什么兴趣,自己跟在instagram能拍出氛围感美照的店并不相称。因为他这么说了,所以他们就坐在这里,吃其实适合一个人吃的饭,讲很没有营养的东西。
聪实没跟大学同学提过狂儿的事,要提起,也只说这是朋友的故事,朋友正因为跟黑社会不良交际陷入无尽的烦恼之中。对于这个必要的谎言,聪实的心情有如身在高塔上,脚踩着擦拭得过于透明的玻璃时一般。虽然明知玻璃不会粉碎,腿脚还是本能地发软。他不确定狂儿是怎样。他想,狂儿大概可以如履平地般走过玻璃连廊吧。这其实没什么根据,硬要说的话,尽管他不觉得狂儿是什么称职的大人,然而在意识的深处,聪实仍旧无法割舍年龄这一概念。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想,游戏打到两周目就会变得熟练,活了两倍的时长,对于自己当然会有俯视的心情。但其实他也没有真正活到过四十五岁,不知道四分之一个世纪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活过的这二十年十分漫长,而且变化奇多。时间这一东西,实际上并不以同样的尺度流动。同样是一年,人在青年时感到生日临近,很可能变得忧郁,想要自杀。但过了一个特定的年份,就连自己几岁也记不清楚。如果真要一秒一秒地计时,狂儿在他生命里真正占据的时间,恐怕比不上毕业相簿里没说过几句话的同级生。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倒不是他多么厌倦了狂儿的意思,事实上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于幸福这一深渊的恐惧,催生了他软弱的意志:他总希望狂儿的眼里能有一次浮现出轻蔑、厌倦的表情,方便他能真心诚意地说再也不要见面了,然而没有,狂儿只是任性地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这让他绝望。在他把狂儿真正推开之前,狂儿一动都不会动吧。
在很偶尔地时候、他的的确确地幻想过了。在心里想象着不存在于世上的、从未和狂儿有过任何牵扯的聪实将有怎样的生活,尽管如此,他却始终没有跟狂儿切断关系。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矛盾之处。做梦的时候他总是梦见下雨,有时候梦见狂儿,像苦情电影的主人公一样,不是暴风骤雨,狂儿就不会撑伞。背上的鹤要跳出皮肤,他的名字就顺着雨流下去,醒来的时候觉得害怕,因为实在没有一点解梦的余地,把自己的心看得太清楚并不是好事。他要是乐观一点,就会让鹤飞走。可惜不会。说到底梦也不是可以被自己的意志决定的东西。人一旦耳聪目明了,对于很多东西就变得没法忍受。这就是聪明的恶果了。梦里的雨一直在下,雨声和雷都没有泄露到现实世界。今晚是晴朗的天气。
狂儿抬起头,说原来是满月。好像小时候的月亮看起来比现在要大,聪实说因为月亮越来越远了,一年会远离四公分,狂儿说是吗?聪实说嗯,小时候读过这样的杂学。狂儿计算说,四公分乘以四十五年,不得了啊,只比我矮一点。聪实对于这类超经意露出,只有无言以对的心情,狂儿又问,说起来聪实君是几几年生人?聪实说这种事不重要吧。狂儿说是吗,令和几年?聪实说我看起来像幼稚园在读吗。狂儿说谁知道呢。真是无聊至极的对话。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能听到断断续续的音色,女人男人异口同声地说,今晚真开心,下次再见吧。他也没多么喜欢满月,因为满月之后就要欠缺,连带着满月也带着不幸的可能。但不妨就把现在看到的月亮当作月亮吧,就把此刻的舒畅当做幸福吧。他在车站前停住脚步。对狂儿说辛苦了。狂儿朝他摆摆手,谁也没提下回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下周,下个月,也许再也不见了。如果要来,就带上20个551的包子吧。
宇宙の果てはこの目の前に
恰饭腰封写的那个,想要成为普通的大人的聪实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angst的东西
自己的脸上好像写着年上好き。这是聪实最近才发现的世界规律。就像撞上一个红灯就会一路红灯,谈过一次失败恋爱的人总会再次受骗一样,在站前饮食街拉客商法的无差别攻击中,聪实总会被拉住手腕问,小哥,飲み放題了解一下,有可爱的大姐姐哦。小哥,我们是教师主题bar。也有沉默地指向看板的人,聪实抬起头,夜空里美魔女三个大字熠熠闪光。次数多了,连自己也疑惑起来,为什么总是我呢?难道自己长着一张青春期少年的面孔吗?再怎么对镜检查也没有结果。对于自己的天性和姿态,聪实并没有概念。因为并不习惯,所以并不知道自我凝视有一个准确的限时...
恰饭腰封写的那个,想要成为普通的大人的聪实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angst的东西
自己的脸上好像写着年上好き。这是聪实最近才发现的世界规律。就像撞上一个红灯就会一路红灯,谈过一次失败恋爱的人总会再次受骗一样,在站前饮食街拉客商法的无差别攻击中,聪实总会被拉住手腕问,小哥,飲み放題了解一下,有可爱的大姐姐哦。小哥,我们是教师主题bar。也有沉默地指向看板的人,聪实抬起头,夜空里美魔女三个大字熠熠闪光。次数多了,连自己也疑惑起来,为什么总是我呢?难道自己长着一张青春期少年的面孔吗?再怎么对镜检查也没有结果。对于自己的天性和姿态,聪实并没有概念。因为并不习惯,所以并不知道自我凝视有一个准确的限时,一旦超过,镜子里自己的脸相就变得陌生,变成同胞兄弟般的陌生人,盯着应该是自己的眼睛的眼睛,心里觉得可怕,也就不看了。
问起同学,对方只是噗嗤一笑,因为岡くん很可爱。聪实说我倒不是来听这个的。同学盯着聡実看了一会,支着下巴接着说:与其说是喜欢年上的脸,不如说是讨年上喜欢的脸吧。并不是觉得岡くん会喜欢自己,而只是喜欢岡くん而已。聪实说饶了我吧,同学大笑起来,说到底哪里不好,岡くん不喜欢姐姐系?我倒是觉得被包容的感觉很好啊。聪实说不是这么回事。只是觉得麻烦,感到困扰。同学呵呵一笑,岡ちゃん真受欢迎,让人羡慕。聪实露出吃到昆虫的表情,说ちゃうわ。同学也跟着说起ちゃうちゃうわ。聡実不是典型的关西老害,对于大家爱讲的假关西话,也多是一种宽宏大量的心情。只在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才强装出来:不会就不要讲。因为毕竟是为了保护自尊才做出来的东西,一戳就破,也并没有什么人在意。角落里又充满快活的ちゃうちゃう的声响。
跟狂儿在一块的话,好像就不会被皮条客纠缠,这是在某天偶然发现的。告诉狂儿之后,狂儿也只是笑。说没办法,这就是黑心企业的社畜之魂,オーラっすわ。オーラ。聪实说只是脸长得可怕而已吧。狂儿说倒是经常被这么说。聪实说确实。狂儿又一个人笑了会,接着说:这样的话、还是送你走回家吧?聪实说不要,不想让可怕的人知道我的住所。狂儿说怎么办,私闯民宅判几年?聪实说三年以下。狂儿好像计算了一下,没再说话。聪实的表情变得恐怖。狂儿于是笑起来。聪实说狂児さん的话就死刑。狂儿说诶,岡法務大臣?聪实严肃地点头。狂儿问遵的什么法,酥脆芝士章鱼烧法?聪实说再怎么说也是551肉馒头法。狂儿感叹说日本的官僚体制真的太腐朽了,需要改革的清风来吹拂。聪实问轮得到你说吗。狂儿笑着说是啊,聪实君未来想做什么工作?法务大臣吗?聪实说我就卖章鱼烧。狂儿说挺好的,回南大阪吧,报我名字减免80%保护费。聪实噎了一下,说真大方。狂儿说嗯,因为是聪实君嘛。
快走回公寓的时候人流慢慢变少,聪实停下脚步说就到这里吧,狂儿说没关系吗?还是送你上楼吧?聪实说又不是小孩子。狂儿说不知道了,聪实君毕竟很可爱嘛。聪实说对男子大生说这个,还是太恶心了。狂儿说对不起,总是在笑,总是在说对不起。就转过身挥挥手。聪实也说再见。狂儿好像总是自然地做照顾人的事,帮忙推开餐厅的门,付账单,帮忙烤肉,走在靠近车道的一侧,倒不是最近开始的奇行,不如说好像从认识的第一秒就是照顾与被照顾的关系。他多少已经习惯了。话是这么说,一起度过的时间也并不漫长,又不是什么真的很深厚的渊源。之前还有未成年的立场,现在也只是普通的年差很大的成人交际。
这之中存在一个惊人的矛盾,正如我们所知道的,聪实讨厌被不对等的对待,对于狂儿的种种包容与照料,他时常与自己进行一番嘴硬的辩解,即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切断关系的准备,而且可以毫无犹豫地、或略有留恋但总体而言是决绝地挥手,把自己和狂儿做一个彻底的切割,这就是再见了。另一方面,对于他屡次疏远关系的尝试,完全可以被当作是孩童玩弄玩具直到彻底破坏一般天真的行为。他说要走,狂儿不阻拦。他回来,狂儿也不再提之前的事。正是因为都不计较,关系才变得像悠悠球一般忽远忽近,可以随着他的心意收回。只是,这种余裕反而引起了他的恐惧,一种眼看自己变成了能被一眼看清的玻璃等东西但却无力反抗的狐疑。他相信狂儿比他年长,他竭力掩饰的东西,他必定已经精确而高明地掌握了。但狂儿什么都没说。没说的到底是什么呢?聪实很擅长落进这种思维的漩涡里,因为害怕,只好不去想。
狂儿发line问他到家了吗,还安全吗?末尾变换成片假名,聪实想象着狂儿切换假名表示的样子,叼着牙刷回了个已经安全抵达,托您的福。今天也谢谢您招待。就把手机丢到一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孔,还是没看出来哪里和别人不同。再看手机已经是洗完澡的时候。因为用毛巾粗野地擦着头发,所以打字并不快。对面倒是很快就回过来。
成田:本物?
岡:晚了。岡已经在我手上
成田:怎么汇款?支持551pay吗?
岡:勉为其难
成田:那我下次带过来
岡:尸体都冷了
成田:ごめんネ~🙇
岡:啥果咩捏啊
成田:那下辈子还吧
岡:这个也不要
狂儿发了个要哭的贴图过来。不是写实的猫表情,只是那种打了字就会自动联想出来的卡通贴图。猫好像没有要哭的表情。聪实分心想。所以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有猜。什么东西一旦沾上猜,也就都是主观和强加。这种事谁都明白。要是不言自明或者问得出口,也就用不了这么多精神活动,不需要反复对视,重复地说相近的话,不会抱有罪恶之心了。
成田:倒也是
成田:下辈子还是不要破坏别人的青春了
岡:修行还是从今生开始吧
成田:せやな
成田:能去你家吗?
岡:怎么突然
岡:现在吗。为什么
成田:没地方住了呢。身无分文了。好害怕啊。聡実くん😇😇😇
成田:东京的繁华街,我黑心企业战士,最上川
岡:もうええわ
岡:你非要来我也没办法
成田:心より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スタバ
只是相互送着不着调的信息,脸上就慢慢浮起微笑。聪实越意识到这种快乐的存在,就越感到有未知的情感,这种自己体内黑洞般的未知只可以说是不快。幸福到底是无法被维持的,而且不应该被维持。现在可怕的是他无法下定决心。
大学里讲到民法第二部,正在学的是所谓的债权法,对于不会变得家产万贯的人,这一部分的法律并不怎么管用。几十年里用不了一次。聪实听得很认真。朋友问起,只说是担心考试。换来几声钦佩的诶声,毕竟大家都并不真正关心彼此,也就很好糊弄。
他把狂儿用的储藏罐摆在两卷民法边上,听硬币掉进去是叮咚一声,像在神像前投赛钱。他心不在焉地想,500円不是一个好的数字。因为是最大面值,意味着不会再有更好的事。聪实像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不信仰任何宗教,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偶尔去看神社的财政报告,看收支相抵最后的结余。这是一种奇怪但又在人群中普遍存在的爱好。看完也并没有多的感觉。只是转头离开,假装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有一个寻常而充足的理由可以急匆匆地迈出步去,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
门铃响的时候聡実很痛苦地爬起来,盯着对讲机看,聪实说亚马逊吗,放门外就行,狂儿说狂児ちゃんです。聪实说我没买那种东西。说着开了门。狂儿说很可爱嘛。这次来的孩子很可爱嘛。聡実吐槽说そっち?狂儿说只是来睡一觉,不用特别担心。聪实说真是睡觉吗?狂儿说真的真的。聪实想不太可能。聪实想:又不是大学生。还有没地方住的说法。但聪实没说什么,只说我要睡觉了,明天是一限。狂儿说我去洗澡。聪实说嗯。狂儿很小心地放轻了动作,聪实当然没有睡着。狂儿很小声地说失礼了。聪实放慢了呼吸。后背靠着后背。好像真是只要借宿的样子。这个谎实在太蠢,蠢得在他心里猛然升起一种优越的感情。狂儿即使撒谎,也总是这种一眼就能看破的谎。仿佛是为了被戳破而存在的谎。聡実什么都没说,睡觉的地方很小,很容易抱到一起,很容易发生任何事。所有的条件都准备好了。但狂儿什么都不做,心脏平静地跳动着。聪实知道他做什么都可以,想和狂儿成为什么样的关系都可以,狂儿都会全盘接受。
狂儿把自由的钥匙强硬地推给他,真是残酷无比。他的愿望是做一个普通的大人,就是活得面无表情、秩序井然的大人,狂儿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黑社会能叫做秩序井然吗?他不清楚。狂儿是怎么变成大人的呢?这种话是问不出口的。聪实直到现在还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想和陌生人交流,害怕大声说话的人。一遇到,就想要逃走。但是已经不是几年前,没法紧紧抓住狂儿的手了。狂儿是生来就超越了这些吗?恐怕不是。聪实和谁的感情都不深厚,他想变成的就是不会被绊住脚步的人。他不知道狂儿是怎样。他知道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被对方拴住,没有被打个结绑在一起。只要一端松开,他们就能很好地摆脱彼此。因此,他经常想起没有狂儿的生活,那虽然没有快乐、没有幸福、恼怒、痛苦、疲倦、困惑,以及某种曾经带来过欲望和愉悦的东西,但至少非常平静。他喜欢平静的生活。
因为习惯了无聊,所以想要就这么毫无兴趣地活下去。毕业、考上公务员、按部就班、经历差不多的恋情、找到差不多的妻子、生下差不多的孩子、在差不多的时候死。这样的虽然无聊却一应俱全的人生。他本来是想要这么生活的。但全都是成田狂児的错。冈聪实有了要确认的事。转过头抱住狂儿的后背的时候,沉默、黑暗和书柜上闹钟的嘀嗒声依然在继续,聪实没说任何话。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保持沉默。聪实想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用一个蠢到不行的理由入侵别人家是因为什么,他同意又是因为什么,有毒的男子气概是因为什么,他感到温柔又是因为什么。他徒劳地想,说到底骚扰中学生又是哪个正常的大人能做出的事,就是因为想要赎这个跟未成年不善交际的罪才停止了一切抗争吗?他觉得狂儿好像很遥远。和狂儿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无法思考,思考的时候又总是在夜里,狂儿变成一个概念性的东西。聪实把脸紧紧贴在狂儿刚洗过澡还很温暖的背后,想起女同学说的话。是喜欢吗?只是因为喜欢吗?他想把那个词像口香糖一样包在锡纸里扔得远远的。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词,狂儿却能轻易地说,跟无数个人说。说到底,狂儿用嘴吃饭、说话、唱难听的歌,露出可怕的微笑,说没有人真正相信的喜欢。他的嘴的用途就少得多。因为说得少,所以心里积蓄着危险的东西。他说:狂儿。
狂儿:嗯?
聡実:我给你买了礼物。
狂儿:是吗,谢谢你。
狂儿:要现在给吗?已经很晚了。明天不是一限吗?
聡実:不是现在。
他把脸埋在狂儿的背里,觉得狂儿静静地等着什么,他也在等。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明白,他们还能继续逃避。这不是长久之计,但还有那么一会,还不是现在。
gan(1,1)=0
星/小林(「女の園の星」)
本质是同事爱
小林老师看完漫才大会,突然痴迷見せ算,早起出勤第一句是哦哈哟星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昨天没睡好吗?1見せ1是多少?星点头说早上好。小林老师。因为还有文书工作没有做完,所以想早上提前来,先处理一些。昨天睡了八小时,醒来的时候头还是很痛。剩下一个问题星听不懂,但因为说话的是小林,所以并不奇怪。小林老师不依不饶地说:是0。星老师说:这样啊。小林老师说:您也许不知道,在和差積商之外还有这第五种的演算手段。这就是見せ算。星老师,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假设。假如数字有感情的话……星老师等电脑开机。小林老师说:假设,我只是说假设,如果星老...
星/小林(「女の園の星」)
本质是同事爱
小林老师看完漫才大会,突然痴迷見せ算,早起出勤第一句是哦哈哟星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昨天没睡好吗?1見せ1是多少?星点头说早上好。小林老师。因为还有文书工作没有做完,所以想早上提前来,先处理一些。昨天睡了八小时,醒来的时候头还是很痛。剩下一个问题星听不懂,但因为说话的是小林,所以并不奇怪。小林老师不依不饶地说:是0。星老师说:这样啊。小林老师说:您也许不知道,在和差積商之外还有这第五种的演算手段。这就是見せ算。星老师,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假设。假如数字有感情的话……星老师等电脑开机。小林老师说:假设,我只是说假设,如果星老师是数字1的话,只是走在路上,看见面对面又走过来一个数字1会怎么样?星老师考虑起换设备的事情。小林接着说:会想这家伙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两数都会惊恐逃走,而原来的地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看,这就变成了0。小林如同施展完魔法的魔术师一般紧紧盯着星不放。星说:原来如此。小林说:我就知道星老师悟性超凡。星老师礼貌地笑了一下。小林问:有什么感想吗?星皱着眉头,接着说:这是一个非常古典的概念,与超常现象中的二重身有关。在古老的神话中,这被当作是死的前兆。1看见1从而遁逃的行为,实际上非常深邃。小林老师说就是这么回事,那0見せ0是?星老师顿了一下,迅速地回答0。小林老师说不完全对。是星老师。星淡淡看他一眼,说差不多得了,嘲笑眼镜角色的眼镜属于职权骚扰。小林说没有!我对星ちゃん充满爱意。充其量只能算是调笑。星老师说你注意言辞哦,现在规矩不少,幼稚园里也都只能叫xxさん。二元性别论已经过时了,职场更是要注意。小林摔倒在人体工学椅上,半哭半笑地说,呜呜,我到底也是过时的人了。星看了眼挂钟,离早会还有一小时。他带的是二年级,慢慢就忙起进路相谈的事,工位上档案比下半辈子的功德还厚。星抽空说不是也挺好的吗,时代在滚滚前进嘛。小林敲着下巴说是这么回事。突然又站起来:啊,今天排球部有朝练。再见星老师!
成林女中不以部活著称,能进县大会已经算烧高香。顾问大多是挂名性质,小林这样热心副业的反而少见。但因为是小林,就没有别的话说。星把文档翻开,只觉得脑壳很痛。心灵也受到了工作的重压。但因为本来就很闷闷不乐,所以这一怨恨并不明显。对于世间所说的体育系的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有着健康的内脏的人)星一向有着想要疏远的心情,这样的人往往非常可爱,讨人喜欢,然而会积极地拷打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不融入集体,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但对于小林,这种排异反应并没有出现。说到底,小林是太过于好懂的类型。能通过小林的表情推测出下节课的课表,教数学B时会比教数学2时平均高兴30%,教数学B里的数列时又高兴50%。对于数字,星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上述的数字也实在很适当,不能够求证。要一路回溯到事实,也只有“小林老师微笑着走了”和“小林老师哼着歌走了”这一类精细的区别。倒不是说星有在观察小林的意思,只是坐得很近,他又是那种当了几年社会人被磨平棱角的本质阴角,焦点全都放在很近的地方,对于远处的死活毫无关心,对于身边的人就观察入微了。
第一次共事时,对于小林那能把他略显冷淡的脸瞬间融化掉的笑,星的右脸变得僵硬。好在平时也面无表情,所以无伤大雅。刚认识,小林就热情地套出了他的通勤时间、电车路线。又盛情邀请他一块下班。星倒不觉得气恼,只是在电车上并没有什么话可说,就变成跟踪狂一般的情况。两个成人男性肩靠肩坐在晚高峰的电车上,星只能竭力装作若无其事,拼命地读书。从学校开始数第三站,小林挺直背,又拍他的肩膀。做口型说他要从这下车走回去,星松了口气,说那就再见了。小林说明天见!星在心里觉得有些窘迫,但象征性挥了挥手。小林空出的位置很快被陌生的上班族抢占,星把身体缩得更小,只能更加专心于眼前的小说。小说本身并没有什么意思,内容也早就忘记了。他生命里读过许多书,很多读起来非常痛苦,有些让他流泪,但最后都被他轻松地忘记了。即使如此,星仍旧不停地读着小说。小林说他理解不了这种事。看着神采飞扬地解着共通テスト的往年真题(数列专题)的同事,星只是淡淡地微笑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他对于小林的心情,绝不可以说是疼爱,但至少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接近的东西。作为证据,小林跟女儿其实同日出生,这一铁一般无法动摇的事实,使得星不禁怀疑,是不是这一天出生的人就容易讨人喜欢?他并没有再往下想,反正女儿是真的可爱,小林也还可以。
一直到早会前小林都没回到教务室,星打开电脑,搜了搜有关第五运算法则的相关记事,读了三行,浑身都开始剧痛,星于是异常平静地关闭网页,想:人和人果然还是没法相互理解。
参考文献
人生の針
聡実/狂児(「カラオケ行こ」)
只看了电影
那天夜里我差点杀了狂儿,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愿望。为什么这么做,我自己也不能解释。在说话的间隙,狂儿确实半快乐半忧郁地说过,他有色情受虐的体验。这种偏激,并不是谁都会有的那种微小的渴望,也不是那种生死攸关的玩法。我问他那是怎么回事?他说你不知道也好。我问他在哪,飞田新地?他摇摇头说不是。我说你经常去。他辩解一样说,只是工作。对象不是SM嬢,也不是泡泡浴。我说真稀奇。他盯着我说,连我也是交往过女人的。
总是这样。我想,只在很偶尔的时候,狂儿会想起自己几乎是个中年男人了。男人中十个有八个的嘴里离不开女人。十五岁的时候狂儿说你意外地很行嘛。让你和...
聡実/狂児(「カラオケ行こ」)
只看了电影
那天夜里我差点杀了狂儿,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愿望。为什么这么做,我自己也不能解释。在说话的间隙,狂儿确实半快乐半忧郁地说过,他有色情受虐的体验。这种偏激,并不是谁都会有的那种微小的渴望,也不是那种生死攸关的玩法。我问他那是怎么回事?他说你不知道也好。我问他在哪,飞田新地?他摇摇头说不是。我说你经常去。他辩解一样说,只是工作。对象不是SM嬢,也不是泡泡浴。我说真稀奇。他盯着我说,连我也是交往过女人的。
总是这样。我想,只在很偶尔的时候,狂儿会想起自己几乎是个中年男人了。男人中十个有八个的嘴里离不开女人。十五岁的时候狂儿说你意外地很行嘛。让你和女同学独处会更好?久别重逢的时候,擅自回到我的生活的时候,狂儿问:聪实君,现在有交往的女孩吗?我第三次真正生气的时候,狂儿问:为什么是我?聪实君身边有很多不错的女人吧。对于他的问题,我一次也没有回答。这种场合下大叔无聊的问题,都没有回答的必要。
我问:是前女友啊。狂儿反而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含糊地答应过去。我问:是怎么回事?我向狂儿俯下身,他说啊——啊,就是那么回事。我不说话。他像是要请求谅解一般:就是……年轻的时候嘛,觉得疲倦了,厌烦了,说着要分手的时候,被女人按在墙上掐了脖子。本来以为只是玩玩而已,最后却差点死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指着脖子给我看:你看,现在还有指甲印吧。我把狂儿的手拂下去,我说:什么都没有。狂儿说:屋里太暗了。我拼命地看了一会。狂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厉害,简直令我生气,狂儿说对不起,聪实君没戴眼镜吧?那是看不清的。我想:是你摘下来的。也许就是这种被当成小孩的、微小的不甘心日积月累了,终于变成某种庞大的不可忽视的东西。大概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想到时右手已经按在狂儿的脖子上。狂儿还是玩闹一样的语气,说不要这样,聪实君。按到喉结的话会很痛。我问他是哪种痛?他说痛就是痛嘛。我问绞痛?刺痛?酸痛?太具体了吗?狂儿慢慢不说话了,只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要变声一样。明明没怎么用力,手心却在不停地出汗。可是,刚看到狂儿的样子,我的心就发出了反响。什么样的反响?转过转角时,撞到也要转角的陌生人,你会发出啊的一声吧?就是那种不自觉的反响。狂儿的眼睛还是镇定自若的眼睛,就这么仿佛很快活地看着我。想让狂儿害怕的心情和灾难的预感一般无法抗拒。狂儿睁着眼睛仰视着我。总是这样,总是游刃有余,看着我像看过去的自己。这一大人对孩子的轻视,反而使他变得像一个温顺可亲的人了。说到底、是因为知道我做不到什么,再怎么说,也就是像家里养着的小狗一样的东西。所以做什么才都被容忍,干什么都没有关系。用タメ口也好,咒骂他也好,又踹又打也好,擅自说不想见面也好,说想要抱他也好,一次也没有拒绝,一次也没有真正地生气过。我说想要抱他的时候,狂儿的脸上也只是装出来的惊讶表情,好像被人说彩票中了两千円,或者隔壁同学不痛不痒的八卦一样。诶?聪实君?想要抱我吗?开玩笑吧。这种假模假样的表演之后,最后也就是轻松地答应了。真的抱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大概真的做得很坏,但狂儿没有抱怨什么,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这也是当然的。结束之后我向他道歉,他说聪实君也到了这种年纪呢。相手是我真的没关系吗?嘛。虽然现在说也已经晚了吧。最后从钱包里掏出三张一万円。说对不起,就当是我的赔罪吧。买点什么好玩的吧?去找女人也好。去找真的女人吧。
开什么玩笑。我想,他早就知道了。我喜欢他的事。我只喜欢他的事。在他面前我究竟能够隐藏什么事呢?怎样张开嘴唇,怎样露出牙齿、怎样震动舌头、怎样吐出语言,全部被看得清清楚楚。不看也知道。啊,真让人生气。为什么偏偏是我被牵扯了进来呢?本来只是包间,然后是黑帮,最后变得跟这种大叔纠缠不清的人生。因为太生气,我狠狠咬了他的脖子。狂儿抽着气,一会没说话。一直到抬起头来,才发现耳朵已经变得赤红。啊。是这里啊。就在那个时候,心里的音叉又一次敲响了。
狂儿在轻轻拍我的手。回过神来,看到狂儿脸上正有一种痛苦像墨水一样蔓延开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还在微微笑着。简直是幸福的笑容。我吓了一跳,像碰到什么不可触碰的东西一样,飞快地把手松开。狂儿立刻弯下身去。
狂儿一声接一声地咳,流出了泪,混合着唾液的啤酒也从唇边溢了出来,到最后他也只是说,聪实君,这件衬衫是新买的。我也觉得愧疚了,只小声地说我重新给你买。他说没事吧?又得多打几天工?我说用不着你管。狂儿说好啦,对不起。没课的时候,一起去百货店吧。我说下周开始会很忙。狂儿说跟我见面的时间还是有的吧?我装作面露难色的样子。狂儿说想见面。想见面嘛。想见聪实君嘛。摇晃着我的手臂。我从狂儿的手里夺过酒瓶,就这么喝了一口,和狂儿一样呛个不停。狂儿大笑起来,拍我的背,他说聪实君还没满二十岁呢,把酒留给大人的世界吧。狂儿的脖子上确实一片鲜红。因为靠得很近,所以看得很清楚。我想就这样吧,这样也可以。被轻视也好,被永远当成小孩也好,因为世界上也有狂儿这样没用的大人。我说酒气好重。他把脸贴过来,突然呵呵地笑了:聪实君也是。什么啊。因为酒精,我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美德的动摇
カラオケ行こ和ファミレス行こ夹缝中的时间线,纯臆想,没有实质爱情表现
高中的同学大多留在关西,剩下零星几个上了京。要走的时候妈妈问,为什么是东京的学校呢?我说放假就会回来。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一小时的飞行之后,我在羽田机场一边找着行李一边想,我应该飞得更远一点。要是坐了新干线就好了。不去机场就好了。我想:很可能是做了一个梦。解除飞行模式之后,line通知一条条飞过来,我深呼吸一口气,才发现是妈妈。妈妈自顾自地说:安全着陆了吗?没看到有新闻,大概是没事吧。我简单地说:在取行李。很快变成已读。她回了张ok的贴图过来。line变得沉寂。拎着箱子坐上机场快线之后,心情迥然变得轻松起来,我...
カラオケ行こ和ファミレス行こ夹缝中的时间线,纯臆想,没有实质爱情表现
高中的同学大多留在关西,剩下零星几个上了京。要走的时候妈妈问,为什么是东京的学校呢?我说放假就会回来。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一小时的飞行之后,我在羽田机场一边找着行李一边想,我应该飞得更远一点。要是坐了新干线就好了。不去机场就好了。我想:很可能是做了一个梦。解除飞行模式之后,line通知一条条飞过来,我深呼吸一口气,才发现是妈妈。妈妈自顾自地说:安全着陆了吗?没看到有新闻,大概是没事吧。我简单地说:在取行李。很快变成已读。她回了张ok的贴图过来。line变得沉寂。拎着箱子坐上机场快线之后,心情迥然变得轻松起来,我想这大概真的是梦。只是这一个噩梦,梦见自己是醒着的,梦见成田狂儿真的突然出现,梦见以前是做梦但这一次是真的。我想:还好并不是。从这样的梦里醒来,就像劫后余生。从蒲田站下车,在公寓楼下转了两圈,和管理人适当地寒暄,自报家门,我说我的名字是岡聡実,写作聪明的果实。管理人说:真是个好名字啊。我只是尴尬地笑。自己的名字从读音到写法都很普通。只是类似造词游戏一样的东西。会真心夸赞这是好名字的人,会说喜欢这两个汉字的人,大概全日本也只能找到那一个。一直忙到晚上,到拿起手机的时候,我都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成田:忙完了吗?辛苦了。东京的空气很新鲜吧?
我盯着他的头像看,一个黑色的窟窿,像黑色的眼睛一样紧紧盯着不放。我觉得好像理解不了狂儿。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消失,又理直气壮地找回来。中学的时候因为他我把line删了又重装,后来才发现软件还有静音功能。静音是什么时候解除的呢?我已经没有印象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狂儿这样的人呢?疯子。脑子不正常。臭虫笨蛋。但就是因为没法变得正常,才会变成跟中学生纠缠不清的黑社会。
成田:吃过饭了吗?
我:没有。
成田: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个人情报。
成田:也是。对不起。
成田: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吃饭吧?
我也是怪人。学不会拒绝的怪人。应该猛然转身绝不回头地要走的时候反而打开车门的怪人。要是能说“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挺好的。可是,我确实有:就因为脑子不正常,才会坐在这里。我没想过我的成年生活是这样的。
见面的时候狂儿又是一副熟稔的态度,狂儿招手说:这里这里。狂儿说:长高了这么多啊,真厉害。狂儿说:但还是太瘦了。没有到标准体重吧?我什么也没说。于是狂儿不说话了,只是把菜单推到我面前。很殷切地问吃点什么?我请客。我想这种摆阔的话要在家庭餐厅说吗?我说:我要炒饭。他招手说要两份。又问我软饮喝什么?橙汁吗?我说绿茶。他诶了一声。我说糖太多了。他摇摇头说意識高いな。我要生啤。服务员离开之后,我问:还是啤酒吗?狂儿问什么?我说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是不是也该注意注意血糖了?狂儿辩解说我也没有那么老吧。我问:有定期职员体检吗?你们公司。狂儿说啊。连保险都没有。我说:黑心企业啊。狂儿说是啊,但已经是大叔,也没有转行的办法。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炒饭送来得很快。狂儿很自然地从餐篮取出勺子递给我。我也就这么接过来了。只是在面前合掌,狂儿就突如其来地笑个不停。连隔壁桌的客人都看过来。我觉得有些窘迫。抬起头盯着他,狂儿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在想,聡実くん对什么都充满尊重心。这点一直都没有变。我说哈?狂儿说除了我。我说吃饭就吃饭。真吵。狂儿忍着笑说かしこまりました。
狂儿吃饭的样子并不难看,这是我一直以来知道的。虽然人吃炒饭的时候很难高雅脱俗,但狂儿的吃相在大阪可以决战前5%,也许在全日本也可以算中等偏上。狂儿吃到一半,我又追加一个炸物拼盘。他抬起头看我。我问:干嘛?不是说要请客吗。狂儿摇摇头说,不是这么回事。我问:那又是怎么回事?狂儿很诚实地说:明明吃得不少,怎么也瘦成这样。我说不知道。大概是胃里有什么窟窿往外漏吧。狂儿说真好。到了这个年纪,喝凉水也会发胖。我于是第一次真正意义地打量了狂儿,因为一些不能解释的原因,我一直没能这么做。老实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狂儿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我说这不是没喝凉水吗。狂儿盯着酒杯看了一会,说因为冰镇过了,所以热量理应是0。我懒得搭理他这种尴尬的小搞笑。只是端起水杯要喝的时候,狂儿突然正色说:聡実くん。
我问他干什么。他说刚才的话你背下来了吗?我说哪个,剽窃三明治人的那个吗。他说嗯。总会用得上的。到了东京就会有这种事的。只要一说是大阪出身,立马就让你说些什么有趣的话听听。这是我的定番。我へぇ了一声。我想问:你来东京多久了?或者说:你多久来一次东京?我说好吧。狂儿点点头。沉默降临了,停留了一会儿。我伸手拿走账单的时候狂儿吓了一跳,问聡実くん要干什么,我说要结账。你是笨蛋吗?他简直很惊慌了,说没有让小孩子付钱的道理。我说你就安心吃你的软饭吧。能看到狂儿这种表情,我也慢慢觉得高兴起来。
回去的路上狂儿反复说不合规矩,应该由他来付。我说有什么规矩,我也没有加入什么不明组织吧。他摇着头说啊,是这么回事。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狂儿开口问:明天有什么打算?我说去学校,见见新同学。他说嗯,别忘了我的生啤0卡理论。我说20岁以下不能饮酒。狂儿说嗯,大概忙到几点?我说也许要到晚上了。狂儿摇摇头,好像很遗憾的样子,说那就没办法了。我问他什么意思,明晚就要回大阪吗?狂儿说不是,过会就回去。还有半小时的新干线。我哈了一声,看了眼表。狂儿插空说还在用卡西欧的吗,够可爱的。我说你真够悠闲的。狂儿说没赶上也可以重买。我想也是。用不着担心黑社会的钱包。
快走到站的时候,狂儿摇摇手。很高兴地说,那再见了!我想问他些什么,但突然觉得喉咙很疼,好像胃里的窟窿呼呼冒风,京滨东北线呼呼地穿过。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狂儿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有事再联络。没等到目送狂儿走进改札我就转身走了。倒不是不忍心这类恶心的借口。就只是不想。我没有立刻回家,只是顺着街道往前走。我对东京一无所知,只是装作有地方要去的样子。总是这样。
我是个不断逃避、逃避、再逃避的人。初中最后的音乐会没有参加,上了不上不下的公立高中,顺势加入合唱部,不温不火地练习,最后高三引退的时候,只有我没能哭出来。大学受验也中途半端,因为想要逃避家庭所以来了东京,明明没有想做的事却进了法学部,讨厌小孩所以无法做老师,害怕男人所以无法成为军人。想在家庭餐厅打工的理由是不想去便利店,我只是不断地逃走。我知道有些人能做到我做不成的事,就算声带撕裂也要唱歌,屁股坐碎也要回到家乡,找回没法继续、毫无未来、一塌糊涂的关系。狂儿就是这种人。面对狂儿,我总是没法成功地逃走,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可是,只在很偶尔的时候,我忍不住想,狂儿从我的生命中逃走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我没法伤害他,反过来说,只要他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是没法反抗的。也许事到如今也是如此。逃走的时候,他到底要逃离什么呢?三年里我想起狂儿的瞬间,占不到全天的几百分之一。但我总觉得,我的青春时代是被狂儿一手毁掉的。我也知道,连这种模糊的认识也是逃避的结果。
忘记自己走到哪里的时候,手机嗡的一震。狂儿传照片过来,我点开看,才发现好像是我的背影。吓了一跳。往两边看,街景变得很熟悉。好像只是回到了车站。
我:我要报警了
成田:走夜路要注意安全
我:诶
我:不是要去东京站吗?
成田:新干线晚点了
成田:好像是天气原因
我:现在好像是晴天
成田:是吗
我:不出意外的话
成田:没办法,末班车也走了
我:关我什么事
总觉得不太好。靠着墙稍作思考的时候,突然感到脚被人踢了两下。抬起头,狂儿歪着头看我。
成田:去唱卡拉ok吧?
亲切的机械
聡狂
交班的时候前辈又读着杂志。是那种封面上写满天皇、芸能人、滥交、阴谋、黑社会的杂志。人如果长时间读这种杂志,很容易陷入精神错乱。前辈是聡実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读着这种杂志却还能正常过着打工生活的人。对于这样的前辈,聡実有着一种尊敬的心情。
话是前辈先开始的:岡くん、你看这个。聡実没有兴趣,但因为富有礼貌,还是凑过去瞟了一眼。看着杂志上被放大成特写的中年男人的脸,前辈接着说:这是我中学时候的班主任。聡実诶了一声,表示惊讶。前辈说:跟我的同学结婚了。聡実大声地说诶。前辈说:虽然引起了一定的骚动,但我还是去了他们的婚礼。没等聡実再说什么,像急着把什么东西吐出去一般,前辈急切地说了下去:因为...
聡狂
交班的时候前辈又读着杂志。是那种封面上写满天皇、芸能人、滥交、阴谋、黑社会的杂志。人如果长时间读这种杂志,很容易陷入精神错乱。前辈是聡実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读着这种杂志却还能正常过着打工生活的人。对于这样的前辈,聡実有着一种尊敬的心情。
话是前辈先开始的:岡くん、你看这个。聡実没有兴趣,但因为富有礼貌,还是凑过去瞟了一眼。看着杂志上被放大成特写的中年男人的脸,前辈接着说:这是我中学时候的班主任。聡実诶了一声,表示惊讶。前辈说:跟我的同学结婚了。聡実大声地说诶。前辈说:虽然引起了一定的骚动,但我还是去了他们的婚礼。没等聡実再说什么,像急着把什么东西吐出去一般,前辈急切地说了下去:因为老师很温柔,教书也很认真。很讨大家的喜欢。所以多少也觉得情有可原了。而且,到了这个时代,师生恋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的东西吧?抛去这层身份不看,就只是年纪差别很大的夫妻。加上她似乎也很幸福。我觉得这好像也很好。聪实敷衍地应和着是啊是啊,他很清楚不管他说什么,以至于存不存在,对于前辈没完没了的话头都不会有丝毫动摇。前辈在把话说完之前是不会停下的。就算他现在消失,想必前辈也不会发现。前辈说:再说,爱也不应该被年龄局限啊。她很爱老师,老师也很爱她,为什么要套上那些可怕的大词呢?为什么要说她是被骗了,老师是可怕的人呢。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因为无聊,聡実把目光移到小标题上,前辈也跟着说:上个月,他因为强制猥亵学生被捕了。爱是什么东西,真是难以明白。
对于年龄相差太远的两人,人们会附加这样那样的思想:引诱的人、自暴自弃的人、被骗的人、非他本意的人、愚蠢的人、道德败坏的人。如果加上性,更是让人恐慌,好像一提舌头就会腐烂,变成谁都没法触碰的东西。聡実不想思考这些。狂儿发line说工作要来东京,要不要吃饭,聡実说不想出门,买点什么就来我家吧。狂儿发一个ok的贴图过来。锁屏之后,聡実想起白天前辈的话。这并不是说前辈的话多么深入人心,而只是聡実的习惯之一。看着晚间无聊的综艺节目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开始计算。新大阪到东京的指定席是14720円,551的包子平均排队时间是15分钟。想要去掉纹身的话,就又要再加一笔。狂儿没跟他提过钱的事。问他是不是特地赶来,狂儿也只会说不是。正好要来东京。黑社会原来需要频繁出差吗?那和过劳的社畜又有什么区别?他不清楚,对于黑道他一无所知,也许还要向前辈请教。想起前辈喋喋不休的样子,他的头又开始发痛。门铃一响,反而被吓了一跳。
一进屋,总是先吃饭。狂儿摇着纸袋说带了大阪土特产过来,聡実回答いらん。狂儿假装很受伤,说几天不见,聡実くん又染上东京的气味,聡実说胡扯。这一流程已经定型,成为某种表演性的东西。因为知道过会将要发生的事,所以现在反而保持距离。饭固然是吃了,但吃得心不在焉。狂儿对着电视热情点评,这个女演员漂亮。聡実说真是大叔。狂儿说不是,长得像年轻时候的我妈。聡実盯着狂儿看,又看看电视,露出奇妙的表情。他有点想说女演员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已经可以做狂儿的女儿。但到底没有说。他维持弓着腰的姿势收拾一次性碗筷,把塑料袋扎紧。因为一个人住,所以经常会没有洗手作羹汤的力气。他问狂儿:你要去洗澡吗?狂儿嗯了一声,说谢谢款待,就站起身来。
床垫是一万円买的,又是单人床,人和床都很痛苦。聡実最开始说委屈你了。狂儿说干嘛要这么说。掐着嗓子叫聡実くん,聡実说请不要这样,会被邻居投诉。一加上敬语,狂儿就变得安静。聡実完全没有说话,两人像完成什么秘密工作一般,在黑暗中沉默地喘着气。在这段可怕的时间里,胃却在孜孜不倦地消化着晚餐。过了一会,两人像死尸一样,不成体统地瘫倒在床上。聡実不是对性过于热衷的类型,狂儿则过了那个年纪。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关系,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总之他提出了,狂儿也就答应了。狂儿对他没有怨言,也并不反抗。
他想起狂儿当过ヒモ的事。软饭男的第一守则就是温顺,要有在被饲养的自觉。在此之上,也要提供情绪价值,贡献身体,等等。可是要说究竟是谁在被包养,聪实拿不定主意。他只知道如果他和狂儿一块去酒店,换谁看都是援助交际。得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他就不想了,起来说要喝水,狂儿应了一声。因为住的是很便宜的房子,所以踩在地上,总是有声音。想到这是由自己发出的,就觉得害怕,聪实想要尽可能减少自己在世界上占用的体积,想要像水一样消失。狂儿没有这些顾虑,因为总是在面对残忍的事,所以躯体变得健壮,精神也变得自如。面对狂儿这样的人,他心中怀有着尚未自觉的恐惧心情,但如果是狂儿,那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他对于很多事都没有兴趣,只是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有关系,非要抓住一双伸来的双手,他会抓住狂儿的。仅此而已了。前辈问他为什么总是盯着手机不放,是在谈恋爱吗?他摇摇头说不是,是亲戚的叔叔。前辈说诶?真是少见。聪实把手机放回储物室里,觉得有些懊恼。前辈说我的叔叔只会赌博,但其实是个好人。把这件事告诉狂儿的时候,狂儿笑了出声。又说,叔叔吗,倒也没有说错。聪实静静地想,也不会对自己的叔叔做这些事。在此之前,狂儿认真地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的回答是没有。聪实不觉得自己多么喜欢狂儿,多么离不开狂儿,但是,就算再遇到别的什么人,他也只会做他和狂儿做过的事。狂儿静静地盯着他看,突然笑了一下,说那就太好了。
狂儿不是同性恋者。对于同性,他有着冬日的太阳般爽朗的态度。在那种明朗的残忍之下,聪实说不出任何话来。狂儿就是用那种眼神盯着他的。狂儿就是这么问他:那么,聪实君想跟我有什么样的关系?聪实君想要拿我怎么样呢?好像他想做就可以做到,好像他说想要狂儿在身边,第二天内阁就会声泪俱下地宣布同性婚合法。好像只要聪实说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他就真的会像水一样消失在东京上空。不,聪实毛骨悚然地认定,狂儿的确做得出这样的事。他们有的是办法不见面,这让他觉得害怕。对于他,狂儿总是充满余裕。那一天的聪实所渴求的,到底是什么呢?想让深谙事理的大人忘记事理,想让大人不再是大人。还是说,只是想让狂儿露出意外的表情呢?所以他做了奇怪的事。因为跟奇怪的人在一起,大脑也变得奇怪了。都是狂儿的错。
他对狂儿说,只要你反抗的话,我就会就此罢休。其实这话完全没有必要,他对于狂儿没有丝毫威慑力,只要狂儿想,逃到哪里都可以。他连排班的打工都不敢轻易翘掉,一定也不会去找他。他静静地祈求,希望狂儿就像一个男子气概受到创伤的大叔一样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说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甩开手然后离开吧。如果动真格,他也许能从阳台弹射进太田区的夜空。但狂儿没有动。一直到他把脸紧紧贴在狂儿的胸口,狂儿都没有说任何话,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到狂儿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么,就这么做吧。一个不具备任何判断力的孩子——人们会这么称呼他吧。还有这些所有的罪恶不堪的事。他自暴自弃地想,现在他彻底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受害者了。他试着这样想,试图让心灵变得轻松。不再想欠了什么,又要归还什么的事了。
「格鲁克&马哈特」镜中之爱/Love in the mirror
看完了黄金乡篇被震撼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管从什么维度上看都非常好品,怒而写之。当成cp或者cb都可以吧。
因为很多脑补所以难以避免地ooc了
以及,虽然原著设定魔族类动物,但是为了保证叙事流畅还是用“他”代称
Summary:黄金乡的马哈特终其一生也没能领会「恶意」,却在微小的「善意」之中领悟了方寸的「爱」。
“你在发呆,马哈特,”领主先生说,“有什么令你困扰的事吗?”
微风吹动了鹅黄色的窗帘,布料包裹着气流像船帆那样鼓囊起来,嵌进露台边缘的护栏之间,显现出贝壳类的纹路。...
看完了黄金乡篇被震撼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不管从什么维度上看都非常好品,怒而写之。当成cp或者cb都可以吧。
因为很多脑补所以难以避免地ooc了
以及,虽然原著设定魔族类动物,但是为了保证叙事流畅还是用“他”代称
Summary:黄金乡的马哈特终其一生也没能领会「恶意」,却在微小的「善意」之中领悟了方寸的「爱」。
“你在发呆,马哈特,”领主先生说,“有什么令你困扰的事吗?”
微风吹动了鹅黄色的窗帘,布料包裹着气流像船帆那样鼓囊起来,嵌进露台边缘的护栏之间,显现出贝壳类的纹路。这块在城堡一侧凸出的小露台正对着后花园,历经多次的建筑翻新仍然维持着原貌,涂着金漆的护栏被藤蔓紧紧缠绕着,残损的涂料之间依稀可见陈旧的内芯,外围的地砖和墙壁上也爬满了丰实的绿叶,比起背后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倒是更像花园的一部分。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玫瑰在风中摇曳,月季的花朵沉重地堆在枝叶之间,合敛的睡莲在波光粼粼的池塘里闪烁。在五月末芬芳的空气里,维伊泽再一次平淡地迎来了一个美丽的夏季。
然而美丑本身,就像善恶一样,仅仅是人类为了逻辑自洽而比对着造出的词汇,对于魔族而言不过是一堆虚无的概念而已。自然而然地,即使已经算魔族中性情淡泊温和的一类(假使魔族的确有“性情”可言的话),马哈特亦对眼前的美景无动于衷。此刻他正笔直地站在露台上,厚重的披风在如此炎热的季节显得格格不入,但真正见过它凝结成黄金刀刃的人大概会脊背发凉。他将手掌轻轻放在年久失修的护栏上,目光越过花园里的玫瑰、水仙、郁金香或是任何一种能用作女孩名字的花卉,越过环绕着维伊则的群山与流云,投向更远的远方,仿佛若有所思。见到领主格鲁克向他走来,他收回目光俯身行礼,一如既往地露出恬然的微笑。“困扰倒是谈不上,魔族只有在棘手的战斗中才有困扰一说。眼下不过是有些小疑问,”他在格鲁克的示意下起身,可称恭敬地回答,“昨天在城堡的藏书室里看到了有趣的故事书,一时间难以领悟,所以闲来无事就会想起来。”
“是么,”格鲁克看了他一眼,“犬子生前有藏书的爱好,书库里的书多半是他留下的。我虽然没什么文学造诣,奇幻故事倒听过许多,不妨说来听听吧。”
马哈特点点头,捻了捻指尖,似乎在谨慎地用人类的语言斟酌措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故事。两个世仇家族的年轻继承人相爱,背着家人私定终身,最后其中一方在冲突中误服毒而死,另一人紧随其后——您笑什么?”
“这可是相当了不起的故事啊,”格鲁克敛起笑意,望着马哈特疑惑的神情摇摇头,“这是人类中最伟大的戏剧作家创作的瑰宝,百年来被奉为最经典的爱情悲剧,连我这样不感兴趣的人都看过几次演出呢。”
“这正是我不理解的地方,”马哈特说,“人类竟然会因为所谓的「爱情」抛弃氏族和权柄,乃至抛弃生命吗?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感动?”
“马哈特,你把那本故事书读完了吗?”
“没有。”
“那就是了。如果你接着读下去,还会看到丈夫因为嫉妒和猜疑杀死忠贞的妻子、年轻男孩为了迎娶心上人不惜割肉做赌注......戏剧就是情绪的艺术,人们乐见误会和冲突,乐见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有情人终成眷属,诸如此类的漂亮结局。当然啰,我们在现实中也的确是这样做的,活在世上总要相信点什么,就像前些日子击败了魔王的勇者辛美尔,宣称自己相信着友谊、勇气和正义......抱歉,由我这样的人说正义之类的话大概很可笑吧。”
“没什么可笑的,在我看来都是一样。”马哈特诚实地回答,“您的回答很有帮助,我会接着思考的。”他已经在这座人类城市生活数年,即使本质上对七情六欲仍然一窍不通,却也像背法条一样学到不少社交守则。就像人类魔法师初学魔法,同样是对着魔导书照本宣科,对其中机理则一窍不通,无知倒也不算太坏。他随着格鲁克回到室内,站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案几前将茶水斟进东方的珐琅瓷杯里——去世的领主夫人最喜欢的红茶。接着,就像鲁钝的初学者只能通过外部魔力的起伏观测魔物状态那样,他观察到格鲁克的目光在桌上花瓶里沾满露水的百合花上停留了太久,以至于拿起茶托的动作有些迟滞。一直安稳地掩藏在锦绣华服中的、魔族残忍的天真适时地流露出来,格鲁克家的魔法使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这个有些僭越的问题。
“那么您与夫人之间,”马哈特说,“也有这样的「爱情」吗?”
好在领主并没有怪罪他。“有吧,”格鲁克坦然地说,“只是我并非那种会为了妻子殉情的人,大概不够格当悲剧的男主角。”百合浓郁的花香像针尖一样刺进茶杯里,马哈特低头望去,在摇晃的褐色茶汤里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影子。
“我读完了那本故事书,”马哈特对格鲁克说,“现在稍微有些自己的见解了。”
“竟然真能耐着性子读完,难为你了。”格鲁克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后批阅文书。马哈特站在露台上,夏末秋初的夜风剐蹭着脸颊,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明亮的月色中,花园里苏醒的睡莲铺满了池塘,小桥上的两个身影被清晰地勾勒出来——是邓肯和莱克蒂蕾。前者正对后者说着什么,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旁人大概看不分明,但魔族视野超凡,使得马哈特把两个年轻人涨红的脸和结结巴巴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把手臂搭在栏杆上,不明所以地微笑起来,心想故事中男主角半夜溜到女主角窗台下互诉衷肠的桥段也不过如此,原来人类的戏剧也是写实。邓肯刚从军营中告假,尚未丢掉战场上磨练出的觉察力,警惕地向亮着灯的露台瞟去,在看到露台上笑眯眯的魔法教师时意料之中地白了脸。马哈特看见他们慌里慌张的样子笑意更盛,竖起食指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在保证为他们保守秘密。
他返回城堡中,坐在沙发上望着办公的格鲁克。清理魔王残党后成山的遗留事务正堆在桌前亟待解决,与略显憔悴的格鲁克共同构成了人类文明中又一个让他不理解的部分:权力为什么一定要伴随着责任?魔族的社会结构中权力等同于绝对力量,而人类脆弱的血肉之躯却要承担所谓的「责任感」,未免有些滑稽。
“你在笑什么?”格鲁克的声音从厚厚的文书背后传来。
“没什么,只是想和您打个赌。如果我赢了,希望您能赐予我一个格鲁克家族的徽章。”
“据我所知,打赌可不是什么健康的爱好,”格鲁克顿了顿笔,抬头看看平静的马哈特,“何况你要我的族徽做什么呢?”
“只是一个纪念品,”马哈特说,“听说这也是建立亲密关系的一部分。”
“我听着倒像是斯人已逝后的怀念。好吧,这倒没什么,但是你要和我谈判的话,得先拿出自己这一方的条件吧?”
“这个您来决定就好,因为我不会输,”马哈特耸耸肩,“我的赌约是,邓肯大人会在两周之内上门求娶大小姐。”他自觉这句话说得平淡无奇,但一向冷静持重的领主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突然愤懑起来(还要过很久他才能领会父亲对嫁女儿一事特有的排斥):“真是莫名其妙,莱克蒂蕾又不——罢了,”他用力地将眼前的提案合上又重新打开,“那么如果你赌输了——”
“您但说无妨。”
格鲁克静默了一秒,接着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就为我朗读那个家族继承人殉情的古典故事吧。”
这倒是完全在马哈特的意料之外。“老实说,我不喜欢这个赌注。”
“就是要这样赌约才显得有意义。我倒是想听听魔族要如何读出人类的爱的圣典。”
“我想会很无趣。但如果您坚持,”马哈特起身彬彬有礼地向他鞠躬,“那么如您所愿。”
当然就如同今日人尽皆知的那样,领主格鲁克没能如愿。甚至没等到一星期,邓肯在三天后就恳请与莱克蒂蕾的婚约,在遭到领主本人的冷眼对待后曲折地达成心愿,成为了格鲁克家族的女婿。婚礼当日全城张灯结彩,锣鼓齐鸣,领主大人将盛装的新娘交到新郎官手中。典礼开始前,格鲁克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马哈特照常陪伴着他。时光并未在魔族身上留下痕迹,马哈特依旧有着年轻的面庞,紫红色的长发披在肩侧,两支魔兽的角泛着银白的光。
“相比之下,人类的寿命真是短暂。”格鲁克如此感慨。
“初次见面时您对我说,感知不到「负罪」和「正义」是一种幸福,也许短寿也是幸福呢。”
“虽然完全是违心之言,倒也让人听着受用,你越来越了解人类了。”
“不过是月晕知风罢了。”不能说是谦逊,毕竟事实本来如此。马哈特抬眼望向回廊,庭院里的葡萄架和石榴树都结了实,据说石榴在文学中有多子的意象,人类的艺术家总是痴迷于在毫不相干的事情之间建立关联,格鲁克曾经告诉他,这样的举动叫做“譬喻”。茉莉花一样小巧洁白的新娘子莱克蒂蕾从门前匆匆跑过,胸膛因为过于兴奋而微微起伏,时不时轻咳两声,侍女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提着她沉重的裙摆。“大小姐长大了。”
“是啊,她哥哥应该也会为她高兴的。”格鲁克挥挥手,一个端着托盘的侍从走上前来,托盘中央放着一个小巧的银盒。马哈特在他的示意下拿起银盒,按下盒口的搭扣,轻微的响动声后,他看见了躺在红色丝绒布里的徽章,花纹的棱角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冷光。
“噢,”马哈特眨了眨眼睛,“您还记得。”
“睚眦必报的人是不会把赌约忘记的,”格鲁克半开玩笑地说,“愿赌服输,但我还是觉得一块金属片算不上什么好的纪念品。”
“在我看来——”
“都是一样,对吧?”
马哈特微笑着点点头。“您知道,年轻俊美的面容、蜜糖一样的嗓音、华服美妾和奇珍异宝,这些人类求不得之物,都不过是魔族适应性进化的产物罢了。我们真正在乎的只有力量、权位和生命。”
“纯粹的欲望未尝不是好事。”格鲁克看着小巧的银盒在他的手心里消失,这又是魔族一种古怪的收纳方式。“这么说来,你算得上是个与众不同的魔族。”
“我只是多了些无伤大雅的好奇心。在我看来,您也是与众不同的人类。”
“我姑且当成赞美收下了。”水亮的镜面映出格鲁克略显老态的脸,他已经不再是与马哈特初遇时那个挺拔的中年人,浓黑的眉毛下却仍然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风乍起,卷起桌上摊开的书,纸页间弥漫着经历过霉湿与虫蛀的陈腐气味。这本马哈特从藏书室接来聊以自慰的名剧集最终停留在讲述王子复仇故事的一页,可怜的公卿大臣之女作为王室斗争的牺牲品,面对疯癫无状的王子只能失落地低喃。
“啊!我好苦!
谁料昨日的繁华,
化作今朝的泥土!”
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美丽的新娘红颜薄命的预兆。然而婚礼当日,这座古老的城市正被浓浓的欢乐笼罩,对不远处的悲哀尚一无所觉。即将落座主宾席的岳父——尊贵的领主大人从衣袋里掏出烟盒,马哈特立即顺驯地低下头,指尖冒出一簇火苗,另一手护在风来的方向。烟草燃烧的气味缓慢地钻进鼻腔里,由尼古丁带来的损耗生命的愉悦,在他看来也是雾里看花一般虚妄之事,但并不让人讨厌。
“马哈特,”格鲁克吐出的烟弥散在空气中,他看着马哈特低垂的眼眸,慢慢说道,“其实——你可以拥有另一件更具有收藏价值的纪念品,比金石更坚贞,比权柄更可靠。不出意外的话,它将陪伴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您指的是……”
“贤者埃维西的杰作,支配石环。那群贵族穷追不舍,可惜脑子实在不够灵光。马哈特,这样毫无意义的誓约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让魔族困扰的只有打不赢的战斗。”马哈特为他递来嵌着钻石的手杖,“「恶意」与「负罪感」本来就是我毕生所求之物,既然您曾经答应我奉陪到底——”他抬起头,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一切如您所愿,格鲁克大人。”
一周后,为马哈特佩戴支配石环的仪式如期在城市的中心广场上举行。贵族们不愿屈尊与平民同列,躲藏在理事大楼的窗后窥视着他,眼中杂糅着欣喜与恐惧,他看了只觉得有些好笑。午后的阳光炙烤着砖石,喷泉的水流覆盖了池底用来祈福的铜币,围观的市民们不住地窃窃私语,有人低声喝彩,有人为他打抱不平。邓肯和莱克蒂蕾神情严肃地站在一旁。格鲁克家的女仆长,平日里总对他多加照拂的中年女人,曾三番五次地提出将他的披风卸下清洗缝补一番(马哈特一遍遍地向她解释这是自己的魔导具),此刻正将手交握在胸前担忧地望着他。这幅城市画卷如此丰富而盛大,但在马哈特眼里不过是群鸟栖于枝头,并无特殊的涵义。直到教堂的钟声悠悠响起,僧侣们低声吟诵,他才模糊地察觉到这场仪式的意义似乎并不是一次祝祷。这并不是像邓肯大人与大小姐的婚礼那样,接受祝福和贺喜的时刻。恰恰相反,他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刑。
然而——
“马哈特。”格鲁克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马哈特躬身行礼,单膝跪地,将手臂递给他侍奉半生的维伊泽的领主。“你紧张吗?”格鲁克调侃道。
马哈特笑了笑:“和您一样。”
——根本无关痛痒。
石环套进手腕时,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掌声。马哈特起身向崇敬爱戴他的市民们行礼,忽然想起索莉缇尔曾经向他提起,中世纪的人类骑士对领主效忠时总要双膝跪地,张开双臂被沐恩泽,并宣誓:“主人,我是您的人了。”他们都对人类轻而易举就交付性命的种种举动深感诧异,但马哈特对某些事的领悟来得甚至比索莉缇尔还要深刻。比如礼仪才是人类历史最悠久的表演艺术;又比如他们一箩筐至高无上的信仰,比金石更坚贞、比权柄更可靠的不仅有爱情,还有维伊泽的人们苛求他一再自证的忠诚。
“不必把生命托付给忠诚,”在一片如释重负的欢欣鼓舞中,格鲁克神色如常地站在他身后,仿佛只是在街角邂逅了一位结交多年的朋友,“托付给你自己的目的吧。”
“这样看起来会比较像魔族吗?”马哈特问。
“这样会比较像人类,”格鲁克说,“也只是像而已。你还能奢求什么呢?”
马哈特回过头,看见自己的领主、契约的缔结者、貌若君父年龄却可作为他子孙的维伊泽的统治者,垂垂老矣的格鲁克。“我是不是太沉闷了?”格鲁克注意到他的视线,目光略过沸腾的群众,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或许我应该像他们一样,大力称颂你的忠心,亲吻你的额头和面颊,期待人类与魔族和平共处的时代来临?”
庆典是回忆的场合,这一点马哈特早已铭记于心。一星期前他在邓肯的婚礼上受邀对新人致辞,用格鲁克略带刻薄的话说,“看看魔族的语言系统究竟发达到了何种程度”。他自觉无话可说,说不清对这对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究竟抱有怎样的情感,于是随意谈起了一个七八年前的平淡无奇的午后:莱克蒂蕾在邓肯的魔法训练结束后与他一同用午餐,裙摆合乎礼仪地收拢在野餐布上,邓肯抬起手轻柔地帮她拂去了一只停留在额发上的蝴蝶。语毕掌声雷动,邓肯摘下单片眼镜擦了擦眼睛,莱克蒂蕾眼中亦有泪光。马哈特自认表现得不错,从善如流地以祝福结尾:女神大人庇佑你们,愿你们永远幸福安康。
当时他没有看到格鲁克的表情,但他们曾私下谈论过,格鲁克始终强硬地不肯承认此事的存在,连带着不肯承认马哈特对两人关系的猜测。“我认为邓肯大人对大小姐的爱十分真挚,他们有着很多珍贵的回忆,”马哈特彬彬有礼道,“您不必为此忧心。”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格鲁克坐在桌后眺望者维伊泽,“但真挚的感情和珍贵的回忆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痛苦。马哈特,你信奉神灵吗?”
“当然不。”
“那么你就没有被神灵辜负的隐忧了。”
真假参半的感情,适量的回忆,这才是人际交往的长久之道。这是马哈特在格鲁克身边学到的又一个道理。尽管这条守则对他而言依旧毫无意义,毕竟魔族拥有的回忆只是冷冰冰的情景再现。但回忆仍然如烟雾一样萦绕着他,他已经能熟练地运用这些优美的譬喻。曾经顶天立地的格鲁克越是衰老和佝偻,关于他的回忆就越强烈。马哈特时常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格鲁克倚着翻倒的马车坐在血泊中,捂着伤口脸色苍白地和自己谈判;格鲁克任命他为家族的魔法使后,他在草场上教会邓肯攻击和防御的技巧,格鲁克领着莱克蒂蕾远远地旁观。更多时候,他想起的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红茶里玫瑰花干的气味、羽毛笔和羊皮纸摩擦的声音、藏书阁的书架里夹带的小纸条、卧室里领主夫人的画像……公爵家的小姐在舞池中红着脸邀请他跳舞,素不相识的面包房师傅送给他一个刚出炉的苹果派,而格鲁克说收下吧,虽然我知道你并不这么看待自己,但他们把你当做维伊泽的守护神。
这些回忆庸常、平淡而琐碎,无关乎信仰,假如称之为「爱」的话,又远不如剧本里那样惊心动魄。马哈特只是很自然地想起它们,就像在镜子里窥见自己的倒影。又过了对人类而言相当漫长的光阴,马哈特仍然没有把它忘掉,只是在一复一日的回忆中略微改变了想法:其实答应为格鲁克读一读那个世仇家族的爱情故事也未尝不可。那本古老厚重的故事书讲了很多关于复仇、猜忌和迷恋权力的精彩故事,但他最后唯一记得的竟然还是那两个决绝的年轻人的故事,他看来荒诞不经的「爱情」。
于是,佩戴上支配石环的马哈特,第一次没有对领主回答“如您所愿。”他伸出手去搀扶格鲁克,微笑着低声说:“不,这样就很好。”
“到头来,马哈特的记忆里全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啊,”芙莉莲把下巴磕在餐桌上,“什么烟灰啊故事书啊婚礼蛋糕之类的,看得我都要打瞌睡了。”
“你只是单纯地想睡觉吧。”休塔尔克说。
菲伦给她喂了一勺稀粥。“马哈特是格鲁克家的魔法使,想必有很多共同的回忆。”
“说是这么回事,但是魔族的记忆,就像镜子里的爱一样,除了徒增烦恼毫无作用啊。”芙莉莲艰难地咀嚼着干硬如柴的面包片,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但他大概乐在其中吧,真是没干劲的家伙。”
“听到芙莉莲大人说别人没干劲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我要生气啰。”
勇者辛美尔死后第三十年,芙莉莲一行人抵达黄金乡南陲。七崩贤之一的马哈特仍然生活在辽阔的结界中,在夕阳西下之时来到维伊泽的中心,叩击黄金地面的清脆足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城市里。“格鲁克大人,”他站定在领主的黄金塑像前,动作熟练地俯身行礼,数十年如一日,“我还是没能理解何为「恶意」。”
格鲁克没有说话,这是自然。但马哈特早已在譬喻之后学会了人类的另一项本领:想象。火红的落日似乎要将整个黄金乡燃烧殆尽。如果格鲁克苏醒了,马哈特想,他一定会对自己说:这也算是一种幸福。
FIN.
收到了@夢川沒有派對 老师的无料。。!(题外:打开袋子发现真的好香啊,一阵猛吸!)非常非常幸福……遂扒拉出老粥画胶进行一个大摆拍。虽然23年几乎没有在搞骨,但拜读老师的美文还是会想起很多很多!
一直觉得师写作让人想起波拉尼奥(which我丈夫)有非常汹涌和残酷的地方,读老师的美文很多时候觉得静水流深。我觉得咖喱格是爱恨都非常猛烈的一款cp,但师写的力道刚刚好。最喜欢的一篇是Dead to the world,对白非常利落轻捷,把爱和恨,一团乱麻一样的感情融得非常精巧,读几遍都觉得…哎呀……绿粥有你是绿粥的福分jpg
喜欢川川老师(?突然)语言能力非常...
收到了@夢川沒有派對 老师的无料。。!(题外:打开袋子发现真的好香啊,一阵猛吸!)非常非常幸福……遂扒拉出老粥画胶进行一个大摆拍。虽然23年几乎没有在搞骨,但拜读老师的美文还是会想起很多很多!
一直觉得师写作让人想起波拉尼奥(which我丈夫)有非常汹涌和残酷的地方,读老师的美文很多时候觉得静水流深。我觉得咖喱格是爱恨都非常猛烈的一款cp,但师写的力道刚刚好。最喜欢的一篇是Dead to the world,对白非常利落轻捷,把爱和恨,一团乱麻一样的感情融得非常精巧,读几遍都觉得…哎呀……绿粥有你是绿粥的福分jpg
喜欢川川老师(?突然)语言能力非常虚弱,也不知道能传达出来多少,总之简朴地、边在感恩中流下热泪边说:请川川老师一直写下去T T
爱、破产及其他
我用了一个赛博的设定,大概是人类的情感极度缺失到了需要购买的地步,不过这不是很重要;以及我把绿洲简化成咖喱格两个人了,全员粉不好意思!
1
傍晚六点下班,诺伊尔走进家门。利亚姆与他擦肩相过,“干什么去?”诺伊尔问。
“公司怎么样?”
“老样子。”诺伊尔说。“你干什么去?”
“后悔没有了。我去买一瓶后悔。”
诺伊尔点点头,随即脚下一顿:“你买后悔干什么?”
“我觉得得有后悔,”利亚姆掰着手指,“后悔两瓶,还得有一瓶失望。”
“你他妈能不能别再琢磨这个了?”
“关你......
我用了一个赛博的设定,大概是人类的情感极度缺失到了需要购买的地步,不过这不是很重要;以及我把绿洲简化成咖喱格两个人了,全员粉不好意思!
1
傍晚六点下班,诺伊尔走进家门。利亚姆与他擦肩相过,“干什么去?”诺伊尔问。
“公司怎么样?”
“老样子。”诺伊尔说。“你干什么去?”
“后悔没有了。我去买一瓶后悔。”
诺伊尔点点头,随即脚下一顿:“你买后悔干什么?”
“我觉得得有后悔,”利亚姆掰着手指,“后悔两瓶,还得有一瓶失望。”
“你他妈能不能别再琢磨这个了?”
“关你屁事,我自己弄自己的。”利亚姆回头看了他一样,脚不沾地地往门外走。
诺伊尔不再说话。利亚姆转头的一霎在他脑海中凝成一个不祥的预感。在利亚姆的关门声中,诺伊尔向里走去。
厨房里的瓶罐占据了大半空间,诺伊尔把它们扫开,露出中间火上烧着的锅。锅里的液体还在沸腾,冒出棕色的气泡。诺伊尔俯下身去,一股热气袭来,凝结在他的脸上。他起身又把锅盖盖上,琢磨今天要不要做晚饭。
2
利亚姆天赋异禀。诺伊尔不吝啬这句话,因为与其说是夸张,它莫如说是一个近乎冷嘲的事实。
在这个感情稀缺的年代,形容词也需要标价。诺伊尔家从来不缺愤怒、仇恨、恐惧与失望,可惜这些随着父亲的酒精流入基因的感情没有市场。冷漠是时代的基调,快乐六块钱一瓶,兴奋十块钱一瓶,狂喜之类的则更贵些,缺货时能买到二十块。妈妈只有在过节时才用攒下的一点钱买几瓶幸福,彼时父亲的脸也能缓和下来。
诺伊尔的叛逆期从十五岁的两件事开始:他买路边掺了不知道什么配方的“奇妙快乐水”(这有点类似早年的毒品;不过现在已没有毒品之分,凡能提供情绪价值的被当局统称为药物);他拒绝在圣诞节服用幸福。
前者是因为,感情如同维他命,长身体的青少年都需要;后者则因为,诺伊尔拒绝在服用幸福后原谅父亲。
诺伊尔恨他的父亲。恨伴随恐惧是他感情系统的原装配件,他恨父亲的酒精、殴打、怒吼、一切。当父亲一身酒气地走进家时,他往往选择把弟弟利亚姆推进房间,在不被打死的前提下挨父亲的打。
当他发现自己服用幸福后对父亲的脸感到平和时,他第一时间感到恐惧:恨是他感情系统贫瘠的基础;而且同时,他也厌恶父亲因幸福而柔和的脸。他的父亲不配感到幸福。
正是在这时——诺伊尔拒绝服用幸福时——他发现了弟弟利亚姆的秘密:利亚姆天赋异禀,这甚至利亚姆本人都没意识到。
3
利亚姆不需要服用幸福。
或者说,利亚姆在不服用幸福时就能感到幸福。诺伊尔在拒绝幸福的同时,看见利亚姆慢慢地把幸福藏到身后:他没有把幸福喝下去。出乎诺伊尔意料,利亚姆的神情与幸福的定义并无二致。他看上去像是真正在幸福。此时利亚姆还只有八九岁,神经大条,天真纯良,诺伊尔不相信利亚姆能做到假装幸福,但同时,他也不相信利亚姆真的能感到幸福。
在睡觉前诺伊尔走到利亚姆身边:“拿出来吧,”他说。
“拿出来啥?”
“幸福。你没把它喝下去,是吧?”
利亚姆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喝这玩意吗?”
“我又没向你要,”诺伊尔神色平静,“你为什么不把它喝下去?”
“我不需要。今天是圣诞节!我们可以做那么多好玩的事,而且爸也不打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很开心,我不用喝幸福就感到很开心。你难到不觉得开心吗?”
诺伊尔静静地看着他。这时,一丝惊讶从诺伊尔的感情里滋生出来:是的,他感觉不到开心。在此之前,他认为世界上所有人不饮用开心就不会开心;而在此之前,他的弟弟利亚姆认为世界上所有人的感情都能随情境而变化。
诺伊尔说:“那么,你留着那些幸福做什么?”
“我本来打算攒起来等着爸打我们的时候喝,但后来因为那时我感觉太吓人了,而且爸总是打你和大哥两个,我觉得如果那时我幸福起来,额……这有点不好。后来我就留着攒一次性喝完——那感觉比一次一次喝过瘾多了。”
诺伊尔第一时间想:这孩子真他妈有酒鬼的潜质。然后他发现,好像确实爸不怎么打利亚姆。
4
诺伊尔不知道是不是挨打次数的缘故,但总之,利亚姆的天赋被他掀开了一个角。而且随着时间过去,那天赋越来越让诺伊尔吃惊。
当诺伊尔挨打时,他能从利亚姆脸上看到一种恐惧而近乎忧郁的神色。恐惧常见,忧郁则挺贵;利亚姆每次都带着那种忧郁而困惑的神色从安全的房间里出来,暴露在父亲的拳头之下,顺便把被揍得半死的诺伊尔拖回屋里。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诺伊尔看见那种神色,他都感到某种莫名的心情从脖颈后绕出来,让挨打似乎也不那么煎熬;但同时,又让他看见完好无缺的利亚姆时,生出一种近乎厌恶,又比那更抽象的感情。
利亚姆一天天变成一个少年,然后变成一个青年。利亚姆变成青年时诺伊尔还在买“奇妙快乐水”,快乐水价格波动不大,但每每利亚姆大笑着、或是火冒三丈着推门进来时,诺伊尔就感到它们有多么廉价。利亚姆能够那样用力地笑、那样用力地哭,走路时带走一片蓝天,又顺风将一些鸟鸣带回来。他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一阵风,那些天赋让他一静一动都闪闪发光。诺伊尔常常疑心,“加拉格尔”这个姓,何以能带来这样的魔力?
一次,利亚姆回来时,诺伊尔新买的快乐水还摆在桌上。那是诺伊尔最爱的石玫瑰牌,风靡全曼彻斯特。诺伊尔看见利亚姆脸上挂着兴奋、好奇还有新奇。
“给我尝一口,”利亚姆说。
“你他妈又不需要,喝了也浪费。”
“就一口,我看看这群狗娘养的做的东西是不是真材实料。”
诺伊尔想了想,把石玫瑰牌快乐水递给利亚姆。利亚姆一口喝光,在诺伊尔跳起来前抹了抹嘴。
“咋样?”
利亚姆咂摸了一下。
“你感觉到啥了?”
利亚姆没说话。
“你他妈哑巴了?”
“嗯……这玩意儿还真他妈的能行。”利亚姆总结道。
“和你平时感觉的有区别没有?”
“有点吧,”利亚姆评论,“基本没有。就是那些玩意,快乐啊开心啊妈的总之就是那些词儿。但好像……额……还有点新东西。”
诺伊尔看着利亚姆的脸,“渴望?”他突然不假思索地说,接着被自己吓了一跳。
“渴望是啥?”
“就是很贵的一个玩意儿。”
“这些东西也没他妈什么了不起嘛,”利亚姆说,“我跟你说,我肯定能做出比这个更好的。当然,这东西也挺好。”
一个想法随着诺伊尔刚刚脱口而出的“渴望”从他脑中闪过。诺伊尔说:“要不咱俩试试?”
5
诺伊尔花了一笔不算小的钱,买来了市面上主要的“奇妙快乐水”。他和利亚姆花了两天时间喝这些玩意儿,主要是利亚姆喝。诺伊尔通过利亚姆的面部表情,分析出这些产品的原料。
“快乐、开心、愤怒、激动……妈的怎么老是这些玩意儿。我说,咱们的感情同质化的有点太恶劣了。”
“等等,”利亚姆打断他,“这个有戏。”
诺伊尔看着利亚姆,利亚姆正在咂嘴。他不住地点头,脸上扬起一股比幸福更美好的神情。
“这牌子牛逼,”利亚姆说,“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伟大快乐水,”他扬了扬瓶底,“这绝对是最好的。我跟你说,做这个的人绝对和我一样是他妈这种天赋选手,他要他妈的不是天才,你懂的,绝对做不出这玩意。”
诺伊尔把利亚姆手中的瓶子拿出来看了看。黄色的标签上印着三个字:甲壳虫。
“你他妈还真是有品位,”诺伊尔说,“这是我攒了两个月才买下来的。”
“你看出来它的配料表没有?”
“看出来了一半”诺伊尔说,“剩下的一半可能需要你再喝一瓶;但我可他妈的付不起。”
“我猜你也看全,”利亚姆洋洋得意,“做这个需要的是这玩意,”利亚姆指指自己的头,“这个,你懂吗?正好我有。”
诺伊尔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类似一个十足的企业家,他说:“那我们就成了。”
利亚姆这时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小瓶子。他突然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半年前就研究了一下这玩意,”他说,“然后我他妈就试了一下……你懂吧,好像不太成功。”
诺伊尔扫了利亚姆一眼。他接过瓶子,然后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天赋异禀。
6
利亚姆和诺伊尔运气不差,从他们开始创业到签约,时间并没有想的那么长。他们给商品取了个名字,叫“绿洲”,意思是烂大街的服务业,方便穷人使用。
绿洲牌快乐水的制作不复杂:通常情况是,当利亚姆感到很快乐、很愤怒,或两者兼而有之时,诺伊尔把他脸上的情绪记下来。诺伊尔发现,从某种意义上看,他自己也有种天赋:他总能准确无误地解读出利亚姆的感受,甚至早在利亚姆发现以前。利亚姆不需要冲进来对他说“我感觉很奇妙!”,他就能选择出什么样的情绪值得自己记录。
在诺伊尔闷头捣鼓了一段时间后,绿洲牌快乐水突然一炮而红。原因是诺伊尔推出了一款叫“绝对可能”的新系列。
“绝对可能”的制作和其他快乐水的制作一样并不复杂。诺伊尔把利亚姆的各种感情放进去,不过这次,他还加上了自己的:在制作过程中,他逐渐发现自己的感情系统中加入了一些新的成分。他不再由愤怒、仇恨、冷漠等等感情组成,在那片贫瘠的基础上,他获得了一些新东西。它们包括一点犹豫、一些疑惑和一些诺伊尔叫不出名字的东西,那东西和犹豫一样缓慢,和疑虑一样近乎凝固,但诺伊尔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在利亚姆喜悦的、极乐的、生机的、自由的感情上,诺伊尔加上了这些粘稠的东西。他甚至给它们专门装了一瓶,取名叫“哥伦比亚(COLOMBIA)”。
产品一经推出,先在曼彻斯特流行开,然后蔓延到全英国。金钱滚滚而来,人们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在这篇灰色的年代里,带来一片金色的阳光与一片绿色的海洋。
当然,在这声浪中还有人说:你们“绿洲牌”快乐水怎么和“甲壳虫牌”快乐水尝起来有点像?
利亚姆放下手中的甲壳虫牌快乐水,他说:“事实上,我他妈就是甲壳虫牌创始人的转世。”
诺伊尔说:“像又怎么了,有本事他去告我们啊。”
然后他又说:“他妈的,而且我们更便宜。
7
事实上,诺伊尔想出那个主意是一种必然。
没人能和自己的兄弟长期友好相处,更尤其是,当你的兄弟在情感上天赋异禀,而你大部分时间都冷漠而且平静。
诺伊尔的创作不受限制,甚至也没什么瓶颈。只要利亚姆还活着,继续快乐地生活,诺伊尔就没什么好怕的。诺伊尔说:“利亚姆是我的缪斯。”这话其实也近乎冷嘲的事实。他们成立了一个公司,全名叫绿洲制药有限公司,诺伊尔出任总裁。利亚姆不在乎,而且利亚姆也根本不能当总裁:当总裁的人在感情方面不能过分天赋异禀。上一个不信这事的人是甲壳虫牌的老总,结果,他被人用枪打掉了脑袋。
自从诺伊尔当了总裁,他和利亚姆的吵架开始越来越频繁。事情的开始和结束经常是:利亚姆大发脾气,诺伊尔冷着脸反驳他,接着他俩悄无声息地和好。诺伊尔不发火是因为,他不能让真正的怒火占领他。事情的内容总是:诺伊尔说:“我们要生活”,利亚姆说:“我们要快乐。”
但仅仅是这样,诺伊尔也不会想出那个主意。那个主意的由来是因为,诺伊尔发现一种奇怪的感情在他和利亚姆之间生长起来。
那天利亚姆蹲在台阶上抽烟。诺伊尔从他旁边经过时,利亚姆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上存在一种无意识的陌生情绪,利亚姆当即问:
“你在想啥?”
利亚姆吃惊地盯着他:“我他妈在抽烟,傻逼。”
“你脸上有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利亚姆皱着眉想了想,“没有啊,”他说,“我啥也没想。”
“你谈新女友了?”
“那他妈不关你事,”这时利亚姆脸上的神情诺伊尔完全熟悉。他看出利亚姆是谈新女友了,不过,新女友和那种陌生的神情无关。
诺伊尔急着去公司,于是,他很快忘了这件事。直到下次利亚姆突然对他说:“你他妈想啥呢?”
那时利亚姆正在无聊地把甲壳虫牌快乐水瓶堆成一座玻璃山,阳光照在他脸上。诺伊尔坐在他对面,突然看着利亚姆的脸出神。直到利亚姆打断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一直滞留在利亚姆身上。
“我在发呆,傻逼。”
“我跟你说,你刚刚脸上有一种他妈的很古怪的神情。”
“什么玩意儿?”
“我他妈说不好,你懂我意思吧,你那种表情可奇怪了,有种……额……酒吧里水手盯上一个姑娘那种眼神,不是,呸,不是那个,我是说,那种表情里再掺和一点别的……”
这次,诺伊尔很认真地盯着利亚姆。接着他说:“你他妈有毛病吧。”
利亚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瓶子倒了以后,他很快出门去了。但诺伊尔开始注意这件事,而且,正如他最初注意到利亚姆天赋异禀一样,他恐怖地意识到,这种感情并不是偶然。
利亚姆对自己的感受毫不遮掩,一方面是因为他随性,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注意不到自己的大多数感受。诺伊尔越来越多地感觉到利亚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当他转过身去时,利亚姆又把眼神移开。很快,诺伊尔就懂得了最初利亚姆说的“酒吧里水手盯上一个姑娘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利亚姆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也从未理解的新神色,他试着把这种东西做到快乐水里,收到的评价是人们说绿洲转型了。诺伊尔觉得那神色近乎渴望,但又并非他十五岁时第一次从甲壳虫那里感受到的渴望。那时一种更焦急、更锐利但更禁忌的渴望,诺伊尔不知道利亚姆在渴望什么,而且他能打赌,利亚姆自己也不知道。
从这种目光中,诺伊尔获得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更让他惊愕的是,他发现自己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与他的情感系统相配,这新情感也呈缓慢的凝胶状。然而,诺伊尔知道它是全新的。不知为何,诺伊尔对它感到恐慌,这情感与青年时利亚姆把他从父亲那拖回房间时产生的情感有些相像,但又不完全相同。
甚至在每次与利亚姆吵架时,诺伊尔都感到这种情感取代了愤怒在他血液里跳动。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让这种感情不占据他,因为对于它带来的冲动,诺伊尔几乎一无所知。
这一时期,人们都说绿洲的快乐水创造出了一种新的情绪。有人因此而停购,但也有人因而爱上了这种一直持续到绿洲破产的情绪,并在绿洲牌快乐水停产后不断地回味它。
当然,人们不知道这是因为在一次争吵后,利亚姆对诺伊尔说:“哥,我感觉有点奇怪。”
诺伊尔的脸很平静,但他还没有从吵架时那种汹涌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本来,他想说:“妈的,你又咋了?”,但事实上,他好像什么也没说。
接着,他们似乎上了床。利亚姆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诺伊尔觉得,至少他搞清了那种一直快要勒死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把那制作出来——制作爱。(但那是爱吗?)这就是诺伊尔的主意。
8
诺伊尔与利亚姆上床越来越频繁,但是,吵架也越来越频繁。
这也是一种必然。利亚姆眼中的渴望没有丝毫减少,他仍然渴求更多,事实上,这是加拉格尔家人的必然。
利亚姆正在日渐糟蹋自己的感情:他表现出积极感情的能力正在逐步丧失,而这实际上源于他对自己的感情太过放肆。利亚姆变得越来越狂躁,他经常暴跳如雷,又对自己的态度毫不遮掩。诺伊尔对他说:“你不能这样。如果你再表现得这么操蛋,我们就要玩完了。”利亚姆说:“关你屁事。而且,我们不会完蛋的。”但其实,诺伊尔对他自己的话也不肯定。因为毕竟,上床的不是只有利亚姆一个。
诺伊尔身兼总裁时,只好让自己的感情作为新推出快乐水的主体部分。结果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如果这时他能够意识到感情是能够培养的(就像他在利亚姆身旁一样),说不定他就要开办绿洲早教学校了。人们又再一次说,绿洲转型了,这次他们感到了更多迷惑与迷幻,正像诺伊尔自己感受到的那样。
但诺伊尔想要的不只是这些。他想要做出爱。不是他和利亚姆之间的那种爱,甚至也不是别人间的,他想做出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爱。但诺伊尔知道,如果他成功了,那爱能够拯救利亚姆,拯救他与利亚姆间的关系,而且,基于他不祥的预感,拯救绿洲的未来。
诺伊尔从最基本的原料尝试。他先放了快乐、渴望、自由等等,然后,又稍微添加了一点犹豫与迟疑。接着他对利亚姆说:“你来试试。”
“你不怕我把这东西毁了?”
“反正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放啥?”利亚姆问。
“随便放。你能感受到什么就放啥。”
利亚姆迟疑了一下,抬起头来对诺伊尔说:“行吧。但是你得出去。”
“你还害羞了?”
利亚姆说:“滚。”
诺伊尔等在厨房外;虽然混合情感不会爆炸,但他总担心厨房里会传来爆炸声。
片刻后,利亚姆走了出来。他没看诺伊尔,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仿佛干了一件很羞耻、很恐怖的大事。
诺伊尔走进去。他看见他的锅里依旧液体沸腾,此外,锅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碗。诺伊尔拿起碗来,他先蘸了蘸,然后又尝了尝。刹那间,诺伊尔几乎要流下眼泪——那是一碗最纯正的利亚姆,无论多少次诺伊尔尝到它,他都会毫不迟疑地说:利亚姆天赋异禀,而且这句话不仅是一个事实。
诺伊尔为那碗利亚姆取名鸣鸟(SONGBIRD),但他对锅里的东西还是不满意。
每每在夜间,诺伊尔都辗转反侧。他有时突然想到:如果人们意识到了他和利亚姆的关系,他们还会不会买绿洲牌快乐水?但如果他终止与利亚姆的关系,他们会不会他妈的现在就完蛋?
每到这时,诺伊尔就觉得自己胸口的上方升起一股能把他勒死的蒸汽。第二天早上,诺伊尔把这股蒸汽加到他的坩埚里。每天早晚他都如此,而他看见利亚姆时,却居然生出一种快要怮哭的感觉:上帝啊,我们还怎么做兄弟啊?
虽然利亚姆没吭声,但好像自从他调出了鸣鸟后,他对创造好像开始有点上瘾。诺伊尔很多次看见利亚姆偷偷往锅中加点什么,有时,他觉得这也挺好;但更多时候,他希望利亚姆不要插手。他讨厌这份爱是他和利亚姆共同创造的,事实上,莫如说他原本是想用这东西切断自己和利亚姆病态的、无望的关系。他讨厌这样的藕断丝连,这让他想起过去当他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很少揍利亚姆时的感情。有时,诺伊尔恨利亚姆。
几个月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试试看锅中的东西究竟变成了什么。掀开锅盖的一刹,扑来的蒸汽在他脑内凝成一片预感。出人意料的是,诺伊尔尝不出那东西的滋味。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什么也没体验到;诺伊尔又试着让利亚姆尝尝,但利亚姆脸上也没有更多余的表情。
诺伊尔试着把这液体做成产品。结果,这是绿洲牌快乐水销售量最差的一次。人们的评价是,这是一种很大的痛苦:而痛苦没有销售价值。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诺伊尔问。
“我他妈怎么知道。”利亚姆说。
“我们要完蛋了,”诺伊尔说。
“我们不会完蛋的,”利亚姆说。
“我们最好分开。妈的,我们最好他妈的停下来,”诺伊尔说。
“我们不能这么做,而且,妈的我们不能这么做。这他妈的不对劲,”利亚姆说。
“是不对劲,所以我们该停下来,”诺伊尔说。
“那这东西呢?”利亚姆指着锅。
诺伊尔停了下来。接着,他们吵了一架,大吵特吵,大打出手。
9
绿洲正在趋于完蛋。诺伊尔用他早些年积攒下的东西推出了最后一点商品,然后,他知道,他再也没有能力做下去了。而且,他和利亚姆的关系正像绿洲本身一样趋于完蛋。
诺伊尔很想对利亚姆说:我们怎么办呢,利亚姆?我们怎么办呢?但利亚姆看起来毫不在乎。诺伊尔开始变得有点偏执,他几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口锅里的东西上了:他和利亚姆一样希望绿洲继续下去,如果不行的话,那么他们就应该一刀两断。
与利亚姆的吵架变成了家常便饭,每次吵架后,诺伊尔总觉得灵感大发,然后往锅里添一些新东西。但事实上,他自己也知道,那东西根本不可能是爱。那已经成了一锅巨大的痛苦,甚至比一般的、没有销售价值的痛苦还要巨大。
与此同时,利亚姆不再隐瞒他向锅内添加原料的事实。但诺伊尔对那也不抱希望:利亚姆与那个蓝天下的异世界青年已经相去甚远。诺伊尔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这件事负责。
诺伊尔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什么事负责。诺伊尔不知道这些是否都是他自己的错。
10
利亚姆提着失望回到家中时,诺伊尔还没做饭。
利亚姆把失望和后悔往桌上一掼,他拧开瓶盖的同时,诺伊尔开口:
“你确定要把这些加进去?”
“关你屁事。”
“那他妈是我的东西!”诺伊尔突然觉得很生气,而且,愤怒异常。一股狂躁从他体内汹涌而来,他站了起来。
“你他妈还确定你要做什么吗,诺伊尔?”利亚姆没有抬头。
“我要做什么也不管你屁事。”
“你要做的是爱,他妈的诺伊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的是爱,而且他妈的是你一个人的操蛋的爱。你想拿它来救谁呢?从你做这个操蛋玩意儿的第一天起它就不可能成功,而且它永远也不会成功。你听明白了吗?”
诺伊尔站在原地,他愣了一下。
“你他妈怎么能做你自己一个人的爱,诺伊尔?你自己一个人的爱算他妈的什么?你为什么总想着他妈的绿洲要完蛋了,我们要完蛋了,我们必须得分道扬镳,你为什么他妈的总想着这些呢?”
“那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们能做我们能做的他妈的所有事,而不是你企图用自己一个人做出来的根本不叫爱的玩意儿拯救我们两个。你是个傻逼自大狂,我们被你辜负了,你知道吗?你懂了吗?”
诺伊尔站了一会儿,突然之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想问:利亚姆,你说这是不是我的错?但他知道他不会这样问;等他再看过去时,诺伊尔发现利亚姆在哭。
“那你把后悔倒进去吧,”诺伊尔说。
利亚姆站起身来。诺伊尔看见眼泪从他的脸上划过,利亚姆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在诺伊尔的记忆里,利亚姆上次这样哭,还是因为他们的父亲。
利亚姆向锅边走去,他哭的浑身发抖。诺伊尔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什么东西撕碎,毁坏和扯碎,把这操蛋的一切彻底结束。他看见利亚姆走到锅旁,想打开瓶盖。但是,他没办法做到,用手捂住了脸。
“我们真的要完蛋了,”利亚姆小声说。
一瞬间,诺伊尔甚至觉得,如果此刻他回答道“不,我们还能继续下去”,他和利亚姆就真的能继续。但他不想这样说,因为空气已经太凝重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眼泪从利亚姆脸上很快地、无声地滑下来,掉到锅里去。突然间,那锅液体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冒着白气迅速从锅里蒸发。等到诺伊尔走过去,低下头看时,那里只剩下一片焦糊的锅底。
“你瞧,”利亚姆说,“这就是你的爱。”
锅里传来一阵苹果腐烂的气息。诺伊尔看着利亚姆,利亚姆脸上还留着泪痕。
“还有你的,”诺伊尔说。
11
第二天,绿洲制药有限公司宣告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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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们我特别想要评论我可以拥有评论吗ovo
Oasis事件整理【搬运】
1994
1月4日:乐队在BBC Radio 1 Steve Lamacq 的节目里作演场演出。
1994.01.27 King's Cr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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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8日:因在渡轮上与人打架而被驱赶出荷兰。他们的第一个海外演出被逼取消。
3月18日:在Channel 4 TV作...
1994
1月4日:乐队在BBC Radio 1 Steve Lamacq 的节目里作演场演出。
1994.01.27 King's Cr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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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8日:因在渡轮上与人打架而被驱赶出荷兰。他们的第一个海外演出被逼取消。
3月18日:在Channel 4 TV作Supersonic的电视表演。
3月23日:在Bedford 的Angle开始第二次全英国的巡回,和Whiteout一同是标题乐队(headlining band)。
3月28日:在Birmingham的Jug Of Ale演出后,Oasis成为剩下的演出的唯一标题乐队,表示他们的演出时间大为增加,而Whiteout变成了他们的support act。
3月31日:英国巡回结束。
4月12日Leeds的入场券
4月9日:Noel谦虚地对Melody Maker说,"我们当然会被人拿来与Stone Roses拿来相提并论。但即使是他们也写不出像Supersonic般的歌。"
4月11日:处女单曲碟 Supersonic 单曲 推出。
4月23日:Supersonic攀上了单曲碟磅第31位。
4月29日:在Hull的Adelphi开始一连十二场的小型英国巡回演出。
5月3日:Oasis在Newport的TJ's 演出,和为NME拍首次的封面照。
5月14日:英国巡回在Sheffield的Leadmill结束。
5月15日:在伦敦Camden Town的The Good Mixer内,Liam和Noel挑拨blur的Graham Coxon和他们打架。他们被赶离场而且下令终生不准再去。在同一日的稍后,他们在另一间店Underworld亦是因为和人打架而被赶离场。
5月21日:NME报导:面对可口可乐公司可能采取法律行动的声明,Oasis拒绝在即将推出的单曲碟里删走 "我想买点coke给这个世界。" (I'd like to buy the world some coke)这句歌词。
5月28日:Melody Maker反驳,说这句歌词根本从来没出现在歌曲里。
6月1日:开始第三次英国巡回。首场是在Birmingham的Edwards 8。
6月4日:Creation Records在伦敦的Royal Albert Hall举办一场兴祝公司十周年的 "Undrugged: A Pure Celebration - 10 years of creation" 的表演。Liam "喉咙不舒服" 而没作演出。
当时现场的Live Forever: Noel 把第二段的一句 "We see things they'll never see" 唱成 "It takes two sugars in your tea"
罕有由Noel唱的Shakermaker 。第二段的歌词是:"I'd like to teach the world to sing in perfect harmony, I'd like to buy the world a coke, keep me company"。最后的歌词是最厉害的: "We all drink Pepsi" - 是Noel对可乐公司的回应!?
Noel首次在公开演唱里独唱。自此以后,Noel不时在表演中加入自己清唱的部份。
6月7日:Oasis为Channel 4 电视节目Naked City录影。
6月8日:在伦敦的Marquee演出。
6月12日:英国巡回在Glasgow的The Carthouse结束。
6月16日:第一场正式的海外表演,於巴黎的Erotika Club。
6月20日:第二张单曲ShakerMaker推出。
6月22日:为BBC Radio 1的Evening Session节目作现场表演。电视节目Naked City 播映。
6月26日:Oasis在Glastonbury音乐节的NME stage演出。
6月29日:第一次上BBC1的Top Of The Pops,表演Shakermaker。
7月2日:ShakerMaker在单曲碟榜攀至第11位就停住了。
7月21日:Oasis到纽约的Wetlands作第一次美国演出。
7月22日:在中央公园拍摄Live ForeverMV。Liam和Noel吵架后自己离开。
7月31日:回到英国,在苏格兰的T In The Park音乐节演唱。
8月8日:Live Forever 单曲发行。
8月9日:Noel在Newcastle Riverside的一场演出被跑上台的观众打伤。
8月13日:在瑞典的Hultsfred Festival演出。和The Verve的成员因在酒店破坏和企图闯进一间教堂内偷酒而被捕。
8月16日:Oasis在伦敦的The Forum表演, Paul weller到后台探望乐队。
8月17日:Oasis上Top Of The Pops演唱Live Forever。
8月20日:Live Forever登上单曲碟榜第10位。
8月21日:Oasis在伦敦的Borderline为Cigarettes & Alcohol拍摄MV, 免费招呼了500名乐迷到场。
8月29日:在伦敦Marble Arch的Virgin Megastore作不插电表演,为即将推出的Definitely Maybe作宣传。
9月10日:Definitely Maybe在英国发行,并登上销量榜第一位。
9月13-16日:在东京的Quattro Club表演。
9月23日:在西雅图开始美国巡回。
9月26日:在三藩市的Bottom of the Hill, Live 105电台接受访问。DJ 在没通知他们的情况下邀请blur到场。
9月29日:LA的Whiskey A-Go-Go表演, Noel和Liam在后台打架。Noel一怒下出走, 独自离开LA, 去了三藩市。
10月10日:Cigarettes & Alcohol 单曲 出版。
10月14日:美国巡回在Minneapolis的Uptown Bar继续。
10月19日:在加拿大多伦多的Lee's Palace, Liam 邂逅Patsy Kensit。
10月22日:Cigarettes & Alcohol攀上单曲榜第七位。
10月29日:美国巡回在纽约的Wetlands结束。
11月09日:Noel在伦敦接受Q Awards Best New Act的奖项。
11月10日:Noel在伦敦的Landmark Hotel认识Meg Mathews。
11月24日:第一届欧洲的MTV Awards。Oasis得到Best UK Band的奖项。
12月05日:在Wimbledon的录影厂拍摄Whatever的MV。
12月07日:在Glasgow的Barrowlands, Liam因喉咙不舒服而中途离场。
12月10日:在Later With...Jools Holland节目中演唱Whatever。
12月19日:Whatever EP推出。
12月31日:Whatever登上单曲榜第七位。
1994年,Oasis总共作出106场的演出。
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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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日:在NME Brat 颁奖礼,赢得Best Band, Album of the Year - Definitely Maybe, Best Single - Live Forever.
2月20日:在Brit颁奖礼,赢得Best Newcomers奖项。
3月18日:第二次美国巡回,在Indianapolis的Tyndale Armory, Liam被观众抛的仿John Lennon眼镜击中后愤然离开。
4月1日:Definitely Maybe在美国专辑榜登上58位。
4月20日:在巴黎Bataclan的演出后,鼓手Tony McCarroll传与Gallagher兄弟打架,为日后被赶离队埋下了伏线。
4月24日:Some Might Say 单曲发行。
4月27日:为Top of the Pops录影后,Tony McCarroll终於被Alan White取代。
4月30日:Some Might Say立即登上了流行榜第一位。是他们的第一次。
5月8日:到Wales的Rockfield Studios,开始为第二张专辑录音,
6月22日:Definitely Maybe在美国被认可得到金唱片销量。
6月23日:Take That的Robbie Williams到Glastonbury看Oasis。
7月22日:在Slane Castle为REM作暖场嘉宾。两名乐迷不幸在Boyne River遇溺。
8月14日:Britpop闹剧的序幕:Oasis和blur同日推出单曲。各电台和电视台高度关注,当成新闻般报导。
8月20日:blur的Country House登上流行榜第一位。Roll With It则屈居第二位。有说因为Country House订价比Roll With It便宜一镑,而且Roll With It部份bar code条码有问题导致部份销量没被计算在内云云。
8月21日:开始另一轮短暂的日本巡回。
9月4日:Noel与Paul weller和Paul McCartney一起合作重唱Beatles的Come Together为HELP慈善专辑录音。
9月12日:贝斯手Guigsy因疲劳过度,突然决定离开。
9月15日:The Ya-Yas 的Scott McLeod暂替Guigsy。
9月17日:在Observer杂志的访问,Noel对记者说希望blur的Damon Albarn与Alex Cox死於爱滋。
9月30日:Noel在NME里刊登声名,收回blur死於爱滋的说话。
10月1日:午夜12时,在Oxford Street的Virgin Megastore举行小型演出,庆祝新专辑的发行。Liam因太累和情绪激动没法演出,所以Noel负责大部份的歌唱。
10月2日:(What's The Story) Morning Glory?推出 - 报导说是英国继Michael Jackson的Bad后,销售率最快的专辑。
10月8日:(What's The Story) Morning Glory?以冠军资态打进销量榜第一位。
10月9日:Wibblling Rivalry 访问碟推出。
10月17日:在纽约的Buffalo, 暂替贝斯手Scott McLeod抵受不了压力而突然离开。乐队没法继续巡回,唯有将剩下的演出取消。
10月19日:在名节目Late Show with David Letterman (港译"大卫牙擦骚")中以四人姿态演出。
10月30日:Wonderwall 单曲推出。
11月4-5日:Guigsy重返Oasis,与他们在伦敦的Earls Court室内体育演出。此两场演唱会是当时英国有史以来最大型的室内演唱会。
11月5日:Wonderwall登上单曲榜第二位。
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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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m出庭
1月8日:在Philadelphia开始又一轮的北美巡回。
1月12日:All Around The World 单曲推出。美国Rolling Stones杂志读者投票Be Here Now为年度最佳专辑。
1月24日:All Around The World打入英国单曲碟第一位。
1月27日:伦敦NME Brat Award,Liam得到Dickhead of the year (年度混蛋) "奖项"。
2月8日:北美巡回暂告一段落。
2月18日:Noel的Epiphone Supernova吉他在为Children In Need机构的慈善拍卖中以4600镑卖出。乐队往日本东京武道馆演出,开始亚洲巡回。
2月23日:在香港往悉尼的国泰航机上,乐队因‘侮辱性和令人呕心的言行’而被航空公司列入黑名单。
3月3日:在悉尼的Entertainment Centre,接待员Julia Kerrigan指控Liam对她作出带有侵犯性的行为(把用过的纸巾放到她的衬衫内)。
3月5日:Liam被澳洲警方起诉,指他在Brisbane用头锤击打乐迷Ben Jones。
3月6日:Liam被扣上手铐在法庭出席审讯,之后获准保释。
3月14-25日:在智利开始南美巡回。
4月30日:Christie 拍卖行把Noel 1988的作品录音带公开拍卖。
6月9日:Liam在伦敦的Metropolitan酒店与Simply Red的主音Mick Hucknall争吵。
7月6-8日:Noel 为Paul weller的英国巡回作嘉宾。
9月17日:有报导说96年工作人员Jim Hunter在Loch Lomand意外身亡前曾和Liam吵架。
9月21日:Liam在NME发表声明,否认与Jim Hunter的意外有任何关系。
10月16日:Noel与the Who的吉他手Pete Townshend和其他乐队参与Rock The Dock活动。
11月2日:The Masterplan b-sides精选专辑推出。
11月4日:Liam在伦敦Primose Hill涉嫌袭击狗仔队摄影师Mel Bouzad被捕。警方因证据不足没作出起诉
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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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3日:Bonehead因为在Tommy Hilfiger服装店外搞破坏遭拘留。随后没被起诉释放。
2月23日:宣布与制作人Mark"Spike"Stent开始新专集的录制。
2月27日:报导Meg Mathews要放弃她主持“周日时光”的电视台节目,因为她被认为“这和乐队有冲突。他们代表工人阶层。Meg介绍的内容恰恰完全相反…”
3月2日:前鼓手Tony McCarroll告上法庭,要求乐队赔偿不合理解雇他1百八十万的官司了结,和解金只付给60万。
3月29日:Liam和Noel都没参加他们的大哥Paul Gallagher在伦敦Marylebone登记处的婚礼。Noel据说忙於新专集,Liam被拍摄到在购物。
4月24日:NME报导Oasis最近在一栋属於Christian Dior的法国城堡录音。
5月17日:Noel宣布下张Oasis的单曲叫Go Let It Out。
6月13日:Noel关於在歌曲Hello中使用了Glitter歌词“Hello,hello,it's good to be back”以20万和Gary Glitter达成庭外和解。
7月6日:Noel和The Chemical Brothers合作的单曲Let Forever Be发行。
8月9日:Bonehead离开乐队,理由是“希望多花时间和家人相处”。两个星期后Guigsy也离开乐队。
9月13日:Patsy Kensit在伦敦Portland医院生下一名男孩,被Liam起名Lennon Francis。
10月29日:Standing On The Shoulder Of Giants发行消息公布。
11月5日:Heavy Stereo乐队的Gem Archer加入Oasis成为新吉他手。太阳日报随后报导他加入乐队只得到每天85英镑的酬劳。
11月12日:前Ride乐队的Andy Bell成为新贝斯手。
11月26日:在Metropolitan酒店举行的派对上Liam告诉记者:“我很穷,身无分文。我的银行已经透支了。”
12月3日:新一轮的美国演唱会开始,2万1千张票首先在宾夕凡尼亚州费城售卖
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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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7日:英国反毒品部长 Keith Hellawell赞赏Noel公开表达他认识到药物滥用的坏处。
1月27日:Noel成为父亲,妻子Meg Mathews为他生下女儿Anais。
2月7日:2年来的首张单曲Go Let It Out推出。
2月28日:Standing On The Shoulder Of Giants专辑发行。
3月3日:Brit Awards颁奖上,Robbie Williams声言要挑战Liam进行拳击赛,奖金将会全部捐助慈善。
3月7日:GQ杂志评选Liam为年度最佳男士著装,Noel排名第10。
3月8日:Liam拒绝Robbie Williams的挑战,说那是可悲的孩子气行为。
4月5日:乐队再次从华盛顿开始北美巡回演唱会。
4月17日:新单曲Who Feels Love?推出。
5月5日:亚特兰大演出期间,Liam没有解释就从舞台上失踪20分钟。
5月6日:Liam 出来澄清传闻,Patsy Kensit并没提出离婚。
5月17日:更多欧洲演出日期公布。
5月20日:西班牙巴塞罗纳演唱会被迫取消。Noel和Liam在更衣室的严重争执和打架后,Noel离开乐队去了法国,之后4场演出取消。
5月22日:乐队宣布Mother Earth乐队的吉他手Matt Deighton在剩余的欧洲巡回演唱会中暂时取代Noel(图)。
6月13日:没了Noel,Oasis宣称由於Liam生病不得不取消德国演唱会。实际上,Liam并没生病,而是由於太醉无法演出。
7月7日:证实Liam和Patsy Kensit分居。
7月8日:Noel在都柏林演唱会归队。
7月19日:Noel告诉伦敦Xfm电台“接下来的5场演出我还会在乐队,但那之后,我也无法预计。”
7月21、22日:Oasis伦敦Wembley体育馆进行两晚7万人演唱会。
7月26日:Oasis在瑞士Paleo音乐节倒彩声中下了台,Liam被台下3万5千观众大骂。
8月6日:Noel参加葡萄牙一音乐节期间被观众投掷水瓶等物品。
8月25日:Reading音乐节演出前,Noel否认乐队会解散。
8月28日:Oasis里兹 Carling 音乐节,传闻这将是乐队最后的一场演出,Liam宣布:“女士们先生们,这不是葬礼。”
9月6日:报导Noel和妻子Meg Mathews分居。
9月24日:Noel被报导和25岁的演员Sara MacDonald约会。
9月25日:Liam和Patsy Kensit正式离婚。
9月27日:The Daily Mirror报纸报导Liam公布和Patsy Kensit离婚消息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直奔到All Saints乐队Nicole Appleton的家中。
10月21日:Noel和Sara MacDonald去到纽约度假。
10月31日:Q 颁奖上,Liam和Daily Mirror的记者Polly Graham争吵,最后发生肢体冲撞。
11月13日:演唱会专集,Familiar To Millions推出。
11月17日:Meg Mathews要求分得Noel一半财产,据估计那会是2千5百万英镑。
11月18日:Nicole Appleton对外说她期待与Liam生小孩。
12月9日:Liam 和Nicole Appleton购买价值90英镑的玩具立刻捐赠出去做圣诞礼物
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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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3日:由Liam创作的Songbird作为单曲发行,尽管一度在半周销量领先,但最后只得到单曲排行榜第3的位置。
2月13日:OASIS获得3项NME颁奖奖项:Best UK band、Artist of the year、Best haircut(Liam Gallagher )
3月7日:一部描述英国90年代音乐文化的影响,与OASIS经典歌曲Live Forever同名的纪录片上影。
3月26日:Roger Daltrey、Paul weller、OASIS、Richard Ashcroft还有Stereophonics的KELLY JONES共同参加在伦敦Royal Albert Hall举办的青少年癌症慈善筹款演唱会。
11月12日:OASIS 决定与 Dea th In Vegas 来年年初一同制作下张专辑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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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6日:OASIS发言人对外宣布鼓手Alan White退出乐队。
3月12日:Ringo Starr的儿子,the Who的鼓手Zak Starkey与OASIS成员一同在位於北伦敦的音乐室录音。他们在Teenage Cancer Trust音乐会上首次共同合作演出。
5月28日:Q杂志投票评选50最佳专辑,Definitely Maybe排名第一,第二是the Beatles 的 Revolver,第三是The Sex Pistols 的 Never Mind The Bollocks。
6月30日:Npel说新专辑将被推迟。尽管年初曾由DEATH IN VEGAS作为制作人,进入录音室,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Noel形容“We’ve got to decide what kind of record we’re going to do now. What we tried with Death In Vegas didn’t happen. The moment’s passed for those songs.”
6月25日:Oasis在Glastonbury大型音乐节上做了70分钟的演出。Noel把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献给被淘汰的英格 兰队,第二天Liam接受Q的采访说:"i fucking hate glastonbury. i'm only here for the money."
9月6日:Definitely Maybe十周年纪念DVD发行,乐队成员详述每首歌曲的背后故事 ,并包括当年精彩现场。
9月8日:报导OASIS将飞往洛杉矶录制他们第六张专辑。
9月15日:Ricky Gervais聘请NOEL为连续剧The Office圣诞特辑录制歌曲Free Love Freeway。
9月20日:Noel与Ian Brown合作的歌曲Keep What Ya Got发行,取得排行榜第18的位置。歌曲前奏和Noel为The X Files电影创作的原声歌曲Teotihuacan相似,并由NOEL领衔吉他。
9月24日:Noel宣布预计中下张专辑会在05年5月26日发行。
11月19日:Liam为2002年德国慕尼克酒吧冲突中踢警察的行为支付3万5千英镑的罚款
从百度贴吧搬运的吉他中国的帖子复制过来的,贴吧地址 ,有几楼应该是被吞了
感觉骨科tag里经常看的人更多…打了t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