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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朋友的生贺。！@鲨人狂魔猜 

如果说巨大的幸运就像每天都看到流星飞过，那幸福就是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

 

 

外面的天气很冷。

日向往围巾里缩了缩，有些诧异地对比着地图上的记录和眼前蜿蜒的小道。周围的老房子破旧得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墙角爬满了绿色的藻类，墙面斑驳得有些发黑和掉皮。下午的阳光斜落过来，让人能从拉起的窗帘缝隙间窥视到一点生活必须品的痕迹，简单又朴素。

站在分叉路前面的日向抬手在地图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标记，然后才踏了进去。四点的阳光难以在崎岖的巷子里推开阴色，空气在房屋边缘变得有些寒冷。敏锐的感官让日向捕捉到了从斜上方投来的视线，他抬头，在窗户后仅仅露出一角的空间里，看到一双警惕盯着他的，小小的眼睛。

...小孩子？

那双眼睛的主人在对上视线后，一下子逃走了。片刻之后，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推开。

是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他有着一双干净澄澈的淡色眼睛，灰色的头发被铺上了阳光变得在边缘有些透亮，淡淡地发着光，让日向怔愣了一瞬。

“...你...”小男孩嗫嚅开口。

“什么？”

“哥哥是未来机关的人吗？”

“...咦？你知道未来机关啊。”

从门后面又走出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捏着手抬头看着日向，请他进去坐坐。日向的眸色稍微动了动，打量了一下周围后跟着老妇人走了进去。

总之运算了一下，应该不用特地和狛枝说。

 

 

因为探查的时候发现了地图上没有画出来的一片区域，导致进行了计划之外的调查，日向被拖到晚上十点多才到临时住下的地方。关上门的一刹那所有呜呜嗡鸣的风声都被关在门外，日向意外地发现家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台灯亮起一圈温暖的柔黄。

桌子上一摞摞的文件被整整齐齐地分类完，已经开始做重审与修正了。狛枝侧窝在沙发上，盖着厚厚的毛毯，轻缓地呼吸带着毯子微弱地一起一伏。重建区的供暖虽说是有，但尚未完善，冬季依旧有些难熬得过头，尤其对于狛枝这种天生就有些手脚冰凉的人来说恨不得随时都缩在毯子里不出来。

日向往桌子上扫视一圈，没有叫醒狛枝，摘掉隐形眼镜后就转身去厨房简单地烧起水，开始下调料做了一点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重建区竟然会有这种东西，不管是把食物分给他们的人也好，还是这里能出现这样的食物本身也好。

等日向回过神来，狛枝已经靠在门口等他了。他将开关关上，端着锅出来坐到了餐桌旁。

“什么时候能回去？”狛枝拉开椅子问。

“啊啊，下周三吧。按照工作进程的话，这两天把附近的状况统计完整，地图修改，人员统计，然后再有一两天做重建预设与预算...”

“真糟糕呢，居然要和原预备学科在这里再待上好几天。”

“说的什么话，明明一开始说要一起跟来的是你吧？...你又在挑食啊。”

“啊哈哈、无所谓啦，我本来就不吃这些。因为现在的日向君很受欢迎嘛，如果我不来的话，肯定又是和不知道谁一起来了。”

“虽然最开始和我说的是只有我出差来着。”

“...日向君，完全累傻了呢...虽然一开始那么说，最后肯定会安排两个人，这不是默认的规矩吗。既然如此的话，把什么都做不好的日向君交给别人才难以让人放心、好烫。”

“你还是别说话了好好吃饭吧。”

“等等、我要吃那个。”

“自己夹别的去。”

“...啊，该不会生气了？因为被我说了什么都做不好吗？日向君——”

“你吵不吵啊。”

“...因为只有一份我又想吃嘛。啊，当然我这样的人想要日向君特地为我预留一下什么的、简直太狂妄了太异想天开...”

“好了、好了！反正我也只是夹过来还没吃呢，给你就是了。”

“...哈啊？...不、不是吧，日向君，居然把自己已经夹走的菜再放到别人碗里...难以置信......”

“...”

“？”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下次要准备两份的意思。”狛枝从锅里捞出浸着浓郁汤料的菜色，在碗里沾了沾塞进嘴里，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用筷子轻戳了戳。“嘛，虽然我也知道日向君的用意呢。不，正因如此才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哦。”

日向叹了口气，看着狛枝垂下眼睛，隔着腾起的热气连脸颊的线条都模糊了半分。白色的头发像化在了冬季白色的雾中，让他突然无厘头地想到了一年前的冬天。

...说起来，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自打一年前狛枝醒来，先后经历了两个月的调整和三个多月的希望更生追踪，直到半年前，才从名义上解除了软禁的情况。然而尽管这么说，实际上在那之后的好几个月，无论狛枝去哪里都会被监视。

进入希望更生程序前的日向其绝望程度完全不比狛枝好到哪儿去，但与之相比，最起码日向的记忆没有受损，初期配合也很好，因此比狛枝更先一步撤销了监视。十四支部的后辈们为他们争取到了最大的权利，因此说撤销监视，就是真的将人交了回来。

刚醒来记忆混乱的狛枝真是让人一刻也不能放下心来。这还是醒来过了三四天才发现的事情。有的时候笑得开朗，只留着希望之峰前期的记忆，也不认识日向创；有的时候会留下绝望时期的记忆，对着机关的人笑得无害与清淡，却总让人品得出一丝异样。有的时候只保留了自相残杀的后期记忆，对同事展露轻蔑，失望，无视与区别对待的嘲笑；有的时候拥有完整的、所有的记忆，会平淡地笑着回应别人。

这个情况被推测是绝望时期各种事件的堆积，以及在贾巴沃克岛上的自杀行为，给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在那之后，狛枝又被无数次投入经过调整的希望更生程序衍生版，一次次慢慢地洗刷去绝望要素。衍生版的程序并不会覆盖原有的记忆，反而能够促进整合记忆，而因此狛枝的记忆、因记忆而生的人格与生活态度才终于稳定下来。

锅里的白雾一股股地往上腾，突然间陷入的沉默让日向的心里奇妙地颤动了一瞬。

...咦，这么说起来，这难道是狛枝的监视被收回后第一次出外勤吗。

 

日向抬手，挥了挥锅里冒起来的热气。对面的狛枝在热气散开后变得清晰起来，吃饭的样子也一如既往地显得很干净，明明也没有很刻意地在控制。而好像不知何时，竟然就连日向自己都习惯了这样的光景。

...第一次恢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的外勤，是什么感觉来着？

狛枝抬头看着日向的举动，灰绿的眸子里映着灯光和他的身影，有些不明所以然。

...啊，就连狛枝抬头看着他这样的景象，日向竟然都已经习以为常。

“...在做什么呢，日向君？”

“...不，没什么。”

“你没问题吗？看上去像因为完全把握不好自己的精力，完全透支了智商呢。不愧是原预备学科才能干出的没谱的事情...”

“好了、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啦。还有...怎么说呢。”

“嗯？”

日向没有立刻接过话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狛枝笑了起来，托着脸嚼完了豆腐才开口。浸满的汤汁在嘴里蔓延开，比食物本身要更烫一些，从喉咙熨过肺腔，再到腹部。

吞咽下去。

把饱满的汤汁吞咽下去，并不浓郁的味道，还有些格外地烫人，然而依旧让人浑身暖洋洋的。是的，吞咽下去，然后再这样，说出这样的话。

“总感觉真是太好了，能像现在这样。”

“...发生什么了吗，日向君？该不会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了吧...哈啊、都是因为我太差劲糟糕恶劣完全没有察觉到日向君的变化该不会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吗啊哈哈真是难以想象...”

“才不是啦！”日向打断狛枝的自言自语，“该怎么说呢...只是觉得发生了太多事，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很多，才觉得「啊，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他的人也是，我和你也是...总感觉很不可思议。”

“啊哈哈，突然开始感动起来了呢，日向君。啊，还有我吃完了。”

“哈哈，可能吧！放在那里就好了。”

“嗯。那我先去洗澡了哦。”

“啊。”日向随性地应了声，自然地接过狛枝放在桌子上的碗筷，端进了厨房。

毕竟不能让狛枝碰到这些东西呢。日向边拧开水龙头边想，水管滋滋地响了几秒后喷出水来，冲开了碗里的泡沫。

嘶，有点冰。

 

 

收拾完餐具整理完文件又洗漱完的日向才终于回到卧室，吱呀作响的门被日向控制在了尽可能轻的范围内，然而关门声还是吵醒了狛枝。

他睁开眼睛，视线追随着陷入黑暗中尚还不适应的日向，看他慢慢地摸索着前进，才终于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不管是手，还是脚，都是冰冰凉的。

日向君。

狛枝阖了阖眼。

日向君不会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吧。

就这样和自己继续相处下去，会在哪一天被自己的才能杀死呢？会后悔吗？...所以要怎么做呢，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又怎么可能能原谅自己。离开？还是要继续呆在这里呢？日向君真的很招人喜欢，说到底，大家应该都很喜欢日向君才对，与之相比，自己其实根本就是无所谓的存在。

...日向君。

“啊，抱歉。”察觉到狛枝睁着眼睛的日向顿了一下，“我好像吵醒你了。”

“没事，我已经醒了呢。你终于要睡觉了吗？”

“嗯。话说回来，今天意外地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狛枝睨了日向一眼。

“就靠着你那些消失了个差不多的、半吊子的人工才能，待在我身边还能平安无事一天，就该心怀感激了吧？”

“哈哈，说的也是。说实话，我还以为这边会更加艰难来着...毕竟还是刚起步的重建区，还在担心会不会遇到上次那样直接拿着刀冲上来的残党之类的。”

“所以说你上次果然是出差的时候被伤到的？”

“...啊。”

狛枝翻过身，扯紧被子往里钻了钻。

“哈啊，你真是蠢得没救了...就连珍惜自己都做不到呢。...往那边去点，冷死了。”

“所以都说了是不小心——对不起啦。”

“不不，日向君完全没有必要向我这种垃圾道歉...”

“不，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让你担心了啊。下次会注意的。”

“...日向君，你啊。”

“嗯？”日向转头看着背向他的狛枝。

“虽然说是无可救药的原预备学科，但姑且也在被未来机关当做重要的人力，稍微有点自觉...比较好哦...”

“我知道的。所以在说今天能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是很好的事情啊。”

没有回音。

日向撑起身，探过头去看的时候发现狛枝已经再次沉入睡眠之中。

...说什么已经醒了，这不是睡得很快吗。

睡着的狛枝很安静，表情也很平和，不如说是自然。舒展开的眉宇让整张脸显得甚至比平时要更像小孩子，狛枝的肤色比一般人要苍白一些，睡觉时总喜欢蜷缩起来，偶尔还会抱着被子不松手。

...如果。如果这个时候是抱着他的话，会怎么样？

日向垂下眼睛。

 

对于狛枝来说，哪怕是从程序中醒来，被幸运与不幸反复折磨的事情也没有停止过。尽管有保留了一部分神座出流才能的日向创在身边稍微中和了一下这种往复波动，但是正如狛枝所说，太过低估他的幸运可是会吃苦头的。

然而这其中有一种微妙的折中点。日向想。

对他来说的“幸运”，大多是一般价值观中普遍会认为“这就是幸运才能得到的”这一类事情、“依靠巧合才能实现”的事情，以及最重要的，要被狛枝有所认识到才可以。这两点缺一不可，只有同时满足了这些条件，才会被作为代价得到不幸。

换句话说，尽管狛枝对幸运的认知也不可能脱离一般价值观认定的幸运、事实上的幸运事件，但是并不意味着不能从中作出缓冲。

日向凑到狛枝身边，悄悄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无声的轻吻。

狛枝没有任何反应，呼吸没有半点变动，轻缓而绵长。

在睡。日向悄悄地笑着。

就比如说，这个吻不会有任何代价。

 

“晚安，狛枝。”

 

 

 

...我醒着的哦。

但是，晚安，日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