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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雁拂金河·
依旧是碧海蓝天,当年一行小鬼为...

依旧是碧海蓝天,当年一行小鬼为捉不到鲷而发愁,却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有的人被时间留在原地,封存成记忆,有的人被浪潮推着身不由己,无法停止地向前。

上一份资料@默千


依旧是碧海蓝天,当年一行小鬼为捉不到鲷而发愁,却好像上辈子的事了。

有的人被时间留在原地,封存成记忆,有的人被浪潮推着身不由己,无法停止地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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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于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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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即墨

【all邪】弥天大网

*主要是张家男团x邪,含有致死量的ntr、狗塑、不健全关系,请自行避雷

*全文2.1w字,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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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传说鬼门洞开的日子,偏又逢上了梅雨。

 

连日里细雨迷蒙,迷雾难开,霏霏脉脉地给整座城市都涂抹上了一层阴郁的色调。即便是在室内,鼻端也总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着潮湿和淡淡的霉味,工薪族免不了要面对上下班时泥泞的马路和堵塞的交通,打湿的裤脚和鞋袜更是让人黏腻腻的,于是季节性抑郁的情况也随之暴涨。

 

吴邪站在办公室的窗户旁边,将窗户拉开一道缝,俯视着楼下过往的人群。

 

他的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却没有抽,只是任由前...

*主要是张家男团x邪,含有致死量的ntr、狗塑、不健全关系,请自行避雷

*全文2.1w字,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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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传说鬼门洞开的日子,偏又逢上了梅雨。

 

连日里细雨迷蒙,迷雾难开,霏霏脉脉地给整座城市都涂抹上了一层阴郁的色调。即便是在室内,鼻端也总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着潮湿和淡淡的霉味,工薪族免不了要面对上下班时泥泞的马路和堵塞的交通,打湿的裤脚和鞋袜更是让人黏腻腻的,于是季节性抑郁的情况也随之暴涨。

 

吴邪站在办公室的窗户旁边,将窗户拉开一道缝,俯视着楼下过往的人群。

 

他的右手食中二指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却没有抽,只是任由前端烧出长长的一段烟灰后,自行落在窗台上,又被雨点晕开来,在瓷砖上形成一团不甚清晰的灰白色的污渍。

 

忽地一声鸣笛声穿过重重雨幕,传到他这间位于六楼的办公室的窗边。

 

吴邪循声看去,只见一辆不知是病人家属还是医生的私家车从医院大门升起的道闸杆下开了出去,车尾上的转向灯如同一团团红火,即便在雨幕中也清晰可见,仿佛什么害兽圆睁的眼睛,倒也符合鬼月的气氛。

 

医院门口牌子上被红色的车灯照亮,显出一行字来:杭州市精神卫生中心。当然,这只是官方的叫法,当地人更习惯称呼其为精神病院,或者干脆简称为“七院”,人们在吵架时习惯用“你是七院出来的吧”这句话来辱骂对方,意指对方像个疯子。

 

说到疯子,十多年前精神病研究领域出具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最易导致精神变态的职业有律师、记者、警察、神职人员,以及——心理医生。

 

换句话说,心理医生在对抗着病人的混乱与疯狂的同时,自己亦是离疯狂最近的人。

 

指尖上传来灼热的触感,原本沿着铅灰色雨幕弥漫开去的思维一瞬间收了回来,吴邪弹了弹差点烧到手指的烟灰,顺道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只见时针和分针形成了一个锋利的锐角。

 

他今天值白班,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可以下班了。这个国家的人对精神类疾病普遍抱有一种讳疾忌医的病耻感,大多数时候,他们宁愿一跃而下,把自己的脑浆涂在高楼大厦的地基上,也不愿意和心理医生聊上那么十分钟,因此吴邪的工作还算轻松。

 

只要平安无事的捱过这最后五分钟,他就能脱下白大褂,回到家中,打开一罐冰啤酒,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听着雨声,一边看这个月新出的论文。

 

但,就像夜班时绝对不能说“今晚没什么病人,真轻松啊”之类的话,否则马上就要迎来危重病人一样,就在吴邪盯着分针,指望它跑快点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不合时宜地敲响了。

 

抱着病历的护士从门后探出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吴医生,刚刚来了个患者,挂了你的号。”

 

只要是在上班期间来的病人,哪怕他来的时候离下班只有一秒钟,当班的医生就得负责到底。

 

看来今天的准时下班泡汤了。

 

“让他进来吧。”吴邪无声的苦笑了一下,在外侧的窗台上把剩下的小半截香烟捻灭,又关上窗,以免被敏锐的病人闻到烟味,举报到医务科那里去,导致自己与这个月的奖金无缘。

 

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的时候,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的烟瘾究竟是何时染上的?

 

他出生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温文尔雅、克己复礼的文化人,自己从小到大也是沿着这个路子走的,按理说完全没机会染上这样的不良嗜好,但似乎有一天反应过来的时候,烟瘾就已经成为了他这个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好像一道数学题,被人跳过了中间的解题过程,只留下一个干巴巴的数字作为结果。

 

吴邪试图再回忆一下,但大脑深处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疼痛打断了他这一行为。

 

算了,反正也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爱好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吴邪不再纠结,抬起头,看向那位走进来的患者。

 

第一眼,就让他挑了挑眉。

 

心理疾病一般会给患者带来程度深浅不一的失能症状,导致他们无暇打理自己的个人外貌,时常衣着头发凌乱,但这个人却全然不同。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面容文雅,皮肤白净,刘海梳得一丝不苟,身材高挑纤瘦,穿着贴合身材白衬衫和马甲,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就像刚从某个私募基金会下班的经理,而非需要寻求心理医生帮助的弱势群体。

 

“请坐。”吴邪观察着他,琢磨着这款大概就是小护士们津津乐道的“斯文败类”了,一边用圆珠笔轻轻点了点对面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同时在心里推测着他可能罹患的疾病:

 

一般来说这种职业精英患上焦虑症的可能性最大,也可能是睡眠障碍或者神经衰弱,这在面临极大工作压力的群体中尤为常见,光是这个月,他就接待过不下七八位类似情况的患者了。

 

他拿起挂号单,看见上面打印着对方的名字:张海楼。

 

他注意到对面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手腕上,佩戴着一只经典款的绿水鬼,不由暗暗咂舌,对这位患者的富裕程度又有了新的见解。

 

“张先生,下午好。”吴邪把病历翻到崭新的一页,摁出圆珠笔尖,将笔尖点在纸页上,上身稍微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既然你来了医院,想必是遇到了一些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张海楼笑了笑,伸手推了一下眼镜。

 

他不笑的时候还好,一笑起来就有些邪,仿佛完美的画皮崩了一角,露出下面的恶鬼面相。

 

七月半,正是恶鬼爬过黄泉,重返人间的日子。

 

吴邪握紧手里的笔,暗暗将心里的警惕程度调高了不少,作为心理医生,对危险的基本敏感度还是有的。

 

这座医院里也不是没发生过患者暴起伤人的事件,而很显然,精神病患者在发病期间无刑事责任能力,碰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过去几年,我偶尔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并不严重,大部分时间我都能区分幻想与现实,不会真的被它影响,以至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只是最近这种情况变严重了不少,我越来越无法抑制自己的幻想,忍不住去完善幻想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工作上都没有办法专心了,这是打我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的事儿。我能感觉到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它们就像惊蛰后的蝉,拼了命也要把土层拱开,哪怕是死也要见一眼天日……”

 

“情况有所恶化?”吴邪唰唰记录的笔一顿,面色变得有些严肃,“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听到过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或是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张海楼闻言笑了一声,“吴医生,来这里之前,我也针对自己的情况阅读了一些相关的文献,姑且还算对心理学了解一些皮毛。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幻听幻视的症状,也并非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只是这些幻想在我内心深处积压久了,无处排遣,我害怕有一天会在它们的驱使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照我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一天或许并不远了。”

 

吴邪犹豫了一会儿,将病历上刚写的一行字给划了去,开口道:“其实绝大多数人的内心都会存在幻想,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积极正面的幻想有时候是抵达成功的辅助手段,想像的“魔力”可以通过心理暗示,使我们潜在的可能得以实现,比如幻想自己升职加薪,或是找到合心意的对象,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弄清楚幻想的源头,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了解自己的内驱力,也许你可以试一下。”

 

张海楼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你也会有幻想吗?关于对象的那些。”

 

吴邪一下子没听懂,“什么?”

 

张海楼双手十指交叉,毫不客气地将手肘搁在吴邪的办公桌上,同时身体前倾,这在心理学中是典型的感兴趣的表现,“吴医生,你幻想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你偏爱文弱的还是健壮一些的?年轻的还是年长的?你对眼镜有特殊癖好吗?”

 

吴邪被他问的心下不虞,心道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来医院看病还八卦起医生的私事来了?

 

当然他面上没表露出来,只是用笔尖用力敲了敲桌面,提醒道:“张先生,我们今天讨论的中心是你,我只是一个倾听者。”

 

“哦,好吧,”张海楼松开双手,朝后靠在椅背上,“你说得对。”

 

于是话题又转了回来。

 

“张先生,你有没有想过用正常的途径将幻想变为现实呢?堵不如疏,就像饿了要吃饭,累了要睡觉一样,适当的纾解也许能缓解你的压力。”

 

“正常不了的。”张海楼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

 

吴邪随手在病历上写了几个词,又抬起头,示意自己有认真听。

 

“因为那些幻想违背了道德,也许……也违背了那么一点点法律。”张海楼说这句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吴邪,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邪用余光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确认上面亮着正在运行的红点后,才开口道:“不用害羞,不论你想到什么都可以跟我讲,医院有规范的保密制度,我不会将今天的谈话透露给第三个人的。”

 

“好吧。”张海楼又笑了一下,“既然是吴医生的要求。”

 

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吴邪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邪性的笑容,又觉得背后毛毛的起来,一下子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掉进了对方的言语陷阱,也许自己应该拒绝才对?

 

但话已出口,碍于医德,他只能安静地听下去。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张海楼眯着眼睛,道。

 

“……”吴邪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王炸。

 

“做孤儿也怪不了谁,天下的孤儿千千万,要怪就怪我自己命不好。好在我人长得不错,脑子也机灵,被人看中挑了回去。”

 

吴邪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纠正对方的用词,“你是指被人收养吗?”

 

张海楼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挑……收养我的人家姓张,也是他们赋予了我现在的姓氏。他们花了钱,自然不是为了做慈善,白白给我吃穿的,而是要我给他们家的大少爷当狗——哈哈哈!其实你见的多了就会知道,当狗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当某些人的狗可比做人来得体面多了,多少人想当张家的狗,就这,头都磕破了还找不到大门呢!”

 

吴邪情不自禁地又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的监控。

 

张海楼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兴致勃勃道:“不过这也很正常,大少爷是天,我是地上的泥,大少爷金尊玉贵,我卑贱如尘埃。从我踏入张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这条命活着就是为了大少爷,只有大少爷活着我才能活,大少爷死了,我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这是老天爷的意旨,是上天注定的事情,谁又能说半句不对呢?”

 

“和我同批入选的还有不少孩子,我们一起参与训练,学习如何赤手空拳的搏斗、如何使用武器、如何高效地杀……处理不需要的废物,能学出头的十个里面只有一两个,我就是其中之一;截止到这里,他们说我作为一把刀已经足够锋利了,但还不会藏锋于鞘的道理,不配在大少爷身边侍奉,于是又把我送出去留洋,让我读商科,学习各种应酬的礼仪和人情世故,学习如何在下手的前一刻还能对着仇敌彬彬有礼的微笑。”

 

“终于,在我毕业的那一天,一个张家人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不错,现在你有资格当大少爷的狗了。”

 

张海楼的语气有一种诡异的亢奋,就好像自己能当上大少爷的狗是一件多么光荣、多么求之不得的事情一样,完全不觉得这种尊卑分明的封建作风放在二十一世纪有多么违和,甚至让人想要拿起手机报警。

 

吴邪用食指的指腹搓着笔杆,几次想要打断他的叙述,但是又强忍了下来。

 

心理医生要扮演的角色是倾听者、开导者,而非质疑者。在不能确定对方所说的一切是真实的经历还是编造的故事之前,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贸贸然询问对方是否需要法律援助,以免刺激到张海楼的情绪,造成更加无法挽回的后果。

 

“所以……你的幻想是逃出那个家庭?你既想报答张家的养育之恩,又不愿以自己的自由为代价,所以才拼命压抑这个念头,以至于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否定?”吴邪尽量委婉地试探道。

 

“当然不是了,我在张家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张海楼莫名其妙道:“我要说的幻想和接下来的事情有关。”

 

“我回国以后,接到的第一个来自张家高层的任务就是——拆散大少爷和他的恋人!哈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都快把肠子笑断了!张家就是做刀口舔血的生意起家的,你在任何一座城市的任何一条河里都能找到我们沉下去的水泥桩,嗯……里面有肉馅的那种。”

 

“如果说张家人都是择人而噬的恶狼,那么大少爷就是那个统领群狼的狼王,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冷血、残忍、酷烈,结果——结果他居然放着偌大的家业、放着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狗不管不顾,跑出去玩起了什么真爱游戏,非要金盆洗手,和他那个一无所知的小恋人双宿双飞,天呐,这是什么上个世纪才有的老掉牙的偶像剧情节吗?你说说看,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笑话吗?”

 

张海楼笑得真情实感,笑得眼角连眼泪都渗出来了,随着他的不断讲述,吴邪感觉大脑深处有一块地方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摁住自己的额头,想要用力揉一下,缓解这种并不剧烈却细密绵延的疼痛,又意识到不能在病人面前失态,只能放下手,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所以,你最后拆散了他们吗?”

 

“当然,但结果不是重点,重点是过程。我刚开始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本来是想一枪把那个小恋人送上天的,干脆利落,一了百了,很符合我的风格,就算大少爷事后要杀我也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张海楼看了吴邪脸上的表情一眼,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别这么看我,吴医生,这对我们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再说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后面会……”

 

他越说越轻,后面几个字听不清了。

 

你不用解释得这么清楚,之前你用那种轻松的语调说起把人浇筑到水泥桩里沉塘的时候,我就对你们家的法外狂徒的情况有了大概的想象。吴邪在心中默默道。

 

想到值班的护士此时就在门外候着,只要大声呼喊,外面的人就能及时听见,吴邪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正式动手前,出于好奇,我偷偷去看了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和他的恋人。”

 

张海楼脸上显现出梦幻般的微笑。

 

“我换了一张脸,潜入了那所名牌大学——哦,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大少爷的恋人就是那所名牌大学的学生,家世清白,成绩优异,听起来和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对吧?简直比蝴蝶和飓风的差异还大,也不知道他跟大少爷是怎么认识的。那种白得跟张白纸似的人,就应该按照社会所期望的那样,好好读书,毕业后在高校或者研究所里谋取一个清贵的职位,好像靠餐风饮露就能活着,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世俗的烟火气。”

 

“我装成送外卖的,跑到他们上课的教室外面,隔着玻璃窗往里面一看——嚯,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整个人白的好似在发光,睫毛又卷又密,穿着件白衬衫,浑身上下浓浓的书卷气,手里拿了支笔,往窗边那么一坐——硬生生把周围的人都比成了不堪入目的凡夫俗子、庸脂俗粉!前几年那个号称长了一张校园初恋脸的男明星,呿,根本比不上他一根小指头!怪不了他们专业的女生一下课就围在他身边,各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跟他说上一句话。”

 

“等等,你说围着的都是女生?”吴邪忍不住打断他,“你说的这个恋人——他是男的?”

 

“没错。”张海楼又露出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两只妖邪的眼睛盯着吴邪,“吴医生,说起来也巧……那个人不仅是男人,而且也是学心理学的,跟你一模一样呢。”

 

“……”

 

吴邪手指蜷缩,喉咙发紧,看了看位于张海楼身侧的办公室大门,犹豫着要不要下一秒就大声呼救。

 

察觉到他的不安,张海楼率先移开了视线,那种无孔不入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

 

“心理学专业是近些年的大热门,也许是巧合吧。”再开口时,吴邪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头痛好像更严重了,该死……对了,香烟可以缓解这种疼痛,但……现在还不行。

 

吴邪克制住了当着病人的面把烟盒掏出来的冲动,重重地咳了几声,捂着嘴道:“请……请继续。”

 

张海楼不置可否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陷入了那种粉红色的回忆状态:“他们那节课上了多久,我就在窗外看了多久,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再不离开就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教室门口,藏在远处的楼梯间里,继续朝这边偷窥。”

 

“学生们鱼贯而出,他也在人流之中。很奇怪,他并不是里面身高最高的,但却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和其他人区分开来,我就那么隔着过往的人群,死死地盯着他,直到看见假装成普通人来接他下课的大少爷——那个五岁就能面不改色拧断别人脖子,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大少爷,为了他,正在努力假装成一个普通人,就为了能和他在一起——那种卑微、那种违和感——让我全身上下都发起抖来!不仅仅是因为发现被我视若神明的大少爷在外面伏低做小,更是因为,”

 

张海楼舔了舔嘴唇,双颊浮现起不妙的红晕,“更是因为,我心中涌起了一大股以下犯上的、悖逆的快感——我知道,我对大少爷的恋人一见钟情了!一条狗居然生出了叛逆之心!什么身份、什么尊卑,在那一刻统统不重要了,我只想把那个人抢过来,从我的主子那里抢过来!”

 

明明是夏日,吴邪的额头上却布满了冷汗,后背上也是。他抽出一张面巾纸往脸上摁了摁,想要吸去多余的汗水,放下纸巾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神经质的发抖。

 

“你怎么了,吴医生?怎么面色这么难看?是中暑了吗?”张海楼关切地说着,也不等吴邪回答,站起身,反客为主地从桌子上拿起一只玻璃杯,走到饮水机下面,接了大半杯冷水,又兑了些开水进去,走了回来,将杯子递给他,“你看你,流了这么多汗,喝口水吧。”

 

“谢谢。”吴邪下意识地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发觉里面的液体不冷不热刚刚好,是他最喜欢的那种,既能让人微微发汗,又不至于烫伤口腔的温度。

 

是他故意的?还是单纯的巧合?

 

吴邪捧着玻璃杯的手指不易察觉的一僵,装作被烫到的样子轻轻吹着水面,却迟迟没有下嘴。

 

张海楼见他不喝,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的表情,继续道:“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就放弃了暗杀他的想法。也许你会觉得一见钟情什么的不太现实,都是天方夜谭,但对我们这种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的疯狗来说,他看上去又安静,又温柔,是那种让人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打折蔬菜,一起下厨,然后边吃晚饭边聊天的那种平凡日常。漂流过沧海,精疲力尽的人,怎么会不渴望登上陆地呢?”

 

“所以我违拗了上面的命令,在他身边悄悄潜伏了起来。大少爷是很忙的,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每当大少爷不在的时候,我就会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尽可能近得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他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我可能就在教室门外,也可能藏在窗户外面的树冠里,当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易容成他旁边无数普通学生的其中一个,当他睡着——这差不多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我可能藏在衣柜里,可能躺在床底下,也可能就明目张胆地站在他的床头,光明正大地俯身欣赏他的睡颜——我说过,他白得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一无所知,又怎么会想到这世上还有我们这种人存在呢?所以他从来不会怀疑桌上吃剩下的半个面包去了哪里,也不会留意自己的衣物总是数目不对,更不会知道有一个大活人一直躲在他的影子里,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知道他爱吃什么菜,有什么下意识的小动作,睡觉的时候喜欢侧卧而非平躺……”

 

“等一下!”吴邪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张海楼的陈述,“张先生,我必须要提醒你,你所说的这些行为已经有侵犯他人隐私的嫌疑了,虽说心理医生要遵守保密条例,但当涉及到他人生命安全的时候,就属于保密例外的情况了。你今天说的这些,我不会主动去举报,但若是司法卫生公安机关找上门来,要求我配合调查,我也是不能拒绝的。”

 

“但是你没有证据,不是么?”张海楼摊开手掌,朝吴邪眨了眨眼睛,甚至显得有些不符合年龄的俏皮,“我所说的这些都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如果警方来问我,我也可以说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毕竟我也没有真的对那个人做出什么事情来,只是悄悄跟踪他而已,就连监控都不会拍到我的衣角。”

 

他说着这些话时,甚至挑衅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正在工作的监控摄像头。

 

“‘这场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张家人是不配享有理所当然的平淡日常的,作为继承人,大少爷的叛逆恋爱游戏又能玩多久呢?”

 

张海楼叹了口气,似乎真心实意地在为他的主子感到惋惜。

 

“他最终还是被家里的族老们抓了回去,打包扔去国外继承家业了。‘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宣誓做我的爱人,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多么动听的情话!但即便在戏剧里,罗密欧与朱丽叶最后也没能在一起,而是一个服毒,一个自刎了,就如那个以为自己被大少爷一声不吭抛弃的小可怜一样,他当时那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呐,啧啧。”

 

吴邪被他做作的咏叹调弄得有些反胃,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没挡住的汗水弄得他眼珠子有些涩涩的疼,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追问道:“所以那个倒霉的恋人,最后还是被你们家给弄死了?”

 

“什么?当然没有了!我……还有另外几个人,我们设法在张家的眼皮子底下保住了他。”张海楼语焉不详,转而补充道:“当然,为了防止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自己往张家的枪口上撞,我们不得不对他的记忆动了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手脚。现在他过得很好,大少爷不在,我也终于能不受拘束地跟踪他、窥探他,而不用时刻担心被大少爷发现了。”

 

“照这么看,你应该夙愿以偿,心满意足了才是,又怎么落到要来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呢?”吴邪忍不住有些讥讽地反问道。

 

“……因为大少爷就要回来了。”

 

张海楼突然不笑了。

 

“即便是和历代张家继承人相比,他也是其中最天才的那一个,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就已经将整个张家都握在掌中。那些曾经逼迫他离开的族老们,一个个都死在了他手里,你明白吗?已经来不及了,他就要回来了!我现在的幸福是从他手里偷过来的,但是马上,这偷来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的幻想要彻底破碎了!”

 

张海楼说着,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只从指缝里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的神色绝望、恐惧、深沉又疯狂。

 

他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了一会儿,仿佛在咒骂,又像是在对谁恳求。

 

他突然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露出下面那张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面容。

 

“让你见笑了,吴医生。”张海楼微笑着致谢,仿佛刚刚的癫狂只是一场幻觉。

 

“果然,说出来以后感觉好多了。你的治疗很有效,不愧是曾经的高材生。”

 

不,我没有治疗,全程都是你一个人在表演而已。吴邪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能帮到你,我很高兴,不过预约的时间快到了。”吴邪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挂钟,口是心非道:“如果你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场景,改天可以继续挂我的号,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张海楼站起身,恢复了那幅斯文败类的模样,和吴邪握了握手,意味深长道:“那么,再见了,吴……医生。”

 

他舌尖一转,似乎将某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字眼吞了回去,临时改成了别的称呼。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面,吴邪叹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般放松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但没有抽,而是放在杯盖上,习惯性的用尼古丁刺鼻的燃烧味道来安抚自己。

 

自从从业以来,他遇到过的难搞的病人不在少数,但没有谁像今天的张海楼这样,给他带来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强烈压迫感,让他怀疑起这场心理咨询中到底谁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谁才是医生?谁才是被审视的患者?

 

吴邪放空地看着面前的香烟越烧越短,目光顺势落在玻璃杯上,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瞳孔猛地放大——

 

他在办公室里常用的这只玻璃杯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医院庆祝五十周年时发放给医护人员的福利,因为是批量定制的款式,所以每个人都一样,只有上面蚀刻出来的Logo是随机的。

 

比如他的杯子上是一只被蛇缠绕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而和他搭班的护士,杯子上则是一行花体的“五十周年纪念”。

 

刚刚这两只玻璃杯就随意摆放在桌子上,虽说Logo有些不起眼,但吴邪自己当然分辨得出来属于自己的那只。

 

可问题是,刚刚张海楼在给他倒水的时候,没有经过询问就拿起了刻了蛇杖的那一只,好像笃定自己不会选错——他是怎么知道的?!

 

“……”吴邪苦大仇深地盯着桌面上那只漂亮的玻璃杯,仿佛盯着自己的仇人,一种被海水淹过头顶的窒息感随着涨潮缓缓没过他的口鼻,他忍不住蜷缩起腰,想把自己埋进靠背椅的椅背中去。

 

他反复思索,确定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张海楼的存在,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对方说的那些话仿佛还在他耳边回响,让他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下意识地逃避往更深处思考。

 

就在他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敲门的声音拯救了他。

 

吴邪猛地呼出一口气,重新找回了呼吸的能力。

 

“是谁?!”他死死盯着门口。

 

“吴医生,是我。”探头进来的护士看到里面的人眼眶泛红的狼狈样子,被吓了一跳,“你还好吧?我看病人离开半天了,你还没有出来,所以过来问一句,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辛苦你了,我只是昨晚没睡好,导致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吴邪抹了把脸,朝她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微笑,“回去休息一晚就好了。”

 

他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站起身,解开身上的白大褂,挂在墙上的钩子上。

 

护士看了两眼,忍不住道:“吴医生,要不你也学我们弄个名字贴缝在在制服上吧。”

 

“什么?”吴邪回过头来,面露不解。

 

“就是这个东西。”护士翻开自己的领口,给他展示了一下隐藏在领子下的一块绣着自己姓名的小布片,“很方便的,在网上就能定制,缝在衣服上,免得跟别人的弄混了。”

 

为了防止院内交叉感染,医院的工作制服会由专人每周收集两次,送去洗衣房统一洗涤消杀,高温烘干后再送还到相应的科室,保证当日上班医护人员总有干净的制服可穿。

 

“底下的小护士跟我反馈了好几次,说每次洗衣房送回来的中码白大褂总是少一两件,只能去库房领取新的,去的次数多了,库房的人还怀疑我们在倒买倒卖呢。吴医生,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你才穿中码的,不如学我们一样,在衣服上做上记号,想来下次洗衣房的工人就不会再弄错了。”

 

她抿了抿嘴,又打趣道:“如果你不会针线也没关系,可以拿到科室里面来,不少小护士都排着队想帮你的忙呢!”

 

吴邪回想起了刚刚张海楼意有所指的话:不知道有人跟着他……也不会留意自己的衣物总是数目不对。

 

护士见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赶紧闭上了嘴。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考虑的。”吴邪回过神来,勉强朝她道了个谢,脚步急匆匆地离开了科室,就好像背后有鬼在追着他一样。

 

——

 

自那日张海楼来过以后,在吴邪的提心吊胆之中,一连又过了好几日。

 

这几日都风平浪静,上班准时打卡,下班准时走人,仿佛张海楼就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患者,那天凑巧挂了他的号,找了个陌生的医生倾诉了一通,然后再也不见,一切的惶恐和不安,都只不过是他自我意识过剩所带来的错觉。

 

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吗?

 

吴邪一边咬着笔,一边翻看着这几日的病历,忽然自己办公室的门框被毫不客气的敲了两下。

 

吴邪抬头一看,赶紧道:“主任好。”

 

“摸鱼呢?”主任看了一眼他桌上摊得乱七八糟的资料,了然道。

 

“没,没有,我正在整理病历。”吴邪脸一红,赶紧把被自己咬得乱七八糟的笔丢下,做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

 

他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思考的时候喜欢下意识地咬笔头,这个爱好从他读书的时候开始就伴随着他了,吴家二叔以为十分之不雅,为此事好好教训过他几次,无奈就是改不了,于是就这么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众所周知,在医院上班,钱包放桌子上没人拿,但一旦有笔放桌子上,往往回个头就不见了。有时候写病历写记录写到一半,被突然来的事打断出去下,回来笔能就不翼而飞了,或许过几天就会发现自己的笔在别的医生的白大褂上插着。

 

吴邪的这个小恶习倒是给他留了一个方便之门,那就是在医院里看到哪只笔上面有牙印,就知道这支笔一定是自己的,不怕对面不认账。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反正你下午没会,就去高校走一趟吧。”主任用魔鬼般的笑容着给他派了个外勤,“去你的母校宣讲大学生心理健康,怎么样?你可得好好感谢我,给你这么好的机会重温青春岁月。”

 

这种活动年年都有,属于是医院公益活动的一部分,不完成是要被卫健委狠批的。以往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都是交由王医生去的,他惯会插科打诨,各种段子贯口张嘴就来,能够轻松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寓教于乐。可惜王医生这几日去外省交流去了,科室没人,于是这个活计就落在了吴邪头上。

 

“非去不可吗?”吴邪哀叹着尝试挣扎。

 

“你不去,难不成让我去吗?下午给你放假,宣讲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休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主任的态度很坚决。

 

胳膊拗不过大腿,吴邪只好依依不舍地挥别了有着空调和躺椅的舒适办公室,钻进了高校那边派过来接人的车。

 

随着车窗外的风景渐渐熟悉起来,吴邪不由想到,他毕业工作以后似乎就没有回过母校。明明和上班的地方就在同一座城市里,路途也并不遥远,可他怎么就从没想过回来看一看呢?

 

难道是我在大学里遇到过不愉快的经历,所以潜意识里不想回来?吴邪努力思索了片刻,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大学生活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没有所谓出人头地的风光一刻,也没有被人故意霸凌或冷落过,就是每天按课表上课,去食堂吃饭,按时交作业,偶尔去图书馆泡一下午,和室友也都维持着点头之交,存在感稀薄的就像一片影子。

 

不,不对,图书馆里还有别人,就坐在我身边,我还跟他说毕业以后就……就怎么来着?我承诺了什么?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了?这种违和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了,既然是好朋友,怎么会毕业以后就断了联系,到如今,就连对方的脸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吴邪晃了晃脑袋,熟悉的头疼打断了他的思路。

 

再抬起头时,偌大的礼堂里已经坐满了满脸好奇的学生,一双双眼睛正盯着站在讲台上的自己。

 

无暇细思刚刚那种仿佛被人拉闸断电的感觉,吴邪只能收拾好心情,先将眼前的工作应付过去。

 

大学生心理健康宣讲年年就是那么老三套,先自我介绍一通,然后进入劝导环节,譬如挂科了也不要想不开,上了大学也不能自暴自弃,天天烂在寝室里打游戏,以及为什么要洁身自好,如何树立健康的恋爱观念……这一套说辞吴邪就是听也听王医生背熟了,因此中途没有什么磕绊,非常流利得就结束了演讲。

 

而且他还比王医生多出了一个优势,王医生身宽体胖,讨喜是讨喜,就是不合女大学生的眼缘。吴邪就不一样了,人长得好看,脸又嫩,脱下白大褂就能毫无违和感的混进大学生的队伍,因此台下不少听讲座的女学生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等问答环节一到,就争先恐后的举起手,想要和小吴医生多亲近交流。

 

吴邪随意点了个女学生起来,就听她大声问道:“吴医生,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没有,下一个。”吴邪感叹于现在女大学生的大胆,但也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因此并未反感,只是有些无力地扶额回答。

 

“没有女朋友,那男朋友有吗?”孰料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学生紧接着就发问道。

 

吴邪笑了笑,理所当然地就要否认,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张了张嘴,唯有一片寂静无声。

 

吴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明明没有手扼住那里,他却产生了被人掐住脖子的错觉,声带的肌肉不自然的痉挛着,仿佛要阻止他把那句否认的话说出口。

 

他半天没有回答,学生们也渐渐察觉到了台上的医生反应有些不对劲,半是好奇半是茫然地盯着他看,底下嗡嗡的讨论声音越来越响。

 

快否认啊!你不是从没有谈过恋爱吗?底下的学生都看着你呢,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赶紧否认?

 

吴邪越是焦虑,就越是说不出话,就在他有些没轻没重地握住自己的脖子的时候,礼堂的最后一排突然站起了一个身影。

 

“都安静。”那个身影说道。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并不严厉,却让学生们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八卦的嘴,像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吴医生是学校特意从医院请过来的专家,是谁教你们这么没大没小的,窥探他人的隐私?嗯?”那个人继续平静地发问。即便是在夏日,他也穿着一件驼色的薄款风衣,衬衫扣到了最上面那颗扣子,连一寸多余的皮肤都吝啬于展示。

 

没有学生敢大着胆子和他对视,尤其是刚刚提问的那个人,几乎要把脑袋缩进胸腔里去。

 

那个人抬手看了眼腕表,用左手手指点了点表盘,“离下节课开始还有五分钟,还愣在这里干嘛?都散了吧,希望你们下去以后,好好反思一下今天的行为。”

 

眼见局势被对方控制住,吴邪脑袋里有些浑浑噩噩的,他用一只手臂撑着讲台,勉强维持着体面的姿态,看着学生们乖乖地有序离场,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他听见第一排有一个女生用庆幸的语气和同伴小声咬耳朵,“吓死我了,每次张教授生气的时候,我都有种他会掏出枪来朝着我们扫射的错觉,幸好他平时不怎么生气。”

 

张教授?怎么又是一个姓张的?吴邪下意识地皱眉,觉得这段时间身边姓张的浓度是不是有些过高了。

 

学生很快走了个一干二净。

 

张教授从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走到讲台边,朝吴邪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道:“张海客,历史系教授。”

 

“吴邪。”吴邪有气无力地和他握了一下,“感谢您今天替我解围。”

 

“不用谢。现在的学生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偶尔也会被他们架得下不来台。”那人的回答十分善解人意。

 

“今天多亏了张教授啊!”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本想询问吴邪怎么会突然站在讲台上愣神,但看到他虚弱的脸色,原本有些不客气的话又咽了回去,以为他是急性中暑了,连忙问道:“吴医生,你不要紧吧?”

 

吴邪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头有点痛,我歇一会儿就好。”

 

张海客看了负责人一眼,“你去忙吧,吴医生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负责人本想说他还要负责把请来的贵客完璧归赵的,可和张海客的双目一对上,就稀里糊涂地把话咽了回去,摆了摆手,离开了。

 

这下礼堂里只剩下两个人。

 

张海客观察了对方片刻,突然抬手摸了一把吴邪的额头,把他湿漉漉的刘海摸得翘了上去。

 

这个动作所蕴含的亲昵意味远远超过了陌生人应该有的安全社交距离,吴邪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朝后面躲去:“你——”

 

“一额头的虚汗,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张海客泰然自若地收回手,仿佛大惊小怪的是对方。

 

吴邪哽了一下,“谢谢关心,我要回……”

 

“我办公室里正好有解暑的药,吴医生不如去我那里吃了药,歇一会儿再回去吧。不然看你这样子,只怕半路就要晕倒在马路上。”似乎是怕他拒绝,张海客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刚刚还在谢谢我替你解围,现在不会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他都这么说了,吴邪也只能答应下来,同时也有些奇怪地摸着自己的额头,“我以往夏天从没中过暑,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

 

张海客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变沉了一些。

 

两人出了礼堂,顺着林荫道下面的阴影往历史系的办公楼走,走到半道,张海客似乎看到了什么,匆匆说了句“站着别动,稍等一下”,不到片刻,又拿了瓶水回来,将瓶身贴在吴邪的脸上:“舒服点了没有?”

 

吴邪被冰得一激灵,赶紧从脸上拿了下来过来,发现是一瓶冰镇的无糖乌龙茶,瓶身上还挂着细密的冷凝水珠。

 

作为一个杭州人,吴邪偏好甜口,也喜欢喝茶,但偏偏不喜欢甜茶,因此这种不太受欢迎的苦涩饮料反而击中了他的好球区。

 

面对对方的善意,吴邪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此刻的状态确实很需要这瓶冰水,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收下,“谢谢。”

 

“数数你今天都跟我说了几遍谢谢了?”张海客揶揄道:“与其说这个,不如留着精力,一会儿说点别的。”

 

吴邪抿了几口冰茶,感觉雾蒙蒙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不少,他这才发现这位张教授长得和自己居然有三四分相似,但相似的五官在对方的脸上就显得凌厉不少,不像他自己,长得没什么攻击性。

 

难道这就是他照顾我的原因?因为觉得我长得面善?吴邪胡思乱想着。

 

“刚刚你在讲台上是怎么了?好像被人突然捏住舌头似的。”张海客随意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起这个,吴邪也是一头雾水,“就在我准备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发不出声音了,跟急性心理性失语症的症状有些类似,就好像……”

 

他绞尽脑汁地想要描述当时的感受。

 

“就好像,你的身体想要否认,但你的灵魂阻止了。”张海客道。

 

“对!”吴邪愣了愣,突然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正转过身来,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眼神注视着他。

 

“有趣,真有趣,以前从未出过这种情况,偏差值的来源是“爱”么……”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我手头的一个研究课题罢了。”张海客不甚在意道:“哦,我办公室快到了。”

 

现在是下午第二节课的时间,办公室里没有其他空闲的老师,张海客在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找了找,还真掏出一盒没拆封的十滴水来。

 

吴邪为自己刚刚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玩“我家的猫会后空翻”的把戏而感到有些羞愧,从一板药上拆下一瓶,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张海客脱下风衣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打开空调,又拉了张靠背椅过来,让吴邪和自己相向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吴邪有点怀疑自己此刻坐的位置是平日里专门提供给那些挂科的学生的,因为这个面对面的谈话模式真的很像三堂会审。

 

正常情况下心理咨询师和来访的患者都是稍微侧对着坐的,为的就是避免面对面给患者带来过大的精神压力。

 

“吴医生,你在医院里就职的是神经电生理室这种偏理论型的科室,还是心理咨询这种以实践为主的科室?”

 

“是后者。”吴邪惊讶于对方居然对旁人讳莫如深的精神病院有所了解。

 

“那么,”张海客的手指在靠背椅的扶手上点了点,微笑道:“你能帮我做一个简单的心理咨询吗?就现在。”

 

“现在?在这里?”吴邪有些抗拒,环顾四周,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并非规范的问诊流程……”

 

“没有上升到那种地步,只是简单聊几句家常而已,”张海客明明在微笑,语气却不容拒绝:“就当是对我刚刚伸出援手的回礼吧。”

 

吃人最短,拿人手短,吴邪现在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了。

 

但他又不能把喝进去的十滴水给吐出来,只能从靠背椅上直起腰,尽量拿出专业的态度,“请讲,但我不保证一定能帮助到你。”

 

“无妨,有时候倾听就是最大的帮助。”张海客这么说道:“我所苦恼的事情,和我的家庭有关。”

 

吴邪睁大眼睛。

 

——“我有三个弟弟。”

 

吴邪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刚刚差点以为对方也要张口就是“我是个孤儿”了。

 

既然对方有这么多弟弟,那应该父母双全吧?也是,怎么可能出门遇到一个人就是孤儿?那也太不符合统计学了,这里又不是哥谭。

 

“我所在的家族是一个大家族,不只是主家,还有各种旁系,人数非常之多,勾心斗角的情况也有存在,不过我和弟弟的感情都挺不错的,那种争夺家产的事情在主家完全不会存在。”

 

豪门狗血八卦恩怨人人都爱,吴邪难得找回了一点刚当上心理医生时的乐趣。

 

“作为哥哥,作为兄弟中最年长的那个人,我自然肩负着教导弟弟们茁壮成长的义务,时时刻刻警醒着,生怕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弯路。”

 

“这么看来,你确实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哥哥。”

 

“谢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张海客对吴邪的夸赞欣然笑纳,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好景不长,弟弟们很快步入了叛逆期,变得没那么听话了。”

 

“是产生厌学情绪了吗?还是沉迷于追星了?这些都是青春期少年少女的正常表现,家长无需过度忧虑的。”

 

“都不是。”张海客狠狠皱起眉头,像是接下来的事情十分难以启齿一般,“我那个最出色,被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弟弟,在外面看上了一个……看上了一只流浪狗吧,对,嗯,小流浪狗,他想要捡回家养起来。”

 

本以为自己能听到一场当代《雷雨》故事的吴邪被这个突兀的转折震撼得目瞪口呆:“……嗯?”

 

怎么画风一转,从宅斗频道变成萌宠频道了?

 

“就是那种白色的,小小一团的狐狸犬,娘了吧唧的,女生大概会很喜欢吧,唉,也不知道我弟弟看上他哪儿了。”张海客眼睛瞄着吴邪,心不在焉地描述着细节。

 

“所以你们家的家庭矛盾,就是这只狗引起的?”

 

吴邪被他莫名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动了动胳膊。

 

这算什么?豪门恩怨之一条狗引发的血案?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家的家规比较严,流浪狗这种东西,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家门的。”

 

张海客好像被自己说出口的话给刺了一下,挪开了目光,眉目间闪过一丝狠厉,又被他按捺了下去。

 

“但我弟弟也不知吃了什么迷魂汤,就非那只流浪狗不要,恨不得吃饭睡觉都抱着那只狗不撒手,天呐,谁知道那只没有教养的小野狗会不会咬人,身上有没有跳蚤?”

 

“家里的长辈不支持他收养这只狗,毕竟我们家不缺钱,狗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他开口,无论多么珍惜、多么昂贵的赛级犬,也能连夜送到他卧室里去,何必把一只杂种狐狸犬当个宝呢?”

 

“可他偏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说什么这辈子只要这只狗,别的狗再好都不是这只狗。可笑,我这个做哥哥的,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弟弟竟然还是个天生的大情种呢?”

 

吴邪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是那位爱狗如命的弟弟更奇葩,还是张海客家里的规矩更奇葩。

 

“让小孩子收养自己喜欢的流浪动物也没什么吧,许多动物都可以给儿童提供情感支持,一只小狐狸犬也不可能把你们家吃穷,只要提前做好驱虫,打好疫苗就行,你们家何必非要因为这点小事,跟孩子闹翻呢?”吴邪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什么小孩子?他已经工作了!”张海客眉毛一横,纠正道。

 

这下吴邪更不敢随意发表见解了。

 

“反正他就那样玩物,玩狗丧志了,家里不让他养狗,他就干脆连家也不回了,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整日和他的宝贝狗待在一起,连我这个哥哥也不要了。”

 

张海客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怨气冲天,就像眼睁睁看着纣王宠信妲己的比干,恨不得立刻把那只狐媚惑主的狐狸犬揪出来,狠狠的食其肉,寝其皮,再当场踏上一万只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家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下去,最后沦落到跟狗过一辈子吧?于是就采取了一些强硬手段,把他弄去了外……省念大学,又派了我另外两个弟弟去处理一下那条狗。不论他们是把狗丢得远远的也好,还是卖给狗肉店也好,总之别让这条该死的狐狸狗再出现在我们家面前了!”

 

吴邪本想反驳说“养狗也不妨碍人找对象,怎么就沦落到跟狗过一辈子了”,但看了一眼张海客的表情,明智地选择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结果,”张海客的面色阴沉得可怕,仿佛要掉下冰渣子,“那两小崽子就跟这辈子没见过狗似的,见了那只狐狸犬以后,就问我能不能把狗留下来,他们会在外面偷偷的把狗养起来,不会带回家被家里人发现,也不会叫另一个弟弟发现,保证万无一失。”

 

别人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张海客倒好,为了打狗,接连折了三位弟弟进去,这损失可比肉包子大多了。

 

吴邪有点想笑,但他不敢笑。

 

他不敢笑,张海客替他笑了,而且笑得咬牙切齿,“你说,我三个弟弟都栽在这只狗身上,我该不该恨这只狗?”

 

张海客原本也没指望他回答,顿了一下,自顾自往下说道:“但我不能真的为了一只狗和所有弟弟都反目成仇吧?所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两个小崽子的行为。不仅如此,我还用上了一些训犬的手段,帮助他们让这只狗忘记了原来的主人,只当自己从来是一只无主的狗,省的整日里趴在地上不吃不喝的呜呜叫,让人看了就心烦。”

 

“我仔细研究了这只狗的出身和成长轨迹,趁他不注意时抽了他的血送去化验,甚至不惜去他曾经待过的犬舍里打工,就是想要弄清楚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怕不是敌对家族专门培养出来的克隆生物,不然怎么专逮着我们张家的男人祸害?”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连克隆都出来了,吴邪为有钱人的想象力感到惊叹,忍不住追问道:“那你可查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问题就出在这里,所有的证据都表明,那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狐狸犬,所以我才更加不能理解……不,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狗这种生物看久了也挺可爱的,特别是朝你摇尾巴的时候。”张海客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道。

 

“我还专门收藏了他用过的项圈,偶尔感到疲倦的时候拿出来把玩一下,对缓解压力有奇效。”

 

“只可惜纸包不住火,更别提我那个远遁他乡的弟弟更是人中翘楚。最近他就要毕业了,我们私吞了他的狗,他或早晚总要发现的,到时候只怕要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了。”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狗还给他呢?这只狗本来就是你们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抢过来的吧,也许它心里也在思念着原主人呢?”吴邪忍不住道。

 

听到这句话,张海客猛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吴邪被吓了一跳,“怎么,我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张海客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吴邪对他时不时蹦出的没头没脑的句子有些费解。

 

“我本来还在犹豫,为了防止不听话的小狗乱跑乱叫,不幸被找上门来的原主人发现,也许光是洗脑已经不够了,要不要干脆把他的嗓子药哑,再把他的四肢也废掉,让他不能跑也不能叫呢?这样他就只能一辈子在我身边,永远当我的可爱小狗了。”

 

吴邪忍不住道:“这样对待一只无辜的小动物,也太残忍了吧。”

 

“残忍吗?我并不觉得。这就是我们家的传统,我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喜爱之物的,宁可折断手脚,也不拱手让人。在他主动招惹我弟弟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了。”

 

张海客一边慢慢说着,一边观察着吴邪的神态。

 

他原本在谈话期间翘着一只脚,姿态闲适,现下却将两只脚都踩在了地上,肩膀微微耸起,这是一个随时准备发力前扑的姿势。

 

“吴医生,你意下如何呢?”

 

“哈哈……我觉得你们家的传统还挺有趣的……”

 

吴邪嘴上胡乱应付着,用余光在桌面上寻找着能够当做武器的尖锐物品,最好能找到金鱼缸,镇纸也行,再不济,握一支笔在手里也比赤手空拳要来得好。

 

他有些后悔,以前家中长辈想要教他几招的时候,自己为什么要嫌累,推三阻四的不想学,以至于现在落入了束手就缚的境地。

 

就在吴邪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抄起桌子上的镇纸投掷过去的时候,办公室外面传来一声活泼的女声:“张教授!”

 

吴邪如释重负,朝门口看了过去。

 

打破了寂静的女学生和他大眼瞪小眼,这才迟钝地感受到屋内的气氛似乎有一些不对,她无助地举了举手上的打印纸,“张教授,之前说好的,我来找您批假条,您现在方便吗?”

 

“当然方便,快请进吧。”之前那种爆竹爆炸前一秒的压迫感如同昙花一现般,顷刻消失不见,张海客已然翘起一条腿,恢复了之前闲散的姿态,朝学生招了招手。

 

在他审核假条的时候,吴邪有些坐立难安,思来想去,忍不住开口道:“张教授……”

 

“嗯?”张海客头也不抬,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表示自己在听,有问题请讲。

 

“你之前说的狗,真的……只是狗吗?”

 

“那不然呢?狗不是狗还能是什么?”张海客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

 

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笑道:“吴医生,你不会以为我在用狗隐喻人,私下里在干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吧?”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吴邪看,“喏,这下你总该安心了吧?”

 

吴邪看了一眼,见到相册里满满都是同一只狐狸犬的照片,尖尖的耳朵,白绒绒的一团,被主人细心地摆出各种姿势,确实可爱非常。

 

“抱歉,是我多心了。”

 

吴邪面上一红,赶紧小声道着歉。

 

“没关系,这也算是心理医生的职业病了,毕竟你们整日都和精神有问题的人打交道,时间长了难免杯弓蛇影,我能够理解的。”张海客点了点头,收回手机,并未将这个小小的冒犯放在心上。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女学生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又不敢开口问,只能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用鞋尖蹭了蹭地板。

 

张海客仔细检查完请假条,对学生道:“没有问题,我这就给你签字,事情办完了记得准时返校。”

 

说完,他在身后的风衣里摸了摸,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签字笔来,潇洒的在纸条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吴邪霍然站起身。

 

“怎么了?这就要走了?”张海客诧异地侧过头,“你刚喝了药,只怕还没有那么快起效,不再多坐会儿?”

 

“不多打扰了,张教授。”吴邪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你的降暑药。”

 

“那我送送你吧,这里的楼梯间还挺难找的。”张海客说着就要起身,一手抄起风衣,准备穿在身上。

 

“不用了。”吴邪飞快地拒绝,“我刚好可以和这位同学一起下去,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但请留步,不必远送。”

 

张海客的手顿了顿。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了风衣,重新坐了回去。

 

吴邪一刻也不敢多停留,赶紧催促女学生一起出去了。

 

张海客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目光却一直沿着走廊向外看去,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

 

“还挺敏锐的。”

 

他笑了一声,把笔重新收好。

 

——

 

直到走出办公大楼,重新感受到七月的阳光落在身上,吴邪才感觉刚刚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感从自己身上散去。

 

——没什么的,也许只是你自己多心了。

 

吴邪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但收效甚微。

 

张海客最后从口袋里掏出的那支签字笔,来自一个非常大众的品牌,在街头任何一家文具店都可以买到,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如果那支笔的笔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牙印呢?

 

吴邪将食指横在牙齿间,轻轻啮咬着自己的指节,然后把手抽了出来,观察着上面的齿痕。

 

在每一个刷卷子的夜晚,每一场大考的考场上,在每一次遇到疑难杂症的病历时,他都能在自己的笔头上,看见这个熟悉的痕迹。

 

——“我还专门收藏了他用过的项圈,偶尔感到疲倦的时候拿出来把玩一下,对缓解压力有奇效。”

 

张海客是这么说的。

 

他连在夏天都要把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看起来也不像会去咬笔头的人。

 

吴邪忽然感觉如坠冰窖。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不然也许会有难以想象的可怕事情发生,吴邪忽然产生了这种预感。

 

走在熟悉又没那么熟悉的校园里,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随着冉冉升起的轻烟,那种熟悉的头痛感又不请自来。

 

张海楼和张海客所说的话轮换着在他脑海里闪现,都指向了同一个记忆缺口。

 

吴邪自己就是心理医生,自然明白记忆也是可以被人玩弄的。

 

只要使用NMDA神经受体激动剂搭配适当的催眠手段,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淡化或重塑一个人的记忆。

 

这种治疗方法自面世以来,常被用于减轻罹患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退伍士兵的痛苦,并非什么高不可攀的前沿科技。

 

但他从没怀疑过,这种治疗方法也许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即便他总是在试图回忆起一个人、一些事的时候,突然感到头痛难耐,仿佛他脑海中有一个被人提前设置好了触发词的电闸,只要检测到关键词,就会自动断电,阻止他进一步思考下去。

 

这可能是缘于他对自身专业水平的自信,也可能是因为对他洗脑的人技术更胜他一筹。

 

善泅者常溺于水,能人全死在能耐上,古人诚不我欺。

 

张家。

 

不被允许的恋情。

 

被洗脑的人。

 

狗。

 

我就是那条被洗脑了的狗?

 

他们在我面前提起这些,有什么用意?

 

吴邪将烟衔在唇齿间,哆嗦的嘴唇差点把烟掉在地上。

 

然后他拿出手机,打开通讯簿,选择联系人“王医生”。

 

没有多做犹豫,他手指轻点,拨了过去。

 

“喂,王胖子吗?”

 

——

 

吴邪专门请了一天假,来到西湖旁边的抱朴道院。

 

“你问我你以前谈恋爱的事情?胖爷我知道的也不多,就知道你毕业被那姓张的给甩了,要死要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就会嚷嚷着你那个“小哥”,还特么染上了烟瘾,谁看了不心疼啊。”

 

“胖爷我都担心你会不会突然脑袋一热,从断桥跳下去殉情来着……那段时间为了盯住你别做傻事,胖爷我日夜不敢合眼,护身神膘都掉了好几斤!”

 

“之后?……之后突然有一天你就好了,也不寻死觅活的了,人也精神了,饭也吃得下了,胖爷我还以为你终于想开了呢。天真,你就听我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总想吃回头草,人活着要往前看,何必在那姓张的树上吊死?”

 

“……为什么之前从没听我提起过?你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我哪敢随便在你面前旧事重提啊?你跟个红楼梦里出来的弱官人似的,万一哪句话又触动你脆弱的情肠,搞得你旧病复发了怎么办?那胖爷我不成千古罪人了?”

 

王胖子在那头嚷嚷道。

 

也许是他人在外省的缘故,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还伴随着电流杂音。

 

最后,王胖子回答道:

 

“你问我去哪里可以找回丢失的记忆?……唔,你去抱朴道院试一试吧。”

 

“听说,那姓张的就是在那里对你一见钟情的,兴许到了那里,看到你们的定情之处,你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呢!”

 

抱朴道观,吴邪牢牢记住了这四个字,这里面也许就隐藏着解开他被锁起来的记忆的钥匙。

 

今天是工作日,道观里没有什么人。

 

吴邪买了门票,从葛岭脚下拾阶而上,偶尔和穿着青蓝色大褂的道士们擦肩而过,穿过砖石结构的黄色牌楼,越过重重叠叠的山门。

 

越往里走,越多零零散散的记忆就从被掩埋的深井中翻涌上来,搅得他心如刀割。

 

他想起了那人冷白色的面容,总是淡淡的,偶尔又会对他微笑的表情,想起了他手指的温度,想起了他虽然寡言少语,但每次开口总是恰到好处的指引与鼓励——想起了他的名字。

 

张起灵,我怎么能把你的名字给忘了?

 

直到走到庐北一处精致的小院前,抬头看见匾额上“红梅阁”三个字,吴邪怔怔地停住了脚步。

 

相传这里就是明朝时李慧娘与裴生的殉情之地,记忆中的自己曾指着这座院子,半是羞涩半是得意,神气扬扬地对着另一个人说道:“小哥,这裴生与李慧娘活着时不能在一起,死后也只匆匆见上一面就天人两隔,实在令人悲叹,他们的悲剧是时代造成的,但是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原来,不是你抛弃了我,而是我忘记了你。

 

吴邪心痛的无法呼吸,他扶着红梅阁的院门,在门槛上坐了下来,把脸埋进双手之中,任由热泪滚滚落下。

 

——等等。

 

记忆里自己和小哥同游抱朴道院的时候,感情已经稳定下来了,王胖子怎么会说小哥是在这里对自己一见钟情的?

 

这在时间上根本对不上。

 

他在撒谎?还是我记错了?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宛如去骨鱼肉里遗留下了没剔干净的刺,不期然间刺得人心脏一缩。

 

吴邪在自己的暌违已久的记忆中拼命翻找着,终于从一堆碎纸屑中找出了自己想要的那一片记录——那年七夕,他和张起灵一起来道观乞求姻缘长久,他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拇指与食指相扣,默默在心中许下了相伴一生的愿望。

 

那个时候,有谁躲在一人高的香炉后面静静地观察着他,因为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不小心露出了一片青蓝色的道袍衣角?

 

——听说那姓张的是在抱朴道观对你一见钟情的。

 

张海客说,除了张起灵,他还有两个弟弟。

 

姓张的,不一定就是张起灵。

 

吴邪放下双手,映入眼前的是一双布鞋,不知道已经悄无声息的在他跟前站了多久了。

 

“……”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思,低着头一动没动,指望这双布鞋自行离开。

 

布鞋的主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在他面前半蹲下身来,歪了歪脑袋,“吴邪,你就这么讨厌我,连看我一眼也不肯吗?”

 

吴邪绝望地抬起头。

 

只见这人一头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揪揪,穿着一身洗得有些褪色的道袍,还长着一张张家人特有的清俊脸庞,却并不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那一张。

 

“是你,我见过你,在香炉后面……”吴邪语无伦次,“电话里……也是你做的手脚?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是我。”小道士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他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线已经变得和王胖子一般无二,“天真啊,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呢?这么好骗,会让人忍不住把你吃掉的。快点到抱朴道观去吧,你要找的答案都在那里……”

 

“原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逃出过你们的局,到头来,竟是我自己自投罗网。”

 

吴邪露出了一个怆然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不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早就逃不掉了。

 

身后又响起了两串脚步声,慢慢逼近。

 

“为什么要逃呢?我们会好好对你的,就像对待刚破壳的雏鸟一样呵护你,免你惊,免你苦,只要你乖乖听话。”

 

这是张海楼的声音。

 

一只手轻轻从身后搭在了吴邪的肩膀上。

 

“所以,千万不要想着逃跑哦?否则我们也只能忍痛把你四肢折断,藏在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了。”

 

这是张海客的声音。

 

“不要幻想族长能来救你。”

 

“即便是他,也不可能突破我们联手布下的网的。”

 

不知道谁和谁的影子互相交叠缠绕在一起,将心爱的猎物围困在中间,形成了一张网。

 

一张用爱、谎言和痛苦编制而成的,永生永世也无法挣脱的,弥天大网。

 

--end--


这篇是解禁了的约稿喔~


等大张哥回来那一天,估计张家会掀起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吧,哇酷哇酷!我最喜欢看男人扯头花了!


吴山逐海

【客邪】返老还童 06

06 探洞

 

“天真,你不觉得这事越来越邪门了吗?又是半夜爬进来的邪乎玩意,又是他们老张家的失踪亲戚,再加上今天这个窟窿,咱们这小庙可装不下这么大盘棋啊。”胖子坐我旁边猛灌尽一杯茶水,仍不解渴,干脆拿着壶一股脑喝起来,壶底的茶叶梗都不小心吃进去一截。我坐在沙发上看胖子拍的视频,没有接话。

 

这洞出现得太过突然,连闷油瓶都觉得离奇。他们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围着洞口先勘察一番。胖子举手机很稳,镜头先对准一片漆黑的洞口,紧跟着一束手电筒的强光骤然照亮前方约二十米的范围。第一个引起我注意的是洞壁上的不规则流水型凹痕,像小孩在沙滩上堆出的迷你赛车道,每一条凹槽只能容纳一粒弹......

06 探洞

 

“天真,你不觉得这事越来越邪门了吗?又是半夜爬进来的邪乎玩意,又是他们老张家的失踪亲戚,再加上今天这个窟窿,咱们这小庙可装不下这么大盘棋啊。”胖子坐我旁边猛灌尽一杯茶水,仍不解渴,干脆拿着壶一股脑喝起来,壶底的茶叶梗都不小心吃进去一截。我坐在沙发上看胖子拍的视频,没有接话。

 

这洞出现得太过突然,连闷油瓶都觉得离奇。他们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围着洞口先勘察一番。胖子举手机很稳,镜头先对准一片漆黑的洞口,紧跟着一束手电筒的强光骤然照亮前方约二十米的范围。第一个引起我注意的是洞壁上的不规则流水型凹痕,像小孩在沙滩上堆出的迷你赛车道,每一条凹槽只能容纳一粒弹珠的大小。

 

除却入口的半米较为狭窄,洞穴剩下的部分足够一个正常体型的成年人匍匐前进。岩壁在手电筒照亮后反射出柔和的光泽,目测范围内没有尖锐的石块会阻碍人前行。光的尽头被一堵石墙挡住,胖子调整手电的方向,能看出石墙附近还有一条弯折的隧道,不知通往何方。

 

眼见为实,我们决定下午带上铁锹拓宽洞穴入口,亲自进去看看。当然,下地前得先填饱肚子。胖子勾着张海客的肩膀把他往厨房拉,说他现在身无分文只能以工代赈,厨房不一会就被叮叮咚咚的声音占满。确认厨房的噪音够大,我叫住了闷油瓶,出发之前,我有些事要向他确认。

 

下午一点四十分,我们四个站在洞口旁整装待发。来路上遇到几个面熟的村民,还以为我们是带外地亲戚去爬山玩,我表面乐呵打回招呼,心里想确实是去玩,只可惜玩的是命。小哥和张海客一人拿一把铁锹,正配合默契地撬开多余的泥石。我给张海杏发了目前所在的定位,告诉她我们准备带你哥下地,张海杏没两秒就回我一个OK的表情。如果我们这趟出了什么意外,海外张家至少能及时派人来救援,这让我产生少许安心感。

 

我关掉手机放回口袋,同时从背包夹层掏出一支录音笔,打开夹到马甲的胸袋里。这是我最近养成的小习惯,以便减少回忆产生的误差。放在几年前我绝对不会这样做,录音和视频都太容易动手脚,那时我最倚重的记忆设备是自己的头脑。

 

“铛——”铁锹撞上一块坚硬的岩石,再往下很难掘动。张海客跟闷油瓶对视一眼,蹲在满地碎石里对我说:“可以进去了。”

 

我最后深吸一口气,来告别户外清新的空气,然后说:“那就出发吧。”

 

张海客打头阵,小哥殿后,我和胖子在中间,四个人用一种滑滑梯的姿势,撑着两侧的岩壁一步步向下挪动。张海客动作很迅捷,不多久脚底就够到了胖子先前看到的石墙。他到了后让我们先停住,我看他转了转手腕,两指间就凭空多了块石片,随着他指腹发力,石片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被发射出去。石块撞击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大约五秒后才停下,停下的瞬间,张海客像条泥鳅一样从拐弯处滑了出去。又过两秒,他的声音从拐角飘上来:“很安全,下来吧。”

 

一过拐角,视野立刻开阔起来。我直起身捶捶自己的腰,观察起这个空间。洞内高度约等于两个成年人的身高,地上遍布干燥的碎石,空气中满是被我们搅动的浮尘。岩壁上的流水纹还在延续,我推测这里是类似“前厅”的存在,下面还有更深的空间。

 

果然,再走几百米就是这个前厅的边缘。层层叠加的巨石铺就了一条通往地下的路,角度并不算陡峭,无需安全绳也能下降到底端。我能听到地下暗河涓涓流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种令人不安的熟悉噪音。不知为何,当我扶着布满花纹的石块表面时,总感觉冰冷的岩壁上有种不属于无机物的热量,就像是——

 

“——像有人隔着一块塑料膜在跟我握手。”

 

我切下一小块岩石,仔细研究着。胖子的脸在头灯映射下都白了三分,我知道他跟我一样想起了一些惨痛经历,他蹲在河边,正检测河水里的成分。小哥很严肃地用两指检查右边的石壁,张海客则蹙着眉检查另外一边。此刻我们已经下到了暗河旁,前方两边崖壁紧紧靠拢,中间只余侧身才能挤进的一线天。

 

走到这里花了我们四十分钟,手机在这失去所有信号,成了应急光源。强行挤进隧道的代价是我们的衣服上全部沾满了泥浆,拿回家抖一抖能给胖子种的菜施肥。也是到了这里,我才笃定先前的感觉并非错觉。

 

“你就什么都没感受到吗?”我狐疑地问张海客。按理来说,作为万恶之源,他应该是对这些异常最敏感的人。但这几天的事显得我才是那个神经过敏的人,我觉得很离谱。张海客单手攀上石壁,另一手摸索更高的地方,他声音飞下来时听着很无奈:“我保证过会把感受到的都告诉你,那么我现在诚实地说,吴邪,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又往上爬了点,过一会补充道:“好吧,这上面有水晶,你感兴趣吗?”

 

“什么水晶?”我心不在焉问,张海客一时没有回我。我以为他没听见,加大声音:“没东西就下来吧,我们接着往前走。”

 

洞穴里回荡着我的声音,以及水波拍打石块的渺渺声响。一股紧张感攥住我的心脏,我猛然抬头,四周只余岩石围成的的牢笼,没有张海客、小哥和胖子的身影。

 

于此同时,一种窸窸窣窣、类似甲壳攒动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向来时的隧道,没忍住骂出声来:“操,见鬼了。”

 

那天晚上瞥见的人皮似的玩意正快乐地挤进隧道,用空洞的眼窝盯着我——假如它有视力的话。我顾不上他们去了哪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全称叶子

并行不悖(二十六)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吴三省的人?”3天后的清晨,电话准时打了过来,一个陌生的男音问。


“认识,怎么说?”


那人说道“他失踪了。”


“哦。”吴邪道“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吴邪会这样问,接着说,“吴三省在我们公司借了设备和人员,以公司的名义派出了一支五人,临时考察队船在开出去五天,我们的联系就中断了,后来我们出海搜索,结果一无所获,他出发前说如果出意外,让我们向一个叫吴邪的人求助。”


“我是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吴邪耐心的听人说完一长串后说。


“是你店里的伙计说的。”对方回答。


……


怎么办王盟同学,我该不该炒了你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希望有一个...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吴三省的人?”3天后的清晨,电话准时打了过来,一个陌生的男音问。


“认识,怎么说?”


那人说道“他失踪了。”


“哦。”吴邪道“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吴邪会这样问,接着说,“吴三省在我们公司借了设备和人员,以公司的名义派出了一支五人,临时考察队船在开出去五天,我们的联系就中断了,后来我们出海搜索,结果一无所获,他出发前说如果出意外,让我们向一个叫吴邪的人求助。”


“我是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吴邪耐心的听人说完一长串后说。


“是你店里的伙计说的。”对方回答。


……


怎么办王盟同学,我该不该炒了你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希望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最低限度,必须帮我们找到墓穴的确切位置”


“你在什么地方。”


对方又是一愣,道,“我现在在海口码头,我们的人已经在准备了。”


“那麻烦跟我介绍一下行程吧。”这次声音离得极近,男子正要回答,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先让我上船看看吗。”


男子急忙转身,就见吴邪手里拉着一个中号的旅行箱,穿着一件浅棕色大衣,黑色的裤子勾勒出腿部曲线。男子立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后,又恢复回刚刚的样子,说“就是这里,我们这次的配船。”


吴邪点了点头,摇头拒绝了帮忙拿行李的人,对方也不介意,用本地话同渔民说了两句后对吴邪说,“船上一切有宁小姐负责,她现在在船舱,你自己进入吧,祝你好运。”


吴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拉着箱子上了船,进了船舱,货物都没有堆满,入口处还是比较好走的,穿过货仓,到了后仓就看见,就看见阿宁坐在床上收拾东西,“张秃子”坐在另一张床上,见人来了,站起来和吴邪握手说道,“幸会幸会,鄙人姓张。”
吴邪伸出手握了一下,阿宁这才站起来介绍说,“张教授,是我们公司特别请来的顾问,是专门研究明朝地宫的专家,这次主要负责这片海底地宫的分析,张先生,这是吴先生,这此的向导。”


吴邪打量了下对方的样子压下笑意说,“张先生一看就是专门研究的,这身形看起来是在考古第一线工作。”说完动动手,示意对方放开。


“张秃子”似乎没有感受暗示,手依旧抓着十分夸张的说,“过奖啦,过奖,做学问嘛肯定是需要第一手资料,不过吴先生研究的东西可能是比较冷门,我好像没有看见过吴先生的大名。”


“隔行如隔山,没听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吴邪抽了抽手,“可以放开吗?”


“张秃子”似乎才反应过来,忙把手放开,“冒犯了。”


吴邪笑笑,对一旁的阿宁说,“宁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东西齐了就出发,今天晚上委屈一下你了。”


“需要准备这么长时间吗?”吴邪问。


阿宁摇了摇头说,“收拾东西三四小时就够了,但是夜间出海不安全。”


“奥”吴邪把箱子放在一个床旁边,似想起了什么,道,“有潜水头盔吗?”


“有的,你要出去?”阿宁疑惑道。


“没事,就问问。”

星辰

听声修了一遍,放在新的合集里面了。之前消失的都补回来了应该。

(本会出的,已经交稿了等封设

听声修了一遍,放在新的合集里面了。之前消失的都补回来了应该。

(本会出的,已经交稿了等封设

月落织流金

【踏晚】梦魇又起

楚晚宁再不情愿,也终究被踏仙君重新带回了红莲水榭。

  他勉力支撑着身体,任由那些人上上下下的为他穿戴着冠冕礼服。

  

  礼服衣摆很长,需要两人在后方捧起方能不染尘埃。

  

  楚晚宁戴上了一顶镂空雕做的玉冠,那头冠并不是纯然是女子形制,更以鎏金耀石装饰,同他一双凤目闪烁呼应,是浩然清朗,也是端庄温柔。

  

  压鬓的珠钗是海棠醉日的形制,更有长短簪十二对,从鬓边垂下清疏如点滴晨露的步摇流苏,

  

  远而望之便如玉树流花,清绝逸然。

  

  一张金色的面纱更是适当的掩住了楚晚宁的面容,更增添了些雌雄难辨的味道,既矛盾又和谐。

  

  礼乐声响后,龙辇凤...

楚晚宁再不情愿,也终究被踏仙君重新带回了红莲水榭。

  他勉力支撑着身体,任由那些人上上下下的为他穿戴着冠冕礼服。

  

  礼服衣摆很长,需要两人在后方捧起方能不染尘埃。

  

  楚晚宁戴上了一顶镂空雕做的玉冠,那头冠并不是纯然是女子形制,更以鎏金耀石装饰,同他一双凤目闪烁呼应,是浩然清朗,也是端庄温柔。

  

  压鬓的珠钗是海棠醉日的形制,更有长短簪十二对,从鬓边垂下清疏如点滴晨露的步摇流苏,

  

  远而望之便如玉树流花,清绝逸然。

  

  一张金色的面纱更是适当的掩住了楚晚宁的面容,更增添了些雌雄难辨的味道,既矛盾又和谐。

  

  礼乐声响后,龙辇凤驾前执宫灯依仗开路者。

  内侍禁卫层层护送,辇前护持的人捧着香炉,末尾处有执祭器乐器者,其后更有文饰华彩的礼官,皆拱手低眉,寂静无声,场面肃然。

  

  层层环绕下来,楚晚宁就是插翅也难飞。

  

  楚晚宁坐在轿辇里面,死死的阖着眼,庄重典雅的礼乐声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嘈杂,沉甸甸的衣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许久之前,踏仙君纳他为妃的那日,他一生中最不堪的那日……

  

  楚晚宁那时被踏仙君施法控住了身躯,不能行动,一切都任人摆弄。

  

  他像个奴隶一般戴着佩玉雕金的枷锁,被人押到踏仙君面前行礼。

  

  踏仙君恶劣的想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出声,以暴露出自己不堪的身份。

  楚晚宁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唇齿,在众人探究好事的目光中生生的捱过那些折磨人的流程。

  

  今时今日,同那时候相比,又有何不同呢?

  

  到了殿前,踏仙君亲自掀帘来牵楚晚宁的手,引着他走过长长的青阶,登坛行礼。

  

  楚晚宁捧着踏仙君递过来的金杯,手却微微的发抖,隔着不断颤动的清浅酒液,踏仙君认真的目光朝他望了过来。

  

  踏仙君的眼神中泛着波光,情意缱绻,可楚晚宁看着,却将他同封妃那时欺辱自己的踏仙君重合了起来。

  

  楚妃…

  

  楚晚宁一阵目眩,心口处痛苦沉窒,手也抖得更甚,

  

  踏仙君瞧出了不对劲,连忙将他扶稳,然后把着楚晚宁的手饮尽了杯中酒液。

  

  帝后之礼行罢后,余下众人纷纷躬身跪拜,高呼万岁,一阵山呼海啸。

  

  楚晚宁像个珍重器皿一样被安放在宝座之上,冷眼瞧着台下的靡靡歌舞,觥筹交错。

  

  而自己的心脏却像在刀尖上跳舞。

  

  踏仙君的手又摸了过来,含情脉脉的捧住楚晚宁的手,放至唇边处落下一吻,

  

  “晚宁,本座的皇后…本座会永远牵住你的手……”

  

  往日无情,抵死折磨,而今也可以说的如此动人吗?

  

  楚晚宁自嘲般笑了,心中是崩溃似的快意,他举起酒杯,抽回了自己的手,无视踏仙君的眼神,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神棍张帝心
「我不明白胖子在说什么,胖子就...

「我不明白胖子在说什么,胖子就让我顺看铁轨远去的方向,看森林深处。“不要动。”他和我说道。然后他往后退了十几步,用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后来成为喜来眠网站上一个小小的爆款。照片中的我,一头白灰色混着黑色的头发,静静看着铁轨的尽头。阳光透过前方的大树照下来,地上一片树影斑驳,铁轨蜿蜒而去,两侧和内部长着一丛一丛茂盛的野草,茂密的苎麻田则被这条铁轨一分为二。」

发发稿图,画了雨村笔记这段中的吴老板~感谢约稿~

「我不明白胖子在说什么,胖子就让我顺看铁轨远去的方向,看森林深处。“不要动。”他和我说道。然后他往后退了十几步,用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后来成为喜来眠网站上一个小小的爆款。照片中的我,一头白灰色混着黑色的头发,静静看着铁轨的尽头。阳光透过前方的大树照下来,地上一片树影斑驳,铁轨蜿蜒而去,两侧和内部长着一丛一丛茂盛的野草,茂密的苎麻田则被这条铁轨一分为二。」

发发稿图,画了雨村笔记这段中的吴老板~感谢约稿~

豆DODOKUN
“岁逢惊蛰春无事,且作人间闲散...

“岁逢惊蛰春无事,且作人间闲散仙。”

生日快乐,小三爷!

“岁逢惊蛰春无事,且作人间闲散仙。”

生日快乐,小三爷!

呷虾小黑羊

吴邪生日快乐!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吴邪生日快乐!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Elias

【盗墓笔记】[All吴邪]《麒麟血66》文/Elias

*OOC预警。

*私设如山,来点民国老九门男团。

*前文直通车 01     

  

  

正文

  

  

  关根下意识地掉转头去望望,就在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来,齐八一眼看清,最上面是自己的日记本子,翻了一翻,已经是又湿又脏,两张粘住分不开来,当时写的字迹,一概不清楚,早不成样子了,再瞧另一件东西,竟是一把手枪。

  

  他递给齐八,齐八大为惊讶,扳开枪膛子,见里面正上满了子弹,这时,掀天掀地起了一阵大风,风吹着树叶子的声音,像下猛雨一样,沙沙地一阵一阵过去,帐篷格格的响,仿佛坐着船在大海里漂荡一样。

  ...

*OOC预警。

*私设如山,来点民国老九门男团。

*前文直通车 01     

  

  

正文

  

  

  关根下意识地掉转头去望望,就在衣袋里掏出两样东西来,齐八一眼看清,最上面是自己的日记本子,翻了一翻,已经是又湿又脏,两张粘住分不开来,当时写的字迹,一概不清楚,早不成样子了,再瞧另一件东西,竟是一把手枪。

  

  他递给齐八,齐八大为惊讶,扳开枪膛子,见里面正上满了子弹,这时,掀天掀地起了一阵大风,风吹着树叶子的声音,像下猛雨一样,沙沙地一阵一阵过去,帐篷格格的响,仿佛坐着船在大海里漂荡一样。

  

  齐八走近一步,把脸伸到关根肩膀上来,对了他的耳朵,轻轻地道:“哪来的?”

  

  关根微微地低声道:“那个带狗的老人家给的。”

  

  齐八听了,忽然住口不再作声。关根只觉他那乌溜溜的眸子在昏暗中向着自己闪闪作光,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他说话,便主动问道:“对了,你先前是不是提到了我的身世,怎么了?”

  

  齐八因就顿了一顿,含糊着道:“那事也不急在一两天,等你跟我回去再说。”他将手枪依然给关根塞回衣袋里去,“这个你收好,保护好自己。”听听外面,风虽小了些,那深草里的虫声,却是叽叽喳喳地又起又落,他贴得更紧,胸挨着关根,悄然道:“你的文身好像长了。”

  

  关根一愣,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意思,抬眼注视齐八,两人的目光遇到一起,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关根,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嗓子哑起来,“我指给你看。”

  

  手指碰到背脊,齐八触了一下电,背上皮肤紧而滑泽,冰凉之中也有一种温和。

  

  “第一次见你文身的时候,图案才到这儿。”

  

  每一下抚摸就像悸动的心跳,血液轰隆隆地流遍他,经过瘦瘦的、仿佛翅膀一样的肩胛骨,指尖缓缓向下。

  

  “现在快到腰了……”

  

  齐八声音低微极了,断断续续,几乎听不出来,每个椭圆的指甲仔细地掠过关根的肌肤,生怕从他绢一样的质地上钩出丝头。

  

  “颜色也变了,变红了。”

  

  关根只觉耳根被嘘得发痒,耸耸肩膀,齐八说着话,看到他的眸子,又是一怔,烛火雾般飘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流动变幻不定。心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帐篷外面,是呼呼的风声,瑟瑟的树叶声,碎碎的人声,帐篷里面,却是静谧温暖,仿佛两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人,相遇在一个亘古无人的世界上,齐八也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有一种渺茫的快感,又觉得有些不安。

  

  胸腔有东西被牵引着呼之欲出,齐八张嘴,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不想门帘飕的一声抖起来多高,一个汉子大踏步走进,行路带着风声,闪得蜡烛头儿都动摇不定。那门帘落到他背后。

  

  

TBC

请不要放屁股。

延宋

[客邪盐]借小佛爷一用!

*ooc预警,慎入

*第一次写盐邪,如果崩人设请谅解。。

*客哥带盐仔偷家日常(1/1)

*我是洁癖,别顶着配平CP昵称来对我的账号/文章/合集做任何操作,配平别来别看好吗好的


二编:别蹲,我不写了


  吴邪看见张海盐时,他正一个翻身,潇洒的跳下墙头,还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而私闯民宅者本人一转身就看见主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非常自然的打了个招呼:“早,你刚起?”

  彼时吴邪手上还挂着水珠,一时间有种甩这个傻逼一脸水的冲动。忍了又忍,才勉强点头,权当应声了。

  用一种打量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吴邪,他以一种极为肯定的口吻询问:“你又退步了?”
虽然翻白眼很失礼,但是这...

*ooc预警,慎入

*第一次写盐邪,如果崩人设请谅解。。

*客哥带盐仔偷家日常(1/1)

*我是洁癖,别顶着配平CP昵称来对我的账号/文章/合集做任何操作,配平别来别看好吗好的


二编:别蹲,我不写了


  吴邪看见张海盐时,他正一个翻身,潇洒的跳下墙头,还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而私闯民宅者本人一转身就看见主人,也不觉得有什么,非常自然的打了个招呼:“早,你刚起?”

  彼时吴邪手上还挂着水珠,一时间有种甩这个傻逼一脸水的冲动。忍了又忍,才勉强点头,权当应声了。

  用一种打量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吴邪,他以一种极为肯定的口吻询问:“你又退步了?”
虽然翻白眼很失礼,但是这个傻逼的话更失礼,吴邪也懒得在乎这么多了。

  “少说两句能死?退步怎么你了,我在雨村这地方,就算一身本领也没处使,退步进步又如何。”

  “那可不一定。”说这话时,张海盐的目光微妙,带着点似笑非笑。

  “今天我和客哥一块儿来的,有正事,你快点。”心中冷笑两声,吴邪早已习惯这些谜语人,好奇心早八百年消耗殆尽了,也不会做多追问了。

  反正也问不出来。

  “族长,这地方是早年档案记载的。最近族里清理事物才翻出来的……理论上来说也属于张家,打算这几日去进行回收。探过底了,危险不大,就是机关的处理有些棘手,想找个人帮忙…”

  百无聊赖的把玩手指,吴邪旁听的昏昏欲睡。不得不说张家人确实各个方面都厉害,亏得张海客说这么多话脑子还不乱。但无聊也是真的无聊。

  “停,张海客,说人话。”

  张海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抢先:“行,那说简单点。族长,借吴邪一用。”

  一时间谁都沉默了。

  隐晦的被瞪了一眼,张海盐自觉比窦娥还冤:不是他自己让说简单点嘛,干嘛瞪我?张海客暗戳戳给他使眼色:没看见族长脸色不好看啊?而且你这说法待会儿吴邪肯定又不乐意了。

  “滚,不去。”果然,吴小佛爷双手抱胸,拉着一张脸:“几个意思呢?求我办事不找本人,还问上你家族长了。”言外之意就是合着都不拿我当人了是吧。

  背后打了个手势让张海盐把闭好,张海客这才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大接触这些了,身体不太好。和族长商量也算是做保证,绝对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还有就是让族长评估一下,有危险他肯定不会让你去的。”

  吴邪虽然仍是心里不快,但确实是这个理。

  “那我去了有什么好处?”不论如何,打白工这事吴邪绝对不会干。

  张海客表示放心,不让你白干:“其实这斗我们翻出来也挺久了,之前已经跟族长线上谈过了,今天过来就是详细说,再征求你的意见。”

  “那小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有张起灵保证没危险,好处还能打动这位真麒麟,可见一斑。

  吴邪也不是那种死活要横的人,但是一码归一码,如果只有他和张海客张海盐的话,实在是不能放心。

  别问,问就是张家人PTSD。

  “族长不去。”

  此话一出,吴邪又偏过头了。张海客现在也能把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捉摸出七八分,赶忙解释:“没别的意思,只是族长身上是纯种麒麟血,会有影响。你身上那个半吊子可以吃药压制一下。安心,没副作用。”

  事谈完了,也算解决一半了,气氛就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

  忍了好久,张海盐终于得以说话,凑上去勾吴邪的脖子:“怎么,不放心我和客哥吗?但是谁让你现在这么脆了。所以说,还是要保持身手的。”

  随手推了推,没推动,吴邪也懒得理:“呵,那你们最好保护好我,伤着半点儿,我让小哥给你们下自宫的命令。”

  张海客被cue,十分莫名其妙的转头看他:“你放一百个心好了,不会让你受伤的。”

  打了个响指,张海盐接了下半句话:“我们和族长保证过的,绝对把你好好的送回来。”

  

  “是吧,族、长。”

  

  —FIN—

  客哥盐仔偷族长家,真是一点也不尊重族长(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