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藕饼】封神藕饼会梦到三岁小孩吗
封神藕饼一起穿到魔童世界,这样好吃的藕饼一下子就有了两块(夸
全文免费1.8w+,一发完,无彩蛋,文笔有限,含大量个人xp以及大量私设。
情节较弱,背景是无人伤亡版的哪吒2(因为作者喜欢包饺子的大团圆)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理解为“神仙,很神奇吧”(本质是沙雕小甜饼,非正剧,请勿较真
为了区分封神世界的藕饼就用华盖和中坛来称呼啦
1.
世间之事,巧合至此。
华盖星君难得有些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小少年,清亮的眼神与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与活力让他感到分外陌生,但小小的龙角与同出一辙的气息,都彰显着面前这只小龙与自己的关系不一般。
再加上这个陌生的世界,这难...
封神藕饼一起穿到魔童世界,这样好吃的藕饼一下子就有了两块(夸
全文免费1.8w+,一发完,无彩蛋,文笔有限,含大量个人xp以及大量私设。
情节较弱,背景是无人伤亡版的哪吒2(因为作者喜欢包饺子的大团圆)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理解为“神仙,很神奇吧”(本质是沙雕小甜饼,非正剧,请勿较真
为了区分封神世界的藕饼就用华盖和中坛来称呼啦
1.
世间之事,巧合至此。
华盖星君难得有些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小少年,清亮的眼神与少年人独有的青涩与活力让他感到分外陌生,但小小的龙角与同出一辙的气息,都彰显着面前这只小龙与自己的关系不一般。
再加上这个陌生的世界,这难道是......
与此同时,敖丙也在观察面前气质有些冷咧的青年,他没有龙角,但分外熟悉的气息与有些相似的面容也让敖丙对这个青年产生了类似亲近的心理。
他心念急转,沉吟片刻,见青年仍旧冷淡地打量他,主动开口:“道友,在下敖丙,初次见面,却觉得道友气息分外熟悉,倍感亲近。斗胆询问道友,是否是在下同族兄长?”
面前的青年似乎怔住了,半晌才在敖丙期盼的目光中吐出两个字:“......华盖。”
“确是同族,我属...北海,相隔较远,气息亲近许是因为功法同源。”
“但我观道友容貌也与我有些相似!道友是否是我父王一脉的兄长?”
敖丙目光灼灼,上前两步,有些雀跃和急促地问道,丝毫不掩饰对他的亲近。
华盖星君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有些招架不住小龙的热情:“许是……返祖,应该属你父王一脉。你父王是...?”
敖丙这才注意到自己失礼,面色微红地站住了身子,有些抱歉地一拱手:“我父王是东海龙王,敖光。”
华盖有些恍惚:“父王......”
敖丙将脑海里的二叔和面前的青年艰难地放在了一个画面里,本来抱有一丝怀疑的返祖一说突然多了几分真实。
华盖星君很快恢复了过来,镇定道:“敢问敖丙小友此处是何地?我似乎...迷路了。”
敖丙了然,哪吒近日被太乙真人拉去乾元山练功,叫哪吒更自如地控制肉身与火焰,敖丙借此机会辞别陈塘关准备回龙宫一趟,却在半路上偶然遇见徘徊在海面浑身都透露着茫然的同族,当下便出手相助。
“此处是东海地界,往前百里便是陈塘关,关内总兵与其夫人与我交好,华盖兄可以去那里暂且歇脚。”
华盖星君在听见“陈塘关”时,身子便僵住了,他袖中拳头悄悄握紧,轻声道:“与你…交好?”
敖丙还没发现不对,他眼睛亮亮:“对!我在陈塘关多亏了他们的照顾!对了!还有他们的儿子,哪吒!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华盖两眼一黑,差点栽进水里:“最好的…朋友?!”
他默念多遍清心诀才勉强定神,实在是难掩震惊,不自觉又念了一遍:“最好的朋友?!”
敖丙诧异,眼睛都瞪大了,有些焦急地想要来扶他:“确实如此,华盖兄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我领你去陈塘关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
敖丙一愣。
华盖星君也反应了过来,他清咳两声:“……不必劳烦,老毛病了。如果可以的话,敖丙小友,能让我在龙宫,暂歇两日吗?”
敖丙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悄悄压在心底,露出一个微笑:“当然可以!父王和师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华盖愣了下,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希望吧。”
在动身时,敖丙又听青年有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敖丙,你的龙筋,还好吗?”
敖丙:“?华盖兄问的是我想的那个龙筋吗?挺好呀,龙筋为什么会不好?”
华盖笑了笑:“没什么,就随口问问。”
敖丙应了一声,转身下海带着华盖往龙宫而去,身姿轻盈而敏捷。
这个北海的华盖兄,好多秘密的样子,回头让师父和父王套套话。
2.
华盖星君没想到刚打了个照面自己就露了馅。
一下子被三个人围着打量,饶是一向清冷的华盖都忍不住红了脸。
申公豹皱着眉打量,时不时闭眼掐算。
敖丙喃喃:“父王好厉害,一眼便认出这是我,我还以为真的是二叔的血脉返祖了。”
申公豹脑海中浮现敖丙喊敖顺父王并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掐算的手仿佛抽筋般僵硬了一瞬,吐出一口浊气后默念两遍清心诀才将脑海中的画面赶了出去,静心推算。
“你……你,你是敖丙,但气息又,又,又有所不同。行踪难测,来路混沌,乾卦中断,坤位偏移,震巽相冲。”
“长相相似,却不…不,不认识我们。”
“敖,敖丙,你是另,另一个世界的敖丙吧。”
华盖:“……”
华盖星君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老底这么快就被掀了个干净。
刚一见面便被敖光道破身份,然后紧接着便被这个世界的师父算出来历。
这就是人生而赤裸吗。
可他是龙啊,龙也要这么赤裸吗?
他吐出一口浊气,思索再三还是选择坦白,温声道:“是的,今日我本在洞府打坐,忽觉一阵晕眩,再然后便到了这里,徘徊片刻后便遇见了这位敖丙小友。”
申公豹点点头:“不.…..不错,你看着比敖丙年岁稍长,许是已经成……成年?”
华盖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起大喘气,见他终于说完才真正松了口气:“……是的,我已经成年了,你们还是唤我华盖好了。”
敖丙有些新奇,好奇地凑近:“原来,华盖兄你是我长大后的样子吗?”
华盖温和地看着他:“或许相似,但经历和环境都会改变一个人。”
申公豹背着手,许是看到了成年的徒弟后师父的小小自尊心作祟,端的一副尽在掌控的高人风范,却也忍不住悄悄掀起眼皮看他。
好可爱的一家人,感觉都没什么心眼子。
华盖星君这样想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只一直盯着自己的敖光。
与自己那有些暴躁的父王不同,这位敖光威严而冷峻,且一见面就道破了自己的身份,似乎是位强大可靠的,寡言深沉的龙王。
华盖一拱手,温声道:“我知道我身份敏感,但我没有恶意,可否让我在龙宫小住一段时日,好找到回去的办法。”
敖光终于沉声开口:“……当然可以,只是此处暗无天日,龙宫遭变后也尚未建全,不如跟随我儿敖丙前往陈塘关小住些时日……”
“不必了!……这里很好,我待在这里就好。”
敖丙悄悄皱眉,又出现了,对于陈塘关过于激烈的反应,但是为什么…?
敖光游近了些:“陈塘关总兵之子皆拜于仙人门下,我们虽能帮忙寻找解决的办法,但困于海底终究所得有限,若想尽快找到回去的路,求助仙人或许机会更大。”
不等华盖拒绝,一个银白色的小海螺被塞到了他手心里,华盖抬眼便撞进敖光温柔的眼中:“陈塘关可以信任,若是生故,吹响海螺,我会来救你的。”
华盖怔愣在原地,嗓音干涩:“可是,我不是……”
敖丙笑着凑近,与他并肩站在一处:“相逢即是有缘,多神奇啊!你便是我,我也是你,华盖兄别怕,我也会保护你的!”
申公豹点头:“师,师,师......师兄那边,如果他不同意,敖丙,你就传音告诉我,我去抽他。”
华盖星君瞪大了眼睛,难得有些茫然和慌乱:“可是,我,我没什么可报答你们的……”
敖光无奈地笑起来:“不需要什么报答,若真要说,你比丙儿年长,遇事你多看顾他一二,你们二人结伴我也放心,丙儿,你路上和你的华盖兄长稍微说一下这边的情况吧,也好叫他少些迷茫。”
“去吧,早点回家。”
3.
敖丙带着华盖回到李府时,李靖夫妇二人都很惊讶的样子。
“敖丙呀,这么快就回来了啊,路上没有看见吒儿吗?”
敖丙一愣:“哪吒?哪吒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他去找我了吗?”
殷夫人回想了一下:“就刚回来的,不久前。我问他他说太乙仙长先放他回来了,我与他说你回家后他没聊两句便说去追你就走了。这孩子,回来就怪怪的,从小就不好好穿衣服,今天回来居然套了身格外整齐的红衣服,哎呀感觉虽然精神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华盖星君微微皱了皱眉。
李靖义正严辞:“说明太乙仙长教导有方,哪吒明了事理,吒儿长大了。”
“也是,哎呀,可能是穿了新衣服害羞了需要准备准备然后躲在哪里了,我们吒儿长大了~还记得不久前他才这么点点大呢......”
敖丙有些疑惑,小声嘀咕:“他去找我的话不是有我给的海螺吗,吹响海螺,我就会来找他呀?罢了,许是一时忘记了……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去找他吧!”
华盖拉住了他,温声道:“我去吧,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
敖丙一怔道:“可是……”
华盖缓声道:“我见过哪吒,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父王让我看顾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让我尽绵薄之力吧。”
殷夫人在敖丙身后悄悄探头:“这位是……?”
“这位是我同族兄长华盖,在外历练云游至此,我带他前来本是想麻烦总兵大人让他借陈塘关小住一阵子的。”
华盖拱手,向李靖夫妇行了一礼。
李靖夫妇悄悄打量面前青年,没有龙角,确是同族,约莫是修为高深已经将龙角炼化了,如今看来有敖丙作保,态度也算友善……
二人对视一眼,李靖一拱手:“仙长不必客气,既是敖丙的同族兄长,便也是我陈塘关贵客,我这就让人为仙长安排住处。”
殷夫人也笑道:“吒儿乱跑,怎好让仙长出手,你们长途跋涉也累了,安心歇下,吒儿脚程快,许过些时辰便回来了。”
华盖露出礼貌的微笑:“举手之劳,就当是我在此小住的一点房费吧。”
他转身轻轻拍了拍敖丙的脑袋,又嘱咐道:“你就在陈塘关,不要乱跑。”
见敖丙乖乖点头,华盖星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安心离开。
殷夫人拍了拍敖丙的肩膀,笑眯眯道:“哇,敖丙,你这位华盖兄长很照顾你呢,而且你们长得很像啊,他就是你说的你家大哥吗?”
敖丙慌忙摆手,白皙的面庞上都有些羞赧的红:“不不是的,他只是我同族的兄长,他…他所属北海,长这么像是因为…返祖!对,返祖!”
李靖回想起那位北海龙王的长相,一时失语:“……这,确实是合理的解释……”
殷夫人恍然大悟,一把搂过敖丙,爽朗地笑起来:“原来如此,哎呀,正巧今天吒儿和你都回来了,还有你兄长来做客,走!娘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敖丙被搂着,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眼睛亮亮:“多,多谢殷夫人,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可以帮着一起准备!”
“害,还叫什么殷夫人,多生分!经历了这么多,且你和吒儿本就一体,又这么懂事,哎呀……要是不嫌弃,就直接叫娘吧!”
“……好的,娘☺️”
(没有磕龙爹和殷夫人的意思,干娘)
4.
天色擦黑,饭菜都已上桌,却还是不见人踪影。
“爹!娘!敖丙!我回来啦!哇!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就在敖丙和李靖夫妇商量着出去寻人时,一道意料之外的熟悉的人影伴着火光冲了进来,嚷嚷着熟悉的大嗓门一下子将靠近门口站起来的敖丙又扑得坐了回去。
敖丙接住他,又向门口张望:“哪吒,你回来啦!就你一个人回来吗?”
哪吒笑眯眯地又去抱爹娘:“对啊!我提前练完了,师父说他还有事就让我先回来了,他今晚不来吃饭!我们先开饭吧!我饿死啦!”
三人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个眼神,殷夫人摸着哪吒的头,柔声道:“我们吒儿真棒啊,娘瞧瞧,都瘦了!那个,吃饭之前,娘问一句———吒儿,你今日有没有回来过啊?”
哪吒这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停下准备拿筷子的手,笑容渐淡,眼神幽幽:“什么叫,我今日有没有回来?我刚从乾元山赶回来啊。”
忽地一阵冷风吹过,心底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殷夫人干笑:“吒儿你既然没回来,那今日我们看到的吒儿……是谁啊……”
敖丙则将下午的事情转述给了哪吒,末了,他不无担忧:“华盖兄此时还没回来,莫不是被…那假哪吒给绊住了脚。”
片刻的寂静后,筷子的碎裂声响起。
“竟敢…冒充本大爷戏弄我爹娘和敖丙!!!”
“不把你抓回来我就不叫哪吒!”
5.
敖丙轻声道谢后目送小虾游远,低头对哪吒道:“华盖兄应该是往那边去了,我们要不分头找找吧。”
哪吒牵着他的手,这时候才稍微冷静了些,听他一口一个华盖兄,有些别扭地问:“……那个,你说的那个华盖兄,是谁呀,是你的好朋友吗?”
敖丙一愣,蹲下身,认真道:“他是我的同族兄长呀,我的好朋友只有你哦,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哪吒猝不及防撞进他温柔的眼睛里,略微下垂的眼里盛满了对他的喜爱和真诚,一下子心脏涨涨的仿佛被泡进了温水里。
热意爬上脸庞,好像一直牵着的手都着了火,他松开手,偏过头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对着旁边的礁石就是一脚尘土飞溅:“害,你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啊!小事一桩!你兄长就是我兄长!小爷马上就把那妖怪抓回来!把咱们的华盖兄也给救回来!”
敖丙眉眼弯弯,被松开的手轻轻握成拳背在身后:“我相信哪吒,哪吒最厉害了!”
哪吒被夸了个大红脸,没忍住对着礁石又是一脚:“哎呀哪有哈哈,哎呀小爷我确实很厉害啦哈哈哈嘿嘿......”
他背着身扭啊扭地悄咪咪又探出手想牵手:“那个要不我们别分头行动了,两个人一……”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动身吧!哪吒,我去那边看看华盖兄,你要注意安全哦!”
伸出的手被柔软的衣角一扫而过,让他安心而又喜爱的气息伴随着话语远去,四周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
哪吒愣愣地回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大大的眼睛垂下,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
他站了片刻,望着敖丙离去的方向嘟囔了两句什么,踩上风火轮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6.
天色暗沉,远处偶有雷光闪烁。
敖丙向前找了数百里也未见妖怪或是华盖的踪迹,心中本来就揣着事,疑惑自己是不是漏了些线索,调转方向准备回去再探查一番,却见远处有一点火光,再往前便能看到踩着风火轮的小小的熟悉人影。
“哪吒!”敖丙没想太多,迎了上去,“你怎么也来这边了?出什么事了吗?你还好吗?”
哪吒笑道:“我想和你一起呀,敖丙,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嘛?”
敖丙没有起疑,但随着和哪吒距离的拉近,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不着痕迹地慢下脚步,悄悄打量来人——火尖枪混天绫,脚踩风火轮,气息也很熟悉,这些都是旁人无法模仿的,似乎没什么需要提防的地方。
他温声道:“那你来的路上有看到华盖兄或者那个妖怪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见哪吒的眸子在听到“华盖”时闪烁了一下。
哪吒摆摆手:“害,小爷一出手那不是简简单单,来的路上没看到,我们继续往前找找吧。”
他又笑道:“敖丙你怎么不来接我呀,我要敖丙你来接我嘛!”
敖丙到他跟前,背着手笑:“你看,这不是来了,真拿你没办法,我们一起走吧,好不好?”
哪吒仰头看着他笑:“好呀敖丙,我们一起去找华盖吧。”
敖丙眉眼弯弯笑着点头,眸光闪动,背在身后的手握着拳紧了紧。
两人结伴向前又行了数十里,相顾无言。
哪吒忽地转头,笑问:“敖丙~你喜欢我吗?”
敖丙愣了下,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说呢?”
哪吒也笑,但黑沉的眸子里透不出一点光来:“那你为什么不牵着我呀,还离我越来越远做什么?我明明是你最好的朋友啊不是吗。”
“和一条龙是最好的朋友呢,多有意思啊,你不觉得吗?我也会喜欢这样的好朋友啊。”
“你也来当我的朋友看看吧,好不好呀——敖丙?”
一瞬间,敖丙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他毫不犹豫便唤出了双锤朝着“哪吒”击去:“你是何人!!!敢冒充哪吒!”
混天绫瞬间暴涨超他袭来,他险之又险将红绫凌厉的攻势挡下,惊觉这红绫的与哪吒的混天绫甚为相似,甚至运用更为纯熟。
他心念急转间混天绫已有疯长围困他之势,毫不犹豫准备抽身离去,却见漫天红绫下,一个身影踏着火焰已经到了他身边,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跑什么,我又不会抽了你的筋。”
敖丙狠狠咬牙,余光中瞥见一金圈朝他而来,想躲周围已被火势与红绫围困,他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准备与这妖怪拼死一搏。
千钧一发之际,敖丙只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搂过自己的腰,清凉的水汽拂过脸庞,将他带出了那一方困境,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堂堂中坛元帅,欺负小孩子做什么?”
敖丙一下子回头:“华盖兄!”
华盖星君安抚地冲他笑笑:“没事吧?”
敖丙站直了身子,捏着锤子摇了摇头,在华盖身侧摆出了一副警戒的姿势:“华盖兄,我能感到此人危险异常,我与你一同应敌!实在不行即刻吹响海螺,至少能够全身而退。”
“年纪不大,实力不错,直觉也准。这个世界的敖丙比你有用。”
华盖拍拍敖丙的脑袋,淡淡望向自火光中闲庭信步现出原貌的人:“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元帅一见面便要如此刻薄吗?”
被称作元帅的来人似乎冷笑了一声,火光散去,一位俊逸非凡的青年缓缓步出。面容精致,身着红衣,面如冠玉,红绫绕身,手持乾坤圈火尖枪脚踏风火轮。
敖丙讶异地张大嘴:“火尖枪…风火轮?”
中坛黑沉的眼睛紧盯着华盖,面上却笑着,不带一丝温度:“华盖星君原来也知道他乡遇故知啊,那怎么遇上了怎么还躲着本帅,不抓条小龙,怕是要再闹海一回才能见着星君了。”
华盖星君也笑,笑里像是藏了一把凉薄的刀:“元帅说笑了,你我二人恩怨何必波及他人,且元帅错怪小仙了,小仙并未躲着元帅啊,这不是刚巧没碰上嘛?”
中坛冷冷道:“见了本帅便遁走百里躲去水下万米处与我来回捉迷藏,叫没碰上?是不是要我捆了你把你的鳞片都给剥干净了才叫碰上。”
华盖星君也不惧:“元帅若是想要,尽管来拿好了。”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听了半天的敖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定,一把将华盖挡在身后:“你不是哪吒!不准欺负华盖兄!要伤害华盖兄,先过我这一关!”
中坛的目光落在了敖丙身上,在他头顶两个小小的龙角上略一停顿,突然勾起一个笑:“星君说,不必波及他人,那这个敖丙也是敖丙,我要是抽了他的筋来玩,也不算波及他人吧……”
华盖本来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龙有些恍惚,听闻中坛元帅的话脸色一变,一把将敖丙拽到身后,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刚刚说,你要抽了谁的筋…?”
听见这道声音,敖丙目光一亮,惊喜地抬头望向来人:“哪吒!”
一道火光伴随着咒语落下,两柄火尖枪在空中相接,发出清越的铮鸣声。
“日月同生,千灵重元,天地无量乾坤圈,急急如律令!!!”
伴随一声暴喝,火焰嘭地炸开。
“哪吒!”
敖丙一下子挣开华盖抓住他的手,飞身上前接住了被震开的哪吒,焦急道:“哪吒你怎么样,没事吧!”
华盖和中坛都有些震惊地看向火焰爆开后被震开的青年。
下来的时候不是小孩吗?怎么突然变大了?
这是什么?热胀冷缩?三昧真火还有这种功效吗?
哪吒一抹唇角,借着敖丙的力站稳,本来一身戾气却在被敖丙接住后尽数收了去,主动牵住他的手:“我没事!敖丙,你有没有事!没受伤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敖丙摇头,担忧地望着他,目光柔软得像水:“我没事的哪吒,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呀?”
哪吒抓着他的手,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才觉得真正安心了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想和你分开太久,就赶紧查完我那部分就赶过来了,谁知过来就听到……”
说到这,他凶狠地瞪向中坛。
中坛也很不爽,他们都在这呢,怎么就突然有种把他们隔离在外的感觉了?他这么个大活人没看见吗?而且他也没下重手啊,怎么就柔弱到需要人接了?还有事没事的,再把他排除在外他们就都要有事了!
中坛怎么看两人怎么别扭,转头硬邦邦地对也站在一边的华盖道:“你为什么不来接住我?”
华盖:“?”
华盖轻柔一笑:“怎么不炸死你呢。”
中坛:“……”他好不爽啊。
他盯着哪吒,冷冷道:“小孩,你朋友借我玩两天。”
回应他的是哪吒的火尖枪和混天绫,还伴随着哪吒的暴喝:“你没有朋友吗!老盯着别人朋友干什么!”
“又是抽筋又是剥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敢幻化成小爷的样子!妖怪!看招!!!!”
敖丙提着锤子,目露凶光就想跟上去一起干架,却被华盖揽住,轻柔地卸了力。
华盖揽着敖丙将他带得离战场远了些,解释道:“他是我的…算是旧识,是我那个世界的哪吒,你放心吧,你的好朋友他不会有事的。”
敖丙瞪大了眼睛:“难怪…但…”
他想起之前华盖兄说的话。
【或许相似,但经历和环境都会改变一个人】
那这个哪吒,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呢?
他被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响唤回思绪,见战况胶着便也不再深想,提着双锤趁着华盖不注意便挣脱了出去,朝战场奔去。
“华盖兄,我不能让哪吒一个人,伤害了哪吒,就算是你的旧识,就算是另一个哪吒我也不会放过他!”
华盖伸出的手顿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义无反顾奔向哪吒的少年,有些恍惚。半晌,他自嘲般笑了一声,甩袖跟了上去。
7.
中坛与哪吒战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天地都为之色变。
二者若论根本乃是同源,武器法宝神通无不相同,但年龄,阅历与经验造就了中坛深不可测的实力,哪吒年岁尚小,仅凭一身蛮力,明显稍微要处于下风。
战况焦灼,中坛也打得兴起,乾坤圈将直逼面门的火尖枪打落:“小孩,你怎么做到忽大忽小的,我也想玩。”
哪吒又击出一拳,带了十成十的力道,火光四射:“关你屁事!你爷爷我厉害着呢!”
中坛险险避开,挑眉:“你这小孩,脾气好坏,也就那个胖子太乙能忍着你,还能给你这么多法宝。”
哪吒周身火焰升腾,俊朗的脸上满是怒意:“不许!说我师父!!!”
中坛还欲再战,却见一道蓝色的身影闪至哪吒身旁,那凶猛的火焰遇到那道清隽的蓝色时却仿佛下意识避开了,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敖丙!你怎么来了!”
敖丙湛蓝的眸子里满满映出了哪吒的模样,眼神坚毅,突出的话语却柔软:“我不想和你分开太久呀,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
哪吒回望着敖丙,却是慢慢从脖子开始一直红到了脸上,他悄咪咪伸出手:“那……”
“元帅大人,收手吧,你明明也不想欺负他们的不是吗。”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哪吒的话,也将敖丙的注意力拉了过去,哪吒又一次只摸到了敖丙的衣角。
收回的手轻轻捻了捻,他望向身边无知无觉满是警惕关注战局的人,磨了磨牙。
中坛元帅先是瞟了一眼并肩而立的二人,随后皮笑肉不笑:“我要是说我就是想欺负他们呢。”
“况且这小子能一会大一会小,真有意思啊。”
华盖星君背着手,淡淡叹了口气,道:“这两个孩子真要算也是元帅的后辈,元帅多大岁数了欺负人家三岁孩子。况且这里是陈塘关地界,这么大动静,怕是连李总兵都要惊动了,”
中坛表情,然后抛出一句你胆子倒是大得很便收了火尖枪,冷冷道:“小子,我可没戏弄你爹娘,我本来就是哪吒,什么妖怪敢幻化为我。”
说到这里,他又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过,我幻化成你师父倒是容易的很。”
原本有些偃旗息鼓的火药味瞬间又浓郁了起来。
哪吒死死盯着他:“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中坛咧嘴笑了笑,没回答,眼神挑衅意味十足。
华盖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把你师父灌醉了,然后装成你师父把你放回来了。”
“元帅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有坏心思而已。”
这下不仅哪吒愣住了,中坛也诧异地看着他。
哪吒这才反应过来:“哈!我就说今天他怎么那么反常,还问了我好多关于我和敖丙的事!原来是他干的吗?”
华盖反问:“你都说了?”
哪吒理所当然,瞅准时机一把牵住敖丙的手:“我都说了啊,敖丙这么好,他问了我肯定要说啊,我还要说好多好多,我最喜欢敖丙了!你问也不听完,我还有好多事能讲给你听呢!”
敖丙看着牵着他的少年人,耳朵都烧红了,自己还无知无觉,眼睛亮得像撒了星子:“哪吒也,很……很好很好!我也最喜欢哪吒了!”
华盖眼神复杂:“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敖丙眨眨眼:“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华盖看看紧盯着敖丙不放的哪吒,又看看耳朵都烧红了的敖丙,张了张嘴,又换了个问法:“你们爹娘知道你们什么关系吗?”
哪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娘还说想让敖丙喊她娘呢。”
华盖:“……?”
华盖大受震撼。
他甚至回头想向中坛寻求一下认同感,一回头却撞进中坛直勾勾的视线里。
华盖一下子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警惕道:“元帅看着小仙干什么。”
中坛摸着下巴,直直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把太乙灌醉了然后冒充他套话的?”
华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淡淡:“毕竟做了几千年同事了,多少还是对元帅有些了解的,元帅不也知道我躲在深海吗?况且这种事情元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三界不都传遍了。”
敖丙悄悄和哪吒咬耳朵:“原来两位前辈都认识几千年了啊,不过,同事是什么啊?”
哪吒也小小声回答道:“不知道,都几千年了,是不是好朋友的另一个名字?”
敖丙疑惑:“可是,好像自从两位前辈见面就没说过对方什么好话诶,你也说过什么抽筋剥皮的…感觉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哪吒胸有成竹,说话声都大了些:“我听我二哥说过!朋友不止一种相处方式!有些朋友就是这样的,见面就会吵架甚至要打架!但是他们还是好朋友!”
敖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来前辈两人关系果然很好,哪吒你好厉害!”
身为神仙耳力非凡的两人:“……”
华盖面上微笑,脚下却是飞快地和中坛拉开了距离。
中坛紧随其后,冷声道:“你躲什么。”
一句话将讲悄悄话的两个小孩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华盖:“……”
华盖礼貌地微笑:“小仙看这边凉快。”
中坛踩着华盖无意间递过来的梯子便爬了上去:“哦,我也来看看。”
华盖心中暗骂一句,不动声色地又往旁边挪了一步。
中坛直接皱了眉:“你还在躲我。”
华盖:“……”
华盖深吸了口气,温声对两个看热闹的少年道:“好了,元帅他也没有恶意,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和父母报个平安吧。”
中坛在身后不依不饶:“所以你为什么躲着我?”
两个小孩离开的脚步稍微慢了下来,华盖甚至都能看见他们悄悄竖起的小耳朵。
也罢,他吐出一口浊气,省的这些三岁小孩再说什么关系好的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回头,收了笑意的脸上一片冷若冰霜:“三太子贵人多忘事啊,看来抽我龙筋之事对于三太子而言不过是消遣玩乐,不消一刻钟便抛诸脑后了吧。”
“但于我,抽筋之痛如在昨日,千年以来莫不能忘。”
“三太子与其计较我为什么躲着你,不如多找找回去的办法才好。在此地你我二人相对,再听些孩童玩乐的话语,怕是会叫三太子生出些我们是什么朋友的奇怪错觉。”
丝毫没在意自己的话惊起了多大的波澜,华盖轻轻咀嚼了一下朋友这个词,讽刺一笑:“哈,朋友……”
“这估计是我们之间最不可能的关系了。”
(三太子:当不成朋友当老婆(我瞎说的))
8.
那日之后,那位中坛没再出现过,华盖星君也只是偶尔出现来看望敖丙。
敖丙年纪小,藏不住事儿,每次都担忧地望着他,还试图给他塞些好吃的。
华盖也很新奇于被小孩子惦记照顾的经历,他很喜欢这个世界的敖丙,像照顾幼弟般照顾他,也不和他多说他们之间那些听起来有些痛的过往,只一句平淡的“技不如人”便揭了过去,剩下便挑些有趣的事讲给敖丙听逗他开心,有时候也会带他去踢毽子。
他们回家之后,也将大致的事情经过与李靖夫妇说了,李靖夫妇虽好奇那位哪吒,但也没多问,只是对华盖热络了些。
要说不开心的,大概只有哪吒了。
哪吒望着又一次被华盖牵走说龙族悄悄话的敖丙,闷闷不乐地回了院子,坐在墙角生闷气。
突然,一个小石子儿砸中了他的后脑勺。
他本就一肚子委屈,被这么一砸,立马气势汹汹跳起来:“谁啊!谁这么没公德心砸小爷!”
转头却见墙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抛着手中的石子儿似乎想再来一下———不是消失多日的中坛是谁?
哪吒没好气地冲他喊:“喂,你来我家干嘛!我告诉你,我爹娘都已经知道了你的事,别想再捉弄他们。”
中坛破天荒没呛声,扔了小石子儿跳了下来:“小孩,我是来找你的。”
哪吒怀疑地看着他:“找我?找我干嘛?”
中坛自顾自地到院中石凳坐下:“……想继续听你讲讲你和那位敖丙的故事,怎么,不想说?”
哪吒眼睛一亮,三步两步跳过来:“嘿!真有品味!想从哪开始听啊~前前后后林林总总不多不多也就几万年!”
中坛呛了一下,震惊地看着他:“多少?!”
“几万年啊。”
“你不是三岁吗?!”
“那我出生确实是三岁啊,前面几万年我和敖丙都还是珠子呢!”
“那哪里来的故事啊!你们不是珠子吗?!”
“珠子就不能有故事吗!”
“……算了,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个,我想听的是你们出生后,出生后的,出生后当朋友的故事!”
哪吒一下子跳上桌子:“那也有的说啊!你听我慢慢道来……”
中坛抱臂:“长话短说谢谢。”
哪吒不满:“诶你这人!你听不听!”
“听听听,快说。”
哪吒说得眉飞色舞口干舌燥,中坛听得若有所思时不时还有小提问,两人的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
待到中场休息,哪吒猛灌了一壶茶水后,见中坛一言不发,忍不住靠近怼了他一下:“怎么不说话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动人,但你不会听哭了吧?”
中坛笑了下,轻声说:“没什么…只是,好像突然有点羡慕……”
哪吒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这关系,我看还真不像朋友。”
哪吒一愣,冷了脸:“你说什么,谁不像朋友!”
中坛翘着二郎腿,眉目冷淡:“你这小孩,急什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你俩确实不像朋友,不知道的——比如我,还以为你要娶他做媳妇呢。”
哪吒僵住了,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瞬间熟透了,红得中坛怀疑下一秒就爆炸也不是没可能:“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媳妇啊!他是我的好朋友啊!”
他羞恼至极,一拳将石桌干碎:“瞎说什么啊!羞死人了!”
坐着突然就没了桌子的中坛:“……”
“不是,他是你好朋友就好朋友呗!你恼什么!”
哪吒顶着个大红脸:“你也不能…不能说啊!媳妇儿什么的!”
中坛抱臂冷笑:“行,你要这样是吧,那好,那我祝你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说罢,他又嫌不够般加重念了一遍:“一辈子的,好朋友哦。”
哪吒本想点头,但又本能地觉得不对,下意识反驳:“哪有你这么祝的!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
中坛气笑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哪吒又气又恼,但又有些怀疑自己。
对啊,一辈子的好朋友,为什么也不行,他想要的是…是....
掌心微微发热,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吒儿!吒儿你没事吧!娘听到一声巨响!吒儿没受伤吧……”
殷夫人猛地推开大门冲了进来,打断了哪吒的思绪,却在看见院中两个哪吒时愣住了。
“娘!”
哪吒的思绪被打断,乖乖巧巧地站好:“我没事的娘,我们玩呢。这位是......”
中坛在殷夫人进来时便也站了起来,此时破天荒有些拘谨地行了一礼:“……殷夫人好,我是……中坛。”
殷夫人略有些惊讶,随即笑着招手让他过来。
中坛默不作声到了殷夫人身边,乖乖低下头。
殷夫人笑意吟吟,温柔地看着他:“……原来长这么大了,真帅,真俊朗,我能叫你……”
“您叫我中坛吧。”中坛打断了她的话,“您要是不介意的话。”
哪吒牵着殷夫人的衣角,对突然乖顺下来的中坛感到陌生:“诶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
中坛皮笑肉不笑地瞪他一眼。
哪吒毫不畏惧地回了一个鬼脸。
殷夫人仿佛没看到他们间的小动作,笑着:“好,中坛,中坛你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中坛眸光微闪,嗓子有些哑:“不了,我一会儿就离开”
殷夫人有些可惜地哦了一声,又道:“那你和吒儿玩吧,我去厨房端些点心茶水来给你们吃,你看看,桌……连桌子都没有,害,等着,娘给你们拿好吃的!”
“……殷夫人。”
中坛张口叫住了转身的殷夫人。
殷夫人回头,眼眸温柔,不知是不是中坛的错觉,似乎还有些包容和鼓励:“怎么了中坛?还有什么问题吗?”
中坛怔怔:“……罢了,没什么。”
殷夫人顿了一下,笑道:“行,那娘给你们拿吃的,有问题就来找娘,娘就在这屋后头。”
9.
中坛翻墙进来的时候,殷夫人正在倒茶。
见他来了,殷夫人冲他微微一笑,将其中一杯推给他:“中坛来了啊,快坐吧。我也没准备什么,和吒儿玩累了吧,来,喝点茶。”
中坛沉默不语,走到桌子边坐下,喝了一口茶才开口:“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殷夫人神秘一笑,冲他眨眨眼:“秘密~所以,中坛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中坛沉默不语,殷夫人也不急,两人就慢慢地喝着茶。
待到中坛喝了有两杯茶,才低声开口:“我能,先叫您娘吗?”
殷夫人看着他,眼眸温柔得像一片海:“当然可以。”
中坛声音有些低沉,与其说在于殷夫人说,不如说在透过殷夫人与另一个人倾诉:“……娘,我好像突然感觉有一点羡慕。”
“从前我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但是听了哪吒所说的故事,他和敖丙的友情——虽然我觉得那不只是友情,我突然发现好像我和敖丙之间还有别的路能走。”
“我们是不是也能成为那样,可以一起面对危机的好朋友……好像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就突然有点羡慕哪吒。”
“有这样好的朋友,有这样好的娘……”
殷夫人温柔地看着他:“那为什么不能呢,大胆去做呀。”
中坛抬起头:“可是,我和他之前……我做了伤害他的事,我觉得就他的态度来说,他不会原谅我的。”
殷夫人轻轻盖住了中坛的手:“娘说过什么来着,男子汉,敢做敢当。若是觉得做错了,木已成舟,我们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对不对?所以只能尽量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尽人事听天命,在我们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之后,再顺应天命,方可问心无愧。”
“吒儿有问题找娘,娘很开心。娘希望你平安快乐幸福,这就足够了,你的路,还需要自己去走。娘知道吒儿是好孩子,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娘相信你。”
中坛愣愣,眼睛逐渐有些红:“……娘……娘,吒儿懂了,吒儿不会辜负娘的期待。”
他恍惚片刻,才终于仿佛醒过神,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
中坛站起身,深深一礼:“多谢殷夫人!”
殷夫人摆摆手,目光温和:“去吧,孩子,相信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中坛又是深深一礼,转身阔步而出。
殷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悄悄红了眼眶叹了口气:“刎颈之痛,割骨剔肉……明明还是个孩子…该有多痛啊,受了多少委屈啊……”
“就算没有梦中仙人嘱托,看到那段经历我也会心软的,哎,明明也是个好孩子啊……”
“对了,梦里的那位仙人叫什么来着,说是太乙,但是怎么看都和仙长不太像啊……”
没等她继续想,门口又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殷夫人揉了揉眼睛,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吒儿?”
今天这一个两个,居然都有小心事。
哪吒小脚丫啪嗒啪嗒地走过来,一言不发地跳到殷夫人怀里,声音闷闷:“娘,我想不明白。”
殷夫人摸摸他的头:“吒儿想了什么想不明白呀?告诉娘,娘给你想。”
“那个中坛说我想娶敖丙做媳妇儿,我不高兴,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然后中坛又祝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可我还是不开心,感觉又少了点什么。”
“娘,我最喜欢敖丙了,我只是想和敖丙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但是我好像又不满足于做朋友,娘,我该怎么办啊?”
殷夫人……殷夫人脸色一片空白。
“……啊?”
10.
华盖推开门,望见院中坐着的人,不由得又退了出去。
仔细看看,自己没走错啊,那就是……
“元帅大人,您走错了吧,这是小仙的住所。”
中坛淡淡:“那就对了。”
华盖表情扭曲了一下。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华盖是真的有点疑惑了:“给我?”
中坛站起身,向华盖走来:“我娘说的没错,做过的事情无法改变,只能尽力弥补。”
“所以,这个给你。”
古朴漂亮的沉重木匣,散发着温润的灵气,入手便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顺着手掌深入四肢百骸,惊起一阵阵战栗。
华盖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抬头:“这..这是!”
中坛略一点头,依旧平淡:“你的筋,我一直帮你收着。还记得百年前某次我问你要不要还给你,你当时非常生气,然后又打了一架。我以为你不要……这次我就不问了,你要么收下,要么我再揍你一顿你收下。
“另外…我会想办法帮你融回去的,回去的方法我暂且没想到,但是融筋的方法师父和龙王那或许有,我会想办法的。”
“……以及,抱歉,虽然有些迟了。”
中坛机关枪般突突完了一大段,说完抬脚就想走。
“……不是,你给我等一下啊!”
华盖追上去一把抓住中坛,脑子里还在消化刚刚那一段机关枪子儿:“……不是,什么叫你一直帮我收着,你不是给你爹做束甲吗?”
中坛奇怪地看着他:“我抽的筋干嘛给他做束甲,你不是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吗?”
华盖噎了一下,好像也对。
“……你说几百年前你说要还给我…?”
“我当时问你的筋还要不要了,你就突然冲上来打我了,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看着中坛的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华盖感到了一阵无力感,眼里都没光了:“……那,为什么现在给我这个?”
华盖半晌没听到回应,一抬头,却见月下的中坛一张俊脸上似乎有些红。他感觉自己不是眼睛出问题了就是中坛脑子出问题了,他居然在中坛的脸上似乎看到了……几分不好意思???
要不是左手捧盒子右手拉中坛,他都要扇自己两巴掌清醒一下了。
“因为,我有点想和你做朋友。”
华盖被砸得头晕眼花,惊疑不定地看着中坛。
不是,这位元帅有被夺舍的可能吗?
“......你看,我都把筋给你了,我也不要求你和我立马就做朋友,你把角放出来给我看看吧。”
“你的龙角不会还是那么小小一个吧?”
华盖好不容易软下来的脸色瞬间又臭了起来,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凶狠的笑:“李哪吒,你还是去死吧!”
(你去spa!(bushi)(有端联想)
11.
敖丙背着手路过哪吒的院子门口。
哪吒哼着歌假装没看见他。
敖丙背着手又路过了一趟哪吒的门口。
哪吒看看花看看草就是不看他。
敖丙轻咳一声,掩下嘴角笑意:“好像没看见哪吒,我还是去找华盖兄吧……”
“啊啊啊不准不准!你才晃两趟就要去找他了!敖丙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要生气了我要生气了!”
哪吒气急,花也不看了草也不看了冲出院子就发现敖丙躲在他门边笑着看着他,似乎想扑过来吓自己。
见他转头看到他了,敖丙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身后,眉眼弯弯:“嘿!抓到你了!”
哪吒一阵脸热,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干嘛,你不去找你那个华盖兄了?来抓我干嘛?”
敖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蹲下来牵着他的手摇摇晃晃:“我肯定要来找你呀,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嘛?你不愿意我来找你吗哪吒?前段时间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就原谅我嘛,好不好?”
哪吒被摇得嘴角上扬,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又立马绷住了,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哼,那小爷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敖丙眉眼弯弯:“哪吒你真好,我就知道哪吒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哪吒我们去踢毽子,好不好?”
哪吒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哎,真没办法,既然你这么想玩,那我就陪你玩玩吧。”
敖丙笑眯眯的,牵着他站起身,轻哄道:“那哪吒给我踢了毽子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哪吒松开了他的手。
敖丙的手僵住了,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突然被抱住了。
哪吒不知何时变回了青年状态,将敖丙整个抱在了怀里,脸埋在他的颈间,声音闷闷的:“……敖丙,你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因为华盖前辈的事情开始害怕我了,我以为你不要和我做好朋友了,我以为……”
“哪吒!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敖丙用力回抱住了哪吒,头紧紧埋在他的胸口:“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也永远不会害怕你的,是我不对,哪吒你别怕……”
“哪吒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哪吒声音闷闷的:“你说的哦。”
敖丙心软地拍拍他:“我说的哦。”
哪吒悄悄勾起嘴角:“嗯,你说的哦。”
12.
一个月了,中坛和华盖还是没有回去的迹象,本来要去找太乙问问,但由于之前中坛灌的仙酿年份太足,太乙现在依旧醉着,睡得很香。要不是敖丙和华盖拦着申公豹差点就甩着鞭子打上门去了。
而罪魁祸首中坛……
罪魁祸首中坛装做很忙地到处溜达,拒绝掺合这一脚,也避免被波及。
虽然回去的进度似乎毫无进展,但华盖和中坛二人的关系倒是融洽了不少。虽然话少了很多,且见面仍旧会呛对方几句,但明显能感到双方的氛围不再像之前一样针锋相对。
偶尔还能看到华盖偷偷看着中坛发愣,或是中坛正大光明盯着华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氛围是没有那么紧绷了,但也变得更奇怪了。
哪吒和敖丙倒是一如既往,关系好得仿佛穿一条裤子,就是殷夫人时常看着敖丙欲言又止,然后塞给他一堆好吃的。
中坛知道了他们踢毽子的游戏后,硬是加入了进来,意外也玩得很开心。
敖丙一开始对这位一身煞气,对华盖扒皮抽筋过的前辈有些敬畏,但在华盖和哪吒慢慢调和下,最终也相处的不错。
踢毽子的时候,中坛偶尔也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偶尔笑起来的时候戾气便淡了,平白多了些少年气。
殷夫人时常做些点心给他们,有时会就坐在院子里,挨个给孩子们梳头梳小辫子,大家都很配合,连中坛都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殷夫人给他绑红绳丸子头。
当然,大哪吒的反重力头发也逃不过地遭到了驯服。
那天他们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对着哪吒实验怎么把头发梳顺,中坛在旁边晃了半天研究这头发怎么飘起来的,看着好酷。
中间鸡飞狗跳,拆了中坛忙里添乱悄悄给哪吒用混天绫绑的七个蝴蝶结,耗了敖丙和华盖打的六盆水,梳断了四把梳子,阻止了哪吒和中坛的两场互殴,五个人吃了厨房做的十三盘点心小吃,最后没有一个人吃得下晚饭。
最后两个哪吒顶着相似的精致丸子头面面相觑,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华盖陪敖丙回了两次龙宫,他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很喜欢这里龙宫的氛围,敖光每次会问他们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还缺些什么,像一个平凡的父亲,正是这份平凡,让他觉得暖和极了。
申公豹后面一次没再见到,听敖光说是回家探亲去了,家中弟弟和父亲都很想念他。虽然人不在,华盖却收到了申公豹寄来的特产,浆果甜脆多汁,一口下去清甜可口——一只豹子居然还会给他们找浆果吃,真好。
这个师父虽然有一点语言方面的小缺点,但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离开的日子很突然,但想想似乎也很有道理——那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十九天。
他们的离开也很平淡,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般消失了。
殷夫人照常做了点心,推开门见没有人,以为又是外出游历了,见到桌上的信才明白他们是回家了。
信工工整整,共有三封。
一封是华盖写给敖丙的,信中详细写了一些修炼的诀窍,和兄长一般关心的话语。其中包括交代他要照顾好自己,和哪吒好好的,有些决定要深思熟虑。另外他很抱歉自己的不告而别,他隐隐有预感,便和中坛商量留下这信,也算是有个圆满。
另外他托敖丙谢过敖光,申公豹与殷夫人。
他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相逢一场,三生之幸,感慨良多,收获颇深,如今一别,恐再不能见,只盼汝之宏愿早日实现。再见,珍重。
中坛的信倒是简短了很多,一封是给哪吒的,一封是给殷夫人的。
给哪吒的非常简单粗暴,在表达了和他的惺惺相惜之情后直截了当地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和敖丙好事将近,把哪吒闹了个大红脸。
而给殷夫人的更为简洁,中坛只写道:孩儿哪吒,今日叩别母亲,望娘平安康健,日日喜乐。
殷夫人一下子便落下泪来,望着天边轻轻叹气:“儿啊,你也要保重……”
敖丙和哪吒牵着手,无言良久,敖丙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一场梦。”
哪吒也有些怅然:“那家伙,我还没和他尽兴打一场呢。”
很快,他便打起精神,大声笑道:“怕什么,难不成以后不见面了?小爷我看不会吧!等到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他打趴下!”
敖丙没忍住也笑了起来:“是啊,终有一日会再见的。”
哪吒看着敖丙清俊的脸,不自觉想起了中坛留下的信,脸上的温度又有些高。
“敖丙,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
“那当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罢了,急什么?我们还年轻,和敖丙一起的路还漫长,我们总会携手同行,何必忧心这一朝一夕?
事已至此,先踢毽子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敖丙自洞府中惊醒,先是迷茫了片刻后,猛地翻身坐起,感受了下自身的气息后便抓着衣服披上朝洞府外冲去。
洞府外,敖丙看见熟悉的风景,才真正清醒了过来,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他还没思考这到底是真实的经历还是黄粱一梦,便见天边有一人伴着火光而来,瞬息便到了眼前。
定睛一看,不是那中坛元帅是谁?
敖丙抓着衣服,看着哪吒那与记忆里无二的冷淡神色,手心不知为何因为紧张沁出一层薄汗:“小仙见过元帅大人,元帅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啊?”
哪吒信步走近:“赴约前来。”
敖丙的手指渐渐松了,眉宇间染上自己都未察觉到轻松:“哦?什么约还要我们元帅大人亲自来赴啊?”
哪吒的眉眼间也隐约有了些笑意:“自是……补全之约。”
他们的时间,他们的故事,也仍在继续。
太乙真人自乾元山睁开双眼,微微一笑。
黄粱一梦,神游太虚,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与此同时,醉酒的师父才悠悠转醒:啊~今晚我有点好睡哇……嗯?娃儿呢?!)
总算是摸完了,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伙伴,感觉很多地方我想表现的都没有很好的把握和表现出来,当然,如果能给你们带来一点快乐就最好啦!
笔力有限,写到后面就感觉后劲儿不足了hh,以及整篇写下来我最大的感想就是:
饺子你把妈妈还给哪吒!!!
“从您将我救下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已经属于您了。”萨贝达单膝跪地,神态恭敬,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他所效忠的对象:“只要是您的命令,我即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不敢见我?”伊莱的话语轻如身上的薄纱,朦胧地遮掩着暧昧的暗示,“抬头。”
“您是我唯一的神明。”萨贝达的手盖在他的膝头,渴求的目光如同困于沙漠的垂死之人忽遇甘泉,“那么,我是您唯一的骑士吗?”
他就这样眼神灼热地望着伊莱·克拉克,望了许久许久都未曾熄灭一星半点,反而那份炽烈几乎要将他点燃。我的神明,他想,我的神明,请同我一起燃烧……
透过花窗的绮丽晚霞慢慢隐没在至圣宫殿的角落里。他紧紧盯着伊莱面纱后的面容...
“从您将我救下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已经属于您了。”萨贝达单膝跪地,神态恭敬,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他所效忠的对象:“只要是您的命令,我即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不敢见我?”伊莱的话语轻如身上的薄纱,朦胧地遮掩着暧昧的暗示,“抬头。”
“您是我唯一的神明。”萨贝达的手盖在他的膝头,渴求的目光如同困于沙漠的垂死之人忽遇甘泉,“那么,我是您唯一的骑士吗?”
他就这样眼神灼热地望着伊莱·克拉克,望了许久许久都未曾熄灭一星半点,反而那份炽烈几乎要将他点燃。我的神明,他想,我的神明,请同我一起燃烧……
透过花窗的绮丽晚霞慢慢隐没在至圣宫殿的角落里。他紧紧盯着伊莱面纱后的面容,直至伊莱本就晦暗不清的神色彻底隐没在夜色中,他的神明大人却忽然动了:伊莱提起右腿,轻轻踩在他的肩膀上,足底沿着他的后背缓缓下滑,直到腰际,棉花般柔软的大腿内侧的软肉贴上他的脸颊;又绕着他的身体,翻了一圈小腿蹭在他身前,轻轻踩着他跪在地面上的腿。
“祭司大人,神明大人……”他握着伊莱在他身上乱晃的脚腕,虔诚地在上面落下一吻,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满是两人都期待的欲望与疯狂:
“我将为您献上我至死不渝的爱与忠诚。”
自己脑的弦音x白昔,白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弦音前身是暴君的骑士长,后来暴君臣下起义,投奔伊莱的国家,弦音也被俘虏,即将以暴君的走狗罪名斩首示众。伊莱以预言的名义救下了他,想让他当自己的人帮自己做事;而弦音本身从小就被选拔进骑士团,训练非常苛刻,暴君又以虐待人取乐,弦音早就有点心理变t了,暴君的臣下起义的时候他是做好必死准备的,死亡对他而言也是解脱,但是没想到直接被白昔一波救回来了,这一救让弦音直接成了有点病病的忠犬,以前没得选现在真效忠,两人以这样的方式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故事。
本想搞🚗的但是盐析子画得比我写得快,所以画了就等于这个坑填完了!不用我再努力了!至于有没有全文那就以后再说好了,没有也行。嗯嗯,没有也行。
【佣占】蛇与獾的魔法爱情故事
☆hp设定,斯莱特林佣x赫奇帕奇占。蛇蛇与獾獾的爱情故事
☆全是写着用来放松心情的摸鱼小短打,我写得开心希望你也看得开心,请勿因为段子进行正剧绑架
☆欢迎食用,感谢喜欢
1.
奈布·萨贝达:我是萨贝达家族最卓越的野心家,我有着最高贵的血统,最庞大的背景,最出众的能力,我将攀上权力的顶峰……
伊莱·克拉克:(路过)(欢快)早上好奈布!可以帮我拿一个蜂蜜小蛋糕吗?
奈布·萨贝达:当然可以,你喜欢的话甚至可以吃两个。
伊莱·克拉克:谢谢你奈布!我太喜欢你了!(蹦蹦跳跳地走开)
奈布·萨贝达:……
奈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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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奈布·萨贝达:我是萨贝达家族最卓越的野心家,我有着最高贵的血统,最庞大的背景,最出众的能力,我将攀上权力的顶峰……
伊莱·克拉克:(路过)(欢快)早上好奈布!可以帮我拿一个蜂蜜小蛋糕吗?
奈布·萨贝达:当然可以,你喜欢的话甚至可以吃两个。
伊莱·克拉克:谢谢你奈布!我太喜欢你了!(蹦蹦跳跳地走开)
奈布·萨贝达:……
奈布·萨贝达:我是萨贝达家族最卓越的野心家。
2.
伊莱·克拉克:为什么最近你都不笑了?
奈布·萨贝达:从来没有人给我的评价是喜欢笑。
伊莱·克拉克:我是说,你都没有对我笑了。
奈布·萨贝达:……
奈布·萨贝达:我最近听到一些声音……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在一起,有一些不合适的地方?
伊莱·克拉克:没有呀。
奈布·萨贝达: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伊莱·克拉克:(看着)
奈布·萨贝达:其实我是……我是一个你不喜欢的那种,会违反校规的坏学生。比如说,其实,我会在宵禁时间偷偷去禁林。
伊莱·克拉克:噢,那你要提前一天告诉我,我好给你烤小蛋糕带去。
奈布·萨贝达:……你只想说这个?
伊莱·克拉克:不够吃的话还可以给你加蝴蝶酥。
3.
奈布·萨贝达:我们来做一个测试吧。
伊莱·克拉克:好啊,是什么?
奈布·萨贝达:请在这张纸上写下你最爱吃的食物。
伊莱·克拉克:(不假思索地写了答案)
奈布·萨贝达:题目是,你最爱吃的食物。
伊莱·克拉克: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奈布·萨贝达:问题在于我不是食物。
伊莱·克拉克:(嘀嘀咕咕地擦掉答案)
4.
伊莱·克拉克:那我也给你做一个测试吧。奈布,如果我一整天都不理你,你会怎样?
奈布·萨贝达:……
奈布·萨贝达:…………
伊莱·克拉克:(慌乱)噢不!奈布!我是不会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的,我是说,你别哭!对不起我爱你——
5.
奈布·萨贝达:新的学年开始了,为了成为优秀的巫师,你应该给自己设定一个年度目标。
伊莱·克拉克:饲养一只龙蟾蜍。
奈布·萨贝达:……这很好,有没有更宏大的目标?
伊莱·克拉克:饲养一只八眼巨蛛、一只毒角兽、一只乌克兰铁肚皮、一只马头鱼尾海怪、还有一只秘鲁毒牙龙!
奈布·萨贝达:我们还是谈谈养龙蟾蜍的事情吧。
6.
伊莱·克拉克: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吗?
奈布·萨贝达:当然是了。
伊莱·克拉克:(忧心忡忡)那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只鸟蛇呢?
奈布·萨贝达:(头也不抬)那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鸟蛇。
6.
奈布·萨贝达:伊莱……快……抱住我……
伊莱·克拉克:(焦急)(紧紧地抱住奈布)你怎么了?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去叫庞弗雷夫人?
奈布·萨贝达:不,我没事,我只是想让你抱抱我。仅此而已。
7.
萨贝达的跟班1:我们将在此刻……
萨贝达的跟班2:宣告一个沉痛的消息……(悲伤)
萨贝达的跟班1:那就是……萨贝达大人他……(哭腔)
奈布·萨贝达:(专心致志地写送给伊莱的情书)
萨贝达的跟班1&2:(哽咽)(哭泣)
8.
伊莱对着茶杯里的茶叶渣表情凝重。
奈布·萨贝达:怎么了?
伊莱·克拉克:(严肃)我有一个很重大的预言……
奈布·萨贝达:(停下手中的工作,非常认真)是什么?
伊莱·克拉克:这个预言告诉我……十秒钟后我们将会接吻。
奈布·萨贝达:……
伊莱·克拉克:不对吗?我的占卜课堂测验明明一直是满分,太可惜了。
奈布·萨贝达:……并不,预言完全正确。
9.
伊莱·克拉克::我走丢了,奈布。
奈布·萨贝达:先别着急,你告诉我你的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物?
伊莱·克拉克:我在一片很大的云下面。
奈布·萨贝达:……能不能更有标志一点?
伊莱·克拉克:(沉思)
伊莱·克拉克:我在一片塞尔玛湖怪云的下面。
10.
伊莱·克拉克:听说,斯莱特林代表野心?
奈布·萨贝达:对。
伊莱·克拉克:那你的野心是什么?
奈布·萨贝达:(不假思索)给我们两个举办一场全世界最气派的婚礼。
【佣占七夕55h/0000】好邻居
☆双重身份pa推黯,中央调查局特工推x梅洛笛家族怪盗黯 。本篇除佣占外,无其他任何cp。
☆全文26300+,欢乐he向无误。因为塞了很多东西所以作为活动文的话它有些太长请原谅我……真理之下大乱炖,基本保证每一个真理角色都有出场,并且缺一不可。
☆第一次尝试之前从没接触过的风格,也是第一次尝试这么多角色的群像,感觉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如果有意见和建议的话请不要带有任何负担地告诉我!我会认真听取´•ﻌ•`
☆欢迎食用,感谢喜欢!
1.
调查局三组的所有人都说,奈布·萨贝达有一个成功的人生。
年纪轻轻即入选为调查局特工,一路攀升...
☆双重身份pa推黯,中央调查局特工推x梅洛笛家族怪盗黯 。本篇除佣占外,无其他任何cp。
☆全文26300+,欢乐he向无误。因为塞了很多东西所以作为活动文的话它有些太长请原谅我……真理之下大乱炖,基本保证每一个真理角色都有出场,并且缺一不可。
☆第一次尝试之前从没接触过的风格,也是第一次尝试这么多角色的群像,感觉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如果有意见和建议的话请不要带有任何负担地告诉我!我会认真听取´•ﻌ•`
☆欢迎食用,感谢喜欢!
1.
调查局三组的所有人都说,奈布·萨贝达有一个成功的人生。
年纪轻轻即入选为调查局特工,一路攀升,畅通无阻,在连续破获数桩悬案后,毫无悬念晋升为组长,最啰嗦的女同事对他赞誉有加,以严苛著名的局长都对他颇为赏识,事业之路比密西西比平原还要坦荡,一眼望得到光辉的尽头。如果非要说,他身上有什么能让人摇头叹息的地方,那大概有且只有他会拒绝所有来自芳心暗许的女士们、甚至男士们的示好了。
是的,调查局的璀璨明星、常年霸占“最佳婚姻对象榜”榜首的“推理先生”奈布·萨贝达,单身至今,人们都以为是他眼光甚高,或是心思压根不在谈情说爱上,于是大家欣赏他的理由又多了一条专心事业。只有诺顿·坎贝尔在背后嗤笑一声:可去他的,萨贝达每次都是被甩的那个,并且每一个联谊对象甩了他的理由都是对浪漫油水不进,再名牌的香水见了他都像绕道走似的,一分钻不进他的鼻腔。在诺顿大发慈悲的指点之下,他终于恍然大悟,换了条赛道,成果可嘉:比如,他今晚不去参加应酬局并不是为了休假,而是为了准时收听FM521的小主播。
“我还是很好奇,”诺顿大翘着二郎腿,“你们粉丝连线的时候,你都怎么跟他说的?他知道他有一个……”诺顿用手对着他爆了个头,“月月都要爆人脑浆的粉丝吗?”
“我跟他说我是个银行职员。”
“然后呢?”
“他问我会不会用那种炫酷的闪光键盘。”
“噢,天哪,真是可爱的回答。作为你共事七年的搭档,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诺顿没好气地说道,“别把希望寄托在没可能的事上,你俩要是能情定终身,我改姓萨贝达。”
他左手照旧整理着公文包,右手从口袋里夹出一支录音笔:“谢谢,证据留了。”
这狗东西。诺顿露出一个想要暗杀同事的笑容:“就你那贫瘠的恋爱经历,还是别指望有什么天降姻缘还恰好砸在你身上了。”
“是吗?”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办公室,“那我得事先买好奶粉等你回家,你天天往嘴里塞面包太干了,这玩意儿刚好给你润润喉。”
皮鞋跟踏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逐渐远去,随后,一声咆哮从尽头处的电梯传来:“坎贝尔!什么时候在我杯子里放的辣椒油!”
随便他吧。被呛得不轻的推理先生总算缓了过来,坐进他心爱的轿车,露出胜利的微笑:就让诺顿去参加那个什么见鬼的庆功宴,替他听局长吹牛吧,反正他现在要休假了。他打开车载音响,一路哼着爵士乐回到他的家,一切正常,除了从他停好车,并从前院走回一楼门廊的那段路上,一大群社区里的孩子像麻雀一样扒着他的院墙叽叽喳喳的话。
调查局优秀特工组长的灵活大脑只需稍微转动那么一瞬,便把这些孩子和门前被塞得拉门都鼓起来的信箱这两样异常之处联系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绷直身体,打开信箱。小小的铁盒里爆出数百封大大小小的信件和纸条,花里胡哨地喷涌而出,一直埋住了他最喜欢的通勤皮鞋,最顶端还躺着一张该死的报纸,印着他的画了白胡子的照片、全名外加家庭住址,比他的调查局员工档案还要详细,上书:【随时欢迎孩子们来信,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圣诞老人~】
这种事,他用脚想都知道是谁做的。他踢开信件,大步像他的三层小楼走去,一泓清澈的水莫名其妙地从门廊的楼梯往下蔓延,他转头一看,院子里养的狗萨里正吐着舌头对他傻笑,牵引绳另一端绑着的东西从地桩变成了水龙头扳手。
“萨贝达先生最近很忙啊,”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在你家的小家伙够听话,知道帮你给院子浇水。”
“伊莱·克拉克。”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向隔壁那栋外形一模一样的洋房的二楼,他的“好邻居”正抱着胳膊倚靠在阳台,笑眯眯地向他打着招呼,“晚上好,我亲爱的邻居。”
奈布·萨贝达有一个成功的人生——如果不谈那位“好邻居”的话。
倘若按照电影、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剧情,像他这种成功的事业人士,脑子正常的编剧都会给他安排一个美貌火辣的女邻居;可他偏偏没有,不仅如此,他的邻居还是个处处和他作对的死对头。有时,他确实挺想要一段奇妙的缘分,但这种缘分并不包括他分辨出伊莱的数十种微表情,每一种都代表着相对应的恶作剧,也不包括嘴角上扬或下垂的各个角度预示着伊莱那张嘴即将吐出什么恶毒的损话。当然,更不包括每一次他出糗的时候,场面都刚好被克拉克家的摄像头录下来,收集一起在年底被制成萨贝达超绝劲爆合集……绝对不。
他已经忘了两人具体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只记得自己至少被淹过9次庭院,断过14次网线,丢过18次狗,被拔过22次水管,信箱里被塞过40次治疗阳痿的街头广告。作为回礼,克拉克至少炸过8次微波炉,车胎漏过15次气,丢过19次鸟,空过20次热水器,被“送”错过37次他最讨厌的芥末披萨;他们之间的相争不计其数,甚至连谁的草坪修剪得最好都要分出高低,好像他们之间的争吵必须要达成某种kpi。
“你们不能这样。”社区委员柯根女士强行把他们安排在同一张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是邻居,应当友爱和睦……”
“您说得太对了。”伊莱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然后端起面前的果汁杯,平平稳稳,一丝不晃,意思是:他这杯比奈布那杯多。
两人在柯根女士满意的目光下握手言和,如果两人相握的手里夹了三张加厚纸巾也能算数的话;他们在《社区邻居和睦协议》上双双签字,但彼此都故意写错了一个字母;当晚,伊莱的烟花不小心飞进了隔壁的狗窝,噼里啪啦,啪啦噼里,还伴随着阵阵狗叫。
“很美的烟花表演,感谢萨贝达先生在社区枯燥无味的生活里,给邻居增添一些乐趣。”伊莱笑眯眯地对着傍晚时脸更加黑了的奈布说,“快忙吧,别傻站着了……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百草枯,”他淡淡地回答到,“本来打算在签协议的时候倒你杯子里来着。”
2.
“回回神,老兄。”诺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在上班。”
“那就麻烦给我点事做,”从回忆中抽出身来的奈布抬起眼皮,“我已经休息三天了,蛮无聊。”
“很快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诺顿从桌上的小山里抽出一本厚实的档案盒,从他的搭档胳膊鼓起的肌肉看来,这起案件相当费心:“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
他点上烟斗:“什么?”
“一桩大型连环失窃案。”
他接过档案盒,挑了挑眉。光是简单的翻阅和了解情况就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表面上来看,这只是一起普通的、针对众多收藏家与富商大户的盗窃,然而经过调查,事件的真相不仅如此,一缕缕蛛丝马迹汇总、绞合成一根细细的线,而线的另一端系着的,是一个名为梅洛笛的黑蛇标志族徽。
“是的。”诺顿点点头,“经过种种线索显示,梅洛笛这个家族利用权势进行着大规模的走私行动,现任家主德希•梅洛笛,还疑似运营着一个大型的赝品交易组织。虽然是有百年历史的名门望族,但他们祖上似乎发家手脚也不太干净。”
“我没记错的话,”奈布眯起眼睛,“这个案件最开始不是给我们的。”
“噢……你还记着局长把调查梅洛笛的任务交给四组的事呢?”
“我可不记得。”奈布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倒是他们,现在记得来找我了?”
“嗨,小声点,当心你的额外奖金不保。”
他的皮鞋点地,转椅转了半圈,面对办公桌,他俯下身,从最外侧的抽屉里抽出一摞比档案盒里的文件更厚的资料来。
“就知道把烂摊子甩给我是迟早的事,”他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放,厚重结实的纸砖发出“砰”的一声:“案前功课,我早准备好了。”
“……你还是那么靠谱,”诺顿欣慰地收起档案盒,“我都要爱上你了。”
“别恩将仇报。”
“噢好吧好吧,”诺顿耸耸肩,“说正事。让我们来看一下,梅洛笛家族的……光辉事迹。”
如果说在众多大型跨国盗窃案中,有什么人物最让调查局头疼的话,“黯”绝对榜上有名。作为近几年赫赫有名的国际大盗,黯手下夺走的珍宝几乎能陈列一整个展览馆,无需任何提醒,他的到来就是最响亮的警钟。他所经过的地方,能让那些富商和收藏家们如临大敌,但即使花大价钱雇佣来的安保集团再怎么小心谨慎,动用最尖端的科技措施,黯也从不失手,等到人们发现宝物被掠走时,他的黑色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溶于夜色,了无踪迹,只留下一片黑色的鸟羽。
这位梅洛笛家族最优秀、最顺手的棋子,作为现任家主的子弹,除了为德希的赝品交易与珍宝盗窃运转外,也曾经不计其数次地精准、狠厉、干净地击穿拦路者的心脏,为梅洛笛家族不光彩的名流之路扫清障碍:纵然对自己再失利的场合,德希•梅洛笛也不会展露任何不悦,而是永远以最风度的笑容面对所有张扬跋扈的、或是笑里藏刀的竞争对手,等到时机成熟时,扳机扣响,子弹破膛而出,黑暗中潜伏着的巨蟒便会将借他人之手培育出的果实一口吞下。
“目前已知的线索,黯,是梅洛笛家族培养的人,也是他们唯一的养子,萨菲尔•梅洛笛?”
“正是。”他点点头,“当然也不排除第二种可能性。”
“什么?”
“他们养一堆,死了一个就换另一个。”
诺顿失笑:这倒是符合这些假惺惺的贵族的作风。
“那么,黯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十分钟后,他们的老朋友再一次出现在了调查局三组的办公室里。卢卡•巴尔萨,中央情报局的一员年轻的老将,他似乎永远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面对顶头上司也始终嬉皮笑脸,但他的实力确实有能让他吊儿郎当的资本。就连CIA资历最老的黑客,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两把刷子:他最早的成名战是在他8岁的时候,一起震惊全国的连环凶杀案搅得人心惶惶,整个州的重案组都被凶手耍得焦头烂额,而他屁股底下垫着全套《巴黎圣母院》才够得着电脑,独自编写出VAR模型模拟了作案手段和行凶流程,推算出这个变态正在一家酒店里欣赏有关自己的新闻;他将这份简略信息投递给凶手当前所在的地区的警署,接着隔空黑进酒店管理系统,把所有的入口都锁得严严实实,来了个瓮中捉鳖,一起悬案就这么被他解决了。卢卡的年纪放在社会上,至多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然而他从刚学会坐着起就开始敲键盘,接触电子网络的时间比他学会说话的时间还要早,大脑已经被培育成了一部计算机,编写程序对他而言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用他的话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被计算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他敲下的一串串代码里,已经有无数罪犯的隐私被逐一计算、破解,当探员们顺藤摸瓜地摸过去,便会惊讶地发现,卢卡•巴尔萨——“灵犀妙探”——的计算结果完全正确。
“我明白了。”卢卡嘴巴里嚼着泡泡糖,脑袋一仰靠上诺顿的转椅靠背,“你们想知道黯的下一步行动?”
“对。”诺顿挡住他的目光,冷静地在他的咖啡里多投了五颗方糖:“还有,那是我五年前从旧货市场上淘来的。弄坏了要按沃尔玛里的原价赔偿。”
“唉,这一天到晚的,”卢卡装模作样地叹着气,“我总给你们干活,也不见给我加工资……”
我的天啊你到底干不干你这个头发长得过肩的娘娘腔——奈布的眉毛越拧越紧,而诺顿在他发火前成功地拦住了他。
“梅洛笛可是道上有名的,你们知道给你们摆平这件事有多累吗?”
“我们知道,这当然很难,”诺顿在一旁挤眉弄眼,阴阳怪气,“你该不会是做不出来吧?”
卢卡窝在转椅上的身体瞬间坐直了。
“没关系,我们都可以理解,毕竟CIA可没有指名谁才是最强的黑客。”他继续添油加醋,“如果你很难办的话,那我只好去找特蕾……”
“谁说我办不到的!”卢卡几乎是从转椅上弹射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掏出他的黑客电脑,上半身几乎要趴在屏幕上,双手十指翻飞,噼里啪啦,“我一个人就够,根本不需要她!你别说是德希了,就连比他风头更甚的宝钻女爵,她的经济行动轨迹在我手下也是透明的!”
“喔,喔,”他敷衍地回答道,然而一心沉浸在与对手争胜中的卢卡完全没注意到,“那可太优秀了。”
一杯咖啡的功夫,卢卡的手指停了下来:“结束了。”
诺顿和奈布的脑袋齐齐地凑了上去:“你是说……”
“从过往的案件资料中,我推理出了黯的行事手段与作风习惯,但输入规律并通过模型分析,黯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
诺顿的目光随着屏幕中的最后一行数码上移。
“下个月的今天,威斯奇先生的展览,‘俄尔浦斯的皇冠’。”
这对老搭档对了一下视线,随后,他们同时拨通了各自对接的部门的电话。
“联系好威斯奇,”他们说,“准备一个月后开始抓捕黯的行动。”
“警戒兵力和监控设备都已经部署好了,”在回家的路上,奈布把着方向盘,右肩和右耳夹着手机:“你只需要检查一遍部署信息就可以了,简单得很。没问题吧?”
“有问题。我恨你,萨贝达。”
“我也不爱你,坎贝尔。”他将车子缓缓停入停车坪,“别忘了去年九月的时候,你自己休假跑到夏威夷泡妞,留我独自一人写完了一整个夏季的季度文书工作的事,而我只是回家喂一下萨里的口粮。”
“你真的只是喂那只傻狗而已?”诺顿冷哼一声,“我已经连上了你家的监控系统,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收听那个小男主播,萨贝达,你死定了。”
他挂掉了电话。他耸耸肩,锁上车,环顾院子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又转头去看隔壁的房子:门紧锁,每一扇窗户都拉着窗帘,这是他的好邻居外出不在家的信号。伊莱•克拉克有一个习惯,每当他出门工作,他便会拉上所有房间的窗帘,好像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这也正好,每周FM521开播的周四,都是伊莱固定加班的日子,刚好不会有时间和机会用恶作剧打扰他收听电台的时光,如果用一把上满膛的马格南指着他的脑子,强迫他夸伊莱一句,那他能说的就只有伊莱在周四加班,碰见了个特别懂事的好领导。
俄尔浦斯的皇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背诵了一遍未来的安排,等待一个月后萨菲尔•梅洛笛的到来。
其实,那天并不适合威斯奇举办什么展览。然而他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并且这场展览会并不只是单纯的展览会,而是他的跳板,众多政要名流站在一端,而他站在另一端,他要借着跳板,跃向高就的巴别塔。邀请函已经向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飞向了各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便要被打翻坠落。他也确实尽力了:这位年事已高的、硬要跻身政界却不起水花的商人将地点设置在了他位于郊外的私人庄园里,距离巴黎市中心51公里,周围是一片宽敞的平地,最多是一些脚踝高的草丛,别说是成年人,就算是个孩子,也绝对无法藏身;要正对着门直走三公里,才是庄园的大门,门外连接着公路……换言之,只要把这条公路和庄园守好,黯就不可能带着“俄尔普斯的皇冠”全身而退。
奈布坐在总控制室,面前那一面墙的监控显示屏如同苍蝇的复眼。他双手托着下巴,神情凝重地盯着来来往往的宾客,每当一副面孔出现在显示屏里,便会有一页信息框额外划出一条线来,连接着这张脸,信息框中显示关于这名客人的所有信息。
这是中央调查局的常用设备,但起先,他们告知威斯奇先生,他们需要使用这项技术时,这愚昧的老头慌忙制止,简直像这东西会要了他的命一样,理由是他邀请来的都是贵客,要决定他升官发财的命运的,决不能对这些人做无礼的事情。
瞧瞧,瞧瞧。卢卡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趁着诺顿前去交涉,他偷偷拉过奈布咬耳朵:“这脑子蠢得有钱也没用,不如把他的钱都给我。”
这是奈布第一次对卢卡满嘴跑火车的发言表示赞同。总之,经过一番吃力的纠缠与拉扯,在诺顿不耐烦的一句“要是因为没有设备导致我们工作失利,最后丢人的还是你自己”后,威斯奇终于犹犹豫豫地放他们进了庄园。现在,所有威斯奇的家丁、参加展览的宾客和参与行动的调查局探员的信息都已经被录入进去,只要有一人混水摸鱼,这监控便会立刻发出警告提示。
奈布全神贯注地盯着监控显示屏的屏幕。会场入口的嘉宾渐渐少了,更多宾客集中在一楼大厅的主展厅、以及四角处的分展厅,只从显示的画面来看,并无异常。
他拿起对讲机:“罗纳德,01呼叫。”
诺顿的声音从中传来:“在,怎么了?”
“再检查一下现场的探测仪与透视仪。”
“收到,我会和下面的人说。”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紧紧地锁定屏幕上的一点:“诺顿?”
“又怎么了?”
“我们的工作人员和客人里,有一位红头发的女士吗?”
“什么?”
“红头发的女士。”奈布把显示屏切换到离这位女士最近的监控,就在这时,她突然抬起头,像是完全掌握了监控排布似的,对着正在监视她的奈布——也就是藏在角落里,被伪装好的、不近距离仔细观察,是完全发现不了的摄像头——扬起一个微笑。
他的表情凝重起来。“每一页访客信息我都看过,就算不能完全记得,我也一定有印象。可我不完全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诺顿那边传来了小小的杂音。“她是谁?”
“信息显示的是,菲欧娜•韦斯特莱,政府议员卡尔顿•韦斯特莱的夫人。”
“我们的会场里有这样一位议员先生吗?”
“入口显示他入场了。但是……指控中心没有在现场找到他。”
“见鬼……”诺顿啧了一声,“你盯着她,我去嘱咐一下她那个分展厅的探员。”
“好。”他像嗅到嫌疑的警犬一样,记录着“韦斯特莱夫人”——现在他对此深深起疑——的行踪。只从这方面来看,拥有着一头醒目红发的议员夫人没有任何异常,她自如地穿梭在一众贵客中,带着自信的微笑与他们攀谈,而其他客人与她交流的反应也很自然,似乎都互相认识,她并不像是混入其中的冒牌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要对自己的反应产生怀疑了,也许她真的是韦斯特莱夫人……
“啊!”一声女人的尖叫在主展厅响起。奈布听不到声音,但他可以看到,主展厅起了一阵骚乱,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不约而同地转头对着一个方向。他立刻在对讲机里呼叫:“主展厅!主展厅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东西?”穿着西装裙的女人捂住嘴巴,“我好像看到有什么粉色的大老鼠跑过去了!”
“没什么,”于是,奈布听到了这样的回答,“说是老鼠……我们会安抚现场人员的。”
“别被分心,”他下命令道,“别忘了我们的主要职责是看守宝物。”小小的骚乱解决后,他调回分屏,想再次检查一下韦斯特莱夫人是否真的完全洗刷了嫌疑,但……
哪有“韦斯特莱夫人”的影子?
奈布站起身,视线在不同的显示屏上来回跳跃,明明那么具有辨识度、半小时前他第一眼就选中的女士,此刻却不见了踪影。他又检查了一遍玻璃展柜里的宝物,全都完完整整,熠熠生辉,不见半点异样。
可是,她人呢?人呢?只一瞬就不见了,偏偏是在主展厅发生意外的时刻……直觉告诉他,“韦斯特莱夫人”绝对不是去洗手间什么的,而是……或许……
他冲出总监控室,跑向威斯奇先生所在的地方,一把抓过滔滔不绝的威斯奇先生的胳膊:“你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老商人慌慌张张地摆动着他胖胖的手,“当然都在了!你想干什么?”
“别装傻,”奈布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我问你,你所有的藏品,是不是都在展厅里?”
“在……在……”
奈布把他拽到一个没人听得见的角落:“我直说了。刚才你的会场里有一个很可疑的人,你这些宝贝有危险,实话实说,现在或许还来得及,要是……”
“我……我说!我说……”在奈布步步紧逼下,老商人终于唯唯诺诺地吐出小聪明的真相:“我……我放在展厅里的,是赝品……”
“你说什么?!”
“我,我怕黯来偷,就擅自把赝品放在展厅里展出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奈布气得喊了出来,“真品在哪?有人看守吗?”
“有……有我的人,没有你们的人……”
“别废话了,”奈布焦急地推了他一把,对于‘俄尔浦斯的皇冠’的结局他心里已经十有八九,但还抱着一两分的希望,“快去!快带我去啊!”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在庄园的走廊中。威斯奇已经顾不上得体,胖胖的脸颊发红发烫,不知是跑的,还是被吓的。他们以最快速度,跑到威斯奇庄园的偏楼,一路只有夜风和花草,哪还有“自己人”的影子?威斯奇推开保险门,辗转下了两层盘梯,解锁,解锁,再解锁,推开最后一扇门……
奈布定定地向里看去。小小的、密闭的密室的正中央,唯一的保险柜打开着,里面只有一块盛放着“俄尔浦斯的皇冠”的红丝绒垫,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3.
这一晚,奈布在夜里至少惊醒了三次。
并非他的睡眠条件不好,恰恰相反,这是他保护“俄尔浦斯的皇冠”失败以来的一个月里,第一次回家中休息,在此之前,他只在调查局的办公室桌子上趴了两三个小时,就醒来投入工作已是常事。文件资料越来越厚,磁吸白板上有用的信息却始终停滞不前。
“你今年的年终奖没了。”诺顿摊开手,“别生气,老伙计——托你的福,我的年终奖也没了。
奈布闭着眼睛,没搭理他。
“别总想着自己探索,大侦探。”卢卡敲着键盘,“我从唐人街的麒麟兄弟那边换了一些线索,那天出现的红发女人确实来自梅洛笛家族,代号‘绯’,是黯的搭档。”
奈布抱着胳膊思索。
“而我也破解了一些新的信息。”他将自己的成果点开,展示给他们看,“这是一封从梅洛笛密网中窃取复制的密报,上面是黯下一次实施行动的计划。”
“时间还是一个月后,地点在一个.....私人博物馆?”诺顿复述了一遍,“不对。黯下一次的目标显示是一个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时代的古物,可是据我们之前的资料来看,这个时代的文物并不怎么受梅洛笛家族的待见,交易会上也很少出现愿意为它们买单的买主。怎么会突然....?”
“是的,并且还有一点奇怪的是……我在黯的渠道、其他梅洛笛成员等三种渠道,分别复制了三份信息,而黯那份相比其他两份有一点出入……不仅如此,黯的信息明显比其他信息破解得更容易些。”
奈布皱起了眉。
“哪里有差距?”
“时间。前后差距两分钟,其实也并不大……”卢卡嘀咕着,“也许,只是他们发错了?我们按照黯的计划布置方案,没问题吗?”
“以黯的时间为准,”诺顿和奈布交换了眼神,决定道,“卢卡继续破解其他成员的接收信息,在此之前,我们计划不变。”
第二场交手,准备开始了。
原定计划的那天晚上到了。对于调查局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晴天,无风无雨,没有过冷或者过热的温度干扰,也没有雨水会抹去黯到来留下的痕迹。私藏博物馆的客流量比以往稍微多了几分,调查局三组、一线任务组的探员伪装成安保与客人混入其中,所以一切都显得稀疏平常。
奈布伸手扯了扯领结。这次,他也是伪装的安保人员之一,主人是个一丝不苟的老古董,下死令要求博物馆的制服领结要紧得像上吊绳,他被勒得每隔几分钟就要给自己放松呼吸。
“你有多动症?”他听到诺顿在耳麦里说,“放下你的手。”
“我现在只希望把这根上吊绳绑到德希脖子上。”
“太不适应的表现会暴露你的。”
“我知道了。”他不耐烦地偷偷给领结留了半指宽的缝隙,在场地四周来回检查,当他走到一楼拐角处的落地窗时,他停下了脚步。按照配置分布图的规划,一楼应该在天花板上配四个烟雾传感器,用来检测房间内是否存放易燃易爆物品。但是,他很清楚地记得这四个传感器的各自位置,至少他所在的这个地方,不应该有。
“诺顿?”他在耳麦里呼叫道,“你怎么多安装了一个烟雾传感器?”
“不可能,”他的搭档立刻断言,“所有的安排都是我昨天亲自把关的,从来没有交给手下去做,绝不会有错。”
“我的眼睛也不会有错。”
“好吧,你等我调监控看一下,这里离得有点远。
“分明就多了一个。”他抬起头,仔细地去看——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要看什么——“诺顿。”他的脸色突然变了,“这好像……”
“不对,这不是传感器,”眼见着“传感器”安装座开始松动,诺顿突然在耳麦里大叫起来,“这是闪光弹!快闪开!”
奈布的反应比他更快,在他刚刚喊出前两个字的一瞬间,他便下意识地拽过身旁的柜子,狠狠砸在闪光弹上,向身后飞快闪开,连带着扑倒了一个真正的游客,大声吼道:“所有人,立刻警戒!”
话音未落,伪装的闪光弹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砰”地炸开了极具攻击性的噪音和强光。
“呃……”奈布在地上滚了一圈,“他妈的……”
“喂,喂,你还好吗?”诺顿焦急地呼叫着他,“你那边还有没有可以调动的人力?黯在三秒钟前出现在了西A区,但是那边的警戒组全都被暗算了没有行动力,我们需要支援!”
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喂,你?你行不行?”
他现在没力气跟搭档废话了。他踉跄着跑了两步,随即惊人地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以最快速度向西A区追去。闪光弹带来的威慑还没有完全退却,他跑得有些吃力,耳朵里像塞了一万只马蜂嗡嗡作响,他咬着牙吊着理智,成败在此一举。
“我不是说你,奈布,听见没有?”诺顿愤怒地喊道,“你刚吃了半发闪光弹,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
门是锁着的。奈布拔出手枪,猛敲两次门锁,接着后退几步,用身体撞了上去。
他和门一起摔在地上,睁开眼睛时,他的视野还是大半发白的,但只有那一部分漆黑色的身影,分明地被白色排斥在外。
他艰难地开口:“住手……”
“别跟他正面对峙。”诺顿冷静地阻止道,“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硬碰硬你只会输。”
黯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这个大盗是用什么眼神看他的:冷漠?不屑一顾?也许都有,无论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他的阻止都太无力,绝不可能是完整状态的黯的对手,根本没被对方放在眼里。他缓缓站起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黯淡漠地转过身,从他身前离开,任务再一次失败……
他活动四肢,力气渐渐流回他的身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黯轻飘飘地转过身,轻飘飘地把他留在这里,轻飘飘地跃进黑暗……他不甘地握紧拳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黯离去的方向传来。
怎么会是现在?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跌跌撞撞地向着热流、气浪炸开的方向奔去,而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他即将面对的是这部电影更加奇妙的结局。他扑到倒在地上的黯身上,果断迅速地拷上手铐,两个接连负伤的人扭打在一起,没几下黯便败下阵来,被强迫着半跪在地上,像一只铩羽的鹰。
奈布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以狼狈的胜者的姿态掀开他的鹰嘴面具。
奈布记得他之前看过的某部热门电影的采访,导演刚刚取得了极佳的成绩,心情很是舒畅,在采访里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大肆发表自己的高见,比如,电影需要转折才精彩。要转折,一而再再而三地转折,口气大得快要穿过屏幕喷在他的脸上。他当时还在跟诺顿开玩笑,顺手从打印机里偷了张纸,一张纸折三十八道,给诺顿叠了个纸王八,说他不干特工了,他要去争明年的奥斯卡最佳电影导演,然而现在看来,他觉得他还是去争最佳喜剧男演员比较合适。第一个被转折给折死的男演员,太喜剧了。
“我赢了……”他俯视着黯,一字一句地说道,“伊莱·克拉克。
4.
当奈布推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时,黯没有睁眼看过他一眼,即使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进出审讯室的数十人中,奈布•萨贝达是唯一一个他熟识、且没有以恐怖的面具对他的人。他静静地坐在审讯室的那把椅子上,双手被铐在身后,安静地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他仍然穿着习惯的那身黑色皮制任务服,如果不是黑纱网勾勒着的小腹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他更像一尊被束缚了羽翼的受难天使塑像。
前一个负责审讯的探员还坐在那里,继续不遗余力地胁迫道:“如果你像我们坦白关于德希•梅洛笛的信息,我们或许还会考虑减轻对你的处罚。否则,等待你的将会是无数罪状与指控……”
奈布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好了,朋友,该交班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探员看了黯一眼,最后站起身,在他耳边嘀咕道:“你得用点狠手段。这狡猾的家伙嘴巴严实得很,我们严密看守了一天两夜,他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奈布拍了拍他的肩,当做回答。在目送同事离开后,他坐在黯的对面,沉默了整整五分钟,在进入审讯室前打好的腹稿现在几乎要变成废纸,一文不值。他盯着黯衣服上的血迹,还有爆炸中沾上的泥污,一瞬间,他竟然起了几分怜悯之心。他缓缓开口道:“你……还疼吗?”
黯没有睁眼。
“他们好像没怎么给你好好包扎。”
黯仍然沉默。
他叹了口气,面前的人的脸,萨菲尔•梅洛笛和伊莱•克拉克似乎在他眼前反复切换、交叠,明明在爆炸事故发生之前,这两人都是他生活和工作中的大敌,但现在,他却举不起手中的鞭子了。
“他们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无非就是一些对犯人说的话。”这名一朝失足的怪盗慢慢睁开眼睛,又补充道:“威逼利诱什么的,就像你接下来要对我做的那样。”
“那你知道是德希•梅洛笛出卖了你吗?”
“我知道。”
黯的语气非常平静。这倒是让奈布很意外,虽然根据他的推理,结果显而易见:为何从一开始,就让他们轻易地得到情报;为何黯的任务书和其他成员的任务书不同;为何原本设计的爆破轨道连同他和黯两人一起波及……但是,黯出人意料地平静,作为梅洛笛家族的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现任家主想要葬送自己的性命,他却似乎很顺利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德希想置于死地的不只有我,还有你;但他没想到的是,我们两个人,他一个也没除掉。”黯笑了笑,“真是福大命大啊,推理先生。我还要谢谢您,我借了您的光。”
奈布站起身,在黯平和的目光中向他走去,又在他变得疑惑的眼神里,掏出一张手帕,帮他擦掉了灰尘与泥污。
“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如考虑和我合作,我们联手反将一军,你还能免除你现在需要担负的罪责。”
“有一句话我要更正一下。”黯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那双一黑一蓝的异瞳闪烁着某种决心,像是在燃烧,看得他喉咙莫名一紧,“我是死过无数次的人。最后,我同意。”
“这么简单?”奈布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像愚昧的忠臣一样对他死心塌地呢。”
“怎么,你拒绝?”
“不,恰恰相反,”奈布笑了笑,“我求之不得。”
黯冷笑一声:“那就把嘴脸收一收。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谁求谁?”奈布好气又好笑地用枪托挑他的下巴:“我亲爱的好邻居,你猜你现在在谁的地盘?”
“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那就拿出你的态度,”黯别过脸,躲开他的枪托,“给你个表现的机会,我饿了。”
“我知道,芥末披萨。”
“当然可以,”黯翘起腿,“不过,德希的地下金库里应该还有不少有用的东西。要是我被辣到说不出话……”
“我知道,夏威夷水果披萨多加草莓。”
他咕噜出满意的哼声。“还有,这个……”他晃了晃手腕,手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挺难受的,能不能给我摘了?”
“暂时不能。”奈布很诚实地回答,“他们现在并不信任你,这东西你至少要戴一段时间。”
“你就没有一点话语权吗?”
“有,”奈布推开审讯室的门,离开前笑眯眯地抛下一句:“只是我不想让你好受。”
黯的鞋跟愤怒地跺着地面,比他炸奈布家狗窝的炮仗还要响。
大约半小时后,奈布端着夏威夷水果披萨走进隔离室。经过他的汇报与建议,上级同意给黯换了一个房间,不过手铐还是不能解除,就像奈布说的那样,需要再戴一段时间来观察。
“喏,你点的。”关门转身的瞬间,奈布似乎看到了他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满意就请在评价里给我德希的行踪。”
“看你表现。”
好吧好吧,为了工作业绩,暂时向他最讨厌的邻居低头也没什么。他打开外卖盒,扁盒子里诱人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等等,等等,”看着他取出塑料餐刀,黯开始着急,“放开,让我来,你在做什么?”
“给你切披萨。”
“天啊,”黯叫道,“别糟践食物好吗?”
“那你现在这样怎么吃?用嘴叼?我家里已经养了萨奇了。”
黯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哦这可真是……他吃痛地跪在黯面前,脸上像戴了痛苦面具:几年前,当伊莱第一次踹他,害得他膝盖疼了三天时,他就该想到普通人是绝对不能成功袭击一个调查局探员,还能踹得他下跪的……他的脑子真是该死地迟钝……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切披萨。也许是注意到了黯好奇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多嘴问了句:“你没切过?……也是,怎么可能让梅洛笛家的小少爷亲自动手。”
“我没有吃过……”
“为什么?”
“家主说那是下等人的食物,梅洛笛家的养子不可以碰。”
“那你住在我家隔壁呢?”
“被家主安排潜伏在你身边的时候吗?”黯冷笑一声,“买过,都被你涂上芥末了。”
他叉起一块水果递过去:“不好意思。”
“能不能靠近一点?你放那么远,我怎么吃?”
“我只是拷住了你的手,不是拷住了你的脖子!”
“在餐桌上伸脖子太不礼貌了!”
啊好吧好吧。奈布认栽似的把披萨送到他嘴边,他一口一口地咬着德希禁止他接触的“下等人的食物”,高热量,花里胡哨,却带着他喜欢的甜味。热气腾腾的芝士夹心被他咬出长长的丝线,何止是不雅观,简直是破坏梅洛笛家族的名声……他想起小时候,被老家主从孤儿院领回梅洛笛宅邸的那天,他本来忐忑地期待自己可以得到更美好的未来,结果等待他的,只有随时会被抛弃的棋子的命运。
他从来没有好好地吃过什么东西。几乎每一次用餐,他都会被老家主挑出毛病,以“不合礼仪”“不守规矩”的名义惩罚他,戒尺狠狠地打在他的掌心,他忍着眼泪,带着满手的血痕跪在餐厅的门外,女仆的裙摆冷漠地扫过他的面前,无人在意他,一直饿到第二天中午,他终于能吃两口东西,再重复一遍这样的过程。他的童年,少年一直如此,在无穷无尽的饥饿、恐慌中度过,如果不是绯偷偷地给他带来一口剩饭,他不敢想自己怎么能坚持得下来。
“想什么呢?”
他抬起头,沉浸在回忆中刚被拔出来,他的眼睛里带着来不及回收的茫然。奈布收拾好空盒子和塑料刀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昂起头,又恢复了那副不可爱的冷淡神情:“披萨是挺好吃的,就是你这么喂我有点恶心。”
黯做了很多次噩梦。在审讯室度过的一天两夜里,他虽然闭着眼睛,却始终没睡,精神紧绷许久后,直到现在也无法彻底放松,几乎整夜浸泡在噩梦里,惊醒了睡,睡了惊醒。当他睁开眼睛,恰巧发现梦中的“推理先生”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身体本能反应让他飞快地抽出匕首,然而他往大腿处一摸,那里空空荡荡,只有睡衣的布料和光滑的皮肤,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你干什么?”黯举起两只手挡在身前,手铐的链条哗啦啦响。
“给你上药。”他提起手里的药盒,坐到黯床边,“我告诉过他们要好好给你养伤,但这些人根本就不上心,所以我自己来。”
“他们已经处理好了。”
“我来。”奈布坚持道,“你只有快点把身体养好,才能和我一起处理德希。这很重要。”
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像看到水壶里升腾起来的气泡精灵,好奇地想要触碰却被烫了手的孩子:“好吧。”
奈布不由分说地抬起他的左腿,只看了一眼,眉毛就皱了起来:“这就是他们的包扎?”
“这是我处理的。”
“你?”奈布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自己动手?”
“我不想让别人碰到我的身体。”
“可他们是医生。”
“那也不行,”他坚持道,“只有梅洛笛家的医生给我治疗过。”
“现在没有什么狗屁梅洛笛了,只有我,”奈布强硬地按着他的左腿,拆下他的绷带,“你现在是和我一个阵营了,听我的。”
一向和奈布斗嘴惯了的黯——或许是伊莱•克拉克——罕见地没有回答。他木木地看着奈布给自己清理伤口,涂药,缠上绷带,每一个动作都谨慎细致,哪怕细微的擦伤也没有漏掉,还会特意绕开没有结痂的伤口,是怕弄疼他吗?他以前做任务时,伤口几乎都是自己处理,绯关照他,会为他换取一些药物,但更多时候,他只能咬牙自己坚持,只有受伤重得快要晕厥,他才会被送进医疗室,那里的大夫也从不会这么耐心地对待他。他在梅洛笛的宅邸就像一个物件,一把匕首,不必被珍惜,可以随意地使用,用锈了就使劲地打磨,再不济,就扔掉。德希因为不满自己对于接近推理先生、获取情报这件事上毫无进展而抛弃他,可为什么偏偏在他被下了死手之后,他才终于在推理先生身上得手呢?
在他沉浸在自己念头里的时候,奈布已经处理完了他大腿上的伤口,伸手去掀他的上衣,被他尖叫一声拍开。
奈布显得很冷静:“松手,我要给你换药。”
“我拒绝。”
“为什么?”
“你看起来就很不安全。”
“我?”奈布嘲讽地反击道,“我还不至于到对你产生兴趣的地步。”
“治好了?你能有现在,还得多谢我时不时塞到你信箱里的男科医院广告呢。”
“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的,”奈布挑衅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你试过?”
黯冷笑一声:“看面相。”
奈布沉默几秒,抓过他的手铐把他绑在床头,在他的大喊大叫中用强迫的方式完成了他的目的。“暂时让着你,”奈布提起药箱,“但是等你伤养好后,可就不会了。”
“什么意思?”
“调查局不养闲人,”他说,“既然已经是我们的人了,那当然要给我们出一份力才行。”
黯带着疑惑重新躺回被子里。他本以为他要被派去做和之前差不多的工作:比如追杀凶手,替调查局做一些暗杀任务之类的,没想到他抱着重操旧业的念头,做了整整一个月的思想准备后,奈布却只是领着他在调查局的大楼里坐着乘上的电梯,来到探员们的训练场地,里面弥漫着的汗味和倒了一地的假人沙包让他有种以为晚餐是龙虾鲍鱼,结果碗里只有速食海鲜粥的错觉。
“来吧,”奈布示意黯跟进来,“陪练。”
“我能自己选择陪练对象吗?”
“不能,”他眯起眼睛,“除非你选择的那个人也恰好指定了你。”
“那我觉得……”黯在他身前晃悠悠地走了几步,突然猛地回身,以手成刀,砍向他的颈侧:“我们不用选了。”
“正合我意。”他反应迅速地握住黯的手腕,训练有素,但又像是早料到对方会这么做一样。而黯也不落下风,另一只未被控制的左手如利剑出鞘,两只手指直指他面门而去,被他险险躲开。
“哇哦。”他一边假装惊讶地感叹道,一边去制住黯的左手,两人的胳膊在空中不断进攻与防御,没有任何一方的速度示弱,“原来我的邻居身手这么不错,我之前都没发现呢。”
“多谢夸奖,”黯冷冷地回应道,目光紧紧追随着两人的动作轨迹,找准机会一把别过奈布的右臂,提膝对着他的小腹就是用力一撞:“萨贝达……现在应该叫你推理先生了。”
奈布皱起眉。“柯根女士说什么来着?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奈布悠悠地说,“别辜负柯根女士的好心,可以吗,我的好邻居?”
黯面无表情地发起第二次进攻:“把我的29份夏威夷水果披萨还我。”
“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奈布别过身,堪堪架住他的攻势,“要是你打开过我卧室五斗柜第一个抽屉的话……”
黯飞起一脚。
他侧身躲开:“你就能发现里面有一摞长达十页的账单,都是我为你对我花园做的’恶作剧’付出的代价。”
“具体多少钱我不记得了,”他反攻几招,“但是去掉那29份披萨,你应该还倒欠不少。”
“我说……”路过的卢卡在观看十分钟真人快打后,忍不住拍拍诺顿•坎贝尔:“他们打了多久了?”
“喔。”诺顿抬眼看了看时钟,“你来的半小时前他俩就打一起了。”
卢卡啧啧称叹。就在这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分开,停在双方各自的位置上,默契得像签了定时停战协议。他们知道再比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在他们各自的职业生涯中,他们和无数人交过手,他们同样自信于自己的能力、绝不甘愿投降于对方,但他们又在刚才的交手中同时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且仅有对方一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了,他们计算出对方下一步行动有多准确,就像他们光是靠近家门就知道今天家里遭殃的到底是电视、微波炉还是冰箱一样。
“平手。”奈布平静地给出结果。
“嗯,对,”黯盯着他,明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拥有梅洛笛这个姓氏,但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他输在训练上时,被惩罚的场景:“所以呢?”
“所以?”奈布好笑地看着他,“所以今天晚饭咱俩AA。还能有什么?”
“乖,你带着这个。”绯拔出藏在袖环里的定位针,戴在她心爱的宠物小安比的粉色耳朵上,“帮我骗过家主大人的眼睛。”
小安比摇头晃脑两下,模仿着主人的速度,飞快钻进黑暗里。而绯则来到庄园门前,紫瓦灰砖的古堡在夜雾中若隐若现,没人知道今夜,梅洛笛家族的子弹“绯”夜会与梅洛笛抗衡的宝钻女爵。
绯深吸一口气。当她接到同意会见的准许后,下人领着她走进书房,她注视着女爵落地窗前的背影,正要表达自己的诉求,试图劝说女爵同意这场交易时,对方却率先开口了:“你的来意,我知道了。直接说出你的条件吧。”
绯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很惊讶,为什么一向精于生意的宝钻女爵会直接同意你的交易?”
一向伶牙俐齿的绯斟酌了许久,最终仍然只是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你和黯一样,很早就服务于梅洛笛家族了。”女爵背对着她,让她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那么你也许记得,’贝拉夫人’的事情?”
遥远记忆中的身影,瞬间与面前的女爵隐隐相叠。绯瞪大眼睛:“难道,你是……”
“你的家主——或者,我可以大胆猜测,他马上将是你’过去的家主’——因贝拉夫人阻碍了自己的道路,便用梅洛笛的手段彻底清扫。但是,”宝钻女爵微微一笑,“命运馈赠的礼物,都会在暗中标好价格……而现在,该到还债的时候了。你说,是吗?”
5.
“是时候取得一些进展了。”奈布在磁吸白板上写下新的计划——一个月前,这里的成员新增了一名萨菲尔•梅洛笛——距离上一次和梅洛笛正面交锋已经过去够久,他们是时候取得一些新的进展。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黯。
“家主确实会在近期举行一场比较大型的赝品交易的活动,”黯说道,“但是,我并不知道具体信息,他很谨慎,所有涉及犯罪的证据都只存放在……密钥里。”
“能不能取出来?”
“不能。”黯摇摇头,“他的密钥只与一套自建系统EXT搭配,自建系统只安装在他自己的私人计算机上,一旦这只密钥接触到其他系统,密钥会给他房间内报警的。你们想活捉他吧?既然要达到这个目的,打草惊蛇是绝对不行的。”
诺顿和奈布面面相觑。
“能趁他不在时,用他的电脑……”
“也不能,”黯果断地否决了他们的提议,“密钥每一次接入EXT,都会显示在记录里。”
看起来像是死路一条了。正当两位侦探陷入思索时,卢卡懒洋洋地出声了:“别想啦,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
“只要我们再建一套与EXT一模一样的系统,不就可以复制密钥内的信息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卢卡——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这声清脆的女声传来的方向。扎着盘发的矮个子小姑娘,与“灵犀妙探”齐名的天才CIA探员“心锁”,特蕾西•列兹尼克,抱着胳膊站在他们面前,神采奕奕,“上头派我来帮你们,解决一些小小的困难。有什么需要吗?”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计算理论的天才,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卢卡•巴尔萨了——至少,在特蕾西•列兹尼克出现以前。
在他上中学之前,他以八岁的年纪学完了高等数学的全部课程并取得A+,无论在考场还是实验室都无人能敌,顺利跳级到大学,然后在那所学校遇见了他的一生之敌。按照电影剧本的正常套路,天才只有一个,既生瑜何生亮;然而大概是书写奈布•萨贝达人生的导演恰好又是书写他人生的导演,嫌他一帆风顺的剧本不够刺激,因此,自以为他往后的求学之路会顺风顺水的卢卡,第一次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兵败而归。
没关系的,在和特蕾西拼命互争第一,龙争虎斗的三年后,两人同时拿到麻省理工大学硕士学位时,卢卡想,最好是他俩从此分道扬镳,永不相见,让这场以他俩为主角的荒诞喜剧(谢天谢地,他从没觉得喜过)用悲剧收尾。他神清气爽地拍完了毕业照,接过校长手中的鲜花,顺便在偷偷拔特蕾西手中的花束的丝带时被她踩了一脚,接着真情实感地与特蕾西告了别,奔向CIA,迎接自己的新生活。结果,他前脚刚踏出CIA人事部的大门,迎面就撞上他宿敌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十分钟后他们搬进同一办公室,十一分钟后他们各自坐在两张相邻的办公桌。
噢,生活啊。卢卡捂住了脸。
当CIA的“心锁”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时,那就说明确实可以把一切都放心地交给她,即使她年轻得刚刚才到21岁。五天后,特蕾西把一套拼装后只有巴掌大小的微型计算机交到他们手中:“好了,保证每一字节都和德希那套一模一样,绝对没有问题。你们就算把密钥放在这东西里捅着玩儿,它也绝对不会被梅洛笛发现的。”
“漂亮,特蕾西。”奈布转着笔杆,“那么接下来,我们需要挑一个合适的时间。”
“明晚就可以。”
“明晚?”
“对,”诺顿确定地说道,“根据麒麟兄弟的线报,德希将会在明晚七点前往郊区,会见宝钻女爵。这段时间就是最安全的,他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奈布与黯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诺顿没有放过这个小细节:“这次行动需要隐蔽,所以只需要两个人就足够,奈布,萨菲尔,你们两个去,没问题吧。”
“我们两个?”
“对,”他用笔尖点了点两人,“萨菲尔是我们之中最了解梅洛笛宅邸的人,奈布是我们组里最适合潜行的人,而且根据上次你们训练的表现来看,你们配合也很默契。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奈布沉稳地回答道,而黯则是犹豫了几秒才点头,此后一直到任务开始前的几分钟,他们已经守在梅洛笛宅邸外时,他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黯那份藏着的不安。
他的手搭上黯的肩膀,感受到那副小小的身体很轻微地抖了一下。“没关系,”他用口型表达道,“我们可以的。”
黯对他笑了笑——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邻居不带任何嘲讽的友善的笑意。正在这时,宅邸的正门打开了,德希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优雅地缓步走出庭院,他们互相对了一个眼色,又等待了几分钟,确定德希不会再折返后,黯带着他从旧排水系统里爬了进去。下水系统往往是城市设计中最为复杂的一环,但黯说,在他小时候,梅洛笛家族的试炼之一就是把养子丢进下水道,所以他对这些弯弯绕绕印象深刻,要从中找到通往德希书房上方的房间的那条路,对黯来说并不难。
“他不在。”黯从窗户外翻进了书房,“我来找密钥,你打开心锁的EXT,动作要快!”
奈布已经在这么做了。黯把每一个会存放密钥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最终运气不错地在第四个地点找到了密钥,当他准备接入系统时,奈布突然伸出手,把他拦在身后,“我来吧。”
他愣了一下,奈布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拿过密钥,插入系统——迷你显示屏上先是微微发亮,接着出现了一条绿色的进度条。
成功了!但他们来不及庆祝、也不能欢呼,悬着的心还是无法放下,“快点……再快点……”时间逐渐流逝,他们并不知道德希会和宝钻女爵谈什么、谈多久,他们只知道必须尽快离开现场。奈布把手放在密钥上,当复制成功的提示带着心锁的签名弹出,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确认,拔下密钥。
“给。”密钥被送回黯手上,无需多言,他们立刻开始各自的行动,藏回密钥,复原现场,组装设备,默契得像一对多年的搭档——其实这关系符合大半,他们确实是多年的邻居。
“快走。”奈布下达了简短的口令,黯点点头,带他从窗户外翻回来时的排水系统窗口,接下来,只要沿着原路返回,他们就能把德希的秘密全部掌握在手了。然而就在这时,宅邸的另一处响起一声尖锐的鸟鸣。
奈布警觉地回过头,没有任何警报响起,而黯却突然像触电一般,身体和声音都一并颤抖起来:“莱昂!那是我的莱昂!”
“什么……?”
“莱昂,”黯的异色瞳孔闪烁出泪光,声音中的担忧和激动不能自已,“它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那天没有带走它……它还活着,我没想到它还活着,我要带走它……”
奈布立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松开我,”黯焦急得几乎要忘记他们正在潜行,差点喊了出来,“松开我,我要把莱昂带走!”
“你冷静点,”奈布紧紧地控制着他,“你冷静点,听我说。一旦莱昂今天被带走,那么德希一定会察觉到我们来过,那样的话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的。”
黯闻言停止了挣扎。他缓缓回过头,用那双悲伤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眼睛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重情重义的人,”奈布的双手搭上他的两肩,用笃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做出承诺:“我知道你是不会抛弃同伴的,我也是如此。所以我答应你,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救出你的朋友。相信我,萨菲尔。”
“我知道了。”他闭上眼睛,“我们走吧。”
“你们顺利回来了?”特蕾西欣喜地小步跑过去迎接,迫不及待地打开微型计算机,接上电脑,迅速检查一遍:“我的天哪……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真实信息,你看,他手下的所有赝品种类和数目,交易过的名单和成交价格,赝品贸易活动地点……天啦……你们简直是天才!”
“最天才的是你,列兹尼克小姐。”奈布谦虚地回答道,卢卡马上发出一声冷笑。
门铃突然被按响了。诺顿去开了门,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人站在门外:“请问这里有一个叫’推理先生’的人吗?这是他的快递。”
“什么东西?”奈布疑惑地从诺顿手中接过快递:一个扁扁的却很结实的盒子,“我最近没有网购过啊。”
卢卡嬉笑着嘴碎道:“说不定是哪个小姑娘给他的情……嗷!”
“你又怎么了?”特蕾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讪笑着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而黯则在他身旁不动声色地收回脚。一群热闹的年轻人中,只有诺顿在意正事:“到底是什么东西,奈布?”
“是给你的。”奈布仔细地看完了拆出来的信件,把那张薄薄的、边缘还带着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锯齿的纸递给黯。
“给我的?”他疑惑地接过信,字迹不属于绯,却是他所熟悉的另一种。信件很短,只有寥寥几句的时间和地点,落笔的字母扯出一段长长的尾迹,他一定记得,因为这个名字就是他在十年前,一笔一划教对方写的——
“加特。”
6.
信件上留下约定的时间和地点都很谨慎,远远地避开了梅洛笛名下的地盘,约在CIA附近一家会所的包厢内,店主是调查局前特工,够隐蔽,也够安全,至少绝对不会有梅洛笛家的眼线。然而这位“加特先生”的衣着却不怎么隐蔽:一身长得快要拖到脚踝处的白色风衣,头发是灰白色,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的面罩也是灰白色,整个人瘦而精细,像一根挂了霜的电线杆。或许是因为加特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看着就是在做什么亏心事的样子,即使黯一再向他保证“加特和我关系很好,即使不帮我,也绝不会害我”,他也始终对加特保持警惕。
“你最近怎么样?”黯是三个人中最先说话的那个,他没有问加特的目的,也没有问与他们行动相关的事情,而是先关心前同事本人:“我和推理先生没有死的事情一定传到家主耳朵里了……他为难你了吗?”
“没有。”
黯松了一口气。
“好了,”奈布拍了拍手,“不好意思,请允许我打断一下二位的叙旧,不过我们时间紧迫,机会难得。首先……您还没做自我介绍,加特先生?”
言外之意,你们互相认识了,我还没有。加特闻言紧张地看着黯,黯立刻出声帮忙解围:“他有些怕生,但没有恶意。”
好吧,好吧,这是黯第一次同他没有默契,看来他的好邻居完全不明白他不满的点在哪里——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叫加特,是你能在这个国家找到的最好的药剂师。”黯说这句话时由衷地骄傲,但很快,他这些情绪就全部消失了:“和我一样,很小的时候就为梅洛笛家族服务。”
“并不是……”加特轻轻地打断他,“我确实听令于梅洛笛。是萨菲尔•梅洛笛。”
黯愣住了。他慌忙看向面前的桌面,然而上面空空如也,他又扭头去看印着成人版画的墙饰,这两样东西对黯来说都太超前;他的身体成熟了,心理还没有,于是他的脸开始发烫,无措地到处转移视线,反而把自己的自乱阵脚全坦白出来了。
“所以,”奈布往上坐了一下,身体前倾,微微向左靠去,一半身体挡在他们之间:“你找到我们的目的是?”
“绯告诉了我那次爆炸事故后你们的去向。”加特小声地回答,“我想确认萨菲尔的安全……如果他之后有其他行动的话,我也会效劳。”
奈布紧紧地盯着他,仿佛安定航船的、锐利锋芒的锚钩,重重地沉下深不见光的海底,又有力地扎进泥地中。在调查局里,经过三组手里的嫌疑人最害怕的并非警告和控诉,甚至都不是刑罚,而是推理先生的眼神——世界上最锋利的锚,能扎向最黑暗的海。
“我知道,加特先生。但是,话是什么都能说的,我怎么能确定您的话是真的呢?”
“我对萨菲尔……”
“话是什么都能说的,加特先生。我也能说很好听的话。”
黯伸手拉住他,被他打断:“你有证据?”
“呃……不是……”黯想了想,缩回下意识伸出去的手,最终把“可是我们认识好几年了我没从你嘴里听过一句好话”咽了回去。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这个。”加特递给他一小瓶淡绿色液体,“这是……”
“爆炸事故那天,你就是用这个东西把我们的人放倒的?”
“对。”
“还不够。”
“什么?”
“还不够。”奈布重复了一遍,“我们的计划比爆炸要刺激得多。你能为我们……应该说,为萨菲尔,提供更可靠的保障吗?”
“哎呀……疼疼疼!”
卢卡屈辱地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被踩得动弹不得,面目扭曲得像在洗衣机里转了三个小时还没熨过的衣服。
“知道疼了?还敢不敢偷偷报警?”绯的高跟鞋毫不客气地在卢卡的后腰上又踩了两脚。
“慢点儿……”他哀嚎道,“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的脊椎都不太好……”
“那就老实交代。”
卢卡简直委屈得要叫:“可你还没说要我交代什么!”
绯扔了一张纸在他面前。他边嘀嘀咕咕边看着,看了两行,他的神色陡然严肃起来:“赝品交易会的信息?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挣扎着转过头,绯松开对他的压制,他这才看清这个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自己的女人的容貌。那样特殊的红色眼睛与长发,与那天展览会上的一抹红色如出一辙……
“韦斯特莱夫人?!”
“是绯啦。”女人一扬头发,毫不掩饰自己站在对立面的身份,“别那么激动,我这次来,只是需要你做一些事。”
“哈哈……”卢卡坐在地上,仰起头,干笑道:“新晋的’梅洛笛的子弹’,还需要我这个小小的CIA黑客做什么?帮你打探一下推理先生和黯卖多少钱一斤吗?”
“当然不。”绯牢牢地盯着他,蹲下身耳语:“一些对你来说,很小的事……”
……
他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绯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脸,温和地问:“还有问题吗?”
“有。”他举起手,“萨菲尔真的是你们家唯一的养子吗?”
“假的。他们养一堆,死了一个就换另一个。”
“噢。大家族啊。”卢卡咋舌,还真让奈布猜对了。
“所以我才一定要……我可怜的小少爷……”绯悲伤地揉了揉眼睛,“家主待他不好,他现在又一个人住在陌生的地方,一定害怕极了……”
卢卡本来想说可得了吧前天我搂奈布脖子的时候你家可怜小少爷趁他不注意抬腿就是一脚差点把我踹残废,转念一想自己后背上的鞋印子还没消,又默默把这段话咽了回去。
“还有一个问题。”在绯的目光下,他再次举起手,“德希不会怀疑你背叛他吗?”
“不会,因为他没有感情,所以他不会想到,也不会理解我选择小少爷的理由。”绯收回他手中的信息记录,“小少爷去哪,我就去哪。”
7.
黯已经记不清,这是他潜行过的多少个夜晚了,他只知道,今晚他得和过去做个了结。他站在剧院的楼顶,握紧了腰间的匕首,临行前他把它磨得锋利,削铁如泥,镶着黑曜石的刀柄传来熟悉的冰凉温度,只是莱昂和绯都不再陪伴在他的身边。
“黯,”耳麦里传来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奈布的声音,“行事谨慎,注意安全。”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按照计划,即使德希被惊动,或是提前察觉到了一些端倪,早已守在外面、将整个剧院团团包围的探员们也会彻底封死这片区域,就连对空信号也被卢卡握在手里,德希插翅难飞。但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们无关。黯冷冷地朝着下方被精雕细琢的建筑、华美的帷幕遮盖起来的纸醉金迷看了一眼,纵身跃入黑暗。
“家主。”剧院三楼,视野最好的一间厢房内,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向站在露台边,背对着他的德希•梅洛笛行礼,“一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德希略一仰头,微微点了点:“好。你回去吧。”
没有人回答。“扑通”一声,黑衣男子倒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黑幽幽的枪口,直指德希的与前襟上的家徽重叠在一起的心脏。
“哦?”他语气一挑,但并不惊讶,“看来,有一位小朋友打算闹点小动乱。”
“你太傲慢了,”黯冷冷地说道,“永远都不会看向自己的后背。”
“你不能跟圣人一起鬼混,萨菲尔。我是怎么教你的?”德希不急不缓地开口,悠然欣赏着舞台上拍卖的场景,对待调查局精心策划的追捕就像一场儿戏,“你服务于我十数年,可你还是那么幼稚。梅洛笛家族不需要幼稚的人。”
黯皱了皱眉,反驳的话还没在脑海中成型,双脚便被冰凉、粗壮的躯体缠住,接着是腰肢、双手……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灰白色的浓烟迅速弥漫、没至他的膝盖。
“你已经得到过一次机会,可你没有珍惜。遗憾……永别了。”德希悠悠地转身离开,衣摆扬起一阵烟雾的浪花,又被立刻淹没在越来越浓郁的烟雾里。
“怎么办呀?”特蕾西急得要跺脚,“我有什么能做的?”
“别担心,我在那里面加了一点小小的秘密。”加特在她身边声音缓缓,“动物的反应要比人类大得多。”
这气体……黯拼命挣扎着,随着烟雾涌起,短短几秒的时间,浓烟就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胸前,但他也敏锐地发现,巨蛇的缠绕竟然渐渐松了力气。他再一用力,抽出右臂,拔出匕首狠狠地刺向巨蛇的七寸,一把推开沉重的蛇躯,冲出厢房。
“黯,萨菲尔,”奈布的声音在他的耳麦里响起,“你现在所处的剧院已经被调查局控制住了,但德希从东部那个方向逃脱……”
“我在追了。”黯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播报,漆黑的身影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直奔德希•梅洛笛离去的方向,“他去了哪儿?”
“你先别冲动,等待我们的支援,听到没有?”
黯停了下来。有一瞬间,奈布放了心,以为他真的在配合,结果刚刚过去三秒,黯又再次冲向这片影视基地的办公区:“他在集控室,我去追。”
“不批准!”奈布猛地站了起来,“禁止你一个人行动,等待我们的支援,萨菲尔!”
晚了。随着黯轻巧地跳进集控室的窗户,而所有的门窗都在这一瞬“啪”地一声上锁,黯这么想到。他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刚才看到的德希的影子?他暗叫不妙,奔向房间内的集控台,荧光屏上的数字流入倒数,上面交错的电线像一张密密的网,把他牢牢压死在这栋办公楼里。“奈布,”他深吸一口气,“这里……好像安装了很多炸弹。”
“何止很多?”调查局里,卢卡大叫起来,“整栋楼都是!简直是恐怖片!”
“少废话,”绯恶狠狠地踢了一脚他的屁股,“赶紧给我想办法,小少爷要是出事,我让你脑袋开花!”
“我这不是正在想吗!”卢卡边叫边手指飞舞,“让我入侵一下爆破程序……”
黯已经在房间里转了三圈,没有任何能让他脱离的缝隙;他又对着集控台研究了三分钟,可每一根线都不能够确定万无一失。他拉了拉耳边的耳麦,他明明经历过比这更危险、更糟糕的情况,可他的嘴唇动了动,只说出两个字:“奈布。”
“怎么样?”绯焦急地问道。
“快好了……好了!”卢卡的手指停了下来,眼睛闪烁得意的光,可随即又黯淡下去,脱力地跌坐回椅子:“噢不……它……启动了自毁程序,没办法再干涉它了。”
黯茫然地抬起头。
“你……”绯盯着屏幕的串串代码,“没有办法了?”
卢卡只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
“谁说没有?”他一个起身,重新被注入活力般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冷静自信得仿佛高大了好几分:“卢卡•巴尔萨是天才,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才解决不了的问题。”而就在此时,遥远的另一端,和诺顿一起守在另一个地点的特蕾西自信地笑着,手指间的动作几乎与他同步。
“我还可以创造一个,”卢卡和特蕾西同时说道,“毁灭它的程序。”
“噢,不过有那么一点点麻烦,”他说,“按照最快的线路,我们得逐一破解。”
特蕾西忙得都没有时间点头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两分钟之内,破解掉二十枚炸弹。”
“我十个,你十个,刚刚好。”卢卡最后一下键盘敲得极其用力,“我比你快一个,特蕾西。”
“确实是这样但是……”特蕾西的语气并不是很轻松,“最后的自毁程序锁被安装在其中一枚炸弹上,无法破解了。”
“你们是说,”诺顿问道,“它必须?”
“我们只能祈祷它刚好处在一个既能炸开集控室,又不会伤到萨菲尔的地方。”特蕾西咬咬牙,“五,四,三……”
“轰——!”
一朵火云轰然炸开。诺顿冷静地在频道里呼叫:“萨菲尔,听得到吗?”
对面只有爆破的巨响。就在绯急得要冲向几百公里外的现场时,黯的声音终于传来:“听得到。希望德希还没有跑得太远。”
“是你太年轻了。”德希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梅洛笛家族不需要无用之人。”
好吧,他确实年轻又无用……黯回过头观察,梅洛笛的打手们穷追不舍,紧紧相逼,也许他不应该不听奈布的话,他应该留在原地等待支援,或者在爆破之后,先观察一下自己的伤势再追击……而不是一心解决他和梅洛笛之间的恩怨。他穿梭在林立的楼宇之间,随着留下的串串血迹,他的动作逐渐显现颓势,却只能咬着牙让自己的速度不减慢;他知道这一次,家主真的下了死手——虽然之前也没给过他什么仁慈——一旦被身后的走狗追上,那孤立无援的他必然只有一种最糟糕的结局。他不能这样。然而他和那些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体力也渐渐不支,弹药消耗殆尽,他几乎要没有什么反抗手段了,十米,二十米,翻过一栋楼,前面还有一道宽得让他怀疑自己能否跨越的距离……
“萨菲尔!”耳麦里传来消失已久的奈布的一声怒吼,“就是现在,跳!”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噢他妈的……”奈布咬着牙缝骂了一句,把摔在他怀里的萨菲尔推向副驾驶位置。
“太帅了!”卢卡赞许道,“我是说,他开的那辆车。”
“谢谢,”诺顿谦逊地点点头,“那可是局长的装甲超跑,上个月刚从改车行出来的一等一新货。”
“真酷……等等,他怎么会有这个?”
“我帮他偷的。”
“好搭档,”卢卡啧啧称叹,“这下更酷了。”
“我让你等我!”奈布愤怒地吼道,猛打一个急转,黯一头撞在他的胸口,“你就是不听!”
几辆越野车轰鸣着逼近,子弹砰砰地打上车身,整辆车都在弹雨和几乎极限的速度下震动,“我没让你来救我!”黯一把关上超跑顶棚,不客气地回敬道,“我也没钱给你!”
“慢着点慢着点我说你们还在被追杀呢能不能先别吵了!”诺顿叫道,“老天啊拜托你们两个调情看看场合!”
奈布狠狠地把油门踩到底。“后面有两把MP5,三把P90,满膛的。”他咬着牙说,“回去跟你算账。”
“没空。”黯折过上半身,抄起冲锋枪左右开弓,对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雇佣兵一通扫射,子弹打在车壳上,乒乓作响,火花飞射,敌人的子弹扫过他的发尾,他在血腥的味道中又隐约闻到了一丝烧灼的气味,也许来自那抹白色挑染,但他毫不畏惧地继续迎面进攻。
“左转弯。”奈布出声提醒他即将要进行的动作,让他注意别被抛飞出去,但大多数情急之下的时候,他都来不及说话,黯似乎也并不需要,单手持枪单手抓着窗框,火力甩得嚣张放肆。砰!装甲跑车冲向一条杂乱的小路,撞飞了一路的摊位和杂物,轰轰烈烈,溅起的碎片在黯的脸上划出几道新的细小血痕。
“你要杀了我?”黯大吼一声,把打尽了弹的MP5狠狠向车后一砸,他随即听到车胎爆裂的巨响。
“分明是你十五分钟前要自杀!”奈布再次用力把方向盘打到最尽头,这次黯撞到的是他的大腿。
“这是什么?”黯没有抬头,声音从他的大腿间传来。
“火箭炮。”奈布面无表情地回答,“忘记说了,不好意思。我没说晚吧?”
“当然不,再晚一分钟我们就得死了。”黯扛起火箭筒,超大口径钛合金装甲弹带着烈焰的尾迹飞驰,身后的装甲车被炸开了花,整条街道燃烧成一片火海。
“卢卡,特蕾西,”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原本以为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但没等他们稍微喘息半分钟,刚经过下一个路口,转眼间那里便又窜出一群新的雇佣兵车队。“后面还有多少兵力?”
“很多,”卢卡调出实时监控分布影像,“而且你们前面所有的路口都有装甲车在往你们这个方向来……”
这座城市是以市中心为基准点,其余建筑层层环绕而成的蛛网状布局。也就是说,除了身后已经烧毁的那条街道,其余所有路口都已经被敌人封死,如果想要冲出重围,那么只有跨江大桥一条路了。“过桥,能走吗?”
“能是能,但是有件事,”卢卡飞快地说着,“跨江大桥上已经布置好了炸药,距离爆破时间仅剩三分钟。”
“意思是,”特蕾西迅速补充道,“如果你们不能在三分钟内到达对岸,那么,轰!”她张开双臂,“你俩就完了。”
“谨慎点,别玩儿命啊。”
“但是呢,”奈布一打方向盘,朝着跨江大桥疾驰,“要是我能在三分钟内到达对岸,完了的就是所有追兵了。”
“你完全没问过我的意见。”黯黑着一张脸,抬起火箭炮口对着他的侧脸,“等我回家后我一定会把你的油箱和车胎全都扎成筛子。”
“没有更好的路了!”他大喊一声,“能过就过,不能过殉情!”
“萨贝达!”黯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你最好是能!”
装甲超跑的引擎轰鸣着旋转,身旁的景色如同走马灯一般飞速略过。在巨大的声响中,他们几乎分辨不出卢卡和特蕾西为他们喊出的倒数声,当他们从桥头飞驰而下的第三秒,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滚滚热浪穿过装甲扑到他们的身上脸上,穷追不舍的车辆、桥体的碎片爆炸开锋利的烟花,身后的大桥轰然坍塌。
“哇哦。”卢卡站起身,把录好像的U盘拔了下来,“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
特蕾西煞有介事地鼓掌。
黯踹上车门,扔掉手中的火箭筒,沉重的炮管摔在奈布皮鞋尖前:“恭喜你活下来了。接下来准备哀悼你的车胎和油箱吧。”
“我当然能。”奈布站在桥的对岸,看着钢筋铁雨落入江中,“我没忘了,你还欠我一个闪光键盘的粉丝礼物呢。”
“你……”黯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两个月前,你消失前的最后一场直播里,每隔五秒,你的背景音里就会出现一声异响,是吗?”奈布扬起了一个淡淡的胜利者的微笑,“那是我在你空调里塞的纸团。如果你回去后把它打开,你就能看见一张男科医院会诊邀请函,里面写着你的名字。”
黯脸色铁青:“原来之前被垃圾短信轰炸都是你干的好事。”
“不客气。”奈布温和地回敬道,“我只是把你给我寄的广告还回去而已。”
一切都结束了。
坐在直升机上,德希这么想着,并没有看见一辆隐没在黑暗中的漆黑的车辆冲出爆破,他笃定所有人——黯,推理先生,以及他雇佣来的手下——都淹没在浪涌和火焰的坟场里了。仅仅是折损了一个已经没什么价值的叛徒而已,他还有更得力的杀手,更锋利的刀刃,黯只是小小的代价,要是能换取“推理先生”的死亡,那他甚至还能算是赚。他微微笑着,保持着贵族的优雅风范坐了下来。
“返航吧。”他啜了一口茶,下达命令,然而前面的驾驶员毫无回应。
“返航,现在。”他以为粗心的驾驶员被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糊住了耳朵,拔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指令,然而驾驶员不仅仍然无动于衷,他身旁的护卫竟然一个接一个地瘫软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一向藏着阴险笑意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加特?你……”
“我确实承诺过忠于梅洛笛,”加特仰起头,望着天上偏离航向的直升机,轻声说道:“但是,是忠于萨菲尔•梅洛笛。”
“返航,我说返航,”他飞快地回过头,喝令道,至少,这架直升机上还有属于他的人,“现在!”
“你在和谁说话?”驾驶员头也不回,而副机位上的全副武装的打手缓缓站起来,向他走去:“我们只听命于宝钻女爵。”
“这……”卢卡扭头看向绯,“你就这么让他跑了?”
“并不,”绯凝视着那架直升机,“只是接手他的另有其人。”
“我说过,”曾经属于贝拉夫人的高楼之上,宝钻女爵优雅地挥着羽绒扇,“他太傲慢了……永远都不会看向自己的后背。”
8.
对于柯根女士而言——不,应该说是对整个社区而言——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她心情愉悦地将自己精心制作的点心与茶端上宽敞的桌面,每月一度的社区邻里交流会,她必须好好准备才是。然而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去做:前两个月,社区里那对麻烦的邻居原本已经停了战火,她本来松了口气,然而前天晚上,她又收到了举报,萨贝达先生的房间传来不平凡的动静,他似乎又和他的好邻居,克拉克先生,争吵了起来。
这怎么行?她得要求他们立刻停止吵闹,牵牵手,在交流会上坐下来,彼此好好谈一谈,邻里之间就应该友善和睦。于是她前往萨贝达先生的住所,敲响了门:她并没有等很久,只是当门打开时,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奈布•萨贝达赤裸着上半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有一只大得惊人的黑色怪鸟——也许是猎鹰?——在他身后疯狂拍打翅膀,愤怒地啄他搭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的胳膊。
“莱昂……”黯拨开怪鸟的翅膀,眼睛都没睁开:“别动,你扫到我了……”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旁倚着的那位同样穿着不整、睡眼惺忪的男人,声音有些耳熟。这是谁?怎么和克拉克先生有几分相似,并且他们身上还有打过架的红色抓痕与咬痕?
“打扰你们,”她清清嗓音,正色道,“我听说,你和克拉克先生之间又有了一些小小的矛盾,可是这些矛盾其实都是可以调和的……”
“呃……是啊,”奈布耸耸肩,而枕在他肩膀上那个和伊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莫名换了发色的男人闭着眼睛迷迷糊糊,“我们并没有什么矛盾,关系好得很……大家都看得出来。对吧?”
柯根女士狐疑地盯着这两个大清早就半裸着的两位男邻居。“你们说的都是真话?”她推了推眼镜框。
“当然是真话……我们可是好邻居,”他搂住黯的肩膀,“很好很好的邻居。”
下一棒@堞轩西璇
【佣占】不要动歪心思
★推黯
★ooc预警,alpha侦探推理×beta杀手黯
推理先生忙碌一天至少还是有收获的,比如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一个人。
1、
刀刃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很不好。
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见昨晚上捡回来的伤员正坐在他身上举着一把小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的奈布·萨贝达内心痛骂,没想到自己也会上演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萨菲尔并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刀刃又贴近几分对方的脖颈。嗅到危险的气息,奈布眯着眼不悦地看着眼前的小青年,感慨自己手气怎么这么不好,第一次捡人回家就捡到一个忘恩负......
★推黯
★ooc预警,alpha侦探推理×beta杀手黯
推理先生忙碌一天至少还是有收获的,比如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一个人。
1、
刀刃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很不好。
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见昨晚上捡回来的伤员正坐在他身上举着一把小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的奈布·萨贝达内心痛骂,没想到自己也会上演一出农夫与蛇的故事。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萨菲尔并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刀刃又贴近几分对方的脖颈。嗅到危险的气息,奈布眯着眼不悦地看着眼前的小青年,感慨自己手气怎么这么不好,第一次捡人回家就捡到一个忘恩负义的。
二人僵持许久,直到楼下门铃声响起,趁对方分神奈布一拳打到其伤口。萨菲尔吃痛的嘶了一声,随即就被抢走小刀,推理单手禁锢他的手腕死死将人压在身下。
“小东西,还想跟我斗?”不知是从哪里抽出的绳子,奈布绑住对方的手腕将其禁锢。萨菲尔能看出对方眼神中嘲弄的意味,死死盯着奈布仿佛眼前这人是他什么仇家。
“安分点,我可不想在自己家里出人命。”一双大手在萨菲尔的腰间游走,奈布故意往伤口处按去,萨菲尔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要想活命就别乱动,我希望你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回来。”
又是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推理先生心想,若是再不下去开门真相那家伙估计能把门铃按报废。
2、
真相小姐可不记得推理先生有赖床的习惯。若不是对方及时下楼开门,她都准备撞门而入一探究竟。
“你带人回来了?”扔在沙发上的黑色衣物十分显眼,仔细一看还有些干透的红色,真相小姐拿起衣物仔细端详,本性让她开始好奇推理先生带了个什么危险人物回事务所。
“嗯,我带回来一只白眼狼……”奈布低头点了根烟,一抬眸便看见那只白眼狼套着他的外套正缓慢的从楼梯走下来,心里吐槽这家伙可真是叛逆的要命。他有些戒备地观察萨菲尔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突然来个飞刀直奔脑门。萨菲尔也是一直盯着他,终于开口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绷带。”
“?”
要绷带还摆个臭脸给我是什么意思?推理先生有些懒得理他,指着厨房没好气的说:“进去左手边第二个柜子自己找去。”
“……”
“……”
最后是一旁看戏的真相小姐去厨房拿着医疗箱为伤口撕裂的萨菲尔包扎,最后私心系了一个蝴蝶结在对方腰间。奈布看了一眼肉眼可见黑脸的白眼狼,随即扭过头忍住没笑出声。
3、
不愉快的初相处就这样结束,萨菲尔暂住在奈布的家中。一开始奈布并不同意让这个定时炸弹留在这里,他可不想又一觉睡醒有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哪天夜里被人头分离了都不知道。
可那家伙惯会装可怜,至少他对真相小姐是这样。
“推理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真相小姐一本正经的开始说教,“萨菲尔都无家可归了你还想着赶他走,要是我,一定会对自己捡回家的东西负责到底的。”
好的,他会负责到底,但至少要知道对方什么身份底细,他可不会相信萨菲尔说自己只是个被仇家追杀的孤儿。
“如果你想待在这里,老实点或者说实话。”
一个Alpha和一个Beta居住在一起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萨菲尔老实点不生出什么事端,不要再拿刀架在奈布脖子上,这事务所倒是能容得下他。
4、
在事务所养伤的这段时间,萨菲尔已经与真相小姐相互熟悉起来。至于推理先生,二人除了每天会在事务所唯一一张床上目垂觉外也算是相互认识。
“你的心真大,这一看就不什么省油的灯。”好友何塞的目光落在萨菲尔身上,又一脸佩服的看向奈布,“你看他玩那小刀那么熟练,一看就是就是刀尖上走路的。”
奈布哪里不知道萨菲尔的身份肯定与某些暗处交易有关,但这人总归是他带回家的,把这么一个伤员赶出去,不说真理那小丫头会跟他闹腾,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萨菲尔正坐在沙发上擦拭着刀刃,一抬眸便与奈布对视。面对对方的凌厉的眼神,奈布最先败下阵来扭过脑袋不自在地挠头。
一直盯着人家被发现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5、
萨菲尔开始外出是在两个月后。
推理先生虽然好奇但也没过问,就等着哪天这位已经痊愈的意外来客主动离开。可貌似对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离开事务所的人总会在夜晚回来然后安安稳稳睡在身旁。
“我可没听说你什么时候有个Alpha忄青//人了。”负责交付任务的接头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萨菲尔,作为一个Alpha,对信息素的敏感程度本就比身为Beta的萨菲尔要高许多,“难怪这两个月都没消息,多接点任务可别醉死在别人那了。”
“?”
深夜,萨菲尔带着疑惑回到事务所。一从卧室的窗子翻进去,就看到奈布正靠在卧室门前皱着眉头眼里似乎还有些嫌弃的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怪毛病。楼下的大门不走,就喜欢从二楼窗户进来是吧?”刚想靠近对方再说几句,奈布便从萨菲尔身上闻到一股陌生Alpha的信息素,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下次注意点,沾了味也不散散就回来。”
“?”
身为Beta的萨菲尔更加疑惑了。他并不知道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全当是自己为了任务导致身上血//月星味太重。萨菲尔冲个澡便上床睡觉,哪知道身旁的奈布被他身上另一个Alpha的味道呛的一晚上睡不安稳。
“推理先生,你怎么又熬夜了?我不是说过……”真相小姐刚想训斥对方就被理直气壮的打断。
“别说了,你也是个Beta你懂什么。”
6、
对于Alpha来说,他们会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标记上自己的气味。
大名鼎鼎的推理先生曾认为自己可以无时无刻保持理智,直到如今奇怪的占有欲隐隐作祟,他有些讨厌萨菲尔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萨菲尔身上隔三差五出现不同的Alpha或者Omega的气味,再加上最近接收的案件迟迟没有进展,这让奈布有些心烦意乱。
而奈布烦闷时最喜欢抽烟,有时会弄得满事务所都是烟味,这是真相小姐忍受不了的。
“真相说过,让我看着你别抽那么多烟。”萨菲尔推门而入,一进事务所就闻到浓浓的烟味怪呛人。而奈布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自顾自的一手拿着今日份报纸一手拿着烟斗吸两口,反倒问起萨菲尔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也不从窗户进来而是走大门。
见推理先生并没有放下烟斗的打算,萨菲尔并不想这么被动的吸二手烟,随即径直走到奈布的跟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烟斗。
萨菲尔是带着那个烟斗上了楼,只留奈布愣住沙发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7、
奈布·萨贝达发誓,他刚刚一定在萨菲尔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奈布想要进一步确认那究竟是谁的气味,于是有些匆忙的放下手上的报纸跟上了楼。
“萨菲尔,别动。”
正准备换身衣物的萨菲尔只脱去了件黑色外套就被突然进入卧室的奈布喊停。
“怎么了?”
萨菲尔疑惑地看着对方一步一步靠近,直到奈布的脑袋埋在他脖颈处使劲的嗅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可刚想推开奈布,对方的手却比他更快一步的禁锢住了他的腰身。
“奈布·萨贝达,你突然发什么神经?!”真相小姐与他闲聊时提起过推理先生曾是个退/////兵,不过让萨菲尔没想到的是奈布的力气竟然能那么大,他挣扎半天对方都未动半分。
挣扎未果,于是再次上演初遇的场景。
8、
“亲爱的,你太过激动了。”一把小刀架在脖子上,奈布才老老实实听话的松开了手,“我只是想闻闻你身上的是什么味,怪香的。”
萨菲尔可不信这般鬼话,平日里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味道,虽然自己闻不到但是奈布总会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分明就是一点也不喜欢今天怎么就硬凑上来闻。
见萨菲尔依旧是一脸警惕,奈布无奈地摊开手,摆出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你总不能以为我是故意耍流//亡民想抱着你吧?”
“……”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难得脸红得一塌涂地的萨菲尔踹了奈布一脚让他滚出去。被赶出卧室的奈布缓过神来发现,明明自己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怎么就把他赶出来了?
“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换完衣物的萨菲尔从楼上下来,他眯着眼盯着重回办公桌上忙碌的奈布,言语间警告对方。
可奈布倒是对这口头上的威胁无所谓,多亏了这位今日莫名早归大功臣,案件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9、
在外出差的罗伯特先生回到家发现妹妹惨//亖客厅,事务所接受委托前往调查真凶,却发现本案最大嫌疑人——罗伯特先生妹妹的前男友也早已死在家中,甚至法医推测对方比女性的死亡时间更早。
“奈布·萨贝达先生,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说我是凶手?那可是我的妹妹,我可是你的委托方,信不信我告你诽谤!”罗伯特先生的情绪有些激动,引来咖啡厅其他人的目光。
“诽谤不诽谤可不是您说了算,违约金我会让真相小姐转给您,但是证据我已交给警方。”说完,推理先生起身付了账便离开了咖啡厅,案件结束一身轻松,只留脸色铁青的罗伯特先生僵直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
10、
奈布·萨贝达知道这几天萨菲尔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罗伯特先生才被他揭了老底就让人当晚来杀了他。
借着月光,奈布·萨贝达看清了萨菲尔的表情。他躺在床上有些戏谑又大胆地抬起手抚摸对方的脸颊,仿佛眼前的人并没有正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萨菲尔,这样的你跟那时一样迷人。”
奈布能感受到萨菲尔身上的杀气,跟第一次交锋时的感受差不多,这样生命的威胁让他感到兴奋。
“罗伯特先生给你多少钱呢?我补给你……嘶……”匕首在脖颈上又按深了几分,推理先生倒吸一口凉气又继续说下去,“亲爱的,你真的舍得杀了我吗?”
“……”
萨菲尔犹豫了,他知道身下的男人没有一点反抗的心思,似乎打心底就确定了他并不会杀了他。
“我知道,是你杀了罗伯特小姐的前男友,委托方是罗伯特先生。”奈布的双手有些不老实地攀上身上人的腰肢,他轻轻柔捏着,心想手感倒是不错,“哥哥对于妹妹的爱近似扭曲,迫使妹妹与心爱男友分手却还是选择雇佣你这个杀手消除后患。”
至于妹妹是怎么亖在家中的呢?大概妹妹受不了哥哥的监视与控制而于其发生缠斗,却不想哥哥一怒之下失了手。在外出差只是个莫须有的借口,买通了人开几份证件就幻想能摆脱嫌疑的罗伯特先生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雇来的杀手会成为这个案件最大的突破口。
那天在萨菲尔身上闻到罗伯特先生的信息素,奈布想了许多种可能,联想先前萨菲尔时常带着淡淡的血///月星味回家,他能猜到些大概。
那么,罗伯特先生为什么要雇杀//手呢?目标又是谁?
推理先生拜托何塞查询罗伯特先生近日真正的行踪,真相小姐在罗伯特小姐的床底发现了被遗弃的日记本——一切就此真相大白。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供出你的存在,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但我该怎么说你呢?人家快要易感期了还在身边晃,沾了那么重的味自己还不知道。”
架在脖颈处的刀刃被移开,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奈布·萨贝达忽然庆幸对方只是个Beta,萨菲尔不会知道现在满屋子都是烟草信息素的味道。
今晚月色过于迷人,只有在他身上坐着的那位Beta不知奈布此刻如此情//动。
11、
萨菲尔依旧住在事务所,与奈布·萨贝达共在一间屋子里目垂觉,不过对方晚上似乎变得有些不老实。
后来的某天夜晚,萨菲尔想和奈布讨论一下睡觉划清界限的问题,可一进屋就见自己的衣物被堆成小山中间有个Alpha瑟缩。
他从未见过推理先生露出这样的表情,平日里大多数都是理智占上风的人现在正红着眼角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杀手心软的后果大概就是被奈布强//硬的抱在怀里,蹭着萨菲尔的脖颈度过了一个晚上。易感期的Alpha比平日里的力气还要大,见怎么也挣脱不开,疲惫的萨菲尔就听天由命的任由对方怎么收紧怀抱,自己把头埋在对方怀里睡着了。
次日清晨,萨菲尔一睁眼就看到一旁早已清醒的奈布正盯着他看。
发现对方依旧搂着他的腰,萨菲尔推了推奈布的胸口,可惜刚刚睡醒的人总是有些乏力,这点力气就像是挠痒痒,换来的是腰上的力量更重二人贴得更是紧密。
“你脑袋里在想什么主意?”萨菲尔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有些后悔那晚上没让眼前这个人头落地。
奈布故作思考,随即在萨菲尔眉宇间落下轻吻。
“想你什么时候会答应。”答应和我在一起。
12、
“哎呦喂,你身上的味怎么那么重?接完任务赶快走,真是呛死我了。”接头人捏着鼻子满脸都写着请勿靠近。
萨菲尔不知道的是,占有欲作祟的Alpha总会让自己爱人全身上下都熏透他的味道。
可惜他闻不到。
END。
【佣占】四十不惑
☆hp设定,傲罗佣x天文学者占,全文7500+
☆这是关于他们从情侣到夫妻、携手走过半程人生的爱情马拉松故事。之前习惯于写年轻人的种种纠葛,希望这篇文能带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欢迎食用,感谢喜欢。
奈布·萨贝达从未觉得今天的白天过得如此漫长。
他用皮靴的鞋底磨了磨脚下硬实的地板——他和不知前多少代的、也同样坐在这张工位的傲罗们一样,都喜欢用右脚尖摩擦那块地面,时代更迭,那里已经被磨出一个浅坑。魔法维修保养处的安妮·莱斯特在十年前路过此地,...
☆hp设定,傲罗佣x天文学者占,全文7500+
☆这是关于他们从情侣到夫妻、携手走过半程人生的爱情马拉松故事。之前习惯于写年轻人的种种纠葛,希望这篇文能带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欢迎食用,感谢喜欢。
奈布·萨贝达从未觉得今天的白天过得如此漫长。
他用皮靴的鞋底磨了磨脚下硬实的地板——他和不知前多少代的、也同样坐在这张工位的傲罗们一样,都喜欢用右脚尖摩擦那块地面,时代更迭,那里已经被磨出一个浅坑。魔法维修保养处的安妮·莱斯特在十年前路过此地,问他要不要家养小精灵给他换一块瓷砖,他礼貌地婉拒了,理由是这个浅坑里有历代傲罗留下的魔力,他们将经此继承傲罗的意志。虽然莱斯特并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傲罗需要通过一块破瓷砖进行精神传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此作罢,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提过换瓷砖的事。
“距离幸福的时光还有多久?”奈布往后一仰,躺在椅背上,无神的目光飘向墙上挂着的挂钟,“’时钟里的克罗托小姐’?”
挂钟的小门打开,伸出一枝柔嫩的枝条,顶端安置着布谷鸟一样的精致人偶。“还有一刻钟,萨贝达先生。”’时钟里的克罗托小姐’翘起穿戴着精致舞鞋的脚尖,柔声细语地回答道,“您现在还不能离开。”
于是奈布又开始磨他的瓷砖。
“你能不能停下你那多动的大脚趾,稍微安分一点?”瑟维忍无可忍,“每次只要你带着你屁股底下那张破椅子一动弹,整个办公室都不得安生。”
“住口!”破椅子的椅背突然拉长两节,从灰黑色皮革里抻出一张脸来,愤怒地对着他嚷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礼节!”
“你不懂。”奈布把气呼呼的椅背按了回去,望向窗外,语气中带着忧愁,“伊莱睡觉时喜欢用柑橘味道的安神魔药喷洒过六个小时的枕罩,时间得刚刚好。”
瑟维从隔间里扔出一只旧钢笔,在空中拐了个弯,导弹似的直奔他的脑门,被他一边叹气一边弹开。
如果不是魔法部这个月抓出勤率,他早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平时他当然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且在与黑魔法的明争暗斗中无往不利的傲罗,但是今天……唯独今天,他得做一次偷懒的员工、顾家的丈夫。可惜新部长刚刚走马上任,正是大试身手的时候,就连最摸鱼的马人办公室的部员都不敢放肆,他除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工位上外,别无他法。指针在电脑屏幕上疯狂转了好几圈,他先是点开傲罗办公室共享文件夹,对着月总结看了又看;再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神情眷恋地亲了亲;接着把书架上的《傲罗编年史》全部抽出来,屁股朝天地摆回去,顿时五本《傲罗编年史》全都不约而同地破口大骂,他再恢复原位……等到整个隔间都被他折腾了个遍,英格兰的太阳终于落了,“时钟里的克罗托小姐”刚刚优雅地推开她的小门,奈布·萨贝达便像弹射的蜷翼魔一般飞了出去。
“再会!明天见!”他匆忙大喊道,率先冲出办公室门外,只留给瑟维和“时钟里的克罗托小姐”一道后背的残影。
好的,他下班了。现在,抛却“最早通过傲罗训练的天才巫师”、“处决过最多黑巫师的铁血傲罗”等种种光辉头衔,他仅仅是伊莱·克拉克的丈夫。今天不只是他的四十岁生日,还是奈布·萨贝达与伊莱·克拉克的相遇二十八年纪念日,结婚十五年纪念日,他曾经开玩笑地提出,今年要不要干脆把这几个节日合并在一起过,结果不出意外挨了伊莱的打:这也太偷懒了!于是他抓住伊莱的手腕,大笑着把对方抱在怀里。
其实,他们从未因为时间的流逝就减少这段婚姻的粘腻度,相反,爱在他们之间发酵得更浓烈了,只是慢慢换了一种表达方式。他们在三十岁之前爱得十分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年轻时恨不得把全世界都买下来送给对方,由于他们实在买了太多礼物,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又谁都不愿意把礼物送进储藏室,所以他们不得不在住所里单独腾出一间房间来放礼物。这个孩子气的战争,是从两人交往的第一年开始的——只因伊莱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我一定比你爱我还要爱你!”,引得奈布当场大发雷霆,急火火地冲回宿舍,从最下层的抽屉里抽出一本暗恋时期的日记本,又急火火地冲回来,“呼啦”一下打开,举在伊莱面前,一页页仿佛都要跳跃起来的字迹洋溢着各种情愫,还有思春期小男生比有求必应屋的布设还要复杂的心思。“胡说!”奈布喊道,“肯定是我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从那刻起,无声的战争在他们之间打响,两人总较劲谁在“爱对方”上更胜一筹,尤其是每年的奈布生日、交往纪念日,简直像场擂台赛,最火爆的猫头鹰零食、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最新款泡泡糖已经是盒子里最普通的礼物,还有炼制魔药会用到的鳃囊草、飞艇李,甚至还有OWL历年考题手抄合集!用牛皮纸结结实实地包着,伊莱拆开它时目瞪口呆,跑过去质问奈布到底从哪里来的,奈布一言不发,只是叉着腰,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看吧,我一定比你爱我还要爱你。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但他知道伊莱不会轻易认输,伊莱会想方设法在其他地方证明回去;毕业后,奈布用了三年时间通过傲罗职业考试,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傲罗,伊莱进入观星台,成为了一名天文学者。有了稳定可观的收入来源后,两人的竞争更加激烈,几乎恨不得将全世界送给对方;现在,他们的礼物愈发简洁,去年送的只有一条100%的羊绒围巾。他们已经把对方的前半程人生填得足够满当,往后的日子再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地证明。
那么,今年的纪念日礼物是什么呢?
奈布从右口袋里掏出交通卡,走出他每天都要途径的地铁站,这条路线他已经走了十九年。去往魔法部不需要乘坐地铁,但是去往通向魔法部的电话亭需要,看来巫师也要想办法融入麻瓜的世界。他快步走向两人一同居住的住所,一路上,保安和散步的老太太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他都礼貌地回应——他的对外身份是个私家侦探,可以刚好解释他为什么总是早出晚归,甚至长时间一去不回——他三步并一步地赶回家门口,左右张望,四下无人,那张看似先进的智能门上浮现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与他形成明显的对比,用标准的播音腔朗诵道:“你好,萨贝达先生。克拉克先生说,见到认识的人要说你好!”
“你好,放我进去。”
“克拉克先生说,求人办事要说‘请’!”
萨贝达隐隐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又开始上升。“请放我进去——”
“克拉克先生说,与人交谈要带上称谓!”
“请放我进去,门先生!”
门先生的声音立刻激昂起来:“克拉克先生说,萨贝达先生是可以放进家里的。为您开门!”
锁“啪”地打开了。说实在的,他并不是一个很热爱麻瓜文化的人,但是比起这个智障一样的东西,他宁愿选择麻瓜们研制的智能门锁,至少智能门锁不会满嘴“克拉克先生说”。他本想狠狠瞪门先生一眼,但即将付诸行动时,他又回忆起上次伊莱出差,将照顾月痴兽的重要任务托付给他,他却在某天忘记了喂水;结果被门先生在两人的烛光晚餐上用播音腔告状的事。
还是算了。
奈布环顾四周,室内依然是熟悉的场景,家具是十几年前他们一同选的,当时正值冬天,家具商场的暖风吝啬得像教授的答疑,他借机把伊莱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已经在各自专业领域里初出茅庐的他们,婚姻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新人,刚从嬉笑玩闹的恋爱中走出,转而迈向一种更为郑重的、需要珍视与承诺的领域,什么都得慢慢来。他们怀揣着一颗郑重谦谨的心,呵护着这段增加了重量的感情,在这样的视角下,他们似乎发现了全新的对方,以及全新的自己:比起以往纯粹的、懵懂的爱,他们更多了一份誓言的决心。
他们也争吵过,并非相识的二十八年里都一直如胶似漆:如果一位巫师的能力够强,那么就不难看出,这间房子里存在着不少“修复如初”留下的魔法痕迹。他们总是这样,吵架的时候吵得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差点要闹到撕了结婚证明,但最后总能消气,就像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们的关系也施加了一道“修复如初”。在消气后再一个月后,他们连当时为什么吵架都忘了。
他们慢慢不再像争论“谁比谁更爱对方”一样在幼稚的小事上争执,但时常拌嘴,毕竟打情骂俏仍然是他们的爱情特色,只是从主菜演变成了辅佐的调味料。又过了几年,他们连这调味料都放得少了,不是厌倦了口味,而是过分熟悉;奈布曾经在某张报纸上读到过一句话:婚姻就是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变成两个完全不同但无限接近的人。人生中的不惑之年,伊莱的脾气收敛不少,变得很容易体谅奈布的种种粗心大条和笨手笨脚;奈布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辩解、反驳、和伴侣丢人地吵红眼,现在他会在导火索被刚刚点燃的时候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于是两个人下一秒就能重新和好,笑个不停。
奈布脱下外套,顺手扔在沙发上,走进厨房,将列好的食材一一翻找出来。今年的纪念日,他打算亲手制作一个蛋糕,俗话说最朴素的礼物就是最特别的礼物,到时候,白色香草奶油蛋糕的表面用淡蓝色奶油挤出两人的名字和心形装饰,肯定能达到不一样的效果——比如回忆起青春时期的恋爱。
他的想法很好,也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他给自己的账号单独建立了一个烘焙收藏夹,里面是各种零基础教学视频、从入门到精通,反复观摩学习十几天,连视频字幕都牢记在心,但他忘了他天生就是个厨房杀手,伊莱初次见识到他的威力,是在两人从霍格沃茨毕业的第一年的圣诞节,当奈布说要亲手给他做一顿圣诞晚餐时,他开心地同意了,结果端上来的、不堪入目的成品一度让他怀疑奈布是不是在对他搞服从性测试。结婚多年后,奈布在厨房里反复的努力终于让他明白:好消息是,奈布是真的没有对他搞服从性测试,坏消息是,奈布做饭也是真的难吃。
奈布·萨贝达本人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一是得益于他天生迟钝的味觉,二则全要怪他的较真劲儿,这股劲头放在傲罗事业上能让他平步青云,但唯独不能放在厨房里。起先,伊莱还能凭借着对他的纵容,吃掉他做出来的半生不熟、或者糊掉的食物,直到他们为了修复厨房器具用了一百零七次“修复如初”、被损耗的食材账单日益累计,高达六千英镑时,伊莱终于忍不住爆发,喝令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准进厨房。
可是他这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能够给他们的纪念日送上最完美的蛋糕!
他按照食谱上的步骤,认认真真地照做,搅拌过筛的低筋面粉时,手机响了,是伊莱打来的电话,他特意跑到客厅再接通。观星台有一些非伊莱不可的工作要处理,伊莱还要比平时稍微晚一点再回家。
“很抱歉,我本来打算早点回家……”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急匆匆的,脾气并不很好,“我会尽快。”
“没关系的,我会在家好好布置我们的纪念日氛围。”奈布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下来——他和伊莱通话时,总是会露出温柔的笑容,只是这个习惯他一直没有发现——“我等你回来。”
“那就这样?我这边还有其他人……”伊莱压低声音,“家里见,我爱你。”
通话挂断了。“我也爱你。”奈布对着已经忙音的手机说道,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伊莱回家时他刚好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妥当。他匆匆赶回厨房,将蝶豆花粉倒进奶油中搅拌,得到的淡蓝色奶油挤在裱花袋里;再把刮花刀洗干净,背后的烤箱发出“叮”的一响,是时候进行尾声工作了。他拉开烤箱的门,眼前一幕让他傻了眼:这根本不是蛋糕胚!
本来应该香甜柔软的蛋糕胚已经变得漆黑一片,散发出难闻的焦糊气味,蓬松的面团塌了下去,至少一半都粘在坯盘底部。
完蛋了。奈布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个结果,他从怀里抽出魔杖,对着烤箱熟练地一指,犯罪现场立刻恢复原样,连带着糊味的证据都消失不见;但新的问题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里再烤出一盘蛋糕?他一个跨步冲到冰箱前,一把拉开:放着黄油的地方空空如也,而他刚才用掉了最后一块黄油。这意味着他不仅搞砸了今晚的纪念日蛋糕,还会被伊莱发现他糟蹋了自己心爱的食材。
奈布飞快地处理了现场,让厨房看起来像是完全没使用过一样,然后抓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超市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现在去买一块回来弥补,还完全来得及!他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跑得大步流星、气喘吁吁,只恨为什么这个超市非要开在麻瓜多的地方,害得他用不了幻影移形。这个场景,似乎在很多年前也出现过一次,但那时候他很年轻,跑得飞快,拎着一大袋子的食物跑回家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他不敢懈怠,拿了一块家里常用的黄油,付完款便赶回家,走到楼下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还是黑着的。他松了口气,匆匆上楼,接下来,只要把黄油放回冰箱,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但他放松得太早了。等他站在家门口时,门却毫无反应,他心生疑惑,取出魔杖默念“Alohomora”,也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好,请放我进去!”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边敲门一边喊道,“门先生!”
门先生的脸又浮了出来,直直地盯着他。“嘿,别开玩笑了,快让我……”
“那可不行。”门先生气宇轩昂地讲着,“克拉克先生说,家里疑似进贼后,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打开我。”
奈布简直要被气笑了:“我也是你的主人!我不是贼!”
“克拉克先生还特意强调过,”门又开口了,尤其咬重了“特意”的读音:“厨房的东西被破坏了后要把你锁在外面,以免你销毁证据。”
“我的天啊。”他又用指头捅了捅门板,引以为傲的魔法像撞了墙一样弹回手指尖里,“无稽之谈!”
“Alohomora!”
门先生屹然不动。
“Alohomora!”
门先生那张可恶的脸干脆消失不见了。
好吧。奈布颓废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他知道在伊莱回家前,自己是进不去这个家了,虽然伊莱作为天文学者,攻击性不如自己,但论起防御系咒语的运用,他在整个魔法部里首屈一指。
他坐在台阶上,对着打磨得铮亮的门发呆,光滑的平面映出他模糊的脸,即使比不上镜子,他也能看得出自己已不再年轻。这个突然之间的发现让他心发颤: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四十岁了,这份忽然,就像安详入睡中的人抽了一下腿,游动着的鱼倏地摆了下尾,平时根本没有丝毫的意识。
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触碰到自己的脸上去,岁月在上面留下数道痕迹,他恍惚发觉自己的青春已然失真。衰老的皮肤扯动着皱纹,让他担忧,要是伊莱还要捧着他的脸与他接吻,会不会即便是伊莱,也觉得嫌恶。他想起年轻的时候,怎样一腔热血,怎样与伊莱热烈相爱,背着教授们在月夜出逃,骑着扫帚穿行在茫茫的月空,伊莱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耳旁是呼啸的冷风,只有他们相贴的地方才暖和;第一次作为傲罗参与行动,为了保护同事被打成重伤,在圣芒戈魔法医院晕了三天,伊莱也哭了三天;婚礼上本来计划让伊莱照顾的雷鸟衔来戒指,两人起誓,结果雷鸟因为礼花受惊飞走了——连带着他们的誓言戒指一起,于是他们不得不穿着婚礼礼服去追……他们约定每人轮流做一天家务,约定吵得再烈也非对方不可,约定年年的今天要一起度过,谁先失约,谁就一口气吃掉十颗鼻涕味儿的比比多味豆,说得像玩笑,心都是真心,不知不觉就这样相伴走过了半程的人生。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婚礼那天,他们骑扫帚追到快中午,才终于安抚下雷鸟、拿回戒指,其他宾客早就和他们追散了,没人看见这对新人满头大汗、做好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礼服都跑型了的狼狈样子。他们并肩躺在山坡上,微风与初春柔软的草叶将他们包围时,他这么问道,“我们现在是什么?”
“当然是合法伴侣。”伊莱奇怪地看着他,好像他的脑子被雷鸟翅膀扇傻了一样,“怎么了?”
“那么,几十年后呢?”
伊莱愣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翻身抱住他,两人从山坡上一起滚下去:“那我们就是老头子伴侣!”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久,甚至当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他面前,他也没有抬头。
“你在这坐着干什么呢?”伊莱左手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右手则拎着一盒生日蛋糕,叹了口气,他总觉得伊莱好像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起来,回家了。”
“对不起。”当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奈布很老实地向他坦白,“我又搞砸了。”
“我知道。”伊莱淡淡地说,虽然两人面前摆满了蛋糕和鲜花,他却越发觉得这场面像要对他实施审判了。
“我认罚,”他两眼一闭,“你说吧,我要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他的左眼偷偷睁开一条缝,
“拜托了,”他趴在桌面上,“亲爱的,只要你不生气的话,我什么都会做的。”
他抬起头:“当真?”
“当真。”
“下个月的家务你做。”伊莱立刻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全都。”
于是奈布又趴了回去。
“好了,你自己说什么都会做的,而且不要以为那只是一块黄油的事情……”
不只是一块黄油?他紧张地看向伊莱,“那还有什么?”
“还涉及到我下个月能否不做家务。”
“好吧,你赢了。”他点上蜡烛,给伊莱还有自己戴上蛋糕店赠送的礼帽,一个蓝色,一个粉色,帽檐贴了一圈点缀着亮片的毛绒球,很可爱,但比起已经四十岁的他们,还是年轻人更适合。不过他们都并不介意。
“猜猜今年的礼物是什么?”伊莱神神秘秘地把合起来的手掌伸到他面前,露出白色小盒子的两角,“我觉得你不会猜到的。”
“纪念册?”
伊莱摇摇头。
“《seen 11:23 pm》的专辑光碟?”
伊莱还是摇头。
“猜不出来。”
“那你打开看看?”
奈布把掌心盖在他的手背上,与他一起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张已经泛黄的、起了毛边的卡片,看到它的一瞬间,奈布以为自己失了忆,但当奈布小心翼翼地拿起卡片时,他立刻想起这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这是伊莱在他们交往的第一年——也就是他们读三年级的时候——为两人亲手制作的一张结婚证,虽然他当时照着课本描的花体字十分笨拙,照片的选取放到现在来看,也不怎么合适:拍照时,一只格林迪洛突然从他们背后的黑湖里跳出来,吓得两人一声大叫,拍到的表情十分惊恐;但奈布执意要用这张,说这才够有特点,最有特点才能让他记一辈子。说着,奈布眼疾手快就把照片贴到“结婚证”上,气得伊莱大喊:就算不用这张照片我也能记你一辈子!
奈布一直很珍惜它,直到毕业后进入傲罗办公室,某次执行任务时,身上的外套连带着“结婚证”被火球龙烧了个光,他心疼得不得了,人都躺在圣芒戈魔法医院了,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别心疼了,”伊莱拍着他的大腿催他吃药,“明年去领个真的回来。”
“那不一样!”他很倔强地把头别开,换来伊莱在他大腿上狠狠一掐,然后把堆着药粉的勺子捅进他的嘴里。为了安慰受伤的奈布·萨贝达,也可能是为了让他闭嘴,两人领到真证件的第一时间,伊莱就把它塞到奈布之前放“结婚证”的口袋里:“这下满意了吗?”
“满意。”他用力点头,笑得很开心;看着他的脸,伊莱忽然有种自己中了苦肉计的错觉。
“你是怎么找到的?”他摸着已经褪色的照片,心底的柔情似海浪涌动,“我以为那一次任务里烧成灰了。”
“笨啊,”伊莱伸出手指,很用力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那天根本没穿那件外套,后来你出了院就莫名其妙不喜欢穿它了,它连带着衣服一起,一直被压在仓库最里面的箱子里,我去年年底收拾仓库才发现。”
“是这样吗?”他摸摸鼻子,“那还算因祸得福呢……”
“现在不是有真的了吗?”
“那不一样。”现在的奈布没有当年躺在医院里的倔强劲头了,语气淡淡的,但态度仍然坚决,“这是你的礼物。和印刷出来的不一样。”
“好吧,那么现在,它失而复得了。”
“我很喜欢,谢谢你。”奈布拉着他的手,旧卡片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四十岁,照片十四岁,纸张陈旧,爱意弥新。
“生日快乐,相遇日快乐,结婚纪念日快乐。”伊莱眯起眼睛笑,等着他许愿,然后同他一起吹熄了蜡烛。其实他每年许的愿望都一样,都是关于他们的愿望;在火光熄灭前,他突然惊觉,为何烛光留下的阴影已不知不觉间侵袭了伊莱的整张面容,道道褶皱像时间的河流冲刷细腻河滩留下的沙波?他想,原来你也已经老了,只是我一直爱你如初,所以你在我眼里的样子才仍然那么、那么地年轻。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钟仿佛回拨了数十年的时光,在那个他面对伊莱·克拉克单膝跪地、许下钻石般澄净的誓言的下午,他们注视着彼此,心与眼瞳都是那样的纯粹,充满热烈、希冀与期许,在灿阳下熠熠生辉。
【佣占】新年祝你弯一下吧 下
是下
新年快乐!!!
10
“如果我有二百块钱,我会去吃一顿没有时间限制的自助餐。”放学的人潮汹涌,诺顿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用钥匙刮擦彩票,里面逐渐显示出“12”的数字,他紧张地瞟了一眼,又心急如焚地去奖品栏去找——没有。
“不。”诺顿痛苦掩面,“没中奖!”
旁边的奈布轻笑了一声,在诺顿瞪过来时知趣地挪开视线。诺顿在幻想自己能中大奖这一点上很有一番决心,每天都会到学校的彩票小摊刮一张奖。大部分时候两手空空,徒劳无功,不过也偶尔能中50或100,重新给予他无与伦比的信心。
奈布和他截然相反,他是一个十足务实,以至于显得无趣的人...
是下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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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有二百块钱,我会去吃一顿没有时间限制的自助餐。”放学的人潮汹涌,诺顿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用钥匙刮擦彩票,里面逐渐显示出“12”的数字,他紧张地瞟了一眼,又心急如焚地去奖品栏去找——没有。
“不。”诺顿痛苦掩面,“没中奖!”
旁边的奈布轻笑了一声,在诺顿瞪过来时知趣地挪开视线。诺顿在幻想自己能中大奖这一点上很有一番决心,每天都会到学校的彩票小摊刮一张奖。大部分时候两手空空,徒劳无功,不过也偶尔能中50或100,重新给予他无与伦比的信心。
奈布和他截然相反,他是一个十足务实,以至于显得无趣的人。纯概率事件没有尝试的必要,他更倾向于让自己走在增加概率的路上。见诺顿终于结束他漫长的求好运道路,正没精打采地垂着头往前,他咳了一声:“六天。 ”
诺顿驻足,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他。
“我有六天没有见到伊莱了。”
平时诺顿一定会说些挖苦的俏皮话,但他今天时运不济,心情不好,说话也难得正经:“六天?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闹掰了?”
“六天前他来上我们专业最后一节课,主动坐到我旁边,上完了课才告诉我他以后不会来了。”
伊莱依旧穿着厚厚的毛衣,戴着厚厚的眼镜,把笔记做的飘逸全面。下课收拾书包时忽然冒出一句:“我以后不会来上课了,不用帮我占位了。”
奈布本就因为那天的不欢而散心神不宁,听到对方这么说精神更是紧绷起来,他似不经意地回了一句嗯,盯着书本忍了几秒,没忍住,抬眼问:“为什么?”
面前的人瞥他,噗嗤一笑,仿佛并不为任何事情挂怀:“因为我们也要考试了。而我从来不需要考化学。”
“下星期有街舞表演,你要来看吗?”奈布问,“会影响你的期末吗?”
伊莱站在原地,歪着头犹豫了会儿,摇摇头:“算了吧。”
他拎起书包往前走,越走越快,没有告别也不肯回头。奈布心脏跳的很快,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抛下书包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伊莱。伊莱顿了顿,转头疑惑地望着被锢住的手腕,再沿着肌肉纹理把目光上滑到奈布紧抿的嘴唇上。他好脾气地前倾,托住奈布的小臂把它移开,而奈布也在被伊莱触碰的一刹那毫无办法地卸下了气力。
伊莱的眸子落在奈布身上,平静地等待下文 。于是沉默开始蔓延,像苍耳的绒毛久违的接触到湿润的土地,扎根生长。奈布不肯说话,并非他无言以对,只是有些无措。在以前,并没有很久以前,他和伊莱之间绝不会出现这种沉默。因为伊莱不喜欢让话题落在地上,他会轻柔地拾起奈布有趣或无聊的话尾,延长余音,直到不得不道别。而奈布就像习以为常的被惯坏的孩子,心安理得享受着这份由他人亲手奉上的特权。所以此时此刻,小孩子头一次被孤零零地抛在安静的空气里时才感到久违的仓皇。
是的,你拉住他,就该你来表达,逻辑如此。
如果什么都不说,他就会离开,本该这样。
只是看到伊莱如他对待所有人那样温柔到近乎冷漠的眼神后,奈布又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其实很苍白。他难道要说“我在游乐场说的话,你可以忘记吗?”,这就像用铅球把心爱的玩具打碎,不修缮也不重新购买零件,反而拽着支离破碎的机器人说:我还是很喜欢你,你能忘记我的铅球,重新组合成你自己吗?
这不公平。
伊莱还在等待他。他总是超乎寻常的有耐心,不知道是仅针对奈布还是性格使然。沉默发酵出泡泡,胀大破裂,奈布咧嘴一笑,把帽兜套在头上,张开嘴,发出声音。
“没什么。”他说,“想问问想找你出来玩的话,一般什么时候合适。”
伊莱眯起眼睛。
“不好说,这几天太忙了。 ”他谨慎地回答,“至少等期末后?”
“嗯。”奈布得到了答案,怕反悔般立刻拍板钉钉,“那我期末后找你玩。”
“也不一定。”伊莱补充,“期末后我也可能会直接回家。”
奈布望着他。
“不是所有事都是确定的,对吧?”伊莱慢吞吞地解释,“很多次我去街舞社,也不是都能遇上你表演。”
“有时候也要等很久,需要很恰当的时机。”伊莱后退了一步,柔软的脸部线条勾勒出清浅的笑意,“我的意思是,我也有点累了,没办法凑出很恰到好处的时机了……对不起。”
他挥挥手,脊背挺直,逆着夕阳走去。奈布忽然感到恍惚,他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有误,伊莱在向南而去,只是因为他背对自己,造成了逆光而行的假象。
修长的身形,毛茸茸的碎发,孤单的影子——一并融入人群滴水不漏,消失在目光所及的火烧云蕴藏的赤橙色里。
影子消失了,回忆漫出来,渗出躯体的罐头,湮没在云层间。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夕阳也很好。奈布没有提过,但他明白他们其实遇见的很早——比似不经意的偶遇更早。那时他去吃晚饭,而伊莱克拉克蹲在橡树下记录植物外貌,小鸟蹲在他的膝盖上昏昏欲睡。
夏天的傍晚万里无云,所以温吞的光芒打在了他的脸上,像暖洋洋的勾线——一只猫咪蹿了过来,大抵是认识,热情地扑向他。伊莱轻巧地捉住小猫的后颈,认真比了个嘘。
是希望小猫不要惊扰膝上的小鸟,还是希望小猫不要摧折面前的小草?无人知晓。总之小猫乖巧地依偎在人的腿边,等他画完这棵浅绿色的生命后,笨拙地摸摸衣兜,掏出一个猫罐头,在小猫欢欣雀跃时笑着拍拍它的头。
“不可以吃太多,”人说,“要有节制哦。”
那时奈布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能站在墙角看那么久,后来他想明白了,因为从小他就喜欢听母亲讲童话故事,听很久也不腻。所以在无限趋同于童话的场景中,久远的记忆镌刻进基因隐隐作祟,要他停留,要他注视,要他在不久后的大雨天,给望着雨发呆的伊莱递上一把伞。
小鸟,小猫,还有蓝眼睛的孩子。
与世俗框定的“你应该怎样”无关,他只是希望他们都不要淋雨。
也不要说“对不起”。
11
“哦。”诺顿理清现状,“原来是他不打算追你了。”
奈布皱眉,侧头看向他。没好气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啊。”诺顿无辜道,“这也不难看出来吧?只有你一无所知,把人家当朋友。”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诺顿很惊奇,“让你站出来义正辞严地拒绝人家,即使对方丝毫没有表白的意思?我没有那么无聊。”
诺顿因奈布的失意心情颇好,主动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也不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他喜欢你。”
奈布哼了一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屏的手机,凛冽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
“他和我去鬼屋,”奈布说,“他说他可以和我一起下地狱。”
“……”诺顿目瞪口呆,“他有病吧?”
“他没病。”
“你也有病。”诺顿言简意赅的评价,“那你呢?”
“我什么?”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诺顿好整以暇地问,似笑非笑,“别告诉我你这种一下课就冲回宿舍倒头就睡的人在这里纠结怎么才能和他见面是因为思念朋友——当然,你要是纯愧疚且依旧不喜欢男生我无话可说。”
奈布不置一词,他安静地往前走,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知道。”他顿步,找到了最合理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拉低帽檐,“也许就在刚刚,也许是很早以前。”
“不想看他淋雨,想拉他进街舞社,想和他说话,想知道他的礼物打算送给谁,想在黑漆漆的鬼屋找到他,忽然有点无法接受他离开——所以是什么时候?”
他问自己,刨根问底,无人回答。
伊莱是个非常非常果断且体面的人,他能在所有理所当然的漠视中保持微笑,在无法动摇的现实面前毫不犹豫地退场。
那么现在,需要改变的,其实是现实本身了。
“总之,我喜欢他,男生喜欢男生也没那么……大逆不道吧?”奈布抬起眼睛,作为一个务实的人,他能信誓旦旦下的结论只有这一个。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什么时候意识到,对方有如何他曾经无法接受的标签——他决定不在意。不称职的主人终于发现他心爱的玩具其实拥有完整的灵魂,生出血肉,他可以自己愈合铅球的伤口,可以接受不再参与那个金戈铁马的长梦——代价仅仅是走出作茧自缚的玻璃窗。
挽回一个玩具需要趁手的道具和配套的零件。挽回一个灵魂则需要另一个灵魂,要他停留,要他注视,要他伸出手。要他在无论晴空还是大雨,平等地递上一把伞,荫蔽孤单,陪在他身边。
“你喜欢他,然后呢?”诺顿问,“要我夸你终于克服了心理难关,勇于承认自己也可以接纳lgbt并成为他们中的一个吗?”
“想夸别憋着。”奈布嗤笑。
“我在讽刺你。”诺顿挑眉,“大好局势被你搞成这样,现在人家清醒了你又失落了。”
“没有,不是这样。”奈布很快反驳,“反正都在一个学校。他又不会远走高飞。”
“然后呢?他是不会转学,但看起来已经不打算和你有交集了啊。”
奈布若有所思。
“不会。”他笃定道,并且不理解诺顿怎么会不懂如此通俗易懂的道理,“不打算和我有交集也没关系,本来就该我追他了。”
他开始快步往前走,诺顿亦步亦趋地跟上,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你要怎么追?”
奈布眼睛亮亮的,回答的很利落:“不知道。”
诺顿孺子可教的表情果断换成了“朽木不可雕也”。
“我没追过人,不过可以学。我学东西总是很快。”奈布猛地想起什么,他站定,掏出手机,点开伊莱的头像,郑重其事地发了一句:“我要追你。”
然后一气呵成地关机,塞回书包,开始向宿舍奔跑。
“喂,哪有你这样追人的啊?”诺顿哭笑不得,气喘吁吁地跟着跑,“这和直接表白问同意不同意有什么区别?”
奈布没回答。
有区别的。他想。
因为他不需要伊莱给他答案,给他承诺。
他只是要告诉对方——
虽然有点晚,也很抱歉可能不是完全恰当的时机。
但这一次,我要毫不犹豫地奔向你了。
11.
今天的阳光很好,称的上一个旖旎的冬日。伊索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抓不住手机,它滑了几下还是以自由落体的形式啪叽掉到了雪里。
扩音器吃了满嘴凉丝丝的雪花,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伊索?”伊莱在电话那边抬高声音,“你没事吧?”
比伊索先一步俯身捡起手机的是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奈布。他挎着黑色的书包,高领毛衣裹住脖颈,戴了个没有太多挡雪作用的鸭舌帽。他身上有一股清冽的香皂味,言语也同气息一样凉凉的:“你的手机掉了。”
伊索点头道谢,他注意到手机里的伊莱迅速地噤了声,沉默地保持通话。
“知道了,我会帮你把给布洛戴薇买的针织帽拿回去的。”伊索温和地回复,然后挂断。他转头,奈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过了两分钟才缓缓把头抬起来。
“找我什么事?”伊索好整以暇地问。
“伊莱他——”
“他没有躲你。”伊索平静地偏过头,难得地笑了一下,“他只是不再刻意和你碰面。”
“这个学校很大的,如果不是费尽心思地制造偶遇、在一团乱麻的事务中理出时间上另一个专业的课,两个不同专业的人根本没有机会频繁见面。”
奈布用鞋尖摩擦灰扑扑的雪地:“我知道。”
伊索的目光从皮靴迟缓地挪到奈布脸上,再垂下头继续盯着灰扑扑的地面,语气没有感情:“知道……有什么用吗?”
奈布压低帽檐,立在雪里,像一颗孤独的蘑菇。
伊索看着脚尖,过了一会儿,侧过身慢条斯理地问:“听说你要追他?”
奈布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了伊索身上:“他看到了那条消息?”
“是呀。”伊索点点头,“他在洗漱,杯子忽然掉落,我去看他的时候他面色惨白说自己撞鬼了……”
奈布愕然,认真反思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么可怕:“他不喜欢这种方式吗?我需不需要道歉?”
伊索说:“不是,也不至于那么纯情。”
他叹了口气:“可能只是……不相信。”
那天伊莱从洗手间回来后就坐在床上发呆,他像一尊雕塑娃娃从日暮西斜坐到星垂旷野。伊索问他怎么了,他笑了笑,说:“有点累。”
“因为奈布?”伊索一针见血。
“是的。”伊莱说,“他说他要追我。”
伊索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在我已经试着接受只是做朋友以后。”他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已经接受不是所有未来都可以更改——尤其是当它和一个……我不希望会被迫改变的人有关。”
“他现在改变了。”伊莱抱住双腿,“但我并不开心。”
伊索拉了拉毛衣的领子。寒意钻进衣袖,从春到冬,他始终是那个游离在外的旁观者。
不过他忽然想说点什么。
“伊莱,我很好奇。”伊索说,“你之前制定了很多很多计划,靠近他,成为朋友什么的……但你的计划里自始至终没有表白。”
“是不敢,还是不愿意?”伊索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和他真正有结局?”
伊莱瞳孔缩了缩,没有说话。
“我很奇怪,你早就知道他的状况,你都敢追他了,怎么会不敢表白。”
伊索否定了自己,轻声下结论。
“只是不愿意,对吗。”
“或许吧。”伊莱松开手,躺到床上,平静道,“我始终认为无论付出什么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所以义无反顾,不计较得失。”
“但他的回应让我很有压力,之前还坚定的认为我们只是朋友,现在却又要追我……我喜欢他,毋庸置疑,但我不接受这样的他。”
也许奈布只是拿不准心情,觉得自己的拒绝太残忍,想换种思路和伊莱试试。但“尝试”不是这样用的。它理应是对横亘在未来难解的考验唱出的战歌,而不是为了满足好奇纡尊降贵来体验生活。
真心对好奇,怎么想都是伊莱亏。在感情上被拒绝和被施舍,伊莱大概不认为有什么根本区别。
伊索收回回忆,望向奈布,简洁明了地总结:“他其实是一个很自我的人,戒心很强,这不怪你。”
而此时此刻,奈布正被彻骨的冷意钉在灰扑扑的雪地上。伊索的话像一把钝刀直往心脏口磨锉。
“我们之间有一点误解。”奈布的面颊泛红,眼睛定定地望着伊索,但仿佛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东西,“我其实——”
伊索如临大敌般快速后退,飞快捂住耳朵。
“或许吧,”他说,“但别说给我听。”
两人沉默一会儿,伊索抬腿准备离开,奈布低沉的声音又随着他决绝的目光一同缠向伊索。
“对我来说确实很难消化。”奈布抬起头,“但是如果我表白,他不会同意,对吧。”
伊索僵硬地看向奈布。
“因为伊莱虽然喜欢我 ,但他并不认为我喜欢他。他在很害怕的时候会自己缩成一团,认为不对等的感情就算有形式也没有意义,当认为别人露出抗拒的倾向就一言不发地躲开、沉默……”奈布说,“我不认为我现在贸然坦白心意会有用。”
“早点意识到就好了。”奈布遗憾地说,“一定要在一切都搞砸之后才明白……”
“是的,所以你们都应该给彼此一点距离。”
“不要。”奈布拒绝的干脆利落,“让误会发酵太糟糕了。如果他不相信我,我就想办法让他相信我。如果他足厚自我,那我就走一遍他走过的路。”
“他能做到的话,我也可以。”奈布说。
“你还是蛮聪明的,奈布同学 。”伊索抬起头,“好吧,我可以帮你。”
奈布早有预料般瞥向他。
“我可以帮你。”伊索重复了一遍,长长呼出一口气,在白花花的雾团里露出不甚清晰的笑容,“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吧。”
“我知道他有多喜欢你,所以我只是需要知道你不是喜欢他而已。”
“我喜欢他。”
“嗯,我刚刚知道了。”
——
枯木光秃秃地立在校园正央。
这几天伊莱忙着整理他的论文,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街舞社表演了。他有意抑制自己接近舞台的欲望,却总是不知不觉地走到社团门口,踮起脚尖想看看里面是谁——通常不是奈布。
“你在这干嘛?”背后被诺顿重重一拍,伊莱定了定心神,回头笑着打了个招呼:“好巧。”
“找奈布吗?”诺顿问。
“不啊。”伊莱毫无破绽地否决,“去实验室照顾我的小猫头鹰。”
“这是你给猫头鹰织的袖珍围巾?”诺顿好奇地指了指他手上的红色针织物。
“其实是围肚子的。”伊莱更正,“他肚子毛被我剪去做实验了,所以得给他保暖。”
“好残忍。”诺顿啧了一声,“别人冬天秃顶,你家小鸟秃肚子。”
“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做呀,”伊莱笑眯眯地,“只要你愿意在毛衣前面开个洞。”
“喂伊莱,你太邪恶了——”
对话戛然而止,因为奈布很恰到好处,堂而皇之的在路对面,不疾不徐挥了挥手。伊莱噤声,想拔腿就走被诺顿拦住,他很奇怪:“你们不是朋友吗,不打个招呼?”
伊莱微微一怔,心想,是的,他们是朋友。见到朋友不应该有蹿入心脏的悸动和与之俱来的退缩,不应该伴随别扭的逃避,和钻进夕阳的缝隙直到黑夜降临的妄想。
他们是朋友,只会是朋友,伊莱有些恍惚——所以前进和后退都不可以。只能兀自迸发很多很多的勇气,再沉默咽下了很多很多胆怯。
“伊莱,好久不见。”奈布径直朝他过来,他似乎刚赶完路演,额间散开几丝乱发,看着他问,“在聊什么?”
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伊莱在奈布靠近的一瞬间忽然放下了警惕和怯懦,平静地回望他。
是七天零四个小时。
“伊莱说想要他织围巾的话需要给毛衣剪洞。”诺顿简洁地控诉。
“哇。”奈布无波无澜地感慨,偏头凑近伊莱,“这种优惠还有吗?”
“我瞧不起你,奈布。”诺顿义正辞严,“你对得起你的毛衣吗?”
伊莱没有对两人的插科打诨做什么大的反应。他有一百个恰如其分的借口告别,有一千个坚不可摧的理由离开,但他的步子像凝固在干燥的石板路上动弹不得。七天零四个小时,对伊莱来说也非常,非常的漫长。可这比起未来数以万计的小时流逝而言又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伊莱在犹豫是否要纵容自己。
他还未得出结论,奈布的脸又忽然凑近,让他的心重重一跳。奈布这次的贴近依旧理由充分——“你是不是瘦了。”他无比自然地戳了下伊莱的脸颊,“感觉没有以前那么有弹性了。”
伊莱立刻弹开,解释道:“没有吧,这是帽子太大引发的视觉错觉——我先去做实验了。”
他走到一半奈布就跟了上来,这次没有毫无缘由地拽着他,而是和他并肩往前走。伊莱不动声色地低着头加快步伐,但奈布很快跟上,于是聪明的伊莱反向思维忽然走的慢吞吞,奈布也同一时间放慢了脚步。伊莱不禁开始思考:奈布所谓的“追人”,不会是物理意义上的吧。
“伊莱。”奈布埋头追逐良久才发出一点声音,“我有话想说,关于——”
“关于追我?”伊莱好奇地问。
奈布被对方的直白卡了喉,别过脸用力咳了两声。
“奈布,不用这样。”伊莱仰起头,觉得该来的还是来了。长痛不如短痛,奈布并非胡搅蛮缠,说清楚对两人更好。他清清嗓子,声音沧桑的像个知性的人生导师,“没必要。为了一时的不甘心更改自己天生是取向是得不偿失的,以后迟早会后悔。”
“哈?”奈布微微蹙眉。
伊莱的神态如常,甚至还因为对方骤沉的脸色略显愧疚。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实验室,认为自己应该给奈布一点缓冲的时间,便笑意盈盈地拍了拍奈布的肩膀:“追到这里就可以啦。”
他也有点不舍,所以盯着奈布的眼睛看了会儿。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太爱交流,总是懒洋洋的奈布有一双漂亮的,尖锐的,能戳破心脏瓣膜汩汩流血的眼睛。
“可以了。”他低声重复,不知道说给谁听。然后转身进更衣室。
不到三秒,奈布也侧身挤了进来。
“不可以。”他说,“我也要来做实验。”
“化学实验室在另一栋楼。”
“我知道,我做的是别的实验。”奈布煞有介事地胡诌。他向前一步,伸手捧住伊莱的脸颊,在对方一个轻巧的缩身躲闪的瞬间说,“关于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最多能和他一起呆多久的实验。”
伊莱被冷的一哆嗦,默然片刻,哑然失笑:“那你不能申请专利了。”
“为什么?”
“因为原创是我。”伊莱义正辞严。
“好吧。那你算我的前辈。”奈布很想笑,但他觉得如果此时笑出来会让面前这位一脸严肃顾影自怜的学术竞争者非常没有面子,伊莱是很有胜负欲的,他应该尊重才是。于是他也说出了自认为非常成熟和果敢的誓言。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奈布眯起眼,言之凿凿,“我的实验实践一定会非常饱满,且顺利答辩。”
“哈?在下战书吗?”提及竞争,伊莱的眸光也渐渐锋利。褪去在奈布面前常表现出的温和与善解人意,他幼稚地、充满火药味地对上他的眼睛。
“那我拭目以待了。”伊莱阴沉沉地微笑道。
12.
两人气势汹汹地戴着口罩进了实验室,一个闷声不吭地配样品调制实验仪器,一个掏出书包复习他的专业课笔记。伊莱招呼布洛戴薇过来,给她戴上新织的小帽子和围肚,然后在日程表上进行记录。他写完字抬头时看见奈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伊莱下意识想催促奈布专心复习,又不禁唾弃自己关心过剩。
“你不冷吗?”奈布主动问。
“有暖气。”伊莱回答。
“但是小鸟有围巾,你没有。”
“这几天很忙,没有时间买。”伊莱无奈,“别跑神了,专心复习。”
“小鸟。”奈布不反驳伊莱,只是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身穿小围巾耀武扬威的布洛戴薇,“别挺胸了,专心被实验。”
布洛戴薇大怒:“咕咕!”
“别生气。”伊莱安抚她,认真说,“这个哥哥嫉妒你有新围巾。”
嫉妒布洛戴薇的哥哥低下头笑出声来。
言出必行是奈布引以为傲的优良品质之一。伊莱对此慢慢有了清晰的认知。他在早八日提着笔记本下楼时看见了院子不同但正倚靠在楼洞玩手机的奈布,看见呆若木鸡的伊莱时好整以暇地走过来:“走吧。”
伊莱茫然:“去哪?”
“送你去教室。”
伊莱被周围好奇的目光注视的头皮发麻,他拽着奈布的衣袖快速离开宿舍楼,不可思议地问:“你想干什么?”
“完成我的实验。”奈布一本正经,他给伊莱塞了一颗泡泡糖,又吹胀嘴里的紫色泡泡,“尝尝看,很解压。”
伊莱盯着他,缓缓吧糖纸剥开,糖块放进嘴里。他努力咀嚼,可惜吹不出泡泡。
自那以后,奈布送他上课却不蹭课,每天和他一起挤在人潮汹涌的食堂各点各的饭,一起泡在图书馆从午后学到黄昏,谁也不肯先撤退。奈布忽然之间频繁而又有分寸地挤进他的生活中,陪他在走了无数遍的校园街道散步,带他去吃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小吃和奶茶,帮他熬夜守着实验室的电表——伊莱不是没劝过奈布回去,但对方理直气壮——我是自由的,你用什么身份管我呢?气的伊莱心说随便吧就去写报告了。
总之,之前那个遥不可及的符号如今堂而皇之成为他书页中的一笔,坚定,隽永,不可磨灭。
这种反差让伊莱很不习惯,他有时会偷偷盯着学了很久后躺在图书馆呼呼大睡的奈布看,雨中消失的身影如此鲜活而不可抗拒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等他回过神时,奈布已经仰着头看他,轻轻问累了吗?伊莱摇摇头,反问晚饭吃什么,于是奈布重新燃起兴致拖着他去新开的小饭馆,伊莱在人声鼎沸的石板路上恍惚有了重新彻底认识奈布的实感。
这种感受非常奇妙。在此之前他精益求精列出层层树状图去制造相处的机会,把奈布当做一道人生路上难解的大题,能否得出答案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是不允许自己被困在“不可能”的条框里退缩。他固执地送出礼物,观看舞蹈,带来早餐,用尽很多前人可靠思路去解一道题。到最后题目被判了满分,他却已经不在乎了。伊莱百无聊赖地开玩笑说就,算奈布模仿自己反追,他也不一定会给出奈布想要的结果。奈布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说“至少能多看一会儿你的眼睛。”和“你做自己的事情时在你旁边会很舒服”。
“伊莱,你说过你知道你自己喜欢什么、在坚持什么。”奈布撑着头,纤长的手指不断按动弹簧笔的笔芯,“我也一样。我现在做的,想要你明白的从来不是你想当然的不甘心——因为你曾经非常隐晦的喜欢过我,所以认定我是在患得患失、否定我对你的感情,这不公平。”
哪里隐晦了?伊莱无声的申辩,他总觉得自己明明明显过头急需收敛。
“可是每天这样不辛苦吗?”伊莱别扭地关心了一下。
“不。”奈布淡然地摇摇头,“不见到你才比较辛苦。已经习惯了和你呆在一起了,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呗。”
把每一个红色的柜子掀开,总能找到的。
“下雨了。”离开图书馆时外面噼里啪啦的涨水 ,冬季的雨凉的渗骨,伊莱思考了一会儿,看向奈布。奈布摊摊手:“没带伞。”
“不瞒你说,我下雨天也从不带伞。”奈布拢起兜帽,满不在乎,“都是在雨中冲回去洗澡。”不过他很快又将兜帽放下,拍了拍伊莱的肩膀,扬起嘴角,“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这次陪你一起等。”
“……你下雨天从不带伞?”伊莱缓缓问。
“对啊。相信我伊莱,偶尔淋冷雨对身体有好处。”
“骗人吧。”伊莱撇开视线,“你以前带过伞。”
奈布皱眉,疑惑地思考伊莱这句话的含义。回忆倒退回灿烂的夕阳,慵懒的小猫,大雨天,以及站牌下孤零零等雨停的蓝眼睛男孩。那时奈布隐匿在站牌的阴影中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听一脸愁容的伊莱和不知名舍友打电话:“是的,雨很大……不用麻烦你特意跑一趟……看看雨景也不错……”
伊莱蹲到地上,呆呆地盯着湿润的地面,或许是在看蚯蚓。
奈布很轻易地做了一个决定——他踏上水圈,溅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狂奔到便利店结账一把黄色雨伞,不顾店员惊愕的目光,转身就走,气喘吁吁地跑回站牌,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把伞递给伊莱。
“天要黑了。”奈布飞快地说,“你回去吧。”
没给伊莱反应的时间,奈布抱着他的滑板车重新冲进大雨,他听见伊莱在后面问他的名字和宿舍号,所以只是简单挥了挥手。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掩饰住少年张扬的笑意。
“哦,你是说那天我给你的伞吗?路上捡的。”奈布随口说。
“……你知道你送伞的那个人是我?”伊莱愣了一下。
奈布:“……我不是脸盲。”
“你居然记得啊,但是以前没提过呢。”伊莱颇有怨气。
“你也没提过。”奈布反唇相讥。
“其实你那把伞质量不好,走到一半被风吹翻面了。”伊莱忿忿道,“我还是淋成落汤鸡了。”
“质量这么差?”奈布皱眉,“花了我好几十呢……”
“不是捡的吗?”
“……你诈我啊?”奈布气极反笑。
伊莱依旧平静地望向连成一片的雨夜,他把书包反背到胸前,取下眼镜。
“淋着雨回去吧。”他意简言赅。
奈布望着他:“不用非要冒雨。”
“我想试试。”伊莱声音很轻。
奈布不再阻止,他向伊莱走近,脱下外套高高举起撑开在两人头顶。
“我说三二一我们一起往前跑。”奈布目视前方。
伊莱点点头。
“三,二——”
两个人都没等数到一就抢先迈开步子,又被彼此惊人的同步率逗的乐不可支。伊莱没有眼镜,被雨水糊了一脸,彻底失去视野。他抓着奈布的书包带喊:“不用撑着衣服了!”
“什么?”声音被雨声消弭,奈布没有听清。
“我说,”伊莱深吸一口气,“我看不见,能拉着你的书包带跑吗?”
奈布顿住脚步,他把衣服挂在胳膊上,转身去看伊莱——对方被雨水浇的很狼狈,睫毛上挂着雨珠,瞳孔混沌。但他微笑着,任由雨水像泪痕一样滴滴答答地往下坠。
奈布是个诚实的人,他忽然对伊莱说:“我想吻你。”
他慢慢倾身,动作缓慢,简直是在等待对方的拒绝。
伊莱微微张开嘴,用力擦了一把脸,摇摇头:“不行……奈布,现在不行。”
“好吧。”奈布点点头说,“但是你会把我的书包带拽断的……”
“我可没有那么粗鲁。”伊莱反驳。
“牵我的手吧。”奈布用手捞着他的手腕,缓缓下移,十指相扣,“我比较耐牵。”
伊莱没有拒绝,只是因为风雨闭上眼睛。
“别让我撞墙。”他静静地提出唯一的要求。
“好的。”奈布收到指令,转身,开始奔跑。
寒气钻进漫长的泊油路,冬天要到了。蚂蚁屯粮小熊冬眠,鸟儿不爱睡觉又不愿死去,决定互相梳理羽毛,呆在巢中报团取暖。
13
一般情况下,大学生考完期末大脑就会松弛地像一只鼓胀的热气球,伊莱深有体会。他坐在ktv热腾腾的包间里,觉得脑子像被放在烤架上翻转的香嫩烤鸭。
麦克请客的,说要慰劳表演人员和感谢他们的捧场。除了奈布全员到齐。奈布说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必然要晚来一点。
伊索也不适应这种场合,他缩在沙发角落专心致志地研究平板上的喝彩特效,时不时给激情拼歌的麦克和玛格丽莎点上点赞表情。伊莱略带倦意地看伊索点表情,也没什么唱歌热情。
诺顿点了几罐啤酒,问伊莱和伊索喝不喝。他的视线轻飘飘地越过伊莱落在伊索神伤,刻意避开与伊莱对视。
伊莱摇摇头:“我和伊索都不喝酒。”
伊索刚接过啤酒的手僵硬了,他迟疑地望向伊莱,小声说:“我能喝的。”
伊莱不解:“刚开学,食品学院送来的果酒你都不喝,说不太喝酒。”
伊索尴尬地拽了拽毛衣:“你怎么还记得这个……那时咱俩刚认识,我看你很乖的样子,就也想装矜持。”
伊莱:……
伊莱忍俊不禁,他拿过啤酒罐,和伊索轻轻碰杯。
“你也是装的?”伊索惊讶地问。
“不是。”伊莱淡定地拧开啤酒环,“我只是觉得现在我这个状态非常适合喝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与互联网脱节的好学生伊莱用力回忆,“那种什么……我有故事你有酒吗?人群喧嚣,只有酒聊慰孤独什么的。”
诺顿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他冷静地用餐巾纸擦拭自己的衣服,对上两双凉凉的眼睛后淡然自若地解释:“这酒太辣了。”
伊索面无表情地喝啤酒,伊莱也仰头一饮而尽。
“不辣啊,”伊索晃晃罐子,“是吧伊莱?”
伊莱点点头。
过了三分钟他猛地起身。
“我去吐一下。”
——
包间外的冷气让伊莱清醒不少,他喝的太急磨的嗓子奇痛无比,胃里好像在烫一锅蒸馏水,但到了洗手间又吐不出来了。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混沌地擦了擦,叹了口气。离开洗手间后伊莱去大厅的沙发椅坐了一会儿,想等清醒一点再回去。
他打开手机,点开和奈布的聊天问他什么时候来,问完又撤回。但奈布还是回复了:“很快。”
“没有特别好奇。”
“真的吗?”
伊莱笑了笑,迟滞地盯着简短的消息。他在游乐园之后的语气确实变得冷漠,彰显出他毅然决然放弃的决心。只不过在和奈布面对面时总会缓和一些。再往前翻,他停在了和奈布的第一条消息上。
“你好,同学,我是伊莱克拉克。”
“你好,奈布萨贝达。我认为我很适合这个职务,我恰好会跳街舞,恰好是化学系,恰好没有组队。”
太拙劣的认识方式了。伊莱惭愧又懊悔,想要删除那几条消息,手按了半天没使上力气,最后把手缩回怀里摁灭了手机。太冷了手抖。伊莱心虚地给自己解释。手机忽然振铃,伊莱被迫手忙脚乱地接通,是伊索打来的电话:“伊莱,你没事吧,怎么还不回来呀。”
“再等会儿。”伊莱说,“吹吹风而已。”
并不是在等待谁。并不能是在等待谁。
他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一个人坐到了他身旁,用手触碰他的睫毛。
睁开眼,对方脸颊红扑扑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沉静,一身黑衣双手插兜,帽子上还有没有完全融化的雪花。伊莱攥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安静微笑:“来了?”
奈布问,“你不太舒服吗?”
“喝酒喝多了。”伊莱揉揉眼睛,“房间在304,你快去吧。”
奈布没有动身的意思,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回去唱歌。”伊莱心知自己不走对方就会一直岿然不动,便拉了拉他的胳膊。但奈布只是按住他的手,小声说:“我不想唱歌。”
“可以不唱吗?去干点别的。”
伊莱怀疑自己喝糊涂了——奈布的语气很软,简直像在撒娇。
“不说话那走吧。”奈布立刻曲解了伊莱的沉默,“反正你也不想回去。”
伊莱鬼使神差地跟着走了,并把自己的放纵归结为酒精。
奈布拉着他的袖子钻进鹅毛大雪铺成的银白夜色里,无比认真无比真挚地说:“其实我很早就想约你一起打雪仗了。”
“打雪仗?”伊莱茫然。
“对啊,一直想约你期末后打雪仗。”奈布煞有介事地回答,“你是不是不舒服?能坚持吗?”
他扬着嘴角,狡黠的样子仿佛笃定伊莱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还以为会是别的事情……打雪仗不在伊莱预判的未来里,所以他没能给出恰如其分的回应,只是涌动着一腔酒气和怨气恶狠狠地团了一个雪球,在礼貌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时就恶狠狠地扔了出去。
“我还没喊开始!”奈布用胳膊挡下来抗议道。
“那你喊吧。”伊莱善解人意。
“好,我们去开阔的地方——你先把手里的雪球放下!”
伊莱漠视规则开始快速地团雪球砸向奈布,他喝了酒,场景有些摇晃,打的不是非常准,反而是奈布反击的每一个雪球都能砸中他,这让伊莱相当不爽。他团了个很大的雪球打算近攻,走近了又觉得把雪球砸人脸上不太好,正犹豫时奈布猛地窜过来往他的脸颊上糊了一手雪。伊莱被冻的瞬间清醒,顾不得同学友谊把雪球用力送了过去,扑簌簌在奈布头上下了满满的雪。
伊莱看着奈布白花花的头发略有歉意,申辩道“你先打脸的。”
“我没有打你脸,”奈布晃着头哭笑不得,“我只是摸了你一下。”
伊莱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只是你手上的雪凉的很有攻击性。”
两人暂且休战,奈布坐在雪地里拍身上的雪 ,伊莱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打不中你。”
“别灰心。”奈布安慰,“虽然你技术一般,但你杀心很重。”
“这是夸奖吗?”伊莱拿不准,他浸在冰凉的醉意里笑了笑,“没办法,我现在看见你就很生气。”
奈布愣了下,他转过头盯着灰色的雪面,小声说:“为什么?还没有消气吗?”他说,“你总是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我没感觉到你生气。”
“不是这样的——这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几天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很生气,但我装作没有事情的样子。”伊莱喝醉了,说话神神秘秘,“我装的不生气,因为我觉得没有理由。一开始是你给了我一把伞,然后我想办法让你进我的小组,去看你跳舞,去学你的专业课。没有送出去的玩偶小鸟和送出去的陶瓷小鸟没什么区别。”他说,“你看,我自己的选择 ,本来不应该生气的。可是看见你我还是很难受,很生气,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奈布抚摸他的头发。
“怎么还是听不懂。”伊莱无奈地垂下头,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那种喜欢。当然啦,你很无辜,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所以我只是难过。但你又出现,忽然说你要追我,就好像已经要放弃的习题猛地补充了已知条件……什么意思呢,一边什么都不回应,一边说喜欢我。我就生气了。”
奈布叹了口气,没搭腔,反而从背包里取出一条长长的黄色围巾,笨手笨脚地给伊莱围上。伊莱没有反抗,乖乖坐着任他围围巾。
“这是什么?”伊莱昂着头,好奇地问。
“送给你的围巾,我按教程织的……打毛衣是技术活,费了好久,我来晚也是因为想给最后一点收尾。你会做小鸟玩偶,很厉害。”
“……其实那个小鸟玩偶是送给我的,对吗?”
“为什么要给我织围巾?”伊莱答非所问。
“因为冬天很冷。”奈布端起大人的架子教训喝醉酒的小朋友,“你只给你的小鸟织了围巾,所以我得给你织。”
“我是你的小鸟吗?”伊莱聪明的类比道。
奈布噤声。他的嘴紧紧闭成了一条线,最后蹲下来低头钝钝的笑。
“你不是我的小鸟。”语言像羽毛般轻飘飘地落下,蹭的伊莱鼻尖发痒,“你是伊莱。”
“我喜欢伊莱,所以我希望伊莱不会感到冷。伊莱没有时间买围巾,所以我要给伊莱织一条。”
“毕竟,随便买的伞会被狂风吹翻面。所以围巾还是要自己织才行。”
伊莱定定地望着他。
“你的喜欢有解析吗?”伊莱困扰地说,“直接给我答案 我听不懂。”
“好的。我来教你。”奈布肃颜,“伊莱,我很想言之凿凿地告诉你,我一直很喜欢你,但我不愿意对你说谎。”奈布轻声,“我很难判断我对你的感情,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受,无论是对男生还是对女生。”
“或许当局者迷,你能帮我判断吗?”奈布往伊莱面前凑了凑,到底还是将解答权交给了对方,“我总是很期待能在观众席看到你,委托麦克给你发街舞社的宣传单。加入你的小组时害怕你拒绝或者嫌麻烦就跑到你楼下喊你。你在做实验的时候我拍了很多实验仪器的照片——但会刻意把你的手拍进去。后来你来上我们专业的课,我第一反应是不爽——为什么你不找我而是找诺顿呢?”
“我也质疑和思考过,我问过诺顿,他说他可以帮我制造和你的独处机会,方便我明白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所以游乐园的时候他和伊索单独去吃饭了,我还报销了他请客的钱。”
“在鬼屋的时候,我一遍遍打开砖红色的柜子,里面都是空的。伊莱,我不希望它是空的。我希望里面有人。”
“后来,我想试试跟着你,去体验你的生活。这和我的世界非常不一样。但你也只是一个更聪明的学生而已,你在图书馆也会犯困、发呆,喂小猫时因为小猫到我怀里吃醋生气,给我介绍每一种鸽子的种类,看完被它们攻击笑的直不起腰……原来你也不是一个永远成熟温柔的人,也会生气、吵架,或者有冲进雨中的冲动……”
“很奇怪,我仿佛是在喜欢你后才开始了解你。”奈布说。
“然后想吻你。”
他也是第一次一气说这么多话,但他明白有些字是不能省的。剖白自我很累,让人不适,但他不能让伊莱一个人陷入隽永的疑心病里。
伊莱要的大概率不是所谓的“我喜欢你”。对这种暗恋这么久也没打算表白,在自己的世界“固步自封”的人来说——
“如果你要表白的话,最好让他明白你很喜欢他,这比说我喜欢你重要的多。”三天前,伊索在短信里说。
奈布回了“嗯”。
他是个学习力很强的人,滑板,街舞,织毛衣,或者从零开始学会喜欢另一个世界的人,都很擅长。
“伊莱,你觉得呢?”奈布握住了伊莱的手,轻声问,“你认为那是喜欢吗?”
“你相信那是喜欢吗?”
伊莱的脑子被大雪死死地锈蚀在一起,在宕机和重启之间反复横跳。他啊了一声,又用冰凉的手揉揉脸企图降下温度。他有些可怜地回答:“我喝醉了,我不知道……”
好吧。奈布想,那就到他更擅长的范畴了。
他捧住伊莱红的滴血的脸,认真说:“你喝醉了,所以记不记得由你决定,我都接受。”
“明天我依旧会找你吃饭和去图书馆,不要你还我黄色雨伞,防止没有见面的最后理由。”
“伊莱,冬天太冷了。我要吻你了。”
12 尾声
“所以你们确认关系的方式是你给他发了一个‘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qq情侣?’然后他同意了?”诺顿刷着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很符合我对直男的刻板印象——你现在还算吗?”
奈布利落地收拾书包甩到肩膀上,懒得搭理诺顿的嘲讽。他走到一半忽然灵光乍现,扒着门框退回来,面无表情地说:“伊莱和我说,去游乐场那天,是伊索请的客。”
他好奇地问:“所以我报销了什么?”
诺顿淡定地把漱口水吐进洗脸池。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奈布的肩膀。
“为爱情买单永远不要计较价格。没有我的出言相劝你认为伊索会帮你吗?”
奈布无话可说,起身离开。
诺顿打了个哈欠准备写论文,他注意到奈布的桌上挂了一把黄色的伞,上面坠了一只毛线小鸟。
自此,所有错过的时间,无处安放的心情。大雪天套了一脑袋的红色围巾,没能归还的雨伞,难以送出的毛线小鸟,密密麻麻的计划书,把人淋成落汤鸡的坏天气——
都已各得其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