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非常感谢售货机老师的授权嘿嘿嘿嘿qwqq！@某学园都市的自动售货机 太好吃了55555主人i辣舞油55555

#图太多了我试过拼接在一起结果画质被压了x有些页面我有使用模糊效果，一拼接，字就都看不见了…）遂放弃jpg.）于是就用这个样式

#有人体崩坏/页面表达混乱或者画风咋一下这样一下那样or场景和道具苦手等摩多摩多情况…可能还有一点惊悚…x米娜能接受这些再往下翻哈……我技术力上限了……˃ ˄ ˂̥̥ 

售货机老师的原文传送门!!这个世界观下的小情侣非常之好味！我嘞个豆不懂的有难了!!!都去看啊啊啊啊嗷嗷嗷！！！

#从一方通行进到巷子里与美琴相遇开始画的！阅读顺序从左往右

又双叒叕是基于拙作《某科学的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的番外

 只要我写一个HE的正剧向（我认为）长篇/中篇，然后我就可以在此基础上叠茫茫多的甜甜番外而不用另行考虑HE可能性了

WARNING：

1.正文算HE吧，发展到“共犯”关系为止，此篇傻白甜欢喜剧

2.私设多少有的

3.保护剩下9969个妹的基础上达成的一方通行level6设定，具体怎么达成的请看正文↑

4.照例：如果不喜欢请您点叉！谢谢了！这台售货机是十分怂并且不想接受批评的机型！！

*没营养的一点日常！

——

“广告拍摄？喂喂，你又被哪个‘可爱后辈’拜托了这种像是少女漫画一样的任务啊？”

一如既往懒散的坐姿，一如既往嘲讽的语气，学园都市里独一无二的、通过某些残酷的方式登顶能力者之巅的level6瘫在沙发上，随意地接过了身旁之人递过来的文件袋。

御坂美琴松开手，但用手指点了点文件袋封口位置印着的“学园都市宣传科”的图章。

“在说什么鬼话？这可是通过学校下发的‘正式邀约’。”

这件事说起来跟对方之前的所作所为大有关系，事实上即便是跟对方关系已经变得相当不坏的美琴，在听到这个拍摄邀约的缘由时都有种被冒犯的感觉。然而曾经被伤害得更严重的“受害者”们的代表正和她的朋友在只隔着一道关着的门的厨房里大呼小叫地制作蛋糕，于是美琴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只用最轻描淡写的语言把那件事一带而过。

“虚拟现实里的‘实验’……那篇论文发出之后，这座城市里相关的讨论可不在少数。大概是为了‘舆论管控’吧，总之‘上面’想出的方法就是这个。”

从侧面看，白色的脸上嘴角和眉毛已经压得低到不能再低了。把纸张从文件袋里抽出来的动作停住了，一方通行僵硬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扬手把它们整个丢回了桌子上。

接着，他抱起手臂，浑身透着抗拒地扯出了一个冷笑。

“把‘杀人犯’跟‘死者’绑在一起拍什么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快乐的笑容的照片，真是听听都感觉要吐出来了。”

意料之内的态度。不过想想看，正是因为这家伙对那件事……更重要的是那些孩子的事有这样的态度，她才会对着学校答应下来、并且坐在这跟他说话吧？

也是因此，她才能放任这家伙作为最后之作的“监护人”啊。

再怎么说也比对方多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设，美琴很快丢开抵触，重新活泼起来：“这话真过分，本人可正坐在你旁边呼吸呢。”

“……别装傻，你知道老子想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美琴果断地改变策略，“学校那边我可是已经答应下来了，如果你这家伙不配合的话我会很难办的！毕竟虽然也可以拒绝……但是这样一来的话‘我跟那个混蛋的关系十分差’在知情人看来不就是实情了吗？！你就当是名人之间的‘营业关系’不就好了？再说了——”

“严格来说平时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脸上也都是幸福快乐的笑容”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意识到某些歧义的美琴在它出口前的最后一秒把它咽了下去。

即便如此，耳朵的位置也开始有点发热。美琴小心地听了听厨房里的动静，在确定最后之作正大声地批判着某位课堂纪律管理过于严格的教师而没有在留意厨房外的对话后才稍微松了口气，眼角余光飞快地朝一方通行瞥了一眼。

全新策略果然有效，一方通行刚刚僵硬过头的肢体动作已经稍微放松了下来。他又稍微沉默了两秒，用力呼出一口气，才终于转过头来：“啊？最后一句没听清。”

“因为我什么都没说！总之，我是不介意的，如果你这家伙十分抵触的话倒是也还有商量的余地……”

“啊？这叫什么，‘欲擒故纵’？刚刚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啊，混账。”

“那就算你答应了喔。”

美琴重新拿起那叠材料，从里面翻出用别针区分好的需要签字的几份文件，把自己已经签好的拿走，然后一边把剩余的递过去，一边分享起了之前自己获取的情报。

“这几份都需要签字，报酬也写在上面了，不过说实话这个倒是无所谓。另外之前我也问过了，这次拍摄跟我曾经去参加过的拍摄差不多，现场没有摄像师存在，全部通过隐藏的摄像装置完成拍摄……”

“你之前的拍摄？广告？你还拍过这种东西？”对方忽然打断了她，“说来听听，毕竟老子可从来没看到过啊。”

嘴咧得很大，红色的眼睛似乎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看起来就在酝酿什么阴谋——当然结合对方之前的表现来说，他也可能仅仅是感兴趣而已。

然而考虑到之前自己拍摄过的广告内容，美琴还是瞬间跳了起来。

“因为是女式泳装啦，女式泳装！这种又不会在电视上播出，只是品牌自己的网站而已，你会看到的话那就成变态了吧！毕竟哪个正常男人会跑去看女式泳装品牌的网站啊？！”

跟脸颊上的高温同时出现的是额发上开始迸发的细碎而明亮的电弧。或许是想避免房间里的电器遭殃，一方通行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或是评价，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所以这次的广告，是什么内容？”

话音刚落，厨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包着呱太联名款儿童围裙附赠的青蛙样式头巾帽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御坂察觉到了厨房之外的异常放电，因此前来查看！所以发生什么事了？这个人对姐姐大人做了什么超出礼仪允许范围的事吗？”

“啊……没、没有！”美琴急忙端正地坐回沙发上，挤出满脸笑容，“那个，蛋糕怎么样了？需要我……和这家伙来帮忙吗？”

“虽然确实遇到了一些技术难题，不过姐姐大人不用担心，小优已经开始在网络上查找全新的料理教程了，御坂有自信在晚饭时间之前完成所有的料理工作！”最后之作的目光不信任地在一方通行脸上扫了一圈，“姐姐大人只要帮御坂稳定住这个人就可以了！如果这个人一直在周围说一些过分的话，御坂会忍不住展开跟这个人的战斗，这样一来御坂和小优的‘挚友时间’将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打扰！所以——”

一方通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你现在也在浪费你的‘挚友时间’吧，傻瓜小鬼。”

这是“阳谋”。跟美琴长得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的眼睛转了转，接着似乎经过了一些权衡的女孩果断选择了自己的朋友，“砰”地一声再次关上了门。

“监护人”发出满足的笑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起刚刚的话题：“所以还没回答啊——这次是什么内容？老子猜想那些家伙会把这个‘level5和level6的合作机会’拿到竞标会上搞拍卖。”

“说不定吧。不过，最终的结果是你感兴趣的内容哦。”

一方通行轻轻地“啊”了一声，眼睛稍微向上看着，似乎在思考。接着他拽了拽自己身上那件深灰色T恤的前襟：“这个品牌？也算不上‘感兴趣’，只是从设计和舒适性上来说还没找到替代品……”

毕竟这个品牌的价格是这座城市里的绝大多数学生甚至教师都不会购买的那种吧，这个价位的衣物有任何短板都是对那个标价牌的侮辱。

当然美琴也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除了自己旁边这个家伙以外的人对这种几乎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的基础款品牌感兴趣就是了。

不过——

“没那么昂贵啦。”美琴好心地排除了错误选项。

“哈……SUPER BLACK？”

美琴对这个词组稍微反应了半秒钟，接着意识到那是一方通行最近在沉迷购买的、一罐只要120日元的超廉价无糖黑咖啡。

这家伙的消费水平还真是很难定义啊。

“也算接近吧……不过不是罐装的便宜货，是第五学区发源的连锁咖啡厅来着。”

“勉强也还算能接受吧。所以怎样，要现场拍摄你喂我我喂你的其乐融融喝咖啡场面？”

这个大脑里一天到晚到底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你脑袋里才全都是少女漫画吧？”美琴无力地扶额，“高中生年纪的男人就不要整天幻想这种剧情了！”

“不然的话还能拍什么啊？”

“只要是穿着那个店的员工装并且身处那个店里，其实干什么都无所谓！对了，这次的拍摄现场就在即将开业的咖啡厅，到时候后厨会全部留给我们，当然咖啡液会提前制作好。剩下的包括拉花尝试之类的……我也没指望什么，你只要坐在一边等待并夸赞御坂美琴大人亲手制作的咖啡就好了，只要出镜即是‘任务完成’。怎样，很简单吧？”

“这样啊，知道了。老子会提前准备好解毒剂的——如果今晚我们两个没有死于那个小鬼制造的有害垃圾的话。”

如果是平时的话，美琴大概还会继续跟对方斗嘴；然而考虑到现在厨房里并不只最后之作一个人，美琴的表情很快严肃起来。

“那个蛋糕是那孩子跟她的朋友合作的来着，所以如果当面出言不逊打击她们的自尊心的话，我绝对叫你好看！你听见了？”

“咔……”

“又发一些怪声音，你是小学生吗？不管了，总之就算你同意了。还有，给我把名字签好，快点！真是的，总觉得多跟你说一句话都会被气死！”

签字很快完成，接着就是等待最后之作及其朋友亲手制作的蛋糕完成时漫无主题的随意闲聊。

事实证明即便有朋友的帮助，脱离「御坂网络」辅助后练习严重缺失的最后之作在料理制作方面也只是这个年纪的小学生的普通水平而已。蛋糕确实能吃，但干燥得有点过头了，并且砂糖的含量对于一方通行来说大概是“致死量”——用勺子挖了一口之后，在两个女孩期待的目光和美琴警告的注视下，这家伙张张嘴又闭上，最后一言不发地抓起桌上的大半罐无糖黑咖啡，一口气倒进了嘴里。

或许是这样的经历导致了对于甜品的偏见，在预定的日期，美琴完成下午的课程后匆匆赶到拍摄现场并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换上“员工装”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着玻璃柜台里的甜品表情不善的少年。

拍摄时长和现场可以动用的部分、不可以动用的部分刚刚在从换衣间到这里的路上已经交待得差不多了，美琴满脸堆着礼貌客气的微笑送工作人员离开用于拍摄的这间布置得很完善的咖啡厅，这才稍微放松下来，顺着一方通行的目光探头看了一眼。

“诶……都是还不错的甜点，到底为什么摆出这副表情啊？”

“……连续几天的晚饭都是蛋糕的话，换你也只会是这副表情吧。”似乎接受了一些摧残的“监护人”转过头，目光很快定在了美琴身上，“哈，还以为你会趁机穿什么小鬼头同款的奇怪衣服，没想到竟然这么正常啊？”

——提供的服装是这家连锁咖啡店的统一员工装，也即是一件白衬衫和一条印着店名和logo的橙色围裙。下装是自由搭配的，美琴谨慎地选择依旧穿着自己的夏季制服短裙。

再怎么说也是要播放出来的内容，安全当然是第一位的。毕竟……那个魔鬼也还是会看电子广告的来着，鬼知道在这种下装不做要求的情况下没穿学校制服短裙会不会被算成是违反规定啊？！

考虑到已经开始运行的摄像头当中可能有附带收音模块的，美琴只是含糊地回答道：“简单而已啦……说起来那孩子又添置了什么衣物吗？”

“一条看起来比她都重的纱裙。”一方通行说着绕到柜台之后，伸手拨弄着放在那里的原材料，“那个小鬼满口奇怪理论地说是什么‘公主裙’，但怎么看都更像是蛋糕塔。”

看起来很重的公主裙的话……应该是那种层层叠叠的重工公主裙吧？！其实一直很想穿一次，如果是那种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那样的渐变色就更好了。

不过再怎么说自己也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这种着装爱好不管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还是对着这家伙说出来都很危险。所以……

美琴遗憾地放弃打探最后之作的新裙子的颜色，准备之后再亲自去问最后之作本人。她对着出言不逊的家伙抬了下眉毛，目光顺势扫到了对方那条深灰色长裤上。

应当说是“平平无奇”，在这种场合穿很合适，也确实是对方会穿的类型。但是……跟她正穿着的常盘台夏季制服的短裙未免有点太像了吧？

这家伙在搞什么啊？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的……

有点多余的想法在大脑里飘过，但只是一瞬间，美琴就把它掐断了。

“好了！无关的闲话还是先暂停，现在重要的果然是拍摄任务来着！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喔。所以老子现在要干吗？照你之前说的那样就在这看着你煮咖啡？”

“嗯……刚刚工作人员说的也只是‘请随意’，姑且认为这样也没问题吧，反正如果他们感觉你的参与度太低的话，应该会来联系我们的。”美琴说着向柜台后方的操作台上扫了一眼。

按照墙上挂着的菜单来说，这个咖啡店的饮品类型有十几种，然而操作台的空间实际并不算大——最上方是几个装得满满的带有龙头的饮料桶，这之下排列着水池、加热装置、一次性饮品杯及杯盖、塑封机、砂糖之类的配料以及一些美琴没太了解过的操作用具。

这些之外的空白位置上还摆着一份封面跟两个人身上的围裙十分相似的册页，美琴伸手拿过来，翻开了第一页。

“啊，这个是操作手册来着。燕麦拿铁……这个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先尝尝看这个好了！”

一方通行不置可否，从柜台下拉出凳子坐了上去。于是美琴把他放到一边，对着上面列出的步骤操作起来。

“量杯……这种天气的话果然还是想放点冰块！那么接着是……三十浓缩咖啡液……冲泡均匀，好。接下来的话……燕麦牛奶是哪个来着？”

操作并不困难，只是对桌面布局不够了解的情况下，要找到对应的配料稍微会花点时间而已。美琴仰着头观察着那几个没贴标签的饮料桶里的内容物，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用空杯子接一点出来尝尝看以确定哪个桶里是哪种配料，一个白色的脑袋就伴随着“咔哒”的椅子挪动的响声凑了过来。

美琴停住手里的动作，稍微转头向下看去，而刚刚拖着凳子挪过来的少年伸手把她刚刚往量杯里倒过的那一罐浓缩咖啡液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还以为会需要亲自煮咖啡，没想到原来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浓缩液？那跟罐装的有什么区别啊？”罐装咖啡爱好者皱着鼻子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沿着桌面随意地一推。那罐咖啡液很快精准地停留在了刚刚所在的位置，他接着抬起头看起了墙上的菜单：“嘁，竟然要到这种价格，总有种只是走进来都被骗钱了的感觉啊。”

看起来连锁咖啡店在广告拍摄完成之前已经损失了一位顾客，也或者应该说是两位——虽然这个店里的价格对于用作消遣的饮品店来说已经还算不错了，不过除了咖啡还是咖啡的饮品对于乐于尝试各种全新饮品的少女们来说未免有点单调了。

但再怎么说也是在镜头下，美琴无奈地、安抚地打起了圆场：“当然会有不一样的啦，咖啡的品质之外，牛奶的品质也很重要，在不同步骤加热的口感也不同。操作手册上都有啊，不同的品类搅拌时间和添加顺序什么的都不同来着……”

“骗的就是你这种‘少—女’。”

“……是呢！像阁下这种像是已经活了五百岁的老爷爷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东西了！所以怎样，你到底还要不要尝？！”

“喔。”一方通行说着稍微收敛了脸上欠揍的嚣张笑容。

美琴也努力用微笑掩盖住自己的暴躁，用搅拌棒又搅了搅量杯里兑好的饮品，接着向旁边转了转：“饮用纸杯……”

话音还没落，一个纸杯已经被推到了面前。

这家伙很有眼色嘛，应当说咖啡对他的吸引力果然很大？虽然他总是对并非纯咖啡的饮品有诸多挑剔，但相比于其他尤其是甜味饮品来说，果然还是稍微有“偏好”存在吧。

美琴稍微瞥了对方一眼，接着就平静地把量杯里的液体全倒了进去：“好了，完成！怎样，尝尝看？”

“还能怎样啊，就是咖啡而已吧。”一方通行嘀咕着接过杯子，先谨慎地抿了一口，“这家咖啡店原来是默认无糖的口味？那他们品味倒是不坏。”

美琴一怔。

其实手册上有放糖的指引，从刚刚眼角余光扫到的点单系统界面来说，默认似乎也是“半糖”。不过……

……刚刚自己好像自然而然地把放糖的步骤略过了。

咖啡厅面积并不小，阳光也坦荡地透过窗户洒在桌椅和柜台上。然而美琴忽然感觉空间有点太局促了，以至于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短暂地愣神过后，她猛地背过身，抓起手边没开封的一罐咖啡液，仔细观察起了上面的出厂日期和保质期。

“谁、谁叫你那天吃完蛋糕就一口气喝那么多黑咖啡啊，这样的话不是摆明了告诉那孩子‘蛋糕太甜了’来着？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别吃糖好了。”

“这是什么溺爱孩子的家长的发言啊？那个小鬼又不是没有味觉。”

不管怎么说，刚刚的事情已经被掩盖过去了，这家伙没察觉到什么可以让他得意洋洋的事，拍照摄像头之后的人应该也不会察觉到。美琴没答话，摆弄完咖啡液又拿起一个不太知道用处的手持式仪器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来自工作人员的指令、一方通行也没说任何鬼话之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所以……你尝得应该差不多了吧？”美琴看了看对方手里只剩三分之一的杯子，清了清嗓子，“虽然菜单上还有那个操作手册里还有很多种饮品，不过说到底都是站在桌子前面向杯子里倒各种东西而已。这样的话拍出来未免也太单调了，剩余的拍摄时间大概还有接近一个小时吧，怎么想都很无聊。”

“那你可真是个听话的优等生，而且还很有事业心。照那些家伙的目的来说，难道不是拍几张就已经完成了任务来着？你还真打算拍满时间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一方通行很快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大概是作为“出餐口”的空白台面的位置，从台面下方放着习惯的盒子里抓出了一根吸管。

“这样？咖啡的话除了用杯子喝和用吸管喝也没有别的选项了吧。”

“……你对‘日常生活’的想象力未免有点匮乏了。”美琴说着从柜台后走出来，摆摆手示意对方跟上，“如果没有更多可以做的事的话，那么‘假设情景’的话就没问题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轮流扮演顾客和店员给对方点单并制作饮品，这样如何？”

刚刚跟着走了两步的少年猛地刹住了脚步。

“过家家啊。我说，这种事听着像是跟老子沾边？这也不在他们的要求之内吧。”

“但既然接下了任务当然要尽量做好吧？”

如果剩余的时间什么都不做，自己心理上都会感觉很过分；但如果一直在重复的事情的话，大概会感觉“度日如年”。因此美琴稍微在围裙上擦擦手，直接推着一方通行到窗边的一张餐桌旁边，又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了下来。

“好啦好啦，我单方面为您服务，这总行了吧？”美琴说着把桌面上的纸质菜单推到了对方面前，双手交握在身前，得体地微微欠身，“那么——尊敬的客人，您今天想喝点什么呢？”

“哈……你还真玩起来了啊。”

看起来就礼貌不足且大概会很难缠的“顾客”嘀嘀咕咕着，像脱套头上衣一样把那条围裙从身上扯下来往椅背上一搭，接着翘起一条腿，开始似乎很认真地在菜单上挑拣。

美琴的目光追着他目光的落点扫了几行，但很快就不自觉地移到了别的地方。

比如说……这家伙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很罕见啊。

确实长点上机的制服里也有衬衫没错，但一来这家伙老老实实穿制服的时候本来就很少见，二来他会穿着那件衬衫的时候，一般也会穿着配套的马甲或者是外套。

这样想着，眼角余光滑落到腰部的位置——对方的衬衫下摆难得地老老实实塞到了裤腰里。

穿得很规矩啊。而且这样看起来腰好细……

这样冒昧的念头在大脑里闪现的一瞬间，美琴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用力甩了甩脑袋。

——刚刚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啊？！就算出神也有点限度吧！

像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幅度动作吓到了，一方通行跟着抬起了头：“啊？”

“没……还没挑好啊，你这家伙？！”

“喂喂，老子现在可是‘顾客’。那种语气算什么啊，‘店员’？”一方通行扯着嘴角，用指节敲了敲手里菜单上的某一行，“无糖黑咖啡，就这个好了。”

真没创意啊。

吐槽出来的话对方一定会接着刚刚的话题得寸进尺，一点也不想在镜头下被对方激怒的美琴干脆摆出营业性的笑容一口应下了：“收到！那么，您需要冷的还是热的呢？”

“冷的……但别加冰块，那种东西融化后会破坏口感啊。”

“明白，请您稍等——”美琴轻快地跑开了。

刚刚对照着操作手册调制饮品的过程中，桌面上的物品分布已经很熟悉了，对方要求的也仅仅是简单到操作手册上甚至只写了一行的饮品而已，因此美琴很快用浓缩咖啡液和纯净水勾兑出了满满一杯黑咖啡。

这样就可以“出餐”了。那么现在怎样做效果比较适合现在的氛围？

是直接端过去？还是喊一声“无糖黑咖啡制作好了”什么的……

美琴思考着抬起头，不期然跟红色的眼睛正正好对上了目光。

好像是意料之外，但好像又没有那么意料之外。说不上为什么，美琴躲开对方的目光，有点恼火地轻轻跺了下脚。

而短暂的迟疑间，对方已经从本来就不远的位置上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我说啊，老子的咖啡还没好？你们的店员手脚很慢啊。”

“……那还真是抱歉了呢！不过刚刚已经制作好了，所以——那边那位白色的顾客，无糖黑咖啡制作完成了，请您过来取餐！”

美琴说着把那杯咖啡放到桌面上，笑容灿烂地向前推去。一方通行随意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像个搭讪店员的无良顾客一样转身靠在了柜台上。

“还行，勉强能喝了，再接再厉。”

“那副‘年长者’的语气是闹哪样？没在问您的评价哦。”

拍摄时间还有剩余，但其他自己能想到的诸如“咖啡店店员对营业环境进行大扫除”之类的拍摄方案跟对方的风格偏差实在有点远，美琴索性向前趴在柜台上，凑到对方旁边，轻声闲聊起来。

“那么现在等待结束就好了——所以，感觉怎么样，这种‘无摄像人员式’的广告拍摄？”

少年正靠手肘支撑着身体靠在柜台上，脑袋是跟美琴几乎平行的位置，但要高出一截，于是看不见表情。他一口一口地喝着大概是他最习惯的口味的饮品，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

“其实只要那些家伙想，刚刚拍摄的素材也足够他们剪辑成类似恋爱综艺之类的内容了吧。”

“只是一些广告照片而已，就像电视剧演员为了提升角色人气拍摄的双人写真一样啦。”

“但不管怎样……”

没有声音了。但即便不说下去，美琴也大概知道自己斜上方这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里又在想什么煞风景的事。

不过说起来果然也有点奇怪吧，竟然会答应跟这种混蛋拍什么“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快乐的笑容”的照片……

……明明还没那么久，但之前的事好像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啊。

不过，多少也还有点用处吧，比如说——

美琴忽然站了起来。

“说起来想想看还真是不合理，凭什么我单方面扮演‘店员’啊？现在角色互换！——湿卡布奇诺咖啡加奶盖，我对这个饮品有点感兴趣哦，还拜托您亲自给在下做一杯。顺便一提，在下想要拉花，没问题吧？”

嘴里的黑咖啡还没咽下去的少年紧闭着嘴，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没问题的吧？”美琴站直了，一边伸手到背后去解围裙的布带，一边微笑地使用了自己的终极武器，“——尊敬的绝对能力者大人？”

沉默。

接着对方像是呛到了一样咳嗽了几声，但很快，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一击必杀啊，御坂。不过用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反正是无限次的吧？还有，请给我‘半糖’，多谢。”

少年和少女微笑地对视着。

然后，一方通行放下手里的半杯咖啡，流利地转过身，冲着美琴稍微低下了头。

“是，是——如您所愿。”

*来点狗血梗，是花吐症的设定，但一个平平淡淡的短篇！

*一切设定都为了剧情发展，不要细究（？

*不是很擅长写短篇，总之努力写了，希望你喜欢！如果给个评论更好啦w

——

#0 引言

“‘花吐症’？呃……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啊，不是说已经有了特效药吗？”

新开的中式奶茶店前，刚刚从长长的队伍当中解脱的「超电磁炮」御坂美琴捧着奶茶杯，随口问起了身边身高几乎差不多、但实际上算是“后辈”的友人。

“仅仅到此为止根本不行啊！”名为佐天泪子的少女带着神秘的表情发出了“呼呼”的笑声，“关于这个病症，御坂学姐的了解有多少呢？”

“了解啊……”

是出于某些原因想要逃避的话题，但在进入了“都市传说状态”的佐天面前，故意转移话题反而会显得更加奇怪。

于是美琴喝了一口奶茶，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来，仰着头回忆着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内容。

“1月份最早在学园都市出现，很快被定名为「吞咽中枢花被性疾患」，学生们当中流传的叫法是‘花吐症’。初期症状类似偶尔发作的轻微咽炎，咳嗽时会咳出成分为人体构成蛋白质的花瓣样物体，后期咳出物由‘花瓣’逐渐变成整朵‘花’，据此推测，病情发展到最末期时，患者会由于咽喉阻塞窒息而死。”

佐天鼓励地点点头，美琴继续说了下去：“病因……未知。总之在出现死亡病例之前，抑制症状的特效药已经投入使用了。定时服用的话患者的生活几乎跟正常人没区别，只是感情波动较大的时候还是会出现较为剧烈的症状，但特效药同样可以进行应急处理，就像是哮喘之类的病症一样——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不过御坂学姐还漏了一条——传播方式也是未知的。”佐天摆动着一根手指，“有些学生认为‘吐花’看起来十分浪漫凄美，因此想尽办法患病，但是即便和患者同吃同住，也很少有人能够成功被传染。”

“哈？！也太乱来了，怎么说也是‘病症’啊，万一是某种未知的病毒或微生物引发的，可是有变异风险的啊，变异风险！再说了，只是看起来像花吧？人体构成蛋白质……怎么想都是……‘人体组织’。”美琴把奶茶举到面前十公分，叹了口气，“说得我简直喝不下去了，凄惨倒是很凄惨，跟‘美’和‘浪漫’到底有什么关系？”

“诶……毕竟外表还是花吧，只看外表的人还是很多的啊。”

“这样啊。不过，既然已经有了特效药，还会有什么传说？”

“当然是关于‘真正的成因’和‘真正的治疗方法’！”简直可以称作是“都市传说集散中心”的少女“刷”一下站起来，投下的阴影一下笼住了美琴全身，“——‘花吐症’的成因，或许是‘对某个特定的人的无法语言表达的感情’，而治疗方法是‘这个特定的人给予的确定回应’！”

虽然对于都市传说的离谱程度早有准备，但美琴还是一下被刚刚吸到嘴里的一块椰果呛住了。

“啊，御坂学姐，不要紧吧？！”

美琴摆摆手，婉拒了佐天递过来的手帕，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帕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才吐槽道：“这完全就是‘唯心’了吧！再说了，如果对那个人的感情消失了会怎样，‘自愈’吗？”

“是这样没错哦。”佐天回到她身边坐下，带着相当认真的表情讲起了对于这座城市来说相当不科学的事，“已经出现了一些例证，比如说有三位在见到暗恋对象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恶劣行为后很快自愈，还有两位在和暗恋对象互相表明心意后也自愈了，现在经过检查已经完全恢复到了患病前的状态。”

“诶……有例证的话，听起来好像……稍微有一点说服力呢，但果然还是需要经过控制变量的验证吧——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干扰啊，毕竟学园都市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学生，平时接触的环境同质化很严重呢。”

看起来接下来还有事情要说的少女忽然打住了话头，歪过头看着美琴：“御坂学姐，你的声音有一点……”

“是吗？大概是刚刚的椰果还粘在嗓子里吧，虽然很好喝，但有点容易卡住呢。”美琴说着把手帕折到另一面，“失礼了。”

嗓子里粘着东西的话，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就是把它咽下去或是咳出来。美琴用手帕捂着嘴，歪过头用力清了清嗓子。

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有东西被咳出来，咽喉里的附着感减退了很多。少女呼出一口气，随意地瞥了一眼已经脏掉的手帕——

没有刚刚喝下去的椰果块，停留在手帕上的是一片白色的、看起来像是雏菊花瓣一样的东西。

又来了，明明已经……

美琴感觉自己的四肢僵住了。

佐天关切地探过身来。

“怎么了，御坂学……诶！这、这难道是——”

抓着手帕的手“啪”一下握紧，美琴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捂住友人的嘴，拖着她钻进了最近的咖啡店。

在最安静的角落坐下后，佐天带着一脸混杂着关切和激动的诡异表情迫不及待地凑到了美琴跟前。

“刚刚那个果然是……没错吧，御坂学姐？！”

瞒不下去了啊。

美琴无奈地叹了口气，扶住了自己的脑门：“嗯……不过确实也没更多不适啦。抱歉，不是有意瞒着大家的，只是这种成因不明的事……不想让大家担心来着。”

“所以已经开始服用特效药了吗？”

“是的，从第一次发作之后就……总觉得还是尽早干预比较好。”

大概是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危险性，佐天眼睛里闪耀的八卦光芒开始盖过所剩无几的担忧。

“第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

“呃，那个，大概是一个月之前。”

“一个月之前的话……记忆里倒是没什么不寻常的日程啊。”佐天喃喃自语着，身体开始前倾到快要跨过桌面，声音逐渐放低到近乎耳语的程度，“所以果然还是直接问好了——那对象呢？‘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是哪一位？让我猜猜看！会让御坂学姐中意的男人的话——”

仅仅是讨论到这种话题，美琴已经涨红了脸跳了起来：“男、男人什么的，根本没有那种事！我上的可是女校啊，女校！”

佐天的激动肉眼可见地稍微消退了一点。

“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就算在课余时间也没见到御坂学姐跟哪位男性走得很近……啊，会不会是学校的老师？”

“常盘台的老师绝大多数也都是女性啦。”

“‘绝大多数’意味着依旧有特例吧！”

“是、是比我爸爸年长的老先生啦！”

“这样啊……”看起来相当失望的少女坐回座位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不过，都市传说里说到的只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但是没有提到过同性或是异性之间这种限定。所以说，难道白井同学的爱意终于得到回报了吗？！”

“呃，应该不是。毕竟黑子的‘确定回应’的话，应当说天天都在收到吧。”

比如说晚上掀开被子时被突如其来地飞扑，再比如早上醒来发现床上多了个人。

“……所以说这种传言根本没有依据啦！好了，把这件事忘掉，今天非风纪委员的御坂同学和佐天同学也是孤独行动的一天……所以说佐天同学你还在盯着我看什么？现在已经很少会出现像刚才那样的症状了，所以不用担心啦。”

简直像是课上发言一样，佐天表情严肃地抬起一只手：“那个，御坂学姐——您每个周日都要去参加的那个研究项目，里面一定有男性没错吧？”

美琴感觉自己的表情僵住了，脸部温度先是骤降，接着骤增。

确实，非要说的话，自己生活里能够接触到的男性，除了老师外确实只有自己对朋友们声称是“研究项目”的那个计划里的两位。

其中一位是年过半百的呱太脸医生，这根本不可能；而另一位……

之前几个月的某些相处细节在大脑里一闪而过，喉咙诡异地堵塞了一瞬间。头皮发麻的少女直着脖子用力把大概是突然再次出现的花瓣的玩意儿咽下去，然后十分坚决地握拳锤在了桌子上：“更不可能！”

“诶……反应这么激烈啊。”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对那个混蛋有想法吧！”

“‘那个混蛋’啊……”佐天摸着下巴眯着眼，直到被盯得面红耳赤的少女“刷”地站了起来，才稍微收敛了一点，用乍看起来相当靠谱的表情掩盖住了狡猾的目光，“虽然看起来是出于保密或是什么原因，御坂学姐一直在避免提及这个项目。但仅仅是‘人际关系’这方面的话，如果可以说出来让在下帮您分析一下，说不定也是不错的选择哦？”

怎么想直接拒绝都是上上之策，但美琴忽然意识两件事。

第一，自己在犹豫；第二，这种听起来很离谱的“成因”，自己好像、似乎、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质疑过它的可能性。

那么可以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了——佐天同学的话，当然是信赖的没错吧……

果然有时候人还是需要倾吐对象的。于是，能力是level5、这方面感情的处理水平大概只有level1的家伙不可控制地动摇了。

“那个，确实，遇到了一个男人。但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什么的……确实对他的感情很……复杂……”

佐天笑眯眯地做出了鼓励的表情：“‘很复杂’，意思就是不只是好感吗？”

“‘好感’什么的绝对不可能！那种自大、狂妄、没有礼貌的混蛋……只是……确实比较复杂。”

将近十个月，保密期大概都快过了吧？——当然这只是开玩笑的话，但是实在没有办法理清对那个家伙的感情的情况下，隐去关键信息地简单讲一下之前的某些事，应该是安全的吧？

美琴慢慢地坐回座位上，用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脸：“总之还是……从一开始讲起吧。”

#1 研究对象背景

纠缠的开端大概和佐天能想象到的所有粉色桥段都完全不同——将近一年前的暑假里，美琴踏进了血色的、黑暗到见不得光的地狱。

8月15日，原本应该普通平淡的一天，少女的“日常”在望见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之后戛然而止。

「妹妹们」。

「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

然后是……「一方通行」。

曾经对自己的能力引以为傲的level5在几招过后意识到了自己和对方巨大的力量差距，初次见面留下的恐惧感和压迫感直到现在依然留存在记忆深处。

美琴短暂地思考了片刻，模糊掉绝大多数不能让自己的朋友们知道的事，简略地讲起来。

“说实话，对那种人，只是提‘原谅’都感觉太过分了一点。那个人伤害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比木原幻生、特里斯蒂娜对枝先同学她们做的事还要严重的事。”

显然剧情超出了想象范畴，佐天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啊……啊？等……是……是那些研究人员？”

“严格来说，他也是‘实验对象’吧，但确实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美琴用吸管戳着奶茶杯里粘在一起的椰果块，斟词酌句地说着，“为了阻止那件事，我吃了很多苦头，结果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最终也只能跪在那个人面前痛哭流涕，哀求他别再继续那个‘实验’……”

佐天的嘴看起来已经完全合不上了，但是，这些甚至根本就只是实情的十分之一甚至一百分之一。

——所有阻拦那个计划的尝试都失败之后，被逼上绝路的「原版」怀着必死的信念地出现在第10032次实验的现场，赶在实验开始之前，对着能够反射所有攻击的恶魔打出了一发「超电磁炮」。

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反射」后的弹道被偏移了，像七天前一样，自己的攻击几乎擦着自己的耳朵掠过，然而发出攻击的人和被攻击的人毫发无伤。

“这是在干吗？想赶紧死掉？这种程度的黑暗就忍受不了了啊，还真是个可怜虫。”白色的少年笑着逼近，在跌坐在地的少女面前蹲了下来，“就这么简单也太便宜你了吧？不过说起来这件事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痛苦的记忆总是容易变得模糊，美琴已经不记得那张一张一合的血红色的嘴到底还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绝望地哭号了什么，总之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一张厌恶的脸，接着那个恶魔转过身，抄着口袋离开了。

而第二天，她的妹妹们告诉了她「计划」由于「实验对象」拒绝再参与而中止的消息。

那么简单地来说就是——

“……他同意了。”

佐天静止了至少五秒钟。

“那个，不好意思，御坂学姐，但是……从刚刚起就已经一头雾水了。那个，虽然质疑您的话的真实程度有些过分，可这……真的不是漫画里的剧情？”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吧？应当说，世界上最希望那一万多场杀戮没有发生的人大概就是那个恶魔和她本人。

甚至那些孩子自己都还要往后排了。

美琴直起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座城市发生什么也不奇怪吧，总之那个时候的关系大概很明确是‘仇人’没错。不过那件事中止之后，我原本以为跟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但是……”

但是，「计划」中止的消息传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第七学区医院里的那位长着一张呱太脸的医生在她前去看望留在学园都市的几个御坂妹妹时拦住了她。

“病人由于头部中枪，大脑的计算区受损严重，现阶段在不依靠外力辅助的情况下，别说使用能力了，就连处理语言、维持平衡都难以做到。”

站在单向玻璃之后看着病床上坐着发呆的纤细少年，医生把手里的资料翻过一页。

“这样说总归有点挫败，但现有的医学技术很难治愈这种程度的创伤。不过，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这个——御坂？”

见到仇人的少女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把手心掐出了印子。

而眼前的纸张上印着让她的抵触几乎翻倍的文字——《基于发电能力的肌肉萎缩症治疗方案》。

“这大概是‘根源’了吧？”医生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着，“以此名义骗取的DNA，最终造成了现在的场面……那个计划我一直不赞同，只是因为诸多复杂的原因没能成功阻止。当然，今天找你来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受到这个当年只提出了设想的治疗方案的启发，我拟定了一个治疗方案——”

“——通过特定生物电信号刺激神经细胞生长，对病人大脑的受损部位进行针对性地修复。根据「树形图设计者」计算结果拟定了为期一年的治疗计划，单个治疗周期为一周，最终可恢复程度……”

美琴感觉自己在发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要打破玻璃冲过去把那个目前来说连无能力者都不如的混蛋捏死，但她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干巴巴的、毫无笑意也一点都不礼貌的笑声。

“医生，既然您也知道那件事，肯定也知道他都做过什么吧？就算那个时候他放弃了实验……但那根本连‘拯救’都算不上，只是‘停下杀戮’而已。虽然不知道这种人为什么会被子弹打败，但是让他直接死掉是对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来说最好的结果了。”

医生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指责，但也没有赞同，美琴无端地想起了西方神秘学里“神明”的形象。

“因为是‘病人’吧，不管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医生都会尽全力治好病人的。”

美琴敷衍地嘟囔着“失礼”，不赞同地移开了目光。

她不会对其他人的选择指手画脚，但她不是医生，更不是圣人。

曾经他放过剩下那些孩子，而现在她放过他，这很公道。他们扯平了，互不相欠。

至于更多的事情……

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医生用平静而温和的语气向她发出了邀请：“稍微过来一下，可以吗？”

美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面单向玻璃；而短短几分钟后，她再次冲了回来，抓着玻璃前的栏杆，指节由于过于用力而发白。

医生依然平静地跟了过来：“所以说，是‘根源’导致了现在的情况啊。”

——简单来说，被制造出来作为一方通行通往level6的踏脚石的「妹妹们」，最终在美琴所不知道的事件里被他保护和拯救，而他本人因此被原本甚至不可能触及到他的子弹击倒，别提超能力了，连自理能力都丧失了，只能通过接入「御坂网络」剩余算力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

是看不得别人对他的“所有物”出手，还是……意识到了什么以至于想要赎罪？

美琴盯着那个抬起手似乎想要调整他脖子上的电极式项圈、但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的混蛋，大脑里控制不住地跳出刚刚隔着身体调整装置的透明外壁冲她露出惊喜笑容的、名叫“最后之作”的女孩的面容。

作为姐姐的少女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她们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不过既然知道了……我会配合这个‘治疗计划’，毕竟这种混蛋的人情绝对不能欠。这个‘治疗’完成后，我和他的账就算平了，之后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到时候还希望您……能够解除那个能力外接装置。”美琴松开冰凉的栏杆，由于刚刚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双手上萦绕着微弱的、不自主的电弧，“那些孩子不该再跟他这种人有一丝关系……什么‘剩余’的计算力，就算浪费也不留给这种混蛋！”

“那是自然，到那个时候病人已经无需外部支持就可以实现正常的生命活动和计算。不过，至于会不会再有关系……这个孩子、那些孩子同样都是我的病人，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研究对我的病人出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我所无权插手的。”

医生说着把治疗方案的文件递过来，而美琴毫不犹豫地拿起文件夹上附带的水笔，在最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算已经用最简单、最没有冲击力的语言来描述了，佐天的呆滞还是持续了十几秒，中间随机出现“啊”和“什么”的无意义感慨。

最终卡机结束，由于太过惊讶而瞪大了眼睛的少女竖起一根手指，努力概括着：“也就是说，这位以不可挽回的程度伤害了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人，但是接着又救了这个人……”

虽然严格来说被他杀死的一万零三十一个御坂妹妹和得以存活的九千九百七十个御坂妹妹并不是同一个人，但姑且也只能这么描述了。

“对。”

佐天又竖起一根手指：“然后这位为了救对您很重要的这个人……”

“嗯……是妹妹。”

“原来御坂学姐有妹妹吗？不过这已经是最不重要的问题了——所以这个人为了救您的妹妹，几乎瘫痪了？”

“不止如此。他连话都听不懂，更无法跟人交流，如果没有人理会的话很快就会死掉。”

佐天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而您每个周末的‘研究项目’就是协助医生对这位的大脑进行治疗。呃……冒昧问一下，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呢？”

美琴回忆着文件上的内容。

基于几年前某个机构保存的「一方通行」大脑内的全细胞全息扫描文件，对脑科学尚无法治疗的区域里的神经细胞进行定向刺激，以期使其在DNA作用下生长成跟之前相仿的大脑结构。

考虑到这几年里他的大脑里某些思维回路已经发生了改变，也就是说有部分结构是难以复原的；另外还有部分结构的复原可能会在实际操作中遭到阻碍，所以……

“预计是大概60%吧。全部治疗完成之后，这家伙的运动神经和语言表达都会不会再有任何明显问题，能力的话……总归即便这样也在我之上啦。”

每次想起这个事实多少还是有点“技不如人”的不爽，不过美琴确信把自己的怨念掩盖得很好。而说到这种份上的话，对面的身份已经很明白了。

佐天把自己的下巴推回去：“那个……甚至会超出御坂学姐这么多的人的话……大概只能是第一位了吧？是叫……「一方通行」来着？理论上也能是第二位，但那样的话在他之上的那位会强得超出人类的理解范畴吧……”

“……是叫一方通行来着。”

“实话说，知道身份后总觉得更不可饶恕了。”佐天靠在椅子上，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双臂在胸前抱了起来，“又不像枝先同学他们那样没有反抗之力，所以对他来说，伤害他人的事完全是出于主观啊。”

“这么说倒也没错……”

佐天看着天花板思考了几秒，接着表情忽然又轻松下来，身体也再次恢复成了显示着迫切的前倾：“不过既然御坂学姐都开始出现‘那个病症’的症状了，就说明这其中果然有什么隐情吧！就像是木山老师实际上是为了救孩子们才在城市里传播「幻想御手」一样，对吧？”

“呃……如果说‘隐情’的话倒也……”

确实有一些，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那家伙果然不值得被这样美化。

美琴谨慎地措辞着：“之前在治疗过程中……偶然失误，于是读到了一点……他的思维。”

“诶，就像是「幻想御手」事件时您‘看’到木山老师的回忆一样？”

非要说的话，原理也都是电流导致了大脑的连接，不同的是木山老师是整个人都由于电击被跟美琴连接了起来，而这一次只是美琴拼尽全力计算以至于脱力时，没来得及断开的生物电流误打误撞接入了那家伙脑袋里的事实记忆区域。

几个月前的回忆在大脑里闪了一下，接着美琴把这种丢脸的失误操作压了回去：“是同样的原理没错！至于那家伙……看起来只是……”

“……原本是想实现一个无害而可怜的目标。”

“然而，选择了完全背道而驰的错误路径。”

当然还不止如此。

那个时候距离每周的例行治疗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治疗师”和“治疗对象”却没有互相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对上过半个眼神。

即便如此，给仇人的治疗依然变成了一种煎熬。因此，在治疗进入平稳期后的这一天，美琴趁着稍微放松警惕的医生暂时离开，试探性地加大了自己的“输出功率”。

更快点，再快一点。只要能早点完成今天的任务，然后提前开始下一次的治疗……

视线都消失了，声音也听不见了，大脑屏蔽掉外界的所有刺激在全速运转。然而即便如此，在“计划外”的治疗开始仅仅十几秒后，美琴的意识开始模糊。

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对方脱离能力后毫无防备的大脑记忆区里最为执念的记忆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

和之前「幻想御手」事件中那一次没什么区别，美琴同样以第一人称的方式经历着一方通行记忆里的经历。

她看见子弹和炮火，看见一个人对战全世界的战争暂停时地狱一样的景象。然后记忆的主人干脆地投降，记忆里的情感也开始变得淡漠、隔阂，直到跟这个世界完全分离。

“这个能力，总有一天会跟这个世界为敌。”

“简直比神秘学宗教传说里的‘魔鬼’更糟糕。只要跟「一方通行」接触，只要跟「一方通行」产生关联，最终都会受到伤害。”

“既然如此，就不要跟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产生‘关联’好了。只要不在意任何一个人，只要不在意任何一件事……”

“……既然伤害无法避免，这样至少能把它压到最低限度了吧。”

单调的、乏味的、空洞的、孤独的、日复一日的绝大部分记忆被压到了短暂的连通无法触及的角落，残留的只是无休止的挑战、挑衅和血淋淋的单方面胜利后无尽的空虚中滋生的厌恶。

“这个能力就是这样的吗？‘最低限度伤害’也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视线里是被鲜血覆盖、扭曲地惨叫着的挑衅者们，美琴听见了笑声，但记忆里的情绪和任何一种人类的正面情绪都不沾边。

“拆掉这种废物的手脚也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如果有一天，这些不自量力的下三滥能从世界上消失的话……”

“……不，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他们不敢再来挑战——只要变成别人只是听见都会颤抖的不可触及的‘无敌’的话。”

于是那些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没有拒绝。

“‘处理掉’……是这个意思啊。实验动物的话，死掉也无所谓吧。”

“杀掉两万只小白鼠……就能成为level6？话又说回来了，真的是‘小白鼠’吗？”

“不是‘人’吧，果然不是‘人’吧。都试过这么多次了，都算被折磨到这种份上了，结果，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一句……”

“……真的不是‘人’吗？”

淡漠开始变得扭曲，大脑深处传来的质问和自我麻痹交替地在理智和人类的底线上撕扯出狰狞的裂痕。美琴在濒临崩溃的的混乱记忆中挣扎着想要脱离，然后——

她在这个人的记忆里看到了自己。

厌恶、怨愤、痛恨和扭曲的嫉妒像海浪一样当头打来。

……而挣扎着从别人的记忆和情绪里清醒过来时，由于过度使用能力而脱力的少女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而不远处，几个星期以来在她面前总是睡着了一样在这张病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少年正歪斜地倚靠着墙壁站着。

他们终于再次对上了目光。

#2 方案构建思路

每次想起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都会因为其中过于沉重的情绪而不适，美琴揉着自己的额角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眼前的对谈上，接着意识到以上的记忆几乎没有一句是可以交待的。

“那个……关于那家伙的过往和内心，牵涉的事情果然还是太多了，所以……抱歉，尊敬的佐天情感分析师今天大概要‘无素材作业’了。”

佐天安抚地冲美琴点点头：“没关系，我知道的啦。就算不是什么‘机密事件’，如果涉及到那位的内心，讲出来之前果然也要经过他允许才比较好吧。”

“嗯。总之……如果真的在他的处境下，我也很难说自己不会变成比他还差劲的混蛋；但对那……个孩子造成的伤害，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原谅。”

佐天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语气突然开始变得不容置疑。

“那我大概懂了！长期的相处后御坂学姐对那位的印象产生改观、甚至因为一些原因产生好感……”

“才、才没——”

因为语气太飘忽而说服力缺失的狡辩被打断了，佐天猛地竖起一根手指：“但是，那位之前做的事让您无法接受自己的内心，对吧？”

“这个……”

“之前您提到受到伤害的是您的妹妹。所以，‘如果跟那个人有什么仇恨之外的关联的话是对妹妹的背叛’——是这样没错吧？”

“非要说的话……”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是：之前的受害人、您的妹妹，现在对这个人是什么看法？”

……不愧是佐天同学，在涉及到感情之类的事情上，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抓住最关键的问题啊。

连环提问贴心地暂停了，美琴放任自己僵直两秒，接着两肩都认输地垮了下来。

“呃……原谅了。或者说一开始就没责怪过……大概就是这样。”

“不太懂，不过如果是当事人的选择的话……”虽然这样说着，但佐天的眉头还是越皱越紧，“那个……那种程度的伤害的话，竟然‘没有责怪过’，您确定您的妹妹没有受到某种程度上的心理诱导吗？”

“算、算是吧。”

虽然一开始那些孩子脑袋里就被灌注了相当不正常的观念，但不管怎么说，之前的对谈让美琴确信包括最后之作在内的她们都已经根据自己的内心做出了选择。所以——

“那孩子甚至在那个人救她之前就已经原谅他了，并且……现在和那个人在一起生活，总觉得看起来比跟我这个姐姐的关系还要亲近。”

“啊？！‘一起生活’什么的……冒昧问一下，您的妹妹多大了？”

还真是难以界定的问题啊。

不过对方问起这个问题的原因也很容易想到，于是美琴选择了最不会引起误会的、最后之作的外表年龄作为回答：“那孩子只有十岁啦，因为某些原因没有上学，不过是很聪慧的孩子。那个人也是跟‘学校’这种东西没有缘分的家伙，所以有更多时间来照顾小孩子吧？虽然有时候总觉得他们两个像是同龄人……果然那家伙太幼稚了。”

佐天轻轻松了口气。

“这样听起来的话，那位本质上应当说不是一个坏人——御坂学姐您也是很敏锐的人啊，不然的话就不会被那位打动了。”

在美琴由于“打动”这种词语跳起来之前，佐天果断地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一脸认真地分析了下去。

“作为直接受害人的御坂学姐的妹妹都和对方和解，而对方已经离开歧途走上了正确的道路的话，按说不应当构成什么阻碍了才对。但是以我对御坂学姐的了解——‘即便妹妹原谅了他，我真的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大概依然会有类似的想法吧？”

“然而，自己的内心是无法被欺骗的。于是理智和情感、过往和现状交错的情况下，您对那位的感情最终演变成了‘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复杂感情’。这也就是您病症的起源了吧！”

完全无法反驳。但美琴还是心虚地纠正道：“……只是没那么讨厌他了而已。”

大概是当事人和当事人家属都已经选择不再追究的缘故，佐天已经神速地从震惊和反感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一挥手叫来服务员，以战斗的姿态点了两杯咖啡和两份甜点后，双臂支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凑近了美琴：“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御坂学姐现在就不会这么苦恼了吧？所以其实单说到您的治疗方法的话也很简单，只要确认那位的心意并得到他的确定答复——啊，一般认为最直接的表现方式就是KISS。”

“是……什么？！那那那那种事怎怎怎怎么……”

“如果互相都有好感的话，接吻是顺理成章会发生的事。”佐天摸着下巴，老神在在地说着似乎很有道理的理论，“虽然您对那位的感情还有一些复杂的因素，但是完成治疗后再继续思考也不迟……”

已经完全被带进了对方的思路而不自知的前辈僵硬地摆着手：“做不到，绝对做不到！那家伙根本没有那种多余的感情吧？再说了……”

“偶尔也直面自己的内心啦，御坂学姐！不然的话，又是‘性格恶劣’又是‘没有多余的感情’什么的——您好像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过那位一句好话吧？”佐天狡猾地眯起了眼睛，“如果真的像您说的这样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话……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可能用于反驳的思路已经统统被堵死了，美琴支吾地低下头来回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而像是什么引诱人的恶魔一样，佐天抬起眉毛，再次凑了过来。

“反正今天无所事事的御坂学姐和佐天同学有大把时间，那么……我请客，还请您稍微回忆一下？”

所以，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呢？

美琴开始绞尽脑汁。

然而或许是很多事实都被隐藏的情况下故事变得支离破碎，也或许一开始的“病情归因”和“治疗思路”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基础，再不然有些感情的变化根本也就没什么“原因”……

……总之当咖啡和甜点都见底、窗外的太阳都开始下落的时候，在人类情感方面大概有level6的佐天最终也变成了一脸混乱。

“那个，说实话……虽然努力过了，但不太能理解御坂学姐心动的原因……总觉得到最后已经演变成‘那位大人的批判会议’了。”

“当然是因为那家伙本来就很气人！再有，心、心动什么的，这种词不能乱说啊！！”

“但不管怎么说您对那位的感情确实超出友情了吧！”

“诶？！我、我只是感觉他很可怜所以……再说了他会变成这样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所以……”

“会认为第一位的男人‘可怜’这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啊，正常人可不会这么想，那可是level5，是第一位！”

“是、是因为——”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与众不同之人’吧？！所以，御坂学姐为什么不试试看直接跟那位谈谈呢？既然会有这种感觉的话，再怎么说也是可以信任的人吧！”

美琴猛地往后一缩。

直接跟谈谈……谈什么？“我好像对你的感情有点变质”？还是“能拜托你亲我一下试试看吗”什么的？

这种鬼话绝对不可能说得出口吧！就算花瓣已经变成了整朵的花，卡在嗓子里马上要把她憋死……

……真要是发展到那种地步的话果然还是会说出来，但现在疾病基本被特效药干掉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冒着被那个混蛋冷嘲热讽的风险去做这种尝试？

而且能够和平相处已经是得之不易的成果了吧？得寸进尺的话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如果那家伙实际上很讨厌她的话……

大概是情绪有点激动了，嗓子隐隐约约开始发痒。美琴别过头，抓起喝完咖啡后换上的清水一口气喝了半杯，等脸颊的温度降下来才转回过头，小声推辞道：“那家伙……也可能拒绝啊。之后可是还有很多次‘治疗’，真要是这样的话会变得很尴尬吧……大概。”

“这点倒是也需要考虑到其中，不过照御坂学姐说的，那位平时也不会接触到其他女性了吧？只要那位心里没有其他人的话，御坂学姐只要主动出击，胜率不是很高吗？！”

“诶？！什什什什么‘出击’的……都都都说了没有到那种地步了！”

结果，最后也没有得出任何可行的方案。

……该说自己太胆怯了吗？但是，明明对那家伙就不是那种想法吧。

明明就不是……

没有任何进展，但这一天的交流果然还是太过刺激神经了。美琴罕见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赶到医院并换上医院提供的实验用罩衫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不过——

“咦，医生竟然还没过来吗？”

治疗室里还是熟悉的辅助设备和仪器，以及熟悉的治疗对象，不过同样熟悉的医生没在场。美琴熟练地从身旁的屏幕上调出这一次的治疗方案，跟自己之前记住的版本快速对比了一下，确认没有偏差和变更后才偷偷把目光投到了坐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

经历了几十次大脑重建治疗的能力者已经能够不靠着任何东西坐稳了，不过从支在床边的单拐来看，在走路方面他依然有些问题。与此相比，大脑中掌管语言的部分的恢复情况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级别——一方通行张开嘴，一串流利的话语就伴随着欠揍的语气冒了出来。

“说是有事，让你独自完成。倒是你啊，昨天晚上熬夜看少女漫画了？老子简直以为自己看见中国独有的那种黑白熊了。”

“那叫‘大熊猫’，你大脑里掌管常识的部分也受损了吗？！”

“喔，随便叫什么吧，反正都是熊科。所以你到底干吗了？憔悴到这个地步，总感觉随时要再次昏过去了。虽然签了文件，不过偶尔倒是也可以容许你偷懒一次啦，又没有人会让你付违约金。毕竟大家都理解，你这个年纪就是会整宿整宿地看爱情小说的那种吧？”

“……跟你无关，还有那次我是脑力消耗过头才会倒下的，不是因为熬夜！”

每次跟这家伙说话的时候好像都格外容易火大，之前在床上翻来覆去时候想的所有预案都被丢到了一边，美琴没好气地伸手指了下病床上靠近自己的位置：“快点躺下，你这家伙！另外，很久之前就想问了——都能说这些气人的废话了，竟然还没办法正常走路啊？”

一方通行乖乖躺下，又把自己挪动到了对美琴来说更顺手的位置。

“修复的区域对语言能力影响更大吧，大概。不过感觉上已经可以尝试独立行走了。”

“很自信啊。万一失败的话可别哭出来，不然我会笑死的。”

事实上对方的自信过头之前已经让他很是吃了点苦头，比如强烈要求摘掉那个电极的第二天就遭遇不良少年报复性拦路，最终靠最后之作这个level3的「电击使」支撑到了风纪委员到场的时候。不过“治疗”过程中最好不要分神去想其他的事，于是美琴把回忆和吐槽都按回去，接着不客气地用手指戳了戳对方毛茸茸的脑袋：“那么，我开始了哦。”

“治疗”的原理，只是说起来的话其实很简单——「树形图设计者」早就计算出了让对方大脑中未启用的神经细胞分裂、分化并成长为所需的样子需要刺激的细胞顺序以及具体需要注入的电流，每周的“疗程”也已经划分完毕。美琴要做的只是对照着给定的资料，绕过其他不相干的细胞，精准地把要求的生物电流刺激注入到给定的细胞位置。

当然具体实施起来难度相当之高，至少现阶段以学园都市的科技制造水平来说，还完全造不出能够实现这个目标的仪器设备。大脑和全息扫描结果的比对，通过非侵入式的接触精确绕过无关细胞的定位能力，极微小极精细的电刺激发生，以及对于刺激完成后细胞受影响情况的即时分析，不管哪一项拎出来都是世界级的难题。甚至于即便此时此刻当之无愧的世界上最熟悉电和磁的能力者调用了大脑中几乎全部的计算能力，她也不得不把一上午的治疗目标分成几段来完成——中途不停下来补充能量的话，之前消耗过头狼狈地一头栽倒的事就又要发生了。

整个治疗过程也因此十分安静。美琴由于大脑注意力不足而被动地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信息，甚至中途短暂的休息时间，她都会在喝完能量饮料后迅速陷入深度睡眠，接着又在十几分钟后恢复清醒。

最终本周计划里列出的上百个细胞位置全部刺激完成时，身上的罩衫已经再次被汗水湿透。主观感受上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百个常盘台考试周，从繁重的计算量中脱身的美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等视线恢复清晰后，一下倒在了椅子上。

手边的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能量饮料和巧克力，地上倒着三个空瓶。美琴顺手抓起刚刚喝了一半的一瓶抿了一口，接着一边盯着晃着脑袋慢慢坐起来的“病人”，一边随口说着话，等待自己慢慢恢复足以支撑自己去冲凉和换衣服的体力。

“这周倒是比上一次稍微轻松点来着……至少没碰到那种位置刁钻到尝试了几万种方法才终于定位到的神经细胞了。对了，现在应该已经是中午了吧？午饭要一起吃吗？”

一方通行在床边坐了两秒钟，接着伸手抓过那个拐杖，身体倾斜地倚靠着它站了起来，目光往地上的空瓶子上扫了一下：“……你还吃得下啊。”

“毕竟水分都变成了汗水，‘能量’也都消耗掉了。”美琴揉着自己简直要瘪下去的胃，皱着眉头看了眼对方手里的拐杖，“不是说感觉能尝试走路了来着？我说你啊，很久不独自走路的话，果然还是需要一些练习的吧，所以说第一步就是从心理上——”

“知道，知道。所以你打算吃什么？老子的钱包已经做好献身准备了。”

“什……不要说的好像我在敲诈你一样，这是报酬啊，报酬！我为了这个治疗方案可是每次都在拼尽全力啊！真是的，上次治疗结束后第二天的游泳测验我都没游到第一名来着！”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美琴用拳头把他重新揍翻在病床上了，于是她只是尽量大声地吐槽了几句，接着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总之就算你答应了！现在我去换衣服，一会儿在出口会和——敢提前跑路的话绝对杀了你！”

“……喔。”

姑且这就算是答应了。美琴扶着墙壁走到盥洗室，迅速地冲凉后换回了自己的夏季制服。消耗量大得简直要超过一整周的上午带来的疲惫稍微消退了一点，大脑重新开始关注之前无暇顾及的东西，比如前一天晚上失眠的原因，比如一会儿要借着午饭的机会讨论的话题的切入点，再比如走廊里迎面碰见的医生。

就算脸长得再像呱太，对方依然是年长的、需要尊敬的长辈。美琴立刻端正了站姿：“中午好——之前没见到您，还以为您今天不会过来了呢。那个，今天的‘治疗’已经完成了，过程中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所以结束得比上周更早些，结束后那家伙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坏，所以准备叫上他一起出去吃午饭。”

“辛苦你了。有个研究会指名要我出席，考虑到现在的治疗已经很顺畅了，所以上午稍微去参加了下。”医生点点头，却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看了看美琴，“「吞咽中枢花被性疾患」……这个病症似乎在学生们当中已经讨论广泛了吧。御坂你大概也听到过？”

之前去开“特效药”的时候已经避开整个学区的所有医院了，现在提起这个大概也只是凑巧而已。但依然有种小心思被戳穿了的感觉，美琴后背一凉，急忙用灿烂的笑容掩盖自己的无措：“啊……那个啊，已经发展到‘都市传说’的地步了。昨天朋友还说起什么……‘病因是对某个人无法言说的复杂感情’什么的，感觉已经发展到‘唯心’的程度了，但果然很符合大家的口味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医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于是干笑声很快也尴尬地消失在空气中。

“事实上，这种说法并非全无道理。这个疾病我没有参与一线的研究，毕竟消化和呼吸并非我最为擅长的领域，不过早上的研讨会上，最新发现认为，这确实是一种人类感情引发的人体内复杂生物反应导致的过敏性疾病。”

……“基于人类情感”什么的，这不就跟佐天同学的说法对上了吗？！

“还、还真是意料外啊，原来都市传说什么的……偶尔也有点根源。”美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不过还说什么‘得到确定回应的话就会不治而愈’……这个应该是无稽之谈了吧？”

“嗯……这方面倒是还没有研究到，不过也是一种思路。毕竟，‘幸福’的感觉也是由各种内分泌物质堆积而成的。”

医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抬头看向了走廊的窗外。美琴疑惑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

“目前来说这个病症在药物控制下还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不过作为医生，果然还是希望这个世界上的疾病都能被治愈啊。”

说实话，总觉得这些话意有所指。总不会这位医生出于某些原因跨医院调出了她的病历，并且在暗示什么？

毕竟有些时候“长辈”是会在这种事上有一种宽容的积极吧。像是妈妈，如果听到自己的情况的话一定会超级兴奋地催促自己去跟那家伙说开什么的……

……所以说啊，本来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虽然没到“说开”的程度，但至少也要旁敲侧击地问问那家伙对自己的看法……

当然在医生没有明说的情况下，美琴不打算承认任何相关的事情。于是支支吾吾地应付了两句后，她以最快地速度逃离了现场。

#3 执行过程记录

太阳的照射已经让室外的气温升高到了不适宜行动的程度，但树荫和贵价餐厅的喷雾式降温装置共同作用下，二楼露台上的景观位依然变成了消遣的绝佳场所。

毫无形象的午饭时间刚刚结束，换上干净餐巾的桌面上现在摆着的是一杯冰镇果汁和一杯颜色深得快要黑色的无糖黑咖啡。回升的血糖值带来的舒适感和安全感让聒噪的蝉鸣都显得悠闲起来，美琴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才让自己提起精神来，试探地以两个人之间十分正常、十分习惯的内容开启了闲聊的话题。

“最后之作……这周怎么样？”

看起来在发呆的少年速度很快地回答了：“啊？那个小鬼不是整天跟你发短消息来着？”

确实如此，并且不只是最后之作，那些孩子的现状她也了解得十分清楚。不过美琴还是用半真半假的借口模糊了过去：“……存在‘报喜不报忧’的可能性。”

“嘁，那老子也存在把你当傻子耍的可能性。不过算了，小鬼最近过得可是很滋润啊，她开始拥有零花钱了。”

“那倒是听起来还不错。”

“‘不错’在哪啊？瘪下去的是老子的钱包。”

闲适的状态很好，之前紧绷的神经都忍不住开始放松。美琴让一口果汁慢慢地沿着自己的食道滑下去，确认自己没有任何暴露“病症”的可能后，故作不经意地扫了对方靠在桌边的单拐一眼。

“之前的问题还没回答啊——不是说能尝试独立走路了来着，那个电极都拆掉了，到底为什么还要依赖这个啊？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你就尝试过康复训练了吧，结果后来反而没再见你尝试过走路了。”

说起的这件事发生在“治疗”开始的三个月后。“治疗日”之外的某个下午，美琴带着给最后之作还有留在学园都市的几个御坂妹妹买的“慰问品”——说白了就是零食——走进那个医院一般不对外开放的特殊住院区时，越过走廊的玻璃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强大和残忍带来的恐惧感盖过了一切其余的印象。于是停下脚步看过去的时候，美琴才忽然发现，正努力展现着她的治疗成果的白色的“病人”比躺着的时候看起来要瘦很多。

少年穿着住院部的甚平式病服，宽松的袖口和裤脚下露出细得感觉碰一下就会断的胳膊和腿。他正在像是双杠一样的辅助器械当中站着，吃力地想要往前挪步。

之前从没在他身上看见过的汗水沿着嶙峋的下颌线滑落。最后之作在一旁连蹦带跳地鼓着劲，然而原本不可一世的第一位还是在刚刚抬起脚的瞬间身体一歪。虚握着扶手的两只手甚至没起到任何作用，隔着门板，美琴都听到了他摔倒时的“扑通”声。

……太像了。

几年前促使自己做出那个最错误的决定的画面又被从记忆中唤醒。曾经自己想要帮助的人挣扎着爬起来重新开始迈步的样子跟眼前自己每天都想杀掉的混蛋重叠的瞬间，美琴猛地转过头，快步逃离了这个楼层。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这个人态度稍微有所改变的吧——二者当然不能混为一谈，这个下三滥做过的事也无法被他之后所付出的代价抵消；但是，在那个瞬间，美琴忽然意识到自己很难把这个人——至少是他的其中一部分——完全从“人”的行列开除了。

是“可怜”吗？还是模模糊糊意识到那种足够把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击垮的巨大落差后，对这个家伙从头开始的某种“敬意”？

当时就没有想明白，现在也更糊涂了。美琴于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桌子对面沉默不语的少年：“我也是听最后之作说的啦，那孩子还说你摔倒了很多次。怎样，这种体验对你来说大概算是很新鲜？你该不会是因为受到挫折以至于产生了‘畏惧情绪’吧？”

“……你还真是刨根问底啊。我说，你对其他人的私事也这么关注过头？这种练习老子没必要跟你汇报吧。”

一方通行毫不掩饰地长长叹了口气。不过虽然这么说了，他接着就把那杯黑咖啡往前推了推，接着双手扶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一旁走了两步，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

“看起来不满足下你的窥私欲的话你会没完没了，所以——非要走路的话老子也不是不行啦，只是平衡能力还是有点欠缺，很逊啊。再说了也跟不上你这家伙的行走速度吧？老子可不想在大街上被女子初中生脱着跑。”

刚刚的四五步路花掉了一分钟还多的时间，现在想平稳坐下似乎也依然很难。身体在不稳定地摇摆，发力时青筋暴起的双手和胳膊也仍旧细得可怜，不过脸颊上比之前快要凹下去的样子已经稍微多了点脂肪和血色。美琴抬起一边眉毛，看着少年白色的额头上开始沁出的细薄的一层汗水，忽然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是自尊心旺盛过头吧？所以不想被她这个……大概被认为是“会嘲笑他的人”的家伙，看到这种狼狈的样子？

……还真是纤细脆弱的内心啊。明明之前更狼狈的样子都被她看到过了吧，他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美琴看着对方坐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呶，擦擦汗……那个，我还没用过！之后也不用还给我了。……真是的，只是好奇这段时间的‘治疗效果’而已，不要说得好像我会嘲笑你一样！”

一方通行接过手帕，但没擦头上的汗，只是用手指捻着柔软的布料，忽然又笑起来：“哈？你是指除了嘲笑，还会故意给老子制造困难吗？”

“……怎么会？少诬赖我。”

“老子之前只是没法控制肢体也理解不了语言而已，感受又不是完全被屏蔽了。”对方用那个手帕扇扇风，接着很顺手地把它塞进了长裤的口袋里，“是第几次治疗来着？‘因为太疲惫了所以结束时搞错了电流强度’……你是这么狡辩的来着没错吧？”

手帕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刚刚握起来的拳头尴尬地松开，美琴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啊……原来你一直知道啊？”

不管是“治疗”刚刚开始的阶段还是现在，想用电流把对方的脑袋烧毁都并不困难。最初美琴每次想起这个白色的混蛋时脑袋里都会一直跳着这样凶恶的念头，而第一次开展治疗前，看着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她终于忍不住把手指按到了他的脑门上。

这种有恃无恐的姿态还真是碍眼啊。所以，他是认为他受到这座城市的保护，所以她不敢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只能老老实实当一个没有感情的精密治疗仪器？

这样想着，美琴稍微弯下腰，凑近了对方的耳朵。

“现在你完全没法反抗吧？那种逆天的防御可是完全消失了啊。害怕吗？我随时能把这个脑袋彻底摧毁哦。”

轻声的威胁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回应——对方白色的眉毛只在感受到她手指的按压时稍微皱了下，除此外动也没动；反而医生的声音顺着身后观察窗上方的扩音器响了起来。

“病人的语言处理区受损严重，他无法理解你的语言。如果有什么要对他说的话，等这次治疗结束、他戴上那个电极后再说吧。”

美琴“蹭”地直起腰，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呃……不好意思。是这样了，只是有点想象不出那种概念所以……”

“大概就像是在计算机屏幕上看到了‘乱码’吧，虽然知道你在对他说话，但是完全无法理解你要表达的内容，也无法做出有效的回应。”

“不能说话吗？”

“说出来的也是‘乱码’。以病人的性格，就根本不会开口了吧。”

追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刚刚说的那些话大概不会在医生心里留下过多记忆。美琴温和地笑着表达着对医生的答疑的感谢，眼角余光瞥见依然一动不动的少年后，笑容又很快淡了下来。

虽然这一次什么都没对他做，但被这种毫无防备的傲慢姿态激发出的报复欲并没有消失，并且在一次又一次安静的治疗过程中发酵、发酵、发酵。

最终，在某次治疗开始前，医生欣慰地告知美琴“病人的恢复效果很好，这次治疗结束后可以开展运动能力测试”的时候，它彻底冲破了理智的桎梏。

……当然那个时候美琴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在治疗结束后给他来了一下电击，让他的肢体肌肉麻痹一段时间而已。说白了她并没有打算伤害自己的“病人”，只是忍不住要给对方一点教训——既然医生给出了这么令人有期待的评价，那么仅仅是让他感受一下“在期待的目光中发现自己的肢体控制力反而无限趋近于消失”的巨大落差，相比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也不算很过分吧？

之后被问起的时候美琴果断地用“搞错数值”的借口蒙混过关。而此刻被受害人直接揭穿，她也只是短暂地心虚了一下，接着理直气壮地昂起头：“这件事的话，可别指望我会道歉！毕竟……”

报复的原因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根本没必要再说出来。露台上短暂地安静下来，接着一方通行轻轻笑了一声。

“哈，老子也不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啦，让你出出气也不坏。不过你的气出完的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老子都做好迎接每周一次电刑的准备了。”

这家伙是傻瓜吗？！

美琴对一方通行怒目而视。

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美琴对他相当熟悉了。已知，这家伙绝对不是抖M；所以他会有这种傻瓜想法的原因其实也很容易想到——这个混蛋或许会认为遭到这种对待是他应得的。

被怒视着的少年一脸理所应当到让人手痒的坦然表情，细碎的白色刘海下，红色的眼睛里没有半丝开玩笑的意图。

……就是因为这样，自己的报复才很难继续下去了啊。

这家伙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外表看起来也像是冒险故事里的最终反派，但归根到底，他根本不是一个“恶人”。

“如果不是被问来问去很麻烦的话，我绝对会这么做。”最后，美琴嘴硬而无力地反驳了一句，低下头认真地观察起了印在果汁杯子杯口的图案，“不过……之前，偶然，稍微读到了一点……你的记忆。”

“这个我也知道。老子只是理解不了‘语言’，不代表对自己的身体完全丧失感知力了。”一方通行一脸看傻瓜一样的表情，接着缓缓扯出一个相当欠揍的笑容，“老子不光知道你是个记忆偷窥狂，还知道你是个被人骗走DNA的可怜小鬼头——喂，那副要杀人的表情是闹哪样？老子可没那个本事偷窥别人的脑袋，是那个小鬼说的。”

从他提到那件事开始，美琴已经站了起来。确实对方说的也算是事实，但是简简单单地用“被骗”这种理由把她的责任剥离开，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其他人这么做，都一样地令人不适。

“你想说什么？”

一方通行咂了咂嘴：“听不出来吗？啧，所以说你这家伙很让人棘手啊……简直比那些家伙跟那个小鬼加起来都棘手。”

是说她太蠢、太容易轻信别人，还是什么？

原本并不脆弱的神经在这种时候突然敏感了起来，美琴稍微眯起眼睛，警觉地盯着对方，然而在找到合适的切入点之前，前一晚翻来覆去时候忍不住在意的某个疑问脱口而出。

“仅仅是‘棘手’？从那段记忆来看……你很讨厌我才对吧。”毕竟那个时候自己感受到的那种复杂的负面情绪，未免浓烈过头了。“所以之前和现在的闲聊算什么？‘出于赎罪需求的有求必应’吗？”

蝉在撕心裂肺地尖叫，一方通行带着笑意盯着手里的那杯咖啡。杯底的冰块让杯壁外侧凝结了细密的水珠，很快汇成水流淌下去，打湿了消瘦的手指。

“说得对。第三位，你这个傻瓜蠢货简直就是讨厌透顶，老子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讨厌的人了。”

夏季带来的燥热忽然间无影无踪，美琴感觉凉得过头了。

与此同时，久违地想给对方施加人身伤害程度电击的冲动又开始在大脑里躁动，一起开始躁动的还有喉咙里突然出现的阻塞感。

结果，比之前想象的还要坏吗？不过好像也是意料之中吧，那个时候感受到的那种情绪，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消解掉啊。

还真是辜负佐天同学的期待，刚刚开始尝试……就直接宣告失败了？

即便如此，不追问出明确拒绝的话果然也很难甘心，美琴揉着自己的喉咙给自己顺气：“是因为我……交出了DNA？”

“嘁，傻瓜小鬼做出什么傻事都不稀罕吧。但是啊，明明自己也是‘受害人’，又是追着要杀了老子又是要把命送给老子，这是闹哪样？”

一方通行说着甩甩手上的水，懒懒地缩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样的话你的讨厌程度也只是level1而已。但是会答应这个所谓的针对老子这个魔鬼的‘治疗方案’……你脑袋里到底缺了多少根弦啊？”

“……我是不想欠你这种家伙的人情！”

“所以说你是蠢货啊——完整的方案你也看过了没错吧，根据那个顺序去治疗的话，大脑的恢复速度是非线性的。”一方通行指指他自己那个头发蓬松的脑袋，“只要神经细胞生长到一定程度，老子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能力的话，‘自我治疗阶段’就可以开启了。也就是说，再过几个星期，老子的能力就会突飞猛进到随时可以把你还有那些家伙都宰了的程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大脑似乎在解冻，但一种被耍了的窝火依然占据着大脑的制高点，没给理智留半点空间。

美琴抱起手臂，硬梆梆地顶了回去：“所以？你想让我怎样？现在把你杀了吗？”

“……随你乐意。不过，你已经快做到了啊，御坂。”一方通行轻轻地笑了一声，“阴沟里的虫子都快被你晒化了。”

这种评价同样让人不适。如果说对方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话，自己就该在第十七层待着。不过这样想的话也就可以理解了——就算都该被丢进地狱里，这家伙果然也得仰望她吧？

更重要的似乎还是“讨厌”并不是实情。刚刚堵在嗓子里的东西忽然消散了，美琴大发慈悲地做出了“暂时饶过这家伙”的决定，理理裙摆，重新坐了下来。

“我说啊，闹了半天原来你的语言能力也没完全恢复？整天都在说些难以理解的话。”美琴嘀咕了一句，接着转移了话题，“倒是提醒我了啊——还没走稳就彻底放弃使用御坂网络的力量，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孩子又不会向你收费，我当然更不会了！”

“啧，最难还的不就是这些‘收费’之外的东西？”

“那你欠的可就多了。”

“是啊。再说了凶手总不能一直被被害人扶着走路，所以老子尽早甩开那个电极不是很合理？”

一方通行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美琴，接着睁开另一只眼睛，但垂下目光，盯着他自己苍白的双手。

“如果没有这个治疗的话，为了防止再有人打那些家伙的主意，老子也只能接受之前的方案；现在的话……本来是想从一开始就拒绝使用的，不过考虑到这个身体太久没产生过色素了，突然暴露在紫外线下可能会有各种麻烦，于是只好暂时借用啦。”

话题又回到了带有一点学术性的安全范围，虽然实质性的推进还一点都没有，但美琴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仰起头看了看高大的景观树枝叶缝隙里漏出的明亮光点：“所以……两周前就已经能够屏蔽紫外线了吗？”

“至少不至于被晒伤。不过人体还真是有意思——习惯这种状态之后，就算开始接受阳光照射，一时半会也不会产生色素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像你这种品位的外表世属罕见，所以危险爆炸物没有藏入人群的可能性。”

“哈？那还真是多谢你夸奖了。”

本来是打算损对方两句的，但对方带着嘲讽的“致谢”反而让美琴差点破功。少女努力中止了自己跳起来殴打目前大概只有level1程度且行动不便的可怜病号的行动，没好气地、但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某件事。

“说起来你这个能力……我是说之前‘全盛时期’的时候，应该也能对身体内部的变化进行处理吧。”

“啊？你是指什么？”

“‘病毒’或是‘自因性病症’什么的……最近很出名的‘花吐症’那孩子给你讲过的吧？她们对这些都市传说还是很感兴趣的。”美琴稍微斜过眼睛，瞥着对方的反应，“假如……我是说假如，碰上这种成因还不明确的疾病的话……你的能力能不能应对啊？”

一方通行慢慢地摸着他自己的下巴，仰着脑袋，红色的眼睛朝上注视着头顶上的枝枝杈杈。而美琴不安地在椅子上挪了挪，控制不住地思考着刚刚自己的提问里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好在没等太久，对方慢悠悠地回答道：“听过。不过，成因是什么明确了吗？”

“哈？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不是病毒就是身体里的什么反应吧……”美琴犹豫了下，把那位医生搬了出来，“听说最新的研究可能是某种自身过敏反应。”

“那家伙说的啊。这件事上他好像是那种都市传说论坛里的离谱传言的拥趸。”

即便提起亲手挽救了他的小命的医生时，虚弱的第一位的语气也没有半点客气。不过在美琴来得及开口纠正他的态度之前，他转移话题，慢慢分析起来。

“‘过敏反应’……如果过敏原是外界病毒的话，只要能感受到，老子就能稍微调整免疫细胞去把它们消灭掉；如果是自己身体产生的物质的话，知道原理后也可以想办法避免那种东西生成——就像是黑色素一样。”

“不过以上都是理论——「反射」存在的情况下，外界的病原体根本无法进入这个身体，毕竟是‘白名单’机制。所以老子在被那个疯子的子弹打坏脑袋之前压根没有进过医院或者药店，也没有动用能力做过这种事，就这么简单。”

考虑到对方的能力原理以及他大脑的强大程度，这种效果倒是意料之内。不过本来想知道的也不只是这些内容，美琴心怀鬼胎地在桌子下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刚刚你说‘离谱传言’……是说‘病因是对某个人无法言说的感情’这样的吗？昨天朋友还跟我提起来着。”

一方通行用一只脚支着椅子向后仰着，发出一个介于“哈”和“嘎”之间的怪声怪调的音节，看起来是代表确认。

这家伙的态度未免悠闲过头了，所以也就是说……至少他没这种烦恼吧？那么，今天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大概只是“没有被拒绝”而已。

至于佐天同学说的“主动出击”什么的……

美琴窝火地避开直视过来的红色目光，努力让自己显得像是闲聊：“关于这个理论……医生说是最新研究发现是人类情感诱发的什么什么导致的过敏反应。这个可不是我问的，那位主动说了这些内容，怎么说呢，总觉得好像意有所指——”

“只是在给他的无聊理论寻找支持者吧，毕竟你这种年纪的满脑子都是粉色恋爱泡泡的‘少—女’大概是对这种理论最感兴趣的人。”

“……只是觉得听起来确实存在可能而已，跟年龄什么都没关系！再说了阁下才是真正处在容易满脑子都是女人的傻瓜年纪吧！！”

“喂喂，根本不是年龄的事吧。之前那些幼稚的双人活动怎么算？什么拍合照换通信套餐啦，在粉色心形留言卡上写名字换打折券啦，还有……”

其实早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家伙的个性十分恶劣，所以前一天才会出现连佐天同学都想不明白那个病症的根源的情况。此时此刻对方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藏的切入点一样看着她兴致勃勃起来，美琴看着那张正在流利地吐出可以判死刑级别的恶言的一张一合的嘴，被迫回味着大脑里被强行唤醒的不得已找对方帮忙的若干尴尬……羞耻……总之是让自己想起来就脸部温度上升的经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桌子被撞得往前一挪。于是平衡能力受损却依然放肆地坐没坐相的混蛋大概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和那根拐杖一样在乱七八糟的响声中倒在了地上。

“啊……那个，你没事吧！”理智回笼了，美琴急忙绕开桌子跑过去，“有没有摔到——”

问话被生硬地刹住了。

——一方通行已经用手臂支着身体坐了起来，看起来并没怎么受伤，倒是口袋里掉出来的那个手机的屏幕上出现了一道裂纹。不过这些都不值得美琴过多注意，她只是直直地盯着被那个可怜的手机压住一半的、便携装的药品袋，表情控制不住地变得古怪起来。

是熟悉的颜色和花纹，上面印着的药品学名长而拗口，但十分眼熟。

是美琴口袋里装来应急的药品的同款，「吞咽中枢花被性疾患」的特效药。

#4 治疗成效分析

桌子、座椅和饮品都重新布置整齐，特效药摆在两人之间，而逃跑失败的行动能力不足者窝在店员特意搬来的沙发式座椅里，低头躲避着美琴的目光，似乎很认真地在检查他手臂上贴的那个伤口贴。

“平衡能力还没完全恢复就敢像刚刚那样坐，未免也心太大了啊，你这家伙！”

说是这么说，但毕竟导致对方摔倒的直接原因还是自己。美琴有点心虚地吐槽了一句，急忙又转换了话题。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问，但考虑到刚刚对方摔倒的姿势，以及他身体的脆弱程度——

“所以……除了手臂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一方通行正揉着自己后腰的手停住了。

“……这种问题老子也只能回答‘不要紧’了吧。不然难道你要扒掉老子的裤子检查下淤伤吗？”

“少做梦了！这只是在跟你客气而已，客气！如果疼得坐不住那你可以赶紧求饶，御坂美琴大人可以不计前嫌地把你扶回医院。”美琴说着又皱起了眉头，“所以说你这家伙还是很容易摔倒啊，不然还是——”

“喂喂，受害人家属在竭尽全力想帮助凶手，这是什么诡异向的剧本？”

“你才是真正的妄想狂。我只是想说‘不然还是问问医生修复顺序能不能调整’来着，毕竟相比于使用能力，果然还是像正常人一样行动更重要……吧。”

“多此一举，反正都习惯了。”

周围短暂地安静下来。很显然，对方过头的自尊心让他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不过这样也正好，美琴抬抬眉毛，伸长胳膊，用指尖敲了敲那个药品袋，摆出了审问的姿态。

“那么……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果然是‘那个病症’的特效药没错吧！”

对方僵住了一秒钟，接着他再次向后靠在椅背上，把眼睛也闭了起来。

美琴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刚刚否定那个说法的态度很强硬啊……是你本身就是‘反例’的存在？”

“不，不对。以我对你的了解的话，如果真是那样，你会直接反驳我吧？‘老子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之类的……”

“……所以，是因为被说中了还不想承认所以才会极力否认，是吧？当然也可能你自己的想法也不明确，”就像她现在这样，“但是考虑到‘这种说法依然可能是真的’可能性，你就极力先行否认了。”

“还有那位医生……果然他意有所指啊！大概是在好奇我是不是知道你生病的事……不过感觉似乎比这个更复杂一点。不过以上也能说明很多问题啦，所以，这样的推测怎么样？”

“喂，喂——你在听吗？”

美琴身体前倾地伸着手，在对方闭紧的眼睛面前乱晃。

如果是平时的话，这种直接探听对方内心的问题果然很不礼貌；就算对方应当算是欠了自己人情，这样追问也跟她从学校以及家庭里得到的教育相悖。但是实际上正在相信着那种说法的少女心中涌动着微妙的不爽和危机感，还有某种破罐子破摔的亢奋，于是她执着地、好像只是出于好奇一样地追问着，并且正经思考着直接走过去把这个装睡的家伙晃醒的可能性。

毕竟，如果那个理论成立的话……如果这家伙在对什么人有那种微妙的感情的话……

……果然她就应该从心理上跟他割席了吧。如果纠缠越来越深的话，总不能之后一直依赖那种药物存活？

资金上倒是没问题啦，但如果真的病症发生变异什么的……再说了，这样一来不就变成“自己的状态要靠另一个人来维系”了吗？！怎么想都难以接受啊。

“给你三秒钟！再不出声的话这个拐杖就没收了！三——”

一方通行慢吞吞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听不懂。老子的语言理解能力再次丧失了。”

“哈？所以是需要在这里给你的大脑重新做个电击疗法吗？”美琴把手心翻到朝上，让一簇电弧像漫画里的反派魔法师威胁主角时一样在手心里跳动。

“随你乐意。不过话说回来了啊，傻瓜，”细瘦苍白的手指伸过来，按着那个药品袋往这只手的主人的方向拖了拖，“都市传说里很流行的只是‘花吐症’和什么‘成因’‘治疗方法’的吧，能记得住这个药品名字的都市传说爱好者大概寥寥无几。所以啊——”

两只眼睛都睁开了，朝着美琴的方向。一方通行摆弄着手里的药物，忽然笑出了声：“——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的话，果然你对这个也很熟悉，是吧？”

……麻烦了。

不过也有可能反而是更简单了。美琴心一横，从制服短裙的口袋里摸出包装一模一样的另一袋药片，“啪”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猜得没错，看来你大脑里负责逻辑和分析的部分倒是没有受损？那么，现在大概可以说了吧——”

琥珀色的眼睛和红色的眼睛互相盯着对方，如果目光能实体化的话，大概能撞出火星也说不定。

或许是对视导致的，也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喉咙里堵塞的感觉和内心过量的兴奋在一起翻滚。美琴慢慢地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方通行像是认输一样移开目光，“啧”地咂了咂嘴。

“四个月前吧，大概。”也就是说，是“治疗”进行一段时间之后，而不是在她跟这家伙开始互相了解之前。

堵塞感好像稍微消失了一点，但脸颊的热度反而在上升。接下来的问题怎么想对方也不会直接回答，美琴干脆盯着桌面，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开始分析：“四个月前的话，那么最近才认识的人就不算了……当然你最近也没认识过什么人。那么女性的话……呃……那些孩子？”

“……老子像是那么恶劣的男人？那些家伙还只是小鬼头吧。”

“哈？！那些孩子的生理年龄——”

“但事实是她们到现在为止活得最久的也只有一年多点，就算有什么「学习装置」心智也比婴儿强不到哪去。”一方通行武断地攻击着御坂妹妹们的心理年龄，转头看着靠在椅子边上的拐杖，嘲讽地扯扯嘴角，“所以一直感觉很乱来啊，不管是那个小鬼还是那一群——说到底从心理年龄上来说根本都还不是能自己拿主意的程度吧，就这样决定放过老子是不是太轻率了点？”

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或深或浅地提起过不止一次了，美琴懒得再向自己的“病人”重申自己的态度，只是用指节揉着脑门，努力回忆着她记忆里跟一方通行接触过的、以及最后之作提及他接触过的每一个女性。

“四个月前……对了，你的公寓楼下的便利店四个月前是不是新换了一位女性店员？那孩子说那个便利店是你的栖息地之一来着。”

“谁会拿便利店当栖息地啊，那种鬼话你也信？还有，那个小鬼有没有说过老子从来不跟店员说什么废话？”

仔细想想的话，那个时候收到的长篇大段的短消息里写的确实只是最后之作和“漂亮可爱的店员姐姐”的快乐交流以及最后之作通过卖萌获取的免费棒棒糖赠品。眼前的混蛋并没有出现在那段温馨的美好的画面里。

美琴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脑门：“这样啊……其他的话……这段时间的话你好像也不太出门吧，毕竟走路不是很方便。康复训练室的话……从预约记录来看你也很久没去过了吧。那么……呃……那位长头发的警备员……黄泉川老师？啊，还有芳川老师！”

前者是十分罕见地曾经探望过一方通行的人，后者跟前者是密友，同时在几个月前还在那位医生的运作下进入了“治疗”所在的医院工作。最后之作对她们两个人也相当熟悉，所以看起来这两位跟这家伙似乎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虽然他总是摆出一副跟所有人都不熟的表情，但没有对她们视而不见而是回答了几句气人鬼话这点上来看，已经是很不同的待遇了吧？

在此之外似乎实在想不上其他的女性了，然而佐天同学关于“没有提到过同性或是异性之间这种限定”的言论忽然跳到了脑袋里。

该不会这家伙实际上……？！

美琴倒抽一口气，猛地抬起头。

红色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再次看了过来，在跟美琴震惊的目光交汇后没几秒，对方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下。

“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呃……倒也没有真正在怀疑，只不过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都很令人震惊了。不过你这家伙的人际关系实在是贫瘠到有点可怜，就算加上男人好像也没多出几个可能选项啊。”

“那你对老子还真是有够了解的，跟踪狂。不过无所谓。说起来黄泉川跟芳川那两个啰嗦的家伙烦得要命，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亲人’吧，但她们不会对老子有任何兴趣，老子对她们也一样。除此之外……”

枝叶的缝隙在白色的头发和皮肤上洒下灿烂的星星点点的金色光亮，被头发遮在阴影里的白色的耳朵似乎变成了红色，一方通行又盯着她看了两秒，接着闭上眼，把自己陷进了单人沙发的靠背里。

“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女的啊，御坂？”

 

……四个月前。

四个月前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大脑好像突然变异成了争夺身体控制权的什么异世界生物，美琴看着对方慢慢地眨着眼睛，大概三个月前的所有记忆在充斥着茫然的脑海里飞快滚过。

上学，选修课程的结课考试，课后社团的参赛成果……这些跟那家伙都没有任何关系。

迟到后被罚扫除，在宿舍里追着黑子收拾的时候被舍监抓个正着，在黑子和初春同学忙碌的时候跟佐天同学一起消磨时光……这些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那个时候跟这家伙的关系还没好转到可以随意拉他出去的程度，所以排除以上日常之后剩下的大概也只有周日的治疗阶段了。

 

跟“四个月前”最接近的一次治疗平平无奇，治疗方案没什么变动，治疗过程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和之前的绝大多数时候都差不多，美琴重复着“开满计算力的治疗—迅速陷入深度睡眠的休息”的循环。

就连治疗时间也差不多，最终既定方案里所有目标都完成时差不多是中午，休整后刚好可以赶上对疲惫的身体来说不可或缺的午饭。

之前靠能量饮料和巧克力补充的热量已经都被过速运转的大脑消耗殆尽、大概是血糖值偏低影响了情绪，也或者之前的疲惫和怨念积累到了接近阈值的程度，总之美琴瘫坐地看着前方正用相当没准头的双手努力把电极片接到自己脑袋上的家伙，忽然忍不住说道：“真没劲。”

语言能力已经恢复一部分了，但显然对方在脱离那个电极时，在“理解语言”和“做出回应”方面的反应依然不太利索。

事实上一般来说他这种时候压根不会开口，然而这一次，美琴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巧克力的时候，他慢慢地开了口。

“后……悔？”

“这倒是没有，毕竟早点把人情还上的话，那些孩子就不用被跟你捆绑在一块了。”

大概是用脑过度了，不止额头后方，甚至眼球都有些因为疲惫而胀痛。美琴闭上眼睛，用一只手揉着眼周的皮肤，用另一只手把巧克力送到嘴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只是……每次竭尽全力的时候多少都会有点挫败。”

一方通行停顿了几秒，慢慢地说出了一个完整的词组：“不合理。”

是想说治疗的强度安排不合理吗？

不知道为什么，美琴很笃定对方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于是她直接反驳道：“只靠中途休息和吃东西就能恢复体力到可以独自走去餐厅的程度，并且只要下午和晚上好好休息就不会影响第二天的日常生活——这已经是难得地优待了吧？不如说多亏是那位医生，但凡换一个研究员的话，说不定我现在要休学来做‘职业治疗师’了。”

这次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不过内心情绪的发泄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美琴完全丢开了平时的形象，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巧克力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辛苦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就当是超高强度的体育课就好了。但是，这种程度的话就要拼尽全力……跟你修改那孩子的记忆的时候比果然差太多了。”

“确实这段时间的任务很有挑战性，现在操纵起计算机之类的东西也更得心应手了一点，可跟你的大脑还是没法比。到所有‘疗程’都结束的话，你果然会变得比我还强大很多倍吧？”

“所以说这种感觉很讨厌啊——凡人用手和铲子在制造‘神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美琴说着睁开眼睛，坐在病床上的少年似乎已经放弃了跟那一堆电极片缠斗，他只是坐在那，穿插着歪七扭八的导线的过长的白色发丝间，红色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

消瘦过头的脸上的肌肉在努力地抻动，然后一方通行看着她，极慢地说道：“夸张。level6……凡人。”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安慰她吧？

但是，“level6也只是‘以凡人之躯领悟神之意志’”之类的话对于一个被「树形图设计者」判定为永远没有机会踏足level6领域的人来说真的是安慰吗？！

但是莫名地，刚刚那种窝火突然消失了，大概是被哭笑不得地无力感取代了也说不定。

美琴按着因为疲惫而抽痛的额角叹了口气，拍拍手站了起来。

“真是费劲！算了，你坐着别动，御坂美琴大人可以不计前嫌地帮你连好这些玩意儿——当然在这之后你最好好好组织下语言，再说出刚才那种过分的话可是会被杀的，我说到做到！”

 

会是因为这段经历吗？

但是这跟那之前和那之后的每一次相处又有什么不同寻常？

不过自己“病发”的时间前后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发生。甚至那天比记忆里的这一天还要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治疗、普通的相处、普通的吵闹，然后在住院楼后门附近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她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两声，几片花瓣就从指缝间飘落下来。

……所以，现在大概算是在“直接谈谈”了吧？甚至已经交待了相当重要的内情。然而美琴莫名地有种想要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的冲动。

搞不懂。

但或许这种事，本来就没办法完全搞明白吧。

桌子对面的眼睛似乎是平时常见的那种嘲讽的样子，但似乎又很认真；痛恨、恐惧、担心、怜悯叠加而成的面容依然熟悉，却又让人无所适从。

然而不久之前还在翻滚的食道内壁忽然平息了，像是“特效药”突破黏膜融入血液开始发挥作用时一样的轻松感从喉咙开始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对方轻轻地开了口：“老子都说完了——现在到你了。”

应该说什么？从一个月前开始吗？还是分析自己在异性方面同样贫瘠的人际关系？也或者她应该直接指责对方什么都没说明白……

有什么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然而鬼使神差地，美琴听见自己嘴里冒出一句话。

“要、要试试吗？那个‘解决方法’……”

“啊？还有‘解决方法’？”

“所以、所以说啊，你这家伙根本不、不了解‘都市传说’……”

还不到能接触酒精的年纪的少女却像是喝醉了一样完全放弃了思考。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只手臂撑着桌子，向对方俯下了身体。

 

……从这个角度看，这家伙的脸长得还真是很精致。大概是缺少色素的缘故，嘴唇也显得格外红……这样倒是也不坏，不然很薄的嘴唇会让他更有种“锋利过头”的感觉吧。

前一天佐天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响了起来。

“只要确认那位的心意并得到他的确定答复——啊，一般认为最直接的表现方式就是KISS……”

颜色鲜亮的瞳孔倒映着面容，美琴屏住呼吸，她好像数清了对方的睫毛。

#5 经验与总结

“——然后呢？！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说什么‘失败’……难道我之前的推测完全是错误的吗？！！”

一切也只过去了还不到30个小时，下午课程结束后的休闲时间，没有风纪委员事务缠身、当天也没有社团活动安排的两个少女再次坐在了一起。

生意都被隔壁新开业的自助甜品餐厅抢走的连锁咖啡厅里没有其他顾客了，连店员都探头看着门外排着的长长队伍。简直是讨论某些话题的最佳时机，佐天毫无顾忌地拍着桌子大叫起来。

美琴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

“小、小声点啊，佐天同学！被人听到的话……”

“但是实在很难理解啊！照御坂学姐说的，那位对您也有想法不是吗？！”

“看起来是……是这样吧。但是……”

“难道是他拒绝了‘解决方案’？！什么啊，脸主动凑过来的御坂学姐都能拒绝的话，这个男人果然有点问题吧？！”

如果只是那么简单倒好了，不如说连这种情况都比实情更让人说得出口。美琴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裙摆边缘：“倒是没有啦……”

“总不会是KISS之后症状依然存在吧？！这样一来的话果然是分析到了错误的方向来着。不过御坂学姐会长期接触到的男人的话……也或者其实不是‘长期接触’，而是‘一见钟情’什么的？——御坂学姐该不会是对某位明星之类的感兴趣吧？”

非要说的话，卡通角色可能比明星还更可能一点。看起来不说出来的话会引发更多奇怪的猜测，再说了这件事上佐天同学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了，所以……

美琴等佐天的激动稍微回落了一点，又拿起桌上的冰镇绿茶贴在自己脸颊上，才努力用最简单的语言概括起了当时的情况。

“佐天同学想得太多了……事实上，还没来得及……呃，碰到他。”

“也就是说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那个，你大概知道的吧，有些时候……我会不自觉放电……”

“这个当然知道！每次白井同学在公共浴室里口出狂言的时候我和初春都会遭受无妄之电击……啊，等等……”

佐天着急的表情凝固了，接着上面出现了名为“无语”的裂纹，并最终变成了哭笑不得。

“……那位……真的不要紧吗……”

 

怎么说呢？

本来只差一点了，大概也只有5厘米的样子，美琴甚至已经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声。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的手轻轻地触碰了她的脸颊。

干燥而温暖，恰到好处地没有任何压迫的意味。然而飘飘然但紧绷的神经已经经不住任何刺激了，于是一瞬间，之前被莫名的胆量压抑的害羞和慌张冲破了禁锢。

然后就是——

噼啪！

杂乱的电弧随着少女语无伦次的大叫炸开了。

 

……那家伙的大脑，很显然还不足以支撑他规避这种危险。

“大概……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吧……”虽然直到半个小时后美琴疯狂道者歉把他扶到他住着的公寓门前时对方的两条腿还不太听使唤。“当天晚上得到最……妹妹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基本恢复了。”

“哇……不愧是level5，看起来恢复能力也很强啊。”

“毕、毕竟也只是很短暂的电击！虽然电压可能超出人体安全范围了，但作用时间太短了所以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来着。”美琴急忙为自己分辩了几句，又丧气地低下了头，“但这样一来的话果然一时半会不好意思再……所以昨天我已经购买了下个月的分量的‘特效药’。真是的，在这个病症发生变异或者什么东西之前，到底还能不能治愈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种方法果然……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吧。”

佐天叼着吸管发出了长长的思考的声音：“唔……但是，之前您即使在服药也出现过急性发作的情况吧？仔细想想的话似乎都是说到了可能会让您想起那位的话题。但是今天似乎完全没有发作的征兆呢。”

脸颊还在发热，但美琴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一切正常，没有堵塞感，也一点都不想咳嗽，只有刚刚喝下去的冰镇绿茶没散尽的凉爽。

“其实KISS也只是一种方式啦，重要的还是确切地接收到对方肯定的心意，所以御坂学姐其实已经‘病愈’了也说不定。再说了——”

虽然说着“说不定”，但放松地挥舞着甜点勺子的友人脸上露出了轻松而促狭的笑容：“再说了，既然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想要尝试总会有机会的吧？毕竟御坂学姐和那位可以相处的时间还很长啊！”

确实。之后的“治疗”还有很多次；除此之外，身为“黑户”的最后之作似乎决定赖在那家伙家里了，所以可以想见之后她也会上门去查验对方对那孩子的照顾情况……

就这样接受现状的话似乎有点太轻易了。美琴搜肠刮肚地想要说点什么表现“勉为其难才接受现状”的事实。

然而大脑的词汇检索没有任何结果，反而刚刚想到的之后会跟那家伙碰面很多次的事实很快占据了大脑中全部的内存。

于是像是小时候趁妈妈没在家偷偷吃到了一大勺蜂蜜一样，美琴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一个灿烂的、窃喜的笑容。

#END

║首先，十分感谢售货机太太的邀请！能够和这么多位老师联文，我对此感到十分荣幸

亲亲❤️(*￣3￣)╭♡

║其次，写的不好也请多多包涵T^T  几天码出来的没什么质量（低头）┊

║最后，甜……？嘻嘻:)

期待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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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0

  暑假伊始，不少被束缚了一整个学期的学生打破规律的作息，选择通宵疯玩后迎来不需要早起的清晨。

  当然，这只是部分学生的「报复性娱乐大作战」罢了，也有相当一部分遵循生活作息的存在，如常盘台中学王牌·御坂美琴同学。然而，像她这样一大早就踏进尚未升腾起暑假欢乐气氛的空荡公园，纯属例外中的例外。

  茶发少女无聊地靠在长椅上，看着铁桶形状的清洁用机器人忙碌地转来转去。

  不知道第几次掏出小镜子检查仪容后，她再看了一眼时间——留给那个混蛋的还有最后两分钟。

  这可是「约会」啊，这种时候迟到的男人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一想到某个白毛混蛋美琴就忍不住烦躁抓了抓刚抚平的头发。

  让她恼火的远不止这件事。

  昨天美琴在医院醒过来后，那个身份是「男朋友」的家伙也没表现出一点关心，完全就是「避之不及」的态度。直到她做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被批准离开，那个家伙才重新出现，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一起去吃饭，又不情不愿地和她约定好“明天再见”。

  还剩一分钟。

  少女稍微抚平被揉皱的裙摆，站起身来环视四周。

  终于，在她垂头开始构思第八种「惩罚」时，拐杖一下一下戳击石板的声音出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停下。

  “……喂！”美琴深吸一口气，将额前垂下的一绺发丝拢到耳后，猛地抬头逼视少年红色的眼瞳，“你这可恶的家伙，让美琴大人等了半天啊！”

  “啊。”一方通行移开视线，“老子又没迟到——你自己来的太早了吧？”

  “我，我……”被拆穿的少女脸涨得通红，矢口否认，“我才没有呢，你这个笨蛋！”

  “嘁——”一方通行坐下，和两分钟前的美琴一样靠在椅背上。

  “喂，你这家伙怎么坐下了，我们可是要——”

  “知道了，知道了——‘去幼稚青蛙游乐场’。在那之前，先让守时重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走过来的老子喘口气啊，美·琴·大·人。”

  这个家伙完全知道怎么样最能激怒她。不过，美琴的目光扫过搁在一边的铁拐，决定宽宏大量地放他一马。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和这个混蛋吵起来耽误时间就糟糕了。

  “差不多歇够了吧，赶快出发。”眨眼间，看起来睡眠不足的第一位已经快速进入到“闭眼就睡”的状态，美琴摇摇他的肩膀如此催促道。

  一方通行睁开眼，几乎是下意识地躲闪着少女眼里的期待，抓起一边的铁拐。

  美琴走了两步路，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状若不经意开口：“呐，你没有感觉今天的我有点不一样嘛？”

  “啊。”一方通行撇过头，“一见面你就格外注意自己的头发，想不在意都难——不就是换了个青、呃，呱太发卡？”

  “你觉得怎么样呢？”

  “还能怎样？就那样啊……”少年停顿了很久，给出评价，“啊……挺可爱的。”

  “诶诶诶？！你终于发现了呱太的可爱吗？我也觉得，超——可爱呀！”美琴开心地戳了戳自己的发卡。

  「我说的不是这只傻青蛙。」这样的话似乎没有告知对方的必要，于是一方通行选择沉默以对。总归，「要哄对方开心」这件事完成了就好。

  

  8:31

  “真是搞不懂现在人什么审美，这只青蛙就这么受欢迎？”

  “再出言不逊的话会被美琴大人电成爆炸头喔！还有呢，本次活动是和最近热门的大IP『可爱屋』联名推出的，游客多也正常啦。话说回来，这次的门票可是好不容易抢购到的，你不许再扫兴！”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啊，御坂。”

  “！「绝版徽章兑换处」……去看看！”

  看清兑换要求后，美琴迟疑地后退一步。

  搞什么，分明是子供向动画里的角色，周边获取却离不开“双人签约”之类的手段么……

  但是，她御坂美琴现如今可是拥有一个超级好用的工具人哟。

  “您好，请帮我们升级到双、双人套票！”

  “……好的，这是二位的票和纪念徽章，祝游玩愉快！”

  美琴说着“谢谢”，欢喜地接过徽章，顺手把票塞到工具人手里。

  “这样的升级套票活动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活动策划有什么心事吗？”跟在少女背后正式踏入游乐区的一方通行提出犀利的质疑。

  “双人套票可是很受欢迎的，当初发售时一抢而空。这种升级活动也是一种惊喜安排吧，大概。”美琴欣赏够了新入手的绝版谷子，小心翼翼地收好。

  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呱太，中间转轴上印着跳舞呱太的旋转木马，呱太外饰的热气球，呱太外形的摩天轮，还有装饰着呱太家族的流动摊位售卖着呱太的各种周边……

  “幸福的天堂！”御坂美琴回过头绽开欣喜满足的笑容，脸颊上浮起红云，茶眸闪烁出纯真的快乐。

  一方通行挑起眉毛，仿佛就要像往常一样嘲讽她“果然是个小鬼”云云，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得不正常。

  稀奇是稀奇，不过美琴也不会追根究底，一方通行难得不用垃圾话来惹她生气，对于想要专心攻略呱太游乐场的她来说有益无弊。于是，她十二分开心地冲向不远处的呱太人偶。

  “「不要惹她生气」……大概就是这么做吧？”看着少女活泼的身姿，一方通行喃喃自语。他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到很不自在。

  另一边的御坂美琴则相当自在，红着脸拍完照片后又直奔旋转木马。

  “根本就把老子忘了啊，御坂。”一方通行走到美琴身旁时忍不住抱怨，“老子也是持票人之一啊，感觉钱完全浪费掉了。”

  “反正你对这些也不会感兴趣啦……还是说，你要一起来坐旋转木马？第一位？”

  “热衷于这么幼稚的东西，果然你就是个小鬼啊。”结果，还是对她故意气人的“邀请”作出拥有同等攻击力的反击了。

  “哈，那就请成熟的一方通行大人在一旁等候咯……”

  

  9:37

  “喂，一会儿要下雨了，玩够了没有？”

  “印花确实集够了。但还有时间的嘛，我说，你真的不和我去玩一下吗？就是那个哦，只是坐在「呱太茶杯」转圈就OK的！”

  “拒绝。”一方通行斩钉截铁地说。

  “喂喂，是你自己说的那句话吧——「感觉钱完全浪费掉了」什么的，到头来你自己又不愿意加入。……啊！”美琴忽然坐直身子。

  “去坐摩天轮总可以了吧？——你干嘛，被我吓到了吗？不好意思哈哈哈……”

  在少女毫无歉意的笑声中，一方通行慢慢放松突然绷直的脊背，撇过头。

  “老子本来就不想来的啊，随便你。”

  美琴“腾”地起立，毫不客气催促他：“好啦，快一点！”

  正在排队时，一方通行被派遣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去买饮料。他站在贩卖机前，拿出手机看了看。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美琴接过自己的白桃味汽水，拉开拉环前问了句：“是有什么事吗？看手机好多次了。”

  “没什么。”一方通行把视线转向天空。

  美琴的视线也追随着望向天空。

  湛蓝的天幕上飘着洁白的云朵，再远一些就压着阴云。

  “还真要——”话说到一半生硬地中断了。

  “怎么了？”一方通行红色的眼瞳紧紧盯着怔愣一瞬后四处张望的少女。

  “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美琴把饮料塞给同伴，神色匆匆，“回见啦！”

  她快速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

  那种感觉……

  像是被自己的力量照射了……

  

  心里面好像有东西翻涌上来，大脑变得混沌，记忆在不停翻搅。

  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再转过一个转角……

  或许这时候应该停下来整理一下混沌的思绪，但是此时此刻的御坂美琴来不及思考这么多，快速地转过了最后一个转角——

  “只要走快一点——啊，姐姐大人？！御坂御坂不由得惊讶地叫出来。”

  面前一大一小两位少女有着近乎相同的面容。

  “……你们，是我的……克隆人？”

  终于，全都想起来了。

  ——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

  实验结束后，两个人都不想再有什么交集。然而，「sisters」早就把原本平行的两段人生扭绞在一起，二人不得不因为处理实验遗留下的问题而一次次交汇。

  就这样，「虚伪愚蠢的加害者」、「残忍无情的恶魔」……对彼此的评价从这样的单一走向全方位，过去的嫌隙在一点一滴中消融。

  怨恨并没有彻底消失，却被更深切的其他什么所覆盖。是同情，是遗憾，是想要拯救的愿望。

  御坂美琴总会全力以赴去拯救每一个需要被拯救的人。

  

  一方通行从不觉得自己是需要被拯救的弱者，他认定自己是沉在黑暗里的无可救药的恶党。他不承认自己渴望光明，因为那是早就无法渴求的珍贵，那是习惯于黑暗的生物所畏惧的另一个世界。

  可是，当那束光执拗地照进他黑暗的世界时，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试探，去触碰，去紧紧握住。就这样，他被名为御坂美琴的少女强硬地拽出习以为常的阴暗角落，置身于全新的另一个世界。

  一方通行起初相信自己会就此满足。

  很遗憾的是，大概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不安定的恶党，所以才会渐渐萌生不想让御坂美琴离开的想法。或许，不仅仅是“不要离开”，还是“再靠近一点”。

  维持现状就好。

  然后，所谓现状就被打破了。

  那个笨蛋初中生又跑去参与什么捣毁“邪恶研究所”的行动，被注射了乱七八糟的药剂，最后把记忆也搞得乱七八糟。

  “……现在得出的结论是：短时间内先不要尝试强制让她恢复记忆，先顺着她来——预计十二到十八个小时内药效会消失。她一会儿要醒了，你明白怎么做吗？”

  医生的告诫的话语又在脑海响起，一方通行看着刚刚苏醒的少女，手足无措，只想快点逃回家里。

  

  对此，最后之作无所谓地摊手：“根本用不着费心思去扮演吧，你和姐姐大人平时就……痛痛痛痛痛，干嘛又对御坂的脑袋使用手刀啊？！御坂御坂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因为心事被戳中了而恼羞成怒……呜啊啊啊啊，御坂御坂一边跑一边躲避再度袭来的手刀攻击！”

  最后，终于老实坐下的最后之作晃着呆毛提供了几条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建议。什么“多哄姐姐大人开心”，还有什么“你这个人脾气太坏，记住，别老是惹姐姐大人生气”……

  有用的建议简直没几条，还被小鬼趁机高高在上地数落了一番。

  最后之作滔滔不绝讲了十分钟，心满意足地撇开听众，开始准点收看动画片。

  “叫做「御坂」的永远和这类幼稚玩意脱不了干系吗？”

  “御坂御坂认定你在说姐姐大人的坏话，偷偷在心里记下账。话说回来，你明天要和姐姐大人去游乐场吧，「摩天轮是幸福的见证」，绝对不能错过！以及，嘲讽姐姐大人品味的话可不许再说喔！……不，等等，御坂御坂想起了自己的票也是明天早上的……”

  “那你明天就别去了吧。”一方通行抢先决定，多少带了点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

  “怎么这样——”最后之作沮丧地垂下脑袋，“不过确实，这样比较好呢，御坂御坂懂事地接受了残酷的安排。”

  “票早就售罄了……那个，我们错开游玩路线也不行吗？御坂会时刻保持和你的联系！保证会避开你们！不会乱用能力！……”最后之作一手叉腰，一手竖起食指，信誓旦旦地许诺。

  “好。”

  “……御坂真的超级想去，求求……咦？这个人居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一方通行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不让你去的话，到时候你姐姐大人又要啰啰嗦嗦。”

  然后，他在最后之作的欢呼中再次强调：“保持联系，不许忘记。”

  

  话是这么说，但是知道这个小鬼和检体番号10032的那个家伙真被她们姐姐大人抓住的时候，他也没有太意外。就是不能对小鬼抱太大希望啊。

  “呜呜呜，御坂不是故意的……急着帮人捞东西……忘记了呜哇哇，姐姐大人呜呜呜，御坂御坂、御坂御坂……”

  “不要用我的衣服擦眼泪，脏死了！”一方通行把忏悔的最后之作推开，“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事，你没做错什么，她迟早都会想起来的。”

  他瘫在沙发上，将手里握着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开口：“要是真的糊弄到她自己想起来，指不定到时候要来杀了我。”

  “但是，就这样破坏了你们的——”

  “又想乱说什么？赶紧收拾一下睡觉去。”

  十五分钟后，洗漱好的最后之作乖乖钻进自己的被窝，忐忑不安地迎接充满未定因素的第二天。

  她的监护人却仍以十分不良的姿态瘫在沙发，没有睡意。

  追根究底，都是那个初中生小鬼惹出来的啊，于他而言就是平淡的日常莫名其妙变得乱七八糟的。当做无事发生，真的就能回到从前平淡的「日常」吗？内心仿佛有点抵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可恶的初中生小鬼。

  还有好心帮初中生小鬼用印花兑换来的玩偶，又该怎么办？最后之作那边已经有一个了，他可不想把两个一模一样的青蛙玩偶摆在家里面。

  

  第二天清早，刚睡着没几个小时的一方通行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这电话并不是打给他的。

  “早上好，姐姐大人。因为某个人大概还在睡梦中，御坂御坂压低了声音向姐姐大人问好，并且想要知道姐姐大人……啊，这样吗？好的好的，御坂御坂——呜哇！你醒了吗？那个，姐姐大人请御坂出去吃早饭，御坂先走啦！”

  一方通行点头，而后打了一个透着浓浓困意的哈欠。

  最后之作一蹦一跳地出门去了。

  “嗯嗯，他醒了。姐姐大人，我出来啦，一会儿见！”

  接下来两天，最后之作一直被约出去“吃早饭”，并且到傍晚才大喊“我回来了——”推门回家。

  在最后之作打开电视机时，一方通行终于忍不住打探了几句。

  茶发的女孩守口如瓶，坚决摇头。

  “绝对不能由御坂来告诉你。在这里御坂顺势问一句：两天没见姐姐大人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行动都没有？御坂御坂意有所指地询问。”

  “鬼知道你在意有所指什么，要什么行动？不要又在自顾自地想乱七八糟的事。”

  “御坂什么也不会透露，请某个人自己去发现。为了不错过动画片精彩的剧情，御坂御坂希望就此终结谈话。”

  “嘁。”

  所以，到底怎么了？

  尽管「情侣关系」什么的确实很滑稽，但是也不至于尴尬到两天都不见面吧？

  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不仅不公平，还极其可恶。

  但是……

  但是，这才对吧？本来就不该有交集啊。

  如果没有那个实验发生，她能过上更像个正常人的中学生活，说不定确实会存在一个人，像前天一样陪她去玩幼稚到可笑的游乐设施，那个人不会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不会狠狠嘲讽她小学生的品味，不会因为「扮演」而手足无措……总归，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这些天一直在鼓噪的心突然静下来了。

  空虚得像是不存在。

  “虚假的、有时效的恋爱”，这是了解情况时脑子里出现的想法。

  他那时候想，「恋爱」的期限是……？

  如今的自己可以给出答案——从她醒来那一刻开始算起，到最后之作使用能力被她发现结束，一共18个小时03分钟49秒。

  搞什么，原来真的比自己所认为的还要在意啊。

  

  

  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一方通行被刺目的明媚阳光唤醒。

  睁开眼，看见一根呆毛在窗帘旁边明晃晃地摇摆。

  他正想命令小学生停止恶作剧般的行为把窗帘合拢，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

  “呱呱。”

  这样不符合自己品味的来电铃声，是在很久之前由来电人亲自设置的。

  混沌的思绪一瞬间变得清明。

  “喂喂？”

  “啊，干嘛，老子在睡觉——”

  “这都几点了还睡？！活的稍微健康一点，给最后之作做个榜样啊，混蛋。”

  “怎么？对监护人有意见？难道说常盘台宿舍已经允许带个孩子住了？”

  “……已经不想再吐槽你了。算了，你继续睡吧，我先挂电话了。”

  “嘟，嘟——”

  闹哪样？

  而后，放下手机的一方通行察觉到最后之作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十几分钟后，一方通行愉快地拉开今天第一罐咖啡。

  苦涩弥散在口腔时，他愉快地感到——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你不准备给姐姐大人回个电话吗？御坂御坂明确指示一方通行接下来该干的事。”

  “轮不到小鬼来指手画脚。”一方通行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喂？”

  “……干嘛？”

  “应该是老子来问才对吧，还是说，你一大早打个电话就是为了检查一下生活不健康的一方通行大人是否存活？”

  “才不是！……”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

  “呼……我说啊，你根本就不关注网上的讨论吗？”美琴深呼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开口。

  “这几天没有看啦，别说废话。”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没什么。”

  御坂美琴又不说话了，只传来清晰的呼吸声。

  一方通行用眼神示意最后之作把所谓“网上的讨论”告诉他。

  “那个，你也不用费心去查啦。

  “简而言之，那天去游乐场被人看见啦，网上很多人讨论咱俩的关系……

  “那，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哦。因为这种事情麻烦初春也太小题大做了，但是，果然走在学校里总被人用好奇的目光探究是一件不好受的事……之前也会有人注视没错啦，现在却是因为这样的事……所以啊——”

  电话那头的御坂美琴忽然提高了声音。

  “——你这个混蛋，赶紧给我负起同为当事人责任来啊，听到没有？！”

  然后通话被很有气势地终止了。

  气氛已经很到位，一方通行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去和她会面。

  但是，那家伙根本就忘记要告知会面地点了吧？！

  “姐姐大人果然紧张到忘记了啊，咳咳，在公园哦，御坂御坂在绝佳的时机展现出惊人的工具人作用。”

 ——

  最后，一方通行带着最后之作一起出门。

  他的手心微微沁出汗，不由得紧张起来。

  

  终归，没有期限的恋爱即将到来。

  

    

—end.

  

————————

  

  “御坂御坂只是去找下位个体们玩，没有八卦的心思，也没有躲藏起来偷偷记录并上传到御坂网络的想法！”

  

 ————————

  注

「可爱屋」¹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ね 一些写完后的话，可以不看，实质是发电

║排版乱乱的不要介意捏

║一个月三千字，半天也是三千字（）

║ddl的我：

  有个东西不太会，查一下→这个东西有趣，也看一下→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打开老福特→随手刷一下首页，又被诱惑得乱七八糟→回归初心，打开草稿↲

  ➠有个东西不太会，再查一下→这个东西有趣，也看一下→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打开老福特→随手刷一下首页，又被诱惑得乱七八糟→回归初心，打开草稿  ×n遍

║这里塞几句正常的话：感觉还是有点赶哟，斯米马赛❤️可能还是有一些细节忘记写了，改天想起来再修改一下。没啥文笔，ひひひ

║在这里胡言乱语让社恐有一种得到释放的感觉，请原谅！请原谅！请原谅！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