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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开水

【番波】COMMU100%(23)

把存货发发,进入完结倒计时了

  


轮胎在触须黏腻的表面上有些打滑,但鸣上悠并没有就此停止驾驶。在他不断深入的途中,还有源源不断的树状血肉生长出来,试图把他缠住——这些无一例外被伊邪那岐大神削得粉碎。

他的目标就是矗立在尽头、那座宏伟得犹如神殿一般的建筑。可惜血红色的光芒破坏了它应有的美感,显得非常不祥。就像里面供奉着的不应该是神祗,而是某种应当被封印进地狱里的恶魔才对。

青年就硬生生地从红潮中分出一条路,破坏最后的机关,最终的大门还是在他面前打开了。触须们顿时不再狂乱地舞动,它们如同雨后钻出土壤又被扔到水泥路上暴晒的蚯蚓,不甘地挣扎着,最后化成血水,在神殿似的建筑底部翻腾,往石壁......

把存货发发,进入完结倒计时了

  


轮胎在触须黏腻的表面上有些打滑,但鸣上悠并没有就此停止驾驶。在他不断深入的途中,还有源源不断的树状血肉生长出来,试图把他缠住——这些无一例外被伊邪那岐大神削得粉碎。

他的目标就是矗立在尽头、那座宏伟得犹如神殿一般的建筑。可惜血红色的光芒破坏了它应有的美感,显得非常不祥。就像里面供奉着的不应该是神祗,而是某种应当被封印进地狱里的恶魔才对。

青年就硬生生地从红潮中分出一条路,破坏最后的机关,最终的大门还是在他面前打开了。触须们顿时不再狂乱地舞动,它们如同雨后钻出土壤又被扔到水泥路上暴晒的蚯蚓,不甘地挣扎着,最后化成血水,在神殿似的建筑底部翻腾,往石壁上留下一道道污痕。

青年站立在最顶点,他知道,往前一步,他也许要面对的就是最终的答案了。

在这种情形下,他难得的感到了战栗,就像当初面对足立透那样,或许比面对那位青年刑警更要紧绷上一点,足以比肩伊邪那美了。

他终于看清了印象空间的底层到底有什么——

那是成千上万个牢笼,扭曲的管道,以及一个巨大的圣杯。

  

  

随着他的造访,黑色的圣杯逐渐变得明亮起来。鸣上悠能明显地发觉牢笼里关押的阴影正为它源源不断地传输着力量,简直像是一颗浮夸且畸形的心脏。镶嵌在圣杯正中的齿轮如同眼睛活动着,静静凝视着这个渺小的人类。

“看起来你就是他选中的筹码。”圣杯的声音很低,“你身上,也有伊戈尔的印记。难道是出于这种原因么?”

鸣上悠警惕地盯着它,并没有搭话。

见他没有回答,圣杯却也没有过多不满,祂问:“你费力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出凶手,对么?但是有人会相信你的说辞吗?”

“……”

“你的努力真的有意义么?只要你和所有人一样,不思考,不要做出选择,一切都会变得美好。没有犯罪,没有痛苦的世界,正是民众所希望的世界。”

鸣上悠沉默了一会,说:“这是乌托邦。”

圣杯说:“不错。这是乌托邦。但这也是民心所向。”

“作为一个圣杯,你知道的不少。”鸣上悠说,“不过可惜,我对哲学类的话题一直不太感兴趣。”

“意志如此坚定,不愧是诡骗师选中的人选……”圣杯赞叹,“这愚蠢,也是和他如此相像。那么,新的世界更不应该给你留位置了。”

成千上万束光猛然集中在一处,鸣上悠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眼睛剧痛,似乎下一秒就要流泪,他顾不上狼狈,咬着牙立刻往一旁跌扑出去,但是圣杯笼罩的范围太大了。他仿佛一只暴露在太阳之下的吸血鬼,几乎无处可逃,不论向哪里躲避,都会被准确地捉住。

伊邪那岐大神在他的指挥下做出防守的姿态,但他知道此刻在他身边的伊邪那岐大神,还没有完全恢复到与伊邪那美抗衡的程度。

就像一个赌徒。

然而,有什么将他与伊邪那岐大神用力地撞出了大门,鸣上悠在刺眼的光线与朦胧的生理泪水中看见了一道黑红色的身影,有几片羽毛在他手边飘落。

他猛然想起在东京塔的那个晚上,摇摇晃晃的电车里,雨宫莲的发丝被车窗外的霓虹灯染成粉红色。他们离得那么近,以致于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是如此的清晰。雨宫莲说:“嗯,即使情况不怎么好,但还是能赌一把的啊。”

仅仅是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自己一直追寻着的问题的答案。

  

  

他是被掀飞出去的。在普通人眼里,大概就是不知从哪窜出来后惨烈地摔了一跤。

令鸣上悠有些吃惊的是,猫车——真名为“摩尔加纳”(猫告诉他)的奶牛猫竟然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出来。白钟直斗跟他一起把孩子们送回家了,猫说,大家都很累,几乎是一到家就睡着了,然后直斗小姐接到了电话,对面硬要她过去一趟,大概是突发的什么案件。如果不是警车都来接她了,她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噢。”鸣上悠说。

摩尔加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你之前的行为笨的要命,但是……幸好你平安的回来了。”

鸣上悠又点点头。

“你……”摩尔加纳似乎想说什么,可马上放弃了,他泄气地甩甩尾巴尖,“你真是吾辈见过的第二个淡定的人类。面对一只会说话、会变成车的猫,你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那是因为有先例。鸣上悠说,又问:“第一个是谁?”

“啊,他是……”猫迟疑着。

“是莲吧。”

摩尔加纳不说话了。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你果然见过莲。”

  

  

“莲说他住学生宿舍。”鸣上悠平静地说,一人一猫慢慢地向卢布朗咖啡店走去。鸣上悠说自己想念这里的咖喱饭了,摩尔加纳顿了顿,说吾辈也想念卢布朗咖啡店。

“啊,是吗。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啊……”猫尖利的爪尖碾着路边的石子,发出滋滋的杂音。摩尔加纳沉默了一会,鸣上悠听见他噗嗤一声,居然低低的笑了。

“鸣上警官,你大概没有到秀尽瞧过吧?”猫垂着脑袋,说,“秀尽是没有学生宿舍的。”

青年无奈地笑了:“我没有入校的特权。”

“吾辈也知道。”

“那个……吾辈想说的是,莲,他……”摩尔加纳的尾尖不安地抽动着,他的嗓子里像是卡进了一块铅石。

鸣上悠浅灰色的目光慢慢地降落下来了:“他‘消失’了。是吗?连着躯壳,和有关他的一切。”

摩尔加纳终于忍不住,扑进青年的怀里哭泣起来。

“所有人、所有人都不记得了……吾辈也是……”奶牛猫咪咪地哭着,“作为从印象空间诞生的引导者,居然直到看见了监狱,吾辈才想起来……”

猫的生理构造让他无法正常地流出眼泪,但他的叫声悲伤得惊飞了停在路边的一小群麻雀。

鸣上悠抱住了他,一下一下地为他顺毛。实际上,摩尔加纳不知道的是,隔着猫咪温软的皮毛,鸣上悠的手冷的像刚刚从深海里浮上来的一块冰。

“和我说说吧。”

对上那对蓝眼睛,鸣上悠轻轻地说:“和我说说吧,有关莲的一切。”

  

  

>>>有关雨宫莲的一切

怎么说呢,莲真的是吾辈见过最奇怪的人。我们的相遇不怎么愉快,噢,并不是说我们互相看不顺眼的意思。而是那时候我们都处于困境之下——我打不开牢房的锁,他刚刚觉醒人格面具,对误入的宫殿一窍不通。但是就这么一个呆呆的家伙,居然能带领我们成功逃出去,所以吾辈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家伙一定是可塑之才,未来最有利的助手——喂,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身体是猫总不太方便,交流是一个问题,还有就是东京太大了,容易迷路。吾辈就干脆和莲住在一起,他住的地方,又小,又破。不过吾辈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忍下来咯。当然不是因为看他孤单一人太可怜!

后来攻克了鸭志田的宫殿……噢,你大概不认识他。这人没有后面几位出名。我们队伍的人数就渐渐壮大了,说起遭遇,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吧。莲他……他和你说过吗?哦,关于这个,他没有撒谎。栽赃,少年犯……全是龌龊大人们干的好事。好吧好吧,你这一类的不算在内。

总之,心之怪盗团就这么草率的成立了。那个时候,我们只有四个人。莲作为最有天赋的人格面具使,由他来担任怪盗团的团长。然后,心之怪盗团预告的对象越来越多,人数也越来越壮大——嗯,没错,你猜对了,你今天遇上的那群少年,其实都是怪盗团的一员哦。很惊讶吧……只不过他们都忘记了而已。

也许是我们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了,吸引了狮童正义的注意。要吾辈说,他可真是个十足的蠢蛋,又坏又蠢。他让自己的儿子,叫明智吾郎的侦探——怎么,看你的表情,连这个都猜到了?——来接近我们,妄图从内部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还好吾辈英明,看透了他的小小破绽。但是这是个死局,我们破局的计划太冒险了。没有人敢第一时间承担起作为诱饵的职责……只有莲毅然决然的站出来了。那时情况已经危急到可怕的地步,如果稍有不测,他可能就会真的死掉。

但是他没有死。

他受了很多伤,挨了打,还有过量的致幻剂……但就这么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他居然还带领着我们攻克了狮童的殿堂。有时候吾辈觉得他更适合当一只猫,因为他好像真的有九条命的样子,怎么都用不完。

不过就在这个节点,我们出了差错。你也看到了,在攻克狮童的殿堂之后,民众反而更加懈怠,我们便一致认为是印象空间出了问题,所以……那就是怪盗团的最后一次活动了。我们坚持着与伪神对峙,但是我们的力量太渺小了。民众的认知不够,当时没有得到足够支持的我们,只能接受作为反抗者被抹除的结果。

那个时候,还是莲站出来了。他的脑子大概的确与我们的构造不太一样——所以我才说他奇怪——分明已经失败了,居然还说我们能赢……他的胆子很大,大到面对圣杯都敢提出交易。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既然你与伊戈尔打过赌,那不如再与我打一个。”

圣杯说你拿什么来赌?

诡骗师的力量,够不够?

不够。拿走了力量,你也可以借助别人的。

这副躯体,够不够?

不够。拿走了你的躯体,你还在别人的记忆里活着。

那与“雨宫莲”有关的一切呢?

伪神这才说,以上所有的筹码加起来,才够得上与神明打赌的份量。

莲就说,他要赌机遇。未来一年之内一定会有一个真正的裁定者出现。圣杯答应了。祂赌不会。

所以……自那以后,“雨宫莲”消失了。

笨笨的,呆呆的,傻傻的,奇怪的,电波的,敏锐的,强大的,温柔的,自信的,机灵的,有魅力的,偶尔自恋的,胆大包天的,总是关切着别人的,泡咖啡非常苦的,做咖喱非常辣的,会逼着自己硬撑大爆炸汉堡的……

太多太多了。说不清楚呀。

……这就是关于雨宫莲的一切。

  

在摩尔加纳低低的声音里,鸣上悠把自己的记忆提纯,慢慢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雨宫莲。

“他……”

“嗯,吾辈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奶牛猫的肉垫踩在他的肩膀上,“你是莲选中的人。吾辈认为告诉你也无所谓。”

“他那一年以来一直居住的地方。就在这里。”摩尔加纳说。他们停住了,卢布朗的风铃还在发出清脆的响声,空气中传来咖啡的气味。

  

  

鸣上悠第三次来到这个阁楼。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雨宫莲,这个倔强的少年,为什么要把这里挑选成异世界最初的舞台。大概与夜间航行的船只不能没有灯塔是同一个道理。

他终于看到了与之前不太相同的东西。厚厚的杂货之下,压着一张窄窄的床铺,架子上留着一盆绿叶植物,已经枯黄了。而老旧的写字台上,静静地放着一盏台灯。鸣上悠拉开椅子,随意地拍了拍擦不干净的灰尘,坐了上去。

台灯已经坏了。室内阴沉沉的。但是他还是能看清没有被杂物压住的桌角上,有一行小小的字。

“摩尔加纳的爪印。”

旁边是几道小小的爪痕。

好小。他忽然想。但是足够温暖。

原来这里就是雨宫莲在东京容身的地方。

风出神游Root

【番鬼】深夜俱乐部(34)■■■■■■

*阅读须知见(1)


(34)■■■■■■


“阳介人呢?”

鸣上悠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排花村阳介的座位空无一人。

里中千枝指了指对方桌下的书包,随口回道:“他有来学校啦,现在大概在三年级那边?已经好几天了……嘛,用脚趾想都知道他是奔着什么去的。”

这么说的话,的确最近课间都不太看得到阳介……悠摸了摸下巴。

他还记得自己先前委托阳介调查小西早纪受伤的事,但对方一直没有给他回信,看来沟通是进行得很不顺利了。

悠稍微有点担心,屡次在学姐处碰壁的阳介会不会不小心刺激到小西早纪,亦或是被对方伤害——但转念一想,花村阳介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他既没有放弃、回来报告结果,也没有向周围人...

*阅读须知见(1)


(34)■■■■■■


“阳介人呢?”

鸣上悠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排花村阳介的座位空无一人。

里中千枝指了指对方桌下的书包,随口回道:“他有来学校啦,现在大概在三年级那边?已经好几天了……嘛,用脚趾想都知道他是奔着什么去的。”

这么说的话,的确最近课间都不太看得到阳介……悠摸了摸下巴。

他还记得自己先前委托阳介调查小西早纪受伤的事,但对方一直没有给他回信,看来沟通是进行得很不顺利了。

悠稍微有点担心,屡次在学姐处碰壁的阳介会不会不小心刺激到小西早纪,亦或是被对方伤害——但转念一想,花村阳介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人,他既没有放弃、回来报告结果,也没有向周围人请求帮助,说明他应该有自己的计划,在他主动开口之前擅自插手,就太不识趣了。

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介入吧。

“呐,鸣上同学。”天城雪子忽然出声,“之后的户外教学,你会去吗?”

为时一天半的野外生活体验,除了必须和同班同学分组行动以外,和露营也没太大差别,饭靠小组自带的食材自行烹饪,睡觉则是在帐篷里。虽说和大自然亲近是难得的体验,但对八十稻羽人而言,那走在马路上就能望见的、山上的景色,即使置身其中也没什么值得感慨的……

“我请了假,就在刚才。”鸣上悠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盖了章的假条,“保健老师帮我伪造了病历,轻松过关。”

虽然教导主任当场对他健壮的体格表示了质疑,但很快就同样因为他健壮的体格表示了支持,真是校风日下,道德沦丧。

千枝惊了,“诶?!怎么说也是老师,为什么会答应做那种事的?”

悠收回假条,耸了耸肩,“也许他分得清我是不是真的有事需要请假。”

作为保健老师兼心理辅导,心理学显然也是那位神秘的江户川老师的专长之一,所以看得出来……么?

这种敷衍的理由嘴上说说也就罢了,真的相信就太傻了。

鸣上悠对江户川和结城理来自同一地方这件事仍有疑虑,他怀疑对方的身份不止是一位老师那么简单,但一直没能抽出空来进行详尽的调查。不管江户川同意帮他请假,是因为知晓CLUB的情况,还是从其他渠道得到的信息,都是次要的——各种细微的迹象和模糊的直觉都告诉他,对方对他没有敌意,至少也是个中立者,现阶段有这个结论就足够了。

“请假期间,你要一直守在CLUB吗?”雪子问。

厄瑞波斯的存在仍然是个秘密,毕竟与CLUB的使命相关,悠想尽可能处理得谨慎,至于结城理“生病”的事就没有必要隐瞒了,所有人都知道,而且都在想方设法为鸣上悠的各种偷跑打掩护。

“不会一直,我舅舅要在警局加班,我得回家给菜菜子做饭。”悠回道。

现在他已经没有最开始几天那么紧张了,结城理的状况虽然没有好转,不过也还算稳定,每天都能清醒几个小时,另外,白钟直斗在不久前告诉他,她的上级已经派遣了数位特工来到八十稻羽,保护防守松懈的CLUB。虽说悠不确定这些连影子都没见过的人能派上什么用场,甚至怀疑他们有趁火打劫的可能,但有直斗的担保,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而且多少也算是一种立场的表态,总比无动于衷要好。

雪子想了想,提议道:“可是,你一个人还是有些分身乏术,不如把菜菜子妹妹接到CLUB留宿一晚?”

悠挠了挠头,让菜菜子和虚弱的理待在一起,在他眼里有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惊悚感,“这个嘛…菜菜子喜欢理,肯定很乐意,但我舅舅大概不会同意的……放学之后我打电话问问他吧。”

“总之就拜托你看家咯,鸣上!”千枝笑嘻嘻地拍着悠的肩膀,“反正对你来说,和店长待在一起比什么户外教学要开心多了吧?就当作额外的休假好了!”

鸣上悠对结城理异乎寻常的关心,他们都看在眼里,其中猫腻早就不必明说。众人并不知晓结城理的“病”有一部分是鸣上悠的责任,在他们眼里,鸣上悠照顾对方的目的相当纯粹,而结城理也没有拒绝,这完全是双向奔赴的信号,所以特搜队众人对这段感情的乐观程度甚至远超两位当事人,至于鸣上悠,他在短暂的飘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鸣上悠何尝不希望他和结城理的感情再纯粹一点呢?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在结城理出言坦白的那一天之后,鸣上悠曾无数次回忆那时的情况,最终得出结论:当时的自己高兴得还是太早了些。

悠觉得,理对自己应该是有一些喜欢的,但他心里地位最高的显然是责任与使命。他愿意袒露自己的感情是新发展的必要开端,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不是个好兆头,那一定意味着推动他的力量不止是感情,否则的话,他就会像之前一样保持缄默,那才是他惯性的做法。

要让理放下所有包袱的话,只有让他不再是CLUB之主这一条路吗?……悠在心中叹息。

……鸣上同学…有什么烦恼吗?

鸣上悠诡异的沉默令雪子心生疑惑,但惯常的笑容很快回到了那家伙脸上,好友千枝又始终过于乐观,让她有些不好开口。

雪子早就意识到,鸣上悠最近积攒了许多压力,有些她能懂,有些则不能。她曾提议让特搜队轮流在CLUB值夜,却遭到了鸣上悠的拒绝,且没有给出具体原因。虽然这没什么,由鸣上悠和小熊来承担也不至于将他们压垮,但雪子和先前的阳介同样,都从鸣上悠的怪异行径中窥出了一丝独断专行的味道,让她很难不担忧。

明明是一起战斗的队友,作为领队更是辛苦,要是他能多依赖我们一些就好了……雪子暗暗叹气。

……

“是…是……嗯……明白了。请注意休息,早点吃晚饭。”

鸣上悠挂掉座机,菜菜子在饭桌旁歪着头看他,问:“是给爸爸打电话吗?”

悠回道:“是啊,我问他能不能带你去理那边留宿。”

菜菜子眼前一亮,“可以吗?!”

“他说不可以。”悠无情道。

“唔……!”菜菜子一气,扁了扁嘴,嘀咕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哥哥也在,为什么不可以呢!”

悠随口替辽太郎圆道:“大概担心你在陌生环境睡不着觉吧……再说了,你是女孩子,理是男孩子,舅舅会抗拒也是理所当然的。”

闻言,菜菜子的眼神变得有些无语,她虽是刚上小学的年纪,同学中却是有与异性互有好感的例子,让她在耳濡目染中学习了不少,完全能理解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想太多了啦,真是的。”她叹了口气,但没有更进一步反驳,她还是能理解家长的苦心的——即使她隐约觉得,把这种话题和那个神圣的地方联系在一起是一种亵渎。

晚饭过后,小熊还在从CLUB赶来堂岛家的路上,兄妹俩便看着电视消磨时间。

今天的新闻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主持人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难道又有凶案发生了?

“啊!理世的演唱会!我有听说就是今天!”

看到电视上少女的照片,菜菜子的眼睛一下又亮了起来,神情期待,想要在电视上听到哪怕几秒钟的片段——但她的表情很快转为困惑,乃至震惊。

“知名偶像久慈川理世,于今日在御台场召开的演唱会突发事故,活动紧急中断,在场粉丝录下了视频。视频显示,在演唱途中,台下粉丝忽然一拥而上,像是有组织有预谋一般……”

新闻中的录像是用手机拍摄的,分辨度相当低,时长也很短,在台下许多人冲上场后,视角就变得一片混乱,最后掉到了地上并中断。而主持人的解说也不甚清晰,似乎事情的来龙去脉尚未调查清楚,可以确定的是,有人在混乱中重伤,不过没有出人命,至于最大受害者久慈川理世本人的情况,新闻没有详细描述,只说还在医院,不清楚是受了伤还是受了惊吓,亦或是两者兼有。

“居然出了这种事…!”菜菜子缩了缩肩膀,既失落又害怕,还有愤怒,“理世…肯定被吓到了吧?……那些人真过分!”

“久慈川理世啊,最近的当红偶像……年纪比我还小。”悠摸了摸下巴,略感怜惜,但更多的是沉思,“我记得她老家在八十稻羽?”

“是的哟。”菜菜子点头。她还没到真正爱追星的年纪,之所以喜欢这位偶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方与自己是同乡,让她有种亲切感,剩下才轮得到长得好看、唱歌好听等因素。不过,公开场合居然能发生这种事故,就算不是粉丝也会为受伤的人气愤的。

从仅有的视频片段来看,事情确实发生得突然又蹊跷,冲上台的粉丝明显是有备而来,视频中却看不出他们要那么做的原因,就算这是事先预谋好的,也得有个集体行动的信号才对,但仅凭新闻中的信息,悠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说那位偶像被什么人盯上了呢?……他托腮沉思。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实多半是后者,但他一不知事故全貌,二不知久慈川理世现状如何,再怎么假设都是瞎猜。虽然事情蹊跷,但娱乐圈的阴暗基本不必赘述,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作为局外人,最多打抱不平一声而已,他之所以在意,也只是因为久慈川理世是稻羽人,让他下意识警惕这起事件波及到稻羽的可能性而已。

“之前理世就说过自己想要退隐了,会是因为这个吗?”菜菜子担忧地看向自家哥哥,“她的粉丝不希望她退隐?所以才那么激动?”

“……有可能,但也不好说。”悠含糊地回应道,“不管怎样,都是伤害她的人不对,她肯定能得到应有的补偿的。”

菜菜子沮丧道:“但是,她肯定会更加坚定退隐的决心,以后就再也听不到她唱歌了。”

“干偶像这行的人,入行都早,远远没到能为自己的人生作出决定的年纪,会感到动摇才是正常的。”悠说道,“久慈川的事业如日中天,想退隐也许是有特别的原因,也许只是不想继续这份工作了,没什么奇怪的。无论如何,作为粉丝,真想支持她的话,就应该放手,让她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菜菜子用力点了点头,“嗯!菜菜子才不会像那些人一样野蛮!”

没过多久,小熊抵达堂岛家,悠随即离开前往CLUB。他推开结城理的卧室门时,后者正坐在床上看书,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晚上好。”悠主动打招呼,“我带了布丁,要吃吗?”

“嗯哼。”

“……”

见结城理答应,却不肯放下手中的书,鸣上悠只好在他边上坐下,用勺子舀起一块布丁喂到对方嘴边。

结城理张口叼住勺子,眼神始终专注地停留在书页上,鸣上悠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破旧纸张上那蠕虫般的字迹看得他头晕恶心,他下意识偏过头去,然而这个动作暴露了他偷看的事实。结城理抬头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警告道:“看多了会发疯啊。”

“你就不会?”悠问着,又舀起一块布丁。

“我阈值比较高。”理吞下第二口布丁,然后摇头表示满足。

悠开始吃剩下的布丁时,他反倒放下了书,似乎在思考什么。悠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他沉默几秒后回过神来,反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悠愣了一下,回道:“不,一切都挺好的……怎么了吗?”

结城理平静的神情中夹杂着些许茫然,他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有点违和。”

“……?”

如果不是确定对方睁着眼睛,鸣上悠可能会以为他在说梦话,但既然他是清醒的,所谓的“违和感”多半确有其事,于是悠立刻正色问道:“哪里违和?”

结城理仰起头,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随后问道:“你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就在今天。”

悠边思考边回道:“奇怪的事……他们明天要去户外教学应该不算吧?好像没——等等。”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顿了顿,不确定地道:“我刚才看到一则奇怪的新闻,算吗?”

他将新闻的内容复述了一遍,结城理静静听完,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鸣上悠能从细微处察觉到,对方的心情骤然变得极差。

——看来他猜中了,这则新闻就是“违和感”的来源,但为什么?

“那个偶像是八十稻羽人,这一点很重要,是吗?”

悠慢慢咽下最后一口布丁,问道:“你认识她?还是说她认识你?”

“你们会认识的,在不久之后。”结城理的神情略显阴郁,“……但是,这件事本不应该发生。”

两年前,他在“夹缝之地”所认识的那个久慈川理世,退隐前并未有过遇袭的经历,这样的事件不太可能是他曾短暂与未来人沟通的蝴蝶效应所致,也就是说,这是“又”一起与他的记忆、与原本的历史有所出入的,“不该发生的事故”。

悠心中一动,他想起来自己夜半难眠时,曾臆测结城理帮助自己的理由,当时他就想过,结城理也许穿越过时间,亦或是拥有未来的记忆,而对方眼下的话几乎明牌验证了他的猜想,不过,他还是想听对方亲口承认。

“不应该发生是什么意思?”他追问道,“事件背后果然有超自然力量作祟?久慈川理世现在安全吗?”

结城理目光沉沉地看着鸣上悠,对方还没有意识到这起事故真正的重点所在。

是的,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与“既定的未来”有出入的“现实”,不是第一次对整个世界感到违和了……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理论上来说,发生在七年前,鸣上悠十岁的时候。

为什么说是理论上?因为那时候他自己也只有十二三岁而已,还是个尚未继承CLUB的普通人,自然没有任何力量和手段去感知、证明那件事的发生。他知道那起事故的存在,已经是今年的事了,而就在两年前,他抽空来到八十稻羽时,还不曾从堂岛辽太郎口中得知那起骇人听闻的事故——多半是因为,它在那时候还“不存在”。

被改变的不止有未来,还有历史。

鸣上悠,在十岁这个时间节点,他遭遇了足以扭转人生的剧变。那起事故并未牵扯到他的家人和朋友,被改变的只有他自己而已,而恰好,他将新的自己包装成了合群的模样,以至于结城理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对方和自己记忆中的“鸣上悠”,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关键的转折点,就在于那起事故。

如果,鸣上悠十岁那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会成长为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尽管现在的他也能做到与另一个自己相同的事,但本质上终究有些不同……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以结城理的立场,他没有资格评判鸣上悠是变得更好还是变得更坏了。他真正在意的是,如果鸣上悠的变化不是出于蝴蝶效应、不是偶然,那究竟是谁干的?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改变了他?

有久慈川理世遇袭一事作为照应,现在的结城理可以确定,这两件事的确都不是偶然,不是像白钟直斗提前到来那般的蝴蝶效应。显然,拥有“未来”的记忆——或者说,视界的人,不止他一个。

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有某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在暗中操纵着一切,它对万物的影响都深不可测,只需通过一些细微的改变——比如说,干涉某一个能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之人的“过去”,就能间接干涉他所见的,“既定的未来”……毫无疑问,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这是神的领域。

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扭转固有的因果,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厄瑞波斯的变化也是祂的手笔——不,不是同一人所为的话反而更加麻烦……只是想要停止CLUB的机能的话,方法有很多,何况现在就是CLUB最脆弱的时候,如果祂是敌人,为什么不直接出手?祂到底想要什么……?

结城理被脑海中纷乱且沉重的想法压得头疼欲裂,他垂下头,视线无意识地落到平摊着的书页上,他模糊地看见墨迹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的视野中蠕动,几乎要从纸上跳出来、钻进他的眼珠……

针扎一样的疼痛让结城理条件反射地动了起来,他猛地抬手将那本书扫到一旁,难得暴烈的动作吓得鸣上悠一怔,连忙控制住他,急道:“理!冷静!”

结城理没有听到鸣上悠的话,只是眉头紧皱,因为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久违的沸腾之音:

【你终于意识到了,世上没有偶然,你以为的偶然,不过是为你准备的陷阱。】

结城理按捺着强烈的不适感,在心中嘲讽道:“是你做的吗?……不,你没有那样强的力量。”

【哼……】迦具土居然没有反驳,甚至承认了,【的确,吾借用了人类神话时代的信仰,才得以将仇恨之力化身为神。此身与尔等已是云泥之别,但在吾之上,还有更加古老、神秘,也更贴近世界根源的存在,而你要面对的,是在那之中也最为强大的二者…之一。现在,你还认为自己有胜算吗?】

“……我死去的话,你这具分身也会消散,你若认为我必败无疑,就趁早有多远滚多远。”

【正如你刚才所想,祂只是想要杀死你的话,有一万种方法。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唯一的原因就是祂并不想要你死…至少不是现在。】

“你不想走,又出声提醒我,是打算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不要误会,吾不是你的同伴,将来也不会是。你的痛苦和孤独才是吾的食粮,爱、友情、希望什么的,只会让吾恶心。】祂说着,毫不掩饰话中的傲慢和嫌弃。

【你知道,吾曾经期待那对父子达成他们的愿望,可惜,他们的眼界和力量终究没有超越人类的范畴,在那之后,吾想了很多,关于怎么做才能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大的改变,以及更大的…灾难。】祂顿了顿,语气中竟多了一丝兴奋和狂热,【如此短的时间,尚不足以得出结论,但吾竟有如此幸运,能被卷入这场由祂所编织的游戏中!吾留下的唯一原因,就是在这一等席上,亲眼见证新世界的到来!届时,不止是这颗小小的行星和其上无趣的社会,恐怕群星之间的秩序都会天翻地覆!……从未踏出过襁褓的你们,能想象那样的未来吗?呵呵……】

“……”

“……理?”

【这就是吾的想法,至于你,CLUB之主……作为取悦众神的祭品,你只需要挣扎到最后就可以了。】祂说道,【如果实在难以坚持,与其一损俱损,不如一荣俱荣,你认为呢?——届时,新时代的纪念碑将以你的名字起首,那可是无论你亲手杀死多少愚昧的人类都无法换取的功勋,崭新的、升华的阶梯……】

“理!”

结城理终于回过神来,微微抬头,迎上鸣上悠担忧的视线,“没事吧?幻听了吗?我好像听到你在自言自语……”他用手背摸了摸理的脸,又搭上对方的额头,喃喃道:“体温突然之间变高了……心脏又疼了吗?”

理咽了咽口水,按捺住被迦具土的话挑起的恶心感,习惯性地脱口而出:“没什么。”

然后,他顿了顿,“……最近,小心点。”

又转移话题……悠无奈地放下手,回道:“你指久慈川理世?我会注意。”

让鸣上悠对久慈川理世保持警惕,可能正是幕后黑手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手段,但久慈川理世遭遇的袭击非比寻常,后果也难以预料,不能就那么置之不理,即使已经知道这是个阳谋,也非趟不可了。

“帮我把书放办公桌上去。”

说完,理像是失去了所有动力,身体一点点往下缩,脱离了悠的怀抱,最后慢慢钻进被窝中,闷声警告道:“不许偷看。”

悠捡起书,随口应道:“是是…你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书你看了都疯,我当然更不敢——”话没说完,他就被瞪了一眼,当即一缩脖子,“好啦,我什么都没说。”

风出神游Root

【番鬼】深夜俱乐部(32)勇气

*阅读须知见(1)


(32)勇气


从毫无知觉的虚无中挣脱出来,首先窜入身体的感觉便是冷,像是赤身置于宇宙真空中的感觉,与“死亡”紧紧相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尚有一分余力,不至于不知不觉地越过那条界线,在睡梦中死去。

只是,仍然很冷。

而且,与寒冷一同袭来的,还有些他并不愿回想的记忆,它们就像毫无营养的土块,被当做果腹的食粮填进他内心的空洞中,只能忍一时之饿,终究是饮鸩止渴。

离开严户台前最后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隐隐刺痛。也许我不该给由加莉留下贵宾卡的……结城理心想。

那时,他还怀有一丝能与对方重建友谊的希望,亦或是对方有朝一日恢复记忆的希望,但他错误地低估了自己活到那...

*阅读须知见(1)


(32)勇气


从毫无知觉的虚无中挣脱出来,首先窜入身体的感觉便是冷,像是赤身置于宇宙真空中的感觉,与“死亡”紧紧相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尚有一分余力,不至于不知不觉地越过那条界线,在睡梦中死去。

只是,仍然很冷。

而且,与寒冷一同袭来的,还有些他并不愿回想的记忆,它们就像毫无营养的土块,被当做果腹的食粮填进他内心的空洞中,只能忍一时之饿,终究是饮鸩止渴。

离开严户台前最后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隐隐刺痛。也许我不该给由加莉留下贵宾卡的……结城理心想。

那时,他还怀有一丝能与对方重建友谊的希望,亦或是对方有朝一日恢复记忆的希望,但他错误地低估了自己活到那一天的难度。他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对方真的寻来,CLUB却已经易主,他通过那张卡片间接寄予的承诺,会化作怎样的报应数倍返还。

岳羽由加莉,还有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SEES的其他人……在结城理看来,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承受着远超常人的苦痛,却持之以恒地为自己和他人的幸福而战斗,他们值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值得一个美好的未来,不应该被他的愚蠢和扭曲干扰人生,然而,他给予他们的、迟来的补偿,最终却将又一次伤害他们。

“别想……睡吧……”

耳边传来一声模糊的叹息,语句被断断续续地擦除,听不真切,只有环绕着身体的温暖持续地驱散着寒冷,让结城理本就困倦的意识禁不住地下沉,再次回到那片虚无之中。

……

他再次睁开眼时,就像难得睡了个好觉,精神意外的平静。先前身躯的触感似乎只是错觉,他身边并没有人,只有怀里塞着个半冷的暖水袋。

……但他的衣服确实被某个人换过了。

结城理低头看了眼睡衣的衣领,抿了抿嘴。

他能感觉到身体机能在正常运转,没有疼痛也没有损伤,但从床上坐起身来仍是一件相当费劲的事,他的能量只够维持基本体征,多余的部分全都拿去与厄瑞波斯的力量作了抵消。这不是他自己的意志做的决定,但如果不那么做,遭殃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八十稻羽甚至更多人了,所以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如既往。

无论如何,他没有立刻死去,现状总归比最糟的情况要好一些,在情况进一步恶化之前,他必须做些什么……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推开,结城理微微抬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结城先生?”白钟直斗惊讶地眨了眨眼,欣喜之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醒了,没敲门就进来……你要换衣服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我倒是想起来,那也得起得来才行……结城理心想着,嘴上淡淡道:“没事,进来吧。”

直斗松了口气,从善如流地进屋,反手关上门,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同时打量了两眼结城理的气色,开口道:“你还好吗?有感觉哪里不适吗?”

说实话,保持坐姿对现在的结城理而言很吃力,他按捺着躺回去的冲动,疲惫地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直斗礼貌地摘下帽子放在膝盖上,解释道:“本来应该是鸣上学长在这里的,但他的舅舅堂岛先生给他的班主任打了电话,他没能请到假,而我的身份请假很容易,他就委托我过来一趟。”

结城理盯着直斗,“你们很信任彼此啊。”

直斗微妙地笑了笑,貌似扯开话题般玩笑道:“学长给我推荐的拉面很好吃。”

她不确定结城理是否清楚电视世界中发生的事,但她能确定鸣上悠的行为是出于对方自身的意愿,而非结城理的指挥。她与鸣上悠已经达成了和解,但结城理对她的真实态度如何,暂时还不好说,单独直面这个人多少会让她心生忐忑。哪怕对方此刻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威胁,但那双难以看穿的深邃眼神为一位侦探带来的不安全感,却更甚于一具强横的躯体或是一把尖刀。

“如果他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结城理说道。

“不,没有那回事——”

直斗为对方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下意识开口反驳,但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没关系,只是我们对彼此都有些小误会,已经过去了。”

结城理并不意外地微微点头,随即沉默下去。直斗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便道:“果然还是不舒服吗?那便再歇息会儿吧,我这就出去。”

结城理抬眼看着直斗,尽管他早早知道这个女孩值得信任,但她和她身后的人如何看待他又是另一回事,以现在这羸弱的状态与她谈话是非常不理想的情况,不过,事已至此,他若再不对她身后的人做些表态,可能就会失去获取对方信任的关键机会。现在的CLUB正是脆弱的时候,即使是他过去不想过多牵涉的势力,只要能帮上忙,也得尽可能争取过来,要是把这个烂摊子直接甩给鸣上悠,那小子决计应付不了。

“你有话想问我吧?”他平静说道,“难得有机会独处,想问什么就问吧,趁我还有机会解答的时候。”

直斗睁大双眼,神情微凝,她早就从鸣上悠的态度和结城理的状况看出来事态不容乐观,却不曾想结城理自己竟悲观到这种地步,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惊愕和困惑明摆在脸上,结城理却不想对无关人士解释厄瑞波斯的存在和CLUB的职能,只是道:“我的时间大概不多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在那之前为CLUB找到下一任店主,除此以外什么都不会改变。”

直斗面露担忧,迟疑着,她有这句话就足够交差了,她的权限和能力都有限,觉醒persona尚未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按理来说,她不该再深入和结城理接触了,但她的的确确还想知道更多——出于私心。

“……能说明一下吗,结城先生?先前你还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真诚地说道,“你是个好人,我不可能坐视你死去而无动于衷的!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我会以我个人的身份尽力而为。”

要说她很了解认识才几天的结城理,那压根是天方夜谭,结城理身上也不存在什么令人信服的正派气质,不过,他有能力作恶却没有去做,这本身就是一种节制;身居高位却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之轻,说明在他心里还有比那更重要的东西;特别搜查队中的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地受过他的恩情,尤其是领队鸣上悠,无论于情还是于理,他都算是她的朋友……白钟直斗的确不懂结城理此人,但这些事实已经足够她做出定论了。

“在希望有人能解答这一点上,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结城理说,“帮忙就算了,破案才是你的本职工作,我的忙你帮不上。”

直斗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变柔和了些,她的肺腑之言约莫还是起了些作用,但他的语气仍然不慌不忙,仿佛那个很快就会死去的人不是他自己,让人无奈。

想了想,直斗斟酌着问道:“如果CLUB没有店主,会怎么样?”

她似乎迅速接受了现实,但结城理对此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平静回道:“在我之前,店主之位有十年空缺,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果我死后,这个位置没人接手,人类就没有下一个十年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事态的严重性却不会因此降低分毫。直斗的神情骤然复杂,她沉默半晌,慢吞吞道:“那,你选择的下一任店主……”她顿了顿,试探道:“是鸣上学长,对吗?”

结城理没有回话,微微转头看向房门。

直斗瞬间意识到什么,头皮一麻,她匆匆戴好帽子起身,刚好撞见鸣上悠提着书包推门而入,她不确定对方听到方才的交谈没有,表面镇定,内心稍稍提了起来,低头道:“下午好,学长。”

鸣上悠回以点头,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结城理身上,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眉头微皱,过了会儿眼神才挪向白钟直斗,冲她短暂微笑:“多谢你帮忙。”

“举手之劳。”直斗压了压帽檐,“我回去了,学长,明天学校见。”

鸣上悠侧身让她离开,望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再转过身来时,他脸上多了一丝不常见的阴沉,即使与结城理对视着,也不曾收敛分毫,像暴雨前的乌云,一触即发。

结城理看着他,“我应该没有惹到你。”

鸣上悠盯着结城理,不说话,只是大踏步地走出了门,不多时又折返了回来,带着一只新的热水袋。

卧室门被迅速关紧,不漏一丝冷风,鸣上悠掀开一角被子,将新的热水袋塞进结城理怀中,把旧那只取出来放在一边,随后才在床边坐下,看上去没有刚才那样生气,但也不再与结城理对视。

“你在发抖,躺下来吧。”他看着别处,说道。

结城理摇了摇头,朝他伸出一只手,“拉我起来。”

鸣上悠看向那只在空中发颤的手,不接,先问道:“干什么?”

“教你怎么让CLUB转移。”结城理回道,“还有,给你介绍你没去过的房——”

鸣上悠一把捂住这张欠嘴,又抓住那只手,将其塞回被子下面,随后摁着结城理的肩膀,逼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

随后,他才开口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

结城理又摇了摇头,只是终究没像刚才对白钟直斗那样,直言自己时日无多,这话他不忍心说给鸣上悠听,何况这家伙正在气头上。

他从凌晨一觉睡到了鸣上悠放学,但就坐了一会儿,脑袋一沾到枕头,立刻又开始犯困了。他抱住怀里的热水袋,意识像体内的寒气一样迅速抽离,眼皮不知不觉就合上了。

忽然,一样东西搭在了他人中上,冰得他一激灵,结城理茫然地睁开眼睛,看见鸣上悠正俯身用手指摸着他,面色凝重,见他睁眼,才把手收了回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别探了,暂时还死不了。”他有气无力道,“你要是没话跟我说,就出去,让我睡觉,别在这玩鬼压床。”

鸣上悠俯视着他,忽然开口道:“我要回家一趟,跟舅舅说明情况,然后就回来。”

结城理瞥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家。”

“阳介在楼下看门,你不用担心这里没人。”鸣上悠不理会他的吐槽,自顾自地说道,“在你恢复之前,我都会住在这里。白天还得上课,不能每天都让白钟请假,我会想办法拐两个人来帮忙……小熊怎么样?”

结城理眼皮一跳,“你是要让我死啊……”

“它在朱尼斯干得不错,心思其实挺细腻的,只要愿意,应该能照顾好人。”鸣上悠道,“放心,我有很多方法让它愿意。”

结城理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你还是让我死吧。”

鸣上悠抿了抿嘴,低声道:“我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补充道:“马上回来,很快。”

……

鸣上悠离开后,结城理仍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勉强调动了一番感知,确认花村阳介的确就在楼下,正与鸣上悠交谈,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闭上眼睛,可始终无法像刚才那样平稳入睡,心里一片麻乱。

按照原本的计划,现在还远远未到让鸣上悠继承CLUB的时候。山野案的真凶还未揪出,特搜队还未察觉到幕后真相,而且,因为他的介入,本就暗潮汹涌的八十稻羽更是被政府等多方势力监视着,在这般境地下让CLUB易主,无异于将鸣上悠推到台前、变成靶子,这与结城理来到此地的初衷背道而驰,是决计不可接受的。

可另一方面,厄瑞波斯的强化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即使这不会直接置他于死地,却会将他逐步勾入深渊,让他越发难以自控,如果有一天,他再也遏制不住求死的念头,他就会被CLUB的规则抹杀,到那时,鸣上悠的接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如若不然,CLUB便会陷入无主的真空期,后果正如他对白钟直斗所言——

也许,厄瑞波斯的力量会直接突破封印、引来倪克斯,从而灭世;也许天鹅绒房间会强迫鸣上悠接任,亦或是另寻人选;也许伊戈尔那厮的上级会出面干涉;也许祂们什么都不会做,只会静待人间自行演化……虽然到那时,结城理自己早就死透了,但他努力至今可不是为了那样的发展,如果非要在几个糟糕的结果中选一个,那他宁愿选择那个相对最好、最稳定的——让鸣上悠代替他。

放弃人类的身份,与诱人向死的怪物共生,以无辜者的生命为救世的燃料——大概只有前世犯下滔天恶行的罪人,今生才有义务担下如此沉重的使命,同样,只有愿意为了他人牺牲一切的圣愚,才能身负此等重任而不向死亡倒戈。

可鸣上悠两者都不是。

结城理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俊脸让他一怔。

醒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床边的鸣上悠正将本子垫在膝盖上写作业,余光一见他苏醒,便立刻将纸笔丢到一旁,俯身上前,微笑道:“晚上好,理。感觉还好吗?”

——他会答应的。

凝视着那双毫不遮掩关切之情的银眸,结城理在心中确信。

但他感觉不到欣慰,只感到悲哀,以及心口的隐隐作痛。

“…怎么了?”

那双闪闪发光的眼中忧虑更甚,一下子贴到脸前。

灼热的鼻息令结城理一窒,他下意识闭眼扭过头去,沙哑道:“太近了。”

头顶的阴影向后退去,结城理重新睁开眼,看到鸣上悠站起身来,向自己伸出两只手,道:“我抱你坐起来,喝点热水。”

“……”抱……?

没给一脸木然的结城理抗拒的机会,那两只手直接穿过腋下将他提了起来,结城理感觉鸣上悠几乎和自己抱在了一起,大脑空白了一瞬,毫无挣扎地任人摆布,放松地靠在床头。

直到鸣上悠坐回椅子上,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隔着睡衣摸了摸胸腔下飞快跳动的心脏,深呼吸几次。

“疼吗?”

听到问话,结城理抬起头来,看到鸣上悠盯着他的左胸,继续问道:“什么时候会疼?”

……这是个好问题。

结城理愣了一下,思绪瞬间被抛到许久之前,那把带锯齿的武士刀捅进自己心脏的刹那。

肉体的致命伤不足以抹消他的存在,当时他便知道自己不会轻易死去,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伤愈之后,留下来的诅咒还能纠缠他如此之久。在过往的绝大多数事物都如烟消散时,只有它不离不弃地如影随形,将他视而不见的恶劣本性摊开在他眼前,不停提醒他过去犯下的错误,警告他不要对未来心生妄念……

……简直就像他的心魔一样。

被鸣上悠灼灼的眼神持续注视着,胸腔下的抽痛越发明显,但结城理反而愈发冷静。他以胸中的苦痛为量尺,去回忆着与鸣上悠再遇至今的种种,迫使自己去直视那个避而不谈的话题。思考,再思考,直至拨云见月。

他不想承认这个诅咒会因为鸣上悠而发作,就像他同样不想承认鸣上悠迟早会因为接下CLUB而受苦,他一直以来都是个懦弱的人,不愿反省自己在与人相处中的过失,无法对失去的重要之人释怀,甚至不敢坦然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不得不为此买单的人已经太多了,不该再有人因为他的愚蠢而受伤了。

他不该否认欲望能够左右自己的决定,也不该用他人的意气用事来衬托自己的理性,更不该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伤害他们的感情。

他应该鼓起勇气,告诉鸣上悠自己的真实想法——

“想你的时候。”

他说着,胸口猛地刺痛了一下,但被早有准备的他控制住了。

——事前准备时,他思考了很久,但从决定开口到脱口而出,他什么都没想。

他想说这句话大概已经很久了吧。

鸣上悠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但结城理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气流变化——对方短暂停止了呼吸,大约三秒。

说实话,结城理的心思很难猜,即使鸣上悠看得出他心不在焉,由于缺乏情报,也很难确定他究竟在思考什么——而这突如其来的坦诚绝对不在鸣上悠的设想之中。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毕竟,在最坏的情况下,也许结城理自始至终都对他毫无感情,只是在利用他的力量罢了;而在确信对方的话的确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后,他很高兴,既是因为结城理并不无情,也是因为对方居然真的愿意将那样的想法告诉他,两人间的关系还有进一步的可能;但紧接着,潮水般的忧虑迅速将喜悦淹没——结城理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坦白?

鸣上悠强行压下心中杂乱的想法,只留下最重要的一个。不管怎样,唯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那就是现在的结城理需要他。

于是,鸣上悠开口道:“我就在这里。”

顿了顿,他补充道:“哪儿也不去。”

话音落下,一股熟悉的暖意从他的心口升起,从心脏向四面八方流入四肢百骸。这感觉他已体会过许多次了,但每一次在结城理面前壮大彼此的连结,都像翻过千山万水一样艰难,相对的,也像引发奇迹一样闪耀,独一无二。

【倒吊人,LV5→6】

他看到那双一向淡漠的灰色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眼神异乎寻常的专注,并带着某些不曾见过的微妙色彩,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最后,焦距又回到了真正的他身上,不再恍惚,也不再像往日那样躲躲闪闪。脱去表层的漠然,这个人的眼神竟也会如此强烈,令他陌生,又令他欣喜。

结城理微笑着,说道:“来我旁边,悠。”

风出神游Root

【番鬼】天涯海角(下)

*Root的4月3日番鬼点梗之一,其余见超链接

*西幻pa,王子悠x法师理,梗来自@白桃十六千

……

“你的士兵将在五天后穿越沙漠、沼泽,在冰原地带停留一周以上,提问,如何处理能保持他们的甲胄性能正常?以现行的标准装备为基础。”

“……用、用三号晶油涂抹,反复晾晒三次,在腹甲和腿甲上做防水和防锈蚀处理,具体是……”

“与我们隔海相望的王国阿尔贡正在培养宫廷法师队伍,提问,以他们的客观条件,若将我们作为假想敌,对那些法师而言最适合修行的魔法属性是什么?”

“……!”

鸣上悠吃惊地看向在面前来回踱步的结城理,后者对他的目光毫无反应。

阿尔贡王国在培养宫廷法师……这是假设,还是事实?...

*Root的4月3日番鬼点梗之一,其余见超链接

*西幻pa,王子悠x法师理,梗来自@白桃十六千

……

“你的士兵将在五天后穿越沙漠、沼泽,在冰原地带停留一周以上,提问,如何处理能保持他们的甲胄性能正常?以现行的标准装备为基础。”

“……用、用三号晶油涂抹,反复晾晒三次,在腹甲和腿甲上做防水和防锈蚀处理,具体是……”

“与我们隔海相望的王国阿尔贡正在培养宫廷法师队伍,提问,以他们的客观条件,若将我们作为假想敌,对那些法师而言最适合修行的魔法属性是什么?”

“……!”

鸣上悠吃惊地看向在面前来回踱步的结城理,后者对他的目光毫无反应。

阿尔贡王国在培养宫廷法师……这是假设,还是事实?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一边思考一边侃侃而谈:“……冰属性。阿尔贡有三分之一面积的国土是冻土,地下水资源和雪山融水让那些汇聚在北方的冰元素得以南下,对修行有利;以我们为假想敌,就必须考虑跨海的手段,但他们工业起步晚、造船业不发达,唯有用冰魔法冻结海水来输送兵力,虽然低效,但基本不依靠外力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

这不是聊天,而是考试,结城理的每一个问题都让鸣上悠绞尽脑汁,但情况比一开始已经好了太多。鸣上悠曾经以为结城理会和其他老师一样,为他提供准备好的试卷,看着他做完,收上去检查……这样面对面回答的方式似乎更加随性,但也更加困难,甚至一度让鸣上悠误以为这是某种处刑,因为第一次时他的母后也在场,而他的表现差点没把对方气出病来。

好在,这五年来,他已经基本摸清了结城理的脾气,知道对方大部分时候并不是主动想让他难堪,而且,他在五年间的学习格外刻苦,让他足以应付结城理刁钻的考题。随着实力和自信的增长,这般问答已不再是折磨的手段,仅仅是一种交流罢了,结城理自己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正如他似乎想要通过那个问题传达什么……

鸣上悠还在思考时,法师伸出拢在长袍里的手,收起记录问答的笔记本,语气毫无波澜:“还不错,今天到此为止。”

这就是最终的评价,没有具体的分数或者评级,如果他觉得鸣上悠的回答有问题,通常会当场指出并修正,所以,这的确就是结束了……今天的问答有些过于顺利,鸣上悠起身时还沉浸在思考的恍惚中,没有注意到结城理注视他的时间比往常更久,当他抬起头时,结城理正要推门离开。

“等等!”鸣上悠连忙叫住对方,趁双方都还在这间绝对不会泄露信息的屋子里,“老师,刚才你说,阿尔贡王国正在培养法师,那是真的吗?”

结城理歪过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是真的。”

鸣上悠的神情立刻凝重了些许,一个集权程度高到足以重用法师的国家,而且结城理似乎暗示他们对自己的王国有所不轨……他立刻追问道:“这种事在他们本国都是绝密吧?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个强大的法师,但魔法真的有那么万能吗?……好吧,五年过去,他还是非常想念两人初见时的那杯酒,但类似的小把戏若能用于窃取一个千里之外的国家的情报,那就另当别论,至少结城理此前从未展现过这种手段,至于鸣上悠是否希望他拥有那种手段……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我知道很多事,而且不会一一向你汇报。”结城理淡淡道,“你想怎么做都随你,不用问我的意见。”

这是一种鸣上悠十分熟悉的态度,在遇到不想干涉、又不得不干涉的事情,比如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时,他就是这样的态度。鸣上悠不喜欢结城理的别扭,可既然那是出于责任而非性格使然,他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尽管他至今仍不清楚那“责任”究竟来源于何处,又为何能限制住一位活了千年的法师,但他不是完全不能体会对方的心情。

结城理不止一次向他描述过“审判日”的情景,甚至根据统计结果给出了各种怪物的详细数据,以便他理解己方与敌人的差距。在那与天灾等同的灾难面前,人类众国的内斗实在是渺小又可笑,然而,解决这个问题远远没有看穿这个问题那么容易,更何况,结城理可以置身事外,身为王子的鸣上悠却不行,不管他的视角放得有多高,地上的威胁都是切实存在的。

两人先后走出教室,鸣上悠加快脚步拦在法师跟前,带着迷惑唤道:“理……你不是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吗?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执着于那个原则?”他顿了顿,声音恳切,“你所说的事,可能会成为我们的计划中致命的漏洞!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得不到你的帮助,也许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结城理的执拗总是很漫长,松口的那一刹那则来得猝不及防,在反复拉扯的过程中,鸣上悠逐渐磨练出了等待的耐心,毕竟,只要愿意等待,结城理总会满足他的愿望,而迄今为止还没有实现的愿望只有三个:其一,让他再喝一次那杯酒;其二,告诉他灾难的源头;其三……

“……再议吧。”

结城理没有去看鸣上悠的脸,却也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鸣上悠静静看着对方离开,扭头向王座室走去,他得尽快让同僚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便日后能够充分调动力量解决问题。

……

法师似乎还是更喜欢僻静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所以他的房间在四年前就搬来了天文台,离宫廷的权力中心更远,但唯一的访客并不介意,反而颇为享受这段路途——这段从他幼时起就走过了无数次的、寄托了他对自由的渴望的路途,安静得能令人暂时忘却一切烦恼,更别提头顶还有一台巨大的、斥巨资修建的天文望远镜,望远镜的旁边有一个能让他从空中眺望海洋的平台……

这里的一切都太美妙了。

住在这里的那个人也是。

入夜时分,鸣上悠来到这里,端着一盘切成片的葡萄干吐司,步伐轻快。

他并不是为了白天的事而来——虽然他也没打算对此闭口不谈,但即使没有那件事,他也会来的,因为他每天都来。

每天都在外界与一个将自己孤悬世外的人之间奔波,维持它们之间的联系,这早就成了鸣上悠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重要的存在意义之一。他不知道,除了自己,世界上还有多少人愿意主动接近结城理,并且也被那家伙所接纳,也不知道这对结城理而言,是否与对自己而言有着同等重要的意义……结城理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而且他已经那样过了一千年了,假设自己的陪伴对他很重要?非常没有说服力。

……那么说的话,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吗?

鸣上悠愉悦地反省着,并不打算改变这般对自己不利的现状,因为结城理答应了他,会和他、和他的国家一起战斗到最后,这就够了。

如果他们最终胜利,结城理将得以摆脱千年来的负担,他们有大把时间重新寻找新的生活方式;如果他们最终失败,那自己必然在战争中死去,没有以后,也就不必操心其他问题了……一切都安排妥当。

然而,当他凝视结城理舔舐自己沾着面包屑的手指,灰蓝色双眸在书页间轻巧地腾挪,那张总是刻薄与沉默的嘴里说出只有他有资格听的轻声细语……他又忽然觉得,自己还有太多事没有做。

他不该将未来的一切希望寄于胜利,即使他的确那么做了,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创造奇迹,能否从那场浩劫中幸存,而在他胸中压抑已久的烦闷正在变得愈发燥烈,令他无比困顿。

是的,他承认自己对那个人产生了超乎计划的依赖,即使那个人对他已经足够温柔、甚至宠溺,他依然不满足于现状,最重要的是,随着审判日的逼近,他向对方倾诉真心的渴望正变得愈发难耐。如果这仅关乎私情,无论那个人是他的老师还是什么人,他绝不会表现得缺乏勇气,然而这同时还是个政治问题,他一时的冲动,可能导致愤怒的法师决定中断一切援助,而他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结城理将视线从书中拔出,投向身旁那个凝视他过久的家伙时,后者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竟然毫无察觉,于是他好整以暇地侧过身来,将椅背夹在腋下,翘起二郎腿,对方却还是毫无反应,这让他难得心生些许恶趣味,开始挑战自己注视鸣上悠的最长时间记录。

毫不夸张地说,小王子五年来的成长完全超乎他的预期,哪怕仅仅作为努力学习的奖赏也罢,他从来不吝啬于满足对方的要求,比如生活习惯上的迁就,或是以伪造的身份陪他在其他贵族前露面……这些要求背后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当然,鸣上悠也没怎么费心思藏过,但说实话,结城理并不在乎。

作为人类的时候,他曾有许多爱慕者,甚至幻想过自己能与他们中的某一个共度余生,在他眼里,鸣上悠的行为再好解读不过了,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一位情窦初开、地位尊贵的王子,能在一个沉闷无趣的法师身边停留如此之久。他以为对方碰壁几次之后就该放弃了,但实际上鸣上悠只是把心思藏得更深,不再向外人展示他的存在,只有现在这般深夜时分、独处之时,才会吐露一二。

小王子从不利用他们间的情谊在正事上为难他,结城理很欣赏这一点,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他知道鸣上悠喜欢他,但他不在意;他喜欢鸣上悠也许比对方喜欢上他还要早,但他从来不表露,更不希望那份感情被回应。唯有将私情与公事分离,如今的运作模式才能持续下去,但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决心踏出那一步,事情就都会变得不一样。

“王子殿下。”结城理忽然出声——以例行公事般的语气,“您决心对阿尔贡出兵的话,就在那之前即位国王吧。”

在鸣上悠抬起头前,他转回身去,将书翻页,接着道:“用这一战作为决战前的动员和立威,能省下不少麻烦。”

“……”鸣上悠骤然一惊,随后神情变得复杂,沉默不语。

他的父王在三年前就被众多医生确认,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疾病的发展,在审判日到来之前,他就将完全失去领导国家和军队的能力,近期以来,越来越多人暗示鸣上悠应当从老国王手中接过王国正统,其中也包含结城理,以及老国王自己。

鸣上悠赞同他们的观点,且早已做好了准备,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是为了向海那边的国家发起进攻——一切都和他幼时的幻想不一样——无论是父王的衰老,还是童年憧憬中的大洋彼岸对他们抱有敌意的事实。

“确认阿尔贡的意图还需要时间,具体行动至少要等到继位典礼之后才会开始计划。”他以平静得近乎木然的语气回道。

结城理点头,“理应谨慎。”

鸣上悠张了张嘴,他有很多话想问,到了嘴边,能说出口的却寥寥无几。他伸手盖住结城理翻页的手指,迫使对方将眼神转向自己,问道:“你会来参加典礼吧?”

他的语气轻柔企盼,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请求,但结城理仍然轻轻抽走手指,淡淡道:“人太多,我不便露面。”

“没关系!”鸣上悠紧跟着他的话尾接道,“天文台顶看得见中央广场,你不到现场也可以!我只希望你…看着我就行了。”

结城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当然,毕竟是一生仅有一次的事。”

“……”鸣上悠略感懊恼,他有些失态了,他应该相信结城理不会在他真正需要对方的时候拒绝他的,

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他只好迅速收敛心绪,认真道:“我会尽快定下时间,到时候通知你。”

结城理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鸣上悠补充道:“典礼那晚,我们在天文台顶见面,好吗?”

“……”

结城理斜眼看着鸣上悠,后者的眼神真诚而热烈,却维持着他一贯的温和底线,看到这个眼神,结城理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而他接下来的话也的确不出结城理所料。

“说实话,老师,我…至今不太懂得如何与你相处。”鸣上悠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该反复问你不想说的事,但我也希望你理解,你的事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就在那个晚上告诉我吧,无论你说或不说,我都不会再强求了。”

优柔寡断。

结城理想着,但没有开口,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喜欢赤诚的灵魂。若不是鸣上悠体谅他,他的隐瞒绝不会平静收场,毕竟这是事关一国百姓的大事,对方愿意将选择权交给他,已经是出离的信任了,不该强求对方做出不符合他性格的选择,那样他反而会怀疑自己所托非人。

“好。”他直视着鸣上悠的眼睛,承诺道,“我会等你。”

——鸣上悠还不知道,此时的结城理暗自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直到两个月后的继位大典,他在鸣上悠耳边留下那句不为人知的密语时,后者才恍然惊觉,自己一直以来对结城理的诸多误解,错得是有多么离谱。

……

留下那句话后,法师轻轻收回前倾的上身,后退半步,借着身后洒来的月光,静静打量着王子——不,国王的神情。

一千年过去,世间早就再无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类了,结城理本想将其瞒到毁灭的终末,那样他与鸣上悠之间还能保持两年的相安无事,哪怕对方因此而疏远他几乎是必然的结果,他也无所谓,这就是他最初的期望。

既然不管告知真相与否,对喜欢他的鸣上悠而言都太过残忍,那倒不如按着对方的意思来。

——至少能让他输个明白。

“你哭了。”法师道,“后悔让我说出真相了吗?”

鸣上悠的确在流泪,无声地。他第一次穿上这身华丽而崭新的服饰,也是第一次露出这般脆弱难捱的神情,这般强烈的反差同样体现在他的心里,让他感觉自己要被撕成两半。他本想着无论结城理说什么,自己都要维持帝王的风度,不让情绪干扰到大局,但那所谓的“真相”依然超出了他的设想,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推向崩溃的边缘。

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结城理能活一千年?为什么他所用的法术与一般法师不同,以至于不愿传授给别人?为什么他非得待在这“封印之地”不可……

“如果你希望我离开,我会照做。”法师说道,“但我是‘宣告者’的事实并不会改变,我仍会在审判日时归来,那时我就不再是我了。”

宣告者——据结城理自己所说,与其余在审判日中出现的“阴影”同源,而且比那更强,是真正宣告终末的死神。尽管这与结城理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完全相悖,但他没有任何理由捏造这样的谎言来吓唬人,不管鸣上悠有多绝望,都只能承认那是事实,是结城理许多无法解释的行为背后的隐藏逻辑……

“……不。”

鸣上悠重重地吐出这个字,凝视着法师那双如深潭般寂静的灰蓝色眼眸,语气近乎咬牙切齿,“不论你是敌是友,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想从我身上研究出杀死我的方法吗?还是省省吧。”法师说,“虽然那也是我的愿望,但凭现在的你们是做不到的,我不想承受无谓的痛苦,也不想被你们…尤其是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非要那么干的话,我会反抗的。”

他上一次以非人的身份被人类的组织收容,已经是近一千年前的事了,那段时间的回忆着实有些不忍卒视。何况,肉体的伤痕姑且可以恢复,若要让鸣上悠来下令将他凌迟,他的心才是会真的碎成千瓣。

鸣上悠脸上泪痕未干,但兴许是结城理的话让他联想到了什么,愤怒已经被他按回了心里,不再外溢。他沉默着上前半步,抬手抚摸法师那张如人类般灵动的脸,喃喃道:“可你还是选择告诉我……难道你就那么相信我不会那样对待你?还是说,你已经做好准备,宁可与你一手培养的军队作战,也要离开我不可?”

法师看着国王,轻轻抓住他的手,一边按在脸上摩挲,一边回道:“我没有要陪你们玩过家家的意思,而是真情实意地希望你们变强,强到能打败‘我’的地步,所以我也不想现在与你们开战,那只会无谓地损耗有生力量。”

鸣上悠沉默两秒,忽然用力抓住法师的下颌,将他的脸仰到月光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你是觉得我们必败无疑,才特地告诉我真相,只为了让我死个明白?!”

法师直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怒颜,话音有些艰难:“我不想…让你死前还觉得自己被背叛。”

“……可我还是很痛苦。”鸣上悠说着,松开抓住对方的手,眼神却更加阴沉,“告诉我,全部!你和阿尔贡王国有什么关系?你是人类还是阴影?你究竟站在什么立场?!”

法师扭头望向远方那条切割开天与海的线,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低声道:“海那边的土地是我的故乡……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

随着回忆探针深入尘封的潭水,远古的记忆汹涌而来,让结城理自己都感到吃惊,他极少挂念最初的往事,不料那本该被忘却的记忆竟比他幻想中还要清晰。他不自觉地抿起嘴角,按捺着心中的落寞,开始讲述自己过去的故事。

故事不长,毕竟他作为人类的生命只到这幅容貌的年龄为止。在如今的阿尔贡国的故土上,一群在他的年代中也属于古老者的法师唤醒了“死亡”,在“法师们夺取神明之力”与“神明向人类赐下死亡”的拮抗中,一位年轻的法师被选作封印“死亡”的容器,终结了那场令大地生灵涂炭的神战。

战争没有赢家,但幸存的法师仍为成功夺取神力而欣喜,同胞和平民的死亡都被他们抛之脑后,归类为必要的牺牲。他们围绕年轻的法师展开研究,意识到这个容器已经无法再用“人类”来定义,他们试图从这位不死者身上破解死亡的奥秘,这个过程持续了一百年——在所有人都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第一个审判日到来了。

“……兴许是神明的力量积攒了亿年的缘故,那一次的爆发比之后的都更接近‘末日’。”法师望着悬崖之外的海洋,说道,“这道海峡就是在那时候裂开的,在那之前,海峡两岸曾属于同一个王国,你应该能想象那样的天灾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不仅是天变地异,随之而来的还有“宣告者”在容器身上的觉醒,祂杀死了所有与容器相近的法师,间接摧毁了从神战中幸存的法师传承,终结了兴盛的魔法文明,以至于审判日的规模逐渐衰弱,人类却仍掀不起丝毫的反抗,文明一次次被摧毁……

鸣上悠打断了结城理的讲述:“所以你并不是宣告者,而是它存在于你的身体里?”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现在才解释……这家伙是笨蛋吗?

从与死亡之神的战争到第一次审判日,中间足足隔了一百年,他简直难以想象那期间结城理都遭遇了什么,尽管对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如此近距离下,再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家伙分明是在后怕,即使那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了……

现在去纠结对方此前为何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如何,至少现在结城理愿意告诉他这些,这让他感到庆幸,甚至荣幸。

“祂比我强,我无法控制祂,也无法阻止祂,有必要区别开我们两个吗?”结城理淡淡道,“对与我的关系心有遗憾什么的,那样多余的想法还是扔掉吧,不要因为我帮了你就觉得我是你的朋友,你该做的是想方设法赢下战争,还有杀了我。”

“我会的。”鸣上悠故作冷淡地回道,双手攥住结城理的肩膀,低头看着他,“告诉我,怎样才能…杀死你?”

结城理反讽道:“我身上的封印是魔法的产物,除了魔法,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破解。如果说当今世上有谁能做到,肯定不是你们这些将魔法驱逐了的人。”

鸣上悠对他的语气毫不在意,接道:“阿尔贡王国,是吗?你觉得他们有办法?”

“他们有自己祖先的传承,而且从你的祖先还没有在片土地上建国的时候起,就在研究破解之法了。”结城理道,“前几年我去过一趟,他们的研究已经接近尾声,如果他们真能杀了我,这片封印之地也就不再危险,他们完全有理由在你们被天灾消耗殆尽时发起进攻,占领这片土地。”

“所以你才会那样提醒我……”鸣上悠的视线短暂落在空气中,面色沉凝地思考了会儿,“……他们研究的具体是什么?”

“那是由他们历代君主领导的绝对机密任务,我能得到的情报很有限。”结城理回道,“将‘死亡’从我体内剥离的方式,或者能一举杀死宣告者和我的武器,无非就这两种吧。”

鸣上悠迟疑了一瞬,“剥离出去的话,你能活下来吗?”

结城理今晚第一次微笑,并摸了摸鸣上悠的脸,道:“我活下来不一定是好事,别考虑那些。”

“你想死?”鸣上悠的语气显而易见的紧张。

在他的印象中,结城理的确是个很不活跃的人,所爱只有美食和音乐,但考虑到他的年纪,他可能只是喜欢犯懒,并不是真的对生活毫无期待,但话又说回来,今晚过后,他可能得重新衡量自己过去对这个人的认知,从前的结论显然不怎么靠谱。

结城理毫不掩饰地直白道:“我累了,而且我该死。”

见他神情疲惫,仿佛下一秒就要传送消失,鸣上悠赶忙拉住他,厉声道:“不行!我不允许!”

结城理轻哼一声,“就算你是国王,也管不了你的子民以外的人,更管不了天堂和地狱。”

鸣上悠沉默着,神色几度变幻,最后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把将结城理搂进怀里,结城理下意识挣扎,额头却忽然一凉。鸣上悠拨开他的刘海,在那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并在他惊讶的注视中低声道:“这场战争只会有两个结局:我和你同归于尽,或者我们两个一起活下去。”

“……反正我就是甩不掉你咯?”结城理面露微笑,眼角却有一颗泪珠滑下。

鸣上悠吻掉他的眼泪,斩钉截铁道:“想都别想!”

……

继位大典的庆祝活动持续三天,来自各个王国的使团结伴而行,在繁华的楼宇间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一派祥和的气氛之下,也不乏心怀鬼胎之人鬼鬼祟祟,不过,新任国王对首都的掌控力空前,加之法师的事前提醒,没有什么能逃过鸣上悠的视野,他只需在议事厅中坐着,自有源源不断的情报送到他手中,包括那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阿尔贡使者。

“按陛下的意思,他们已经拿到了法师的情报,不过似乎不打算提前离开……”

橘发的近侍在国王身前半跪,恭敬地汇报着使者及其下属的行踪,鸣上悠写着文章听他汇报,结城理就坐在他边上,手里端着块小蛋糕。

侍卫离开后,鸣上悠放下钢笔,扭头问结城理:“你之前是怎么去阿尔贡的?传送法术?”

“你想送人过去,把东西偷来?”结城理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我自己去是最合适的,其他人基本不可能在不惊动对面的前提下跨越海峡,而且难以应付王宫里的魔法机关。”

“我想也是。”鸣上悠困倦地揉着太阳穴,眼眶有些发青,“但他们能破解你都无法破解的封印,魔法造诣恐怕在你之上,你单独行动,没有后援也没有接应,万一失败……”

结城理无所谓道:“失败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死而已,不管怎样我都可以接受。”

鸣上悠恼怒地瞥了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一眼,幽怨得连连发问:“能不能不要放弃得这么快?不是答应过我了么?多努力一下好吗?”

法师耸了耸肩,接着道:“如果能成功偷到研究成果,他们应该就不敢发动战争了——前提是要让他们相信那东西不会用在我身上,这样才能在审判日后持续起到威慑作用,所以只要让他们知道是我做的就行,毕竟他们不确定这东西会被如何使用……其余知情者越少越好。”

“行了——不用找理由了。”鸣上悠深深叹气,“我相信你,放手去做吧,需要任何帮助随时找我,我等你的消息。”

结城理走到门口时,鸣上悠忽然又叫住他:“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一定要回来。”

法师回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站在原地,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

“等你回来,等我们胜利,再请我喝一次那杯酒吧。”鸣上悠说道。

……

结城理眯眼看着不远处正朝他走近的男人。

他有一头白色波浪长发,上身不着片缕,满是纹身与金银首饰,额上还有一顶金质的荆棘头冠。他是阿尔贡的国王,同时也是一位极强的法师,这一点从他那临近疯狂的精神状态便可见一斑,在理性边缘徘徊的法师们一向如此,结城理自己亦是如此。

“上次发现你来过的踪迹后,我就猜你还会再来的,不过,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啊。”疯国王咧着嘴笑,“使者的情报前脚才传到,你后脚就来了,那果然是你们故意给他的,对不对?”

结城理不着痕迹地皱眉,对方的用词是“你们”,难道这些人已经知道他和鸣上悠关系密切了?但那应该不包含在阿尔贡的使者得到的情报中……难道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王国已经被渗透了么?

他的沉默让疯国王的嘴角咧得更开,后者手持一个奇怪模样的把件逐渐接近,并在十米的距离上停步,缓声道:“宣告者,为了你,我们准备了五个世纪,而你,一个非人的、拒绝使命的傲慢之物,是从什么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的?”

结城理不理会他,目光聚焦在他手中那个巴掌大的古怪物件上,他不太看得懂那东西要怎么使用,但奇特的金属光泽和魔力刻痕都说明它不是一件凡物——极有可能就是阿尔贡一直以来倾力研究的秘密武器。

能将那东西夺过来吗?……他默默扫过围绕着整个展厅的数十个法师和战士们,看了眼脚下的陷阱法阵以及血淋淋的手臂,感觉希望渺茫。

即使不考虑那疯子手上的东西如何作用,他也很难从这里杀出去,那家伙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不当人太久,心态变得傲慢了,竟然觉得自己能在敌人的主场占到优势,还是说,在拒绝回应鸣上悠的时候,他潜意识中就想到会有今天了,只是不在乎?……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你能完全杀死我们吗?完全地。”他真诚地向疯国王询问。

疯国王嗤笑一声,转了转手中的把件,将其举起,道:“你以为这是用来杀你的?……呵呵,的确是用来杀你的,不过也只有‘你’而已。”

砰!

疯子毫无预兆地扣动了把件上的机关,撕裂般的爆鸣声瞬间传入结城理耳中,他眼前一黑,茫然地跌倒在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靠最后一丝意志力撑着身体,他看到血液从胸前的血洞汩汩淌下,感到自己身体正在像破碎的瓷器一样从那个洞向外龟裂,一股无比熟悉的黑暗力量从中外溢,迅速蚕食他仅存的意识和理智。

一个非人的、拒绝使命的傲慢之物——

他模糊地回想起这个人方才对自己的称呼,恍然大悟。

这些阿尔贡人,是当年那些法师的余党……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占有鸣上悠的国家,而是将“宣告者”从封印祂的容器中彻底释放。

“为什、么……”

结城理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凭着肌肉记忆在说话,“祂…不会为你们所用……祂会杀死你们所有人…!”

疯子欣赏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吹掉枪口的紫色硝烟,狰狞笑道:“是的,报复这个抛弃了神明的世界——这就是我想要的。”

结城理没能听到对方的回答,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体正像过去的每一个审判日那样被宣告者侵占,不同的是,按照以往,在将积攒的力量消耗干净后,宣告者会被逼回到他体内,让他有善后的时间,但这次,“容器”大概会被彻底打碎,再没人能阻止宣告者屠戮地表的每一个生灵……

明明都是和无数同胞共同生活在世界上的人,为何有人对它爱得深沉,不惜流干自己与子民的血也要保护它,有人却对它恨之入骨,唯一渴望就是将它推倒重来?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也许人与人的差别就是比人与阴影还要大,也许千年来一次次往复的毁灭与新生,并非出自神的旨意,而是出于人类自身的愿望……

浩瀚却温暖的黑暗包裹了他,将他脑中的杂念带走,只留下无尽的思考。他在恍惚中以为自己回到了母体,带着一丝微小的幸福和期待蜷成一团,然而隔着千百年的记忆和时间之外,却有数以千万计的冤魂在向他哀嚎,向他索求。嘶叫与悲鸣永恒地萦绕在耳边,被他堪堪抵御在心灵之外,他看着它们,就像看着画中的暴行,即使能感同身受,却也无能为力。

生命短暂,死亡永恒。没有什么能逃避死亡的命运,无论过十年、百年、千年,甚至亿年……万物终有竟时。

死亡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安宁,被自己过去的错误包围着,他开始后悔不曾珍惜与鸣上悠共处的那段光阴。他隐约听到鸣上悠在呼唤他的名字,周身却始终只有冤魂飘摇,他默默等待,等待那个人来到自己面前,但过去了许久,一切却都没有改变,无论冤魂的数量增加了多少,他终究没能见到最想见的那个人。

……不,就算那个人不来赴约,也不是对方的错,是他先一步离开了那个人,孤独和后悔是他应得的报复,而且,没有来到这个地方,就说明那个人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也许终有一天,能够以凡人之身击破死亡的宣告者,完成这亿万冤魂的未竟之事,到时候,他才算是真正解脱了。

——在他注意到,自己身边不再有冤魂围绕时,似乎已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只是,那个人仍然没有出现在死亡的尽头。

冤魂们不再缠着他了,人类真的胜利了吗?

他彻底放下了那个约定,不想与自己再见了吗?

……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有什么人在叫谁。

“理。”那个人说。

他看到一个发着光的、苍老的灵魂,死去时已是耄耋之年,那双眼睛却像年轻人一样炯炯有神,且眼含泪花,他看到老人凝视着这边,才意识到对方呼唤的人大概就是自己。

“对不起,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这么晚才来见你。”那个人流着泪说,“你还记得我吗?”

理看着他,确实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唯有一点,他能够确信,对方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我在等你。”理微笑着拥抱住他,轻声说道,“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是吗?”

……

广袤无垠的森林中,坐落着一座洁白的城池。

一百二十年前,此地曾是一处悬于海上的断崖,一位受命勘察此地灾后情形的将领来此,从一位古老的法师口中得知了“封印之地”的真相,遂在此建国,势要将祸乱大地的灾害断绝。

在法师的帮助下,新兴的国家经历神明的数次审判而不倒,直至五十年前,强大的敌人带着有史以来最为猛烈的天灾来袭,悬崖下的海洋被填平,森林一度被淹没,城池一度被摧毁,人民一度无家可归、血流入海……年轻的国王带领着人民战胜了一切困难,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又回到这片被诅咒的大地。

随着敌人的死亡,诅咒与怪物随时间消弭,人们得以重建他们的家园,并将这鲜血与荣耀铸就的丰碑刻立在国王指向之地——那被摧毁的王庭曾经的天文台所在,即使沧海桑田,星空被烟雾掩埋,历史与故事依旧在那里闪闪发光,引领后来者追随先贤的脚步,踏上无尽光辉的旅程。

风出神游Root

【番鬼】与你同行

*Root的4月3日番鬼点梗之一,其余见超链接

*半个原作向,幼驯染+伪骨科,幼驯染梗来自@悦了

……

结城理不太记得自己幼时的事。

他知道现在的双亲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猜得到后者多半是去世了,但来到新家前的记忆一概模糊不清,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新的家人,让他除了接受现状以外别无他法。

他并不是不情愿,事实正相反,养父母对他很好,不仅将他视若己出,甚至偏爱他多过他们的亲生儿子,这几乎让他受宠若惊。有疼爱自己父母,有活泼可爱的弟弟,吃穿用度皆是上等,已经没什么好不满的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

下课铃响,结城理收拾好书包,拒绝了同学与他一同回家的邀请,...

*Root的4月3日番鬼点梗之一,其余见超链接

*半个原作向,幼驯染+伪骨科,幼驯染梗来自@悦了

……

结城理不太记得自己幼时的事。

他知道现在的双亲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猜得到后者多半是去世了,但来到新家前的记忆一概模糊不清,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新的家人,让他除了接受现状以外别无他法。

他并不是不情愿,事实正相反,养父母对他很好,不仅将他视若己出,甚至偏爱他多过他们的亲生儿子,这几乎让他受宠若惊。有疼爱自己父母,有活泼可爱的弟弟,吃穿用度皆是上等,已经没什么好不满的了。

他只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

下课铃响,结城理收拾好书包,拒绝了同学与他一同回家的邀请,向操场走去。

足球场上,几个身着各色队服的孩子嚷嚷着跑动,追着球你来我往,挥汗如雨。结城理眺望远处的记分牌,又观察了会儿,知道这比赛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便背着书包坐到观众席上的清凉处,静静等候。

“给我!这边——”

“拦住他!”

人群中,银发男孩的表现格外引人瞩目,不仅是场外的好奇观众们,连场中的选手都少不了注意他的动向,而他的成绩也的确不负众望。

半小时后,哨声响,场上的孩子们停下步伐,显露激烈运动后的疲态,只有银发男孩依然神采奕奕,叉腰立在场中,虽满身汗水,面上却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这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比赛,纵使有人风光压过所有人,也不至于招人妒恨,孩子的心性还是比较单纯,流露出的更多是羡慕和崇拜,不过,鸣上悠其实也不太在意旁人怎么看他。

赛时,他早早便注意到那个人悄悄来到了场边,后半场的超常发挥大多也来源于此。对他而言,得到那个人的赞扬才是头等大事,朋友和生人的认可只是锦上添花。

“理~!”他笑容满面地张开双臂,向对方索取拥抱,却被对方皱眉点住额头,不得不停在半米之外,一脸委屈。

结城理不想直说这家伙满身是汗,只道:“回家洗了澡再抱。”

听到晚上还能抱,笑容又回到了鸣上悠脸上,他拖长声音应道:“好——”

“……嘛,辛苦了。”

虽然方才表现得嫌弃,结城理还是将五指插进了那顶被汗水濡湿的银色小蘑菇头中,用力揉搓,以示嘉奖。鸣上悠眯起双眼享受对方的按摩,露出受用的微笑。

比赛结束,已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分。晚风微凉,结城理从书包里拿出自己备用的校服外套披在鸣上悠身上,与他并肩离开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校园,踏上熟悉的回家路。

父母都要工作,没时间去看鸣上悠的小比赛,但一顿丰厚的餐食足以抵消小足球运动员的小情绪。历来,无论万事胜负如何、结果如何,家中总会鼓励兄弟俩的一切正面尝试,这让他俩都真情实意地将家视为避风港,也就没有什么事能在他们与家人之间造成隔阂。

晚饭后,鸣上悠以时候不早和父母也要洗澡为理由,拉着结城理一起进了浴室。父母就在外头客厅,浴室又有回音,他俩抱着别样心思进去,却不敢嬉戏过头,安静又迅速地洗完了澡,披上浴衣溜进卧室,只有不忿的神情暴露了这场洗浴并不和平。

回房后,脱下浴衣,才显露出两人在彼此身上搓出的红印,像赌气似的一处比一处鲜艳,不看还好,互相一看,看得两人都颇为尴尬,连忙穿上睡衣,钻进被窝,跟进了安全区似地长出一口气,然后突然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笑声,听得外头夫妇神情莫名。

两兄弟的卧室,本该是鸣上悠一人的房间,结城理来了之后,单人床便换成了上下铺,年纪小的鸣上悠睡下铺,结城理睡上铺。

——初来乍到时,是鸣上夫妇提议让两个孩子睡一张床,彼此照拂,那时鸣上悠才三岁,不管父母还是谁,有人陪他睡就好,当即连连点头。结城理本不太愿意,鸣上夫妇便由着他去睡上铺,但经历许多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后,他还是半推半就地爬上了弟弟的床,借着另一人的存在消解自己的梦魇。从那时起,鸣上悠就一直被结城理当做人形抱枕,直到两人的身体长到难以同缩在一张床上的程度,才依依不舍地分离。

即使有鸣上悠的存在,结城理仍免不了在梦中口胡,甚至出汗发抖,鸣上悠再天真也该知道对方是在担惊受怕了,不过,等他意识到这些时,早就错过能和对方交谈此事的时机了,所以一直权当无事发生,唯有在两人正式分床那天,他用攒的零花钱给结城理买了个正牌抱枕,这事儿就算轻轻揭过了。

与结城理睡一张床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鸣上悠每每想起都觉得惋惜,连被对方抱得手麻脚麻的回忆也在滤镜下温馨起来,让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还未过够,但现在,他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床板,想象结城理翻来覆去的睡姿,趁对方未入眠抬脚顶一下,听其半梦半醒地咕哝……倒也有一番滋味。

……

梦境中的景象,实际上和结城理的记忆一样模糊不清,他无法从中记起任何事情,却一次次重复着那彻骨的惊慌、恐惧和绝望。医生偷偷告诉养父母,他的失忆大抵是他受不了双亲身亡的消息,大脑自动实行的保护措施。令他伤心的记忆被埋进了潜意识中,不会再刺激到他,这虽是不得已的举措,却算是一件好事,不然他可能在重大打击之下自我封闭。

结城理不觉得自己有多坚强,不管对曾经的自己还是对现在的自己,都没有那样的预期,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屈服在自家弟弟枕边。他只希望自己能继续眼下平静的一家四口生活,可上了初中仍不时困扰他的梦魇,以及那段失落的记忆,让他总觉得眼下的一切平和都是镜花水月,情不自禁地患得患失。

养父母和弟弟都见过曾经的自己,他们觉得现在的理和那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结城理察觉得到,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他。只是,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他不会彻底明白,究竟有什么在这条荆棘之路的尽头等待他。

……

鸣上悠对小时候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不、当然不是全部,但的确有那么一些,时隔多年依然令他记忆犹新,那就是与他的哥哥结城理相关的事。

从他记事之初至今,结城理的存在贯穿了他的一生。一开始他们只是邻里玩伴,直到某一天,对方唐突地搬进了他的家中,以兄弟与他相称,到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人。

鸣上悠真正明白结城理身上发生了什么,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在那之前,他只是不知疲倦、不知收敛地享受着与对方相处的每一刻、每一个机会、每一种方式。

唐突地,鸣上家收到了一家私立高中的理事长寄来的亲笔信,邀请结城理转学去那家名为月光馆的学园就读,并称愿意包揽他在校期间的所有费用。彼时鸣上悠刚升上初中,不明白自家哥哥因何被如此重视,但他的父母似乎对此知情。一家人历经许多次家庭会议后,最终还是同意将结城理送往月光馆——不过,他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两兄弟必须待在一起,也就是说,理事长必须同意让鸣上悠进入月光馆学园的初等部。

这般安排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鸣上夫妇的工作,他俩无法随两个孩子一同搬来严户台,只能让兄弟俩彼此照应,但两人分属于初等部和高等部,鸣上悠希望与结城理同住一间宿舍的愿望不出意料地落空了。结果是,结城理在理事长的特别安排下住进了一间人不多的特别宿舍,鸣上悠则是和同班同学一起住在普通宿舍,这让他着实丧气了好一阵子。

理事长为什么要对理那么好,父母又为什么会同意他们转学到遥远的城市?……鸣上悠对此颇有疑虑,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加重了他的担忧。开学不久后,结城理直接失联了好几天,若非鸣上悠打电话给父母确认对方安好,他都要怀疑自家哥哥是不是被邪恶组织拐跑了。

自那之后,他每天给对方打一个电话都算是少的,周末更时不时就来结城理的宿舍约对方出门玩耍,只是,约莫是学业压力大的缘故,结城理少有多余的心思陪他,总是含糊其辞,甚至要求他不要频繁来找自己——尤其是在满月之前。

“满月……”

鸣上悠坐在床上嘀咕,琢磨这个时间节点是否有古怪,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夜便是月圆之夜,他便扫开了本就没放在心上的宵禁,被子盖头挡住手机的光,躲在被窝里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准备一过午夜十二点就给结城理打电话,也不管对方此时睡没睡着——结城理住的是单人间,这他早就知道了,这电话打过去,吵也就吵自家哥哥一个,要是无事发生,大不了之后请对方吃饭就是了。

时间一到,设定好的闹钟发出大叫,昏昏欲睡的鸣上悠一个激灵,对铺的舍友翻了个身,嘴里传来模糊的抱怨,很快再无动静。鸣上悠松了口气,立刻按计划拨号,憋着气等了两三秒后,那边竟迅速接起了电话,让他吃了一惊,心想对方这个时间还不睡,更觉得有鬼。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悠心中疑惑,却不敢大声说话,只好虚着嗓子问:“你在做什么?”

那头总算有了些动静,有疲惫的喘息,还有谁在旁低声说话,悠一听,忍不住又问:“有人在你旁边吗?”

“你别误会,是我舍友。”

结城理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像精疲力尽似的,但现在这个时间点……鸣上悠的神情变得有些糟糕。就算结城理预判到了他会胡思乱想,特意让他别误会,他还是很难不让念头歪掉。

“你的舍友变成你的女朋友了吗?”他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咳嗽声。

……

宿舍天台上,岳羽由加莉在专心给结城理包扎伤口,没听到鸣上悠的话,但听到了结城理的咳嗽。她疑惑地抬了抬眉毛,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弟弟说什么呢?”

结城理暂时将手机拿远,略带心虚地道:“他问我在干什么。”

“他怎么知道挑这时候给你打电话?”

“……”大概是因为之前交代对方别在满月来找他的缘故。

结城理知道,自家弟弟一直没能适应自己几个月以来的疏远,仍在执着于加入自己的圈子,但这不是个简单的人际问题,而是关乎常人所不知晓的秘密,甚至超自然力量。将鸣上悠牵扯进来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桐条美鹤和理事长几月修司也绝不会允许他将影时间的机密透露给外人——除非那个人有影时间的适应性。

来到严户台后,因为分居两地,结城理还没有在深夜见过鸣上悠,不曾确认过对方是否碰上了那极小的概率,今夜对方在此时打电话给他,反而让他松了口气。鸣上悠掐着点给他打电话,此前应该是清醒的,若是有适应性,就必然在午夜时分进入影时间,不可能在离开影时间后还如此淡定。

SEES人力紧缺,他们若知道鸣上悠有适应性,必然发出邀请,这自然正合对方心意,可这是结城理不想看见的。幸好,鸣上悠并没有适应性,虽然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得偿所愿,但总比让他贸然加入危险的战斗要好得多。

“宿舍早就熄灯了吧?”结城理最终选择转移话题,“有事明天再聊,你躲在被窝里打电话会吵到舍友的。”

鸣上悠:“……”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被窝里打电话?

见结城理终于挂断电话,岳羽由加莉不再压低音量,警告道:“他虽然是你弟弟,但你可别跟他泄密啊?”

没有适应性的人进不了影时间,无论得知什么消息都没有证实的手段,但他们SEES可不像那些仅仅活在影时间中的阴影,是要生活在正常世界中的,仍有被针对的可能,加上桐条集团并不希望绝密情报被散播,即使是家人也必须避嫌。

结城理转了转包扎好的手臂,站起身来,回道:“不会,我巴不得他离这边远点。”

由加莉有些诧异,但回想起鸣上悠第一次突然袭击严户台宿舍时,结城理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这句话倒也符合他一贯作风。

SEES众人只知结城理有个异姓弟弟,从资料上却看不出他们过去关系如何。鸣上悠似乎对结城理很热情,电话短信不断,且不时就来宿舍外晃悠,但结城理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由加莉应该是最能理解结城理的人之一,毕竟在她心中,结城理自己就是不该被牵扯进来的无关者,对方最初加入SEES时,她就表达过反对。在她看来,鸣上悠的情况大致也是一样,以对方的性格和对结城理的在意程度,若有机会加入SEES,他决计不会放过的,这或许很符合以桐条美鹤为首的大部分人的利益,却不一定算是正确的事。

“要是他没跟着你一起转学来月光馆,事情就好办多了。”由加莉叹气道。

结城理拔出腰间的召唤器转了转,淡淡道:“如果他没来,我就不一定会收下这东西了。”

他接下战斗的使命,默许天鹅绒房间为他开发潜能,固然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不希望事态恶化,以及不忍自己的同龄人孤军奋战的缘故,但在知道这座城市中的数百名无气力症患者,都是被阴影袭击才落此下场时,他便决心不能让鸣上悠也成为牺牲者中的一员,这才是他加入SEES最重要、最直接的目的。

只是,若单纯为了保护鸣上悠,大不了他得知真相后就立刻带着对方转学回去,但如今的SEES独独少不了拥有“不羁”的他,所以,现在他留下来的理由已没有最初那么纯粹了。新加入的伊织顺平、山岸风花,归队的学长真田明彦,都代替不了他在队伍中扮演的角色,同时,敌人也在以不弱于他们的速度变强,可以预见到的是,未来他肩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他早就不是为了鸣上悠一人在战斗了,“鸣上悠没来过”的假设早就没了意义。

另一边,鸣上悠把手机塞回枕头下,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次次憋不住重新掏出手机,又一次次按捺住再给结城理打电话的冲动。

凌晨一点,他又一次重新点亮屏幕,发去一条短信:“睡了吗?”

他希望结城理不要回复,那正好说明对方已经睡了,但发出这条短信后,他还是不自觉把手机放在胸口而不是枕下,呆呆看着天花板,直到手机传来收到短信的震动,让他回神。

“在赏月。”结城里回复道。

鸣上悠沉默了会儿,终于意识到,还是回复比不回复更令自己欣喜。他想通了,却没有继续发短信,而是坐起了身,视线透过床头的窗户望向云层中的满月,久久不动。

的确很美丽,他心想。

……

鸣上悠讨厌望月绫时。

结城理那帮狐朋狗友里,这个人是最让他烦躁的。

比伊织顺平更轻佻,比岳羽由加莉更难以捉摸,比山岸风花更善解人意。长得高,看着帅,还和结城理走得近……虽然那家伙似乎对异性更感兴趣,共进过晚餐的女生排起队来能绕教室一圈,但这不足以打消鸣上悠的警惕心。

好吧,他就是看那家伙不太顺眼罢了。

……实际上,他眼中的关键在于,望月绫时不住在严户台宿舍,也就是说,和那群神神秘秘的家伙不是一伙的,那他接近结城理就没可能是因为其他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想那么做而已,动机就很不单纯。

同为被那群人排除在外的“无关人士”,望月绫时能和理走那么近,纯粹就是占了个同班同学的便宜罢了,偏偏年龄这种客观差距是无法改变的,所以鸣上悠的埋怨总发泄不到实处,越憋越气。

好在,他找到一个和他抱有类似想法的队友,那就是将“头号大敌”这顶帽子交给了望月绫时的“前·头号大敌”,结城理的同桌,金发碧眼的转校生埃癸斯。

“望月绫时此人,危险是也!”她严肃道。

鸣上悠使劲点头。

紧接着,埃癸斯神色一黯,“我和大家说过很多次,大家都不同意我的看法。”

鸣上悠捧哏道:“我信你!”

埃癸斯怀疑地看着他,“之前你都不和我说话的。”

鸣上悠咳嗽一声,“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原来如此。”埃癸斯一副受教的模样。

“你觉得我们该做到什么程度?”鸣上悠开始试探对方的态度,以及能在其中出多少力。

埃癸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刀,眼眸深处泛起莹莹蓝光,“……杀了他。”

“那稍微有点过了吧。”

“或者打断五肢,让他在医院读完高中,阻止他高考。”

“……”

“买一根火箭,把他装进去,发射到月亮上;发配去西伯利亚种土豆,不解决日本粮食危机不许回来;把他关进能在一周之内改变犯人性取向的重刑犯监狱……”埃癸斯滔滔不绝。

鸣上悠深思熟虑了一番,认真道:“最后那个不行。”

现在望月绫时还有一半喜欢女人,要是彻底弯了反而更麻烦。

正在沙发上吃百奇的由加莉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两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

在结城理本人的强烈反对下,二人组迫害望月绫时的计划无疾而终,但修学旅行归来后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鸣上悠有一段时间没在结城理身边看到埃癸斯了,他询问理对方的去向,结城理却只是沉默。与之相对的,望月绫时似乎也没了踪影,而且所有人都对这两人的消失闭口不谈。

应该不是真的同归于尽了吧……?

鸣上悠察觉到众人的态度有猫腻,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外人是不可能更深入一步了解了。

之前他还以为望月绫时和结城理宿舍那帮人没有关系,究竟是当时猜错了,还是事情发生了变化?……他搞不明白,也不是真的想搞明白,他只是不想看到结城理黯然神伤,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气候和无气力症交织作用,明明是大白天,街上行人却屈指可数。结城理少有地主动找鸣上悠出来,两人站在清冷的拉面店门口,倚着俯瞰街道,冬日的阳光让白茫茫的雪地一片亮堂。雪花缓慢而坚定地堆积,刚扫开不久的路又被堵上了,没有丝毫要消融的迹象。

“春天还很远啊。”理忽然感慨道。

悠看了哥哥一眼,没说自己正好和他同样想法,只是道:“或早或晚,总会来的。”

“……我们搬到这座城市,也有一年了。”理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最大的是你吧?你来这里一年,比过去十年交的朋友都多。”悠耸肩,“不过,我的确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世上不存在理所应当的东西,凡事都得靠自己争取。”

理听懂了他的意思,甚至直接反问道:“你埋怨我疏远你吗?”

“不可能不埋怨吧。”悠语气平静,但仍不禁透露出些许怨气,“难道我还要对分走你的人感恩戴德吗?”

“对不起,悠。”结城理的道歉很无力,但他还是要说,“现在不只是你需要我,所以我没办法像从前那样。”

悠回道:“我知道。”

他是不可能彻底放下结城理的,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看得很开了,只是免不了有情绪而已。他知道结城理有苦衷,知道对方的舍友们都不是一般人,也知道理事长、桐条集团的前总裁、以及与理关系要好的学长,这三人的死都没那么简单……许多迹象都说明,结城理在做危险的事,鸣上悠之所以没有不择手段地拦下他,是因为他同时也意识到,结城理身上发生的变化不全然是坏的。

他选择相信结城理的行动是基于权衡利弊后的判断,而不是受了骗或一腔热忱,只要结城理认为自己得到的比付出的更多,他就不该插手。归根结底,鸣上悠的最终目的不是独占一个应当得到自由的人,结城理能够得偿所愿才是最重要的,也是两个人都想看到的。

唯有一点,鸣上悠心中还有放不下的担忧,那就是结城理从来不是一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万一他想要的太多,以至于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界限,那他不仅无法得偿所愿,甚至可能输掉一切。

“你最好不是来向我交代后事的。”悠说,“有话回家说,我一个人听不起,听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从没用过这种语气对结城理说话,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能开诚布公对谈的机会,他不敢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度模样,哪怕必须将过去幼稚的兄弟情谊斩断于此,有些话他也必须说出口。

“……别担心,我没什么要你做的。”

理的语气过分温柔,让悠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他,在看到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瞬间又低下头去,不敢继续向上抬眼。

“这学期结束,桐条学姐和真田学长就要毕业了,所以,我们所有人约好,一起参加三月五号的毕业典礼。”结城理说,“你还不是高中生,没有参加的义务,不过,你那天有空的话,可以到我教学楼的天台找我。”

“三月五号?”悠低声重复着,“……到那时候,别说融雪了,樱花都该开了。”

“当然会开的。”

视线穿过漫天雪花,远眺着这番银装素裹的天地,结城理托着下巴,眯起眼睛,享受着片刻安宁。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他忽然开口道。

“……我在听。”

理仰头望向天空,说道:“有个叫伊丽莎白的女孩帮了我很多忙,你日后若是见到她,替我向她打声招呼。”

“我不认识她。”

“将来会认识的……大概吧。”理笑了笑,“她银发,金瞳,喜欢蓝色,你一眼就认得出。”

喜欢蓝色……

悠瞥了眼理的蓝发,默然不语。

……

在桐条美鹤的特许下,鸣上悠从原本的宿舍搬出,住到了严户台宿舍,以照顾精神日渐萎靡的结城理。

鸣上夫妇难得从工作中抽身,来了严户台一趟,确认自家儿子身体状况后又匆匆回去了。他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只是,两个人的姓氏、相貌,以及发色特征,揭开了一个困扰众人许久的问题——结城理和鸣上悠到底是不是亲兄弟?——的确不是。

只是,这个事实无论对刚刚知晓的外人,还是对早就清楚的本人而言,都已没有什么意义了。

雪天谈话之后不久,鸣上悠便感觉结城理的朋友们和自家哥哥的相处模式有所变化,却不知根源在何处,随后,他因结城理的身体日渐糟糕而搬来,为了试探他们不惜主动暴露,换来的却只有一脸茫然,甚至结城理本人的反应也是如此……那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又一次被所有人抛弃了。

事实究竟是怎样?是这些人一律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还是说,那一切不过是鸣上悠为逃避自己失去结城理关心这一事实,所编造的妄想呢?

鸣上悠不敢深入去想,甚至不敢回忆往日的蛛丝马迹,就像他不愿理解结城理明明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却日渐虚弱一样。

然而,无论他如何鸵鸟心态,虚幻的美好终有一日会破灭,预知它的到来并不困难,结城理早就提醒过他了。鸣上悠自觉没有直面鲜血的勇气,也没有一副铁石心肠,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让自己在最后一刻保持清醒,不要再让真正的牺牲者为了他委曲求全。

——无论在多久之后回想起那一日的天气,悠都能忆得起那明媚的天空,和灿烂的早樱。

父母送给结城理的随身听,库里的曲子直到昨夜还在更新。两人都知道这是个特别的日子,但伤感的曲子没有被刻意挑走,活泼激昂的也留了下来,放来放去满是结城理的风格。

天台上,兄弟俩最后一次共享这个曲库,连带着城市的模样也在此定格。耳机中的乐声从理性的世界被剥离了出去,化作了街道的白噪音,成了记忆的一部分,不再具有任何含义,悠只是木然地听,无法从中感觉到任何东西,因为结城理本人就在他身边。

按下暂停键,随身听被理摘下,放进悠手中。悠仰头看天,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隔着圆柱扣住理的手指,将其拢在两人掌心之间。

“因为一个人想死,世界就必须毁灭这种事,你觉得有道理吗?”结城理忽然开口问道,嗓音渺远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似的。

悠终于低下头,泛红的眼角暴露在理的视野中。他回答道:“我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其他想活着的人该如何是好呢?”

“活着本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悠说道,“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活付出代价,即使那是我们的痛苦之源,却也是快乐之源。”

理若有所思,“……也许那样比较理想,虽然世界实际上并不是那样运转的。”

“一切都可以改变!”悠的语气忽地一肃,“我相信人类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理笑了,“我也是怀着那样的信任,才能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悠的声音软了回去,“……你都想起来了吗?”

“再不想起来就没机会了……倒是你没有失忆才让我觉得惊奇。”

说着,理打了个哈欠,昏沉地靠在悠肩头,喃喃道:“这阳光照得人想睡……”

悠抓住他的手,柔声道:“别睡。”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除非你真的很困。”

理的确很困,但还没有闭上眼睛。他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声音变得更加飘然,像在说梦话:“虽然…有很多人想死……但是,还有很多人…想活下去……”

他微微仰头,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鸣上悠愈发模糊的五官,“我觉得,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谁应该、为此付出什么……所以我……”

“——你把其他人想得太好了!”

话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悠再也按捺不住汹涌的感情,他紧紧抱住理,哽咽道:“没有人值得你这么做!没有!”

理轻声道:“我不后悔。”

悠颤抖着将头埋在理的肩上,“因为你是个十足的笨蛋……”

理扯了扯嘴角,没有反驳,随后又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再度鼓起一丝力气,低声道:“帮我…跟爸爸妈妈说声对不起。”

悠忽然不再颤抖,声音也平静得出奇,“……好。”

“还有……”

理终于又有了动作,他慢慢回抱住悠,在对方耳畔轻声道:“和我一起,保护这个世界,拜托了。”

……

“没错,‘时之夹缝’的钥匙,就在这扇门后了……”

黑发红瞳的少女严肃地站在队伍前方,与埃癸斯并肩而立,先是打量面前那扇门,又回头警告SEES众人:“门后有很强的力量,做好战斗准备!”

拿到那关键的钥匙,就能选择,是要终结这片自严户台宿舍深处涌现的异空间,还是要回到那个决定未来的最终时刻之前——众人无不心怀鬼胎,神色各异,但大敌当前,他们仍要合作到最后才行,至于那钥匙究竟该怎么用,是之后的事。

只是,打开门后,看到那个守护着钥匙的人的瞬间,他们对强敌的设想被完全推翻了。

SEES众人的闯入,唤醒了那个在房间中央盘膝而坐的银发少年。他睁开双眼,抬手握住插在身旁地面上的武士刀,起身的同时将其拔出,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刀花,看向众人的视线没有意外,只有冷淡。

“鸣上小弟?!”伊织顺平的眼睛都瞪大了,“你…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埃癸斯也颇感惊诧,但她最早发现细节上的诧异,随即冷静下来,笃定道:“这不是他本人,年龄不对。”

房间中的鸣上悠看上去至少是个高中生了,个子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但现实中的鸣上悠此时刚上初三,转学离开严户台也就是几天前的事,众人都见过他最后一面,这就对不上了。

山岸风花说道:“但他身上没有阴影的气息……倒是和我们这些persona使者很像。”

“我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我。”银发少年淡淡说道,且一开口就堵死了众人的下一个问题:“我无需向你们证明什么,反正你们只是想得到钥匙,那就与我战斗便是了。”

“的确像是那小子本人的作风。”岳羽由加莉与队友们说了一句,随即质问鸣上悠道:“你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原因先不谈,可你为什么会成为钥匙的守护者?你是结城同学的弟弟,难道不比我们更希望得知他死亡的真相吗?!”

“因为我已经知道所谓的‘真相’了。”鸣上悠说,“只是,不是在‘现在’,而是在三年后。所以我才只能在这里现身,而不是在现实中阻止你们犯蠢。”

桐条美鹤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得到钥匙吗?”

鸣上悠神情很冷,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时间没有那么容易逆转,你们无法真正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历史。虽然放任你们拿到钥匙也不会影响太多,但是……再这样下去,你们会做些他不想看到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们也是他想保护的对象,我不能放任你们互相伤害。你们想知道的事实,我可以解释,前提是——你们所有人都得放下心里那些小九九,放弃用武力控制一切的想法,不然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们停下来。”

……

“结果,应该足够令您满意了吧?”

富有磁性的温婉嗓音在豪华轿车内流淌,那是天鹅绒助手玛格丽特的声音。

坐在她对面的鸣上悠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迅速镇定下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三年前那片异空间中回到了现在。

他沉思了会儿,问玛格丽特道:“历史无法通过如此微小的触动改变,那更大些的呢?”

玛格丽特轻笑一声,款款回道:“客人,我们方才所做的,仅仅是将您的信息送回了过去,通过那片介于精神和物质之间的夹缝之地,将其短暂具现化了而已,这并不是时间上的逆转,也并没有触及到世界的大因果,所以才能顺利,若换种情况,可就说不准了……请牢记,‘时间是不可逆的’,即使是神也难以逾越这条法则,遑论我们?”

“唔。”

鸣上悠并不显得失望,他既然对过去的SEES说出那番话,心里自然不会持有与其相悖的想法。至少,在找到能够解救结城理灵魂的方法之前,他不会蠢到拿哥哥和自己联手保护下来的这个世界作赌。

“如果有伊丽莎白小姐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他说。

“当然。”玛格丽特轻柔抚摸手中的全书,面露怀念之色,“我也很想念我那离家出走的妹妹呢。”

……

从梦中醒来,回到熟悉的堂岛家卧室,悠迅速洗漱完毕,换上校服。今天是八十神高中举办学园祭的日子,他都可以预见到阳介会有多兴奋了。

“所以说…为什么这种日子总会出问题呢……?”

他站在特别搜查队队伍的中央,无奈地望着眼前似是而非的校园,头疼地意识到自己一行人又被牵扯进了某个事件之中。

不过,这边也在办学园祭……在调查的同时顺便玩一下也无所谓吧?他苦中作乐地想道。

“……悠?”

一声疑问远远地传进鸣上悠的耳朵,他眉毛一抖,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早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身,眼神锐利地四处扫视,平日里淡漠的神情像锅里的巧克力似的迅速融化。

特搜队众人皆被他的动作吓到,惊愕中带着困惑地看着他,他们从未见到自家队长这般震惊到慌张的模样——紧接着,他们便瞧见鸣上悠像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像飞扑救球一样扑倒了人群中的一个少年,在远处激起阵阵惊呼。

“呃……”被鸣上悠扑倒在地的结城理一阵龇牙咧嘴,他茫然地看着身上这个长得比自己都高上了许多的弟弟,不确定道:“悠?真的是你?”

对方埋着头,双肩耸动着颤抖,看不到表情,但理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衬衣被迅速濡湿了一大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伸手抚摸对方的脑袋,“别哭,别哭……怎么了?”

“咦?那个人是——”

赶来的花村阳介看到了结城理的脸,记忆隐隐有些触动,觉得自己应该在鸣上悠给自己看过的某张照片上见过这副相貌……回忆起对方身份的瞬间,他悚然一惊,头皮发麻,幸好,在他叫喊出声之前,白钟直斗及时捂上了他的嘴,神情严肃地向他摇头。

“你谁呀?!快点起开!”

岳羽由加莉恼怒地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往自家队长身下推,可她一个人实在推不动这个大块头,其他人则没她这么慌,意识到这并非袭击之后,便都站在一旁看热闹——除了被莫名其妙挤在最后面的埃癸斯。

虎狼丸凑上前去闻了闻,面部肌肉有限的狗脸很好地表达出了它的困惑之情,“汪?”

埃癸斯终于挤到最前,替对方翻译道:“虎狼丸说,这是鸣上君……”

“诶?!”

……

认亲大会一直持续到众人找到落脚点才告一段落,特别课外行动部那边兴致盎然,与之相对的,自称特别搜查队这边则是噤若寒蝉,唯有鸣上悠一人拉着结城理兴高采烈,两边气氛泾渭分明。

“你们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太紧张了吗?嘛,别担心!我们这些前辈会保护你们的!”伊织顺平拍着胸脯夸下海口,但气氛并没能得到缓和。

不过,有这句提醒,特搜队也意识到这边的表现太过僵硬,在智囊直斗的示意下稍微放开了些,随后两边人总算聊到了一起。

结城理一只耳听着鸣上悠的唠叨,一只眼睛注视着团队氛围的变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他的脑袋很快被鸣上悠掰到一边。

“别想太多。”鸣上悠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到半毫方才的过度兴奋,宛如冰火两重天,“虽然现在情况不明,但怎么说也是在办学园祭的样子,有我带队,你放心玩就是了,再说,你高烧还没好全吧?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结城理虚起眼睛,凝视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弟弟”,吐槽道:“现在你比较像我哥。”

“我倒是不想当你哥。”

闻言,结城理踮着脚摸了摸对方的头顶,微笑道:“那还是当我弟弟吧,我保护你。”

“……”

见鸣上悠莫名其妙沉默下去,结城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拉着他钻进一旁正在烤肉的小组当中,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走。

“他们说自己来自未来,悠的年龄也能佐证这个说法。”

在附近只有SEES成员的情况下,真田明彦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可以理解他们不敢随便透露未来的事,但他们的态度会不会太过谨慎了?让我有种他们刻意隐瞒着什么的感觉……”

“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吧。”岳羽由加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思考过后的结果,“那个穿绿衣服的女生…里中说,八十神高中是乡下的学校,可鸣上家又不缺钱,干嘛要让悠从月光馆转学到那边?”

众人都不说话,他们心中各有猜测,只是无论哪个都不太好说,正如由加莉的第一句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知道了才能更好地应对。”桐条美鹤说道,“那边的悠几乎不搭理我们,我会转告队长,让他旁敲侧击地问问。”

第二天早上,美鹤就去找对方了,但她没想到习惯妥协的结城理居然会直接拒绝自己的提议,让她下意识认为对方昨夜是否已经与另一边的队长通过气,甚至胳膊肘往外拐了。

“真没有,学姐。”结城理无奈道,“我去问过伊丽莎白了,她说我们都不一定能带着记忆离开这里,加上特搜队不肯说肯定是有理由的,也许知道未来的事本身就会影响我们,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再说,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了,悠也有成为persona使者的潜能,甚至是和我一样的‘不羁’,你还不知足吗?”

……实际上,他昨夜的确是与鸣上悠通气了,虽然对方并未明确地告诉他什么,但当他看到鸣上悠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和自己脖子上一模一样、却明显旧了些的随身听,又和对方凑着听了一夜之后,就大概明白了。

如果让刚转来严户台的他知道,一年后自己会死,他一定会拉着鸣上悠扭头就跑,可时过境迁,他早已不止一次怀着赴死的觉悟战斗,也早就做好了为一切牵绊之物尽己所能的准备,他不怕死,只怕这条命用不到该用的地方,而成长了的鸣上悠的存在打消了他的一切顾虑。此时他心中再无恐惧,倒的确能好好陪弟弟玩上一场了。

……

群青色的姐妹坐在沙发上品茶,气氛同茶水上飘出的袅袅蒸汽一样安宁。

即使在陌生的地方,玛格丽特依然维持着自己一贯的优雅从容,而在自家姐姐面前,即使跳脱如伊丽莎白也会收敛脾性……但不多。

抿了口茶,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浅笑着,“未来似乎发生了很有趣的事呢?”

玛格丽特淡淡道:“将行之事,必为已行;已行之事,必将再行。”

“姐姐大人……我是真的很有兴趣,反正在这里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吧?请不要拿那种话敷衍我。”

玛格丽特微微摇头,“我虽然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却尚不理解你为何会那般在意,听我讲述也是没有用的。现在的你,就和现在的我一样…迷茫。”

伊丽莎白挑了挑眉,“这也是没办法的呢,毕竟我们的客人都还没有走到旅程的尽头。”

“‘愚人之旅’啊……”

玛格丽特轻哼一声,翻开手中的全书,指尖抚摸着那一张张与客人心意相通的阿尔卡那,“……我们这些除了好奇心和力量以外一无所有的存在,又何尝不是愚者呢?”

她不确定,如果鸣上悠最终面临和结城理同样的境地,他将如何“选择”,自己又是否会像妹妹那样,为了追随对方的脚步不惜抛下职责……但她确实感觉到了那种桎梏,一根只要她还是天鹅绒助手就无法摆脱的枷锁,此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具备完全的“自由”。

可转念一想,世间万般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又真的能以自己的想法活着或是死去吗?

……

入夜时分,两位队长独占了一间教室,用衣服和各种布料在角落里打起地铺来。

“在你的印象中,我们真的带着这边的记忆回去了吗?”理问悠道。

悠促狭道:“其他人应该没有,至于你……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又老把我往外推,我哪知道。”

“初二的你可不敢这么直接地跟我抱怨……”

悠无视了理的吐槽,接着道:“不过,你失忆又恢复记忆也不是没有先例,也许是因为‘不羁’的特殊性吧。总之,不好说。”

“你似乎并不在意现实最终导向哪种结果?”理敏锐问道,“你不怕我知道未来之后,会改变主意吗?”

悠往他怀里一钻,闷闷道:“我的世界本就是你拯救的,如果你一开始就放弃,我也没机会在这里和你聊这种事。”他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微笑,“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因为你有任性的资格。”

虽然未来因结城理的牺牲而得救了,但不意味着世界的存亡必须系在过去的结城理身上,即使他最终放弃,毁灭世界的罪责也是属于倪克斯的,而非他结城理的,也许这从结果而言没什么区别,但鸣上悠希望这件事完全由结城理自己主导,不要因念想的嘈杂留下任何遗憾。

理摸着悠的头,“看来你还是希望我任性一回?”

悠沉默着闭上眼睛,抿得紧紧的嘴角和僵硬的怀抱暴露了他的不安,他也不吝啬于向理展现自己的脆弱,但一切都该点到即止。

他所在的未来是理和他共同的选择,尽管他内心的阴霾大概永远不会消除,但就和当年的结城理一样,现在的他的身边也有了太多值得牵挂的人和事物,他不想、也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这个话题从一开始就是死胡同,言语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

“……我知道了。”

言已至此,理不再多话,他张开双臂将悠搂在怀里,像童年那样轻拍起悠的背,哄他入睡。悠彻底将烦恼抛之脑后,在理怀中舒适地拱了拱,双手将对方搂得更紧。

对两个人而言,相拥而眠都是久违的体验,他们身下也并非温暖的床铺,而是冰冷的地铺,但对往昔的怀恋依然轻而易举地被勾出了胸中,赤裸裸地在彼此面前摊开,两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然而,纵使羞涩、懊悔、不舍,重重情绪交织在一起,却也抵不过与对方相依的冲动,没有言语能比动作更好地表达这无可言说的感情。

如今他们还不能完全理解彼此,可有朝一日,时光终将这顽石的表面,那些羞涩、懊悔、不舍一一拂净,暴露出两颗清澈的心。虽心有所属,却是以身为镜,映出镜子里彼此的倒影,除此以外再无他物。只要赤忱不改,便坚如钢、表里如一、纯洁不朽,直至宇宙尽头。

风出神游Root

【番鬼】天涯海角(上)

*Root的4月3日番鬼点梗之一,其余见超链接

*西幻pa,王子悠x法师理,梗来自@白桃十六千

……

白墙与石柱垒成的塔样建筑的顶端,一个被毛绒披风包裹的小小身影吊在栏杆上,出神地凝望着远方。

他的视线越过脚下的塔,越过塔下成群的、淹没在风雪中的堡垒,越过堡垒外的城墙,城墙后落了雪的松林……白茫茫的大地在半空中被截断,一道垂直的断崖将其与远方的海洋一分为二。

洋流在夕阳下金光闪烁,像一片密密麻麻的星火,灼得人难以直视,但小小身影眼中的好奇之热烈,比之更甚——不,是交相辉映。

除了主厅,这天文台便是宫廷中最高的建筑,唯有站在天文台顶,才能得见那山崖后的地平线。鸣上悠自幼听着航海的故事...

*Root的4月3日番鬼点梗之一,其余见超链接

*西幻pa,王子悠x法师理,梗来自@白桃十六千

……

白墙与石柱垒成的塔样建筑的顶端,一个被毛绒披风包裹的小小身影吊在栏杆上,出神地凝望着远方。

他的视线越过脚下的塔,越过塔下成群的、淹没在风雪中的堡垒,越过堡垒外的城墙,城墙后落了雪的松林……白茫茫的大地在半空中被截断,一道垂直的断崖将其与远方的海洋一分为二。

洋流在夕阳下金光闪烁,像一片密密麻麻的星火,灼得人难以直视,但小小身影眼中的好奇之热烈,比之更甚——不,是交相辉映。

除了主厅,这天文台便是宫廷中最高的建筑,唯有站在天文台顶,才能得见那山崖后的地平线。鸣上悠自幼听着航海的故事长大,知晓在那大洋的彼岸,有着一片比王国的疆土更为广阔的天地,这很难不令一个玩遍了宫中却不得出城的孩子心生向往。

他被禁止离开宫城,不仅是因为他年幼,更是因为城外危机四伏。父王、母后、老师、仆人,所有人都告诉他,城外的森林中有着难以计数的怪物,每到入夜时分便会骚动、直至天明,而白天也并不总是安全,所以宫廷之外才会修那么厚、那么高一道城墙,城中才要驻扎一支庞大的护卫军……

“我们不能把城堡搬到其他地方去吗?”他不止一次地这么问过,“那样的话,不仅宫里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宫外的信使也可以安全往来了!”

没有人同意他的观点,但也没有人能说得出个所以然。仆人说这耗资巨大、铺张浪费;老师说这违背祖训、不守传统;父母说城堡必须在这里,不可挪去其他地方……

……好吧,至少对现在的鸣上悠而言,无法出城不算是太大的困扰。他虽然好奇外面的天地,但宫中的藏书、使臣的口述、以及天文台上那片美景,足以满足他的欲求,若有一天这些都满足不了他,他也该成长到被允许出城的年纪了。

王子的生活并不无忧无虑,鸣上悠必须在成年前具备与那些怪物和敌人作战的技能,包括战斗、战术、运营和指挥。这些课程自出现在他日程中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一堂是轻松到能浑水摸鱼过去的,老师和父王都曾严厉地告诫他,若他有朝一日手握兵权,士兵和平民的性命都将与他的指令紧密相连,贵族与王国的命脉都将与他的作为息息相关,这绝非儿戏,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鸣上悠知道自己还没能真正理解这些警告背后的沉重,但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力做到最好,而他也的确是那么做的——学习进步时,他能得到家人与老师的嘉奖,忙里偷闲时,却只能得到片刻平静,而后仍需面对无尽的任务。相比肩头那些愈发沉重的担子,玩乐和追求自由的心是那么微不足道,久而久之,在他渐渐放弃后者的过程中,一切都在朝着令所有人欣慰和期待的方向发展——这“所有人”中也包括他自己。

——直到他见到那个,即将改变他一生的人。

……

国王对王子的学习进度很满意,加之近期战事得利,鸣上悠的十岁生日宴会相当热闹,许多他只见过一两面的人都来到宫中,为他的成长献上祝福与期望。他一边艰难地回忆这些人的名字和身份,一边吩咐仆人将收来的礼物分门别类地放好,一边还要频繁出入晚宴……一整天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趁着身边人都走开的空当,鸣上悠长出一口气,溜到了大厅角落里,一边偷闲,一边捏着从侍者盘中摸来的香槟偷偷地抿。他现在还不被允许喝酒,不过这种场合也是最容易搞到酒的时候,只要趁别人注意到他在这里之前,猫在角落里喝完,就没人会发现。

酒并不比果汁更好喝,虽有回甘,辛辣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无视,苦涩更不必多说。不过,喝酒能让鸣上悠感觉自己与大人们的距离拉得更近,让他也有些许成为这宴会真正主角的飘然。

即使他心知那只是错觉,知道自己的努力填不平时间和资历的天堑,但……他只是需要一时半刻罢了,一会儿就好。

鸣上悠所不知的是,他以为空无一人的对桌,自始至终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鸣上悠反应过来前,一只纤瘦的手伸到他面前,轻而易举地夺走了他手中的酒杯,他微微一愣,被吓得险些起身,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躲在这种地方偷偷喝酒,太失仪了,王子殿下。”那人垂着眼帘,四指笼着锥形的杯身,将其提在手中轻轻摇晃。

鸣上悠的余光注意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彩光从对方的掌心渗出,浸入到酒液中,但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这个人本身。

他的着装和容貌在这宴会厅中格格不入,别人都穿礼服,他却用斗篷把自己裹成粽子样;王室成员大都是浅色头发,他却是深蓝发色,也难怪他会坐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但为什么,直到对方发声,自己才意识到他的存在?如果自己早早注意到这里有人,就不会坐过来了!

鸣上悠悻悻地笑了笑,回道:“你别往外说就是了,赶紧把酒还我,你莫不是想自己喝了不成?”

自己想喝,找侍从去拿呀,抢他的做什么!

那人轻哼一声,缓缓放下酒杯,手指却不从上头挪开,反而饶有兴趣道:“殿下不怕我么?”

“我…倒也不怕你告密……”

嘴上说着,鸣上悠心虚地朝四周看去,希望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王子殿下呢?”

“是出去了吧?”

……似乎有人在寻找他,但不论他们如何张望,视线却始终没有投向这边的角落,这让他若有所思。

“我指的不是那个。”那人说道。

鸣上悠反问道:“那是指你往我的酒里下‘毒’的事?”

那人耸耸肩,终于松开捏酒杯的手指,露出掌心下那杯在光华浸染中变得五彩斑斓的酒液。

“这不是毒。”他将其往前推了推,若无其事道,“请尝尝吧,殿下。”

鸣上悠从那双湖水般深沉的眼中看出了调笑之意,他皱了皱眉,不愿有丝毫露怯,伸手端起那杯液态宝石般的酒,仰起头送进口中。

舌尖接触到酒液的刹那,他立刻开始后悔,自己的动作在赌气之下变得过于豪放,以至于没有将剩余的液体吐回到杯中的余地——不是因为他察觉到酒里有毒,或是太过难喝,正相反,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喝过最好喝的饮料!——可惜已经被他毫无准备地一饮而尽了。

鸣上悠咂了咂嘴,露出意犹未尽之色,迫不及待问道:“这是法术?居然还有这样的法术!……果然,你是法师?”

法师打量着小王子的神情,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丝毫抗拒或是厌恶,顿了顿,说道:“是。”

“你刚才问我怕不怕你,指的是你的身份?”鸣上悠同样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即使在这宫廷中,魔法师也不是随处可见的货色,而能把酒变得如此美味的法术,鸣上悠也是第一次见,这位法师的力量必然不同凡响。

作为极少数能够沟通元素力量的群体之一,魔法师数量稀少,不仅凡人几乎不知晓其存在,连贵族都难以支使他们为自己服务。据说法师们有着毁天灭地之能,且大都性格高傲,杀人不过头点地,对此有所耳闻的鸣上悠多少能够理解对方提出的问题。

不过,这并不是值得鸣上悠惧怕对方的理由。要论强大、高贵、傲慢,他这个王子完全有充足的理由凌驾于区区一位法师之上,此人若是想以他的震惊和恐惧取乐,绝对是找错了对象。

“想让我怕你,至少得往里下点真东西吧?”鸣上悠指了指空荡荡的酒杯,笑道,“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想询问让你再次释放那个法术的代价而已。”

那饮料真的很好喝,不仅没有一点儿酒的辛辣苦涩,而且滋味丰富,回味无穷,让自认自制力足够强的鸣上悠都不禁有种将其列入饮食清单的冲动。不过,一位法师的智慧和时间都是很宝贵的,所以,他不打算利用王子的权力迫使对方无条件为他服务,双方付出同等代价的交易才是长久之道。

然而,那法师却道:“抱歉,殿下,没有第二杯了,多少代价都不行。”

鸣上悠挑了挑眉,“为什么?”

“再好的东西,若是无禁制地索取,都会变味。”

法师用手背托着下巴,眼神并不在鸣上悠身上,而是漠然地投向在宴会厅中交际的众人,仿佛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被最渴望的宝物包围,其他一切就都没有了价值。”他淡淡说道,“但,对殿下而言,最重要的事物并不在此处,只是,现在的你还无法尝到统御天下的个中滋味,还像个孩子似的,沉浸在这无意义的蜜糖中罢了。”

说罢,他便将手缩回到长袖之下,不打招呼便离开了。鸣上悠没能叫住他,因为在对方离开桌子的瞬间,正在寻找他的人立刻注意到了他,没给他一点儿自由的机会,赶来将他拖回到宴会中去了。在鸣上悠的视野中,那神秘人旁若无人地从人群中穿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只留下一个被斗篷包裹的背影,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扎眼得很。

……

行至凌晨的宴会即将结束时,心痒难耐的鸣上悠找到了父王,向他询问有关神秘法师的事。出乎意料的,在提及那个人时,他从这个永远沉稳伟岸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愕然,甚至是恐惧。

“他终于又醒了……”国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儿子的问题,自顾自地低声喃喃,“是什么时候?今天?还是更早?……”

沉思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儿子的视线仍紧盯着自己,等待着回答,叹了口气。

又斟酌了好一会儿,国王谨慎道:“悠,你是朕的继承人,未来的国王,所以你有知道这件事的资格。你万万不可泄密,最好也不要将那个人的存在告知其他任何人!”

当天,父子二人在书房里聊到日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但鸣上悠的侍从们发现,自那天起,王子殿下前去天文台的频率骤然翻倍不止,且不再允许任何人跟随他,他们虽感到莫名其妙,也唯有听之任之。

天文台底部,小王子在复杂的仓库中乱闯,终于找到了父王口中的“入口”,他俯身摸上那扇乍看破旧的活板门,门上有流光一闪而过,他咽了咽口水,将其打开,顺着石质楼梯一步步走了下去,越走越深,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若不是父王亲口所言,他完全不会想到,自己来往多趟的天文台,地下竟有如此庞大的人造空间,而且,正是那位神秘法师的安身之处。

躲在如此秘密之地,难怪他从未在宫中见过对方——不过,若父王所说,对方“在宫中沉睡多年”是真,那也只有这般隐秘的居所能让他长久不被发现了。

到了最底层,隧道终于由垂直变为平行,头顶的泥土中长出了发着光的苔藓,将通道勉强照亮。怀着探险般的好奇心态,鸣上悠准备将这地下空间摸个干净,然而,他刚打开第一扇门,就看到那个神秘的法师坐在门口的房间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法师将眼神从面前的书中拔出,转向门口的鸣上悠,习惯性地捋了捋垂下的耳发。虽然这般整理对他那长到足以遮住半边脸的刘海只能说聊胜于无,但其在见到鸣上悠时整理仪容的举动,还是让涉世不深的小王子心生了些许好感。

“你还是找过来了,殿下。”法师慢条斯理道,“也就是说,陛下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

也许并不是“都”……鸣上悠回忆起父王那时谨慎犹豫的模样,心想着,随后握拳轻咳一声,故作高深道:“你不告诉我,自有人会告诉我。”

法师看了他一眼,“知道我的事,对你没什么好处,所以我才不说。”

鸣上悠蹙眉,不悦道:“我是将来的国王!这城里每一寸土地、包括天文台下这片不在图纸中的空间,都将在我的管理之下!我有义务,也有责任了解一切!你明知有事瞒着我,却闭口不提,该罚!”

法师“哦”了一声,十指交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殿下要如何责罚我?”

鸣上悠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我要罚你到地上、到阳光下去,和我的老师们同吃同住,教授我魔法!”

“魔法并不是一位国王必须掌握的技能。”法师摇了摇头,“何况,世人大都无法理解这种力量,即使你能成为一名法师,也无法正大光明地将它用于你的事业,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考虑。”

“那你又是为何留在宫中呢?”鸣上悠问道,“如果魔法真的对国业无益,先祖就不会允许你留在这里,不是吗?”

他以为自己问得一针见血,正准备欣赏对方语塞的模样,却不料对方不屑地嗤笑了声,道:“不是你的祖先‘同意’我留在这里,而是他们把城堡建在了我家顶上。只有你们迁都的份,没有我搬家的份。”

这下语塞的反倒变成了鸣上悠,他沉默了会儿,眨了眨眼,忽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您究竟多大年纪了?”

据史料记载,这座建立在海岸边的城池已有至少三百年历史,如果说天文台下的这座塔从那时起就存在的话……

“我以学徒之身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约莫是十个世纪之前的事。”法师回答道。

“……”一千年前?

法师接着道:“我将法师塔秘密建在此地地下的三百年后,当时的人类王国之一看上了这片土地,在此建立了城池。自那以后数百年,我与数个王朝的数十位人类君主有过交往,你和你的父亲在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直觉告诉鸣上悠,这个人说的是实话,但他还是不太喜欢这种被看轻的感觉。

“你无权命令我做什么,更无权逼我离开。”法师平静道,“真想学法术,宫中又不是没有其他法师,我的魔法并不适合传授给殿下。”

话说到最后,他放肆的语气中又重新掺杂了少许尊重,不过在那之前,他对王权的蔑视已经暴露无遗,这让鸣上悠忽然觉得自己在此人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对方愿意好声好气说话,那是他的幸运,若不愿意,他拿对方便没有任何办法。

也许我应该用平等的…或是更加尊敬的态度对待他……鸣上悠有些懊恼,迅速反省自己,准备尽可能挽救一下。

父王并未提及他必须与对方打好关系之流,只说顺其自然,但鸣上悠听得出这话没有说全。之前他还不太明白父王的态度是否源于法师的强大,而现在,得知法师至少有一千岁之后,鸣上悠大致明白了,父王之所以不逼他去讨好对方,八成是因为自己也不懂得如何投其所好,那样的话,还不如由自己代劳。至少,千岁老人对待十岁小孩,总会更宽容些的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再提教授魔法的事了,我相信你也是为我好。”鸣上悠认真道,“但是,我说想让你到地面上去居住是真情实意的!你在地下沉睡多年,难得醒来,难道不想了解如今王国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吗?”

这是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但现在,鸣上悠不确信这能否说服一位超脱常识的千年法师。也许他早就看惯了沧海桑田,也许醉心魔法、无心人间,也许他压根就没想与寿命如蚂蚁般短的凡人交往……可这种事不交流是不会知道的,就算心里预感会被拒绝,鸣上悠也得把这话说出来。

法师静静地看着鸣上悠,眼神阴晦不明,许久后,竟点了点头,应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随你上去看看。”

“……?!”

……

次日,法师果真信守承诺,搬进了鸣上悠为他准备的房间,不过两手空空,也不知是搬家还是来住馆子的,是不是住两三天就要回去,不过鸣上悠没心思和他计较这个。人一到,鸣上悠便迫不及待地将他牵出屋子,准备一同去街上,还特意叮嘱他不要施展遮蔽气息的魔法,振振有词称他必须亲自与众人接触,方能亲身体会时代变化。

法师倒也从善如流,将法术撤了下来,佣人们这才看清这间房子的新主人长什么模样……估计消息很快就会在宫里传开,他本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满不在乎。鸣上悠逐渐意识到,这家伙其实还挺好说话的,除了坚决拒绝亲自教导他魔法之外。

“对了,要不要换身衣服?”鸣上悠忽然想起这点,“你藏匿身形,是不想被他人注意吧?如今撤了法术,这身黑就要给人看见了。”

“穿成这样,他们才知道我是法师。”法师抖了抖袖子,神色淡然,“穿得平凡,他们就要不知好歹地凑上前来了。”

……那我前些日子端着酒坐到你面前,是不是也属于不知好歹?

鸣上悠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他看着法师的装扮,若有所思。他此前预想的果然没错,这人不喜与他人交流,但具体原因几何,还有待观察,至少,以对方丝毫不给他这个王子面子,以及他的父王都畏惧对方来看,那应当不是属于上位者的傲慢。

鸣上悠突然回想起两人初见时对方的问题,他问自己怕不怕他……所以,他是希望其他人都怕他、与他保持距离?那又为何要接受自己这个并不害怕他的人的提议呢?……想不明白,当然,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想得明白。

没带任何随从,两人出了内城,并肩走在街上,一黑一白的怪异组合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法师在一间小摊前顿住脚步,抖了抖鼻翼,指着摊上热气蒸腾的半块馅饼,问鸣上悠道:“这是什么馅的?”

没等鸣上悠回答,摊主率先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鸣上悠插不上话,偷眼看向法师,对方居然颇为认真地听着摊主的解释——原来这是一种从大洋彼岸海运而来的果实,那条航路两年前才开始通行,运来了许多只有这座城中才能吃到、用到的稀罕物,其中大部分都归属于王室和贵族了,但也有些除了稀罕就别无特长的东西最终落到了平民手中,被允许正大光明地售卖。

有王子在侧,那半块馅饼被摊主强行塞进了法师手中,法师低眉咀嚼,吃相斯文,但进食速度叫人大跌眼镜,前一眼还有半块在手,后一眼便只有四分之一了,看得鸣上悠一阵愣神,不禁问道:“有那么好吃?”

法师舔掉手指上的饼渣,回道:“够酸。”

……父王没有提及他具体在塔里沉睡了多久,如果真真足够久的话,那能让他感觉新鲜的东西应该不少,这条街可是在自己出生的时候才被翻新过……

鸣上悠想着,开始挨个为他介绍街边的商品,没一会儿,两人怀里就抱了一大堆被塞来的东西,看着滑稽。

早知道还是带个侍卫来……鸣上悠正尴尬想着,却忽然听见身旁的法师打了个响指,两人怀里的东西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

“你……”鸣上悠一哽,他们两个本就惹眼,周围的路人大都注意到了这一幕,旋即面露惊恐之色,有些胆小者甚至转身就跑,远处还有骑兵的马蹄声,麻烦顷刻间便逼近了。

“殿下说让我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说我须得常人身份自我约束。”法师不以为意,“我不想为了适应你们而改变自己,若谁对此有意见,就由你去说服,这是殿下的责任,不是吗?”

鸣上悠郁闷了一瞬间:“当然是我的责任……”他定了定神,露出微笑:“没关系,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对谁隐藏你的身份,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

他自觉说得真诚,法师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他们若是问起我的来路,你要如何解释?”

“嗯……”

鸣上悠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解释的,问题在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对法师知之甚少,哪怕于情,他愿意相信对方本质善良,可于理,他却不能向自己的子民保证什么。

他环顾一圈,周围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靠两条腿是不容易走出去了,于是他扭头朝法师眨了眨眼,笑道:“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先回宫里吧。”

“……”法师回以平静的眼神,忽然捉住鸣上悠的手腕,冰凉中夹杂着馅饼余热的触感让后者恍惚了一瞬。两人的身影即刻一同消失在人群中,留下一片哗然。

两人回到法师的房间,屋内已被仆人整理妥当,床边的地毯上却堆着一座鸡零狗碎的小山,鸣上悠一眼认出那是他们在街边弄来的玩意,原来是堆到这了,看来法师的确将此处视为了他新的住处,这让鸣上悠心中略有窃喜。

法师勾了勾手指,堆成小山的东西便一个个飘了起来,自行分门别类地钻进了空荡荡的木柜,看样子是打算全都留下,这倒让鸣上悠有些意外。

外头街上估计不少人在找他们,或是打算进宫来禀报,不过鸣上悠事先通报过宫内侍卫,那些人该不至于激动到冲进宫来,此事便暂时放一边去吧。

他往茶几边一坐,自顾自地斟了杯如水般淡的啤酒,询问法师:“你上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法师将东西全部放好,拿了块饼子也坐下,就着鸣上悠给他斟的淡啤酒,边吃边道:“六十年前吧……当时的国王还是殿下的爷爷。”

这个时间跨度比十个世纪更能让鸣上悠理解,不过,他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没有多大感慨,接着问道:“为何睡?又为何在今日醒?”

“因为无事可做。”法师的回答出乎鸣上悠的意料,“在此建立法师塔至今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睡过来的,偶尔才会醒。”

闻言,鸣上悠回忆起父王那句“他终于又醒了”的自言自语,隐约察觉到了这背后必然隐藏着秘辛,微微抿嘴。

“对你们而言,我的苏醒并不是什么好事。”

法师咽下最后一口饼,再度舔了舔手指,幼稚的动作和冷淡的语气反差极大,他话语的内容更是让鸣上悠心神俱震:

“每隔数十年——在灭世之物将要重回世间之时,我便会从沉睡中醒来。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危机最后固然能解决,但此地作为风暴的中心、镇石的所在,没有一次能在侵袭中全身而退,不是当场毁灭,便是苟延残喘……久而久之,你们便将我的苏醒与王朝更迭联系在了一起。”

说完,他勾了勾嘴角,自嘲般道:“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就是了。”

趁他饮水歇息的功夫,鸣上悠慢慢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急忙问道:“灭世之物?那是什么?你的意思莫不是、王国要遭难?!”

他一听“灭世之物”就联想起了城外游荡的怪物,当即信了三分,加上对方没理由拿这种事同他开玩笑,让他立刻感到毛骨悚然、手脚冰凉。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急得不行,不料,法师却对他的态度不屑一顾,淡淡道:“就算你们想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的,继续过你的日子吧。”

“什么?!”

鸣上悠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怒视对方,咬牙道:“你……别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马上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

“我不说,是因为说了也没用。”

法师依然面无慈悲,对小王子的愤怒无动于衷,但他忽地话锋一转,问道:“……殿下,你可知,你的国家是如何建立的?开国之主又为何要将首都定于这危险之地?”

鸣上悠无言地盯着法师平静的眼睛,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对方,强迫自己的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去,认真聆听对方的话。

“大约一个世纪前,此地还是前任王朝的疆土……”法师又喝了口水,讲述起过去的故事,“当时的王国疆域极广,并不将这偏僻之地放在心上,但那个王朝开明而繁华,国王从史书中了解到,此地曾涌现非人之物,将前任王朝覆灭,于是专门加强了此地的防卫,甚至于修建了壁垒,也就是这座城堡的原型……那一次,我醒来之后曾向他提议,若将全国上下打扮军队调来,或可将受害范围控制到最小。”

“那其他地方的防卫不就空虚了吗?”鸣上悠问。

世间城池、国家不计其数,人类的敌人除了怪物还有自己,为了一个仅记载于史书中的事件而调拨大量军队回防,这是个需要魄力的决定。

“所以他没按我的提议做。”法师放下酒杯,平静道,“结果,堆至山高的‘阴影’从后方击溃了他的军队,外敌则趁虚而入,这个王国腹背受敌,就那样消失在了历史中,此地平民无一幸存。”

……

结城理静静站在山巅,俯瞰身下那片被鲜血和黑泥污染的林地,藏在袖中的双手时而颤抖。

这般场景他见过太多次了,起初是百年一次,如今只六十年便有一次,然而无论见多少次,他都无法习惯。

即使这些死者与他关系甚远,却也是他曾发誓保护的人类中的一员,若他面对这尸山血海仍能毫不动容,他的血一定是凉了,那也就没有必要非守着此地的封印不可了。天涯海角,大可去得,何必将这具永恒的身躯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为何选择成为一名法师,又是为何甘愿肩负分隔两界的责任、承受永恒的孤独。只要他还记得那些,他就不会迷失,一切死亡都只是循环的一部分,痛过之后便不会再痛了。他再如何心痛,又怎么抵得上死者自己的牺牲?他能做的只有让他们不白白死去罢了,让这和平年代再延长六十年……

从一百年,到六十年,往后还会不会变得更短?五十年?十年?一年?……终有一日,灾祸的力量会成长到无法再封印的程度吧,到那时,也就是真正的末日了,不只是一座城市、一个国家,而是一片大陆、无数种族的末日……

拖着被雨水打湿的斗篷,结城理走入那片黑红色的泥沼中,在自己法师塔的入口处站定。这座塔的大部分结构早早被地质运动埋入地下,只剩一小截裸露在地表。塔本身具有防卫功能,但其中蕴含的魔力在他实行封印时用尽了,失去了防护,血水和尸骸早已灌入塔内,清理起来将是个不小的工程。

忽地,他抬头看向远方,一支伤痕累累、但精神矍铄的骑兵队伍从地平线上出现,并远远地发现了他。领头的将军立即命令队伍停下,带着唯一的亲信走上前来,他说的话与当地通行的语言有些差别,但结城理还是听懂了。

“请告诉我们,关于‘怪物’的真相。”那个银发、披甲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结城理明白这群人的身份——趁他头顶的王国内外交困之时,攻来抢占土地的另一个王国。他并不在意对方来此的目的,正如他从未以法师的身份协助头顶的王国战斗过一样。他的敌人从来只有“阴影”,即使在某种程度上受了他人的恩惠和便利,他也不会在人类的内战中协助任何一方。

得到答案后,男人久久陷入震惊,没能回神,但就在结城理以为对方会视此地为阴邪之地,率军撤退时,男人却做了个超乎他意料的决定。

时间一晃而过,一座新的城池在旧堡垒的废墟上建立了起来,新的农民、工人和商人来此地拓荒、交易。那个银发男人将这座依山傍海的小城定为了新王国的首都,并将城墙修得比曾经坚固数倍,而且,积极为结城理提供他想要的一切,只要他愿意为了消灭怪物贡献力量。

“我拒绝。”结城理说,“怪物的主力已经被我重新封印,至于地面上游荡的那些,无可避免。”

“我是指这一切的根源。”年轻的国王真诚道,“您研究它们已有千年之久,我们精诚合作,必能将威胁掐灭在萌芽中。”

结城理没有答应,提出这般臆想的人不止一个,这位年轻的国王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历史上大放异彩的人物何其多,可只有理想是无法将其变为现实的。

不过,对方的决心坚定到让他携军背叛了原本的国家,并将这片土地定为新国的首都,这还是挺让结城理吃惊的。他叹了口气,回道:“人力终究无法战胜天灾,在未来,你的战士和子民将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

他不是没有劝过曾经定居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离开,但他在地表活动的时间有限,且愿意听信他的人凤毛麟角。得知了灾祸一事的统治者们,第一关心的是那是否会动摇自己的统治,第二关心的便是结城理的力量能否为自己所用。即使结城理用魔法为他们再现尸横遍野的情景,那终究也是虚假的,极少有人愿意为了不确定的未来放弃眼下的利益,所以,结城理才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目睹那样的惨剧,并永不为此释怀。

“即使非得用血肉之躯抵挡不可,也比将问题束之高阁要好得多。”国王眼神坚定,“我是将领出身,对军队的存在意义再清楚不过,至于平民……他们是打赢这场战争不可或缺的栋梁,我会尽力保护他们,但所有人在死亡面前都并没有什么不同。”

想起自己近日来在城内的见闻,结城理提醒道:“可你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是在为何而战,这让他们如何在审判日到来时保持镇定?”

前王朝覆灭的真相、城外怪物的来源、他这位老法师的存在,都被国王隐瞒了起来,那些在血沼中努力建立起新城的工人虽对此心惊胆战,但在优厚的待遇下倒也不惧,久而久之便不在意了。如今城内焕然一新、四处忙碌,过去的惨相已全然不见,结城理丝毫不怀疑,国王就是打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准备令这些真相淹没在时光长河中。

国王苦笑一声,回道:“您精通魔法,却不懂得治世之道。一场战争,打十年况且太长,何况是六十年?人这一生甚至都难以活到六十岁,要他们如何为了六十年后的生死之战全力以赴?若我将实情告知所有人,他们当下便会自我毁灭,或是远远逃窜,根本等不到六十年后……我想,只能利用城外那些怪物,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思想了。”

结城理无言反驳,事实上,他自己比起那些不愿为了未来而战的人也没有好上太多,否则他也不至于要用沉睡来度过那漫长时间。若他真切地在人类社会中活上一千年,不是早就放弃守护封印这个任务,就是变成一个亲手摧毁人类世界的疯子,他对此心知肚明。很多事不是他不愿去理解,而是不敢去理解,不然他就会无法抑制地背叛过去的自己,连最后那点存在意义也丢得一干二净。

见结城理坚决拒绝,国王虽然可惜,却也不坚持己见,他知道对方本该在封印完成后便陷入沉睡,却愣是在自己的劝说下活动了好几年,亲眼看到新城一砖一瓦地建立起来,这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不该奢求更多了。人类的王国能在六十年后的战争中发挥出几分作用,关键本也不在于结城理,而在于他们自身的努力,这才是他们从远古时代存活至今的生存之道,无论敌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不曾有丝毫动摇,过去如此,今日如此,未来也是如此。若没有结城理的力量,他们便无法从天灾中幸存,那只能说明他们成为了又一个被大自然淘汰的物种,死得其所。

“既然这样,请您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国王笑道,“我打算在宫中建立一座天文台,以观星象,也能看看海洋深处。您的存在虽不便公之于众,我却不愿当做没有您这个人,所以,就让我将那天文台建在您的法师塔上。它将是宫中第二高的建筑,以表我对您的贡献的感激和尊敬,另外,您若是苏醒,它便是属于您的,如何?”

……

往日思绪在心中一闪而过,法师若无其事地省去了许多细节,将大致的故事梗概告知于鸣上悠。见他三言两语就概括了一个庞大王朝的覆灭,小王子不禁悲从中来,一想到自己的王国也正面临那样的危机,更是心烦意乱。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转移话题道:“这似乎和老师教我的历史有所不同……?”

法师不冷不热道:“殿下,你的老师只是史书的学习者,而我是历史的亲历者。”

鸣上悠扯了扯嘴角,无奈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太想相信那样的事实。”

审判日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怪物会从什么地方出现?数量有多少?每一只有多强?如何高效地杀死?……鸣上悠感觉自己快被焦虑淹没了。

他现在只是个毫无实权的王子,连身体条件都没有成熟,甚至无法作为合格的士兵上场杀敌。他要想发挥最大的作用,也许最该做的就是催促法师与父王面谈,促成他们合作,从而最大程度地降低损失,越早越好。

“……我带你去见父王!”

他拉起法师的手,不容分说地走向房门,掌心滚烫。然而法师只是起身,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像看戏子表演一样看着他。

在鸣上悠恼怒地出声前,法师悠悠开口道:“不用那么着急,我能感觉到封印的情况,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鸣上悠暂时放下对这人才那副调笑神情的在意,沉声问道:“多长时间?”一个月?

法师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又掰了掰手指,道:“七年吧。”

“……?”

鸣上悠愣了一下,那还真是有“一点”时间。

“怎么会有那么久?”他疑问道,“你不是掐着时间醒来的吗?”

“一般来说是那样。”法师收回被鸣上悠拉着的手,将其揣进袖子中,露出淡淡的微笑,“但,你爷爷答应我,会为这场战争培养一支钢铁之师,我想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所以提前醒了。”

鸣上悠恍然,他不该先带这家伙去集市的,而是应该带他去看看王国的军队!这才是正事!

“你需要一场正式的阅兵吗?那可能需要先向父王通报一声。”鸣上悠盘算着,“只是想观察他们寻常操练的话,凭我的权限应该足矣……你怎么想?”

“不必。你不让我伪装,我出现在那种地方不好。”法师悠哉悠哉地回道,“而且,我醒来之后已经用法术暗中偷窥…观察过了,就在你生日的宴会厅里。”

鸣上悠一阵无语,原来他那时候躲在角落里是在做这种事?

“那你觉得满意吗?”他略有些胆战心惊地询问道,“我们能赢吗?”

法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揣着手道:“还有七年,七年时间足够换两三批军人了,现在的结论算不得数。”

鸣上悠略感失望,追问道:“那,你愿意帮忙吗?比如说…呃……用魔法强化将士们的盔甲?做得到吗?”

如果那种程度的帮忙就足以改变战局,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法师心里想着,思量了会儿,最终却道:“我会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毕竟我也希望能够一劳永逸,如果这次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必然不会让它溜走。”

“那太好了!”小王子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别急着开心,殿下。”法师淡淡地打断了他的欣喜,“除了将士和我,还有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你——你的父王年岁已高,你该不会认为七年后他还能带兵打仗吧?到时候王国的最高领导人就是你,一切问题都要经由你手,若这一环出了问题,照样成不了事。”

鸣上悠的神情渐渐又严肃起来,他顺从地点了点头,道:“我的功课不曾有一日懈怠,父王和老师都很认可我,你大可放心!”

法师却残忍道:“我不相信他们的眼光。”

鸣上悠:“……”一句话把包括自己在内的好几个人都贬了。

“所以,让我来亲自调教你。”

听到这句话,小王子还没能反应过来,法师便忽地上前,一手搭在了对方的头顶上,让对方往自己胸口靠,同时抚摸起那头圆润的银毛来。

“我不会教你魔法,所以不用行礼,但你还是得叫我一声‘老师’。”

法师脸上难得露出足以被称作“笑容”的笑,看得几乎被他摁进怀里的鸣上悠有些发怔,他下意识回了一声“老师”,然后脑袋就被彻底埋进了对方的斗篷中,好不容易挣扎出来时,满头银毛都炸开了。

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鸣上悠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发懵,他偷眼看向对方的脸,似乎隐约从那双眼中看到了一丝怀念……他在怀念谁?

法师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毫不遮掩地回道:“你和你爷爷长得很像。”

鸣上悠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王宫里所挂的对方的画像当然也不会有十岁这个年纪的,不过,法师应该不会单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才称他与开国元首模样相似,也就是说那多半是事实,尽管可能受法师的主观感受所偏移。

“你和我爷爷是朋友?”

问出这个问题时,鸣上悠的心情有些复杂,几辈人的年龄差距比一千年更让人有实感,他一想到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连自家祖宗都见过,甚至可能被后者恭敬相待,心里便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郁闷,仿佛与对方隔着天堑般的鸿沟,就算近在咫尺,依然远在天边。

“是他单方面把我当做朋友。”法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语出惊人道:“你吃醋了吗?咱们俩可是师徒呢。”

师徒不是比朋友更远吗……等等,谁吃醋了?!

鸣上悠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个老不修比给他第一印象还要不正经太多,牙疼之余,脸上不禁浮现出被戳穿心思的惊怒交加,结结巴巴道:“我…我才十岁!你都一千岁了!”

“你偷酒喝的时候倒不觉得自己才十岁。”

法师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踱步到旁边的架子边找吃的去了,一副就要将这个话题揭过的样子,反倒将正欲与他继续争论的鸣上悠噎住了,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我、我还要给王室传宗接代呢!”小王子不肯罢休地喊道,语气中颇有股自暴自弃的味道,“所以…那个…男人不行!”

法师回头瞥了这个半大孩子一眼,声音骤然冰冷起来,像一座与他的头发同色的千年冰山:“等你的国家捱过这场劫难,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吧。”他顿了顿,“你只有七年时间,别忘了,殿下。”

七年,自最初那两次之后,他也是头一回花这么长的时间来为审判日做准备,尽管见识过天灾强大的他对胜利仍不抱什么期望,但天时地利人和俱在,这无疑将是全人类最接近胜利的一次,如果连这次都失败的话……也许,他会彻底心灰意冷,再也不想浪费精力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了吧。

他见过太多的人,但没一个能在他的记忆中留得长久。也许,以前他也曾遇到过足够优秀的人,但他们终究是死去了,连留在世间的成就都不剩下几分。如果真的有人能将他从这诅咒般的使命中解脱出来,那个人只可能是鸣上悠——不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却是最后一个“特别”的人。

他等了太久,已经等不起、也不想再等了,无论结局如何,都该有个了断了。

“……”

鸣上悠的神情变得木然,他完全理解不了这个人的心思,一会儿拿他开玩笑,一会儿又如此严厉地警告他,一会儿又突然沉默下去……就算是千年的法师,应该也有曾经身为凡人的时候,那时候的他难不成也像这般难以相处?还是说他的脾气是在这千年中慢慢变臭的?

……算了,不要想太多,无论如何,现在的王国还需倚仗对方的力量,这是不争的事实。

胡思乱想着,鸣上悠忽然想起一件事,“啊”了一声,尴尬道:“对了!那个…老师,你、您叫什么名字来的?”

法师边嚼果脯边道:“才想起来问?”

“因为我觉得您看上去不是很需要名字的那种人……你又让我喊你做‘老师’……”

“那你又为何想要知道?”

“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到时候就该平辈相称了!”小王子义正词严道,“但等到那时候再问的话,不就显得我像个没良心的?当然是该早早问清楚!”

好像现在问就显得你很有良心似的……法师发出意义不明的冷笑,随口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

第二天,一枚写着“Makoto Yuki”的金色门牌嵌在了他房间的门上。

俗不可耐。

风出神游Root

【目录】Root的4月3日番鬼点梗

*原贴为点梗,后改成目录,以保留评论区供未来参考

……

① 天涯海角(上)
天涯海角(下) 

西幻pa,王子悠x法师理,梗来自@白桃十六千


与你同行

半个原作向,幼驯染+伪骨科,幼驯染梗来自@悦了


③Little Rabbit

现代ABO,AO,纯肉无剧情,有女装、怀孕明示、泌ru等要素,女装梗来自

@╰( ̄▽ ̄)╭,ABO梗来自@🔆 

放不出一丁点,所以没有单独的贴,就放在这里,资源见群内或者文岛

Wland文岛书号:WSONn0kkhM4ubPG

(所有番鬼肉都在这个书号)



↓下方是点梗期间本帖原文


……...

*原贴为点梗,后改成目录,以保留评论区供未来参考

……

① 天涯海角(上)
天涯海角(下) 

西幻pa,王子悠x法师理,梗来自@白桃十六千


与你同行

半个原作向,幼驯染+伪骨科,幼驯染梗来自@悦了


③Little Rabbit

现代ABO,AO,纯肉无剧情,有女装、怀孕明示、泌ru等要素,女装梗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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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出一丁点,所以没有单独的贴,就放在这里,资源见群内或者文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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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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④文章将注明点子来源,以及(可能存在的)魔改程度,除非您主动提出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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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出神游Root

【番鬼】深夜俱乐部(31)越界

*阅读须知见(1)

(31)越界

“时候不早了。”

结城理瞥了眼大厅里的座钟,时针正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缓缓指向十二点,“你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

“那你呢?”鸣上悠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睡?”

“晚一些。”

“真的会睡吧?”

结城理点了点头。

“好吧。”鸣上悠站起身来,“那,我睡哪里?这里这么大,有其他房间的吧?”

不过是稍微占到了些便宜,他还不至于得意到自认为能和结城理同睡一个被窝,不如说一开始就没有那样的打算。事情总是要循序渐进的。

“跟我来。”

结城理将他带上了三楼,为他打开离楼梯间最近的客房。

鸣上悠探头进去,屋内的装潢正常到有些不正常,比起结城理那过于简洁的卧...

*阅读须知见(1)

(31)越界

“时候不早了。”

结城理瞥了眼大厅里的座钟,时针正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缓缓指向十二点,“你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

“那你呢?”鸣上悠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睡?”

“晚一些。”

“真的会睡吧?”

结城理点了点头。

“好吧。”鸣上悠站起身来,“那,我睡哪里?这里这么大,有其他房间的吧?”

不过是稍微占到了些便宜,他还不至于得意到自认为能和结城理同睡一个被窝,不如说一开始就没有那样的打算。事情总是要循序渐进的。

“跟我来。”

结城理将他带上了三楼,为他打开离楼梯间最近的客房。

鸣上悠探头进去,屋内的装潢正常到有些不正常,比起结城理那过于简洁的卧室而言,简直像旅馆一样温馨。

“有其他人住在这里吗?”他觉得这是合理的推测。

“曾经有人住过。”结城理说,“放心,那之后打扫了。”

我不是在意这个……鸣上悠想着,追问道:“你的朋友?”

“……算是吧。”

“是怎样的人?”

结城理瞥了鸣上悠一眼,没有回答。

“你带睡衣了吗?”他转移话题道。

“当然,准备齐全。”

鸣上悠不觉得CLUB里会有自己能穿得下的衣服,上次那件校服应该是个意外……虽然就着衬衣睡一晚,对他而言也完全可以接受,但万一被理嫌弃邋遢就不好了——他完全忘记了对方在邋遢这件事上才是他的大前辈。

临走前,结城理丢下一句话:“房间里的东西随便用,但天亮前不要随便离开房间。”

被一针见血地戳破了趁夜探险的心思,悠面不改色地回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暂时还不想给你看的东西。”

“……”

理的直白将悠噎住了,他沉默着目送对方走下楼梯,第一时间想到了一楼走廊尽头、那个散发着诡异寒气的房间。

……嘛,既然都说是“暂时”了,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今天还是乖乖睡觉吧。

悠换好睡衣,从书包夹层里取出狐狸送的捕梦网,垫在枕头下方,躺进被窝,合上双眼。

昨天他也这样做了,却没有做梦,让他有些搞不明白这玩意究竟是怎么运行的。不过,今天的情况更加特殊,毕竟这里是CLUB内部,不知道它的力量能不能正常运作?

难得在这里留宿,要是能得到更有价值的情报就好了……

丝毫没有在陌生房间入睡的不适感,鸣上悠的意识迅速变得模糊,沉入深渊。

……

不太对劲。

恢复意识时,鸣上悠感到自己被一片如固体般凝滞的黑暗包裹着。

呼吸、心跳等本能都消失不见,连时间也无法感知,唯有某种无形之物压迫着他的“皮肤”,吹动他的“汗毛”。那感觉仿佛被天敌凝视,又仿佛身处巨物的腹中,可迟钝的感官却不能对那威胁做出任何反应,让他发自内心地生出紧迫,甚至恐惧。

有哪里不对……

他努力转动迟滞的思维,试图辨别危险的来源,以及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约莫是“眼睛”逐渐适应了环境的缘故,黑暗深处的点点光芒开始在视野中放大。它们难觅规律地排布在深空中,衬在颜色各异的丝缕之上,每一颗看上去都极小,然而实际上,它们的存在之庞大让他几乎难抑颤抖。

这里难道是……宇宙?

如果真是那样,他似乎稍微能够体会到航天员眺望舱外时的心情了。

相比地球之外的空间,人类赖以为生的大地比一粒沙子还要渺小,更别说具体到某一个人了。意识到差异的存在所带来的绝望,以及随之而来的空虚,让他险些陷入致命的恍惚。

来自深空的凝视能够轻易摧毁个体的心智,即使那个人是鸣上悠也不例外——好在,他并非孤身一人。

关键时刻,心灵深处的阿尔卡那们迸发出暖意,将侵入意识的冰冷驱逐出去,并隔绝出了一片空间,让鸣上悠得以喘息,他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紧紧攥住那根维持着心智的弦,不由得在心中质疑:

这真的是梦吗?

和上次不同,他应该并未代入某个人的视角,虽然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都一样,但这次……简直就像虚拟实境中幻象突破了次元壁,来到面前一般。凭鸣上悠自己的想象力,是无法构建出这样的情景的,它一定切实地存在过,悠丝毫不怀疑,在这片空间中失去意识,将会直接导致他的死亡。

……把他带到这里的,真的是那枚捕梦网的力量吗?

【……】

瞬间,耳边传来一声沉重、漫长的喘息,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层层回荡,面前凝固的黑暗开始流动,形成生物般的形体——约莫是终于注意到了鸣上悠的存在,后者骤然感到了它的视线,并恍然惊觉——这片黑暗是“活”的。

白色骨质包裹的头颅中透出猩红的光,它微微错开脑袋,后方的另一枚头颅出现在鸣上悠的视野中,两双野兽般毫无智慧的眼神空洞地凝视着他,脖颈连接着的庞大身躯与身后的星空融为一体。

鸣上悠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只巨兽,哪怕只是在梦里,但被它凝视着的感觉,他很熟悉——就像是他刚进入CLUB的时候,在店内感觉到的那种,死寂般的冰冷。

“倒吊人”的阿尔卡那微微颤动,将鸣上悠飘散的理智拽回到星空之下。

——这的确不是梦,他能感觉到这只野兽的视线,它所见的就是自己,而不是自己所寄宿的什么。尽管他并未从对方身上察觉到凶意,但面对这样规模的存在,又没有反抗的手段,恐怕只有拉开一光年以上的距离才能让他安心。

它到底是什么……?

鸣上悠不甘地回以瞪视,那怪物却全然无视了他,缓缓转过身去,被其凝视的感觉立刻变弱了许多,让鸣上悠迷惑不解。这片星空中还有其他存在吗?

他试着离开原地,顺着怪物的两双视线寻找它真正在意之物,在怪物庞大身躯的后方,他看见了一束金光。

有一瞬间,他将那光误认为了太阳,但定睛一看,那光线并不炽烈,反而像月光一样柔和。在光芒的中心,他看到一扇仿若神迹的金色大门,阻挡在这漆黑巨兽与遥远的月球之间。

它没有锁,只有荆棘的捆缚令它闭合,而挽住那些荆棘、同时被它们悬吊在门上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

意识到那张面孔属于谁的刹那,鸣上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在他完全反应过来之前,那个人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双疲惫无神的金色双眸,眼中带着些许惊讶和困惑,嘴唇轻轻蠕动。

【总司……?】

“!”

对方似乎认错了人,但悠认为他确实看到了自己。他茫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呼唤那个人的名字,但一阵没来由的剧痛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的灵魂在开裂,即使是“不羁”的力量也无法阻止,他就像一滴掉进海里的墨水,能将自我保持至今已经殊为不易,这里根本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他必须回去……但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无论是那个人、漆黑的巨兽,还是星星的光芒,悠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切飞速离他远去,转眼间,那缕柔和的光便隐没在了黑暗中。

很快,一切重新归于混沌,连同他的意识一起。

——咚!

鸣上悠连人带被滚下了床,后脑和地板亲密接触的疼痛让他霎时间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梦中的情景在眼前闪过,他愣了半秒,猛地掀开被子爬起,冲出房间。

……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店内,将这片空间变得如停尸间一般冰冷,刻骨的寒意将趴在办公桌上打盹的结城理惊醒,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三楼的异状——不知从何时起,鸣上悠的房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萦绕着,而他竟然毫无知觉?!

他条件反射地起身,身体却难以自控地摔在了地上,视野不停旋转。他感到惊愕,试着直起身体,浑身上下却没一处使得上劲,感官像发了高烧一样飘忽。终于,他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是…厄瑞波斯的封印出了问题?……为什么?!

超乎意料的震惊迅速化作恐惧,结城理鼓起一口气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奔向走廊的尽头,险些摔倒在那扇大门之前。

他抬起颤抖的手摸上封印的门,随后朦胧地感觉到,封印的力量并没有衰弱,是厄瑞波斯的力量忽然极大幅度地增强了,强大到连他都无法阻止外溢的程度,但这比前者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除非爆发世界大战,全人类的求死意志怎么可能突然大幅提高?这根本没有理由!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不管怎样荒诞,它都已经发生了。

本以为至少能撑到年底的……这样的话,留给他和悠的时间就都不多了啊。

“理!!”

他隐约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和鸣上悠惊慌的叫喊,但已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回答了。

……

看见倒在走廊中的结城理的瞬间,鸣上悠几乎心肺骤停。

有一刹那,他不禁在脑海中怀疑这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神的阴谋,甚至险些将愤怒转化为杀意——但理性告诉他,现在还不能下定论,确保结城理的安危才是更重要的任务。

他飞奔过去,抱起结城理,试探对方的生命体征。他由衷希望结城理只是太困了,但这遍布走廊的寒气和对方微弱的心跳都在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理!醒醒!…理!”他压抑着焦虑呼唤结城理,但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情况和上次不同,理昏迷得很彻底,没有一丝意识残留,这让鸣上悠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情绪再次开始翻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将结城理带回对方的卧室,正欲回房拿手机、找外援救急,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微弱的门铃声,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失礼了,我还是直接进来吧。”

没等鸣上悠反应过来,他便听到女人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极近处响起,他下意识后仰,拉开距离,看到一个熟悉的曼妙身影凭空出现在房间中。

“玛格丽特小姐?”鸣上悠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对方,他迅速反应过来,急道:“帮帮他!拜托了!”

玛格丽特不语,她先端详了结城理两秒,随后神色不变地对悠道:“不必紧张,客人,他只是太累了,没法保持清醒,并没有受伤或是得病。”

鸣上悠稍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依然充满怀疑,“……请说得详细一点,他应该没有做什么能让他累到昏迷的事吧?”

“嗯……”玛格丽特沉吟着,“如果您希望我从头开始解释的话,请保持耐心,这个话题会有些长。”

“……在那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他真的不需要治疗吗?”

悠担忧地望着理,对方的表现很难不让他将其与梦中的景象联想到一起,如果那个梦预示着什么的话……

“没人能帮他,您着急也是没有用的。”玛格丽特淡淡说道。她在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温柔包容,但她对鸣上悠的期待和与之相匹配的严厉也是实打实的,这让她在某些时候冷静到近乎冷酷。

“……我知道了。”悠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清醒,“您说吧,我在听。”

玛格丽特微微点头,带着鸣上悠走到屋外走廊,抬手掩上房门,以免打扰结城理休息。

鸣上悠看着玛格丽特平静的神情,似乎能够隐约察觉到,她与位于天鹅绒房间中时的状态有些不同。

玛格丽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说,这也许意味着他与天鹅绒房间的联系将变得更加紧密——同时,将他与对方之间联系在一起的“女皇”阿尔卡那,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无论她准备说什么,鸣上悠都准备好接受一切了。他需要力量,也需要情报。

他深感自己太过弱小,无法察觉到剧变的到来,他不能再这样无知下去了,哪怕必须违背结城理的意愿,他也非得保护对方不可。

“您也感觉到了吧?空气中的这股…微妙的冰冷气氛。”玛格丽特开口道。

鸣上悠收敛思绪,定了定神,问道:“这象征着某种不好的变化吗?”

“我第一次来CLUB的时候,也有感觉到类似的气息,但这次更加……”他斟酌了一会儿,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鲜明?”

“这是某种精神上的影响在物质世界的具象化。”玛格丽特的话语开始变得晦涩,“用物质世界的现象来形容的话,就类似于‘雾’,和你在电视中看到的很相似,但本质不同,只是表象相似。”

悠望着走廊中弥漫着的、近乎实质化的寒气,无奈道:“我看出来了……所以,它的本质是什么?”

“首先,让我从更根源的角度开始解释。”

鸣上悠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请保持耐心”。

玛格丽特接着说道:“您有考虑过,‘人格面具’的力量究竟于来源何方吗?……其实,作为天鹅绒助手的我,以及作为‘不羁’的您,其力量来源都是同一个,即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她顿了顿,“在能够被称为‘智慧’的东西诞生之时,无意识的海洋也就随之诞生了,它古老、广袤、强大,并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将我们共同的精神世界与物质的世界联系起来,让人类得以从更加宏观的角度改造自然,尽管他们对此并没有主观上的认知……”

“理和伊戈尔都说过类似的话。”悠说道。

他记得很清楚,结城理曾说“深夜电视是人类集体无意识以电视为媒介表露的现象”,而伊戈尔曾说“CLUB是为了防止人类被集体无意识的天敌灭绝而存在的”……所以,集体无意识并不是个模糊的概念,而是切实的存在?就像阿赖耶什么的?

“集体无意识本身并没有意识。”玛格丽特说了一句有些像是绕口令的话,回应鸣上悠心中的想法,“……因为人类之中尚未能诞生一个能代表、统领全人类意志的存在,所以那片海洋是无主的,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反复进行着某种——类似早期地球的深海之中,在生命诞生之初,有机物不断碰撞、从而擦出概率的火花的——这样一个过程,只不过从那‘火花’中诞生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命,而是‘神灵’。”

悠犀利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人类创造了神吗?”

“抱歉,这是个艰深的话题,凭我的认知无法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玛格丽特坦然道,“只有一点不可否认——至少有一部分神灵诞生自人类的无意识海洋,并且至今仍与人类保持着各种意义上的联系。”

这可以解答鸣上悠的部分疑惑——那只会说话的狐狸是否供奉着真实的神明?看来答案是肯定的。世上不仅真的存在神,而且祂们以自己的方式融入了人类之中,尽管鸣上悠暂时还无法理解那样做对祂们有什么好处。

玛格丽特话锋一转:“不过,从无意识的海洋中诞生的,并不全是对人类友善的存在,您能理解吗?”

悠应道:“啊……很好理解,毕竟我们总是对自己的同族格外残忍,世上也没有什么异族值得我们开发和动用最强大的武器。”

“正是如此。”玛格丽特微微颔首,“和人类内部的情况同样,对人类怀有敌意的…或者说,客观情况下,会对人类中的部分乃至全部群体造成威胁的神灵,并不在少数。尽管祂们的行动通常不会导致太过严重的结果,但那是在有着相应势力与其抗衡的前提下,若放任自流,人类世界便不会如今日这般平和了。”

“‘相应势力’啊……”悠看着玛格丽特,“比如你们天鹅绒房间,还有CLUB?”

“您可以这么理解。”

玛格丽特似是不愿把话说得太死,又或者这之中还有她尚未解释到的细节——没有才奇怪呢,不过鸣上悠暂时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与我们天鹅绒房间相比,CLUB存在的意义是很具体的。”玛格丽特终于将话题拐回了这讨论最初的目的上,“——对于‘交易’,您应该已有些了解了吧?”

悠扯了扯嘴角,“算是吧。”

必须让某些人死去,才能让其他人活下来,鸣上悠至今不理解这种交换的内在逻辑。他知道结城理没有把所有关节都告诉他,他也没有对此表现出好奇,但说不疑惑肯定是假的,他只是在等待结城理愿意告诉他的那一天——只不过,现在他没法像之前那样耐心地等下去了。

“‘交易’是CLUB的基本职能,或者,可以称其为一种契约、一种仪式。”玛格丽特说,“只有求死欲望强烈之人,会被CLUB认定为客人,而CLUB之主就是‘合法’地夺去他们的生命——那是因为,人类的求死欲望,在集体无意识中有其对应的投影,我们将其称为‘厄瑞波斯’。”

她将那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鸣上悠感到周围冰冷的空气剧烈波动了一下。

“厄瑞波斯的存在本身,对人类基本是无害的,但它所代表的求死之心,会为人类招来最强的天灾,即‘死亡’本身。”玛格丽特平静地叙述着,“死亡的概念先于集体无意识而存在,即使拥有能够动摇整片无意识海洋的力量,也是无法动摇‘死亡’的,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限制住厄瑞波斯,不让祂接触对方,而这个任务就交给了CLUB。”

“……如果那东西成功的话,会怎样?”

“人类,乃至一切生命,会从大地上被抹除。”玛格丽特淡定道,“地球的环境也许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从宇宙尺度来说微不足道,但人类灭亡之后,集体无意识也就不复存在了,与物质宇宙对应的精神宇宙将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轻笑一声,“到时候,我们这些诞生于无意识之海的存在会变得如何,我也很好奇……呵呵。”

有一瞬间,鸣上悠从玛格丽特身上看到了伊丽莎白的影子,但后者很快正色,接着道:“回归正题。通过‘交易’的方式抹杀掉那些怀有强烈求死欲望的人类,是削弱厄瑞波斯最有效的方法,因为那家伙无法用正常手段杀死,想要长久地阻止它接触‘死亡’,只能将其封印,而封印的地点就是……”她伸出指尖,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鸣上悠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终于明白了,周围这股寒意的来源,一楼走廊尽头那扇诡异的门,以及在梦中给了他相同感受的那巨大怪兽……原来危险就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

那理呢?难不成他一直以来都与那怪物朝夕相伴?三年,还是更久?……

玛格丽特继续道:“自文明诞生以来,封印本身已经存在了数千年,至今仍然牢固,是个难得的好消息……可是,近代以来生活环境的剧变,正在让人类全体的求死欲望不可逆转地增长,08年来尤其如此。半个人类社会都沉浸在看不到未来的绝望和迷茫中,人们的精神面貌之低沉甚至超越战争年代,CLUB的工作负担也相应地大幅增长了。”

“厄瑞波斯的力量在不断变强,但封印的力量是有上限的,到了结城大人这一代,普通的交易已经难以弥补这之间的差距,而且,大约两年半前,又发生了一些导致情况恶化的事件……”

说着,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又若无其事道:“虽说,不管厄瑞波斯有多强,只要无法突破封印,就不至于引发末日规模的灾害,但超出封印限度的力量并不会被无视,而是会对CLUB之主本人造成额外的负担,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虚弱的原因。而就在刚才,厄瑞波斯的力量忽然原因不明地变强,到了他也承担不住的地步,才会外溢得如此夸张……这样下去的话,不止是CLUB范围内,就连八十稻羽也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的。”

鸣上悠很担心结城理的身体,但他同时也不能无视玛格丽特的最后那句话,“八十稻羽也会受到影响?什么影响?”

“自杀、他杀之类的命案也许会更加频发。”

“……”

鸣上悠一阵头疼,连山野案都还没告破呢!要是接连又出其他命案的话……

他烦躁地搓了搓冰凉的双臂,无奈道:“就没有解决方法吗?”

“等结城大人醒来之后,您可以问他。”玛格丽特道,“……客人,我的建议是,不要太过惊慌和悲观。虽然厄瑞波斯变强的原因不明,但这种变化也许只是暂时的,只要稍作等待,一切便会归于原状。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事实如何还有待进一步调查,不过,反正慌张也没有用,不是吗?”

“他什么时候能醒?”

“谁知道呢?”玛格丽特眨了眨眼,“也许您可以试着呼唤他?”

玛格丽特调笑的语气让鸣上悠意识到,情况还是比他想象中要乐观一些,他吐了口浊气,心情稍微平静了点,但有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其实,我刚才做了个梦……”他将那个梦境,以及狐狸赠送自己坠饰的前因后果告诉了玛格丽特,然后问道:“……您觉得那和这次事件之间,会存在某种联系吗?”

那个古怪的梦究竟是否出自狐狸背后的神明之手,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如果他梦到的那只巨大怪物就是厄瑞波斯,很难不认为那与后者突然变强有所关联,那样的话……这一切不就成他的责任了吗?

他倒不是想逃避责任,正相反,他觉得自己正缺乏一个合理地介入结城理生活的理由。虽然他并不想看到结城理以任何形式受苦,但如果那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也许,他会考虑放弃逞强,接受自己的帮助?

鸣上悠胡思乱想时,玛格丽特若有所思地轻哼了一声,沉吟道:“您将那枚护身符放在枕头下了是吗?……请带我去看看。”

悠将玛格丽特带到自己的房间,略显尴尬地拾起被自己带到地上的被子,随后掀开枕头——映入眼帘的是碎成了数十条细丝的残骸。

应该不是被我压碎的吧……?鸣上悠陷入沉默。

“不是呢。”玛格丽特检查着,神情略微严肃,“它是因为承载了过强的力量而损坏了……看来您的猜测不无道理。”

“那——”

“不过,这应该与神社那位无关。”玛格丽特接道,但并未详细解释。

“……”

找狐狸对质仍然是免不了的一环,但有玛格丽特担保,这事在鸣上悠心中的优先级稍微下调了些,至少等到结城理状态安定下来之后再去做吧。

与玛格丽特告别之后,鸣上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再小睡一会儿,他就得准备上学去了,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去学校的心思。现在能陪在结城理身边的人只有他,要是他离开了CLUB,谁来照顾结城理?

……过会给阳介打个电话,让他帮忙请天假算了。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倒不是鸣上悠有多爱上学,只是因为——毫无疑问,自己请假的消息将在今天之内传到舅舅耳朵里,让他对同意自家侄子去外留宿的决定产生质疑,但事有轻重缓急,鸣上悠相信他能理解,应该也不会以此为借口阻止自己来CLUB……吧?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

他往结城理的卧室搬来一把椅子,趴在椅背上,凝视着床上那个一动也不动的人,陷入沉思。

风出神游Root

【番鬼】深夜俱乐部(30)日常

*阅读须知见(1)


(30)日常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鸣上悠看着坐在结城理腿上翻阅绘本的菜菜子,又看着替菜菜子念绘本文字的结城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羡慕谁,又该嫉妒谁。

他才是菜菜子的哥哥,给菜菜子念绘本是他的工作才对!

还有,为什么菜菜子可以待在结城理的办公桌后面,甚至坐在对方腿上,他不可以?

“……?”

结城理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悬在鸣上悠头顶的乌云,把桌上的零食朝他的方向推了推,道:“吃。”

那也是我买了带过来的……

鸣上悠满怀怨念地撕开一个炒面面包,塞进嘴里咀嚼。

是错觉么?他总感觉结城理的脸上带着些许…怀念的神情……

难道理曾经也有妹妹,或者弟...

*阅读须知见(1)


(30)日常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鸣上悠看着坐在结城理腿上翻阅绘本的菜菜子,又看着替菜菜子念绘本文字的结城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羡慕谁,又该嫉妒谁。

他才是菜菜子的哥哥,给菜菜子念绘本是他的工作才对!

还有,为什么菜菜子可以待在结城理的办公桌后面,甚至坐在对方腿上,他不可以?

“……?”

结城理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悬在鸣上悠头顶的乌云,把桌上的零食朝他的方向推了推,道:“吃。”

那也是我买了带过来的……

鸣上悠满怀怨念地撕开一个炒面面包,塞进嘴里咀嚼。

是错觉么?他总感觉结城理的脸上带着些许…怀念的神情……

难道理曾经也有妹妹,或者弟弟?

……等等,那样想的话很危险啊!

毕竟,理只比他大三岁,如果有弟弟妹妹的话,应该还没有到生活能自理的年纪才对,可他现在明显是独自一人居住,而且保持这种状态大概有相当一段时间了,既然如此,那个设想中的弟弟妹妹又到了哪里去呢……

鸣上悠不太敢往下想,他宁可相信结城理只是单纯喜欢小孩子,尽管那有些违和。

似乎到了中场休息时间,菜菜子合上绘本,跳下椅子。她在袋子里扒拉了一会儿,找到了被鸣上悠特意包装起来的两个盒子,一个是买来的点心,一个是她亲自烤的饼干。

“这个,是菜菜子做的哦!”

菜菜子打开装着饼干的盒子,举到结城理跟前,甜甜地笑道:“尝尝吧,大哥哥!”

……啊!

鸣上悠一个激灵,差点没忍住夺走那个盒子的冲动——那绝对会让菜菜子伤心——他握拳轻咳一声,道:“放在桌上就好了,让他自己拿。”

菜菜子顺从地放下盒子,结城理伸手拿了一片放进嘴里。鸣上悠胆战心惊地看完了对方从咀嚼到吞咽的全过程,神色从不安变为惊疑不定。

结城理咽下饼干,舔掉手指上残留的碎末,面无表情地评价道:“好吃。”

鸣上悠:“?”

人情世故是吧。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喜欢。”菜菜子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脸上再度挂起笑容,“那就都送给大哥哥了!要全部吃掉哦!”

结城理问道:“有人觉得不好吃吗?”

“嗯……”菜菜子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眼鸣上悠,用手挡住口型,悄悄对结城理道:“哥哥说我烤焦了,还批评我往面团里放了太多奇怪的材料。”

鸣上悠:“……”

我的确是那么说过,你要告诉他倒也不必背着我……但是,怎么搞得我像恶人似的?我做错了什么?往饼干面团里放咸鱼难道是不应该阻止的尝试吗?

结城理“唔”了一声,偏过头去,悄悄对菜菜子道:“别理他。”

喂!我听到了啊!

鸣上悠嘴角抽搐,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成为妹妹和心上人联手抗击的对象,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

……唉,算了,只要能让家人和理搞好关系,他牺牲点就牺牲点吧。

“你爸爸在家吗?”结城理貌似无心地问菜菜子道。

菜菜子摇头道:“不在,最近他只有晚上才能回家。”

“是么。”他摸了摸菜菜子的头顶,微笑道,“辛苦你照顾自己了。”

“唔……”菜菜子的脸蹭地红了,细声道:“没关系的。”

……他笑了?笑了吗?

鸣上悠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但结城理的微笑转瞬即逝,让他不禁怀疑那是自己过于期待对方的表情变化而产生的错觉。

果然,还是不太对劲……他真的只是普通的喜欢孩子这么简单吗?

鸣上悠感觉自己隐隐摸到了答案的边缘——关于狐狸为什么让他一定要带着菜菜子来见结城理这个问题。

……

“不是吧!开玩笑的吧?”

花村阳介猛地耸肩,干笑道:“店长喜欢小孩?……你确定他不是喜欢吃小孩?”

“花村!那种说法太失礼了!”千枝不满道,“不要当着鸣上的面这么说他啦,他们是好朋友耶!”

鸣上悠嘴角一抽,他认可千枝的前半句,但是后半句……其实你心里也是认同阳介的说法的吧?理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等等,鸣上同学。”雪子插嘴道,“你说的‘小孩’,该不会是菜菜子妹妹吧?”

“是她。”悠面无表情道,“她一直想再见见理,我就带她去了CLUB,结果理很喜欢她,她也喜欢理,反倒是我成了电灯泡。”

阳介道:“你的怨念很重啊……”

“真的吗…?”千枝嘀咕一声,好奇道:“详细说说嘛!详细点!”

悠把昨天在CLUB里发生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阳介、千枝、雪子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三双眼睛中充斥着相同的好奇——

雪子替其他两人问道:“菜菜子妹妹做的饼干,有多难吃?”

诡异的微笑在悠脸上一闪而逝,他若无其事地伸手在书包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塑料盒,打开盖子放在桌上。

他早就猜到,一旦他提起这事,这三个好奇宝宝绝对会想亲自尝试。虽然这大概会稍微有损菜菜子在料理方面的名声,但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和理都尝过他那好妹妹的手艺了,怎么能落下他的好朋友们不管呢?

“我先来!”千枝眼疾手快地拿出一块饼干,放在鼻前闻了闻。

“好像…闻到一股咸味……而且颜色有点黑……”

千枝皱了皱眉,但本着对黑暗料理的预期,这点小问题完全可以接受。她豪爽地将饼干整块地扔进嘴里,嚼了一口。

“噗!——咳、咳咳咳……”

饼干碎块从她的口鼻中呈抛物线喷出,她连忙伸手捂住口鼻,往桌下一缩,边喝水边咳出残留的碎屑,磕巴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不是吧,像漫画一样夸张……”阳介目瞪口呆,吐槽道,“那算什么?生化兵器吗?!”

他怕得不敢伸手,雪子却表现得比刚才还要兴致高昂,直接自告奋勇道:“轮到我了!”

“等、天城——”

阳介没能拦住雪子,眼睁睁看着对方捻起一块饼干,优雅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

什么都没发生。

悠和阳介直直看着雪子,神情各异,欲言又止。

雪子平静地又咬了一口,再咬一口……就这么吃完了整块饼干。

她舔了舔指尖,甚至意犹未尽道:“怎么评价呢…很有特色……?菜菜子妹妹真厉害啊!”

鸣上悠:“……”

听这句评价,她应该是吃出来味道不对劲了,但她不仅能面不改色地吃完,甚至给予了一个可称正面的评价,真是不得了的味蕾。

“我……嗯……”阳介张了张嘴,弱弱道:“我可以不吃吗……?”

“不行不行不行!”悠还没开口,千枝就蹭地从桌下站了起来,佯装生气道,“就剩你没吃了,花村!不吃可不行啊!”她眼珠一转,坏笑道:“要是被菜菜子妹妹知道,只有你没吃她做的饼干,她会伤心喔!”

“呜哇,有力的威胁……!那样的话——”

阳介准备好水瓶,悻悻地拿起一块饼干,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放进嘴里。

“噗——咳、呕……!”

一分钟后,他擦了擦脸上和地上的饼干残渣,从桌子下回到了座位上。看到他憋屈的神情,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捧腹大笑起来。

“……好了,花村,现在我们是共同战线的队友了!”千枝强忍住笑意,一脸肃穆地拍了拍阳介的肩膀,然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脸上还有碎屑没擦干净呢!哈哈!”

阳介轻啧一声,一脸不忿,“还说我呢,你头发上也是啊!”

“咦,真的?帮我!雪子!”

“……不开玩笑了,正事还没说完呢。”

阳介的神情恢复了正常,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地笃信道:“能平静地吃下这种东西,还夸好吃,店长他绝对是相当喜爱菜菜子妹妹啊!”

千枝道:“雪子不也平静地吃掉了吗?啊,不过她的味觉本来就比较异于常人……”

“呃……你这么一说……”

阳介摸了摸下巴,回忆道:“我每次看到店长,他都在喝黑咖啡,一点糖和奶都不加的那种。”他试探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和天城一样,是黑暗料理派的?”

“什么是…哈哈……黑暗料理派呀!哈哈哈哈哈……”不知被戳到了什么笑点,雪子还在大笑个不停。

悠沉吟了会儿,“也不是没可能。”

就算是黑咖啡的死忠粉,也不至于把那玩意当水喝,口味是一个问题,咖啡因的对身体的作用又是一个问题,按结城理那种喝法,不知道他晚上睡得睡不着……

……等会儿,他晚上真的睡觉吗?

鸣上悠骤然发现,他对结城理的日常生活一无所知。

……

“……什么?”

难得提早下了班的堂岛辽太郎瘫在沙发上,脸上盖着报纸打盹。听到鸣上悠呼唤自己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摘下报纸看向对方。

“今晚不回家?”他皱了皱眉头,没有去细问对方要做什么,只是道:“那你要住在哪?”

悠回道:“CLUB。”

辽太郎沉默了几秒,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我的。”

“……”

闻言,辽太郎差点就要出言驳回,但他仔细一想,先前他就没有靠自己的主观意见干预过鸣上悠对结城理的态度——毕竟他自己对结城理此人也是一知半解。身为长辈,他应该相信鸣上悠的行为有其意义,就如他一直以来在山野案上对其的信任一样。

“……行吧。”他叹着气,将报纸盖回了自己的脸上,瓮声道:“自己注意安全,及时报平安……明天上课不要迟到。”

……

“——就是这样。”

鸣上悠背着书包来到CLUB,手上拿了一只闹钟。

“今晚让我在这里留宿吧。”他说,“你说过的,我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如果那句话还算数,你应该不会拒绝?”

“……”结城理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咖啡,道:“真突然啊。”

“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说好了。”

三言两语商量完毕,鸣上悠放下书包和闹钟,直直走入一旁的餐厅,将那台他不曾碰过的冰箱打开。昨天他带来的点心和剩余的饼干被放在里面,但除了这两样东西以外空无一物。

“冰箱里一根菜叶都没有啊。”他扭头看向结城理,“你真的吃过晚饭了吗?”

结城理虚着眼睛与悠对视,反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保持健康的作息规律,对维持良好的生活心态很有帮助。”鸣上悠说得言之凿凿,而后道:“没有菜也没办法,但饭还是要吃的。正好我也还没吃晚饭,一起点个外卖好了,你说呢?”

结城理沉默着,视线很快又回到了手里的书上,但眼神的焦距落在了空气中。

“我不吃也行。”他说。

“不行。”鸣上悠紧跟着他的话拒绝道,“人类都是要吃饭的,你不知道吗?”

“……”

曾几何时,他还会因为被由加莉认为不是人类而生气,但现在,他已经不想放弃身为非人类的便利了,他真的还有资格自称人类吗?

不管他怎么想,鸣上悠似乎是坚定把他划入了人类的范畴,这家伙也是相当的自我中心啊。

鸣上悠走到店外,拿出手机开始订餐。没过多久,骑着外送电瓶的女生就把餐送了过来。

“让您久等了~吃完请把碗放在路边~”

钱货两清后,电瓶车很快开走了。悠端着饭回到店里,把碗搁在餐厅桌上,扭头招呼结城理过来。

“不清楚你口味怎样,就点了一碗饭一碗面。”悠说道,“你先挑。”

结城理插兜站在桌边,眼神在两个大碗之间游移,随后慢吞吞地挑了个位置坐下,将那碗牛肉面挪到了自己跟前。

悠也坐了下来,揭下饭碗上包裹的保鲜膜,掰开一次性筷子,同时道:“这家店是同班同学家里开的,在学生间口碑很好,我和特搜队的朋友经常一起去。”

结城理感觉鸣上悠的话变得太多了,但他又不太想让这家伙完全闭嘴,便敷衍道:“是吗……”

他挑起一筷尝了尝,没吃出什么味道。两年没吃过咖啡以外的食物,他的味觉似乎退化得有点厉害,昨天的饼干也是……

不过,面汤还很热乎,牛肉分量很足,面条口感也很筋道,味道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怎么样?”悠期待着问道。

理咽下面条,回答道:“好吃。”

“具体一点。”悠追问道,“盐分?面条的粗细?需要其他调料吗?”

那些都无所谓……

——虽然很想继续用那样的回答敷衍,但结城理实在是很难直视鸣上悠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这家伙撒谎会让他有种负罪感。

他知道鸣上悠是真心为他着想,哪怕他想装作不知道,对方也没有给他那个机会——这家伙刚认识自己几天,就敢直接告诉本人说喜欢他,他又没法当做没听到那话。这下,他不就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了吗?

理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筷子,“说实话,我吃不出味道,而且说到底,我也不需要食物。”

当然,饥饿感还是会有的,不过,只要待在CLUB这个能固定生命状态的空间里,就没可能饿死,虽然身为CLUB之主的他没法真的通过那种方式死掉就是了。

悠神情凝重,“果然你是黑暗料理派吗……”

“啊?”

“不,没什么。”

悠扭过头咳嗽一声,随后皱眉道:“不需要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不吃东西吗?”

“没有那个必要,只要待在CLUB里就不需要那些。”理向后靠在餐椅背上,姿势瞬间放松了许多,“以前经常出门的话倒是有点必要,不过现在嘛……反正也没法出去,我已经习惯不进食了。”

“那咖啡是……”

“太重的味道还是能尝到一点点的。”理回道,“而且,咖啡因能让我保持清醒。”

他现在基本不睡整觉,只是偶尔在办公桌上打个盹。也许是因为时代潮流的变化,CLUB的封印越来越难以遏制厄瑞波斯了,现在维持封印的力量全靠伊丽莎白那边的业绩撑着,另外,他自己还得耗费额外的体力,将从封印中泄露出来的死欲吸收掉,以免影响来到CLUB的其他人。这样内外交困的情况下,他要是毫无防备地睡下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悠压下心底的担忧,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指了指面碗,道:“你真不想吃的话就给我吧,浪费太可惜了。”

理抬手将碗推了过去,悠一手一双筷子,左右开弓,碗里的饭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理托着腮帮,看着悠吃饭的样子,忽然回忆起什么。

他曾经也有这般食欲旺盛的时期,不过,那并不是因为他对美食有什么追求……那时的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那个人的照料,以此满足她的爱,仅此而已,所以,在失去那些之后,也没有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想法,因为已经没有值得那么做的理由了。

他是不是有些太过随遇而安了呢……

“呼——”

悠吐出一口热气,放下两双筷子,对着两个空碗合了合掌,严肃道:“感谢远方的店老板的招待!”

……噗。

结城理忽然笑出了声,但在鸣上悠抬起头、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吃饱了吗?”他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道。

悠摸了摸肚子,“八分饱吧。”

“你可以把冰箱里的点心也吃了。”

悠摇头,“算了,那是给你买的。”

那家的点心死贵,一盒就抵得上他两个星期的生活费,是他周末专门跑到隔壁城里去买的。他要自己吃的话,绝对会买更便宜的……

“给我不觉得浪费吗?”理说道。

那怎么算得上浪费呢?

心里是那么想的,鸣上悠嘴上是这么说的:“那就一起吃吧。”

一起吃啊……

鸣上悠脸上的笑容告诉结城理,这小子心里又在打坏主意了。

……不过,他不太想拒绝。

果然,将点心盒放在桌子中间后,鸣上悠立刻跃跃欲试地提议道:“我们来猜拳吧?输的人喂赢的人吃!”

“话题开始朝奇怪的方向偏移了啊。”理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叹了口气,“不管输还是赢,不都对你有利吗?”

见计策暴露,悠索性直言道:“不想玩吗?那就直接让我喂你吃吧。”

“……”

看着鸣上悠伸来的、夹住果子的手指,结城理条件反射地向后缩了缩,神情有些微妙。

“太直接了……”他挪开眼神,小声嘟囔道,“还有,太近了……”

“是吗?我觉得还不够近呢。”悠晃了晃指尖的果子,面露微笑,“来,前辈,请张嘴。”

这男人,怎么花枝招展的……

理心中腹诽,果断摇头拒绝:“不要,我自己吃。”

他将鸣上悠晾在一边,自己拿起一枚果子塞进嘴里,假装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失落。

果然还是吃不出什么味道……但是,还是当着这家伙的面吃完吧。

见结城理迅速将一个又一个果子吃掉,鸣上悠的失落又恢复成了微笑。

盒子很快空了,但鸣上悠手上拿着的那个一直没动,理瞥了它一眼,道:“拿着干嘛?吃掉啊。”

鸣上悠微笑着回道:“我想你喂我吃。”

“……”

结城理沉默下去,鸣上悠还以为他在犹豫,或者酝酿骂自己厚脸皮的台词,没想到对方忽然伸过手来,夺走了他指间的果子,并用这枚果子挤开了他的嘴唇,迫使他将它吃了进去。

“如你所愿。”结城理拍了拍沾着糖粉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即使只有那么一瞬间,鸣上悠在他的嘴角捕捉到了一丝笑意,确实地。

这次肯定不会是错觉了吧……

鸣上悠咀嚼着嘴里那枚甜到发苦的果子,静静地凝视着结城理托腮趴在桌上的慵懒模样,忽然希望这一刻的时间能过得再慢些。

风出神游Root

【地狱俱乐部/番外】我的记忆

*喜闻乐见的3.5

*《地狱俱乐部》番外,由加莉视角,主←由单箭头,打了tag,但没有后续发展,不要为了这个cp入坑这个系列,会不幸()

*接续正文,建议在正文之后阅读

*另一种形式上的后日谈,没有人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确信)


……

岳羽由加莉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

……

自她梦游般,穿着奇特的服装,于午夜时分出现在校园中,像与什么东西战斗过似的满身伤痕,最后和其他与她有相同遭遇的人一起,被同样莫名出现在现场的桐条学姐送入医院——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做完出院前的最后一次身体检查,岳羽由加莉一边庆幸自己无需为这飞来横祸般的伤势付费,一边敷衍地冲来探望...

*喜闻乐见的3.5

*《地狱俱乐部》番外,由加莉视角,主←由单箭头,打了tag,但没有后续发展,不要为了这个cp入坑这个系列,会不幸()

*接续正文,建议在正文之后阅读

*另一种形式上的后日谈,没有人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确信)


……

岳羽由加莉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

……

自她梦游般,穿着奇特的服装,于午夜时分出现在校园中,像与什么东西战斗过似的满身伤痕,最后和其他与她有相同遭遇的人一起,被同样莫名出现在现场的桐条学姐送入医院——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做完出院前的最后一次身体检查,岳羽由加莉一边庆幸自己无需为这飞来横祸般的伤势付费,一边敷衍地冲来探望自己的弓道部朋友微笑,并对她们叽叽喳喳的询问保持缄默。

“身体真的没问题了吗?听说你之前伤得很重……”

“岳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嘛?告诉我!看在我们共事这么久的份上——”

烦人,我也不比你们多知道多少啊!

由加莉很想就那样让这群人闭嘴,好给自己腾出收拾东西的时间,在天黑前回宿舍,打理好一切,方便明天上课……但她答应了桐条美鹤,不向任何外人对那个晚上的事做任何解释,所以她唯有沉默。

当然,她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而且也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清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数名学生同一时间伤重入院,这已经不是可以无视的事件了,他们势必要给学校一个解释,这件事理所当然地交给了身为学生会长的桐条美鹤,结果就是,他们入院的原因对外宣称为“被卷入了恐怖袭击”,这固然平息了流言,但也带起了新的一波讨论热潮,在学生间口口相传……

由加莉知道那些人在乎的并不是真相,她不可能、也懒得去阻止他们四处造谣。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很模糊,她只想弄清楚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以及,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或者重要的人。

比如说……在那个夜晚见到的,幽灵般的男生。

……

午夜十二点,和几个熟人、几个不熟的人,一同出现在学校的正门口,穿着材质特别、形制有类似之处的制服,拿着奇怪的武器和枪,所有人都身负重伤……

这样的场面,简直像是特摄片里的主角团与终极反派决战过后,即将迎来胜利——或者失败——的情景。

问题在于,岳羽由加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主角,她只是个普通人。非要说的话,她的弓道练得还不错,而那晚她拿的也的确是弓箭……但是,事后到了医院,她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肾上腺素的作用褪去后遍布全身的疼痛,咬着被子哭了一整晚。那个和往常一样脆弱不堪的她,怎么可能是什么特别的人?

——但是,在心底里,她又确实怀抱着那样的期望:也许有一个“她”成为了主角,成为了英雄,做出了某些特别的成绩,比如拯救了世界…或者只是拯救了某个人……也许她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现在的她不能了。

也许,她失去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让她不再是她了,又或许那些东西只是她自以为是的幻想,从来就不存在于现实中,她从来都只是那个软弱无能的人。

那把射不出子弹的、怪异的枪,以及似乎具备杀伤力的各类武器,都被桐条美鹤以确保安全和研究为由收走了。由加莉将那身染血的制服和附带的肩章清洗干净,慎重地包好、收起,尽管她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意义——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无论像真田学长那样过于严肃,还是像顺平那样过于随意,都不是岳羽由加莉的作风。

的确,午夜梦回的时刻,她也想过,自己是否要像真田明彦那样,完全笃信他们曾经经历过一场“伟大的战斗”,亦或是像伊织顺平那样,认为他们只是梦游,一切都是偶然、是某些无聊的人的恶作剧……可惜,但凡她能想通其中某一个关节,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迷茫了。

“对不起,我努力搜集了附近所有的视频资料,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我们就像突然出现在校门口似的,我无法还原出我们抵达那里的过程。”

山岸风花一脸歉意。她也是“那支队伍”中的一员,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武器,同时伤势最轻的人。

由加莉和这个隔壁班的女生不熟,但在那天之后,为了调查那个晚上的事,她还是主动邀请了对方,而对方怀着同样的好奇爽快地答应了。

“还有,桐条学姐那边的研究似乎还在进行,我鼓起勇气问了她,她什么也没告诉我。”风花说道,“……嘛,就算有了结果,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吧?毕竟,光是从那些武器表面的结构细节就能看出它们的科技含量,也许那个晚上的事和桐条集团的机密有关。我们虽然是当事人,但若是知道了真相,说不定反而会碍事,所以……嗯。”

“那不是更可疑了吗?”由加莉反问道,“学姐他们若是不知情,那也就算了,如果是特意瞒着我们的话,不就恰恰说明了的确存在‘我们应该知道的事’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风花点了点头,“所以,我顺着你给的另一个线索,试着去调查了,稍微有些发现。”

由加莉精神一振,忙问道:“收集到了吗?那个人的情报?”

——那一晚,除了他们几个倒霉受伤住院的学生以外,还有一个特别的人在场。他的身体像幽灵一样透明,受的伤比所有人都重,但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真田学长、桐条学姐,还是同年级的顺平风花,都说不认识他。

那个夜晚遇到的情况太多,当时的由加莉没能冷静地细细观察对方,但事后回忆起来,她还是发现了不少值得注意的细节。那个蓝发的少年,明明穿着与他们相似的制服,拿着类似的武器,却没有人认识他,可是,由加莉总感觉对方投来的眼神并不是那样陌生,虽然对方最后匆匆离开,且至今没有再度现身,但由加莉可以确信,他真正决心离开,是在自己询问他是谁的时候——那个瞬间,他的眼神变了。

由加莉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她只记得自己被那样盯着的时候,内心深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几乎和她得知父亲死讯时的感觉一样深刻,让她痛心,不想再回忆起来哪怕一次。

……他为什么要那样看她?是她说错话了吗?

她应该认识他?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是她的朋友……还是说,并肩作战的队友呢?

真是那样的话,她又为何会忘记他?

其他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并非不认识他,而是忘记了他?

直觉告诉由加莉,那个少年的身份就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就算桐条集团那边默不作声,只要这边能有所突破,也是一样的。

……不,她也说不好,“找到真相”和“找到他的身份”到底哪个更重要,哪个才是她真正的目标。她忘记了太多,以至于连自己的情绪都看不穿了,她感到自己的胸口时刻酝酿着无可言说的郁闷,让她在找不到答案的日子里一天天变得更加忧郁,而她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痛恨这种感觉。

“嗯……对不起哦,岳羽同学,我没有查到他的身份信息。”风花抱歉道,她看得出由加莉很期待自己的回答。

“……这样。”

由加莉的语气瞬间苦涩,脸上难掩失落,但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再问道:“那你的发现是?”

“我在校务处的资料库里发现了一些……人为侵入的痕迹。”风花试着描述道,“那个人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高等部的学生,但我没能查到符合他外貌的档案,如果那是因为被什么人刻意删除了的话……”

由加莉微微皱眉,“会是什么人?”

风花不确定道:“比如说……他自己?”

以她的技术能力,能判断得出黑客的技术水平并不属于专业级,那样粗暴的侵入必然留下痕迹,可她却无法沿那些痕迹追踪到侵入者的所在,那或许不是单纯借助黑客能力达成的。若她的猜测正确,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个神秘人自己。

“他自己?他为什么要那样——”

由加莉下意识出口的反驳中断在了嗓子眼,因为她忽然意识到那完全有可能。

不管他们从前是怎样的关系,至少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如果那个人眼里的痛苦意味着他还记得一切,那么,和忘记了自己的人切断联系,或许比试着重新建立联系要好得多。

由加莉抿着嘴,眼角没来由地泛起酸涩。

……

最近,岳羽由加莉偶尔能感觉到奇怪的视线。

不过,她真正确定有人在关注自己,是桐条美鹤将她和顺平叫到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

“最近有许多学生上报了校园内出现无关人士的目击记录。”桐条美鹤抱臂说道,“我将你们两人同时叫来,是因为我怀疑这可能与那个晚上的事有关。”

伊织顺平说道:“恐怖袭击什么的,不是随便找来应付其他人的借口吗?不可能真的存在什么恐怖分子吧?”

桐条美鹤看了他一眼,随后道:“虽然事情还没能查个水落石出,但那并非胡编乱造,而是众多假设中最接近现实的一个。”

恐怖袭击这种理由,按理来说还没有被小混混袭击来得有说服力,不过,类似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学生们最多只是将信将疑,而不会全盘否定。比如,在数月之前,严户台的商场就曾遭到爆炸袭击,死伤惨重;一栋隶属于桐条集团的建筑疑似被爆破,伤亡不明;月光馆学院的理事长几月修司无故失踪……另外,在严户台以外的地区,桐条集团的总部也曾受到规模庞大的袭击,前任总裁兼桐条美鹤的父亲甚至因此而死,集团的经营状况至今仍处低谷。

但是,这些袭击事件之间是否有关联?造成这些事件的是否是同一拨人?这些问题都没能得到解答,相关的情报就像被人从整个世界中按下了删除键似的,无处可寻。

由加莉反应了过来,回道:“如果能确定那些无关者的身份,就可以间接佐证这个假设?”

“我并不觉得恐怖分子的胆量大到敢在学校肆意妄为……”桐条美鹤的神情和语气中没有一贯的坚定,似乎连她自己对这话都没有什么信心,但大抵是为了安抚两人的情绪,她还是那么说了。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这些出现在‘那里’的人,在我们离校的时候,他们一定也会关注我们的,那才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她顿了顿,“所以,我希望你们最近保持警惕,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尤其是天黑之后。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拨打我的电话,我会尽力提供帮助。”

“呜哇~”

这声感叹似的鬼叫是从伊织顺平嘴里发出的,由加莉瞪了他一眼,为他感到丢人。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顺平的态度。他们和桐条美鹤本不熟,对方却答应仅仅为了一个可能性而帮助他们,足见对方对此事、对他们的重视。

伊织顺平并不相信那一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虽然由加莉隐隐觉得他的态度和往日有些不同,比起惯常的洒脱,倒不如说是在逃避,他的真实情绪总是会在他开口的一刹那变得非常好懂——可显然,对方的看法与桐条美鹤对此的重视冲突了。

考虑到桐条美鹤的权威,即使大条如他,也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态度了吧?事实也正是如此——伊织顺平,这个总是活泼到让人厌烦,随后又自顾自地开始沮丧的家伙,脸上很少会露出真正严肃的思考神情,但他现在的确在那么做。而正在反思的人,也不仅是他一个。

……

然而,接下来几天都无事发生,大概是桐条美鹤下令加强了校园巡逻的缘故,连无关人士的目击都几乎不再有了。由加莉一时怀疑那只是桐条学姐的多疑,也许那所谓的“无关人士”和恐怖分子什么的根本不沾边,只是几个闲人罢了,谁知道呢?

“也许,我们应该主动制造机会,让他们来接近我们?”

山岸风花语出惊人,让由加莉目瞪口呆。这个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总能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出强大的力量,比如数学,或者物理,又比如现在。

“可那样不会让我们陷入危险中吗?”由加莉问。

“的确有那样的风险……不过,我觉得应该没问题的。”风花笑了笑,“其实,我能稍微感觉到,在我身边注意着我的人……在那些陌生的视线中,大部分是恶意的,但也有善意的。我想,我们不止有‘敌人’,还有‘朋友’。”

怀有善意的陌生人?这听上去很奇怪,但是——

由加莉精神一振,迅速问道:“会是他吗?”

“有可能。”风花回道,“只是关注着我们,却不现身,这也符合他删除自己档案的行为逻辑……但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会在关键时刻帮助我们,所以,以身做饵仍然是有一定风险的。岳羽同学,你觉得我们应该向桐条学姐报备一下吗?”

“不要。”由加莉下意识拒绝了,但又急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呃……”她语无伦次地叹了口气,重新整理措辞,说道:“桐条学姐是个好人,我愿意相信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对我们坦诚了,我并不是对她有意见……只是,桐条集团并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不是吗?”

“我理解。”风花点头,“那样的话,再尽力找其他人来帮忙吧,比如说伊织同学?……他能保守秘密吗?”

由加莉回忆起伊织顺平——她极少数的损友,可能没有之一,说道:“以前大概不能,现在…应该可以。”

就像真实的自己在她眼里变得陌生一样,在她看来,伊织顺平也同样发生了某种、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变化——朝着好的方向。她愿意相信现在的顺平是一个可以共享秘密的、可靠的人,尽管这原因不明的变化加剧了她的不安,但她至少无需承担它的负面影响,就像她自己在伊织顺平眼中同样变得更加亲善,而对方不会怀疑她的成长只是表象一样。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但也有很多东西没有改变。只有由加莉自己知道,她还是会因为后辈的怠惰而生气,会厌恶拒绝沟通的母亲,会因为疼痛躲在被子里哭……莫非顺平也是一样?她无从知晓……至少对方成绩的上升是个值得欣喜的表现,堵住了那条最容易漏底的缝。

但,就算坚毅只是人前的伪装,至少他们踏出了成长的那一步。在寻找到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前,他们只能这样茫然无措地去适应,直到他们锻炼出与外表匹敌的那颗钢铁之心,与真实的自己和解……也许他们下一刻就能想通,也许永远不能。

……

伊织顺平对由加莉的邀请表现得很有兴致,很难说那究竟是因为他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单纯觉得生活太过无趣,想找点乐子。

“这种事果然还是得有个高大的男生在,是吧?”他咧嘴一笑,挥舞着手中的棒球棍,眼神意外的专注,“放心地交给我吧,由加莉亲!要是有可疑的家伙现身,我直接一个滑铲过去——”

见他将球棒挥得虎虎生风,由加莉不禁皱眉,提醒道:“可别闹出人命!”

“我才没那么打算咧!”顺平停下动作,故作严肃道:“但是,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啊!要是真有人想取我们的性命,我们却没有反击的觉悟,我们三个今天就要全部交代在这里咯……和我这样的挫人死在一块,两位美女就不觉得亏得慌吗?”

风花真诚地说道:“不会啊,伊织同学很帅气哦。”

由加莉翻了个白眼,“别理他,他卖惨呢!”

……杀与被杀,事情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吗?由加莉对此表示怀疑。

但出奇的,她发自内心地认同顺平的观点,就好像他们曾经历过类似的事一样……那也是被他们忘记了的事情之一么?

她说:“那就按照计划,我做诱饵,山岸同学在安全的地方监视,顺平藏在我附近,做好控制局面的准备。”

他们挑了一条离学校不算太远的巷子,走这条路回宿舍应该不至于引起警惕,中途还可以通过让风花给由加莉打电话的方式增加在巷子里停留的时间,如果真有人想对由加莉不轨,现在就该是动手的时机了……

明明是危机四伏、全靠临场反应的作战,三人心中却异常平静,仿佛这不该存在于高中生日常中的行动,对他们而言只是小打小闹。

“小心,岳羽同学!”风花微弱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由加莉的耳朵,让她感觉仿佛有鬼在对自己吹耳旁风,下意识抖了一下肩膀。

“有什么人出现了……前后各一个!正在接近中!”

唔……

由加莉振作精神,眯眼看着从正前方走来的、两眼无神的男人,悄悄捏紧了手里的钥匙扣,对方一有异动,她就准备用那玩意去捅对方的脾。

然而,那个人在她的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们同时停止行动了,保持警惕!”风花声音凝重,“他们在念我听不懂的语言,最好阻止——”

之后的话由加莉没能听清,因为她的脑子忽然重重一震,让她失去了对浑身肌肉的控制,几乎要失去平衡、跌倒下去。

看到由加莉流鼻血的瞬间,躲在阴影中的顺平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对着其中一人的后脑挥棒,那人应声而倒,口鼻溢血,随后他迅速越过由加莉奔向另一人,故技重施,球棒旋转半圈,重重击打在对方的太阳穴上,男人的半个脑袋顿时凹了进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如果手上拿的是那把剑,这俩人的半个脑袋应该已经被削飞出去了……顺平心里想着。

十秒内击晕一人,击杀一人,他脸上却没有恐惧,只有严肃。他扔掉球棒,把滑坐在地上的由加莉放平,用纸吸掉那些可能导致窒息的血,直到后者恢复意识。

“……怎么了……哇啊!”

由加莉晕晕乎乎地醒来,被那具死相凄惨的尸体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这是某种精神冲击?我无法理解这种力量的运作方式……”风花的声音有些震惊,以及焦虑,“……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人还活着,我们先报警,然后把活着那个绑起来,等警察来收押吧?”

“没有那个必要。”

“……!”

陌生的声音让顺平条件反射地抄起球棒,由加莉也迅速站直了身体,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位蓝发少年插兜朝他们走来,身上不是那身制服,而是一套灰蓝色的西服,他的身体也不像之前看到的那样透明,看上去与常人无二。

“是他!是那个人!……他能听到我的声音?”风花的声音惊疑不定,有些犹豫,“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不要放松警惕!”

“……你要怎么做?”

顺平紧盯着对方,他正因为由加莉的诡异遇袭而后怕,万一这个人也用那样奇特的方式攻击他们,他们或许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少年面无表情地回道:“给你们擦屁股。”

他走到那具尸体旁边,一个巨大的黑影在顺平和由加莉的视野中一闪而过——似乎是从那个少年身上钻出来的——它裂成两半,像进食似的,将地上的尸体包裹进去,然后合上,钻回了少年的身体里。

这个过程极快,快到两人都不禁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可地上的尸体确实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大滩挤压出来的鲜血。他们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少年,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感觉自己的胃部在翻涌。

少年看也不看他们,越过两人来到那个活口旁边,伸出手提起那家伙的领子,拖着他向小巷尽头走去,像是要就这么离开。

“……等等,你先别走!”

由加莉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挡在少年跟前,紧张地喘着气。

“你…到底是谁?告诉我吧!”她请求……不,是哀求道,“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是吗?因为我…我们都忘了你……但是,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们怎么能理解自己忘记的事有多重要呢?!”

终于见到这个令她魂牵梦绕的人,显然,她有些紧张过了头,以至于鼻腔中的血腥味不停随着吸气倒灌进嘴里。但,不管她表现得有多激动,这个少年始终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不过,很快,少年的声音和话语让由加莉意识到自己的判断错得离谱。

“……不要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了,由加莉。”

他似乎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甚至直呼自己的名字……由加莉的心跳在加速,脑中酝酿着无数疑问,但对方并没有给她进一步询问的机会。

“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他淡淡说道,“我不会一直待在你们身边,不能确保你们永远安全,所以,不要做傻事,也不要再追究这些东西了……一切都会结束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战斗?和什么的战斗?接下来的事又是什么事?你在背着我们做些什么?

由加莉张了张嘴,一个又一个问题争先恐后地想要从喉咙中挤出,但她不想让这个忙碌的家伙对自己的唠叨厌烦,所以她竭力将它们全部压下,只留下唯一一句能概括她想法的话:“不行!”

“……”伊织顺平试图从少年的背影看出其对这声尖叫的反应,哪怕他对由加莉表现得温柔,也很难说这会不会惹火他——对方和那两个除了诡异的手段外一无所有的家伙不同,即使是背对着自己,顺平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他知道,即使他趁现在发起攻击,也绝对无法得手,他们的力量差距有如天壤之别,这就是他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

他并不像由加莉那样,执着于过去的自己与这个人的关系——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对方话中的真诚,一切都是事实,没有掺假,也没有夸大。

——那样的话,他不就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确经历过一场伟大的战斗,这种哪怕对初中二年级学生来说都过于幼稚的幻想,其实是现实这种事了吗?

明明就快要到高三这个重要的时间了,即使贪玩如他,也该静下来心来考虑未来的发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知道那种事……

伊织顺平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岩浆灌满了,就像被母亲告知圣诞老人并不存在的那个圣诞夜,却真的收到了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那样激动。

他就是个笨蛋。

“你不能就这么拒绝我!我有权知道一切,而且我抓住了这个机会!你现在就在我面前!”由加莉语无伦次地喊道,“我应该先对你道歉吗?我完全搞不清楚!如果那样你就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

“你们没有做错什么。”少年打断道,本就阴郁的眼神变得更加沉闷,“我并没有计划让你们忘记我,但是……这样更好。”

“对谁更好?我?还是你?”由加莉尖锐地反问道。

“……”

由加莉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愤愤地抱怨道:“被夺走了宝贵的记忆和力量,周围的一切都对不上节奏,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原地倒退,被过去的自己抛在身后,仿佛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无意义的人生,失去了最宝贵的光阴……你能体会到这样的心情吗?!”

少年的呼吸停滞了几秒钟,声音变得有些无力,“不…我指的不是那个……”

“也就是说,你没有察觉到,那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剧烈?”由加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次,怎样更好?是让我们就这样继续痛苦下去,还是让我们明白一切?”

少年用沉默回答了她。

由加莉气得快要笑出声了,但她表现得异常平静,好像她内心深处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答似的。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因为“现在”的她又一次输给了“过去”的她,后者才是将要留在对方心中的那个人,而她不是。

“我明白了。”她按捺着鼻尖的酸楚,侧身让开道路,貌似冷淡地说道:“你走吧。”

她移开眼神,用余光看着少年与她擦肩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至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使出全力闭紧嘴唇,不让自己说出那句软弱的话,不让自己有机会对他屈服,直到那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再也不见。

……

时间无情地前进,无论岳羽由加莉内心有多么渴望自己能鼓起勇气、逆流而上,也终究抵不过大势所趋。

被那样无情地拒绝后,她理应放弃寻求真相了,但她心中那不合时宜的躁动却不曾停息。她不想假设自己喜欢那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更也不想假设过去的自己对那个无法靠近的人心怀好感——那完全是个不可能达成的目标。她觉得自己蠢得可怜,不管哪个自己都是如此。

她的生活正在逐渐回归正轨,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比那冰冷、淡漠、比牛还犟的家伙更好的男朋友……当然,是在一年之后的大学里,不是现在。

是时候忘记那个总是与危险相伴的人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已经被对方亲手划上了句号,再自作多情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她还是常常难以自控地回想起那个夜晚所见的、那个人遍体鳞伤的模样。

他们脱离了战斗,回归了平凡的生活,可那个人呢?他没有穿校服,删除了自己的档案,不再上学了,而是在黑暗中继续与未知的敌人做斗争。他很强,但还是会受伤,也可能会死,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没人知道他做过什么,甚至没人记得他的存在,这就是一个默默保护着其他人的人应有的结局?

她偶尔会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把一切责任都交到对方身上,这无关他们对彼此的态度。早知如此,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非得留下那家伙不可,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不,先别急着下定论。他自己不是说过的吗?“一切都会结束的”。也许那斗争只是暂时的,只要解决了问题,他就没必要再做这种事了?更何况,若真有什么连他都做不到的事,区区一个岳羽由加莉又能帮上什么忙?她以为自己有资格替那个人分担责任,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有没有她都一样罢。

——如此纠结着,转眼就到了学期末。

“下学期开始,你就是三年级的大前辈了啊!”即将毕业的学姐拍着由加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社团的后辈们都在跟着你的指引、追着你的脚步走,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当然,话虽这么说,以你的成绩,肯定会选择升学的吧?那样的话成绩也很重要呢……咳,这二者间的平衡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可千万不要浪费时间在其他事情上了!”

浪费时间……吗?

被外人点破的瞬间,她终于认清了事实。就这样等待下去,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她不该再继续追寻那个缥缈的幻影了,该和其他人一样向前看。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使那不是她最想做的事,却已经是她现在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了。

……

桐条美鹤在毕业典礼上做了发言,由加莉完全没将那些可有可无的话听进耳朵里。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交谈过了,如今只是互换过联系方式的陌生人而已,即使对方即将毕业,她也没有任何感慨,毕竟现在她没有关心别人的余裕。

但,意外地,在离开会场时,她收到了桐条美鹤发来的短信,对方邀请她到学生会办公室一叙,邀请对象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又有什么事,学姐?”她说,“该不会又是和那个夜晚有关的事吧?实话实说,我已经不在意了,希望你也别再拿那种事来烦我。”

“是吗?”桐条美鹤有些惊讶,“我听说你有一段时间四处打听有关情报,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吗?”

由加莉自嘲一笑,“毕竟我也马上三年级了,已经没有在茶余饭后讨论都市传说的心情和精力了。”

“……我也有过那样的时期,大概能理解。”美鹤抿了口茶,“不过,特地在这种时候叫你过来,的确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为什么是现在?你现在应该很忙吧?”

“我调查了很久,然后又犹豫了很久,回过神来就到这个时间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呢。”美鹤无奈道,“抱歉,我最近可能对你们缺乏关心,所以并不知晓你的态度变成了现在这样……但如果你曾经追求真相的热忱真实存在过,这个情报对你应该是有价值的。你不想听也好,听过就忘了也好,怎样都可以。”

我怎样都可以?真是游刃有余啊……由加莉暗叹一声。

她很羡慕桐条美鹤,这个总是能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即使对方的父亲意外身亡,她也没有为此消沉太久,而是一边学习和操办集团的事务,一边兼顾着学业,不仅成绩从未掉下过榜首,作为学生会长的职务也完成得一丝不苟。就连面对像“那个夜晚”一样超乎常理的情况,她似乎也能泰然处之,和为此深陷烦恼的由加莉自己截然不同。

“我知道了。”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回道,“请说吧。”

美鹤又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酝酿两秒后,开口道:“我查到了那个人的情报。”

“……”

由加莉以为自己真的已经不在乎了,但骤然加速的心跳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

她以为自己终于变得聪明了,成长了,懂得舍弃了,结果是怎样?

“结城理,这就是他的名字。”美鹤平静道,“他曾经在高二时转来月光馆高中部,和你同届,但还没有毕业就……消失了,无论是电子资料还是纸质档案都没有留存,甚至没有留在任何人的记忆中。”她顿了顿,“只是为了查出这个名字,就费了我很大功夫,更深入的信息几乎没可能获取,所以,这就是关于他的全部了。”

“……嗯。”

“果然很平静啊……嘛,总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着,美鹤站起身来,微笑着换了个话题:“岳羽,之前没有向你提起过,我这么在意你的原因,其实是能从你身上感觉到熟悉,不夸张地说,甚至就像家人一样。”

“……”

“我不清楚你对我有没有类似的感觉,如果没有的话,大概会觉得我这些话莫名其妙吧。”美鹤坦然道,“不过,鉴于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希望你能稍微包容一下,一次就好。”

由加莉欲言又止,叹息道:“我……也有的,那种感觉。”

这不是为了迎合对方撒的谎,但她的确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一点。也许,她只是没有勇气直面这必将终结的友情,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强行无视吧,但既然对方干脆利落地将这伤疤揭开,她便不能再当做它不存在了。

“那就不是我的错觉了。”美鹤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是一种大部分人都不会有机会在她脸上看到的表情。

“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与我联系,那个号码会永远畅通。”离开办公室前,她说道,“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话,对我而言也是件好事,所以……谢谢,岳羽,很高兴能认识你。”

……

毕业典礼结束了。

校门口的人潮已经过了高峰,变得稀稀落落,由加莉木然地混入人群,踏上返回宿舍的路途。

她最近,似乎有点太过自怨自艾了,不是吗?她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犹豫、自我中心、难以体察他人的心情了,但是,桐条美鹤的话让她回想了起来,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像那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的。当然,不是一股脑地将自己的不满向其他人倾倒,不是希望别人来体谅自己,而是首先去包容他们。

只是,有些太迟了……

她欠那个人一句谢谢,还有一句道歉,但她大概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被那样命令离开,只有傻子才会再回来找她,而那个人是个懂得斩断无用羁绊的聪明人,不会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希望如此。

脑中思绪纷乱,由加莉忽然停下脚步。她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一片路旁的空地前,不禁面露茫然之色。

她对这附近似乎有些印象。这里曾经有栋小楼,在原因不明的爆炸中坍塌,废墟直到最近才清理完成,因为它是隶属于桐条集团的地产,所以也有人将这件事与桐条集团总部遇袭的事件联系起来,当时还上了报纸。

不过,那一切和岳羽由加莉应该没什么关系……可为什么,看着这片空地的时候,她仿佛能想象出那栋楼的模样?

她盯着那浮现于空中的幻象,忽然注意到路边有一个趴伏着的白色身影,她看向后者,与那条红瞳的白毛柴犬对上了眼神。

“汪!”

它抖擞精神站起,小跑着冲了过来,轻蹭由加莉的小腿,亲切地冲她吐舌。

……

由加莉应当没见过这条狗,她不知道对方为何对自己亲切,自己又为何下意识跟着它走,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一人一狗,一路穿过街区、马路、小巷……越是前行,由加莉越是感觉这条道路熟悉。她沉默着跟在柴犬身后,愈发确信这条狗的行为有其意义。

终于,柴犬在一间破旧的店面前停下了脚步,不一会儿就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这是哪?

附近的道路让她熟悉,但那紧紧闭合的、满是铁锈的卷帘门又让她陌生。恍惚中,她回想起了某些事物。

暖黄色的灯光,木与墨的香气,触人心弦的乐声……

她想起来了,那个人拉大提琴的样子,无言却专注的神情;他身后有个为他伴奏的虚影,还有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孩站在他身旁……

她无意识地抬手伸向卷帘门,想要将其推开。

在指尖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她脑中的幻景消散了。

“汪!”

由加莉失落地回过神来,看着柴犬挣扎着从店面侧方的小窗钻出,顺着堆在墙边的木箱跳下,回到她身边,冲她仰起头来,尾巴欢快地甩动。

柴犬嘴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于是由加莉俯身将其取出——那是一张黑金色的卡片。

到了她手里后,卡片便收敛了光芒,变成了普通名片的模样,不过上面没有人名也没有地址,除了装饰性的花纹以外,只有一个单词:CLUB。

由加莉沉默了会儿,珍而又重地将其收进了钱包里,随后爱怜地抚了抚柴犬的毛发,替它掸掉身上的灰尘,微笑道:“谢谢。”

她站起身来,猝不及防迎被小巷尽头射来的阳光闪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她从未意识到这个时间的光线竟会如此耀眼……不、只是从未在意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嗷!”柴犬仿佛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发出兴奋的叫声,尾巴摇出了残影。

由加莉深吸一口气,提着书包向前跑了几步,回过头对着天空大声喊道:“谢谢——!!”

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吧……?

她哼着记忆碎片中的小调,迈着轻快的步子踏出小巷的阴影,奔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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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阿特拉斯非常不友好

存在拉踩对家的言论

如有不适请勿再继续看,适时退出对你我都好

各种粉圈皆为捏造,请勿当真

看完补药审判我和我cp,要怪就乐子人网友🥺


背景:

论坛体,网友偏向于乐子人

娱乐圈背景,所有人都是演员,参演p系列电视剧,此外还有相关游戏电影动画,虽然是演戏但剧里内容(游戏剧情)也是大家真实的经历,世界观我还没想好,别太细究,a社就是阿特拉斯。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Title:爆!当红男星在度假圣地被偶遇,疑似恋情曝光!?


Lz:🍠上疑似有人偶到p45团两位团长。哪怕戴着墨...

预警(必看!!!)

有大量缺德笑话

极大量娱乐圈口癖和梗

对阿特拉斯非常不友好

存在拉踩对家的言论

如有不适请勿再继续看,适时退出对你我都好

各种粉圈皆为捏造,请勿当真

看完补药审判我和我cp,要怪就乐子人网友🥺


背景:

论坛体,网友偏向于乐子人

娱乐圈背景,所有人都是演员,参演p系列电视剧,此外还有相关游戏电影动画,虽然是演戏但剧里内容(游戏剧情)也是大家真实的经历,世界观我还没想好,别太细究,a社就是阿特拉斯。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Title:爆!当红男星在度假圣地被偶遇,疑似恋情曝光!?


Lz:🍠上疑似有人偶到p45团两位团长。哪怕戴着墨镜和口罩,但防伪标志一样的黑发卷毛和银色刘海让粉丝一眼认出。从照片能模糊看出两个人牵着手,不知道多少粉丝要哭死在今晚,事实究竟如何呢?


1L

让我们打出那一串数字。


2L

4599


3L

谁能想到最后赢家是45呢?


4L

拳打美帝,脚踩苏修。从阿特拉斯美帝圈内杀出重围。


5L

这是真爱,喷不了


6L

纯路人,点开震惊了。印象里他俩不是各自有更火的相方吗?


7L

妈妈,我的拉郎cp成真了。


8L

纯纯路人,他俩熟吗?感觉没太同框过。


9L

作为公司前后辈肯定认识,但在公开场合的交际确实不多。


10L

觉得不熟也正常,当时5团出来4团5团可没少撕。


11L

现在不也打架,一点就着。


12L

那我来点个炮,谁是p系列最佳团体?


13L

当然是5团!


14L

绝对是4团!


15L

难道就我支持3团吗…


Lz

我来护一下楼,大家还是不要提不相关话题。


16L

支持。。。专注吃瓜,别一会儿a社粉涌过来把贴给聚宝没了。。。


17L

采访一下4解5解现在的心情(递话筒)


18L

心情复杂吧,当时可真没少打。


19L

5团出来以后4团待遇直线下降,4姐后来闹了好一会儿。现在3团又有新通告,5还在加班,但还是还没有4。


20L

感觉4粉已经想开了。


21L

没办法,4已经(被强制)开启养老生活


22L

反正4爱发日常照,他粉丝也佛系了


23L

那看来现在5姐战斗力比较强吗


24L

战斗力最强的不是那谁粉丝吗


25L

楼上好敢说。。。


26L

OMG,这才是点了个大的。。。


27L

现在劝楼主跑还来得及吗?


28L

有一说一,5解战斗力真比不上那谁家


29L

45解后来很少打架,估计是因为5解最恨()粉和美帝解。


30L

那家美帝姐确实够疯,5的各种烂梗都是那两家舞起来的,5解唯恨也正常。


31L

啊啊啊啊啊啊啊


32L

人怎能有种成这样


33L

我就看看这帖什么时候被爆破


34L

居然敢直接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不要命了。。。


35L

明明是唯粉唯恨真嫂子,唯粉越恨,cp越真捏


36L


37L

楼上有人粉籍好像藏不住了。


38L

打起来打起来(拱火


39L

你是说现在和5牵手度假的嫂子4吗?


40L

啊啊啊啊啊啊啊


41L

暴击,打出了对方weak


42L

这能说吗,太好笑了


43L

今晚45解能暴打所有人。


44L

这么快热搜就爆了,a社看见要笑死。


45L

A社要哭死好吗?连夜开紧急公关会。


46L

广场各家粉丝已经打起来了。


47L

不打起来才奇怪呢。a社两位美帝1在一起了,相关cp粉谁能受得了


48L

怎么没看见几个45姐?


49L

被美帝围剿的cp能有多少人?


50L

今晚之前全网45姐不到100人😢(心酸)


51L

谁懂45姐之前不仅被唯粉打,还要被各家cp粉打的痛🚬


52L

这是真惨,怜爱了。


53L

我真破防了,你俩关系这么好,怎么不多点公开互动呢?两位正主,你知道我们cp粉过的什么日子吗?至今产品tag都没过500。。。何必骗我们那么惨!🤬


54L

当你以为你cp全是造谣,结果正主下场告诉你是真的。。。


55L

他俩避嫌到好几次a社演唱会都不共同出现。。。


56L

Cp粉实惨


57L

如果不是p团全员剧pq2里互动那么萌,谁会吻上。。。🚬


58L

不过光一张图也不能实锤吧,得看后续两位怎么说


59L

哪怕是真的,a社肯定也要否认吧。两位当红男星恋爱,肯定耽误他赚钱。


60L

感觉两位的粉丝也接受不了。毕竟当年两家打得头破血流。


61L

我印象里4女友粉还挺多的。


62L

毕竟是年年都是ylq最想嫁的男人第一名(感慨)


63L

不愧是潮到出水的型男


64L

5似乎妈粉更多。女友粉虽然也有,但比例不高


65L

这下热闹了。


66L

广场上看起来5解接受良好,这就是妈粉心态吗?


67L

对5解来说,只要不是某人,都能接受(狗头


68L

啊啊啊啊啊楼上一眼道破事实。


69L

打了这么多年架,5解对4也熟悉,问题不大😎


70L

楼上真缺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1L

4解5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记得互相帮忙洗广场😃


72L

4解5解belike:你骂我,我骂你,两位哥哥睡一起~🎶


73L

唱出来了~~~🎶


74L

4解好像有人在骂


75L

👂


76L

两位今晚就公开好吗?本乐子人最爱看粉丝破防🤣


77L

说是当年5团出道前,4各种帮忙,介绍人脉。他自己专用的武术教练和替身—大神哥,还是4是主动和上层说暂借给5用


78L

啊?宇宙猫猫头震惊.jpg


79L

那4解5解前几年因为这个打的架算什么?调情吗


80L

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


81L

原来大家都是小情侣play的一环。


82L

原来a社也被xql玩弄于股掌之中,心理平衡了


83L

你俩真是。。。(扶额)


84L

磕到了,好甜🥰


85L

事到如今只能打出一串4599


86L

甚至45还共用一个舞蹈老师


87L

3:?


88L

3就这么水灵灵地的被排挤了。。。(doge


89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0L

msywaygl,swa


91L

如果这都不算爱。


92L

5平时网速那么快,现在怎么还没动静?


93L

小情侣在一起还看什么手机


94L

忙啥啊?连手机也不看。


95L

ls哥哥。。。一定要我那么直白说出来吗。。。


96L

大家懂的都懂😋


97L

秒懂。。。。


98L

谁能还我纯洁的心灵


99L

快看4团5团其他人都上线吃瓜了。


100L

啊啊啊啊啊啊啊就直接大号吃瓜吗?


101L

两团真是勇气值max。


102L

各位朴实到连个小号都没有。。。至少关一下名人动态啊(摔


103L

又齐刷刷一起下线。


104L

估计是被双叶提醒了吧。。


105L

看来大家都是猹,都爱吃瓜


106L

好想采访一下他们此刻的心情。


107L

立马去艾特龙司


108L

你们5姐真是有啥就去找龙司。。。


109L

好兄弟能做到被5和5姐一致认同也是不容易。


110L

5解你们就悄悄乐吧,蒸煮消失还有hxd报平安


111L

以后5解找老好人4传话前,记得把之前骂4的内容隐藏了


112L

4之后能被5姐认同吗?


113L

4要多发点5照片,那5姐肯定接受。


114L

5解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现在应该担心的是4解。


115L

难不成4解会是恶毒婆婆剧本😧


116L

4解天天在4评论区喊老公,肯定更难接受


117L

也是,5评论区就全是宝宝妈妈爱你


118L

安慰一下4姐,你们老公是1。


119L

笑得我。。。ls赔我功德


120L

lss记得关好私信,一会就被4解挂反黑站


121L

为lsss默哀🕯️🕯️🕯️


122L

4作为前辈帮了5不少,5解肯定不会讨厌真爱5的人。


123L

5解觉得爱上我家5宝不是很正常。(非裸奔just转述粉丝话语)


124L

5解对5是真溺爱。。。连他衣品都能接受。。。


125L

谁懂我看到5姐对着5随便乱穿的偶遇图仍在夸夸夸的心情。唯有沉默。


126L

既然45都在一起了,4能不能多给5买点衣服。


127L

希望不要是4的时尚衣品被5给带偏了。。。


128L

4解疯狂尖叫。


129L

4解已经够惨了还要被这么打击吗?


130L

所以5对4有什么超爱事迹吗?


131L

为爱做受吧


132L

我竟无法反驳。。。


133L

能偷走5的心4也是厉害。。。respect


134L

4是真暖男,著名微笑萨摩耶,5虽然对人友好包容,但内在冷的那部分还挺明显的


135L

不然5解为什么天天找龙司传话,你以为她们不想像4解一样收到4的私信回复吗


136L

再冷的人也会被4暖化。。。4简直深不可测。。。抖。。。


137L

45也是一款经典狗猫cp了。。。


138L

a社现在还没开完会吗


139L

热搜也在慢慢降,可能是a社压下来的?


140L

苦命小情侣不仅天天被a社压榨,甚至恋情也无法公开🌿🚬


141L

说不定真是商务行程(?


142L

a社哪可能让摇钱树出问题。


143L

45—当代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


144L

45解在么,我今晚就想看见这篇文


145L

主要是5吧,4目前也没什么大活动。


146L

3团今年各种行程,4团的行程估计也在安排了,a社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147L

这确实。。。


148L

4粉也都看开了,反正她们不缺照片和视频舔


149L

5要是事业受影响,5姐才是要闹吧,几乎只能在镜头前看见他,5的私人照片就没流出过几张。


150L

5简直是躲镜头专业户。


151L

我就纳闷了,5这么怕讨厌镜头,还会去演戏,甚至演技还好。


152L

别太敬业了5


153L

所以对5来说,镜头前麦麸是事业,镜头后和4谈恋爱是生活😏


154L

Ls大师,我悟了!


155L

Lss意有所指,图穷见匕


156L

一会美帝解打过来我先跑。。。


157L

龙司有次说他们私下里拍照还挺多的,只不过5不喜欢把照片往外传,所以他们也都不发。


158L

5团可真好(打call


159L

难以想象4手机里会有多少5的照片了。。。


160L

直接内存告急,下次5解记得众筹给4买个内存最大的ihone最新款


160L

爱拍照星人vs拒绝拍照人。。。


161L

赌4会不会发5的照片,大家买定离手


162L

赌不会,5团人都不发,4估计也不会发


163L

不会。。。爱是想要触碰但又收回手


164L

主要得看5同不同意


165L

什么?只有我觉得会吗。。。爱就是要双标!!!🥺


166L

点了。。。为爱妥协才最毫克。🥺


167L

默默吃瓜ing


168L

前线来报——45两人wb已上线


169L

a社终于开完会了吗


170L

又开了一包薯片,津津有味地看广场。


171L

45请大胆爱好吗?好的。


172L

本产品解好紧张。。。。


173L

楼上别怕,对家比你更紧张。


174L

献祭a社十年事业运接45公开。


175L

感谢a社让4解5解在这一刻达成一致。


176L

不懂就问,a社事务下滑不也影响他们两个吗。。。


177L

没关系,反正皇族不是他俩。


178L

两位劳模的“亲爹”已跑路,懂的人都哭了


179L

a社也只关心他俩能不能赚钱罢了


180L

反正他们两个人气高,作品口碑好,离了a社照样行,就是不想和同伴们分开。


181L

话说不少5姐还真希望5离开a社去任o堂。


182L

5和隔壁马大哥关系还挺好,说不定真有机会,但5不估计愿意。


183L

要不是345团那么好,谁愿意天天容忍a社🚬


184L

!!!!!!


185L

生了生了


186L

45的孩子!?他俩没人有这个功能吧。。。🤯


187L

5发了自拍照,重点是左脸上有个白色萨摩耶贴纸。。。


188L

他不会不知道4的动物塑就是白色萨摩耶吧。。。。!


189L

是4本人和a社都认同的动物塑


190L

真嫂子来了。


191L

把你贴在我脸上,好强的占有欲。🥺


192L

yglwamsy,swa!


193L

5对4解贴脸开大。


194L

4解:隔壁猫来抢狗了sos


195L

热搜又爆了,词条广场真精彩。


196L

广场有人破防了啊啊啊啊啊


197L

4那边怎么没动静?


198L

怕4解接受不了吧


199L

有一说一,这个公关思路挺对,5不管发什么5姐肯定会空瓶溺爱,4那边正好给粉丝留个缓冲的时间。


200L

难道是a社想的公关,还以为a社想压住他俩的事。


201L

也可能是5反叛之心大爆发,a社,理都不理


202L

5真是朱丽叶啊,反抗家族(a社


203L

支持自由爱情!


204L

哪怕4不发,5也是表明态度了


205L

恭喜45解,你们cp是真的!


206L

4599


207L

采访一下45解此刻的心情


208L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激动,得去操场跑几圈才能平复心情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209L

苦尽甘来。。。。泪目。。。4599


210L

在被子里痛哭,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211L

45一定要幸福啊!!!😭😭😭



End?




*注释

90L

msywaygl,swa(鸣上悠唯爱雨宫莲,是唯爱)

192L

yglwamsy,swa!(雨宫莲唯爱鸣上悠,是唯爱)




彩蛋45洁癖纯爱请误入!!!

just玩梗缺德笑话

如果正文感到不适,请千万不要看彩蛋!

真的很缺德,wcn小朋友别看,解锁不了可以私信我



风出神游Root

【番鬼】深夜俱乐部(1)稻羽

*前传《地狱俱乐部》,阅读顺序随意

*cp番鬼,其余cb

*p4原作向(?)

*有旧约要素、剧情需要的OOC,和个人理解的私设

*以上只说一遍

……

*暂时不想填其他坑,先发发这边的存稿,大概日双更


(1)稻羽


薄雾伴随着细雨,从小镇的深处弥漫而出。

在这个星与月的光皆被云层遮掩的夜晚,街道上空无一人,雨声化作齿轮运作般的噪音,衬得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八十稻羽的夜晚很安静,一如这里古井无波的天空,向来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云彩。在这片远离喧嚣的土地上,人们的内心尚未躁动到彻夜不眠的程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回想起那存在于远古记忆中的生物钟,怀着对......

*前传《地狱俱乐部》,阅读顺序随意

*cp番鬼,其余cb

*p4原作向(?)

*有旧约要素、剧情需要的OOC,和个人理解的私设

*以上只说一遍

……

*暂时不想填其他坑,先发发这边的存稿,大概日双更


(1)稻羽


薄雾伴随着细雨,从小镇的深处弥漫而出。

在这个星与月的光皆被云层遮掩的夜晚,街道上空无一人,雨声化作齿轮运作般的噪音,衬得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八十稻羽的夜晚很安静,一如这里古井无波的天空,向来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云彩。在这片远离喧嚣的土地上,人们的内心尚未躁动到彻夜不眠的程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回想起那存在于远古记忆中的生物钟,怀着对返璞归真的自嘲,半推半就地去习惯这一切——直到彻底融入那迷雾之中。

堂岛辽太郎提着外套走出警局,他在门口站定,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路灯上,莫名出神。

灯光照亮了雨幕,以及那条昏暗的夜路,而与雨滴一同在那亮光旁飞舞的,还有一只不知是为了避雨、亦或是循光而来的飞蛾。

“啊、堂岛先生,难道没带伞吗?”

一个略显憨厚、单纯,又带着一丝颓丧意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堂岛辽太郎转过身,那个走到他身后的年轻人手中有两把伞,一把漆黑,一把透明。

他瞥了眼后辈手中的黑伞,说道:“我唯一的伞两天前借给了你,而你一直没有还。”

年轻人“啊”了一声,连忙赔笑道:“我没有忘啊!我想起来了哦,就在刚才、注意到窗外在下雨的时候!……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嘿嘿。”

见对方将手中的黑伞递来,堂岛辽太郎不再多说,接过伞撑开。

他正欲踏入雨中,却听对方说道:“等一下嘛,堂岛先生!刚才你忙得我都找不到插话的时机……我有话想说。”

堂岛辽太郎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撑着伞慢步离开,那个年轻人也立刻撑起自己的伞,紧随其后。

离开警局百米之外后,对方终于开口道:“你描述过的、那家奇特的‘古董店’,我昨天夜里见到了哦。”

“……”辽太郎停下脚步,似乎有一瞬间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很快回过神来,沉默了几秒钟,问道:“在哪里?”

“在另一个方向,不过不远……”年轻人描述了一下地址,“……今晚就算了吧?本来就加班到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呢。”

“我知道,我没有那么着急。”

“嗯……说的也是。”年轻人挠了挠头,“你之前说,上次见到那家店,是两年前的事?真的着急的话,也不会慢慢等两年吧,哈哈。”

堂岛辽太郎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道:“辛苦了,之后我请客。”

“呀,其实我也没有花什么功夫去找。”年轻人腼腆地笑着,“我就是突发奇想路过那边,结果就看见了那家和你说的一模一样的店……这就是缘分吧?”

堂岛辽太郎再度沉默下去。

和那家店有缘?……若真的有缘,那大概算不上什么好事。

“比起请客,我比较好奇堂岛先生寻找它的原因呢。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作为我帮了一点儿小忙的报酬。”年轻人比了一个捏着米粒的手势,问道。

他的上司扭过头去,强硬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喔……”

足立透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但他藏得很好。他上下打量堂岛辽太郎的神情和站姿,确认对方并没有在说谎。

“那有普通的原因咯?”他貌似随性地问道,“比如说,店长是你的朋友吗?之前搬出八十稻羽,最近又搬回来了?”

辽太郎微微皱了皱眉头,“你的问题真多。”

足立透干笑着,“哎呀……如果不能说的话,就算了咯?”

辽太郎摇了摇头,“……之后,我会请客的。”

丢下这句话,堂岛辽太郎就离开了,看样子是铁了心不打算对足立透讲述细节。

“……”

目送前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足立透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放松下来的眼神中透露出冷漠,以及沉思。

……

站在街角,远远望着那家古董店的玻璃门透出的暖黄色灯光,堂岛辽太郎目光沉凝。

他不仅在观察那间店铺,也在观察路过的行人。他在这里站了半个小时,路过那家店门口的行人不多,但也有十余人,其中有玩耍的孩童,也有上班族和老人,但没一个人向那家店投去任何好奇、疑惑、甚至只是轻微一瞥的眼神……好像它不存在似的。

这条街很僻静,道路两旁尽是些一关门就是几年的店面,而这家足以用“富丽堂皇”一词来形容的古董店,在其中不可谓不显眼——堂岛辽太郎并不是在奇怪,只是在确认。实际上,他再清楚不过,这家店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就像两年前一样。

那一天遇到的事,无论多少次回想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人活得越久,对“规矩”越是心知肚明。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这样再简单、普通不过的道理,曾是堂岛辽太郎自认为牢不可破的世界观的一部分,但在那一天,他却的的确确遇到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问题,让他对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感到了些许动摇。

辽太郎紧紧盯着那扇闭合着的门,他眼力很好,远远就看见门上挂着一块“OPEN”朝外的木牌,显然正在营业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踏入其中的准备,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感到胆怯——至少,在那个年轻的孩子面前,他不该表现得不安,那会让问题变得复杂。

他尽量保持着稳健的步伐,一鼓作气走到店门前,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站在门口,他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那寒气似乎是从屋内散发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推门而入。

……

“舅舅?”

“……”

倚着车身的堂岛辽太郎回过神来,看着用关心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外甥,顿了顿,“没什么,只是发了会儿呆。”

“是警察的工作太辛苦了吧。”鸣上悠说道。

“啊…还好。”辽太郎习惯性地应了一声,目光下意识停留在外甥的脸上,眼神稍微变得有些尖锐。

鸣上悠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吗?”

“……”辽太郎收回眼神,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在之前的学校过得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没有。”鸣上悠泰然自若道,“我和同学们相处得挺好的。为什么这么问?”

“没怎么,就是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合群。”辽太郎道,“毕竟你小学的时候遇到过那种事……”

“那种事?”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腿边响起。

辽太郎低下头,女儿堂岛菜菜子正难掩好奇地看着他。

这孩子一见到自家表哥,就往她爹身后躲,实际上对他还是很感兴趣的嘛,辽太郎想。

不过,“那件事”可不是什么好的谈资,说是悠的心理创伤也不为过……这么一想,似乎不该在这种地方那么轻易地提起啊。

辽太郎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心直口快感到懊恼,但说出口的话可没法收回来。

“和你没有关系,菜菜子。”他绷着脸,“没事就上车,我们回家。”

“哦……”菜菜子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她早就习惯被父亲拒绝了,所以没什么。

她偷偷看了鸣上悠一眼,后者冲她微微一笑。

菜菜子沉默着,小脸还在泛红,但已没有最开始那般害羞和拘谨。

因为父母出国工作,她的表哥鸣上悠不得不来到八十稻羽,临时转入当地的八十神高中——对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而言,这无疑会让她的生活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比起不安,她对未来更多的是期待,因为她从鸣上悠身上感到了某种久违的温暖,哪怕他们只是刚刚见面。

加油站的员工给堂岛辽太郎的车插上油枪,走过来与他攀谈,鸣上悠的目光从天空的云彩转移到对方身上,对方似乎也正好与辽太郎聊到他,向他投来饶有兴趣的眼神——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瞬,那位头发蜷曲的年轻员工主动挪开了视线。

“……果然他是从城里来的啊,外地人在八十稻羽很显眼呢。”对方嘴上回应着辽太郎的话,鸣上悠却觉得,他的注意力仍然在自己身上。

“比起大城市来说,八十稻羽可是很无聊的……”

说着,他的视线再度回到鸣上悠身上,眼神中却多了一丝……警惕?

我认识他吗?还是说,他认识我?鸣上悠心道。

“……你要是想找点事做,比如兼职的话,这边随时欢迎你喔。”他笑了笑,那笑容在鸣上悠看来很假。

鸣上悠平静道:“我会考虑。”

正如对方警惕着他一样,他也始终对这个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然而,直到舅舅辽太郎抽完烟回来,开着加满油的车驶向镇中,对方也没有再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

嗯……他应该没有对加进车里的油动手脚吧?

敏锐地察觉到车内的气氛有些异样,辽太郎随口问道:“怎么了吗,悠?”

鸣上悠中断了思考,坦然回道:“只是觉得刚才那个人有些奇怪。”

在副驾驶座上、系着安全带的菜菜子歪了歪头,“有吗?”

“嘛,乡下人和城里人的气质本来就不一样,可能你还没习惯吧。”辽太郎说。

鸣上悠不作声,只是对着车内后视镜笑了笑,表示这个话题已经揭过。

“……”辽太郎眼神微沉。

说实话,比起刚才那个年轻的员工,更让辽太郎感到奇怪的,反而是自己的外甥悠。

辽太郎并不了解鸣上悠,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那件事”发生不久之后,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时间了。据辽太郎所知,那件事对鸣上悠的打击相当大,现在的他看起来却没有任何异常——作为刑警的辽太郎再清楚不过,“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异常,并不代表真的没有异常。

十年时间,也许真的能够冲刷掉一个年幼孩子的创伤——但是,如果那件事的影响仍然存在,只是被他有意地遮掩了起来呢?

辽太郎无法理解,若自己的假设真的成立,鸣上悠又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动机隐藏自己的创伤。他希望现实只是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情不自禁地将身边的人也当做潜在的反社会分子警惕起来——可他绝对不希望那成为现实,如果不然,他要怎么和自己的姐姐、姐夫交代?

“爸爸,太严肃了!”菜菜子忽然说道,她瘪着嘴,不满显而易见。

“啊?嗯……”

意识到自己的神情在无意中变得过于凝重,辽太郎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肌肉松弛下去。

尽管他的直觉为他敲响了警钟,但鸣上悠只是刚刚来到八十稻羽,甚至还没有落脚,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尚早。在真正握有证据之前,他可不能真用对待嫌疑人的规格对待自家外甥,不然接下来一年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抵达目的地之前,辽太郎最后一次透过后视镜悄悄地观察鸣上悠,后者正托着腮帮,呆呆地仰望窗外,他的思绪似乎和他眼中倒映着的那片云彩同样渺远,让人捉摸不透。

风出神游Root

【番鬼】深夜俱乐部(29)狐狸

*阅读须知见(1)


(29)狐狸


……?

鸣上悠感觉“自己”在夜色下穿行。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像普通的过路人般,越过一盏又一盏路灯,然而,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却握着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从轮廓和质感的触觉判断,那是一把枪。

深夜的街上,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但“他”忽然开始放慢脚步,并慢慢握住了口袋中的枪柄,轻轻拨动保险……

果然,在街道的另一头,有一个人影慢慢现身。

空气依然冰冷且沉默,直到两人接近到足够的距离。借着灯光,鸣上悠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他有一头蓝色的发丝,与一双银灰色的眼瞳。

他绝不会认错结城理的相貌。

在他意识到对方身份的瞬间,整个世界似...

*阅读须知见(1)


(29)狐狸


……?

鸣上悠感觉“自己”在夜色下穿行。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像普通的过路人般,越过一盏又一盏路灯,然而,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却握着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从轮廓和质感的触觉判断,那是一把枪。

深夜的街上,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但“他”忽然开始放慢脚步,并慢慢握住了口袋中的枪柄,轻轻拨动保险……

果然,在街道的另一头,有一个人影慢慢现身。

空气依然冰冷且沉默,直到两人接近到足够的距离。借着灯光,鸣上悠看清了那个人的脸——他有一头蓝色的发丝,与一双银灰色的眼瞳。

他绝不会认错结城理的相貌。

在他意识到对方身份的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左掌的灼痛让恍惚的鸣上悠回过神来,他的左手正握着一个条形物件,似乎是打火机,而他的左手食指沾着某种冰凉的液体,隐约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用大拇指拨动了打火机的开关,火苗撩到了掌心,并迅速点燃了他指尖的液体,明火的光芒透过外套口袋射向昏暗的四周,而这显然被道路对面的那个人注意到了。

对方停下了脚步,缓缓将插在口袋中的双手抽出,鸣上悠能感觉到他那近乎实质化的冰冷视线。

“鸣上悠”将自己被点燃的左手举起,细胞被焚烧的剧痛从左手传导至全身,他的五官和面部肌肉朝着不同的方向拉扯,在脸上扯出一个不似人类的笑,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喉咙在缓慢吐出陌生的语句:“Cthugha!Fomalhaut!...“

什么……?

鸣上悠忽然感到恐惧,他意识到,那自焚般的动作和似曾相识的语言中包含着他所陌生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对道路尽头的那个人——对结城理的杀意。

快逃!

鸣上悠想要出声提醒对方,但这具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意志影响,它坚定地念完了咒语,并将那根在火焰中变得焦黑的食指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Ntholo'kha'jhal!“①

话音刚落,一股令人眩晕到作呕的冲击反震入大脑,鸣上悠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不甚清晰了,但他还是感觉得到,“自己”拿出了右边口袋里的枪,对着结城理打空了弹匣。而就在他一边踉跄着前行、一边试图更换弹匣时,他的身体顿住,随后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躯被拦腰斩断,向前爬行了几厘米才发现后半身没有跟上来,达到阈值的痛觉已经麻木,只有血液的温热仍在传来。尚未接受现实的神经系统胡乱发送信号,仿佛他的身体并没有断开,只有他自己知道,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视野被阴影挡住,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个应当已经死在他手中的人——但与他对视的,是一具被冰冷蓝火包裹着的骨质身躯。

野兽头骨般的假面,一连串被锁链串起的棺材悬浮于身后,被蓝色火焰映照出浅色的苍白衣摆猎猎作响,手中长刀倒映着月影,轻而易举切断人体的刀身上没有残留一滴血液,其利仿佛能够切裂空间。

鸣上悠能够清晰感觉到,那从对方身上的、传来属于强者的威压,光是压迫感就让他近乎窒息。他下意识在脑中模拟与对方战斗的画面,竟然找不到一丝战胜对方的可能性。

……该说是恐怖,还是神圣呢?从这同一副外表上,竟然能感觉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让鸣上悠一时捉摸不透它的特性。

这就是…理的persona……?

“……”

被带着一身狂暴杀意的persona挡在身后,结城理看上去状态并不好。他一手捂着被子弹贯穿的腹部,衬衫上的血迹随着呼吸的节奏向外扩散,另一只手紧抓着额头,眉头紧锁,满头冷汗,好似他在方才短短十几秒内经历了远不止于枪伤的痛楚,只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而已。

亲眼目睹结城理受伤的经过,悠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攥住一样疼,但他依然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结城理投向他的目光愈发冷酷——简直让他的心脏都要停跳。

别这样……

如果能控制身体,鸣上悠一定会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到结城理受伤的样子,也不想再被对方用那种眼神盯着了,然而,这具身体却不遂他的愿,直到最后一刻都大睁着双眼,像是要将这一幕铭刻在灵魂中似的。

“……吃了他,Thanatos.”结城理的声音很疲惫,语气却不容置疑。

鸣上悠的视野忽然变得一片黑红,全身各处传来粉碎般的痛楚,但没等他体会太久,他的意识便彻底断了线。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亦轰然崩塌。

……

“——!”

鸣上悠从自己的床上惊坐而起,微微喘气。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略显茫然。

花了半秒钟,他反应过来,稍微松了口气,刚才只是在做梦而已……但那个梦境是不是太真实了一点?

无论是烧灼、斩切、粉碎这些痛觉,还是鸣上悠自己从未亲眼见过的、结城理的persona,都相当的真实,完全不像是普通的梦。

等等,如果那不只是一个梦,而是真实发生过——

鸣上悠猛地回想了起来。

结合结城理在梦境中所受枪伤的位置,以及他仅有的离开CLUB的时机这两个线索——那是自己受伤失忆那一晚的事!

同伴们告诉过他,那晚是结城理带着他们,将受伤的自己送回堂岛家,而结城理遇袭是在那之后、他单独一人回到CLUB的路上。

一切细节都和梦境对得上,也就是说,他真的梦到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吗?而且是以袭击结城理的特工的视角……

……等一下,那个人真的是特工吗?

悠想起了从梦中的“自己”口中说出的语句,他已经记不清那句话具体是怎么说的了,但,毫无疑问,那是一句含有力量的“咒语”。

他没有钻研过语言学,但那种语言的发音和韵律让他感到熟悉,他仔细回忆了一番这种熟悉感来源于何处,随后面色忽地一沉。

那是…法术……!

悠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双眼几欲喷火。

那个人果然不是普通的特工!他会法术,而且是连结城理这样的存在都能干涉的法术……难道说,当年把自己绑入那场血腥仪式中的团伙并没有全灭,还有余孽?!

而且,他们的目标是杀死结城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啧。”

悠及时中断了思考,以压制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愤怒。那家伙已经死了,就算还有同伙,在那帮人冒头之前,他也没什么能做的,相较之下,现在更紧迫的问题是……

他渐渐平复了情绪,掀开枕头,从底下取出昨晚放在那里的捕梦网,又细致地检查了一遍,却依然无法察觉到它具有任何力量。

但,鸣上悠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特别的梦——那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将那个人生前的记忆以梦的方式呈现在了脑中——他认为,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狐狸送他的这枚捕梦网搞的鬼,毕竟这东西代表的意象与昨夜的经历太过吻合,单纯凑巧的可能性也太低了。

难道说,是因为我在绘马上写了那样的愿望,狐狸才送给我这个东西……?悠狐疑地想着。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学,正好,他有时间再去一趟神社,把事情弄个明白。

……

周末,而且是白天,神社的参拜客不说络绎不绝,至少不是门可罗雀。悠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个无人的空窗期,而狐狸也适时地从神社的角落里钻了出来,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知道鸣上悠有话要对它说。

悠提起口袋里的捕梦网,注视着狐狸,道:“昨晚我做了个古怪的梦,是这东西的原因吧?”

狐狸没有任何动作,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与鸣上悠对视着,竖瞳半眯。

“……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没问题吗?”

“没关系。”狐狸张开嘴,口中吐出一个低沉的、醇厚的、极具磁性的男声,“这也是为了他好。”

“……?”

悠虚起眼睛,他幻听了吗?

“本来不想暴露的,但要和你讨论这样复杂的话题的话,还是用言语比较方便。”狐狸淡定道。

“……”悠还处在震惊的余波中没有回神,下意识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说话什么的……对于你的种族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狐狸慢条斯理地道,“在下意识到自己能像人类一样说话,也就是最近的事情,说来也蹊跷……不过,时间紧迫,这件事暂且不提,先聊聊你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吧。”

“嗯……”悠逐渐镇定下来,回忆起方才因为震惊而没能听清的狐狸的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也是为了他好’?”他顿了顿,问道:“难道说,你认识吗?我写在绘马上的那位‘店长’。”

“认识他的不是在下,是神明大人。”说着,狐狸抬起前爪,舔了舔爪背上的毛发,“在下只是从神明那里间接了解了些有关于他的知识,前来传授于你。”

“……连神都认识,他的人脉真广啊。”

按理来说,在吐槽这一点之前,他应该先吐槽世上居然真的有神明存在,但这个话题要说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反正他听到这种事也不是很惊讶,还是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好。

“虽然我的确有意,不过,你为何要特意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悠问道,“这是你自己的主见,还是你的神的意见?”

狐狸简短地回道:“二者都有。”

“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吗?”悠谨慎道。

“的确,你们人类有句话,‘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狐狸说道,“在下的情报的确不算是免费的,只不过,那代价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必在意,当做没有就好。”

“……”

鸣上悠忽然有些怀念那只不会说话、只会点头和摇头的狐狸了。这谜语狐神棍!

“好吧……那,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他问,“还是说,我应该回去睡个回笼觉,继续做梦?”

狐狸思考了会儿,摇晃了一下尾巴,道:“你的妹妹不是对他很好奇吗?带那孩子去CLUB一趟吧。”

……带菜菜子去找理?真的没问题吗?

鸣上悠不清楚,在结城理将自己送回家的那晚,对方和菜菜子具体进行了怎样的交流,但事后,他的确不止一次听到菜菜子说想再和对方一起玩。他之所以一直拖着这件事,倒不是觉得不该让这两人见面,只是单纯觉得,结城理不像是能和小孩子和平相处的那种人,让他和菜菜子凑到一起,气氛也许会很尴尬……

不过,既然狐狸这么说了,那试试也无妨。

……

“嗯!我有空哦!”被鸣上悠邀请一起出门,菜菜子显得兴致勃勃,“要去哪里玩呢,哥哥?”

“去理住的地方。”

悠将在回家路上买的点心和零食打包装好,打算一起带去CLUB。他很少带礼物,除了阳介委托他转交的CD以外,这还是头一回,毕竟,他独自一人的话,通常是入夜后才会去找结城理,因为不管他什么时候去,结城理都醒着,白天的时间索性就节约下来去处理其他事务了,但晚上去那边,总给他一种偷偷幽会的感觉,两手空空最不显眼。

菜菜子年纪小,让她待在CLUB的话,除了吃零食以外就没什么可娱乐的了,不过,悠不觉得CLUB里有什么能拿来招待她,他从来没见过结城理喝过咖啡之外的东西,所以还是由他自己带去比较好。

“理……”菜菜子念着,忽然眼前一亮,“是店长先生吗?”

“嗯。”

悠偶尔会和菜菜子聊到结城理,当然,并不严肃,仅限于轻松的话题。菜菜子很聪明,但终究还是个孩子,没有必要刻意向她展示残酷的东西,在这方面,结城理强迫她意识到了自家哥哥在进行危险的战斗这一点,对鸣上悠来说就是忍耐的极限了——如果那个人不是结城理,他少说要和对方干上一架。

“冰箱里还有菜菜子烤的饼干!”菜菜子举起手,“把那个也带过去吧?”

“啊?”悠愣了一下,那难忘的滋味瞬间从脑中闪过,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有些犹豫,“那个…呃……”

菜菜子做饭的手艺很不错,但做甜品的手艺就……总之他不太敢把那东西给结城理吃,万一给对方吃出个好歹来,他们兄妹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不行吗?”菜菜子神情失落,对着手指,“菜菜子想让店长先生尝一尝……”

“……”两头不是人啊。

慎重地思考了会儿后,悠无奈道:“好吧,带上,毕竟难得做出来了。”

要是情况不对,大不了他把饼干从结城理手中抢过来,塞自己嘴里就是了。

……

来到CLUB门前,悠回头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菜菜子,好笑道:“之前说想和他见面的不是你吗?”

“唔……!”菜菜子脸色羞红,不满地鼓起腮帮,拽了拽悠的裤腿,小声道:“哥哥先进去啦!”

悠耸了耸肩,提着装有点心的纸袋推门而入。

“……?”瘫在办公桌后的结城理看着紧贴在一起的兄妹俩,缓缓眨了眨眼。

“哟。”悠抬手打了个招呼,“这是我妹妹菜菜子,你们之前见过的。介意我带她来玩吗?”

菜菜子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试探性地问候道:“您…您好?”

“……”

结城理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很难看出内心想法,他慢慢站起身,从里屋搬了另一把椅子来,放在鸣上悠的专属椅子旁,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道:“进来吧。”

悠看着那把椅子,摸了摸菜菜子的头顶,笑道:“别害怕,他似乎挺喜欢你的。”

只是,这种需要与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对比,才能衬托出来的善意,实在很难为人察觉。

菜菜子有些迷惑,“是…吗?”

第一次来CLUB——很可能也是第一次走进像博物馆一样拥有如此多古物的地方——在短暂的羞涩过后,菜菜子旺盛的好奇心便压倒性地显露了出来,双眼四处张望,挨不着地的双腿一前一后地晃悠。

“好大的电视!”她看着角落里那台从来不插电源的电视,惊叹了一声,扯了扯鸣上悠的袖子,“哥哥,那个能看吗?”

悠也不清楚,便替菜菜子询问结城理:“能看吗?”

“不能。”

结城理动了动手指,将手中书翻过一页,“只有一个屏幕而已,没有机顶盒,也没有信号。”

“哦……”菜菜子有些失望。

虽然那些花纹繁复的瓶瓶罐罐也很漂亮,但她有些欣赏不来,要说这屋子里最合她电波的东西,还得是那台电视。堂岛家的电视还是老旧的大屁股型号,她唯一能用这么的大屏幕看电视的时机,就是花村阳介带她去朱尼斯玩的时候。

要是这台电视能看就好了……但是,也没办法,她想道。

结城理瞥了眼她的表情,问道:“无聊吗?”

菜菜子偷偷看了鸣上悠一眼,想了想,违心地摇了摇头。

她的确是很在意店长先生,只是没想到哥哥会直接把她带到对方的店里来。虽然她期望的并不是这般气氛的见面,但哥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她得表现得友好一些才行,至少不能刚来就想着走。

鸣上悠隐约听到结城理叹了口气。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书,再次站起身,对菜菜子道:“二楼有书房,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书吧。”

“诶?”菜菜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跳下椅子跟了上去,嘴上应道:“好——”

“……”

鸣上悠的神情有些古怪。

除了之前淋雨进卫生间换衣服,还有进过结城理的卧室两次以外,他还没有去过其他房间呢,而菜菜子第一次来,就被邀请进入书房,这种连鸣上悠自己都没去过的隐秘地带……

有点羡……咳。

亏自己还担心理无法和菜菜子和睦相处,想不到这家伙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么,他想。

趁着难得的机会,他也跟了上去,想看看结城理的书房长什么样子。结城理手上的书他总是看不懂,若能通过书房中的其他书,了解到那些书具体属于什么体系,他就可以寻找自学的途径。另外,也许他还能借一本书,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就能以还书的名义再来一趟CLUB,再借一本,如此循环……虽然他在CLUB里待多久都无所谓,但他还是想要更普通一点的相处方式,而不是肆意挥霍他在结城理身边停留的时间。

“好大的房间!…有好多书!”

菜菜子兴高采烈地在书架间穿梭,半天都没有取下一本,仿佛光是看着那一排排花样各异的书脊,闻着纸张和油墨的气味,就能感到相当程度的满足。

“这里书的数量,抵得上一个小型图书馆了吧。”悠同样惊叹着,看向倚在门边的结城理,“不过,似乎大部分都是旧书?”

“都是以前的店长收集来的。”结城理双手插兜,刘海低垂,眼神似乎落在面前的地板上,“我没有多余的精力,所以很久没有新书入库了。”

悠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疑问道:“以前的店长……?”

他还是第一次触发这个话题,好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结城理平静道:“前任店长是我父亲,再往前的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店长之位是代代传承的吗?”悠挑了挑眉,“通过血缘?”

结城理摇头,“那不是必要条件。”

“那…你是什么时候继承CLUB的?”

“三年前。”

三年?比想象中要短很多……

“我还以为你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很久了?”悠说,“怎么形容呢…嗯……”

有种…被腌入味了的感觉。

这个说法有点失礼,所以悠没有说出口,他觉得结城理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的感觉没有错。”结城理说道,“成为CLUB之主后,身体机能的水平就会被固定,不会变老,也不会长大,所以我准备了十年,为了让身体成长到相对巅峰的状态。”

准备了十年……?

疑惑在脑中一闪而过,然而悠没能捕捉到那瞬间的灵光。

“这样啊。”悠若有所思,“你看上去和我一个年纪,就是这个原因……”他顿了顿,“也就是说,你比我大三岁?”

三年前,他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都是十六岁,三年后的今天则是十九岁?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话,现在应该在读大学了……虽说,比起多如牛毛的大学生来,自然是独一无二的CLUB之主一职更有肩负的价值,但就鸣上悠的个人意见而言,与其把结城理关在这老到发霉的古董店里,每天喝咖啡读书度日,他还是更想看到对方在大学里挥洒青春的模样。

肉体的年龄被固定这种事,长远来看似乎有好处,不、简直就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但具体到身边的每一个细节来看,都只会让当事人与自己应处的时代脱节,导致自我认知与现实愈发偏移……也难怪这家伙总是孤身一人。

三岁的年龄差距,已经比悠最初设想的要好很多了。在一开始,他被结城理冷酷神秘的第一印象糊弄住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什么千年老不死呢,幸好,实际上姑且算是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那样的话总能找到共同语言的。

“要我喊你‘哥’吗?或者‘前辈’?”悠玩笑道,“你也可以叫我‘悠小弟’喔。”

“……”

结城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说起来,结城理似乎没有用名叫过他,连称呼姓氏或者全名的次数都极少,毕竟他们两个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相处,说话根本不需要指名道姓。这合理归合理,可在鸣上悠的心理活动中,他一直是用名来代指结城理的,要是对方不做到同样的程度,不就太不公平了吗?

念及此处,悠不依不挠道:“不觉得那样比较有趣吗?比起普通的互称姓名而言——”

“我可不是什么靠谱的前辈。”结城理打断了鸣上悠的纠缠,“同辈论处就可以了,不然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很奇怪。”

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兴冲冲跑来的菜菜子打断了:“店长先生,我选好了!”她抱着一本色彩暗而不沉的书——应该是古典风格的童话或者绘本——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就看这本!”

“那就回去吧。”结城理转身走出书房,头也不回地道:“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把门带上。”

“哥哥,交给你咯!”菜菜子抱着书,笑嘻嘻地从鸣上悠身边跑了过去。

“……”

前后不到十秒钟,悠就被两人无情地甩在了书房里,一时无言。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他忘记和理商量借书的事了!

……算了,下次吧。



……

①克图格亚的焚心箴言(Cthugha's Pyroclastic Litany)

咒文:用燃烧的指尖触碰太阳穴念诵 "Cthugha! Fomalhaut! Ntholo'kha'jhal!"
效果:向目标中脑注入活体火焰记忆,使其持续体验被炎之精融毁全身神经网络的剧痛,现实时间仅过1秒却遭受72小时主观灼烧。

……

是的,本文融合了一部分COC世界观,不过只是调剂,不了解也没关系,该解释的之后都会解释()

Sirrysweet(复建版)

犬哈香文整理(8.13修订版)『新人必看』

最近我发现犬哈在慢慢火起来,新人越来越多,是从自己在狸太作品下放飞自我的评论点赞数量逐渐递增上发现的。我近来也挖掘到了很多犬哈香文(大多是合集,建议收藏吃个饱),也发现了很多犬哈宝藏太太,现一一列举出来分享给大家,这篇会一直补充的,希望入坑不久的新人们能用餐愉快 


注:整理出这些文是为了方便同坑人吃饭能更方便,推荐的文基本是自己看过而且比较喜欢的,并非衡量作品是否优秀的依据,仅个人力量难以做到尽善尽美

本篇推荐的除了长篇以外大部分都是甜文,补了点略刀的短篇(但不要因此而排斥看啊),大家也可以多推些给我

若有太太想和我提建议,我会认真听取并改正完善的


先提前为打扰到各位..........................................................................................................................................

最近我发现犬哈在慢慢火起来,新人越来越多,是从自己在狸太作品下放飞自我的评论点赞数量逐渐递增上发现的。我近来也挖掘到了很多犬哈香文(大多是合集,建议收藏吃个饱),也发现了很多犬哈宝藏太太,现一一列举出来分享给大家,这篇会一直补充的,希望入坑不久的新人们能用餐愉快 


注:整理出这些文是为了方便同坑人吃饭能更方便,推荐的文基本是自己看过而且比较喜欢的,并非衡量作品是否优秀的依据,仅个人力量难以做到尽善尽美

本篇推荐的除了长篇以外大部分都是甜文,补了点略刀的短篇(但不要因此而排斥看啊),大家也可以多推些给我

若有太太想和我提建议,我会认真听取并改正完善的


先提前为打扰到各位太太致歉💕


PS:目前犬哈的现状就是饭香肉多质量还高,宝藏太太多,可惜嗑的人不多。圈内风格、玩法和xp花里胡哨,年上年下同龄等应有尽有,群文件里找个清水文都难,周边本子物美价廉,圈内环境非常友好,群里飙车是常见的事。(中国人不骗中国人)向你保证,一旦你入了这个坑,就会有吃不完的饭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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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很深刻,就像能触碰到人的心脏一样,看到末尾就情不自禁想哭(尽管不是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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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妈咪的短篇文都没有弄成合集。文都写得很唯美,有种少女感,多品几篇就能get到其中的韵味,看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太太曾经的号@馅呢 也有很多旧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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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正在更新饭《杀手别养孩子》,每篇我都认真看了,我觉得最大的优点就在于这系列文营造出的“反差感”,文的剧情很有创意,感觉犬哈超级疯批。到后几篇情节突然凝重了起来,细细去看,去品,甜度就在这特殊的情节中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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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度不高,但很好吃而且量大的犬哈活动接龙短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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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短篇小甜饼,顺带提一下这位太太偶尔会产一些很萌的犬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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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哈镇圈神太and犬哈同人文编辑部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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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想之人:西里斯在哈利五年级复活,年上NE(开放式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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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啥热度低,但真的很好吃啊!画家狗✘人体模特哈,狗身上是有一点拉文克劳特有的艺术风范的

https://chuxin10697.lofter.com/post/4c6b84f5_2b9a1818d 

https://happond.lofter.com/post/75e6caf3_2b7a7d1d6 

2.二三群文件推荐:

二群:218796054     三群:468228090

群文件里的文有很多是在老福特发不出来的涩涩内容),在这里推些香肉和甜文(有一点abo,可能会有奇怪的xp,但基本上性转怀孕女装等。部分内容可能过于炸裂,不要太震惊,本圈特色而己👀)

不要靠名字来挑文看,因为我发现名字越难懂肉越香,建议先从最前面的看起


流亡之爱、Push it open(都是@☾ 太写的,建议先去“这是可以涩涩的吗”合集吃,遇到省略内容再去群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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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哈利穿越亲世代的文

☞整理的哈利穿越亲世代/哈利在亲世代的文

☞占tag致歉

☞欢迎补充!

☞持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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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哈利穿越亲世代】Butterfly Effect since 1967(42)

Summary:哈利穿越亲世代,成为魁地奇巨星,以此为背景,亲世代闪闪发光的成长故事。

狮院向,cp詹莉,犬哈无差

————

三月里,霍格沃茨的天气终于逐渐变暖,积雪渐渐融化,地面露出了潮湿的青草。

  但对于詹姆来说,天气如何根本无关紧要。在向莉莉夸下海口后,他每天都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对城堡的探索中。因此,到三月时,他们那份地图草稿上又多了三条密道。

  这可并非一帆风顺。尤其是在学校管理员普林格的眼皮子底下。

  在某次探索中,四人刚刚进入城堡地下一条偏僻的走廊,就听到了普林格的脚步声。

  学校管理员最近对城堡的巡逻格外频繁,据说是因为有人偷偷往学校内带了违禁物品,这让他怒...

Summary:哈利穿越亲世代,成为魁地奇巨星,以此为背景,亲世代闪闪发光的成长故事。

狮院向,cp詹莉,犬哈无差

————

三月里,霍格沃茨的天气终于逐渐变暖,积雪渐渐融化,地面露出了潮湿的青草。

  但对于詹姆来说,天气如何根本无关紧要。在向莉莉夸下海口后,他每天都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对城堡的探索中。因此,到三月时,他们那份地图草稿上又多了三条密道。

  这可并非一帆风顺。尤其是在学校管理员普林格的眼皮子底下。

  在某次探索中,四人刚刚进入城堡地下一条偏僻的走廊,就听到了普林格的脚步声。

  学校管理员最近对城堡的巡逻格外频繁,据说是因为有人偷偷往学校内带了违禁物品,这让他怒火中烧,宣称要“彻底清查”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他们,但在普林格的嫌疑人名单上,他们四个肯定榜上有名。一旦撞上,恐怕少不了一场彻底的搜查,而他们身上碰巧带着些不能被管理员发现的恶作剧道具,更不幸的是,那件神奇的隐形衣此刻却在詹姆宿舍的床头上。

“快,藏起来!”詹姆低声喊道。  

他们慌忙躲进一间废弃的教室,心跳加速地听着普林格的脚步越来越近。就在脚步声几乎停在门外时,莱姆斯突然灵机一动,低声说道:“用烟花!”  

詹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从袍子里掏出一枚小型魔法烟花——这是哈利圣诞节送他的恶作剧礼包中的一款,和朋友们做魔法实验时,他们曾尝试着往里面加了点料——点燃后丢到了教室外的另一侧。

  烟花瞬间发出一声巨响,普林格的脚步一顿,随即立刻怒气冲冲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负责望风的彼得回过身来,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几个人立刻蹑手蹑脚,趁着走廊里的烟雾还没有消散,悄悄从另一头离开了。

“总算逃过一劫。”小天狼星松了一口气,“但这条通道还得改天再探。”

  然而,即使他们发现了几个秘密空间,但怎么看,这些似乎看起来都和汤姆·里德尔没什么关系。

  如果说詹姆此前追踪汤姆·里德尔有一半是为了莉莉·伊万斯,此时此刻,他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已经被事件本身真正调动了起来。

*

“这家伙绝对是在逗我们。”小天狼星气呼呼地踢了一脚桌腿,一声钝响回荡在这间位于废弃走廊尽头的空教室内,“秘密空间?梅林知道皮皮鬼究竟是怎么编出这种东西的。”

  

詹姆又看了看手中的羊皮纸地图,上面已经基本描绘除了整个霍格沃茨的布局,除此之外,还有他们探索出的几条密道。

  

这是一个满月夜,因此他们不必费心思考怎么瞒过莱姆斯——尽管好学生莱姆斯总是劝说他们不要违反校规,但詹姆愿意用光轮2001打赌,如果对方知道他们夜游却没有叫上他,可不会那么开心。其实好宝宝莱姆斯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可不会比他们两个少——很轻松地甩开了彼得,专注地探索起了皮皮鬼口中的“秘密空间”。

  

可事与愿违,接连几个线索最终被确认为无关,气氛不由变得有些沮丧。

  

“我倒是觉得他当时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詹姆一边匆匆在羊皮纸上标记着今晚夜游的成果,一边思索着说道。

  

小天狼星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中了混淆咒”的怀疑眼神。

  

“好吧,好吧,我知道他一直和‘诚实可靠’挨不上什么边。”詹姆有些尴尬地揉了揉头发,小声嘀咕,“只是一种直觉……”

  

不过,他很快振奋起来,语气轻快,“嘿,小天狼星,你知道的,消失的东西其实只是在和我们捉迷藏——还记得那个童谣吗?”

  

他在小天狼星带着几分不解和茫然的眼神中清了清嗓子:

  

“消失的路灯藏于夜,调皮的钟声 悄然歇。魔法深处影子跃,藏于寻间谁能解?未见的宝藏未曾远,捉迷藏中尽是缘。侧耳倾听,心中念,它正偷笑在身边。”

  

他耸了耸肩,“我们可没法说现在就已经掌握了霍格沃茨的全部秘密,所以,我倾向相信真的有什么秘密空间在某处等着我们。也许需要一点耐心,也许需要一点敏锐,或者一点好运,但我相信我们总会找到它的。”

  

小天狼星撇了撇嘴,“你知道我亲爱的母亲可不会给我唱什么童谣。”但即使没有听过这个,他也没有反驳詹姆的后面的话。

  

“该着急的可不是我。”他咧嘴笑了一下,调侃道,“你已经对伊万斯夸下海口,现在要怎么和她交代啊?”

————

祝追到这里的各位新年快乐,巳巳如意!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大家给我点个小红心小蓝手作为新年祝福吧~

长假期间很适合看长篇啊~给新朋友安利一下我的ADHP无差,看过的朋友也可以再重温一下,感觉是可以二刷甚至三刷的,嘿嘿。

当然,哈利穿越亲世代这篇在爱发电上已经更完全部二年级的剧情,开始连载三年级的部分啦,而且还有含所有彩蛋的一年级剧情永久文包。那里的id 是kr苏,欢迎大家去从开头再刷一次呀~

新的一年也继续看起来哦~

天下鸽子是一家

【路易主】严禁拐猫 8

看好cp再进!!!(重重敲黑板)


点我看路易拐骗小猫实况x

听队友和老父亲破防的声音x

我流的a路易×o威尔,灵魂伴侣梗

 

大概是篇欢乐的狗血文,目前威尔未成年中。

有很多原作里的,但也会加很多东西进去(对对!是我的恶趣味!我承认!我招了!)

结局走威尔被父骗入书的线

存在错别字可能,严重ooc问题。

如有不适请随时撤离!杠就是你对。

以上都没问题,请往下。





本章字数2w1+

修不动了,不修了(闭目),ooc就ooc吧。(鸽子躺平)






  57.

 

  今天的铁甲战车很安静。

 ......

看好cp再进!!!(重重敲黑板)


点我看路易拐骗小猫实况x

听队友和老父亲破防的声音x

我流的a路易×o威尔,灵魂伴侣梗

 

大概是篇欢乐的狗血文,目前威尔未成年中。

有很多原作里的,但也会加很多东西进去(对对!是我的恶趣味!我承认!我招了!)

结局走威尔被父骗入书的线

存在错别字可能,严重ooc问题。

如有不适请随时撤离!杠就是你对。

以上都没问题,请往下。





本章字数2w1+

修不动了,不修了(闭目),ooc就ooc吧。(鸽子躺平)






  57.

 

  今天的铁甲战车很安静。

 

  与外面热闹的氛围完全不同,爱尔达族候选人这边完全陷入了死寂。

 

  威尔正在用油摩擦着剑,被外面的声音所吸引,威尔望向了窗外,几名高呼着路易名号的群众走过,威尔拿东西的手一抖,随后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微笑。

 

  “真的要这么做吗?”

 

  斯特罗尔走到他跟前,双手环抱着看着他,克雷玛尔族的眉头蹙起,非常不同意威尔的决定。

 

  昨日因为好兄弟又被路易拐走,他和霍肯伯格喝了不少酒,虽然顾及今天的供奉仪式,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去买了解酒的魔药。但当今天被朱娜和尤法摇醒的时候,斯特罗尔听着她们的话,还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奇怪的噩梦。

 

  直到看到霍肯伯格同样睁大的眼睛时,斯特罗尔才痛苦地意识到,威尔是认真的,他们的队长最终还是决定要去暗杀路易。

 

  明明昨天还在甜甜蜜蜜地约会,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斯特罗尔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他看见尤法眼中闪过的悲伤。但守了一天的尤法已经太累了,如果要执行计划,她是不可或缺的一员,其他人只能先把她赶回床上休息。而那时的威尔,在熬了一夜后,现在正安稳地躺在床铺上睡觉。隔着一层布,斯特罗尔没敢去看他。

 

  可是,就算是真的要执行计划。

 

  “你和纽拉斯传送走吧,刺杀路易的工作交给我们不行吗?”

 

  威尔看着他,最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剑,那是王子的剑,是他朋友的信物,而这,也是他的任务。

 

  威尔将剑举到眼前,剑身反光,映照出他的脸庞。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不安,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坚定。那是在很早之前,他就预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哪怕威尔不愿承认,从他意识到自己和路易是灵魂伴侣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如果路易真的会死在谁手上,那么那个人必然会是他。

 

  路易的命,不仅是他自己的命,更是与威尔相连的,也是威尔的性命。

 

  他们是上天决定的关系,是灵魂紧密相连的亲密,威尔不仅是在决定路易的未来,也是在给自己的未来下判决。

 

  与其懦弱地逃跑,等待死亡的到来,在虚空中与对方静候的灵魂相遇,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好同行的打算。

 

  威尔自己的未来,要由自己决定,所以......

 

  “不,斯特罗尔,我已经决定了。”

 

  威尔将剑收入鞘内,朝着好兄弟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我选择的道路,他是我的灵魂伴侣,即使要处决,也应该由我亲自动手。”

 

  直视威尔的眼睛,斯特罗尔不由得移开了目光。在他的心中,威尔还像是北部边境要塞的那个新兵,需要保护,需要担心,是需要他注意的同伴。

 

  但实际上,在这趟旅程中,他已经逐渐成长为了一个优秀的候选人。

 

  无论是见识,还是口才,都不是曾经的他可以比拟的,更别提每次对战敌人都会提升的勇气。

 

  勇气,本应是英雄的颂歌,此时却成了送他上绝路的进行曲。

 

  斯特罗尔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威尔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供奉仪式的时间一步步逼近,威尔听到了其他同伴陆续靠近的脚步。

 

  当所有人都汇聚到作战室的时候,斯特罗尔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了,我会协助你。”

 

  “斯特罗尔?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霍肯伯格首先站了出来,想要阻止斯特罗尔。可惜,一旦说出口的承诺就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无论一开始他与霍肯伯格谈论的是什么,威尔能确定是,斯特罗尔就是被大家派来劝说他的人。不过,威尔不打算退让,他的命,他要握在自己手里。

 

  威尔由衷地露出一个微笑。

 

  “谢谢你,斯特罗尔。”

 

  “谢谢就不必了,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只是赞同了你亲自刺杀路易的决定,可没说刺杀行动结束后的事。”

 

  斯特罗尔朝霍肯伯格使了一个眼神,让卢桑特族安静下来。

 

  “待会儿你,尤法还有霍肯伯格一起行动。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立刻撤离。霍肯伯格会带着你回铁甲战车,你立刻启动传送装置离开。”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底线。”斯特罗尔看着威尔,目光严肃。“我们所有人的底线,否则我们拒绝今晚的行动。”

 

  威尔沉默了一会儿,这还是头一次受到同伴们堪称威胁的拒绝。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刺杀路易后,军队不会放过你们。”

 

  “这个可以放心,在下已经找到了可以藏身的地方。”灰雨走了出来,“队长大可安心,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能松口气了。”

 

  “没错,而且阿隆索和凯瑟琳娜都在这里,实在不行布里吉塔的魔导器商店也能躲躲。”朱娜朝着威尔眨了眨眼睛。“这可都是威尔你的朋友!所以别担心,我们能扛过来的。”

 

  威尔环顾了周围的大家,没有一个人退缩。

 

  加莉卡飞了过来,坐在他的肩膀上,晃悠着双腿。

 

  威尔看着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加莉卡没有说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威尔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加莉卡,作为他与王子的妖精朋友,他因为和路易的灵魂伴侣关系被牵扯。两人之中,加莉卡才是那个被夹在中间的人。

 

  “要活着回来。”

 

  加莉卡出声打断了威尔的走神,在听清楚她的话后,威尔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周围的其他人。

 

  “大家,今晚一定要回来!”

 

  “哦!”

 

  

 

  

 

  58.

 

  朱娜因为要演唱的原因,提前离队。

 

  威尔最后准备好需要的物资,与同伴们站在大剧院前。

 

  周围非常热闹,但只有少数人有幸能进入其中。威尔不知道路易交出的是什么神器,但真正的龙神长枪已经在尤法的手中拿好。

 

  几人走到稍微偏僻点的地方做最后确认。

 

  他们的行动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不排除出现问题的可能。首先是潜入剧院的后台,通过梯子到达剧院的楼顶,再通过上方的通道,降落到剧院中间的巨大吊灯顶部。路易会在侧面的看台上看供奉仪式,而威尔要做的,就是从吊灯上投掷龙神长枪,等刺杀路易后,再由尤法将长枪召回。

 

  考虑到灵魂伴侣就近死亡,威尔可能会当场晕厥,所以霍肯伯格需要随行。卢桑特族的力气不仅能保证威尔在最糟糕的状态下顺利回到铁甲战车上,骑士的阿基态也能保证一路上三人的安全。

 

  “行动结束后,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明白吗?”斯特罗尔沉默地看着威尔,在对方点头后,才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在乌克罗尼亚的其他地方再会。”

 

  “啊,你们也注意安全。”

 

  斯特罗尔和灰雨点头,再加上最后撤退的朱娜,他们的小队被拆分为三人一组。

 

  “那么,保重。”

 

  斯特罗尔和灰雨简单地和其他三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往剧院的大门走去。威尔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才缓慢地抬起头来。

 

  这个位置他能看见到那盏他即将踩上的吊灯,他会在那里,结束一切。

 

  “.....走吧。”

 

  威尔回头看向侧门,同其他两人,一妖精,一同走了进去。

 

  

 

  

 

  供奉仪式开始。

 

  一个个神器被摆了上来,在各自的位置上,形成了一条长龙。只是因为许多候选人的退出,所以神器数量并不多。位于中间的便是圣教的神器,被称为圣杯的神器。相比起其他东西,它显得非常庞大。与此同时,由威尔代表路易所献上的东西放置在一个巨大的木箱之中。

 

  福登走到台上站立,公告员在一旁绘声绘色地说着。

 

  “这次,和其他候选人不同,圣教呈上了两个神器。除开圣杯外,还有流落在外许久的遗失神器!”

 

  下方人声鼎沸,福登就这么站在中间,毫无谦虚可言地接受了众人的赞美,只是眼神却瞟向了坐在上方的路易。

 

  圣教寻找失落神器的过程并不顺利,路易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亲自带兵出来拦截他们,让僧兵团失去了不少战力,连找到的遗失神器都受到了攻击。

 

  所以,遗失神器的名头再好听,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损坏了一半的残次品,根本不配被圣教送上供奉仪式。但就在他急得发愁的时候,之前丢失的圣杯却被找了回来。

 

  找回的地方离大教堂的位置不远,就在后方的那片树林里。几个盗贼打扮的人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圣杯就这么落在旁边,被阳光一照,在下方闪着隐晦的光,魔古拉在之上沉重缓慢地流淌。

 

  这几乎是一个严重的疏漏,大教堂竟然会被几个小贼找到空子,只是可惜,圣杯的名头再好听,它本质上都是危险的神器,这群愚蠢的盗贼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贪婪和无知丢了性命。

 

  可福登可不是什么浅薄之徒,否则也无法在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

 

  即便圣杯归来,福登也无法肯定回来的圣杯是否是他们丢失的圣杯。可时间紧迫,离供奉仪式不过半天时间,圣教可丢不起这个脸。

 

  无奈之下,福登只能命令先将圣杯搬回来清理,同时安排对圣杯进行鉴定。可惜,蕾拉前几天突然说有事要外出,福登也不打算让蕾拉出现在供奉仪式上,她的支持人数并不少,到了现在的环节藏一藏也是好的,于是福登同意了蕾拉的外出。

 

  而现在导致的结果是,鉴定的工作只能交由新来的人员进行。

 

  在经过一番混乱后,福登的心才算勉强平定下来。圣杯上确实有过隐藏魔法的波动,只是这种魔法并非直接施加在圣杯上的,而是通过一种非法的魔药,暂时将气息隐蔽起来,才未导致圣杯对魔法进行反弹。

 

  可圣杯从来就不是什么善意之物,即便是圣教也不敢对它多进行试验,曾经的结论也不过是用命堆起来的禁忌。或许是非法魔药与圣杯自身的魔古拉起了反应,最终让盗贼并没有逃多远。等这几日风吹日晒,魔药挥发,自然也就盖不住圣杯的气息,让圣教能够成功找回。

 

  在供奉仪式的前一个小时,圣教的圣杯终于回归。加上遗失神器,胜利唾手可得。

 

 

  福登投以路易一讥讽的眼神,可惜,失去了那么多部下,不仅没能让圣教失败,还是让他获得了足够胜利的筹码。不知道,现在坐在上方的圭亚贝伦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面对福登的胜券在握,上方俯视着他的路易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个爱尔达族到底供奉上来的是什么?路易还如此笃定自己能胜利?

 

  不安从福登的心头划过,但很快他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无妨,事情已经进行到这步了。即便出了问题,阿尔塔维利可是圣教的地盘,他大可把过错推到其他候选人身上,以圣教在此处的影响力,不会出大问题。

 

  “诸位!”福登朝着台下举起双手,平静地说出了圣教的愿望。

 

  “今日展现的是我圣教的决心!我绝不允许有神器伤害子民!即便是圣教的圣杯,也绝不允许!圣教必将继续带领大家走向更光明更繁荣的未来!!”

 

  “福登大人!”

 

  “珂吉拉!”

 

  面对福登的演说与热情的教徒,路易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在福登看向他的时候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在看小丑的表演。

 

  福登暗自咬牙,他不知道路易打着什么算盘,可他绝不会给对方破坏供奉仪式的机会。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们还有另一项活动。

 

  福登给了公告员一个眼神,对方很快就接过了他的话。

 

  “现在!让我们欢迎朱娜小姐登台表演!”

 

  福登收回视线,在更大的欢呼声中,同公告员一同离开。

 

  剧院地暗了下来,只留舞台之上还留着一束光。

 

  朱娜穿着华丽的服饰缓缓走出,他站在舞台上,双手置于胸前,双眼紧闭。当悠扬的前奏响起时,她睁开了眼睛,微笑地看着四周的观众,余光瞥见那个孤独坐在侧方看台上的身影。

 

  路易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在等待着歌曲之后,正式的闹剧开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朱娜相信,今晚会是一切结束的一晚。

 

  虽然不舍,虽然不愿,但朱娜记得威尔坚定的眼神。她相信着自己的队友,所以,此时此刻,哪怕不是为了期待着自己的观众,朱娜也会为自己的好友,为大家的未来,献上一首歌。

 

  就像是,她无数次在战场上唱出的歌。

 

  当第一个音符出口时,朱娜将交握的双手朝着其他人的方向伸展开来,看着面前因为她的歌声而眼睛闪闪发光的人们,朱娜笑了起来。

 

  威尔、尤法以及霍肯伯格游走在宾客之间,寻找着他们需要道具换取能打开通往后方门的钥匙。

 

  经过了几番周折,他们终于打开门走了进去。在踏足到后方时,威尔的心开始猛跳起来,随着和路易的接触,他对对方的位置和情绪感知得更加明显。

 

  路易明显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人同在一栋建筑中。

 

  路易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喜悦,舒适,而又迫不及待?

 

  威尔确定路易一定对圣教做了什么手脚,可现在这一切他都再没有探究的必要。今晚他要能活着,等未来王子继位,他必然能知晓真相,如果他活不下来......

 

  “威尔?怎么了?”

 

  霍肯伯格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上前一步。

 

  被惊醒的威尔摇了摇头,看向面前错综复杂的道路。

 

  他没有退路。

 

  “走吧。”

 

  听到指令,霍肯伯格跟了上去,尤法慢了一步,还是跟了上来。

 

  有了霍肯伯格的保护,他们的潜入还算顺利,虽然经历过多次僧兵团的阻拦,可尤法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而受王权魔法保护的威尔更不用说。唯一让他头疼的,大概就是那梯子套梯子的路线,也不知道圣教的人是怎么想的要把大剧院弄成这样。

 

  一路爬上楼顶,月亮已经升起,巨大的银盘悬挂在空中。今晚的星星很少,被阿尔塔维利的夜风一吹有些凉。

 

  威尔听见了朱娜的歌声,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

 

  “威尔。”

 

  威尔看了尤法一眼,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往日的笑容,睦兹塔立族的女孩眉头蹙起,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威尔知道她在痛苦什么,她不想见到他痛苦,不敢去幻想他可能死去的画面。

 

  “没事的,尤法。”威尔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的选择。

 

  尤法看出了威尔的意思,她低下头,敛住泪光。她很害怕,即便她是好意的,但如果不是那颗龙泪!或许一切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亲手为这个可能打开了门,哪怕威尔不这么认为,尤法也难辞其咎。

 

  马上,就要到决定威尔命运的时候了,尤法害怕,如果道歉再不说出口,一切都晚了。

 

  可是威尔却早就明白了她想说的话,即使这时也还在安慰她,为什么这样温柔的人会面临这种痛苦的命运?

 

  “走吧。”

 

  朱娜的歌曲来到的高潮处,威尔能隐约听出朱娜歌声中传达出的意思,那是信任,是希望,是为威尔唱起来的歌。

 

  “还好吗?”霍肯伯格走到尤法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当尤法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已是坚定。

 

  “嗯,因为,说好了。”她还记得那晚的承诺。

 

  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现在到了她践行的时候了。

 

  尤法跟上了威尔的步伐。

 

  威尔看着面前深黑的盖子,打开这里,他便可以到达预定的地点。深吸一口气,威尔的手指插入边缘,用力将盖子抬起,听着下方清晰的歌声,威尔拿着龙神长枪跳了下去。

 

  吊灯比想象中稳固,因为演唱,灯并没有打开,不然就这个灯的大小,威尔都担心自己还没看清路易的位置就被灯光闪瞎了。

 

  威尔看着舞台上的朱娜,她在离他很远的位置。此时,她正闭着眼睛,深情地唱着歌,声音中满满的都是爱意。

 

  威尔感到一丝迟来的惆怅。

 

  朱娜的歌,真的很好听,她负责而又善良的性格一直都在指引着他前行。

 

  威尔永远不会忘记她带着自己去布莱港采买omega用品的日子,尼迪亚族的姑娘真的像是她说的那样,是个负责的姐姐。将威尔不知道的生理知识一点一点地掰碎了讲,生怕他哪里听不明白。

 

  威尔还记得,每次和朱娜买完东西回来,尤法都会出来迎接他们。同为omega,尤法对这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这时候朱娜就会耐着性子打着给他复习的名号再讲一遍。

 

  加莉卡告诫他听仔细了,就离开去厨房用魔古拉放大器帮他们分次拿来杯子和水果,然后就累得坐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听。明明是没有第二性征的妖精,却总是听得很认真。威尔也问过加莉卡为什么这么认真,而妖精总是会赏他一个白眼,说是为了方便看着他。

 

  一般这个点再过一会儿,霍肯伯格就会和灰雨一起回来。卢桑特族的骑士对食物的热情很高,哪怕再难吃她也会认为是人间美味,威尔总是一度好奇她的味蕾是怎么长的。霍肯伯格总是想尝试其他同伴的手艺,按她的说法,不同人做出的同样的菜都有不同的风味,因此大部分时间,她都承担着食材采购的任务。

 

  灰雨有喝酒的习惯,所以总会时不时补充库存,每每补货,飘出酒味来,纽拉斯就会从驾驶舱钻出来,和灰雨讨论不同酒的味道。

 

  等到在外打听消息的斯特罗尔回来,他们会几个人进入厨房,或者大家都一起进去。因为传送魔法的便利,他们有时会选择到某个景观附近,就着美景,在甲板上享用美食。

 

  这是他们的日常,很平淡,又因为铁甲战车的移动充满了颠簸,但每个画面都是美好瞬间。

 

 

  欣欣向荣的绿意,美味可口的食物,耳边传来的是同伴们畅谈未来的声音。

 

  威尔举起手中的龙神长枪。

 

  看着坐在看台上毫无察觉的的路易,他的灵魂伴侣并没有意识到在身后黑暗中蕴藏的杀机。还在无趣地看着台上朱娜,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像是在计算时间。

 

  威尔感觉自己脖子上的颈圈在发烫,这是错觉。

 

  明明昨日他才被对方抱在怀里,在同一处温泉中亲密的贴在一起,任由AO的信息素交融混合,直到难以分开,再分不出彼此。

 

  威尔的嘴巴有些苦涩,像是那天中午路易带他去吃的爱尔达族食物。煮得太久的果茶,果味和茶混合在一起,甜蜜之余又带着丝丝微微的苦涩。

 

  拜路易所赐,那还是威尔对家乡食物唯一清晰的记忆。那种馥郁的味道,和路易注视他的眼神,形成了那个中午威尔最鲜明的记忆,同食物的味道一同融入他的生命。

 

  威尔还记得第二次见面时,路易给他点的果汁。在一个酒吧里,非要点什么果汁,结果到最后他也一口没动。

 

  他还记得,就在酒吧会面后不久的夜晚,在卡拉德里乌斯号上,他头一次迎来omega的发情期,被追上来的路易抱在怀里。Alpha的气息通过摩擦一点点地在他的腺体上留下印记,却也只是点到即止,薄薄的一层,足够他继续行动。

 

  威尔握紧手中的龙神长枪,长枪上的凹痕让他的指尖发热。

 

  路易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献上的龙神长枪是假货,也能猜到真货在威尔手上。但那个男人并没有追究,虽然今日假货并没有登场,相反的,记在他们两人名下的,是一个巨大的箱子,从抬上来的那刻就没有打开。

 

  他还记得为了约会,那天路易给他设下的环环相扣的局,一点点的刺激,一步步地破开他的心防,路易想要的,一直是他能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可连忠诚,都是假的。

 

  他对路易说过真话?那一句句的言辞,到底多少是为了应付?又有多少是真心?

 

  好像......一句都没有。

 

  可就是靠着谎言,他得到了路易的真心。

 

  威尔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大口地喘着气,拿着龙神长枪的手也不住地颤抖,视线因为溢出的泪水一点点模糊。

 

  威尔还记得在那个午后的山上,在秋冬交点时许下的承诺。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另一个人的身影却逐渐凝结,直至无法磨灭。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威尔握紧手里的龙神长枪,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坐在那端的路易,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滑落。

 

  他们相处的回忆,他们承诺的永远,就让它沉入历史中,连同两人之间的分歧一起,随着时间被吞噬湮灭。

 

   我们的爱情,会如太阳一般,永恒炫目。

 

  路易,可惜,现在是晚上。

 

  王子被荆棘缠绕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眼泪滑落砸到了威尔的手背上。

 

  随着腰部的扭动带动身体的前倾,手臂朝着路易所在的方向顺势挥动,长枪瞄着路易的心脏飞出,在空气中闪现出金色的流光。

 

  路易回头看了过来,一切都变得缓慢,模糊,威尔的脸变得麻木。

 

  威尔看见路易准确地看向了他所处的位置。目光依旧温柔,没有敌意,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对灵魂伴侣的信任。

 

  而在看清朝自己飞来的长枪后,路易的瞳孔骤然缩小。

 

  结局已定。

 

  枪尖准确地刺中路易的胸口,他睁大眼睛看着插入胸口的白银长枪,在巨大的力道下被带动着往后倒去,后背撞击在看台的内侧。

 

  几乎是瞬间,威尔感觉到了胸口被贯穿的剧痛。他颤抖的抓住旁边的铁链,身体控制不住的蹲了下去,空气从他的肺中迅速消失,灵魂伴侣的痛苦蔓延到他的身上。

 

  是啊,那个男人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到威尔在哪里?就像威尔刚踏入剧院时就知道路易在这里一样,路易比他对位置的感知更敏锐。

 

  路易早就知道他在那里,所以计算着时间想知道威尔什么时候会出来。只是路易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会刺杀自己。

 

  威尔能感觉到那种伤口处的灼烧感,快速大量的失血让身体发僵发寒,连稳住姿势都做不到,胸口因为剧痛而肌肉痉挛收紧,压出胸腔内的空气。

 

  这是临死前的绝望感。

 

  威尔晃悠悠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和他一样快要走到终点的路易。

 

  鲜血从路易的嘴角淌出,他只手握着胸口的白银长枪,喘着气,朝着威尔所在的位置缓缓地抬起头来。

 

  威尔看到路易的手冲着他的方向抬了起来,路易的指尖,绿色的光芒闪烁,周围空气中魔古拉在跃动汇聚。

 

  威尔的眼角发酸,他认出了那是什么魔法,一个治疗魔法。

 

  一个路易想要施展给他的,最后的魔法。

 

  可那治疗魔法并没有成形,路易的手无力地落回了地上,那个高傲的alpha终于闭上了眼睛。

 

  黑暗侵袭了威尔的视线,他握着铁链的手也没了力气。灵魂伴侣之间的链接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灵魂的联系。

 

  但这样好像,也不错,只是可惜他不能完成和其他人的约定了。

 

  希望当灵魂与路易的灵魂相遇融合后,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分歧。

 

  威尔倒在了吊灯上,感官一点点地丧失,只有朱娜的歌声还在耳边隐隐回荡。

 

  “威尔!”

 

  好像有谁在叫他。

 

  霍肯伯格跳了下来。

 

  

 

  

 

  59.

 

  威尔醒来的时候,周围吵吵闹闹的,他被霍肯伯格抱在怀里。

 

  跟在一旁的尤法焦躁不安,再看清威尔终于睁开眼睛时,她的眼角也跟着发红,双手颤抖地合在一起低声感谢着龙神。威尔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中并没有龙神长枪。

 

  “...霍肯伯格,尤法,我没事。”

 

  威尔爬了起来,他的身体僵硬,有些发寒,像是失血过多带来的感觉。威尔不习惯这种虚弱的感觉,但好在这种脆弱感正在逐渐消失。

 

  “威尔,真的没问题吗?”

 

  霍肯伯格皱着眉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担忧。威尔冲她一笑,随后又看向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的尤法。霍肯伯格很快就意识到了威尔的注意点是什么,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尝试唤回龙神长枪,可无论尤法怎么努力,龙神长枪都没有回来,没办法我只能先带着你们撤离。”

 

  “这是正确的选择,霍肯伯格。”


  威尔拍了拍尤法的肩膀,待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才安慰地说道:“不用担心,尤法。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离开这里。”

 

  路易不可能只身来到剧院,周围肯定会有其他人,尸体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威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刚才路易临死前他所感同身受的濒死感让他现在都心有余悸,或许还夹杂着对杀害路易的恐惧,威尔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他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光是想起路易闭眼之前尝试治愈他的动作,威尔都感觉呼吸困难。

 

  尤法点了点头,跟上霍肯伯格和威尔的脚步。刚爬到外面,他们就遇到了前来会合的斯特罗尔和灰雨。

 

  “威尔!”

 

  看到威尔没事,斯特罗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和灰雨稍微检查了下他的身体,两人终于笑了起来。

 

  “先离开这里!”

 

  “啊。”

 

  拂过剧院顶楼的石壁,从天边刮来的晚风吹得威尔的身体轻颤,月亮依旧高悬在天上,隐约还能听到朱娜的歌声。

 

  通往另一栋楼的大门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等待他们推门离开。

 

  只要离开这里,通过远望之景确认王子的情况,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圆满落幕了。

 

  他们的梦想,乌克罗尼亚的未来,所有人期待的未来.....

 

  威尔冲到门边,因为紧张和兴奋,心跳声甚至敲响了他的鼓膜,咚咚咚地随着血液的流淌蔓延到全身。威尔的手放在门把手上,不同体温的凉意甚至让他的呼吸变得沉重。

 

  很快,马上,就可以。

 

  “你想去哪?”

 

  熟悉的声音让威尔的手顿住,连心跳声都暂停,他的呼吸变得清浅,像是听到了诡异的幻听,威尔的眼睛不由得睁大。

 

  不,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可是,威尔也不该还能站着......

 

  灰雨迅速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他并未注意到有人到来,只能说明对方是提前用魔古拉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形。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刺杀结束后他们还未上来之前就隐藏身形等待在这里?沉默而游刃有余地等待着这一战的开场?对方不仅骗过了他和霍肯伯格,甚至骗过了加莉卡和拥有第三只眼的睦兹塔立族。

 

  而拥有这样能力的人。

 

  “怎么可能.......”

 

  “为什么还活着?”

 

  听着同伴们的声音,威尔心中已经有了结论。他的手离开门把手,现在逃避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如果他死了,自己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爬起来,活下来,同同伴一起离开。

 

  威尔转过身去,正面面对身后站在那里的人。他没有穿披风,鲜血染红了他胸口的衣服,白色的布料甚至有些发黑。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淡金色的发丝被晚风拂动而起,手里拿着龙神长枪,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坚定决绝,像是前来索命的死神。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等待着威尔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一切都揭穿,直到谎言避无可避。

 

  “路易。”

 

  “晚上好,威尔。”

 

  不同于之前的感觉,两人之间的隔阂与疏离感即便是其他人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路易横举起手中的龙神长枪,龙神不满的魔古拉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尤法上前一步想要夺回长枪,被霍肯伯格抓住手臂拖到后面。即便龙神的魔古拉都快要实体化,尽全力地拒绝着被路易掌控,依旧无法从他的手中挣开。

 

  而被拒绝的路易依旧像是无事一般,将目光投向威尔,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就是你不愿将它交给我的原因?有意思,能破除王权魔法的神器,被圣教封印确实可惜。”

 

  “你还活着。”威尔点明了这一事实,心跳因为路易平静的表现而逐渐加速。

 

  路易轻笑了一声。

 

  “这个问题,你该问你自己。威尔,你还活着,那么我就不会轻易死去,我们的灵魂注定会同时离开。”

 

  灵魂伴侣。威尔当然知道,当他决定刺杀路易的时候,就已经预知了自己前路的结局。只是他却从未想过路易竟然还能活着,那一掷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绝望和痛苦,他决定与路易在死亡这条道路上同行,将希望和未来留给他人。

 

  明明是灵魂伴侣,却走上了这样的道路,但威尔却并不后悔。

 

  可是......

 

  “你的枪偏了。”路易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荒诞的笑话。“你想杀了我!杀了你自己,但是你的灵魂却在抗拒!你自认为有足够的勇气,但无论是你的身体还是灵魂都在抗拒。”

 

  “啧,果然还是.......”

 

  斯特罗尔和霍肯伯格咬紧牙,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机会,龙神长枪在路易手上,加之王权魔法的保护,这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杀戮,他们根本无法带着威尔从这场杀戮中脱身。

 

  “威尔,除了你,没有人能近我的身。当然,如果死在这样的暗杀中,我也没有资格成王。”

 

  路易往前走了几步,威尔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任由路易靠近,然后等待对方止步。

 

  月光照亮了他们,这里没有太阳,只有苍白的月光以及寒冷的晚风。路易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被抹去血迹的痕迹,胸口上的伤口,随着他的移动不断有血液渗出。

 

  路易停下了脚步,与威尔隔着距离。

 

  “你背叛了我的信任,但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路易朝威尔伸出了手,威尔能看见那手套上的黑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臣服于我,我可以过往不究。”

 

  威尔没有回话,格莱亚斯的死亡在他的眼前闪现,王子躺在台上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耳边传来着朱娜的歌声,包中的幻想小说贴着他的身体在隐隐发热。

 

  蕾拉所描绘的窥探,路易口中的未来......

 

  他不想让同伴死去,也不想要踏入路易想要的未来。可路易还有王权魔法的保护,他们已没有了龙神长枪。

 

  是反抗,还是死亡,一切都变得摇晃不定。

 

  威尔看着路易,他的喉咙在发干,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痛苦。如果这一战便要决定他们的命运,那么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想要问。

 

  “你恨我吗?”

 

  路易没想到威尔会在这时问他这个问题,他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也敛去。

 

  “我不恨你,我只是难过再也不能相信你。”路易侧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不同于太阳的温暖,一切的爱意都被冰冷的杀意所掩盖。“威尔,你我都明白,太阳不会突然落下,而一切,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威尔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看着路易的目光再次回落在他的身上。路易再次微笑起来,看上去与平时无异,只是目光中再也没有了温度。

 

  “我也想问你,你对我说过多少真话?”

 

  威尔没有回话,无论是投诚,还是后来的约会,表面上是他与路易的联系,但每次的背后都是任务的影子。

 

  他和路易之间充斥着的全是谎言,他们的感情全是这些谎言堆积起来的,从一开始,顶端的太阳便摇摇欲坠。

 

  从威尔的沉默中,路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是嘛,我知道了。”

 

  “如果......我跟你走,你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威尔?!”

 

  “队长!!!”

 

  “等,等等!”

 

  其他同伴都叫了起来,他们拉扯着威尔的手臂,将他拖到包围圈内,询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们不需要威尔的自我牺牲来换取活路和自由,踏上这条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乌克罗尼亚还在等待着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充满人类的地狱。

 

  路易没有阻止他们,而是兴致盎然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威尔,即便被团团围住,威尔也没有表示,路易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

 

  “你会待在我的房间,直到一切落幕。他们也会在新世界中重获自由,你的未来不会改变。”

 

  只是自由不再。

 

  威尔安静了下来,他撇开同伴们的保护的手,走了出去。

 

  他已经有了答案,威尔闭眼握紧剑柄,手肘抬起,再次睁眼时,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人。

 

  “路易·圭亚贝伦!我向你发起挑战!”

 

  与其用自身的自由,换取所有人永世的枷锁,不如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铁链斩断!即便是死,也要成为天空中自由的鸟,而非黄金牢笼中被禁锢的雀!

 

 

  同伴们安静了下来,周围只有风吹拂的声音,朱娜的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路易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我有必须要救的人!”


  出鞘的冷冽声响在空气中震颤回响,威尔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朝向路易。


  “你所期待的未来,绝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这便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终于说出来了。”

 

  路易将手中的龙神长枪丢在地上,拔出自己的剑来,四元素开始在剑的周围聚集,魔古拉带动的刺响让剑锋染上了其他颜色。

 

  “好,那我便接受你的挑战!来吧,威尔!”

 

  “敌人过来了!准备应战!”


  加莉卡飞了起来,其他人也拿出了武器。

 

  路易的状态确实不好,甚至可以算是虚弱。他拿着剑站在对面,脸上却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斯特罗尔握紧手里的剑,霍肯伯格和灰雨站在前排,尤法没有武器只能在旁边观望,但第三只眼传来的感觉依旧让她心惊。魔古拉在路易的身边大量汇聚,像是喜悦到疯狂一般,等待着他下达指令。

 

  路易是真实的天才,无论是在剑术还是魔法领域,都是绕不过的噩梦,这样的人加上努力几乎让他在如今的年纪到达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他们需要赢,他们需要活下去!为了未来,为了威尔,他们绝对不能输!

 

  “你会成为败者。”

 

  “不要擅自决定!”

 

  威尔冲路易吼了回去,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们不利。甚至可以说,他在给其他人拖后腿,落在路易身上的致命伤也会让他感觉到疼痛,但身为领袖他绝对不能退缩。

 

  他们会赢,一定会赢,哪怕结局是自己的死亡。

 

  那么至少,至少最后的死亡,他要亲自为自己落幕!

 

  “敌人要过来了!”

 

  伴随着行动点数的增加,魔古拉的力量在路易的手中汇聚,不同的魔法落下将其他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第一波攻击因为灰雨的闪避勉强停止,威尔喘着气为其他人恢复了健康。

 

  斯特罗尔咬牙斩了上去,几乎是同时,威尔感觉到胸口上的疼痛,他不住地弯了腰,抽搐的肌肉让空气瞬间从肺里被抽空。威尔咬着嘴唇,利用疼痛强迫自己直起身体。

 

  路易并没有倒下,他依旧表现得游刃有余,为自己使用了恢复魔法。只是这次他的施咒不会再朝向威尔,威尔只能靠自己恢复。

 

  不过,没事,这本就该是一场决战。

 

  “你为何不选择我?”

 

  “我绝不接受你选择的未来!”

 

  威尔还记得从他知道他们是灵魂伴侣的那天开始,威尔就尝试寻找一个可能,他日夜不断地顺着前行的道路摸索,希望找到另一条属于他和路易的道路。但威尔得来的,只有痛苦,无尽的痛苦。

 

  今晚的决战不过是早已注定的演出,曾经他也天真地幻想过刺杀行动不会发生,可一切的幻想,都在那颗龙泪中走向了终结。

 

  威尔站了起来,愤怒在他的血液中流淌,他看向路易的目光中充满了决然。

 

  鲜红的天空,人类的世界,充满了绝望的未来,如果他活着的下场会带来地狱,那么他甘愿赴死。

 

  威尔拔出剑来,看向对面的路易。

 

  现在,他已不再恐惧。

 

  斯特罗尔开始了合题一击,威尔瞅准了时间闭上了眼睛,念出了魔古拉的咒语,目标是指向自己。

 

  路易睁大眼睛,意识到了威尔想要做什么,但斯特罗尔的剑已经到了眼前,他根本无法绕开去阻止威尔。

 

  雷电魔法的麻痹感让威尔的全身一阵抽搐,加莉卡哭喊了起来,威尔蹲了下去,只留下仅剩的一点体力。路易因为通感过来的麻意防御的动作慢了一点,被斯特罗尔正面击中。

 

  麻痹感紧接的剧痛让威尔眼前一黑,被冲进来的尤法扶住,没有直接倒下。

 

  路易也没有倒下,他黑着脸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威尔,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

 

  “我会赢,路易,我会赢,我一定会救他!他所想要的未来,才是我...想要的世界!”

 

  “威尔!”

 

  尤法双手颤抖地从兜里翻出回复药用在威尔身上,虽然生命值回复,但从灵魂链接那边传来的痛感却还未消失。

 

  威尔起身,再次握紧手里的剑,路易也再次挺直了身躯,看着站在那里毫不退缩的omega,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你竟然选择了其他人,而不是我?”

 

  “是!”

 

  路易没有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他,而威尔却无视路易的视线。

 

  威尔看了霍肯伯格一眼,对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圣骑士的自报家门开始,威尔知道路易离失败只有一步之遥,他将一切都压在这最后一击上。在那之前,他需要霍肯伯格吸引路易的注意。

 

  风系魔法开始在威尔的剑锋上汇集,旅人的阿基态状态中,威尔听到周围流动的风声,那一声声从远方传来的诗歌,千百年来毫不停息地轻抚大地,带着他人口中对自由与未来的歌颂,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寻找着,创造着,属于他们的未来。

 

  路易嗤笑了一声,魔古拉在剑刃上汇聚。

 

  “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威尔越过其他同伴,冲了出去,他举起手中的剑,那把来自好友的剑,寄托着他与另一个人的理想与未来。

 

  剑刃相接发出巨大的声响,风系魔法如利刃一般飞舞而出,与火系魔法在半空中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直到相互消弭。

 

  威尔泄力往后一退,压低身体躲过了路易朝他挥来的剑。威尔清楚路易的身体有多不适,清楚他现在连转动身体都会带来疼痛,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坚持了下来,还这样若无其事地与他们战斗了这么久。

 

  只需要一击。

 

  威尔突然丢下了手中的剑,用手肘冲着路易的胸口撞过去,路易连忙收了手中的剑,但还是在威尔的侧腰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路易不想杀他,但威尔却已经带着必死的信念同他最后一战。

 

  “尤法!”

 

  尤法听到了威尔的声音,龙神长枪按照她的命令飞到了威尔空着的那只手中。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一样,威尔同路易一同往身后的玻璃穹顶撞去,龙神长枪在他的手中作响,威尔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这次,他不会偏了。

 

  枪刃近距离刺中了路易的胸口,身后的玻璃应声破碎。

 

  几乎是同时,威尔的眼前就开始泛白,心脏缺血带来的收缩让他的视线逐渐褪色,然后黑色又从视野的四周开始逐渐蔓延而上。

 

  他没力气了。

 

  “威尔!”

 

  斯特罗尔冲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抓住了下坠的好友。但威尔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手中的龙神长枪脱手,同路易一同落了下去。

 

  “威尔!”

 

  “队长!”

 

  其他人陆续冲了过来,手把手扯着威尔将他拉了上去。

 

  他和路易的距离逐渐变得遥远,直到路易的尸体落地,伴随着玻璃掉落的声响,威尔听到了下方传来的尖叫声。

 

  黑暗侵蚀了一切,连声音也全部消失。

 

 

  

 

  61.

 

  “快,快!纽拉斯!!!”

 

  斯特罗尔抱着威尔冲了进来,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将威尔放在作战室的地板上,威尔因为灵魂伴侣的死亡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现在身体正在不断抽搐,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霍肯伯格只能侧过他的头防止血堵在里面。

 

  尤法的治愈魔法就没有断过,哪怕现在睦兹塔立族的小姑娘哭得发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快走!纽拉斯!离阿尔塔维利越远越好!!!!!”

 

  纽拉斯启动铁甲战车,但这一抖动,威尔却吐血吐得更厉害,急得斯特罗尔赶忙叫停。

 

  灰雨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走了过来,轻手轻脚地拨开了威尔的眼皮。霍肯伯格的叫喊声停住了,纽拉斯也像是意识到什么,将铁甲战车停下,从驾驶室出来。

 

  威尔不行了。

 

  至少,让他临走前能安稳一点。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尤法还在不断啜泣。她不明白,明明一起离开维尔加岛的时候,威尔还好好的,还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只是一颗龙泪,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哪怕这是威尔选择的道路,她也按照自己的承诺陪伴他到了最后,可真到死亡逐渐降临的这刻,尤法却一点都没法接受。

 

  比起自己赴死,看着同伴一点点在自己的怀中死去,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痛苦太多了。

 

  加莉卡落在威尔的胸口,在妖精的魔法的作用下,威尔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他缓慢地撑开眼睛,瞳孔中却没有了焦距。

 

  霍肯伯格握住他的一只手,斯特罗尔和灰雨,尤法,纽拉斯都靠了过来,加莉卡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头发。

 

  “你做得很棒哦,威尔,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加莉卡没说完就哭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控制住了自己,朝着威尔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不会再痛了,不会再为难了。”

 

  威尔什么都没有听见,但却像是感觉到了身上痛苦的消散,逐渐平静下来,再次合上了眼睛。

 

  “威尔!!!都让让!让让!!!”

 

  朱娜从外面跑了进来,还拽着另一个人。蕾拉的气还没喘匀,看到威尔的状态,就立刻扑了上去。

 

  其他人赶忙让开,看着蕾拉和朱娜检查起威尔的体征。

 

  “姐姐!”

 

  “还,还能,别急,朱娜。”

 

  蕾拉咬住嘴唇,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累得抖个不停。魔法的光芒在威尔的胸口浮现,连同威尔四肢的阿基态的印记一同浮现,大量的魔古拉漂浮过来浮动在周围,堵住了象征生命力白光的消散。

 

  蕾拉抬起手指,将那一点点从中挪动出来的东西也摁住,紫黑色的诅咒在她的指尖流淌,不祥的颜色让周围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到蕾拉的仪式结束,威尔已经平静了下来,呼吸微弱,身体却依旧寒冷。

 

  “生命,在回归.......”


  尤法的第三只眼看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感受着威尔的呼吸频率逐渐回归到正常水平,虽然体温还未上升,但身体确实在好转。

 

  做完这一切,蕾拉也没了力气,被朱娜和斯特罗尔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灰雨和霍肯伯格连忙切换阿基态,同尤法一起施展治愈魔法。

 

  直到天蒙蒙亮,威尔终于醒了过来。他眨巴着眼睛,在同伴们的哭笑声中坐起身来,看着他们一个二个眼底的青黑,露出了一个道歉的微笑。

 

  “威尔!”

 

  加莉卡直接扑了过来,在他的脖子旁边大哭,痛骂他和路易同归于尽的不要命行为。

 

  威尔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那时已经做好了和路易一同上路的准备。没有恐惧,没有不安,不再迷茫。

 

  “真是太乱来了。”斯特罗尔叹了口气,但此时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在下以为又要永远失去重要之人了。”

 

  “没有下次了!”霍肯伯格严词拒绝了威尔对她心脏的考验。

 

  威尔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真好,还有人在等着他回来,即便没有路易,他也可以和其他人相互扶持活下去。

 

  不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威尔看向了在场唯一的非同队的人——朱娜的姐姐,圣教的圣女,蕾拉。

 

  看着他醒来,蕾拉温和地笑着,但眼中又闪过了一丝忧伤。威尔知道,是蕾拉救了自己,只是恐怕,他现在活下来,也不是没有代价。

 

  “蕾拉小姐。”威尔看向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蕾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话。

 

  “这是一个诅咒。”

 

  “诅,诅咒??”斯特罗尔和霍肯伯格睁大眼睛,旁边的朱娜和灰雨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蕾拉继续说下去。

 

  蕾拉点了点头,“灵魂伴侣其实更像是一种祝福,我施展在威尔身上的诅咒是阻断灵魂与灵魂之间的连接。”

 

  “那岂不是?”

 

  加莉卡睁大眼睛,期冀地飞了过去,只是蕾拉的眼中并没有喜悦。

 

  “灵魂会意识到这种阻断,时间一到它会离开去寻找自己的另一半,也就是我们俗称的......”

 

  “死亡。”

 

  朱娜接过了蕾拉的话,但她很快就歪过头去,不愿直视其他同伴。

 

  “被施展下这种诅咒的人只能再活一段时间,所以它是一种诅咒。但对于威尔的情况来说,它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

 

  威尔看着自己的手心,他早就有了预感,这样也好,等他再多看看同伴后,也该和预想的那样同路易的灵魂离开。

 

  “我还能活多久?”

 

  “来年春天,等到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的那天。”

 

  蕾拉叹了口气,只是这次她也无能为力,灵魂伴侣是上天给予的祝福,是恩赐,但对于威尔来说却更像是一种诅咒。

 

  可是,威尔却笑了起来。

 

  “那天应该还挺暖和的。”

 

  威尔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阴霾,他开心地冲着同伴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还能看到王子登基的那天,还能再陪其他人一段时间,这样,他已经知足了。

 

  “那我就先离开了,昨天的事情,圣教已经乱成一团了。”

 

  “姐姐,会受罚吗?”

 

  朱娜担忧地看向蕾拉,但蕾拉只是冲她笑了笑,“没事,顶多就是挨骂。”

 

  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蕾拉离开了铁甲战车。看威尔没事,其他人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威尔坐在椅子上,和其他人聊着之后的安排。要不要趁着威尔现在的身体还好,先出去旅行看看?连加莉卡都表示同意,威尔却想先确认下王子的情况。

 

  “啊对了。”

 

  威尔开始翻找挎包,加莉卡和霍肯伯格立刻想了起来,连忙凑了上来。

 

  威尔从包里掏出远望之景,连通到王子那边的画面。

 

  但随之而来的,是让他睁大双眼的画面。

 

  “怎么会......”

 

  王子依旧躺在台上,黑色的荆棘在他的身体周围浮动缠绕,不祥的紫黑色一点点地攀附在他的身躯上。

 

  威尔只感觉身体被冻住一般,霍肯伯格也惊讶地张大了嘴,斯特罗尔先反应过来扶住了往后倒的威尔。

 

  “怎么会?”

 

  王子没有醒。

 

   路易不是凶手。

 

  威尔杀错了人,路易并不是当年刺杀王子的人。

 

  “这这种事情!别开玩笑了!!”

 

  加莉卡飞过来贴在镜子上,但无论她怎么呼喊,镜子那边的王子都没有动静。路易不是当年的凶手,那么他们这些天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路易死去,威尔的生命也接近尾声,格莱亚斯因为刺杀死去。

 

  他们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意识到错误的同伴们已经乱成了一团,斯特罗尔没有说话,这是个连他也没有想过的可能,他们太过想当然地相信了关于凶手的推断,以至于从未怀疑过路易不是真凶这一可能。

 

  斯特罗尔头一次这么憎恨自己没有考虑过这一问题。

 

  “可恶!”

 

  但无论如何,威尔都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大脑嗡嗡作响,过了好久才安静下来,他在斯特罗尔的帮助下坐直身体,出声稳住了场面。

 

  “继续。”周围安静了下来。“任务,继续。”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威尔说道。其他人看着他,都皱起了眉头。

 

  威尔失去了路易,而他们也即将失去自己的好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供奉仪式,下午就要继续进行。”

 

  纽拉斯出声提醒了其他人,大家还有一点准备时间,为了防止意外,他也要检查一下铁甲战车。

 

  威尔点点头,和其他人做起准备。

 

  

 

  

 

  62.

 

  剧院座无虚席,福登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他们来不及唤回的龙神长枪。

 

  路易被迫退出了这场比赛,不管那个男人之前布下了多么缜密的计划,但现在胜负已分。这样的想法让福登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的信众,出声说道。

 

  “路易已死,王权挑战赛也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福登大人!!!”

 

  坐在下方的威尔一行人睁大了眼睛,供奉仪式是圣教提出了,现在路易退出了,福登登临王位的最大阻碍也没有了,这就想要停止挑战赛?让自己成为新的国王?

 

  “啧,但凡路易还活着!”

 

  斯特罗尔不喜欢路易,但又不得不承认,但凡路易还活着,福登绝对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可惜,现在没有路易的王国军就像是一盘散沙。军队虽然还在卡拉德里乌斯号上,得到主人死去的消息,那群军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糟了,还有其他办法吗?”

 

  霍肯伯格看着事情的发生,但是却无力改变。

 

  阿尔塔维利是圣教的地盘,只要福登发话,哪怕听上去再不合理,他们也多数会赞成。这样下去,难道真的要让福登成为国王吗!

 

  “连神器都不看了吗?”

 

  尤法忧心忡忡地看着福登手里的龙神长枪,虽然上面还蔓延着魔古拉的波动,但龙神大人对于她的召唤却一直没有回应,就像是沉睡了一样。

 

  难道,他们就真的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吗?

 

  威尔没有动弹,可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明明周围的声音很大,威尔却能清楚地听到那有节奏的声响,他抬起头来,看向了舞台侧面出现的白袍人,他的面容和身形都隐藏在白袍之下,难以窥得,但威尔的心脏却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起来。

 

  有什么,在靠近。

 

  白袍人在路过他是停了一下,威尔听到了一声带笑的气音。但很快,那人就越过了他,威尔的视线不由得追随那人。

 

  福登注意到这个突然入场的陌生人,他疑惑地看向对方,同时握紧手里的龙神长枪,一种不安的感觉在他的心底闪过。

 

  那人突然扯下身上的白袍,露出了真面目,熟悉的白衣,翡翠色的瞳孔,淡金色的头发,以及完全没有把福登放眼里的狂妄。

 

  “你,你!”福登看着路易睁大了眼睛。

 

  “我一死你就迫不及待地结束比赛?那真可惜,让你失望了,埃斯蒂文·福登。”

 

  “你是人是鬼?”

 

  福登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龙神长枪,突然有了底气。就算路易活着又能怎样,龙神长枪能够破除王权魔法,他又有王权魔法的保护,只要龙神长枪在他手上,他就能杀路易第二次!

 

  “那不重要,我是来夺走你命的人。”

 

  威尔听到了路易的轻笑声,在魔古拉的浮动下,一柄和福登手里一样的龙神长枪飞了过来,落进路易的手中。

 

  尤法睁大了眼睛,立刻认出了那才是真实的,有龙神大人存在的长枪。

 

  “路易,你不能杀我!供奉仪式还没结束。”

 

  看着路易手里一模一样的武器,不安感让福登开始心慌,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还有其他办法,只要供奉仪式还没结束,他们还未分出胜负,如果路易不想成为那个破坏规则的人,就不能杀他!

 

  “好,那我们继续。”

 

  路易抬手做了个动作,示意公告员继续。

 

  圣教供奉上的确实是圣杯和一件已经破损的遗失神器,而路易那边提供上来的却是一个巨大的箱子,福登不觉得里面会有多件神器,无论如何,将圣杯献上的圣教,已经能够表明他们圣教的决心。

 

  “路易,圣杯的名头我相信你是听说过的。”

 

  “没错。”

 

  路易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祥的预感从福登的心头闪过。

 

  “但你献上的是圣杯,那我的,又是什么呢?”

 

  随着路易的话音落下,威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本该已经死去的咒术师从白袍下露出真身,伸手将箱子四周的木条击碎,木板向着四面应声倒下,露出了里面和圣教相同的圣杯。

 

  福登睁大了眼睛,握紧手中的龙神长枪。

 

  “你确定你的圣杯,是真的吗?埃斯蒂文·福登。”

 

  “路易·圭亚贝伦!”

 

  圣教神器上的魔古拉应声散去,施加在假货上的魔古拉彻底耗尽,露出了真实的面目,一个没有魔古拉的,粗糙的圣杯仿制品。

 

  “胜负已定,福登,是我赢了。”

 

  “你什么时候换的!不,那晚你就偷走了圣杯!”福登看着佐尔巴的面孔,那位他曾以为是新秀的鉴定师,同时也是鉴定路易死亡的人。一路靠着能力与忠诚在圣教中获得地位,与不少人建立联系,结果不过是路易早就安排进圣教的走狗!“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通过尸骨运走真的圣杯,再伪造出假的,利用圣水伪装真实圣杯的魔古拉。等到他焦急的时候,将假货放入树林,像看待小丑一样看着他欣喜地将假货带回。

 

  如此的愚蠢,如此的可悲!

 

  “你以为就你贿赂我的部下?你的人可没你想得那么忠诚。”

 

  接连的劣势让福登目眦欲裂,指着路易,胡子颤抖地说着侮辱的话,放在平时,路易不介意欣赏下手下败将的惨状,但现在的路易,耐心早已耗尽。

 

  “太无趣了。”

 

  路易拿着龙神长枪冲了过来,注入魔古拉的长枪在他的手中嗡嗡作响。反应过来的福登尝试用手里的东西抵挡,但在龙神长枪的攻击下应声断裂,长枪刺中福登的心脏,他惊讶地睁大眼睛,鲜血从他的口中不断涌出,直到在地上形成大摊的血迹。

 

  路易拔出长枪,福登应声倒地,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地板,福登的身体最后抽动了几下,再也没了声息。

 

  龙神长枪破了保护福登的王权魔法,路易手上的才是真货。

 

  屠杀让剧院变得混乱起来,路易转过头来,准确地对上威尔所在的位置,朝他一笑。威尔只感觉一阵心惊,他站起身来,想要跟着群众一块撤离。

 

  突然的尖叫声却让威尔的脚步一顿,一个孩子被路易的魔古拉锁定住,在众人冲出剧院的过程中,孩子被牵扯着举到半空中。魔古拉紧箍着他的脖子,不断收紧,孩子无力地在半空中踢蹬着,发出可怜呜呜的声音。他的父母没有离开,伸长手臂想要将孩子救下,却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威尔停了下来,看向身后舞台上的路易,对方正微笑地看着他。

 

  “威尔,过来。”

 

  “不能过去!”

 

  斯特罗尔抓住他的手臂,却又拿现在的状况毫无办法。

 

  “可,可是。”

 

  威尔看着那个孩子的呼吸一点点地变缓,死亡正在逐渐向他逼近,路易根本没有留给威尔多少思考的时间。

 

  而且,本来也是他错怪了路易,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他,为战斗的胜利获取优势。

 

  就在威尔想要撇开斯特罗尔的手时,那孩子却突然下坠,控制住他的魔古拉被切断,抱住孩子的父母开始快速朝外移动。

 

  菲德利奥冲了过来挡在了他们面前,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路易,阻止了他的逼迫。

 

  路易举起的手并没有落下,只要菲德利奥的阻挡一停止,他就能继续利用他们威胁威尔。

 

  “让开,菲德利奥。”

 

  “路易大人,逼迫爱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菲德利奥铁了心地挡在前面,但他的魔古拉远不及路易的。

 

  “爱人?”

 

  像是被他这句话刺激了一样,路易嗤笑了一声,转移了攻击目标,转而将菲德利奥拍在墙上。

 

  巨大的压力让菲德利奥瞬间失去的反应,血液从他撞击时的地方,顺着他的移动在墙面上留下一串血痕,菲德利奥疲软地从墙上落回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大哥!”

 

  巴西利奥想要冲过去,却被朱娜抓住手臂。

 

  “现在不能过去!”

 

  朱娜能看出菲德利奥周围的魔古拉还在暴动,路易并没有撤回魔法,现在巴西利奥过去只会落得和菲德利奥同样的下场。霍肯伯格也意识到了这点,同样过来控制住同为alpha的巴西利奥。

 

  “大哥!大哥!!!”

 

  无论巴西利奥怎么喊,菲德利奥都没有反应,只有鲜血越来越多地从后脑的伤口中溢出,淌在地上。

 

  “先离开这里!”

 

  斯特罗尔反应过来,无辜的人已经从剧院中离开,现在路易已经没有能用来威胁他们的把柄,威尔在路易眼前,只会继续刺激他,僵持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利。好在现在的路易状态并未到达巅峰时期,哪怕被追上,他们也未必没有一战的能力。

 

  “你想去哪里,威尔。”

 

  威尔刚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的路易喊住,本来就因为意识到错怪了路易有些后悔的威尔回头看向他。

 

  “到我这来。”

 

  威尔撇开头去,自路易复活后头一次回应了他。

 

  “对不起,但我有一个一定要救的人。”

 

  “你竟然认为这是一个请求?”

 

  路易笑了起来,被威尔的天真愉悦到了。

 

  威尔不管路易的反应,因为诅咒,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路易的身体状态如何,但他清楚如果继续留在剧院中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威尔直接跑了起来,同伴们紧随其后。

 

  路易并没有跟出来。

 

  外面已经乱作了一团,剧烈的气流让刚出剧院的几人就不得不调整重心,巨大的影子从上笼罩下来。

 

  威尔抬起头来,看着悬停在天上的卡拉德里乌斯号,它悬停在天上,像是一个阴影一般笼罩着威尔,告诉他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怎,怎么会,路易他疯了吗?!竟然让卡拉德里乌斯号进城?”

 

  朱娜惊讶地看着天上的铁甲战车,现在的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路易是铁了心地要抓威尔回去。

 

  数量众多的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加莉卡在威尔的保护中艰难地使用着妖精眼,看向周围。

 

  “是军队!”

 

  怎么办?怎么办!

 

  威尔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了眼周围的同伴,还有失魂落魄的巴西利奥,因为他的原因,菲德利奥已经受到了牵连。

 

  他要不现在回去跪着给路易认个错?至少能保住其他人的性命就行,等拯救了王子,路易想要怎么处理他都行。

 

  他刺杀路易,和对方同归于尽的行为终究是刺激到了alpha。

 

  “那里!”

 

  霍肯伯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纽拉斯直接开着铁甲战车冲进了城里。

 

  只要上了铁甲战车,他们还能再逃一阵子!

 

  可路易的军队已经冲了过来,他们穿着厚重的铠甲,因为重量的加持,并没有他们这样行动艰难,哪怕威尔他们的作战能力再强,在这样风压的环境中被抓住也只是时间问题。

 

  霍肯伯格冲在前面,将一个妄图抓住威尔的士兵给撞开,巴西利奥和斯特罗尔紧随其后,将其他人护在后面。但密密麻麻的士兵和潮水一样,尤法和加莉卡甚至提到了有骨架在靠近。

 

  佐尔巴没有死,就算没有士兵,面对一支不死不知疼痛的军队,他们又能坚持到几时。

 

  威尔这才意识到,路易是认真的,他不是在询问威尔的意见。他不追出来,而是在等着威尔自己进去,就像他说的那样,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去。

 

  “那是,帕里帕斯族?凯瑟琳娜小姐!”

 

  尤法的语音刚落,灵敏的凯瑟琳娜就已经冲了过来,将威尔周围的士兵踹开,拉着威尔的手就往铁甲战车的方向跑。其他的帕里帕斯族也从巷子中冲了出来,将穿着厚重铠甲的士兵扑倒,在体重和风压的双重作用下,他们甚至站不起身。

 

  “这边!快!”

 

  凯瑟琳娜拿着魔导器商店友情提供的魔导器,像不要钱一样地疯狂使用,撑不住报废就换下一个,终于将威尔他们送到了铁甲战车附近。

 

  等到威尔他们爬上铁甲战车,凯瑟琳娜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之后再见!”

 

  “凯瑟琳娜!”

 

  威尔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告别的话,铁甲战车就开始疯狂跑动。因为重量比人大多了,风压对铁甲战车的影响不大。威尔看见路易从剧院中走了出来,卡拉德里乌斯号开始下降,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铁甲战车的阴影中。

 

  路易要追上来了。

 

  “纽拉斯!有没有什么办法!”

 

  霍肯伯格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急忙冲到驾驶室,焦急地看向纽拉斯,却只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笑容。

 

  威尔也冲了过去,卡拉德里乌斯号的风压愈发的明显,等到路易上来,追捕才会正式开始。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队长,关于飞翔的梦想。”

 

  威尔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大眼睛,看向纽拉斯。

 

  “我失败过,受过重伤,失去爱情。即使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飞起来。”

 

  纽拉斯握住方向的手在出汗,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试试吧。”

 

  “可能会死哦。”

 

  纽拉斯能感受到卡拉德里乌斯号的逼近,但正如他所说,他曾经失败过,如果从平台跃出,他们再次失败,只会坠入森林之中,到时候不说被抓住,可能大家都会一起死。

 

  威尔沉默了一下,伸手覆盖在纽拉斯的手背上,其他人也不再多说,只是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纽拉斯,我相信你,拜托你了!”

 

  威尔对他说道,没人反驳,只是沉默地抓住了椅背。

 

  纽拉斯笑了起来,威尔松开了覆盖在纽拉斯手背上的手。从一同踏上旅程的那刻起,他们就没有了回头路。无论是刺杀,还是挑战赛,无数次的危机,每一刻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

 

  即便是失败,他们也不会怪谁。

 

  “来吧!来吧!飞起来!!!”

 

  铁甲战车开始加速,用着最大的时速朝着剧院尽头的悬崖奔跑。巨大的震动让威尔他们不得不压低身体,盯着前方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悬崖。

 

  “飞起来!!!”

 

  纽拉斯大喊,拉动着手里的拉杆,翼翅从铁甲战车的四周伸展开来,像是鸟儿一般从睡梦中苏醒。

 

  “给我飞起来!!!!!”

 

  铁甲战车冲出了悬崖。

 

  预料中的腾空感并没有出现,他们开始急速下坠,失重感让几人都尖叫起来,只有纽拉斯还注视着前方。

 

  困顿的翅膀毫无节奏的扇动了几下,逐渐变得灵活起来,两翼突然同时向下猛扇,向上的力让几人差点坐在地上。鸟儿伸展开了它的翅膀,平展着向着蓝天进发。

 

  “飞,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朱娜凑近舷窗,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她从未想过除了卡拉德里乌斯号外还有其他铁甲战车能飞起来。

 

  “我就说你能做到!”霍肯伯格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下我还以为死定了。”斯特罗尔心有余悸地站起身体。

 

  “在下也是。”灰雨平复了下表情,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真吓人,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巴西利奥背后的尾巴摇晃了几下。

 

  “威尔。”

 

  尤法弱弱地喊了威尔一声,威尔立刻就靠了过去,顺着尤法的方向看去。猩红色的卡拉德里乌斯号追了过来,并且迅速地拉近和他们的距离。其他同伴也意识到了这点,来到舷窗边,看着身后不断逼近的铁甲战车。

 

  “不是,这也太快了吧!”

 

  “纽拉斯,能再快一点吗?”

 

  “唉,你不能要求我刚能飞就能有多快啊!”

 

  纽拉斯为难地看着不断逼近的铁甲战车,靠着灵活,尝试将自己隐藏在云层之中。但卡拉德里乌斯号太大,飞行的年限也更长,经验更多,自然也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不过是以前对付的是地面,现在是对付空中的。

 

  “根本甩不掉!怎,怎么办?”

 

  听着尤法的声音,威尔没有说话,只是开始绝望地思考怎么跟路易道歉能最大的保全其他人。

 

  现在他的身上有诅咒,连拿自己性命来威胁路易都做不到,威尔突然感觉到世事无常。

 

  “那是什么?”

 

  朱娜突然的低语让威尔抬起头来,在卡拉德里乌斯号的周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威尔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和朱娜看错了。

 

  卡拉德里乌斯号突然停顿了一下,减缓速度,猛打转向,偏离了原本的航线。

 

  在威尔的视线中,卡拉德里乌斯号整个剧烈抖动了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突然,巨大的冰柱从铁甲战车的四周刺出,突如其来的加重带着卡拉德里乌斯号往下坠了一截。

 

  黑色的影子从卡拉德里乌斯号边再次飞过,最终悬停在甲板周围。

 

  威尔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德拉贡。”

 

 

 

  TBC

 

 




木削

王婿选赛-2(斯特主,路易主要素有)

请注意cp和合集里首篇的食用警告,感谢您!

  

  

哈利亚,宁静祥和的乡下城镇,斯特罗尔长大的地方,最近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氛。

“我夜观天象,紫气东来!“村口算命的大伯说的口水横飞,手舞足蹈。占比摊位旁围了一大圈人,都是茶余饭后来听他吹牛的村民。

“这次的王婿选赛,伯爵家的公子要拿第一名,还要把王子殿下带回我们村住几天哩!”

即使,除了占卜天气外,这位乡下占卜师从来没有算准过任何事。

二十多年前,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伯爵夫人肚子里是个美丽的小姐。

八年前,人类毫无预兆的入侵了哈利亚,可就在一个月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算出了风调雨顺。

”没问题,不会有问题,这次绝对不会错,......

请注意cp和合集里首篇的食用警告,感谢您!

  

  

哈利亚,宁静祥和的乡下城镇,斯特罗尔长大的地方,最近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氛。

“我夜观天象,紫气东来!“村口算命的大伯说的口水横飞,手舞足蹈。占比摊位旁围了一大圈人,都是茶余饭后来听他吹牛的村民。

“这次的王婿选赛,伯爵家的公子要拿第一名,还要把王子殿下带回我们村住几天哩!”

即使,除了占卜天气外,这位乡下占卜师从来没有算准过任何事。

二十多年前,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伯爵夫人肚子里是个美丽的小姐。

八年前,人类毫无预兆的入侵了哈利亚,可就在一个月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算出了风调雨顺。

”没问题,不会有问题,这次绝对不会错,水晶球里都写了……”

到底是夜观的天象,还是水晶球占卜,又或是什么神明启示,大伯说了太多的版本,他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清。

怎么得出的结论,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些话给了大家希望,而希望是绝对不能被辜负的。

“不用太认真,就当去见见世面!”记忆中父亲就这样拍着他的肩膀,“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所以,你才来参加王婿选赛的?”威尔——这是王子的名字,听完斯特罗尔的故事后,这位不请自来的殿下正在努力憋笑。

虽然即将要被被送回王都,可他依旧没有丝毫的紧迫感,反倒拉着斯特罗尔聊东聊西。

“是,也不是…”斯特罗尔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

昨晚,王子占了铁甲战车里唯一的床铺,睡在狭小的沙发上根本没有任何舒适可言。

“我本来是打算去参军,虽然这样说不定也能见到他…”

“哦?‘他’是谁?”威尔用手撑着头,充满兴趣。

“就是你正在躲的那个人,路易。看来他参加比赛的传言是真的。”斯特罗尔的表情沉了下来,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我和他也不能算是毫无关系…八年前,哈利亚被人类袭击的事情,你知道吗?”

王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斯特罗尔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母很早就向王国军求助,可不知道为什么,王国军迟迟没有到。

半个哈利亚都被烧毁了,正当我们准备背井离乡逃向王都时,路易带着士兵们出现,击败了人类。

有些问题,我需要亲口问他!”斯特罗尔总结性地,说出了内心深处真实想法。

“我有种预感…你会很快就会见到路易。”王子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斯特罗尔看不懂的情绪。

“但问题的答案,你大概不会喜欢!”

为什么?斯特罗尔还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窗外铁甲车的轰鸣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发生了什么事?斯特罗尔起身,打开门。

眼睛还没有适应室外早晨明亮的光线,武者的直觉首先响起了警报声。

大剑迅速出鞘,弹开差点抵上他脖子,闪着寒光的骑士长枪。

摆出御敌的架势,斯特罗尔能感觉到对手的强大,袭来的卢桑特族红发女人出手又快又准。

幸好,斯特罗尔从来没落下一节剑术课。

握紧剑柄,警惕着下一次的进攻,斯特罗尔的脑子飞速转动,王子还在他车里,难道她是为了王子殿下来的?

“霍肯伯格?”少年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殿下!”被叫做霍肯伯格的骑士一个箭步,将少年护在身后,长枪防御性的横在面前,眼神警惕。

“这个人欺负您了吗?您有受伤吗?”

霍肯伯格?居然是那位王家骑士吗?斯特罗尔想起王子第二次遇刺的故事。

传闻中,就是这位骑士制服了刺客—天才魔导士蕾拉,她的忠心和武技都得到了王室的嘉奖和认可。

“霍肯伯格,你冷静点!”威尔拉住了女骑士拿枪的手臂,示意她放下武器。

“去我的铁甲战车上说?”

顺着王子手指的方向,一辆精美豪华的铁甲战车就停在斯特罗尔车的旁,相比之下,斯特罗尔的车显得有些“瘦小”。

前方的驾驶室里,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伊奇修亚族驾驶员向外招了招手,打开了车门。

  

  

“所以说,是殿下自愿的吗?这个男人没有强迫您?”

少年点了点头,豪华的铁甲战车的作战会议室里,霍肯伯格的目光将信将疑地扫过象牙色头发的剑士。

除了有点寒酸以外,这个人的确看起来像个正派的贵族!

“我都说了,殿下突然出现在我的车里,我也吓了一跳!”斯特罗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是突然出现,我在王都的时候就上车了!”王子小声抗议着。

“什…?”

“出城门的时候!那个城门就这么…宽!”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城门的样。

“排队出门的时候,我就打开甲板上的车门,钻进去了。”

“你…”忘了在骑士小姐面前维持敬语,斯特罗尔头又开始痛了。

那可是铁甲战车,要是突然碰撞或是跑起来,可是很危险的!

“既然是这样,也算是给你添麻烦!”红发的骑士点了点头,“那我,先把国王陛下带回去。”

“太好了”,斯特罗尔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护卫骑士比刺客来的更早。

“请快点把王子殿下送回去吧!“

“嗯?”骑士的目光变的好奇而玩味,“我以为,所有参加王婿选赛的人,目的都是…”

“就算是想成为王子的伴侣,我也有我的准则!”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斯特罗尔隐隐感觉,自己的某些方面改变了。

他原本是被镇子里的大家推着前进的。

此时此刻,他终于主动迈出了第一步,人气排名,比赛…这些名词第一次活了过来,占据心脏的一角。

稳稳坐在桌前的王子殿下笑了。

“我不回去!”这句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眼神里没有躲闪,多出了的自信和沉稳甚至让斯特罗尔都有些不适应。

“霍肯伯格,昨天路易来了吗?”

“殿下,路易昨天确实来找过您”,红发的骑士如实回答,“您也是知道的,他和您父母熟识……”

“对,所以我不可能回去!”王子及时开口,打断了霍肯伯格的长篇大论。

“他在军队和某些种族里,人气向来很高。而且,无论是魔法还是剑术,他都是罕见的天才。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王婿选赛的规则是这样?”

这些话锋利如麦芒,一针见血!霍肯博格没有反驳,她并非看不出这些规则里的私心。

威尔表情沉静,此时此刻,认真起来的他,确实像个合格的乌克罗尼亚未来继承人。

“所以,你要亲手,把我推向他吗?”

缓缓地抬眼,曾经温和的水蓝色眼睛,此时充满了压迫感。

“不……不是的……”霍肯伯格彻底泄了气。

诚然,路易的确过于功利,一个想靠联姻攫取更多政治地位的人,真的可以给她守护的王子带来幸福吗?

看到还在犹豫的霍肯伯格,威尔知道自己成功了。

长期的相处让他过于了解这位认真负责的骑士,只要从他的幸福出发,霍肯伯格从不会拒绝。

“看来我不用回去了,斯特罗尔。”

炫耀似的对着剑士挥了挥手,得意的表情又回到了小猫脸上。

“要不,你就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走?”

“感谢陛下的好意!”

行了一个礼,斯特罗尔转身,是时候回到自己的车上了。

他没有立场留在这里,他甚至昨天才认识王子。这不符合贵族的礼节,也不符合他心中的正义。

可想到就要就此分别,那张沾着炖兔肉酱汁的脸的画面又回到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斯特罗尔自认自己是一个晚熟的人,剑术和贵族的责任占据了他生活的大部分,像棵总赶不上春天的的树。

所以,爱情是只存在在小说和戏剧里的东西,文学家们通常把它称为亲吻,朝露,或是阳光。

可就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原来,满树的花会在一瞬间盛开,而语言和文字是没法说清这些的。

“斯特罗尔!”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手套包裹的手指,小心的勾住了克雷玛尔族手心的剑茧。

“感谢你的炖兔肉,至少,请让我送你出去!”

即使隔着手套,少年的体温依旧坚定地传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王子笑的那么开心?就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

此时的斯特罗尔,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推开门,斯特罗尔石化在了原地。

原本应该停靠着自己小铁甲战车的草坪,现在空空如也。

“忘了告诉你,我刚才进门时,就已经让士兵帮你把车开回王都了。”狡黠的眨了眨眼,少年表情异常灿烂。

“对了,以后不要叫我殿下,叫我的名字,威尔就好!”

木削

王婿选赛-5(斯特主,路易主要素存在)

请注意合集预警!感谢!

  

  

告别马尔蒂拉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习惯了铁甲战车上摇晃的日子,每天窗外各不相同的新风景提醒着斯特罗尔,面前的少年将要继承一个多么辽阔而伟大的国家。


现在,斯特罗尔正走在阳光下的小镇街道,而威尔又踩上了他那把掺着魔古拉的剑,像滑雪一样划过一样划过街道路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肯伯格放心地把一部分护卫的工作交给了斯特罗尔。


“我觉得,我和你俩站在一起,似乎有点亮了。”早上,霍肯伯格叉起一块盘子里的蓝紫相间的诡异鱼生,来自几天前,威尔亲手从酒馆的鱼池里钓出来奇怪生物。据说口感爽脆,十分符合这位骑士小姐的胃口。


“就像那个……对,......

请注意合集预警!感谢!

  

  

告别马尔蒂拉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习惯了铁甲战车上摇晃的日子,每天窗外各不相同的新风景提醒着斯特罗尔,面前的少年将要继承一个多么辽阔而伟大的国家。


现在,斯特罗尔正走在阳光下的小镇街道,而威尔又踩上了他那把掺着魔古拉的剑,像滑雪一样划过一样划过街道路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霍肯伯格放心地把一部分护卫的工作交给了斯特罗尔。


“我觉得,我和你俩站在一起,似乎有点亮了。”早上,霍肯伯格叉起一块盘子里的蓝紫相间的诡异鱼生,来自几天前,威尔亲手从酒馆的鱼池里钓出来奇怪生物。据说口感爽脆,十分符合这位骑士小姐的胃口。


“就像那个……对,魔古拉灯泡!”红发的骑士补充了一句,“虽然不会跟着你们,但安全起见,我也会去市区周边,要是出事了我很快就会到!”


街道的尽头,树立的魔法石像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脸石。


斯特罗尔开始关注人气排名,每到一个城镇,他总是首先奔去写着排名的“脸石”那里,可惜,脸石上的排名从来没有变过,最大的头雕永远是路易,细细的从上到下从大到小看了个遍,斯特罗尔还是没看到自己的脸。


依旧没有上榜吗?轻轻叹了口气,斯特罗尔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王婿选赛如此的认真。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的少年,参加比赛的意义早已不是最初的“见世面”。最重要的是,他无法想象威尔牵着别人的手,就算那个人是如晨星般耀眼的路易。


一想到这个画面,嫉妒像小虫子一样在皮下爬行,他不想成为局外人,可作为一个素来默默无闻的乡下领主,他甚至现在还没资格加入这个局。


“斯特罗尔,你看的好认真啊!”威尔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出,“在想什么吗?”


“啊……没什么”,本想表现得更加从容,一张嘴却比意料之中更加慌乱。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距离王婿选赛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如果说不焦虑,那一定是在撒谎。


“我在想,路易从第一天开始,一直是第一”。


“怎么了,你很在意他的人气?”威尔脸上的表情暧昧。


“不……不是的”,太过着急的辩驳暴露了心虚,“之前,人类入侵哈利亚,我还记得那张脸。”


斯特罗尔没有说谎,八年前,冲天的火光中,他看到了天上的卡拉德里乌斯号。回到村子里时,那张脸曾经稚嫩的脸上沾满人类的血,长发扭成一股马尾绑在脑后,被红色的液体打湿黏在一起,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军靴践踏怪物尸体组成的小山,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冷漠和不甘,至今都深深的印在斯特罗尔的脑子里。


“你呢?你又是怎么看路易的?”深吸一口气,斯特罗尔问出了永远不可能逃过的问题。之前威尔说过,自己是为了躲避路易才藏进了斯特罗尔的铁甲战车。


既期待威尔的回答,心底里又害怕这个答案。


“我怎么看?”威尔笑了,一个坏心眼的小猫心中逐渐成型,“路易很好啊,在军队里不分种族任人唯贤,父亲喜欢他。”


“而且,路易长得很帅哦!”威尔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我听说,王都里还有他的粉丝团。”


是吗?斯特罗尔强撑着表情,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默默希望自己不要把失望写在脸上。


斯特罗尔想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王婿选赛还没有结束。


可事实上,他和路易之间的人气差距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正在加速拉开。


强大,帅气,有着国王的认可,更是脸石上人气排名的第一……怎么看都是更好的选择……吗?


“斯特罗尔也很帅气啊!”威尔眨巴着眼睛,一副恶作剧成功的表情,“做饭的时候很帅,战斗的时候也很帅!上次劈开沙虫的那一剑最帅了!”


“什么……那时情况紧急,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我不是没受伤吗?”银蓝色头发的少年挽住青年骨节分明的手腕,笑了,“有你在,你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吧?”


斯特罗尔偏过头,确实没错,但他不擅长对付这种直白的夸奖。是时候尝试一些新的方法来收集人气了吗?毕竟,他绝对不能输。


突然,风停了,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一道巨大的钢铁巨兽投下黑影,吞噬着阳光和天空,人群发出惊呼。


——卡拉特利乌斯号,斯特罗尔上次见到这辆翱翔的魔古拉猛禽,已经过去了八年。


是行踪暴露了吗?此时逃跑未免有些太晚了。拉紧身边人的衣角,少年不动声色的躲到了剑士的身后。


下降后悬停,卡拉德里乌斯号俯勘着整个小镇。


顺着人群手指的方向,斯特罗尔看向空中。


那个白色的身影—路易·圭亚贝伦,正在缓缓地从空中降下,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斯特罗尔身后的少年,蓝绿色的眼睛盯得斯特罗尔心里发毛。


很快,脸石前的演讲台和小广场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没有理那些狂热的人群,路易随意挥挥手,人群因为紧张而安静下来,像红海一样整齐分开。随后,径直走向脸石前的两人。


一头,是脚步轻快的路易,他终于找到了逃跑的战利品,眯着眼睛看向”长角“的少年。


另一头,斯特罗尔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到来的路易心底里打的什么算盘?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大步向前的不速之客。


只是一愣神的时间,路易已经走到了面前不远处。魔古拉在他手上凝聚后释放,少年头上伪装用的角蓝光闪烁,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路易大人!克雷玛尔族的骄傲!”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少年的角是假的!”


“这个发色,难道是王子殿下?”


一个小魔法,轻轻松松,人群的情绪再次高涨。路易半眯起眼睛,露出了招牌般的狐狸笑。


“我奉国王之命追查到此!”面对人群,路易完全不介意来一场即兴演讲。


“王子殿下不久前在王都消失,现在,由我,路易·圭亚贝伦负责把他带回去!”


人群中爆发出了叫好声和掌声,身后的脸石旋转着,上面的脸得意的炫耀着存在感,和台上的本人一模一样。


“我不要跟你回去!”紧紧揪住斯特罗尔袖口的少年从身后露出了毛茸茸的头,“而且,真的是国王让你来的吗?你有证据吗?”


“哦?”路易早就知道,王子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靠近少不了被咬一口。


他确实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行动,王婿选赛越接近尾声,他越不想有任何东西妨碍到他的计划。


如果想要实现理想,就要登上权力的顶峰,为此,路易只差最后一步—驯服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不过,他并不着急,毕竟王婿选赛获胜后,他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带自己未来的伴侣回王都,需要什么证据?”蓝绿色的眼睛随意撇了一眼,路易的耐心快用光了。


“别忘了,是谁提前埋伏在王宫门口拦下了刺客,又是谁解决了诅咒。”压低嗓子,路易用只有在场的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人群中说不定也有刺客哦?”看到王子不为所动,甚至没有靠向他那边,路易又补充了一句。


路易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将军的压迫感不同常人,石膏雕塑一般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退让的表情。


“他说了,他不想和你走”,象牙色头发的剑士坚定地挡在了两人中间,“而且,不劳你费心,威尔可以保护好他自己。”


身体先一步挡住了路易伸出来的手,深吸一口气,斯特罗尔真的不想在这里就与路易为敌,可当下,他没有别的选择。


“有趣……”路易高傲的看着面前敢于阻止他的青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十分清楚!“手上的汗浸湿了袖口,斯特罗尔伸出胳膊,护住了身后的少年。


“那就报上名来吧!”路易的手摁上了身边的配剑,“你要用什么身份来面对我?”


“莱昂·斯特罗尔,哈里亚的勋爵,是要代替你,赢得王婿选赛的人。”


“哈利亚的勋爵?”话音还未落,路易已经眯起了眼睛,表情带上了点讥讽。


“原来是你,这副坚定赴死的样子倒是有点像你父亲。”绿松石般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斯特罗尔,“可惜,这个世界的恩惠是有限的,半吊子的实力可守护不了所有东西。“


剑刃出鞘,眼前的身影和回忆中染血的身影重合,可这次,剑刃不再指向入侵村庄人类,而是指向自己。


“八年前,我真不应该听王子的那句话,倒是留下了麻烦的人。”作为天才魔导士,路易向剑里注入了魔古拉,泛着不祥的光芒。


“我,名为路易·圭亚贝伦!是要将这里建立成理想乡的人!”


尾音还回荡在空中,白色的身影像是划破阴影的闪电,带着蓄满魔古拉的剑刃斩了过来。


下一刻,剑刃之间迸溅中火花,斯特罗尔勉强挡下了这一剑,虎口被震得生痛,刺痛感从手腕一直蔓延上手臂的肌肉。


“‘听王子的那句话‘?这是什么意思?”喘着粗气,斯特罗尔问向了面前看起来尚有余力的路易。


轻微的抬起眉毛,路易没想到面前的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哈利亚开始着火的时候,我可是跟王子在一起呢。”路易挑衅似的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剩下的,不如你亲自去问问威尔,如何?”


“还是说,他连这个都不想告诉你?”


斯特罗尔挥剑的手开始僵硬,汗水浸湿了刀柄。他努力不去想路易的话,他知道这些说不定只是为了干扰他的理智。


可他做不到。


可如果路易没有说谎呢?那信息确实有些不对等的过分——路易抓住了蕾拉,路易解除了诅咒,现在,甚至早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哈利亚求援后,过了半天卡拉得利乌斯号才出发”,似乎背后也藏着隐情。


抓住机会,路易再次挥出一剑,空气随着动作嗡的震颤,直指面前人的喉咙。


“等等!路易!我跟你走!”许久没有说话的王子开口,抽出了随身的配剑挡在两人中间。


”别在这里打,要打去王都打!“不容置疑的语气,带着来自王室的威严。


路易停下了动作,刀间在对手喉咙前划出了漂亮的弧线,如果在往前伸几寸,胜负怕是已经揭晓。


“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快速凑到斯特罗尔面前,威尔的脸第一次因为着急而泛红,“我没有想要隐瞒任何事情。”


路易的手捏上了少年的肩膀。


“王子殿下,我们该走了。”路易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脸色隐隐比平时更难看。


“十天后,莱昂·斯特罗尔,我会在王都的擂台上等你!”


挣脱了肩膀上的手,威尔扑进面前的剑士怀里,给了一个分别前的拥抱。


“你会来的,我相信你。”银蓝色柔软的头发扫在肩头,有些发痒。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王国最年轻的将军和天才魔导士,要跟一个小地方的领主在王都决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证者,很快,这个信息就会通过来往的旅人和信鸽,传遍整个乌克罗尼亚。


无视了人群叽叽喳喳的声音,路易的目的已经达到,礼貌的挽起王子的手,二人一同飘向天空中的卡拉得利乌斯号。


这场交锋,没有一个胜者,路易和斯特罗尔对此都心知肚明。


愣在原地,斯特罗尔感觉身体麻木,失去了知觉,时间凝固,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他们会再次相见,在十天后的王都,那时候,他要把所有的心里话说出来。


再次起飞的空中猛禽张开翅膀飞向太阳。金属反射下日晕被染成黑色,得意的炫耀着钢铁的肌肉和血液一样流动的魔古拉。


身后,一张克雷玛尔族青年脸默默出现在了脸石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