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问灵番外 逐日 07-09
啊,我对小朋友组的爱显然不足以支撑我再来十万字,让我们用放飞地用跳跃式编年体吧!我只只想要几个场景而已~~~~23333
07
思追离山后,确实如蓝曦臣教他的那般,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
仙门近来并无大事,蓝愿自承温氏遗孤离开云深不知处这件事已经算是最悚动的谈资之一了,但当事人很快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景仪被关在藏书阁里修了大半年的典籍,书读的多了,心也静了不少。思追偶有书信回来,却是越发往北边走了,已经超出了信蝶能传讯的距离,故而只做寻常书信往来。信中言道他们发现了些温氏遗族的线索,一路查探过去,竟是要往漠...
啊,我对小朋友组的爱显然不足以支撑我再来十万字,让我们用放飞地用跳跃式编年体吧!我只只想要几个场景而已~~~~23333
07
思追离山后,确实如蓝曦臣教他的那般,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
仙门近来并无大事,蓝愿自承温氏遗孤离开云深不知处这件事已经算是最悚动的谈资之一了,但当事人很快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景仪被关在藏书阁里修了大半年的典籍,书读的多了,心也静了不少。思追偶有书信回来,却是越发往北边走了,已经超出了信蝶能传讯的距离,故而只做寻常书信往来。信中言道他们发现了些温氏遗族的线索,一路查探过去,竟是要往漠北去了。景仪从未到过那么远的地方,只在藏书阁中把能找到的信息都翻了一遍,誊抄了一份给思追寄了去,只可惜思追行踪不定,还指不上哪天能收到。
景仪问蓝曦臣,漠北之地是什么样子的,和中原一样也有仙门世家吗?蓝曦臣说漠北乃是极寒之地,冰川雪原,灵气稀薄,修真之人也有,但很少有大能,法门也与中原仙门不大相同。
思追这一去竟再也没了音信,连蓝忘机都无法探得他的所在,只凭抹额的微弱感应知晓应还安好。
人在天地山川之中,再如何的大神通,亦不可胜天,蓝忘机如是说。
山海有隔,人力难越,中原再大,于天地亦不过一隅。
蓝曦臣后来把金光瑶接回了蓝家,安安静静深居简出,和从前变了个性子似的。景仪倒是常见金光瑶,外加金凌也隐约听说了此事,往云深不知处跑得也勤快起来,两个“少主”凑了一块儿,时常被前仙督耳提面命一番,教的都是些在兰室课堂上绝不会讲的内容,直教两人认识什么叫人心险恶与神鬼手段。金光瑶教金凌如何收拾金麟台那帮骑在他头上的元老们,景仪就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心里直叹兰陵金氏的管理难度比起姑苏蓝氏简直是魔鬼模式。
魏无羡有回听了一耳朵,回头跟蓝忘机打小报告,说你们也不怕景仪被教坏了?
蓝忘机不以为意,说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性已成,再教什么,也只是见识,改不了性子。让景仪见识见识人心鬼蜮,让金凌跟着兄长学着什么叫阳谋格局,互补,也好。
这便是拐着弯儿鄙视金光瑶了。
虽然救回金光瑶是蓝忘机一力促成的,但人真进了门,蓝忘机依旧对他不假辞色,只保持最低限度的当面礼节,金光瑶也知趣地少在他面前出现,只私下跟蓝曦臣抱怨,含光君对我好凶啊。蓝曦臣每每只笑笑道,你莫招惹忘机便是了。
如今在云深不知处,蓝忘机只授剑,不授琴。倒不是他不愿意传,而是传不了,无人能有资质习得罢了。相反,如今云深不知处人气最高的讲师乃是夷陵君魏无羡,他新开了一门“御邪”,专门教授各种邪术和原理和抵御破解之法,极受欢迎,每每人满为患。课程不仅有理论知识,还有野外实践,时不时还有含光君做教学辅助人员,被当成教具使用,招阴破煞,唤灵御鬼,无所不能。
但每每蓝忘机在后山动琴,再加上魏无羡的笛子,漫山灵气流转,草木摇曳,依旧是吸引蓝氏众修士远远围观的一道奇景。
这年夏天,又到蓝氏听学的时候,云梦送来一个十岁的小小少年,长得和江澄有三分肖似,倒是和金凌眉眼间似了七分。江澄也不澄清什么,只说想让江仪在蓝家多进学两年,云梦会交足学费。
魏无羡一看就明白了,大笑说原来这家伙无声无息弄个了私生子回来,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教不好孩子,送到蓝家来蹭课了。
蓝忘机却不大愿意收——想让姑苏蓝氏给云梦白培养一个继承人?这算盘打得真好。
蓝曦臣却道并非不可,只一个条件,需得正经拜师才行,拜师的对象,自然是姑苏蓝氏的夷陵君魏无羡——金光瑶出的主意。
江澄咬咬牙答应了。
蓝忘机怫然不悦,魏无羡倒是挺乐意,说这是金凌的表弟嘛,也是我侄子,蓝家不是有教无类嘛,金凌教得,温苑教得,江仪怎么就教不得呢?
蓝忘机无言以对。
说是魏无羡的弟子,可是就魏无羡那个自由散漫的性子,教徒弟也是一般的随心不强求。倒头来看不下去板起脸来督查课业打手心的还是蓝忘机。
江仪在蓝家学艺到十七岁,对蓝忘机的敬畏远超魏无羡。
很多年以后,温苑和自己这半个师弟江仪坐在一处聊天,问蓝忘机都教了他些什么。江仪说含光君只教我念书,别的都不教,云梦的剑法术法都只让夷陵君教。
本想交流一下灵杀术和乐理的温苑不由哑然。
后来当江澄知道江仪三天两头被蓝忘机打手心只是因为教他念书的时候,脸色也黑如锅底——念的还是蓝氏家规。
再过了很多年以后,温苑,江仪,金凌,景仪在清谈会代表各自的家族齐聚一堂的时候,几个师兄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这是后话了。
08
景仪再次见到思追是在一次夜猎里。
岐山附近出现了异兽,是一种从未在中原出现过的冰焐兽,形似麒麟,头有一角,周身长毛雪白,间杂火焰毛色,可喷火,亦可吐冰,故名冰焐兽,有记载只在漠北冰川活动,却不知如何来了中原。
据说此兽百年成精,内丹极为难得,中原更是少见,故而消息一出,便引得各方修士四面而来欲围捕之。
事情出在岐山附近,景仪觉得有异,便主动要求带了一队蓝家的修士前去。
各家围猎之中,思追忽然现身阻止,说冰焐兽是他养的,不能杀。
众皆大哗。
温氏遗孤在岐山豢养异兽,怎么听都是个其心可诛的事。
景仪怔怔看着有些陌生的思追,褪下了一身雪白家服,仿佛将那些天真和稚气一并都褪去了,眉眼间已有些风尘颜色,瞧着比从前更多了七分锐利,三分沉静。
暗中尾随而来的蓝忘机和魏无羡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目睹了全程,已经扣弦在手欲为思追解围的蓝忘机却被魏无羡拦住了,说你耐心点,且看孩子们的。
千夫所指之中,思追只看向景仪一人,言道此兽从未祸乱百姓,只圈养在岐山,仅为入药之用。
景仪当即倒戈。
金凌记着金光瑶那句要时刻和蓝氏共进退的教诲,跟着也倒了戈。
金蓝两家都倒了戈,围猎自然不了了之。
思追谢了景仪和金凌,但并不打算请他们去不夜天坐坐。他刚刚从漠北带回了当年北逃的族人,还有两只冰焐兽,冰焐兽在中原温暖的地方才能繁衍交配,随着地理环境变化,这些冰焐兽已经无法自行穿越冰原,思追这才将他们带了回来。
景仪和金凌在客栈里听了思追这两年的经历,都有些羡慕。沙漠雪原,异域山川,都是他们无从得见的壮阔,中原这一隅里一成不变的勾心斗角,倒显得有些琐碎得无聊了。
思追只笑笑说,一成不变的无聊,是福气呢。
景仪望着思追熟悉又陌生的温柔笑容,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总觉得你长大了。
思追微微一怔,只听金凌幽幽补了一句,等你担得起别人的性命的时候,自然就长大了。
景仪自那之后再也没叫过金凌大小姐。
09
不夜天城里并不如思追对景仪和金凌描绘得那般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带着怨气的阴风依旧缭绕不去,残垣断瓦只供人勉强容身,思追带回来的温氏遗族竟有大半已成了凶尸,又与中原的走尸不同,魏无羡研究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手法弄的,都被温宁圈管在一处。
思追带着冰焐兽回来的时候,正遇到有不死心的几家修士来抄不夜天城,却被蓝忘机和魏无羡挡住。
蓝忘机冷着脸说道,温苑仍是我弟子,谁敢动他,先问过我。
魏无羡在一旁转着陈情微笑:可不是,小思追儿是我干儿子,谁敢动他,先问过我。
形势比人强,仙门最强大杀器组合在此,没人想触霉头。
待人都散了,思追红着眼过来,笑了,说,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见您威胁人,可不太雅正。
蓝忘机脸色并不大好看。
魏无羡唉声叹气,说思追儿啊你咋学我呢,是要把这儿变成乱葬岗一样么。
怎么会呢。
思追带着两人重新参观了不夜天城,一项项说着未来的计划。温氏族人在漠北中了一种控制人尸毒,他正在想办法救治,温情留下的医书正在研习,也打算广传族人,重拾医门传统,把温氏变成一门医修世家。不夜天城他不喜欢,但暂时没有别的容身之处,以后要照着云深不知处的样子改建,种上花花草草,养些灵兽,变成灵药谷一般的地方。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看着自家孩子带着一群老弱残兵打算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家园,夷陵老祖只能感叹青出于蓝。
临走前,蓝忘机和魏无羡合力起了一调,花了半日工夫,如同乱葬岗一般,将不夜天城的怨气都渡化了去。
二十年了,该了结了。
半年后,蓝弘收到思追寄来的一个方子和冰焐兽的幼兽之角磨成的粉,据说对骨伤有奇效。蓝弘按着方子制了给蓝忘机试了试,骨痛之症竟痊愈了大半,连着戒鞭的旧痕都渐渐淡了去。
问灵番外 朔月 12
-托腮,年关将近,先忙死再闲死,闲下来反而失去了码字的动力……本来想搞个断章的怎么搞这么长TAT,有放大纲结束的冲动……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呃
-这两天忽然被微博cue了一下,后台汹涌而来的通知吓我一跳,留言都看见了谢谢大可爱们
-不太平的2020大家都戴好口罩做好防护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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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 12
前任仙督金光瑶倒台之后的第一次百家清谈会在清河不净世举行。
聂家已经许久不曾举行过清谈会了,自从聂怀桑当了家主,四大家族之一的聂氏就变得几乎隐形起来,从来都自...
-托腮,年关将近,先忙死再闲死,闲下来反而失去了码字的动力……本来想搞个断章的怎么搞这么长TAT,有放大纲结束的冲动……我已经是一条咸鱼了呃
-这两天忽然被微博cue了一下,后台汹涌而来的通知吓我一跳,留言都看见了谢谢大可爱们
-不太平的2020大家都戴好口罩做好防护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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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 12
前任仙督金光瑶倒台之后的第一次百家清谈会在清河不净世举行。
聂家已经许久不曾举行过清谈会了,自从聂怀桑当了家主,四大家族之一的聂氏就变得几乎隐形起来,从来都自扫门前雪,再不出头揽事,还总要靠金氏和蓝氏的救济帮扶才能勉强维持门面。观音庙事件,赤锋尊聂明玦的尸身和死因把聂氏重新带回了台前。作为最大的苦主,聂怀桑揽下了下一次清谈会的差事,不管是不知内情的,还是心有默契的,都没有对此有所异议。
此前一直有传言说含光君铁板钉钉会成为下一任仙督,却不想这聂氏的清谈会一开,蓝忘机不仅没有接过仙督之位,还石破天惊地宣布要渡解赤锋尊的凶尸。至于瞭望台暂时由姑苏蓝氏照管,其余的事务由公议决之。
清谈会开始之前蓝忘机就私下找过了聂怀桑,聂怀桑同意了,江澄和金凌也没什么可反对的。经历过一次家族巨变的金凌第一次以家主的身份代表兰陵金氏出席这等场合,难免有些怯怯,沉默得很,只一切都听江澄的,但在听了蓝忘机说渡解了赤锋尊之后要将敛芳尊的尸身和棺椁交给姑苏蓝氏之后,晚上悄悄来找蓝忘机,问能否将金光瑶的遗体交还给金氏。蓝忘机没有同意,也没有解释,只说蓝曦臣有更好的安排。金凌虽然已经是家主了,但对着蓝忘机没什么勇气,跟蓝曦臣一比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这些年他小叔叔跟谁过从最密,金凌自然是一清二楚。如今在金麟台上,念着金光瑶好的人自然是有,想跟他划清界限洗刷罪名的更是大有人在,金凌尚未掌握实权,说话也没什么分量,真把金光瑶的遗体带回去,还说不好是风光大葬还是戮尸弃市呢。即便蓝曦臣刺了最后那一剑,金凌也看得出来蓝曦臣终究待小叔叔是不同的,让蓝家带走,确实比自己带回兰陵妥当。
几大家族已经私下达成了一致,公布出来即便再令人哗然也是既成事实了,再说赤锋尊和敛芳尊之间的事说到底是两家私怨,不干其他家族什么事,渡解也毕竟是一桩好事,至于怎么操作,就不是他们能管得到的事情了。
相比于赤锋尊和敛芳尊的凶尸恶灵怎么处理,百家还是更关心仙督这件事。蓝忘机言道仙督一职并非必要,温若寒之前,没有仙督也是一样相安无事。无想山一战后,蓝忘机的个人声望达到顶峰,修为亦登临绝顶,加上夷陵老祖归来,与蓝忘机成了道侣归于姑苏蓝氏,蓝氏的实力已然是众仙门之首,蓝家若不接这个仙督的位子,其他几家的家主自问也没有这个实力能令百家臣服,于是仙门三代人为之斗了几十年的仙督之争至此戛然而止。
魏无羡虽然也陪了蓝忘机一同来清河,却也懒得去那等场合引人侧目,只在清河城中闲逛一二,这天清谈会刚刚过半,就在酒馆里听见关于仙督的议论纷纷。
此时大部分参加清谈会的世家代表都还在不净世,只是聂家许久不办清谈会了,没有那么大的接待能力,一部分从人还有许多散修都还住在不净世外的清河城中,清谈会上的种种自然很快就成了清河城中最广泛的谈资。
魏无羡打了两壶酒,顺便就坐下来小酌一壶,听上一耳朵。
方才那个被称为杨兄的修士说道:“难道这以后就再没有仙督了?岂不是群龙无首?谁来主持公道,维持瞭望台呢?”
旁边一名散修道:“已经说了,瞭望台会由姑苏蓝氏暂时维护,至于主持公道么,”那人冷笑了一声,“从温若寒到金光瑶,哪个真正主持过公道了?我看含光君说的也没错,没有仙督才相安无事,这些年仙门间的矛盾,十有八九是因为仙督的位子闹出来的。”
一名淮安柳氏的女修忽然插道:“正是因为前两任仙督都持身不正,才不能为大家主持公道,含光君最是雅正端方正人君子,本应是最合适做仙督的人,我相信以含光君的为人,定能还仙门正气,可含光君却偏偏推脱不就,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方才那名散修应道:“柳仙子此言差矣,依我看,含光君此举,正是他高风亮节之处,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力不动心,乃是真君子。”
此言一出,有赞同的,也有不同意的,先前开口的那杨姓修士道:“也不全是这么说,设立仙督的本意乃是团结百家,协调矛盾,主持公道,只不过前几任仙督皆是私德不修的野心之辈罢了。”
“我辈身在仙门,身负修为,本就是要锄强扶弱的,若还要等着别人来替我们主持公道,修仙何用?”角落里有一桌修士其中一人开口,还有几分含沙射影的不屑,“我看有些人是跪得久了站不起来,非要找个主子才行,没有主子,都不知道日子怎么过了。”
这话一出,自觉被暗讽了的修士都有些按捺不住,眼见气氛就要不太好,门口又有一人踏进门来,负琴携剑,云纹抹额,英气灵动,让众人眼前一亮,却正是蓝思追。
思追进来一眼就扫到角落里托腮看戏的魏无羡,还未招呼,就被在场其他修士认了出来:“这不是蓝思追小公子么?”
经过无想山那一遭,认识思追的人不少,含光君嫡传弟子的名头更是响亮,这一被人认出来,更是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思追这才注意到这里聚集了不少修士,忙一一应了回礼:“姑苏蓝愿,见过各位前辈。”
于是便有人问他为何在此,清谈会是否已经结束,含光君是否当真心意已决云云。思追花了好半天功夫才一一应付过去脱得身来,再转眼一瞧,早不见了魏无羡的影子,只得再出门去找。
到巷口一转,就差点被横出来的笛子绊一跤,思追拍了拍胸口:“啊,夷陵君,我还说到哪去找您呢。”
“行啊小思追儿,现在名气很大嘛。”魏无羡笑嘻嘻地用陈情拨了拨思追的琴穗。
“您快别笑话我了,你要是跟含光君一同去不净世露个面,方才被围观的就不是我是您了。”思追苦笑。
魏无羡道:“你家含光君正被架在火上烤呢,我就不给他添柴了,你怎么出来了,清谈会结束了?”
“嗯,”思追点头,“含光君在城外佑安寺等您,说城里人多眼杂,他就不过来了。”
“哦,那回客栈收拾下就走呗。”
“诶等等,”思追拉住魏无羡,“您和含光君,接下来是要去夷陵吗?”
魏无羡点头:“是啊。”
思追面上露出恳求的神色:“您能不能跟含光君说说,带我一起去?”
魏无羡一挑眉:“怎么,他不让你去吗?”
思追低头:“嗯,含光君让我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念头微微一转,便明白了蓝忘机的考量。他和蓝忘机去夷陵乱葬岗乃是要行非常事,蓝忘机显然并不想让思追旁观。
“嗐,这有什么,一起去一起去,”魏无羡一拍思追的肩膀打包票,“蓝湛也太溺爱孩子了,要不得,你放心,我说他。”
思追一边感激一边汗颜,溺爱什么的,放在含光君身上真的合适吗?
清河城外,佑安寺。
禅房中,蓝忘机和蓝曦臣正对坐斟茶,说着这次清谈会的事。
魏无羡从门口进来,便听蓝曦臣微笑唤他:“无羡来了,正好,过来坐。”
蓝忘机本来神色有些不豫,见了魏无羡才舒缓了几分,拉他坐下,倒茶不语。
魏无羡奇道:“怎么了这是,谁惹着你了?”
“没什么,”蓝忘机抬手给二人添了茶,淡淡道,“如今方知兄长辛苦,我却是做不来的。”
蓝曦臣道:“你这不是做得挺好么,诸事底定,也无人说你的不是。”
蓝忘机默默不语,看得透是一回事,亲自下场周旋又是另一回事,这等口舌周旋之事他着实不擅长,令人气闷得很。
魏无羡也道:“可不是,我方才在城里还听人夸你高风亮节呢。”
蓝曦臣微微笑道:“我发现自从无羡回来,忘机脾气见长,一日比一日任性了,无羡该管管他。”
蓝忘机无语地看着自家兄长。
魏无羡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蓝忘机:“我?管他?大哥你认真的?”
蓝忘机低头无奈道:“忘机知错了,再不敢抱怨。”
魏无羡看他吃瘪,赶紧绷住了笑,心下暗道泽芜君说的果然不错,这含光君蓝小湛是一日比一日孩子气了,怪可爱的。
蓝曦臣道:“抱怨也无法,你既那般劝我,我便从善如流,家里的事,恐怕还得再多累你一阵。”
蓝忘机执壶的手微微一顿:“兄长有何打算?”
蓝曦臣静静道:“我要离开一阵。”
蓝忘机微一犹疑,和魏无羡交换了一个眼神,斟酌着说道:“如若……此事不成……”
“若不成,”蓝曦臣低眉敛目,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苦笑了一下,“也容我离开一阵吧。”
蓝忘机不再追问,低声应了个“好”。
蓝曦臣离开后,魏无羡问蓝忘机:“你把聂怀桑搞定了?”
“嗯,”蓝忘机点点头,“三日后,聂氏会将棺椁运到乱葬岗去。”
“啧,这可是大手笔,万一要是玩脱了,你可想好怎么收场了么?”
蓝忘机道:“不会的,我信你。”
“二哥哥,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我可是经常玩脱的,先给你说,”魏无羡苦了脸,双手抱住自己做弱小无辜状。
“最坏也不过再封印一次,也没什么。”蓝忘机不以为意。
“对了,思追说你不让他跟去?为啥?”魏无羡问道。
蓝忘机道:“嗯,小孩子看这些做什么。”
魏无羡失笑:“小?不小了,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在射日之征的战场上了。”
蓝忘机略一皱眉:“此一时彼一时。”
“哎呀呀,”魏无羡一敲桌面,痛心疾首状,“你们蓝家的教育什么都好,就是不肯让弟子们多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好像生怕被玷污了似的,这不好,这是溺爱啊溺爱。”
蓝忘机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终于点了头,仍是不遗余力地纠正他道:“是我们。”
魏无羡服了,小鸡啄米状点头:“我们,我们家。”
问灵番外 朔月 11
朔月 11
当晚蓝忘机召来景仪思追外加济晏,再加上蓝曦臣,听魏无羡讲解了一遍流程和阵法,做了一下预演。
蓝忘机就抱着小黑兔坐在一边当背景板。
几人都甚是惊奇,从没见识过这等天马行空的想法,连蓝曦臣都有些迷惑了,这又是鼎炉,又是以魂养魂,又是灵心镇魂又是渡化问灵,也只有这两个条框外的灵道鬼道集大成者能想得出来了。
蓝济晏是头一回跟魏无羡正经打交道,也最是受到震撼的一个,真想不到含光君的道侣竟然是这样儿的,夷陵老祖竟然是这样儿的,冷峻沉默的含光君心爱之人居然是这么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一个人,魏无羡身死之时他还只是孩童,即便长在云深不知处,也...
朔月 11
当晚蓝忘机召来景仪思追外加济晏,再加上蓝曦臣,听魏无羡讲解了一遍流程和阵法,做了一下预演。
蓝忘机就抱着小黑兔坐在一边当背景板。
几人都甚是惊奇,从没见识过这等天马行空的想法,连蓝曦臣都有些迷惑了,这又是鼎炉,又是以魂养魂,又是灵心镇魂又是渡化问灵,也只有这两个条框外的灵道鬼道集大成者能想得出来了。
蓝济晏是头一回跟魏无羡正经打交道,也最是受到震撼的一个,真想不到含光君的道侣竟然是这样儿的,夷陵老祖竟然是这样儿的,冷峻沉默的含光君心爱之人居然是这么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一个人,魏无羡身死之时他还只是孩童,即便长在云深不知处,也难免听多了些杀人不眨眼可怖至极的刻板传说,如今跟真人打交道,着实落差有些大,再听他解说修复灵识的法门,只能叹一句,同含光君一般,都是天纵奇才。
思追瞥见小黑,忽而福至心灵,问道:“小黑莫不是……实验的鼎炉?”
魏无羡嘿嘿一笑:“可不是嘛,这可是从小黑身上得到的灵感,我试试这养的一丝魂儿听不听我的。”
思追默默捂脸,我误会您和含光君了。
第二天冥室起阵,蓝氏诸人起灵心镇魂阵,蓝忘机以伽蓝音唤起了霜华的剑灵,将锁灵囊中晓星尘的灵识碎片尽数导入霜华剑中,随后在陈情的指引下,阵法之力注入霜华剑,催动剑灵之力一点一点将晓星尘的灵识修补成形。
阵法持续了一整天,霜华剑明明灭灭,终于在掌灯时分光芒大盛起来。
宋岚扑上前去,跪在霜华剑前,发出“嗬嗬”之声,难抑激动。
晓星尘魂体已成,宋岚唯余一言未竟,却有口难言。
蓝忘机见状,示意蓝曦臣带其余人暂时回避。忘机琴与陈情笛再起,竟使宋岚被封禁在凶尸躯壳中的一魂一魄暂时离体,以通灵阵使宋岚与晓星尘以魂体沟通。
这是蓝忘机与魏无羡新研究的阵法,混合了问灵与共情之术,使得通灵阵中的魂体能够自由交流。
灵体交流已无需言语,魏无羡与蓝忘机并没有听到宋岚和晓星尘具体说了些什么,只见霜华剑柔光隐隐,时明时暗,仿佛轻声絮语。
不知过了多久,冥室的门开了,蓝忘机和魏无羡出来,冥室里的阵法消散,风云归寂。
蓝曦臣问道:“怎样?”
蓝忘机道:“晓星尘道长的魂魄已重入轮回,只是……宋道长欲请同归。”
冥室灵火,以焚残躯。
晓星尘已去,尘世再无牵念,长生于宋岚也不过是一种惩罚。
蓝氏诸人从宋岚所请,以冥室灵火送他与晓星尘同归。
凶尸已死,不能再死一回,一魂一魄禁锢躯壳,通灵阵也只解得一时,若要彻底解脱,唯有烈火焚之,灰飞烟灭。
烈烈火光中,思追轻声问魏无羡:“宁叔也和宋道长一般,是不老不死的,是吗?”
魏无羡默默点了点头。
思追便不再问了。
生人与凶尸也并无不同,只要还有灵识,便总是为这尘世间的人事牵念而活,修仙所求,又何尝是长生本身呢?若有朝一日这世上亲人爱人皆不在了,温宁还会一个人游荡在这世间吗?
魏无羡知道思追是由宋岚想到了温宁,心下也有些怅然,让温宁恢复意识变成鬼将军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想那么多,这次回来之后意外发现温宁还在,这才想到要如何安置的问题,幸而还有思追,要不然他还真有点不敢问温宁是否还愿意在这无亲无故的世间游荡。自己固然可以护着他,但却不是能陪他分享余生的人,一具人人畏惧的凶尸,却锢存了一个善良柔软的命魂,又能在这世间消磨几时呢?
蓝忘机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宋道长者,已无生死忧惧,去留由己心,已得大自由。”
思追知他说宋岚,亦是对自己说温宁,轻轻应了个“是”。
箫声奏罢安魂曲,蓝曦臣忽道:“去了便是去了,再入轮回,下一世,已无此世记忆,如何还能算是同一人?能把握的,唯一世而已。”
景仪和思追他们都微微一怔,蓝曦臣这话,却和蓝氏一向崇尚的因果轮回,看淡生死的佛理有些格格不入了。
蓝忘机神色微动,还未说什么,魏无羡已大力赞赏道:“说得对说得对,这辈子想做的事就赶紧去做,可千万别指望轮回啊下辈子什么的,那都是安慰自己的。”
蓝济晏居然认真问道:“夷陵君,死去的人真的不会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吗?您不是还记得……”
魏无羡一摊手:“我也没入轮回呀,还真没法以亲身经历告诉你。”
宽大的衣袖遮掩下,蓝忘机紧紧攥住了魏无羡的手。
即便往来过三界,证过阴阳人鬼的神通,此一世,仍存生死忧惧,唯愿常世尽相守,往生亦无憾。
送走了晓星尘与宋岚,经过一遭生死,所有人心头都有些沉重。
蓝忘机与魏无羡和蓝曦臣一道将霜华与拂雪同葬于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剑冢。
从冥室起阵开始,蓝忘机就觉出蓝曦臣的恍惚,此时见他久不离去,便问道:“兄长在想什么?”
蓝曦臣攥紧了裂冰,苦笑:“你让我自私些,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了,宋岚和晓星尘道长都平静归去,我是不是也该放手不强求?归阴易,还阳难,是也不是?”
蓝忘机道:“是,可兄长方才还说,只求此世。”
蓝曦臣轻声道:“同归,于此世也是圆满。”
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一把抓住蓝曦臣的手腕,手劲儿大得几乎要捏断骨头:“兄长!”
观音庙中蓝曦臣向金光瑶走去的那一刻,蓝忘机心头也有一瞬间的荒谬惊惧闪过,蓝曦臣竟是愿意与他同死的!那一刻或许是蛊惑,或许是冲动,又或许是恍惚,可时至今日蓝曦臣竟也还没完全打消这个念头。若他劝蓝曦臣的顺心意竟是顺去了这个方向,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蓝曦臣被他捏得吃痛,微微皱眉,从蓝忘机的力道里也觉出他的紧张来,微微摇头,叹息着拍了拍弟弟的手臂安抚道:“别怕,我不会的,我保证。”
蓝忘机这才微微松开了点。
蓝曦臣道:“我只是……只是不知,是否是我一厢情愿,他未必愿意。忘机你当年不愿行夺舍之术,不也是……”
魏无羡本是站在一边听没打扰,听到这一句似乎跟自己有关,忽然耳朵竖起来,追问道:“不也是什么?”
蓝忘机道:“我去看过你,以为你不肯醒来,是不愿归来此世,不敢强迫你,谁知……”
魏无羡恍然大悟,陈情一敲手心,对蓝曦臣道:“对嘛!你看,以己度人是大谬!我要是早知道有人等我爱我,还有这么好的日子在等着我,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可你们没人问过我呀!依我看,大哥你应该去跟金光瑶还有赤锋尊的魂魄好好谈谈,要是愿意,皆大欢喜,不愿意或者谈不拢,再谈其他,你说对不对?”
蓝曦臣道:“就像方才的……通灵阵?”
魏无羡点头道:“不错,此阵可以将你的灵识暂时抽出,让阵中的灵体交流,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不如好生坐下来谈一谈,死过一回的人不会那么暴躁冲动啦,相信你们肯定有不少话说。”
蓝忘机亦道:“后天清谈会,我替兄长去,和聂宗主谈谈。”
蓝曦臣点点头,知道此时不宜自己出面,亦说不上话,既然知道了聂怀桑一直在试图复活聂明玦和向金光瑶复仇,这些年一声声的二哥三哥自然是貌合神离的伪装,再见面说聂明玦的事只凭添尴尬,不如让蓝忘机去,便点点头:“多谢。”
回静室的路上,魏无羡一直牵着蓝忘机的手,知他方才被蓝曦臣吓得不轻,边走边安慰道:“放心啦,你哥不会做那种事的。”
“你怎知?”蓝忘机郁郁道,“他想过。”
“那你不得伤心死,你哥怎么舍得。”
蓝忘机一怔。
魏无羡轻笑一声:“你们蓝家兄弟,都是想旁人多过想自己的,再怎么让你们放肆自私也出不了圈的,没有做祸水的天赋。”
蓝忘机默默想了想,觉得魏无羡说的确有几分道理。
身后裂冰的箫声间断传来,魏无羡忽然问道:“我一直很好奇啊,为什么你家大多数人都习琴,你哥却习箫?”
蓝忘机答道:“其实兄长以前也习琴的,我这张琴,原本是兄长的。”
“咦?”魏无羡奇道,“我还以为这琴和你同名,本来就是你的?”
蓝忘机微微摇头:“我那时还小,并未取字,是兄长将琴给了我,才取字与琴同名的。”
魏无羡道:“那他为何要把琴让给你,又转习了箫?”
蓝忘机却抿唇不答了。
“哦——我猜猜,”魏无羡拉长了声音,一敲手心,“一定是觉得你琴上天赋比他高,索性成全了你,可修琴比不过你又挺丢面子的,干脆换一个乐器,是也不是?”
魏无羡猜得半分不错,那时为了忘机琴的事,还未取字的蓝湛与蓝曦臣闹了好一阵别扭,死活不肯收,有小半年没碰琴,还差点将琴砸了,被蓝启仁狠狠罚了一顿,直到后来取字忘机,蓝曦臣又得了裂冰,才算是尘埃落定。
蓝忘机侧头幽幽看了魏无羡一眼,未置可否:“你为何做此想?”
“哈,做哥哥的嘛,可不得处处让着弟弟,也不难猜,”魏无羡嘿嘿一笑,点点蓝忘机,“你没做过哥哥,这就不懂了吧。”
蓝忘机一转念,便知魏无羡是给谁做哥哥做出的经验,脸色有些不虞:“这等没心没肺的弟弟,不要也罢。”
魏无羡不以为忤,揭过不谈,只笑叹:“看来蓝老先生说得没错,二哥哥,你还真是被宠大的。”
“是,”蓝忘机点头承认,“从小,所有的好东西,兄长都会留给我。所以兄长无论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帮他得到。”
魏无羡“啧啧”两声:“真是别人家的弟弟,羡慕不来啊。”
问灵番外 朔月 03
朔月 03
蓝忘机环顾了一圈,寒室里从未有过这般乱糟糟的,案上堆满了各种信笺文书还有画稿,还有些散落在地,还有些被揉成一团过又重新展开,是谁的也不用说了。
杯中残茶早已凉透,壶里的茶叶都干了,也不知是哪天的了,饭菜许是昨日送来的,分毫微动,都放糊掉了,屋里一个火盆也没点,冷得像冰窟窿一般。
微叹了一口气,蓝忘机俯身将地上四散的文稿都一一捡了起来收好,分门别类地归在案上,将残羹端了出去放在门口等门人来收,转回身来又点起了火盆和茶炉,终于让寒室恢复了一点人气。
蓝曦臣一动不动地坐在蒲团上,漠然看着蓝忘机不紧不慢地做着些收拾屋子的活计,一副...
朔月 03
蓝忘机环顾了一圈,寒室里从未有过这般乱糟糟的,案上堆满了各种信笺文书还有画稿,还有些散落在地,还有些被揉成一团过又重新展开,是谁的也不用说了。
杯中残茶早已凉透,壶里的茶叶都干了,也不知是哪天的了,饭菜许是昨日送来的,分毫微动,都放糊掉了,屋里一个火盆也没点,冷得像冰窟窿一般。
微叹了一口气,蓝忘机俯身将地上四散的文稿都一一捡了起来收好,分门别类地归在案上,将残羹端了出去放在门口等门人来收,转回身来又点起了火盆和茶炉,终于让寒室恢复了一点人气。
蓝曦臣一动不动地坐在蒲团上,漠然看着蓝忘机不紧不慢地做着些收拾屋子的活计,一副打算跟他作持久战的架势,略有些烦躁:“你要说什么就说,弄这些作甚?”
许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蓝曦臣声音有些暗哑,甚至对自己的声音感到了一丝陌生。
“我冷。”蓝忘机理直气壮地拨弄着火炉,简单弄了两杯热茶过来,端到蓝曦臣身旁的案上,顺势坐下,也在思考着怎么开口。
蓝曦臣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不好得超出蓝忘机的预料。本来他真是打算进来禀告过成礼的事就走的,但现在改了主意,方才慢条斯理地收拾屋子,也是在一边思考说什么说多少怎么说的事。
劝人这件事蓝忘机并不擅长,但一来蓝曦臣需要的并不是劝,二来蓝曦臣在想什么,其实蓝忘机极之清楚,一方面是过来人感同身受,一方面来自共感,蓝曦臣自囚于此,并不是哪里想不开,而是太明白,明白所以无奈,清醒所以意难平,他需要的不是劝慰,而是一个宣泄的缺口,可他做了太久的完美宗主了——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怎样都不能。二十年家主的身份仿佛一个密不透风的壳子,把他严丝合缝地扣在里面。闭关自囚,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反抗了。
蓝忘机不会劝人,但他是个解决问题的行动派。
坐到蓝曦臣对面,蓝忘机静静问道:“兄长有何意难平,不能与忘机说么?”
蓝曦臣不言不动。
蓝忘机哪壶不开提哪壶:“兄长曾经与我说,你与敛芳尊,并不如我与魏婴一般?”
蓝曦臣仿若未闻,只有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在强自按捺着什么。
蓝忘机又道:“兄长还曾与我言,要时刻记得我是姑苏蓝氏的嫡脉顶梁,不是他魏婴一个人的。”
言下之意很明白——原话回赠。
蓝曦臣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微微攥紧了拳头。
蓝忘机还待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被蓝曦臣下了禁言术——蓝曦臣让他闭嘴!
蓝忘机也没恼,他被蓝曦臣下禁言也不是第一回了,反正这天底下能让他言行放肆的,又能让他闭嘴的,除了蓝曦臣也没别人了。
并不急着解开禁言,蓝忘机安之若素地化出琴来,反正不能开口说话,用琴语也是一样的。
凝神拨了几下弦,蓝忘机以琴语送入蓝曦臣的识海:“敛芳尊杀父杀子,兄长早就知道。”
蓝曦臣终于勃然作色,怒道:“够了!”
蓝忘机还待再拨弦,被蓝曦臣灵力灌注的拂袖一挥荡开了去。
蓝曦臣谦谦君子了半辈子,从未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他怒视着蓝忘机哑声道:“是!他借我手害死了赤锋尊!他杀父杀妻杀子五毒俱全!我纵容他包庇他还被他耍得团团转!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我为民除害有何意难平?有何意难平?有何?!”
说到后来,声音已嘶哑地不成调。
蓝忘机静静听着,抬手轻挑了几个音:可你还是喜欢他。
蓝曦臣怔怔退了两步,惨笑道:“没错,我自甘堕落,我冥顽不灵,我执迷不悟,偏就喜欢这么个十恶不赦之徒,我哪是什么君子,更不合该做什么宗主,这宗主做的到底有何意趣?”
蓝忘机心念所感,忽觉有异,抬眼一望,只见蓝曦臣眼中血丝密布,眼角微红,衣袍鼓荡,无风自动,宛如修罗,竟是个走火入魔的征兆。
自从观音庙那一夜过后,蓝曦臣整个人的神魂就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这辈子全部的理智教养道义告诉他金光瑶如何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半是无法遏抑的欲念在刺出那一剑之后才铺天盖地汹涌而来;金光瑶仿佛也变成了很多个交错明暗的幻影,一个是观音庙里说着那些狠毒的话,亲口承认如何利用他的小人,一个是这么多年时常左右相伴秉烛夜话的巧笑身影,一个是云萍城里捡到一身落魄的他的温柔少年孟瑶,最后所有的影子都化为观音庙里那个一身是血惨笑着推开他,说‘这辈子唯一没想害过的人就是你’的决绝身影。
身边每个人都想要他开口说点什么,可他能说什么呢?金光瑶最后的影子定格在他心头烙出血来,蓝曦臣直到此时才理解了蓝忘机当年种种魔障执拗,原来他们兄弟都是这么后知后觉的傻,非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能明白。可蓝忘机敢堂堂正正地说出口,也能堂堂正正地说出口,他却连说都没法说出口,人都是他亲手杀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他意难平?
这个宗主的壳子告诉他他应该把这件事深藏心底当做没发生过,甚至还做得好做得对,大义灭亲替天行道,还替蓝氏洗清了勾连的嫌疑,他应当沉痛地参加完封棺大典,回来彻底忘掉那个众人口中的恶人小人,继续好好地做他的宗主。可另一个声音不允许他这么做,不允许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当过鸵鸟,他知情很多事,他是帮凶,他是小人,他还是个蠢人笨人,无药可救,他还是自作作受的凶手,没有任何人可以推责,就是他自己,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蓝曦臣整个人都快要撕裂成两半了,只有最后一丝理智死死拉住他,沉默,已经是他最后的冷静手段。
可蓝忘机偏偏要揭开它。
很多具体的事情,蓝曦臣甚至没有跟蓝启仁透露过,但是蓝忘机都知情,最后这整件事也是蓝忘机在他的默许下一手翻出来的,是以现在蓝忘机来撩拨,那是一踩一个准。
蓝忘机见势不对,立刻上前,并指成诀,点住蓝曦臣的眉心,灵力一贯而入,横插进蓝曦臣灵脉里乱七八糟的灵力中去!蓝曦臣修为何等高深,灵力比蓝忘机更胜一筹,这般走火入魔的情形也更加凶险,蓝忘机一面以灵力与蓝曦臣相搏,导气归脉,一面凝神召琴自鸣,以伽蓝音助之,平定蓝曦臣体内翻腾的气血。
不知过了多久,蓝曦臣呕出一口逆血,灵台微微一清,终于从血色狂乱中清醒过来,入眼的却是一片雪白的柔软衣料,混着淡淡的檀香和药香,一怔之下才反应过来,他竟被蓝忘机整个拢在怀中,还能听见他清晰的心跳声。
蓝忘机笔直的跪坐在蓝曦臣对面,冬日宽大柔软的袖袍将蓝曦臣整个包裹起来,就像蓝曦臣从前对他的那样,把蓝曦臣整个人拢在自己胸前,抱住了他。
自从和魏婴有过了各种亲密接触,一向拒绝与他人触碰的蓝忘机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喜欢拥抱,喜欢亲密接触,因为拥抱真的是一个可以传递力量与安心的方式。
禁言的时限早已过了,蓝忘机拢着自己的同胞兄弟,静静说道:“兄长不必无坚不摧,不必十全十美,不必大公无私,有忘机在,兄长想怎样都可以。”
蓝曦臣忽然流下泪来。
他是长子,是长兄,是家主,是仙首,是身边所有人的依靠,他不能优柔不能脆弱不能失态不能出错,他必须强大,不能向任何人示弱,也早就忘记了如何向人示弱求助。
所幸,如今他还有一个真正无坚不摧、脊骨顶得起天地的弟弟。
蓝忘机觉出衣袍微湿,心念亦觉出蓝曦臣的松动,微微松了一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声音不带多少情绪:“本不想这么早告诉兄长的,但看兄长自困至此,还是先报备一声。”
蓝曦臣回过神来,心下“咯噔”了一下,这才回过味来刚才蓝忘机说想怎样都可以,心下不由狂跳起来,指的是什么?
蓝忘机继续就事论事,很冷静地说着些石破天惊的话:“敛芳尊魂魄并未消散,而是被赤锋尊的凶尸禁锢棺中,若能使得赤锋尊魂体重塑送入轮回,怨念消散,便能解了禁制。敛芳尊尸身亦完好,重召并非不可能。”
蓝曦臣抓着蓝忘机的小臂慢慢后退了一些,呆若木鸡地看着弟弟。
蓝忘机淡然道:“兄长不必这么看我,没什么禁不禁的,兄长能为我做的,我也一样能为兄长做。”
蓝曦臣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问:“如何……重塑魂体?”
聂怀桑前前后后搞出这么多事情,蓝曦臣也是清楚前因后果的,最想要的无非就是将聂明玦破碎的灵识修补起来重召,实在做不到这才退而求其次让凶手陪葬。聂怀桑搞了十几年都束手无策的事,蓝忘机又要如何做到?
蓝忘机如实回答:“我和魏婴正在研究,已有眉目,还需验证。”
蓝曦臣默然无语,是了,如今这是两大鬼道宗师聚了头,‘没什么不可能’还真不是胡说。
蓝忘机又道:“聂怀桑那边,我去说。若是行不通倒也罢了,兄长莫怪,但若行得通,还需兄长有个主意。”
信息量太大蓝曦臣一时已经无法处理,只能顺着他问道:“什么?”
“若行得通,兄长是否打算唤醒敛芳尊,又打算如何安置?”
蓝曦臣再度沉默了。这正是当初他向蓝忘机提议时蓝忘机拒绝的考量,如今又落回了自己头上来。金光瑶当真可以唤回的话,他可愿意重活一世么?能放下前世种种么?又能被种种因果放过么?又能不记恨自己这个手刃他的仇人么?自己又如何能护得住他?他又可愿意被自己庇护么?又如何对其他人交待呢?
蓝忘机见他不答,也不急于得到答案,又说起另一件事,也本是今天原本要说的正事,声音终于微微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柔软:“兄长,我与魏婴已定下本月十六成礼,你会出席么?”
事已至此,蓝曦臣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轻轻点了点头。
蓝忘机便托着蓝曦臣起身,将他往卧房里引去,在榻上安置了,干脆地告退。现在蓝曦臣才真是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想想,而且蓝曦臣毕竟的长兄家主,宣泄一时的软弱也罢了,该有的体面和恭敬还是要留有余地,逼迫的过分,就欺人太甚了。
打开寒室的门,蓝忘机微微一怔,发现蓝启仁和魏无羡都站在廊下,见出来的是蓝忘机,都迎上来。
原来方才寒室里剧烈的灵力波动和琴声已惊动了不少人,蓝启仁听出是蓝忘机在里面,便把人都遣散了去,也不敢轻易进去,只和魏无羡在门口等着。
蓝忘机对蓝启仁微微点头:“没事,我去请蒲存君来看看。”
蓝启仁道:“你们……谈得如何?”
蓝忘机想了想,用两个字总结:“挺好。”
魏无羡拉住他:“你没事吧?”
“无碍,”蓝忘机眉眼微微弯了个弧度,“方才兄长已答应我,成礼那天,兄长会出席的。”
问灵番外 河流 07
我滴天哪点个题可真不容易啊,写了这么长才成功点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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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追犹豫了一下,觉得魏前辈的话还是要听的,不雅正就不雅正吧,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也飞身上了屋顶。
魏无羡看着他踩着瓦片过来缩手缩脚战战兢兢的模样,笑道:“思追儿啊,你不会是第一次爬房顶吧?”
思追:“……魏前辈,我……是啊……”
“啧,果然,当蓝湛的弟子真可怜,被家规管得七晕八素了吧。”魏无羡瞧着他直乐。
思追苦了脸...
我滴天哪点个题可真不容易啊,写了这么长才成功点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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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追犹豫了一下,觉得魏前辈的话还是要听的,不雅正就不雅正吧,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也飞身上了屋顶。
魏无羡看着他踩着瓦片过来缩手缩脚战战兢兢的模样,笑道:“思追儿啊,你不会是第一次爬房顶吧?”
思追:“……魏前辈,我……是啊……”
“啧,果然,当蓝湛的弟子真可怜,被家规管得七晕八素了吧。”魏无羡瞧着他直乐。
思追苦了脸过来,在魏无羡身边坐下:“可不是么,才领了十遍《上义篇》。”
“连你也会被罚抄?”魏无羡大笑,“你又犯了什么错?”
“我……”思追默默地想我这是犯上不敬,僭越师长,说出来可就更惨了,只得苦笑,“魏前辈您可别问了,再问我又得多抄几遍。”
魏无羡乐得不行:“看来这世道变得虽快,你们姑苏蓝氏的教育方式倒是万年不变,来来来,陪我一醉解千愁。”
思追赶紧摆手:“家规有云——”
“云深不知处禁酒嘛——我知道,”魏无羡打断他,“可你家含光君也喝过不止一回了,静室还藏着酒呢,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我知道,那酒……”思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含光君有时头疼,那酒是镇痛用的。”
魏无羡一愣,没想到这么回事,追问道:“头疼?为何?”
思追在脑子里过了三圈,感觉这个应该不在不能说的范畴,便低声解释道:“有时含光君精神消耗太过,便会头疼,非得用酒醉倒了睡过去几天才好。”
魏无羡皱了皱眉,蓝忘机是何等坚忍的人,什么样的头疼才得用这么极端的法子镇痛,精神消耗太过?联想到今日义城渡化的那一遭,魏无羡有点明白了。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只递了一坛酒给思追:“来来来,喝吧,这儿又不是云深不知处,听我的,不喝酒,是不会长成的男人的。”
思追一想也是,再说了,这是魏前辈让他喝的,含光君总不能罚魏前辈抄家规吧,于是大着胆子接过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差点被呛死,好辣!
魏无羡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惊奇道:“难不成你还真是第一次喝酒?太乖了吧?”
思追红了脸,不知道是被酒气冲的还是不好意思:“晚辈……确实是,咳咳,第一次喝酒,好辣啊,这么苦,有什么好喝的?”
“哈,酒中妙趣,多喝几次才能晓得。”魏无羡支额仔细观察了思追一会儿,下结论,“啧,你居然不是一杯倒,看来确实不是蓝湛亲生的。”
思追刚缓过来又差点被他呛住,猛咳了几声,才低声答道:“晚辈的确不是蓝氏亲眷,我是蓝氏收养的孤儿。”
魏无羡一怔:“啊,对不住,我不知道。”
思追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我从记事起就在云深不知处了,含光君说我是孤儿,我倒没什么孤儿的感觉。”
魏无羡笑笑:“是啊,还有人能罚你抄书,是件幸福的事。”
思追点头表示同意。
魏无羡掐指一算,奇道:“你说你从小就跟着蓝湛,难不成蓝湛还会带孩子?给你换尿布,喂饭,讲故事,哄睡觉不成?”想着想着自己先笑得仰倒了,乐不可支地脑补了一下蓝湛带孩子的画面。
思追脸红了一下,解释道:“不会,小时候有育幼房的麼麼照顾我衣食住行,含光君,会教我读书写字,练琴习武,还会给我买东西,也……也会弹琴哄我睡觉的。”说到最后一句声如蚊蝇。
“蓝湛弹琴哄你睡觉?”魏无羡笑得不行,“伽蓝音还是问灵?难不成他会弹摇篮曲?”
“我……我不记得了。”
“做蓝湛的弟子是不是很无趣?就他那整天板个脸没表情的,”魏无羡模仿了一下“面无表情”这个表情,逗得思追直笑。
“不会啦,小时候我就和兔子玩,再说含光君其实——虽然面上不大看得出来,但其实含光君是很温柔的人,魏前辈不觉得吗?”
魏无羡看着他笑:“哟,蓝湛他是怎么温柔对你的?”
思追被他笑得窘迫,不好意思答,干脆拿起坛子又喝了一口酒,从喉咙一直辣到胃里,真个酸爽。
魏无羡给他鼓掌:“不错不错,这才像个男人!”
思追虽然不是一杯倒,但毕竟从没喝过酒,这会儿灌了几口下去也有些上头,舌头也有点打结,对魏无羡举了举酒坛:“敬——敬您一杯。”
魏无羡教导他:“敬人酒要有由头,没人教过你吗?来个祝酒词我听听?”
思追歪头想了想,笑了:“谢谢您,谢谢您让含光君这么开心,敬您!”
魏无羡听了倒有点笑不出来了,跟他碰了一下,喝了这一口,问他:“你不是一直跟着他么,看他过得苦兮兮的,也不劝劝他?”
“劝不了啊,”思追一摊手,“我是晚辈,怎么劝?只有您能劝,哦不对,没事,您回来了,不用劝,就好了。”
魏无羡骇然笑道:“不会吧,我有这么重要?你家含光君这些年不会混得这么惨吧,连个朋友都没有?”
“朋友?”思追躺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掰着手指想了想,摇头,“没有,含光君没有朋友,大家都敬他,怕他,除了泽芜君,没人能劝他。”
魏无羡默然,又灌了一口酒,问思追:“那,蓝湛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思追笑起来:“啊,那个,《夷陵老祖秘闻录》啊,您看过吗?”
魏无羡掏掏耳朵:“啥玩意儿?”
“有一次,我买了一本《夷陵老祖秘闻录》,上面讲了您的生平,被含光君看见了,含光君就很不高兴,说它写的不对,就给我讲了一遍您的生平,我记得可清楚了。”
“哦?”魏无羡饶有兴致地问,“蓝湛怎么说我的?”
思追努力想了想,摇头:“含光君没评价您,只是跟我说了您做的事,让我以后慢慢想。”
“那你可想出什么来了?”魏无羡喝了一口酒,问道,“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邪魔外道?”
思追歪头看着他,带着几分醉意摇了摇头道:“含光君教导我,不知全貌,不可置评,不可妄断他人。魏前辈,您的是非功过,晚辈是没资格评说的。不过晚辈觉着,您和含光君一样,都是坦荡的人。”
魏无羡笑笑,也跟他碰了一下:“敬你。”
思追也学得很快,回道:“敬什么?”
魏无羡微笑:“敬你家含光君,把你教得很好。”
思追笑开了,跟他碰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抓着身下的瓦片口齿不清地说道:“您,您特别好,您陪陪含光君吧,陪陪他……”
“思追!你——天!你在干什么呀!”景仪站在院中,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屋顶上喝酒的两人。
“呃……景仪啊。”思追揉揉太阳穴坐起来。
“你——哎!你快下来,含光君说,让你把《雅则篇》和《上义篇》各抄十遍!”
思追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酒醒了,慌乱地看了一下左右,只看到魏无羡笑吟吟地瞧着他。
“哎呀!魏前辈,你害死我了!”思追一跺脚,赶紧爬起来从屋顶上下去,落地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被景仪一把捞住。
“我天,你喝酒了?你你你……你这是想被含光君罚死吗?”
“嘘——”思追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说,谁知道,走了走了。”
景仪无语望天——就是含光君让我来赶你回去抄书的好不好?
魏无羡含笑看着两人走了,又喝了一口酒,身边轻飘飘落下一人,魏无羡头也不回,举了举手中的酒坛:“陪我喝酒不?”
蓝忘机把一床毯子盖到他身上,在他身边坐下,摇了摇头:“不喝,入冬了,夜里凉,别着了风寒。”
魏无羡笑:“别怕嘛,不会套你话的。”
蓝忘机沉默了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
魏无羡见他真喝,赶紧把酒坛抢回来藏好:“别别别,没想灌醉你,多胜之不武啊。嗳对了,你可别再罚思追儿了,是我拉他陪我喝酒聊天的,你就饶了他这回吧?”
蓝忘机不置可否,淡淡道:“这孩子,愈发不像话了。”
“哪有哪有,你这小弟子很可爱啊,你教得挺好的,真没发现你还有带孩子的天赋呢,你教出来的居然不是个小古板,可真是奇哉怪哉啊。”魏无羡大笑着喝了一口酒,又叹了口气,“要是阿苑还活着,也该是这般年纪了,哎你还记得阿苑不?”
蓝忘机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思追的魂印已解,可一直没有记起前事,蓝忘机不确定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好不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能答道:“记得。”
“若是阿苑还活着,也该是这个年纪了,和我们射日之征时差不多大了,真是,”魏无羡仰头灌了口酒,“射日之征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都已经是上辈子了。”
射日之征,真的已经很远了,但于魏无羡而言,确确实实也没过去几年。蓝忘机侧头专注地看着魏无羡,一场大梦醒来,他还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少年,而自己却已经被岁月的洪流推着向前走了十六年。
魏无羡感受他的注视,也偏过头来,在房顶上侧躺着支着头,对蓝忘机道:“蓝湛啊,我觉得你变了,以前虽然你也不怎么说话,可不像现在这么能藏得住话啊,你家小徒弟还说你坦荡呢。”
蓝忘机:“……你想听什么?”
“你为什么碰鬼道?”魏无羡已经微醺,声音懒懒的,问得却直截了当,“剑道你都已经够厉害的了,有什么理由修鬼道?”
“你呢?你又为什么?”蓝忘机反问道。
这个问题他当年就问过魏无羡,魏无羡当时不能答他,现在依旧没法答,只得苦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原因我不能说。”
蓝忘机点点头,答道:“我好奇。”
“好奇?”魏无羡做了个悚然的表情,“蓝二公子,含光君,你居然会对这等邪门歪道好奇?你被夺舍了?”
“邪门歪道?你这么觉得?”蓝忘机淡淡看了他一眼。
“嗐,”魏无羡一挥手,“都这么说嘛。”
“对不起。”蓝忘机突然道。
魏无羡:“啊?”
“当时我劝你的那些话,都是不痛不痒的纸上谈兵,对不起。”蓝忘机认真道歉,“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么说你。”
魏无羡眨眨眼:“啊?”
蓝忘机抿了抿唇角,也在屋顶上躺了下来,仰面看着一天繁星。
魏无羡低笑:“蓝湛啊,你可真是变了,我都快不认识了,鬼道宗师?嗯?居然没被逐出家门,也没被仙门百家追杀?你怎么做到的?”
蓝忘机转脸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当然,我好奇死了。”
蓝忘机继续仰头看天,声音却多了一丝冷酷:“其实也没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群木成荫,则风不敢摧罢了。”
魏无羡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不太敢相信这是蓝忘机说的话,小心翼翼地确定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你,跟我?鬼道双仙?群木成荫?”
“不止,还有姑苏蓝氏。”蓝忘机淡淡道,“以后没人敢随便欺负你。”
魏无羡被震得说不出话来,这话居然是从蓝忘机口中说出来的,还不由得他不信,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鬼道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魏婴,你别拒绝。”蓝忘机定定地侧头看他,“莫再作那孤勇之人,得势得助,才能真正顺心意,既无愧于心,亦不负师友。”
魏无羡呆呆地望着蓝忘机,连酒都忘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低低苦笑:“是啊,前世结局,皆因一腔孤勇,不审时势,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想不到重活一世,最后站在我身边的人居然是你,还得了姑苏蓝氏这么大的靠山。蓝湛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蓝忘机缓慢地眨了两下眼,轻声道:“魏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魏无羡眨巴眨巴眼睛,赶紧仰头数星星,把眼里的东西眨巴回去,这可太丢人了。
“蓝湛啊,你可真是变了!你以前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魏无羡数着星星控诉他,“啧,我发现你世故圆滑了!”
“嗯。”蓝忘机平静地承认,“你没变,我老了,世故圆滑多了。”
“嗳,瞎说瞎说,”魏无羡胡乱摆了一下手,“你才多大,装什么老气横秋。”
“年近不惑,如何不老,思追都这么大了。”蓝忘机陈述事实。
魏无羡张了张口,没出声。修为可以让他们驻颜常在,却不能真个儿抵挡岁月的流逝,看着故人容颜一如往昔,他时常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只有在长大的孩子们身上,才恍然惊觉真的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
自己一觉醒来,仿佛被故人遗落在了河流的彼岸,虽然近在咫尺,中间却隔了十六年的逝水,怎么也够不着。
夜已深了,连街上的夜市都已经收摊,人流渐渐散去,喧声渐悄,天地寥落,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魏无羡不知何时睡着了,被蓝忘机轻轻抱回了屋里去。
问灵番外 河流 06
大可爱们情书一定要敲我一下,否则圈我经常漏掉看不到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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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 06
送魏无羡上了城楼,思追就默默退下了,他可不想围观魏前辈和含光君说什么。
蓝忘机自然看到他们上来了,只询问地看了一眼魏无羡。
魏无羡听他弹了几遍伽蓝音,早已将调子听熟了,此时举起竹笛,合上了琴音。
要知道蓝忘机此时以伽蓝音渡魂,并非是单纯的安魂曲,而是调用了城中的怨气与灵气,与成百上千的魂灵沟通,半是灵道半是鬼道,可不止是弹个曲子而已,其他人中途插进来,其实是有点危险...
大可爱们情书一定要敲我一下,否则圈我经常漏掉看不到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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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 06
送魏无羡上了城楼,思追就默默退下了,他可不想围观魏前辈和含光君说什么。
蓝忘机自然看到他们上来了,只询问地看了一眼魏无羡。
魏无羡听他弹了几遍伽蓝音,早已将调子听熟了,此时举起竹笛,合上了琴音。
要知道蓝忘机此时以伽蓝音渡魂,并非是单纯的安魂曲,而是调用了城中的怨气与灵气,与成百上千的魂灵沟通,半是灵道半是鬼道,可不止是弹个曲子而已,其他人中途插进来,其实是有点危险的,一个弄不好还会被带迷了心神走火入魔。
但蓝忘机没有阻止魏无羡。
魏无羡虽然此时灵力低微,但毕竟是鬼道开门立派的源流,听了一会儿已经听出些门道,此时合进去,并无半分不谐。
笛声追着琴声去,幽幽相依,絮絮相抚,怨气与灵气纠缠流动中,听召之冤魂一一去往轮回往生,渡化愿力大盛,城中白雾倏忽消散,直叫下面一群小辈看得听得瞠目结舌。
魏无羡中途插入安然无恙,反倒是蓝忘机心下大怆,琴音都有些不稳了。魏无羡能合他的曲,助上他的力,自然是因为可以共鸣,蓝曦臣能助他他不奇怪,毕竟兄弟连心,可魏无羡却不是凭着这个,而是真的能解曲意,共情和鸣。夷陵老祖罪己渡魂,还有多少幽魂敢不听召?
魏无羡的笛声不仅抚魂,也在抚操琴之人,殷殷相劝之意勾得蓝忘机心下萌生了停歇的念头,但此时城中尚有一部分直接受薛洋那枚伪阴虎符控制的傀儡实在不可渡化,蓝忘机划弦一抹,伽蓝音仍是伽蓝音,曲风却突变。魏无羡已合不上,便停了手,一旁静观。
蓝忘机借那枚伪阴虎符之力将余下的傀儡聚至一处,
——缚灵,聚力,弦杀,镇灭。
自此,义城傀儡之祸,或渡化或灭绝,一扫而空。
蓝忘机抹弦止音,低头看着空茫的一点,胸膛起伏,良久未动。
“蓝湛,”魏无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根本不是鬼道。”
蓝忘机默然不答。
魏无羡和他合奏了半阙伽蓝音,随着他渡了一城的冤魂,是不是鬼道,他这个鬼道鼻祖岂能分辨不出?就说最后那一记弦杀术,即便是当年他阴虎符在手,鬼道功力全盛之时,也只能操之,而不能镇灭。蓝忘机如今沟通灵体的功法,虽然与鬼道有相通之处,但在以乐通灵这一节上,已经远远超出了鬼道的范畴,姑苏蓝氏到底是以乐入道的百年世家,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要强得多了。鬼道以幽乐共情怨气以催之,蓝忘机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以梵乐承罪共情怨气以渡之,虽有大慈悲大神通,可听来实在让人难受。
魏无羡问:“为什么?你要赎什么罪?还是你要做那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蓝忘机依旧不答。
“蓝湛,你回话呀。”魏无羡见他一直不答,两步绕到他正面,却撞进一双语含万千的哀伤眸子里,一时也失了语。
“魏婴。”蓝湛轻轻唤了他一声。
魏无羡被他这一声唤得心一颤,顿时觉得自己在欺负人,不忍心再逼他答,软了声音劝道:“蓝湛,你别这样,我知道,这十六年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你若不想说,我不逼你。可你这么过可就太不值当了,你看,你都有这般神鬼手段了,听说你现在都是天下第一啦?还有那么出色的弟子在身边,崇拜者如云,这要换了我,日子肯定过得顺心得不得了,想要什么得不到?你却把自己过成苦瓜似的,这可不好,我得好好说说你。”
“你说的是,我现在,很开心。”蓝忘机一拂袖收了琴起身,从方才的情绪中拔了出来,眼底有柔光流转,“毕竟,知音一何稀?”
魏无羡这种一夸就飘的性子尾巴立刻翘到了天上,用竹笛敲着手心道:“那是那是,我一听你这凄凄惨惨的就觉得你这十几年一定过得挺惨的,哎,不过你这个门道很有意思啊,怎么练出来的,能教教我不?”
蓝忘机点点头:“当然可以,回去教你。”
他心下既定,该说与不该说的也已定下分野,自不再像之前那么纠结。
渡去一城的怨灵,囊中剑灵再起响应,两人这才发现城中还有一处不可渡之凶灵,极之强大,而剑灵未指示之前,竟是谁也没有发现。
莫家庄的凶灵案至此才水落石出——赤锋尊无头尸体在此,那器灵并没剑灵,而是霸下刀灵。
赤锋尊于弟子辈早成了传说,谁都没有见过,乍见传说中的仙首这般分尸无头的遗体,都吓得不轻。魏无羡更是深深不解,献舍的是莫玄羽,如何会与赤锋尊有关?蓝忘机见此,倒是心下有所了悟,这从头至尾恐怕都和聂怀桑脱不了关系。
一行人各怀心事回到前面的镇上投宿,用过饭之后,思追竖起耳朵,听见他们果然要了两间房,心下深深叹息,待蓝忘机一回房,就以请教为名跟了进去。
思追还没开口,蓝忘机就问他:“你今天可与他说了什么?”
思追赶紧否认:“我没有。”
“那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蓝忘机问他,显然并不相信什么追着死猫过来的说辞。
“我……”思追眼珠转了转,还是不敢在蓝忘机面前撒谎,老老实实道,“泽芜君让我们来的。”
“兄长?”蓝忘机不解,“让你们来做什么?”
“泽芜君他……”思追咽了口口水,心道我总不能说泽芜君让我们来看看你们进展如何了,只得委婉地答道,“泽芜君让我们来迎一迎,请您和……和魏前辈早日回姑苏。”
蓝忘机沉默。思追转述的这千回百转的意思他也听得懂,思追不仅知道魏无羡的身份,兄长居然还让他来迎,这是怕他们一去不回,觉得他们会私奔?真是想得太离谱了。
“含光君,”思追鼓足勇气问道,“您还没有和魏前辈好好谈过吗?魏前辈他,好像还一无所知的样子?”
“思追,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可是含光君,您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魏前辈吗?”思追也顾不得僭越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非倒出来不可,“您这些年为了魏前辈做了多少事?爱一个人,为什么……唔……呜呜嗯!”
含光君竟然禁言他!
可是今天就算是禁言术也挡不住他了。思追两步跨到书案边,抓起笔唰唰在信笺上写了一行字拎到蓝忘机眼前,自知僭越无礼,自觉跪下。
——“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蓝忘机有点头疼,他居然有一天需要跟思追讨论这种问题,思追铁了心要僭越,除了禁言,他还真没法拿他怎么样,以往真是太放纵他了。
思追倔强地跪着不服,抓起笔又写了一句举起来:“这对魏前辈也不公平呀?”
蓝忘机无奈至极,挥手借了他的禁言。
思追一得解禁,正要再说什么,却被蓝忘机抬手止住。
蓝忘机揉了揉眉心,知道这孩子一旦执拗起来,不好好说也是糊弄不过去的,只得耐了性子问他:“今年大比之时,你故意输给景仪,可有告诉过他?”
思追一呆,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下来,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想早就被含光君看得一清二楚,竟也一直没点破他。
蓝忘机瞧着思追顿时陷入呆滞,淡淡问他:“你是为了他好,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思追磕磕巴巴地道:“他……他不必知道。”
“那你这么做的原因和考量,告诉过景仪么?”
“没有……他不知道比较好,其实本来也与他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思追低头道。
蓝忘机不说话了,只抬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思追仲怔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蓝忘机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不由急道:“不是,含光君,我知道您不喜欢居功,不喜欢挟恩图报,可是这不一样,感情的事怎么能一样呢?您不说,魏前辈怎么会知道呢?好不容易魏前辈回来了,难道还要生生错过吗?”
蓝忘机看着思追这幅着急上火的模样几乎有些失笑:“你才多大?懂什么叫感情的事?”
思追大着胆子小声道:“我是不懂,可我看您也不怎么懂。”
蓝忘机微微叹了口气:“感情的事,也并无不同,若对方无意,挟恩望报,徒增双方烦恼而已。”
思追微微睁大眼:“您是说……魏前辈他……可是……您和魏前辈今日都那般合鸣了……怎么可能无意?”
蓝忘机涩然道:“知音未必等于情爱,你不懂。”
思追怔怔道:“可是……您不问问,怎么敢肯定呢?”
这就太隐私了,蓝忘机不再与他分说,只淡淡吩咐道:“今日你话太多了,上义篇抄十遍。”
思追知道这是到此为止的意思,再过界,含光君不会再容他,只得垂头应了是。
走到门口,蓝忘机又叫住他:“思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掂量清楚。”
思追低低应了个是。
走出客栈,思追只觉得难过憋屈得很,方才被蓝忘机点了一下,他此时也不想去找景仪,只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没走两步,就听一个声音叫住他,回头一看,却是魏无羡正懒懒坐在客栈的屋顶上,手里还拿着一壶酒,冲他挥了挥:“思追儿啊,什么事儿这么垂头丧气的,上来上来,陪我喝酒。”
问灵 番外 河流 01
感觉到了热圈的温暖,昨儿一天收到了十几篇长评,感动得涕泪横流,人间值得!我都右键存好啦~鞠躬~谢谢大家爱的投喂,还请继续投喂我 ^_^
那啥,几件事:
1. txt别问我了,不可能给文包的,自己存的我不管,但也请别流传吧。
2. 问出本的那就更不可能了,啥环境啊这是,同上,自印的我不管,但也请别流传吧,嗯。
3. 自我说明一下属性:我行我素,基本不听意见建议,不服务点梗,拒绝说教,放飞自我,就是来玩的,嗯!
4. 番外预警:不全是甜饼!可能有各种设定放飞,其他cp乱入,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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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番外 - 河流 01
景仪觉得他们家含光君一定是被人夺舍了。
“我的天,思追,听说昨天我们从莫家带回来的那个疯疯傻傻的人在含光君的静室过夜了?是真的吗?”景仪在晨课开始前代表所有师兄弟问出了他们的心声。
思追一脸的一言难尽:“嗯……”——不但过夜了,昨日还让我下山去彩衣镇置备了几套新衣,款式大小颜色配饰用料皆有明确要求……
“咴——”一声驴叫,晨课的弟子们都转过头去欣赏那头披红挂绿的小黑驴从校场旁边悠闲地走过,看得呆若木鸡。
云深不知处有驴,嗯……
景仪喃喃道:“含光君……莫不是给人夺舍了吧。”
今日的晨课监教蓝济晏来到校场中,正巧听到这一句,脸都黑了,斥道:“谁在胡说八道?想倒立抄家规吗?”
“咴——咴咴——”
蓝济晏:“……”
众弟子都低头不敢再言,取了剑整队。
思追悄声对景仪道:“那个……既然是含光君带回来的人,还是尊一声前辈的好。”
景仪背后一凉:“……也……也是啊。”
思追在心中默念,为了不让你日后被含光君罚死,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其实思追已经猜到这装疯卖傻的面具人是谁了,但他可不敢就这么跟景仪说。
自从那晚的问灵意外开始,含光君整个人都不好了。第二天紧接着瞭望台报上来莫家庄的事,含光君当即表示要随他们下山,要知道含光君可已经有大半年没出过山门一步了,这等小事哪里会来劳动含光君出手。然后就是这一路上含光君都极度失常,旁人或许看不出,思追可是看得明明白白,这简直就是魂不守舍了,大梵山上一剑毁了四百张缚仙网,思追跟着收拾摊子简直有捂脸的冲动——含光君,您冷静,冷静啊!
随便是谁的佩剑,温宁听何人召唤,有还有何人能含光君失态至此,还用猜吗?思追默默想,我可是读过《夷陵老祖秘闻录》的人啊。
不过,让含光君牵念了十几年的心上人,让仙门百家喊打喊杀忌惮了这么多年的夷陵老祖,居然是这样儿的么,好像有些太……嗯……活泼了吧?
——还得再观察观察,思追按耐住快要爆棚的好奇心,专心练起剑来。
嗯,不管怎么样,含光君高兴就好。
冷泉。
蓝忘机自清早起已经在这儿泡了一个多时辰,就发呆。血管里仿佛有岩浆在流淌,一丝都没感觉到冷泉的寒意。
泉边有人靠近,却不知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冷泉有人使用时外面会系起一铃,后来的人见了便不会进。
抬头一看,却是蓝曦臣。
“大清早的你在冷泉做什么?到处找你,”蓝曦臣在泉边驻足,皱眉道,“又受伤了?”
“没有的事。”蓝忘机否认。
“那是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蓝忘机继续否认。
“那你这是……?”
蓝忘机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双手掬起一捧冰凉的泉水泼在脸上,艰难地道:“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蓝曦臣微微眯起眼。
蓝忘机抹了把脸,问道:“兄长寻我有事?”
蓝曦臣单刀直入:“昨天你带回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蓝忘机艰难启口,又不知该怎么说,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蓝曦臣,“我”了三次都没接得下去。
“那人是金光善的私生子之一,在金麟台还骚扰过三弟,这才被赶回家去,听说脑子不太好,你带他回来做什么?”蓝曦臣问道。
“什么?”蓝忘机一脸愕然。
蓝曦臣挑眉:“你不知道?”
“兄长怎么知道?”
“前年的事,你那时病得稀里糊涂的,没听说也是正常。你既然不知道他是谁,带他回来做什么?”
兄弟俩面面相觑了片刻,蓝忘机的种种反常终于让蓝曦臣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想:“他不会是……”
蓝忘机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什么?!”蓝曦臣比他还要震惊,“这……难道是……夺舍吗?你做的?”
“不是夺舍,也不是我,我也不知。”蓝忘机没想到蓝曦臣这么快就猜到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都还没消化震惊,整个人都是懵的,更别提去想怎么和家里说了。
“你真的确定吗?”蓝曦臣着实难以置信,可问完了又觉得多此一问,都带回静室过夜了,哪还有不确定的。这下他可算明白蓝忘机大清早的在这里是冷静个什么了,确实,没发疯已经算是很镇定了。
“我的天……”蓝曦臣在泉边来回踱了几步,当家人的本能还是让他迅速接受了事实并进入了操作环节,“那你打算怎么办?”
蓝忘机怔怔道:“我……我会护着他。”
“嗯,”蓝曦臣随意应了一声,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你就这么带个人回来往静室一塞,左右都没个交待,你就这般做事的么?你可知道昨天你这一出都已经在家里传成什么样儿了?”
蓝忘机往水下一沉,整个人都埋进了冷泉的水里,只有几缕长发随着水流飘荡。
蓝曦臣好气好笑,站在泉边斥道:“昨日往屋里带人时候不是挺有气势的么,这会儿还不好意思什么?出来。”
蓝忘机不应他,只一串气泡从水下冒出来。
蓝曦臣抱臂欣赏了一会儿作鸵鸟状的弟弟,打趣道:“前几日讲学,连叔父都赞你已有一代宗师的气象,谁知竟是这副模样么?真该让叔父来瞧瞧。”
蓝忘机“哗啦”一声出水,抹了面上的水,耳根的滚烫却是连冷泉的冰寒都压不住,赧然道:“兄长,先别告诉叔父。”
“你昨天闹那么一出,夜猎和山门的那么多弟子都瞧着,这么多年了,你何时往家里带过人,还共处一室过夜?你觉得我不说,叔父就猜不到了吗?”
蓝忘机:“……”
又掬了一捧水扑在面上,蓝忘机深吸一口气,软声求道:“兄长饶了我吧,这太突然了,我……我还没想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行吧,你慢慢冷静,想好了再与我说。”蓝曦臣也不再逗他,转身欲离开,走了两步又踱回来,收了玩笑,温言道,“忘机,你也不必怕什么,想怎样就怎样好了,该开心才是。”
蓝忘机轻轻“嗯”了一声:“我……我很开心。”
“哦,那倒是,看出来了。”蓝曦臣又忍不住失笑,“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都乐得找不着北了。”
蓝忘机一抿唇,又低头埋入了冷泉里去。
问灵 80 (完)
问灵 80
云深不知处。
秋阳仍带着些暖意,洒在静室院中,偶有一两片提前飘落的枫叶不知从哪里飞来,打着卷儿落在一袭白衣上。
蓝忘机躺在廊下一张躺椅上,身上盖了毯子,眼睫微阖,听着思追弹琴。
小黑照例嫌弃思追,爬到蓝忘机身上,一拱一拱地钻到蓝忘机手底下,把自己的耳朵盖住。
自无想山回来,蓝忘机断断续续头疼低烧了半个月,精神一直不大好。思追依着蓝弘的嘱咐,一有机会便拉他出来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自己就在一边练剑习琴,偶尔也拉了景仪一起,还有一只登堂入室的小黑,静室倒是始终不缺人气。
思追一曲弹毕,抬头先看了...
问灵 80
云深不知处。
秋阳仍带着些暖意,洒在静室院中,偶有一两片提前飘落的枫叶不知从哪里飞来,打着卷儿落在一袭白衣上。
蓝忘机躺在廊下一张躺椅上,身上盖了毯子,眼睫微阖,听着思追弹琴。
小黑照例嫌弃思追,爬到蓝忘机身上,一拱一拱地钻到蓝忘机手底下,把自己的耳朵盖住。
自无想山回来,蓝忘机断断续续头疼低烧了半个月,精神一直不大好。思追依着蓝弘的嘱咐,一有机会便拉他出来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自己就在一边练剑习琴,偶尔也拉了景仪一起,还有一只登堂入室的小黑,静室倒是始终不缺人气。
思追一曲弹毕,抬头先看了一眼小黑,见他又躲到了含光君手底下捂耳朵,好气呀,起身过去,见蓝忘机睡着了,便替他摘了肩上的落叶,又把毯子往上拉了拉,防他着凉。
思追一动作,蓝忘机倒醒了过来,思追见了便笑道:“我这安魂曲都把含光君弹睡着了,小黑却还嫌弃我,要求可真高呢。”
蓝忘机感觉到手底下的一团毛茸茸,揉了揉小黑的耳朵,却向着小黑说话:“安魂曲并非催眠曲。”
思追笑笑:“能给含光君弹个催眠曲也是好的,您得多睡一睡。只是近来觉得地位不如小黑,还真有点吃醋。”
本是玩笑,却没想到蓝忘机居然还真安慰了他一句:“已经弹得不错了。”
思追抿唇笑:“要不是知道您不会打诳语,还真以为您是安慰我来着。”
蓝忘机抬手接了一片落叶,静静道:“安魂曲的高下之别,只在是否知生死事,你从前不知,这一年来倒似有所体悟。”
思追听了,敛容肃然,轻声道:“自您病危那晚,思追便不再是不知生死事的孩童了。”
蓝忘机听了,阖眸不语。
少年人一夜长大,多是从至亲生离死别而始,虽然残忍,却不可避免。
“思追,你长大了,总有离开我自立的一天,明年,加冠之后,便出师吧。”
思追听他又提起此事,只得道:“景仪说,泽芜君不许他出师,要再留他一两年,含光君也再容我一两年可好?”
蓝忘机睁开眼:“你总要与他一起么?”
思追听这话问的有些莫名,没太懂他的意思,答道:“我与景仪从族学开蒙起就在一起学艺,抛他一人好像太没义气。”
蓝忘机垂眸不语。
前几日族会上,有族老提及继承人培养一事,蓝忘机与蓝曦臣皆未成亲,但二人皆在盛年,蓝忘机虽然这两年状况不断,但始终顶着玄门第一修士的名头,此事本也并不着急,可无想峰那晚蓝曦臣那般提及思追,倒是让族内有些忧虑,便有人问及蓝曦臣是否真的有意将思追当做宗主继任培养。蓝曦臣兄弟二人都未明确表态,只说再看,此事当日便不了了之,但是宗门传承一事,终是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思追哪里知道这些,又说起另一件事:“今日湘云柳氏和甘州梁氏的人来了,泽芜君说您若是精神不好就不惊动了,思追想着还是跟您说一声。”
蓝忘机沉吟片刻,对思追道:“我不出面了,你替我带几句话给他们。”
“是,您说。”
“鬼道有大险,并非速成之道,望他们善加考虑。至于是否归附,全凭兄长决断。”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禀告泽芜君。”思追应下,又问道,“含光君,鬼道您不传,灵道您会传给弟子们吗?”
蓝忘机微微摇头:“即便想传也无人有此资质,只有你。”
思追有些受宠若惊:“我……我有这个资质吗?”
蓝忘机“嗯”了一声。
思追得了这么一句肯定,心里美滋滋的,小心藏好翘上天的尾巴,告退了去,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回来递给蓝忘机一个乾坤袋,“对了,泽芜君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那天开了您的乾坤袋,是聂宗主用那颗黑珠替您驱了鬼气。”
蓝忘机接过一看,是自己的乾坤袋,这些天昏昏沉沉,都没注意到乾坤袋不见了。从里面取出那颗黑珠,蓝忘机看了两眼,微微皱起眉——这好像并不是从聂怀桑那里拿来的那颗。
思追见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蓝忘机敛了容色阖眼:“没什么,你去吧。”
寒暑交替,又到一年姑苏蓝氏大比之时。今年弟子们格外兴奋,不仅仅因为闭门休养已久的含光君重新出来主持此次大比,还因应众弟子之请,在大比之后加设一环节,由含光君开坛设讲,一辨灵鬼之道,且不分内外门,甚至不拒外客,姑苏蓝氏上下所有门生皆可聆听,外人有意,蓝氏亦不藏私。
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在弟子们之间传播,说含光君有意再传衣钵,若有人能在讲习中得含光君青眼,便有可能拜入门下。
有不少人小弟子跟思追打听这是不是真的,思追总笑而不答。
有了这么个盼头,弟子们个个奋勇争先,练功修行的势头让蓝曦臣很是满意。
最后的结果却没出人意料,毕竟修行不是一朝之功,景仪击败思追得了内门第一,出师的修士里胜出的还是蓝济晏。
蓝忘机开坛设讲那日,大校场人山人海,云深不知处倾巢而出。不止内外门的弟子,女修们和业已出师的修士,许多蓝氏附属家族的修士也都得了蓝曦臣的允准旁听,大家族的成名修士拉不下这个脸面偷师,也都派了些弟子辈来,甚至山上不修行的洒扫仆役们也都想一睹盛况,见识一下这仙门第一修士究竟有何等造化之功。
蓝曦臣特地命人在大校场上起了一高台,在万众仰望中,蓝忘机于高台之上安坐,白衣猎猎,清冷的声音贯通全场,从姑苏蓝氏的修行入门道法讲起,从剑到乐,从问灵到弦杀,从灵道到鬼道,乃至善恶正邪,生死天地。涉及虽广,却有一法从心贯通始终,始为正意第一。
讲学持续了一整日,最后蓝忘机亲身演练了剑法琴法,灵道鬼道,其呼风唤雨万法皆通之能,见者无不变色。
终曲伽蓝音毕,整个云深不知处梵音回荡,万灵响应,为大道见证。
夕阳暮色落在高台上,蓝忘机一袭白衣沐了金光,携剑微施一礼,在众人的失神中飘然而去。
晚间,思追照例携了琴来静室修习,蓝忘机也一如往日,仿佛白日里的盛况也不过是一场普通讲学罢了。
檀香袅袅,师徒据琴对坐,思追说道:“今日听含光君再解问灵,思追倒是有些新的体悟,请含光君指点。”
“你说。”
“含光君说,问灵乃沟通生死之术。死生之外无大事,沟通生死,便是这世间最大的神通了。我在想,含光君问灵,却甚少弹问灵曲,是不是因为,问灵曲只是蓝氏创作此曲的先人沟通生死之法,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的,所以含光君问灵,弹的便是能和您心意,助您神通之曲。”
蓝忘机点头:“确然。”
“蓝氏所传的问灵,只能问一人一物,可我见过您召万灵问百鬼,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蓝忘机道:“这却不全是问灵之术了,需得你精神力足够强大。”
思追想起今日最后那曲八方响应的伽蓝音,一脸向往,叹道:“万灵皆可问,含光君有大神通。”
蓝忘机却摇头:“也有我问不得的。”
思追奇道:“什么灵含光君问不得?”
蓝忘机淡淡道:“沉睡之灵不可问。”
思追点点头,问道:“那我也可以试试吗?”
“当然。”
思追置正了琴正要起手,蓝忘机问道:“等等,你要问何物,问何灵?”
思追道:“就问这静室中之灵可好?说不定,避尘能应我?”
蓝忘机点点头:“可以。”
思追冥想了一刻,起手弹起一曲《思无邪》,努力感知着自己的琴灵,与这静室中的响应。
曲至三转,思追识海中已渐入空境,一点点开始地感到受含光君所说的琴为我心之境。
琴为我心,琴为我语,调至曲终,一唱三叹,思追果真听到了一丝应和之声,正待相问,却听“哗啦”一声,打断了他的琴声。
思追一惊睁开眼,却见蓝忘机已经霍然而起,差点带翻了琴桌,呆呆望着屋角的剑架,满脸震惊之色。
思追从未见过他如此失色,吓了一跳,问道:“含光君你怎么了?”
蓝忘机呆了一呆,几乎是踉跄跌坐下,颤抖着摸到忘机琴,凝起全副心神,轻轻扣了一音。
剑架上一声嗡鸣。
不是避尘,是随便。
蓝忘机喃喃道:“魏婴……”
与此同时,莫家庄里,有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END
果然80完结,自己立的flag自己拔!哈哈哈哈哈哈仰天长笑,23w字,居然没坑,给自己点个赞,也谢谢追文的大可爱们驱动此文到完结,鞠躬下场。
番外有,就看大可爱们投喂多少爱的长评了~~~~~完结撒花!
爱汪叽爱生活~~~~么么
问灵 76
山顶结界中,姑苏蓝氏维持结界的弟子已经换过一轮,只有蓝曦臣掌着阵枢未曾换过人。外面的凶灵一波一波地上来,不停地冲击结界,结界里的修士无法出去攻击,只能以灵力和符咒死死守住结界。
一波波上来的凶灵中,有些被人认出是曾经镇灭过的,甚至有些是很多年前因故横死的曾经仙门修士,与结界中的人生前本是宗族亲门,如今却隔着一道结界人鬼殊途,甚至反戈相向。
至此,在场众人才对鬼界之说笃信不疑。
易家的一修士道:“原来不入轮回之魂魄真的不会消散,而是去了鬼界。”
姚宗主问道:“泽芜君,含光君是如何知道鬼界之说的?”
蓝曦臣微一沉吟,...
山顶结界中,姑苏蓝氏维持结界的弟子已经换过一轮,只有蓝曦臣掌着阵枢未曾换过人。外面的凶灵一波一波地上来,不停地冲击结界,结界里的修士无法出去攻击,只能以灵力和符咒死死守住结界。
一波波上来的凶灵中,有些被人认出是曾经镇灭过的,甚至有些是很多年前因故横死的曾经仙门修士,与结界中的人生前本是宗族亲门,如今却隔着一道结界人鬼殊途,甚至反戈相向。
至此,在场众人才对鬼界之说笃信不疑。
易家的一修士道:“原来不入轮回之魂魄真的不会消散,而是去了鬼界。”
姚宗主问道:“泽芜君,含光君是如何知道鬼界之说的?”
蓝曦臣微一沉吟,景仪已经开口答道:“姚宗主,姑苏蓝氏藏书阁浩如烟海,读的书多了,自然便知道。”
姚宗主道:“那你说说,这是何书所载?”
景仪语塞,却是身边的思追接着答道:“藏书阁中有一古书记载过三界六道之门,书中曾言,人神鬼三界,同在此世之中,仙神之清气,鬼界之阴气,人界则集清气阴气之外,又混成了浊气,三气平衡,则三界平衡,若三气失衡,则界门洞开,天必生异象,就如今日这般。”
众修士听了,都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景仪自是不知道含光君真是从书上看来的,只顺口一说,思追也没看过那书,却读过蓝忘机的手札,一二来去倒是歪打正着,半分不错的。
江澄心中微动,忽然想起那次在不夜天山谷遇到蓝忘机,蓝忘机招魂不成,却闹得阴风怒号天崩地裂,随即山谷坍塌的事来。当时不知原由,今日再见类似之景,倒是隐隐串起了前因后果,原来那么早的时候蓝忘机就知道这两界人鬼之事了。
姚宗主抚了一把胡须,有些叹息地感慨道:“唉,今日虽然多亏了含光君,不过,含光君在剑道上已甄巅峰,老朽确实佩服,又何必要去碰鬼道呢?这不是平白招人指点么?泽芜君莫见怪,我也是为含光君的名声着想。”
这话虽然听起来婉转,“指点”之意却是显而易见。其实场中不少人亦做此想,只是不敢说罢了,尤其是那些将含光君奉为神明偶像的少年们,今日都受了不少冲击,就如姚宗主所说的那样,即便不修鬼道,蓝忘机也早已是公认的仙门第一修士了,为何要去碰鬼道,污了自己名声呢。
景仪心道除了姚宗主您,也没见招谁指点了,可他也知道这话不能轻易接,若是接了,便得辩个明白,事涉含光君和家族清名,没想清楚之前,他还不敢随便开这个口。
思追却扶着洞壁站起来,抢在蓝曦臣之前提高声音开口道:“姚宗主此言差矣!”
景仪扶了他一把道:“思追你没事吧?”,又在身后悄悄拉了他一把,耳语道,“你想好了再说啊。”
姚宗主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持着结界阵枢的蓝曦臣淡淡道:“姚宗主,这是我蓝氏内门首徒蓝愿,舍弟的嫡传弟子。”
姚宗主尴尬了一下,明白了蓝曦臣的意思——双璧嫡传,内门首徒,便是蓝氏未来宗主候选之一,身份高得很,让他说话客气点。
思追脸热了一下,什么内门首徒,蓝氏根本没有这个说法,只不过是当年的内门大比第一罢了,蓝曦臣这么说,便是故意抬他的身份,允他下场去辩上一辩,他可万万不能搞砸了。
“姚宗主,”,思追整了整衣衫,执剑规矩行了一礼,说道,“蓝愿虽人微言轻,但蒙含光君多年教导,试解一二,不到之处,还请姚宗主指正。含光君曾教导过我,大道万千,存乎一心,道法本无正邪之分,正邪只在人心,只看这用道法的人将之用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罢了。以剑入道者,亦有败类为祸仙门荼毒乡里,行鬼道者,亦有救亡存义明珠泽世如含光君,如何能以功法定一人功罪?含光君亦教导过我,论一人功罪,只看其行,不看其心。人心何其难解,论罪不可诛心,好心亦有可能酿祸,世间无圣人,命途多舛测,罪便是罪,功便是功罢了。至于含光君为何修鬼道,不过是修至大道至境,万法皆通罢了,若囿于流派之别,门户之见,终其一生,也无法上窥天门,此为修仙之道。至于为人之道,含光君亦教过蓝愿,人生在世,除了辨是非,还需明恩仇,只在‘无愧于心’四字罢了。至于身外虚名,吾师已证大道,于此,想必并不在意,姚宗主不必替吾师忧虑。”
少年人声音朗朗,顿抑有致,不疾不徐,有理有节,竟吸引了百家修士屏声静听。众人也都好奇,如此大神通,究竟是如何修得的,平日里,又是怎生教导弟子的。
姚宗主被思追当了个箭靶儿,有点后悔出这个头,面子上挂不住,可看姑苏蓝氏如此强势,也不敢硬顶,只得讪讪找了两句场子:“老朽自然不是说含光君如何,今日含光君与百家有恩,有功无罪,这是自然,只不过这鬼道可也曾经给仙门带来大劫,心有余悸罢了,含光君可是楷模,他修了鬼道,只怕将来修鬼道的修士便会越来越多,恐怕也不是好事吧?”
蓝曦臣居然赞同道:“姚宗主说的不错,大道虽有万千,但亦分坦途险途,剑道易行,鬼道多艰,若非道心圆融,大智至坚之人,还是莫要轻易尝试为好。”
众人面面相觑,景仪心下偷笑,这不就是说若非像含光君这般道心圆融,大智至坚的资质,就不要练了。
方才听着思追的话,已有不少弟子在暗自点头,金凌看着手中的弓箭,想着那天蓝忘机与他说‘大道万千,非剑独享’的话来,更有几分感触,不由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江澄对他怒目而视:“你敢动什么心思,我打断你的腿!”
金凌撇撇嘴:“我又不会去修鬼道。”心下暗自补了一句:我可以修弓箭啊。
欧阳子真已经明着跳出来嚷道:“思追兄你太帅了,你说的好对,我支持你!”然后就被他爹拉了一下,小声教训道:“小孩子乱嚷些什么。”
蓝曦臣却没有等着他们表态站队,淡淡揭过这个话头:“好了,多做口舌之辩无益,眼下危机未除,还是多想想怎么办为好,大家手上还有多少空白符箓,都拿出来集中一下。济晏,你去外面接应一下,看看忘机回来了没有,自己小心。”
蓝济晏应了,正要出去,却见洞口白衣一闪,蓝忘机恰好回来了。
跨入结界中,蓝忘机微一踉跄,伸手扶了一下洞壁。
“含光君!”蓝氏弟子呼啦一下围上去,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过来坐下。
蓝曦臣见状示意了一下蓝樾,蓝樾过来替下蓝曦臣接过阵枢,蓝曦臣赶紧过去执脉探看蓝忘机的状况:“你受伤了?”
蓝忘机摇头:“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
“含光君,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是啊,你找到鬼门了吗?”
“可有援兵到来?”
蓝忘机有些脱力,靠着洞壁略阖了眼,慢慢调整呼吸,一时没力气说话。
颍川钟氏的家主钟峣过来对蓝曦臣道:“如若不弃,可否让我替含光君看看?”
颍川钟氏亦是医药名家,蓝曦臣点点头,让开了些位置。钟峣执了脉皱眉诊了半晌,对蓝曦臣道:“含光君怕是被鬼气浸了太久了些,阳气不足,这才体力不支,还有,可是心脉有些旧伤?”
蓝曦臣默默点头,对蓝忘机连用两张定魂符清心咒,试图驱逐鬼气。钟峣让门人取了些药,又拿了一支老参出来切片予他含服,半晌,蓝忘机面上才恢复了些颜色,低声道谢。
钟峣摆手:“含光君辛苦,钟氏略尽绵薄罢了。”
蓝忘机又攒了会儿力气,觉得好些了,扶着蓝曦臣站起来,对众人道:“地动使得山体崩裂,半山向阴处有一道深谷,鬼气凶灵便是从那处逸散出来。”
“那怎么办?可能封印?”有人问道。
蓝忘机摇头:“足有百丈不止,没法封印。”
“啊?那可怎么办?”,“百丈?难道下面直通鬼界?”,“不如我们冲下山去,还有一线生机!”
蓝曦臣略略提高了声音,止住喧哗议论:“且静一静,莫慌。忘机,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蓝忘机略一点头,低声道:“引顶峰湖之水灌之。”
饶是蓝曦臣也被如此大胆的想法有些惊到,重复了一次:“引顶峰湖之水灌之?如何做?”
“我一人不够,需有人助我起阵,”蓝忘机在结界内众人面上扫过,轻声问道,“可有鬼道修士在场?需六人。”
他声音虽轻,但所有人都在仔细听,这一问却是将百家修士心里都炸开了花,这可好,不是蓝忘机一人修鬼道,他还要找鬼道修士做帮手,这谁敢承认自己也修鬼道?
蓝曦臣替大家询疑:“为何非鬼道修士不可?”
蓝忘机道:“集邪祟之阴气,调顶峰湖水,与起结界不同,得能调用鬼气才行,灵力无用。”
姚宗主四下看看,急道:“诶呀,都这个时候了,可别藏着掖着了,能出力的都出一份力,这是大大的功劳啊。”
见无人站出来,蓝忘机微叹一口气,目光落到江澄身上。
云梦江氏追缉鬼道修士这么多年,哪家有鬼道修士,他才是最清楚的人。
江澄转头朝人群里看了几眼,终于,湘云柳氏和甘州梁氏的几个修士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湘云柳氏本是云梦境内的一个小门派,因为鬼道的事已经和云梦江氏发生过好几次冲突,只不过没有摆到明面上,这仙门百家的围猎仍是有他们的一份。
湘云柳氏的宗主柳文石走到蓝忘机面前,对蓝忘机和蓝曦臣道:“我们也只是粗通一二,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但不论如何,今日之后,还望蓝宗主和含光君能护佑一二。”
蓝曦臣:“这是自然,今日百家面前都说清楚了,湘云柳氏和甘州梁氏于此仙门大劫之际,扶奋不顾身,力挽狂澜,是为大义挺身而出,事过大家不可为今日之事诟病,大家可同意?”
都到这时候了,哪还能有不同意的,都纷纷道:“同意!”,“不错!”。
蓝忘机道:“还是先与诸位说明,鬼气侵体,在外呆得久了,于身体有损,诸位可自决。”
几人听了,脸色都白了白,方才蓝忘机的情形他们也看到了,仙门第一人尚且如此,遑论他们,只不过他们不知蓝忘机的“前科”罢了。
柳文石终是一咬牙道:“含光君都如此奋不顾身,我等生死从之便是了!”其余几人也默默点头。
蓝忘机又对众人道:“把所有的空白符箓都拿出来,画水符。”
众人忙碌间,一易家修士弱弱问道:“含光君,这法子当真能行么?就用水灌,就能封住两界之门了?”
蓝忘机只答了一句:“山川形势,自然之力,才是这天地间至高之力。”
又有人问道:“那这湖水……可够不够啊?”
蓝曦臣答道:“这顶峰湖的湖水极深,山有多高,水有多深,应是够的。”
思追只忧虑地陪在蓝忘机身边,只望他多休息片刻。
柳氏和梁氏的几名修士围在他身边,问道:“含光君,需要我们做什么?”
蓝忘机对思追和景仪道:“思追,景仪,你将蓝氏的太一伏魔阵诀传于他们,只需熟记即可。”
临时抱佛脚的当口,蓝曦臣悄悄问他:“你找到怀桑了?”
蓝忘机微一点头,传音道:“他也有一块黑石,已被我拿了过来,我放他们走了。”
蓝曦臣静默片刻,问道:“他惹出来的?”
蓝忘机道:“不全是吧,许是巧合,我也不知,此时揭他出来也于事无补,算了。”
蓝曦臣叹息,又探了一回脉,道:“你实在不能再出去了。”
蓝忘机也是无奈:“事已至此,就算我想带几人下山亦是有心无力,不如一搏。”
蓝曦臣握了弟弟的手:“我同你一起出去,裂冰或能助你?”
蓝忘机想了想,微一点头:“好。”
问灵 74
问灵 74
蓝曦臣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缓缓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且放手施为,我看谁敢说你什么,只是……量力而行。”
“我并不在意,只是不想给兄长惹麻烦罢了。”蓝忘机一震衣袖,在姑苏蓝氏门人中点了几人:“鸿湘君,嘉容君,济晏,景仪,文善,子濯,浦源,沿洞壁取八方位,起灵心镇魂阵,兄长稍后替我。”
蓝曦臣点头。
济晏问道:“含光君,我们无法使用灵力,如何起阵?”
蓝忘机:“用你们手里的剑符和外袍上的真言咒,听我指令。”
蓝氏诸人再无疑问,随令而动,执剑持符,沿着洞壁围着人群站了一圈。景仪把思追交给旁边的师弟,抹了...
问灵 74
蓝曦臣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缓缓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且放手施为,我看谁敢说你什么,只是……量力而行。”
“我并不在意,只是不想给兄长惹麻烦罢了。”蓝忘机一震衣袖,在姑苏蓝氏门人中点了几人:“鸿湘君,嘉容君,济晏,景仪,文善,子濯,浦源,沿洞壁取八方位,起灵心镇魂阵,兄长稍后替我。”
蓝曦臣点头。
济晏问道:“含光君,我们无法使用灵力,如何起阵?”
蓝忘机:“用你们手里的剑符和外袍上的真言咒,听我指令。”
蓝氏诸人再无疑问,随令而动,执剑持符,沿着洞壁围着人群站了一圈。景仪把思追交给旁边的师弟,抹了眼泪拿起剑,含光君在此时此刻点了他出来,就是莫大的认可和信任,他定不能辜负了。
蓝忘机又对场中百家道:“鬼气侵体,久则化鬼,诸位靠近些,结界撑不起太大。”
众人听了皆是一凛,他们自己也能感觉到,自从黑气升起,自己体内的生气仿佛就在流失,人也渐渐变得虚弱起来,有些在地动中受伤的,此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蓝忘机恐怕此言非虚。
蓝忘机走到洞口,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都将火熄了。”
火法对鬼气的扰动太大,他听不清气息。
此时洞里洞外都是一片漆黑,连月色都无,这点火光便是最后的一点光亮,若再熄了火,所有人心里都发毛,可现在只能寄望于蓝忘机,也没人敢不从,只得渐次灭了火光。
绝对黑暗中,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有胆子小的子弟已经忍不住哭起来,轻轻的啜泣声在山洞里分外分明。
一声琴响,终于打破了寂静幽森的黑。
一曲泠泠伽蓝音起,冰蓝的幽光从忘机琴上亮起,照得蓝忘机整个人恍惚不明。
周身的鬼气随着琴音起了变化,打着旋涡离开了蓝忘机周身,渐渐在琴声中向四周散开去。
鬼气扩至离蓝忘机最近的蓝樾处,蓝忘机的声音响起:“鸿湘君,济晏,执符,取剑,起阵。”
蓝樾应声而起,将剑符贴在自己的佩剑上,默念灵心镇魂剑诀。蓝济晏也学着父亲的做法,一同默念剑诀。
只见两人外衣上的真言咒和剑上的剑符同时亮了一下,避尘,忘机,与两人的佩剑一声和鸣,两道幽蓝色的灵力线从避尘上发出,若隐若现,仿佛将三把剑连了起来。
蓝忘机携琴从洞中笔直穿过,每走十丈,便有左右两名蓝氏门人起阵与他相和。
避尘于正中悬顶,每多一道阵线,鬼气便渐退一分。
人群闪开一条路,看着蓝忘机携琴踏过,所过之处,鬼气消退,灵气渐起,步步破障,地涌金莲。冰蓝的幽光衬着蓝忘机一袭白衣,如鬼如神,在这绝望的黑暗里,让许多弟子心里几乎升起跪拜的冲动。
思追在伽蓝音响起时已经转醒,醒来就见蓝忘机与蓝氏门人结阵之景,见了蓝忘机到此他便心下安定,竟还有心思欣赏起他家含光君的天人之姿来,看着蓝忘机携琴引风穿阵而过,心里竟冒出句诗来:朔风不挫寒冰骨,夜月偏饶白玉姿。
他家含光君,真的是仙人吧。
百家心思各异,蓝曦臣心头也在转着别的心思,对弟弟的能耐早已见怪不怪了。看着蓝忘机在仙门百家面前一步步走过,想起他方才举动,心下微慨——早不是从前那般不管不顾的的任侠少年了,只救两三人突围的法子,他分明不会采用,又为何要先说出来再否定?无非是说给旁人听罢了——这般周折并非必须,各扫门前雪,亦非不可。从前的蓝忘机,哪会有这般曲折心思,到底不是少年人了。
随着最后一道阵线亮起,灵心镇魂阵成,洞内忽然大亮起来,八剑悬顶,避尘至中,真言咒法在结界上流转,将鬼气挡在外面,所有人都处在灵心镇魂阵的结界笼罩之中。
“咦?我的灵力恢复了!”有人惊奇的嚷出来。
“诶?真的,灵力恢复了!”
“快疗伤!”
结界落成的那一刻,蓝曦臣第一时间上前,以朔月替了避尘,接过了阵法主位。结界既成,结界内但凡有灵力的蓝氏子弟都可以支撑阵法,已无需蓝忘机。
蓝忘机见思追醒了,过来将他揽在怀中,便要以灵力替他疗伤,却被思追赶紧按住:“含光君,我没什么事,灵力已复,我可以自行调息,您别耗力了。”
蓝曦臣主持着阵法,仍有余力开口,也道:“忘机,你休息一会儿,下面怎么办,还看你呢。”
蓝忘机闻言也不再坚持,收了手,看着思追运转灵力疗伤。
百家一边忙着救治各家子弟,想着蓝忘机方才的施为,心头也都有些异样的感觉,蓝忘机竟能不用灵力,光凭琴音操纵鬼气,生生凭着符篆和真言咒在鬼气中划出一片常世结界来,从未有哪家听说过有这般法门,可若说含光君用的是邪魔外道,谁信呢?就连江澄这般心下明了的,也不敢在此时挑这个头。
却听亭山何氏一名弟子怯怯问道:“含光君,您方才用的是什么神功?”正是那天得了蓝忘机题字的弟子。
蓝曦臣正想待他答,却不想蓝忘机先一步淡淡答道:“此乃鬼道。”
四下一静,随即哗然。
蓝曦臣心下叹息,蓝忘机这是铁了心要为鬼道正名了。
堂堂含光君居然自承鬼道,委实太过惊人,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也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江澄冷冷道:“含光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蓝忘机坦然承认:“是我说的,你待如何?”
他待如何?他也不能如何,待在蓝氏的结界里,还能如何?
方才那亭山何氏的弟子也震惊不已,他是含光君的忠实崇拜者,方才那一问绝非相疑,只不过真个儿好奇罢了,却没想到含光君居然说他用的是夷陵老祖的鬼道,这怎么可能呢?终是怀着一丝希望问道:“含光君,如此大神通,怎么可能是鬼道呢?”
“对啊,怎么可能呢?”不少人都附和起来,不乏各家子弟中的忠实崇拜者,蓝忘机自己这么说了,反而没人相信。
“就是啊,含光君又没有阴虎符,怎么会是鬼道呢?”一名荆氏弟子道。
苏涉恻恻道:“以乐驭鬼气,不是鬼道是什么?”
“苏宗主,你好歹也是个琴修,含光君的伽蓝梵音何等正大清明,你摸着良心说你听不出来么?”一名蓝氏外门弟子斥他。
苏涉冷笑出声:“含光君自己承认的,莫非你是说你们家含光君在打诳语?”
那蓝氏弟子不由语塞,却听蓝樾道:“诸位究竟有何不满?大家夜猎中所用的招阴法器,便不是鬼道所创了么?含光君就算是行鬼道,不也是为了救诸位么?如今鬼门大开,凶灵遍地,百家精英多聚于此,稍有差池,便是仙门大劫,大难在前,辩这些个又有什么意思,若诸位实在有不愿意被鬼道玷污的,可出结界去,自行求生。”
景仪被同门从阵法中替下,终于也匀出余力来开口助阵:“就是啊,苏宗主,你一身正气,你倒是出去啊,别求着含光君救你。”
一直等他们吵吵没作声的蓝曦臣也终于开口:“诸位,今日乃非常事,非常时,故用非常法,姑苏蓝氏今日只为救人,非为搏名,更非故意施恩,不愿受的,可自行离去。只是此阵于鬼气中起,结阵不易,破开再补亦是耗力,有要出去的,现在可往洞口去到一处,只可出入一次。”
没人动。
谁也不傻,这时候出去,不是找死么,若是有办法,早就突围了,何必等到现在。
蓝曦臣既然开了口,便是代姑苏蓝氏表了态,今日这便不是蓝忘机一人之举,而是有整个姑苏蓝氏背书。
姑苏蓝氏要为鬼道背书?这话就更没人敢明说了。如今场中大几百修士,几十个大小家族,四大世家里聂怀桑不在,金光瑶在山下,江澄虽然在场,也抵不过蓝曦臣的分量,阵枢又捏在人家手里,等着人家救命,还有谁敢多说。
不管是支持的不满的还是不在意的,一时都噤了声。
彭城姬氏一名年长些的修士开口圆缓道:“可在座有经历过不夜天和射日之征的修士应该也有不少,应该也看得出此鬼道与彼鬼道不尽相同,此时还是莫要纠结这个,先听含光君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外面还有凶灵呢。”
平阳姚宗主也道:“就是啊,含光君,你为何非要自称鬼道呢,搞得大家都不舒服,这又是何必,还是先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一般,洞外已有凶灵闯进洞里来,被结界弹了一下,一声长啸,整个结界都亮了亮,吓得众人心中一颤。虽然在结界里他们有灵力,可出去就束手了,却要如何除去结界外的凶灵。
眼看着外面的凶灵越来越多,这个灵力结界似乎也让凶灵找到了目标,都纷纷向山洞处汇集而来,如此下去,结界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了。
方才彭城姬氏和平阳姚氏的话算是打了个圆场,给蓝忘机递了个梯子,可蓝忘机却不愿意就着梯子下,下一刻就要扫他们的脸面,只听他淡淡道:“今日便教诸位看看,何谓鬼道。”
众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如何动作,只听蓝忘机道:“将你们围猎中所得的精怪邪祟都放出来。”
其他家修士闻言都一愣,只有姑苏蓝氏弟子们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思追他们这一辈的弟子多是在双璧训导下长成的,尤其作为武道教习总执掌的含光君,在外夜猎时于弟子们而言就是信仰,不管含光君行的是什么道,令到即行,绝无二话。
一时间结界内多了一堆邪祟,都被弟子们从乾坤袋缚仙网里放了出来,精怪乱飞凶尸遍地,骇人得很。
蓝忘机再起一调,仿佛为了证明这真是鬼道一般,竟起了个幽森邪魅的调子,听着和陈情很是相像。结界中的精怪凶尸竟听琴音相召,集体转向洞口。
蓝曦臣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和洞口处的蓝樾对视一眼,操纵阵法,在洞口破开一处缺口去,将精怪凶尸都放了出去。那些邪祟竟然与洞口的凶灵互相攻击起来,直看得结界内众人目瞪口呆。
蓝忘机转头看了一眼众人:“还不放?”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将围猎的战利品放了出来,这竟是个以毒攻毒之法!
蓝忘机一闪身也出了结界,一人一琴立在洞口,以琴召祟,与凶灵相搏。
结界内的仙门百家都看得呆了,昔有夷陵老祖以陈情御万鬼战仙门百家,今有含光君以忘机琴召邪祟斗凶灵,这也太过魔幻了,即便对于修仙之人,今日这一幕也委实冲击太过。
“别都愣着,”蓝樾沉声道,“这不是一人一派之战,这是人鬼两界之战,若不能缉拿凶灵重镇界门,不仅是我等不能生离此地,人界只怕被鬼气吞噬,到时便是生灵涂炭,灭族之祸。尚有灵力的,都来加固结界。”
众人被他这一提醒,才恍然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人鬼两界之战么!事关身家性命宗族延续,法器符咒灵力都纷纷行动起来,加固结界。
结界外的幽幽琴声如鬼神泣诉,就连结界里的人听了都有些心神动摇,有些人不由想起不夜天夷陵老祖发狂的血腥一幕,脸色都开始发白。
蓝忘机击退了一波凶灵,将精怪都散了出去,自己返身回到结界内。蓝曦臣是阵主,此阵蓝忘机便是来去自由。
江澄见他回来,冷冷提醒道:“含光君可要把持住了,莫要自己迷了神智去。”
此话一出,不仅是江澄,不少人都有此担心,纷纷看向蓝忘机,却见他神色清明,淡然得仿佛不是与凶灵战了一场,而是刚刚开坛讲了一卷经似的安然。
蓝忘机根本不理他,只走近阵枢对蓝曦臣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出去探一探,看看鬼门在何处,能不能封印。”
蓝曦臣道:“你一个人如何去得?往哪里去找?”
蓝忘机道:“方才上来时,我感应到一处鬼气最盛,没来得及细查,现在去看看。”说罢用灵力传音入秘给蓝曦臣:我去寻聂怀桑。
蓝曦臣了然,面含忧色,只得道:“速去速回。”
蓝忘机点头,走到结界边缘,真要出去,又闻蓝曦臣传音切切:忘机,你定要回来,别进去。
蓝忘机脚步微顿,知道蓝曦臣忧心什么,回了一句:兄长放心,忘机不会。
问灵 73
问灵 73
无想山离姑苏并不算远,御剑不消两个时辰便到,远远便瞧见月光下的无想山黑气笼罩,鬼影憧憧。
蓝忘机极目看去,神色凝重,拦了众人不再靠近,在黑气笼罩的范围外落了地。
此时黑气的边缘已经将围猎驻扎的帐篷都包括在内,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看,那边好像有人。”一人提醒道。
蓝氏诸人顺着望去,那边的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两边迎上,那边却是金光瑶带着山下没有进入黑气范围的女眷和一部分金氏的随从。
金光瑶与他们说了首尾,蓝忘机听到最后握剑的手一紧,问道:“兄长去寻人,再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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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73
无想山离姑苏并不算远,御剑不消两个时辰便到,远远便瞧见月光下的无想山黑气笼罩,鬼影憧憧。
蓝忘机极目看去,神色凝重,拦了众人不再靠近,在黑气笼罩的范围外落了地。
此时黑气的边缘已经将围猎驻扎的帐篷都包括在内,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看,那边好像有人。”一人提醒道。
蓝氏诸人顺着望去,那边的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两边迎上,那边却是金光瑶带着山下没有进入黑气范围的女眷和一部分金氏的随从。
金光瑶与他们说了首尾,蓝忘机听到最后握剑的手一紧,问道:“兄长去寻人,再没出来?”
“是,那黑气范围一直在扩大,我们进不去,只好带着外面的人一直退到此处,已经与各世家传讯救援了,含光君,你可有办法?”金光瑶道。
蓝忘机沉吟了一瞬,问金光瑶:“敛芳尊可有地图?”
金光瑶当即化出一份,上面还详细标注了何处安排了何物,入山的几条路线,已经各家每队从何处入山的,上面还有些是蓝曦臣的笔迹,显然是他们一起绘制的围猎活动的标记图。
“他们也许会往高处去,山顶有一处顶峰湖,我猜二哥若是进去了,会带大家去山顶。”金光瑶道。
“我知道了。”蓝忘机再看一眼,将地图记在心里,对蓝启仁和金光瑶道,“我去找兄长他们,请敛芳尊和叔父在此主持局面,若有人来援,起结界,莫让黑气范围再扩大,就在此等我们。”
蓝启仁一把拉住他:“你如何进去?”
“我自有办法。”蓝忘机目光在金光瑶身上停了停,将蓝启仁往旁边拉了一步。金光瑶见状也知机地撤开一步,转头去吩咐金氏的弟子。
蓝启仁:“你有什么办法?别胡来。”
蓝忘机低声道:“叔父,此次异变恐怕与鬼门有关,这黑气乃是鬼气,一旦进去便会灵力尽失,你们进去也无济于事,我去将兄长他们带出来,您在此接应就好。”
蓝启仁闻言吃了一惊,随即想起蓝忘机已经出入过一回鬼界的事,处置此事确实比他们都有经验,至于具体如何,却不是眼下这时候该讨论的了。
蓝弘上前交给他一个乾坤袋:“里面是些丹药,山上若有伤者,用得着,您自己也小心,量力而行。”
蓝忘机接过乾坤袋,召琴在手,弦动声起,黑气的边缘竟破开一个缺口,向两边逸散开去,蓝忘机白衣一闪,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蓝氏和金氏的门人见了都惊在当地,不知他如何做到的,待他们再去劈砍那缺口处,却再无动静了。黑气触手幽冷,刀刃击之便灵光尽失,仿佛能吞噬灵力的黑洞一般。
蓝忘机进入鬼气之中,闭目默查心意,仍能感知到蓝曦臣,微微松了一口气,又暗自庆幸思追自作主张将抹额换了回去,至少他们目前都没有性命之忧。
这般大规模的鬼气逸散,蓝忘机虽不确定,但直觉恐怕又与聂怀桑脱不了干系,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怒火,但未有实证之前,只能先找人为要。
顺着能感应到蓝曦臣的方向,蓝忘机手执火符一路往山上去。山脚处已经无人,半山到处游荡着鬼界逃逸的凶灵,蓝忘机以琴退敌,生生杀出一条上山的路来,强忍住在这漫山凶灵中问灵的冲动,直奔山顶而去。
此时山顶顶峰湖畔,近百修士集结在湖边的一个山洞中。蓝曦臣在黑气黑没有蔓延到山顶的时候寻隙进入,先是找到自家弟子,紧接着就发生了地动。蓝曦臣带着蓝氏门人上到山顶,再放了一次信火,其他家修士见了,也都渐渐向山顶汇集过来,在山洞口以符咒勉强抵挡凶灵侵入。
听见洞外偶有琴声渐次传来,蓝曦臣一晃神还以为有蓝氏弟子遗落在外,正想着琴法如何还有用,准备出去接应,一眨眼就见蓝忘机居然到了眼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忘机一把抓住疾声问道:“兄长可安好?”
蓝曦臣愕然看他:“忘机?你怎么进来的?”
蓝氏弟子纷纷惊喜地围了过来:“含光君!”
蓝忘机看蓝曦臣应当无事,微松一口气,再一转头就扫见洞壁的一边思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上半身被景仪搂在怀里,心下漏跳了一拍,忙过去摸他的脉,沉声问景仪:“怎么回事?”
景仪红着眼睛道:“地动时,思追为了拉我,被倒下来的树砸了一下,我们无法调用灵力,也没法为他疗伤。”
蓝曦臣安慰道:“你莫急,我看过了,应无大碍,腑脏受了震荡,已服过药了。”
蓝忘机再细细查过,确实不至于危及性命,此刻他亦没有灵力可以调用,除了丹药也没更好的法子。
环顾洞中,偌大的山洞此时被挤得满满当当,伤员遍地,也是够惨烈的。蓝忘机微微皱起眉问蓝曦臣:“地动而已,怎会如此?”
蓝曦臣道:“地动发生之时,所有人都无灵力,无法御剑,也与普通人无异了,还有两名外门弟子被埋在半山,外面凶灵已经围上来,我们下不去,你怎么进来的?”
蓝忘机与蓝曦臣附耳道:“兄长,这是鬼气。”复又道,“埋在何处?我去找。”
蓝忘机拿出地图,小队同行的人指了方位,蓝忘机便出洞去寻蓝氏门人。
洞中百家修士听着琴声渐远,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起来,这含光君又是如何在灵力尽失的情况下于凶灵之中来去自如的?莫非他仍可调用灵力不成?
已有人在向蓝曦臣询问:“泽芜君,含光君是怎么进来的?他灵力未失?”
这不仅是一人问,洞里的所有修士都向这边看过来。
蓝曦臣方才听蓝忘机说鬼气二字已经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大半,他也是见过不夜天鬼门洞开山谷坍塌的,此时山上鬼气弥漫,地动山摇,多半与鬼门有关,又定不可能是蓝忘机所为,再扫一眼场中未见身影的聂怀桑和聂正青等人,心里已有了怀疑的对象。蓝忘机能来去自如,自然也是功法特别的缘故,只是这缘故却无法对众人明言,一时不由踌躇起来。
“诸位稍安勿躁,且先疗伤,”蓝曦臣缓缓道,“等忘机回来再说。”
没过多久,洞外又有琴声传来,蓝忘机一手控琴开路,一手扶着一个,还有一个跟在后面,两人都灰头土脸得被蓝忘机从土里挖出来,蓝氏弟子见了赶紧迎上去接过人安置了。
已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含光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蓝忘机环顾一眼洞中诸人,终于开口道:“地动怕是触动了人鬼两界的界门,此地现在已被鬼气笼罩,故而灵力不可调用,鬼界凶灵逃逸,正从半山往山顶来,敛芳尊在山下已通知了各世家来援,在山下接应。”
洞中一片哗然,沸声四起。
“可我们没了灵力,怎么出去?”,“外面的人要怎么进来?”,“含光君你是怎么进来的?可还有灵力?”,“鬼界是什么?从未听说过?”,“为何鬼气中灵力不能调用?”,“百家精英都在此了,来援也没什用处啊。”
蓝曦臣微微蹙眉,蓝忘机如此直言,一会儿怕是不好解释,可是兹事体大,一时也没有更好的说辞。
众人吵吵嚷嚷,蓝忘机一个也未答,只对蓝曦臣道:“我可以带人下山,只是一次恐怕只能带一两个,而且耗时太久,若你们在鬼气中停留过久,于身体也有损,不能超过三日。”
蓝曦臣听了这三日之说,猛地想起来那惊魂三日,一把攥住蓝忘机,皱眉道:“那你呢?你也不能在此久留吧?”
蓝忘机点头承认:“是,我亦不能久留。”
鬼使曾与他言道三个时辰,蓝忘机估摸着是个约数,但到底能坚持多久,他自己也不知。
摸到洞口的凶灵已经越来越多,镇守门口的修士靠着符箓已经很是吃力,蓝曦臣见状对蓝忘机道:“你立刻带思追下山,出去再想办法。”
旁边的修士的听了,脸上都有绝望之色,却又无法指责。蓝忘机有办法突围出去,可若是连本家弟子都不能周全,更不能指望他们周全别家了。
蓝忘机摇头拒绝:“这不是办法。”
蓝曦臣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么?”
蓝忘机垂睫一闪,静静道:“有是有,就怕要给家里惹些闲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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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72
东经xxxx北纬xxxx 发生里氏xxx级地震,震源深度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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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72
此次无想山围猎,金光瑶策划已久,从去年就开始准备,连同蓝曦臣,带了一小部分本家精锐,四处搜罗精怪邪祟,以供此次围猎之用。
蓝曦臣本想找聂怀桑谈谈,可清河聂氏的人姗姗来迟,直到最后一刻才到,聂怀桑一副没睡醒的懵懂模样,带来的人倒是不少,整个聂家修士几乎倾巢而出,虽然即便如此也比不上兰陵金氏的人多罢了。蓝曦臣没寻到空,只得作罢,待围猎结束之后的...
东经xxxx北纬xxxx 发生里氏xxx级地震,震源深度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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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72
此次无想山围猎,金光瑶策划已久,从去年就开始准备,连同蓝曦臣,带了一小部分本家精锐,四处搜罗精怪邪祟,以供此次围猎之用。
蓝曦臣本想找聂怀桑谈谈,可清河聂氏的人姗姗来迟,直到最后一刻才到,聂怀桑一副没睡醒的懵懂模样,带来的人倒是不少,整个聂家修士几乎倾巢而出,虽然即便如此也比不上兰陵金氏的人多罢了。蓝曦臣没寻到空,只得作罢,待围猎结束之后的百花宴上再说。
按照惯例,入山之前有开场箭的环节,这回倒没什么人出幺蛾子,大家按照规矩一一射过三箭之后便依次入山,倒是结束之后统计,金凌在世家弟子中拔了个头筹,倒是很叫金光瑶欣慰,江澄也觉得面上有光。
思追见金凌入山之后依旧携弓而行,岁华剑只挂在腰间做个装饰,便知他果真将蓝忘机那日的话听入了耳,真个儿改去主修弓箭了,倒是从善如流。
蓝氏的内门弟子分为三队,分别入山,思追和景仪一道,入目所及,皆是一片妖雾升腾,可怕得紧。
景仪有些瑟瑟,小声对思追道:“天哪,这山里究竟有多少邪祟?”
思追也有些惴惴,摸了摸怀里那一大叠符咒,心下多少有些安全感,回道:“只是围猎而已,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的。”
这无想山本是附近一处名胜,一下被塞进了这么多精怪邪祟,连风水都有些变了。兰陵金氏已经清了场,又在山脚方圆五里设了结界,防止普通人误入。
一片妖雾中,蓝家这支小队的斩获还不错,一天下来,收服了两只狐鸟,五个傀儡,甚至还有一只魔化的毕方。
“这毕方真可爱,好像还在幼年,诶思追,要不你去求求含光君把它净化了魔气收来做灵宠怎么样?”景仪对着缚仙网里那只毕方左瞧右瞧,爱不释手。
“可别了,”思追否决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静室最近来了一只大爷,我都得靠边站,再来一只毕方,怕不是得争宠打起来。”
景仪把毕方收进乾坤袋里,继续拿着风邪盘在竹林迷雾里逡巡,一面问思追:“嗳,含光君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准你出师?”
思追道:“提过一次,说待及冠便许我出师,你呢?”
景仪摊手:“泽芜君说我性子不定,还要多磨我几年呢。”
思追笑:“哦,那我陪你呗,我就跟含光君说我功力未足,想再留两年,含光君应该也不会把我从弟子居赶出去吧。”
景仪再一次表示了嫉妒:“这都可以随意商量,含光君真是宠你宠得没眼看了,不过前一阵我有次听到长老们说,含光君就一个入室弟子,想劝他再收几个呢,说不定你要多几个直系师弟了。”
思追摊手:“含光君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多收几个弟子这有什么奇怪,再说了,内门外门这么多师兄弟,谁没被含光君教过?本来也不是只教我一个呀,就说你,你被含光君罚的次数可比我多吧?”
“教归教,有没有名分到底不一样的嘛。”景仪低头看看风邪盘,“咦”了一声,“这风邪盘是坏了还是怎么回事?怎么疯狂打转?莫不是我们被妖兽包围了?”
思追拉住他,又对身后的同门做了个停步的手势,小队结成防御姿态警戒周边。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感觉到震动了一下,仿佛地下有一声闷雷响过,随后又归于沉寂。
思追细细观察四周,轻声道:“我觉得怪怪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山中的妖气突然淡了很多?”
众人都点头:“是比刚才淡了好多。”
景仪看看手中乱转的风邪盘,疑惑道:“妖气淡了风邪盘为何疯了一般?”
另一门人说道:“会不会是猎物突然减少了,被哪家猎了个大的去?”
暮色将至,晚风吹过无想山上的竹海,波涛层叠,啸声隐隐,少年们心中都有些发毛。
景仪问思追:“怎么办,我们是上还是下?”
他们此刻已在无想山深处,根据组织者在林子里的竹子上扎的标记,他们应该已过半山。
思追想了想:“上吧,大家应该都在差不多的进度,上去碰到其他的人概率大些,看的也清楚些,大家小心点。”
与此同时,山下的蓝曦臣等人也觉出有些不对了。金光瑶与蓝曦臣是组织者,为显公平,并没有随门人一道入山,而是在山脚下陪着女眷们一起等入山围猎的人回来,顺便筹备围猎之后的百花宴。
山中风云突变,山脚下的人自然也看得分明,脸色都变了变,这显然不是他们安排的,必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蓝曦臣和金光瑶一道御剑上去查看,大吃一惊,从上面往下看,整座无想山竟已被一层隐隐的黑气笼罩,即便暮色已临,黑气在暮色中不甚分明,但在仙首眼里一眼便看出这黑气非常地不对劲。
蓝曦臣当机立断,在山头上方同时释放了三枚信火,这是事先预定好的信号,表明有事发生,退出围猎。金光瑶也跟着放了三枚,别家见了蓝氏和金氏的信火,也当明白有事发生,会跟着撤下山去。
放了信火,蓝曦臣和金光瑶分头应对,金光瑶下山去查明原委,蓝曦臣则飞低了去寻自家弟子,很快他就发现,这黑气竟似一层结界一般,轻易突破不得,而且还在慢慢扩大范围,黑气笼罩下的无想山,万籁俱寂,不闻鸟声,更不见一丝人影,只有竹海起伏,隐隐绰绰。
蓝曦臣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将所有能通信的方式,从信蝶到符纸,统统散了出去,知会门人撤下山,却无一丝回应。
黑气笼罩下的情形却是外面的人万万想不到的。
此时所有在山中围猎的修士都惊惶地发现一个可怕的事:他们的灵力失效了。
不是失了灵力,也不是灵脉被封,只是,失效了。
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不存在灵力的世界规则,四周的花鸟鱼虫声倏然消失,只剩一片死寂,伴着幽冷的风吹得人彻骨生寒,这绝不是秋日的晚风。
蓝氏和金氏的信火照亮了大半个天空,可是黑气笼罩下的人却没有一个看见听见。
太阳已经落山,四下一片漆黑,头顶也是黑的,日月无光。蓝氏的这支小队点起了火把,背靠背围成一圈,有胆子小点的弟子已经快哭了:“怎么办,我们连灵力都没了,不是我们围猎,是我们要被围猎了。”
思追从怀中摸出一张火符一晃,明亮的火焰倏得升起,思追微微舒了一口气,安慰他道:“符咒还能用,大家拿好符咒。”
众人一听符咒还能用,纷纷摸出了符来,只恨为什么没多带几张。蓝氏并不主修符箓,没几个能做到即画即用的,都得事先准备好才行,要不是思追带了一堆蓝忘机给的,这会儿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景仪耳朵一动,声音抖了一下:“我我……我好像听见……有动静。”
景仪说完这句,四下动静忽然就大了起来,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看见了,竹海中突然涌现出大量凶灵,和他们白日里围猎时所见的绝不是同一类东西,一步步向山上逼来。
“往山上撤,找其他人会和!”思追推了同门一把,反身跳了出去,把火符不要钱似的往外撒了一圈,瞬间筑起一道火墙。景仪跟上来扔了几张定身符,看也不看,拉起思追就往山上跑。
这样的遭遇他们显然不是一个人,所有的山中修士都遇到了一样的窘境,灵力失效,凶灵四起,想御剑下山都不能,所有人都不得不开始向山顶撤退待援。
就在此时,大地发出一阵闷响,整座无想山仿佛要裂开一般地剧烈摇晃起来
——地动了。
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正在与蓝启仁下棋,忽然皱了皱眉,闭目抬手按住了心口。
蓝启仁微微一惊,忙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蓝忘机猛地睁开眼,长身而起:“不是我,怕是兄长那边有事发生。”
蓝启仁虽不知他们兄弟之间如何感应,但蓝忘机既然这么笃定,必然不假。
两人刚走到门口,整个云深不知处都微微震动了起来!
扶了一下门廊,蓝忘机讶异地看向蓝启仁,蓝启仁显然比他有经验:“这是地动,叫弟子们都去空旷处,能御剑的御剑。”
蓝启仁召剑而起,发现蓝忘机有点无奈地站在庭中,这才想起他的琴剑都被蓝曦臣没收了,于是拿出寒室的钥匙掷给蓝忘机:“自去取吧。”说罢自去钟楼。
不一会儿钟声响起,回荡整个云深,召集所有人去大校场。
地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几息过后,震动渐渐平息,云深不知处都是身负修为的修仙者,倒不会因为地动有甚伤损。片刻之后清点完毕,十余处房屋伤损,还有两个在上山路上的洒扫杂役受了伤,并无其他伤亡。
蓝忘机忧心蓝曦臣那边的状况,虽说修士云集,地动御剑即可,不应出事,但他感应到蓝曦臣分明是在地动之前,怕是还有些别的事发生。
蓝氏精锐弟子大多已经随蓝曦臣去了无想山,此时山上并无多少人在,蓝启仁担心那边会有伤者,点了蓝弘等几名医修和还在山上的年长修士,又点了几名尚能御剑的弟子,跟蓝忘机一道御剑往无想山去了。
问灵 68
开森,又搞定一个副本,向着完结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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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68
玄武洞底,此时只余蓝忘机与那聂家修士,火把都被带了出去,思追留下的那一支也被蓝忘机熄了,于是只剩下河岸边的血阵缓缓流转,血光冲天。
蓝忘机将那昏迷的聂家修士置于血阵之中,自己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摸出片参含在口中,调息了片刻,并不急着开始。
事情的始末他已拼凑了个大概,眼前这血阵必定是聂怀桑的手笔,那聂家修士身上所附之灵他方才拨弦一听便知,正是赤锋尊。他当年在灵堂上替聂怀桑问过,自然不会忘,但...
开森,又搞定一个副本,向着完结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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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68
玄武洞底,此时只余蓝忘机与那聂家修士,火把都被带了出去,思追留下的那一支也被蓝忘机熄了,于是只剩下河岸边的血阵缓缓流转,血光冲天。
蓝忘机将那昏迷的聂家修士置于血阵之中,自己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摸出片参含在口中,调息了片刻,并不急着开始。
事情的始末他已拼凑了个大概,眼前这血阵必定是聂怀桑的手笔,那聂家修士身上所附之灵他方才拨弦一听便知,正是赤锋尊。他当年在灵堂上替聂怀桑问过,自然不会忘,但赤锋尊的魂魄确实已碎,不可能重生,眼下这个血阵虽未见过,但一看便知是献祭招魂一类的,还借了屠戮玄武骸骨残留的阴铁之气,现下看来,显然并不成功。那些出现异状的聂氏门人多半便是当日参与招魂作法的,每人被附了一些赤锋尊的魂魄碎片,才变得这般人不人鬼不人的模样。招魂失败,又让这些附了赤锋尊残灵的聂氏门人四散逃了出去,一时无力收拾首尾,这才让瞭望台发现。
这般强召,如何能算是复生呢?
他的执念已然放下,聂怀桑却显然仍未释怀。
蓝忘机心下叹息,取出琴来横于膝上,他方才在众人面前说的渡化并非是真个渡化,不过是此中知情人,要让赤锋尊的残魂重归鬼界罢了。要在此处渡化还有个缘故,这些聂氏门人本体之魂已有半数脱去,即便能使赤锋尊的残魂退去,本魂不归,也与行尸走肉无异。这些人应是新近出的意外,残魂尚未走远,而这血阵正是个人鬼两界魂魄来去的通道,若赤锋尊残存的灵识尚对聂氏门人有庇佑之意,残魂归去路上,未必没可能将他们换回来。
忘机琴音起,琴体渐渐泛起幽蓝的光,一点点压过了血阵的血光,充斥了整个玄武洞天。
琴声破开肉身屏障,与灵体絮絮交谈,最终将它送入血阵之中,重归鬼界。
静待片刻,蓝忘机换了一调招魂曲,若此人残魂当真能归于常世,便可重回此肉身中。
洞外,金凌正被江澄劈头盖脸地数落,聂正青正在与清河传讯,通报此间之事,而蓝家这边,蓝济晏则取了琴,在与弟子们分说招魂与渡灵的法门。
忽然洞中琴声一起,竟顺着洞壁渐次传到了外面来。大家一愣,一时忘了手中的事情,都停下来听那琴声。
姑苏蓝氏的弟子们自是听多了含光君的琴的,可不论听过多少次,都依旧心驰神摇。含光君如今的琴法早已超越了蓝氏已有功法所载,甚至远超创立弦杀术的家主蓝翼,内外门的弟子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能多听一次含光君的琴,总能有所收获。
江澄也在听,脸色有些发白。他虽然不修乐,但不是不懂乐,云梦有了夷陵老祖这么个绝世的乐修,他又追缉鬼道修士这么多年,真是想不懂也不行。他也许久没听过蓝忘机的琴了,听他渡魂更是头一回,这琴法中有大神通,他如何不懂?更隐隐觉得可怖——这与魏无羡的陈情竟似有相通之处!可他却无法指蓝忘机为鬼道,别说没人信了,只怕自己会被群起而攻之。
聂正青听懂了琴中絮絮相劝之意,心下更是沉了一沉,蓝忘机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琴声不知是何时停的,蓝忘机出来的时候,外面众人还在怔怔之中,听到蓝忘机开口,才猛然回过神来。
“正青先生,去带他出来吧。”蓝忘机对聂正青道。
聂正青一震,当即带了两个弟子入内,很快将那聂氏门人架了出来。那人虽然神色委顿,但显然神智已复,竟真个魂归本体了。
旁人不知其中关节,只道这是将附身之灵渡化了去,虽然亦非常人能为,但既然是含光君,并非不可能之事。聂正青却知晓前因后果,心中震惊,他本以为蓝忘机说的渡化最多是将赤锋尊的残魂送走,留那被附身的弟子一具全尸已是功德,否则只能焚烧了去尸骨无存,却不想蓝忘机竟唤回了肉身的本魂,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招魂术!
聂正青执剑对蓝忘机行了个全礼:“含光君高义,清河聂氏记下了。”
江澄道:“此人是被什么附了身?”
聂正青微微紧张地看向蓝忘机。
蓝忘机余光掠过江澄,淡淡道:“不知。”
江澄直觉地觉着蓝忘机在糊弄他,狐疑道:“你都渡了,还能不知?”
思追见蓝忘机不喜与他搭话,上前一步道:“江宗主,您夜猎中除祟渡厄的事也做得多了,当真能每个都说得出来历么?含光君说不知,便是不知了,还能骗您不成?”
带思追出门可真是省心啊——蓝忘机如是想。
聂正青也道:“江宗主,金小公子只是受了些惊吓,也没真个损伤,此人作恶并非出于己心,眼下也被江宗主的紫电教训过了,已经奄奄一息,江宗主大人有大量,就此揭过吧。”
金凌被一路挟持到此,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到水里滚了一回,这会儿已经恹恹发起烧来,弱弱地扯了一下江澄:“舅舅,算了吧,我们走吧。”
江澄盯着蓝忘机看了一眼,缓缓道:“含光君,江某提醒你一句,莫碰邪魔外道,好自为之,言尽于此。”
姑苏蓝氏弟子听了这话差点拔剑相向,蓝忘机却淡然回道:“不劳费心。”
江澄“哼”了一声,一甩袖,带着金凌和云梦江氏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江澄走远,蓝忘机才对聂正青道:“余者,皆在清河?”
聂正青道:“是。”
蓝忘机略作沉吟:“恐怕要请正青先生将他们都带来此处了,否则去了附身,也与死人无异。”
虽然蓝忘机没有说的很明白,聂正青也听得懂,点点头道:“可否请含光君在附近镇上稍留几日,待我回清河去与怀桑说过,再带他们过来。”
蓝忘机颌首:“好。”
待聂氏的人也走了,姑苏蓝氏的好奇宝宝们终于打开了问题匣子,争先恐后地提问,求含光君解惑。
蓝忘机耐心听他们问完,却一个也没答,只道:“自己想。”
思追将自己的外衣叠了叠铺在石上,对蓝忘机道:“您坐下歇一会儿吧,”又对同门道,“好啦,让含光君休息一会儿,渡化可不是易事。”
众人这才想起含光君大病初愈,本是出来散心的,最后还是劳动他出手解决,都暗道惭愧,避到一边不敢再扰。
蓝济晏却是从蓝忘机的琴中听出了些门道的,也发现蓝忘机和聂正青之间似是有些默契,此时站到蓝忘机身边,低声问他:“含光君,渡解即可,为何还要费力招魂?这怕是聂氏自己做下的孽,与我们何干?”
蓝忘机淡淡道:“能救则救,少伤无辜。”
“世上无辜之人何其多,哪能一一救得过来呢,”蓝济晏却不大赞同,也有些不解,“含光君似乎对清河聂氏颇为青眼?”
“并非。”蓝忘机微微摇头,静了静,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这世间几多痴狂人,俱是可怜人罢了。”
蓝济晏正摸不着头脑,忽见蓝忘机脚边冒出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来,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不是之前的那只兔子么,怎么又冒出来了?
蓝忘机低头瞧瞧它,那小黑兔在蓝忘机脚边绕了一圈,没有逃跑的意思。
一伸手,那小黑兔竟然自己跳进了蓝忘机掌心里,一反之前的乖戾模样,变得和云深不知处的兔子一般温顺起来。
思追见了直笑:“哎呀,莫不是这兔子也喜欢听含光君的琴?”
蓝忘机将小黑兔托到面前平视,居然真的开口问他:“是么?你喜欢听我的琴?”
思追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那小黑兔却不给别人摸,恶狠狠地回头来咬思追的手指,思追吓得一缩手,随即乐了:“看来它只喜欢含光君。”
蓝忘机俯身放了它:“回家去吧。”
说罢起身:“我们也走吧。”
谁知那小黑兔居然跟了上来,在蓝忘机脚边窜来窜去,景仪见了道:“哎呀,含光君,这兔子这么喜欢你,不如带回云深不知处吧。”
思追也附和:“是啊是啊,这可是它乐意的,不是我们圈养它。”
蓝忘机停步低头,那小黑兔蹿上蓝忘机的靴子,竟一把抱住了脚踝处。其余人看得直笑,真是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兔子,居然敢抱含光君的腿。
“思追。”蓝忘机侧头示意。
思追会意,上前把兔子从蓝忘机腿上扒了下来,抱在手里。那小黑兔正挣扎,被思追按住长耳,思追冲它说道:“你乖乖的,就带你回云深不知处。”
小黑兔竟似听懂了,乖乖趴在思追手里不动了,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回到镇上,蓝忘机还真把那小黑兔养了起来,思追上街去买了白菜和胡萝卜,还弄了个菜篮子做了个临时的兔窝。
又过了几日,聂正青再次带着门生和被抓回来的那些被附了身的聂家修士回到玄武洞,蓝忘机又重施旧法,将他们一一唤醒,聂正青自是千恩万谢,最后蓝忘机将那血阵毁去,聂正青也不敢多说什么。
聂氏来了不少人,聂怀桑却不在其中。蓝忘机问聂正青:“聂宗主最近可好?”
聂正青道:“怀桑他,最近病了,不能亲自前来,含光君见谅。”
“病了?”蓝忘机垂睫闪了闪,对这病因也猜到了几分。
“是啊,前些日子听说含光君也病了,如今看来应是大好了吧?”聂正青问道。
蓝忘机颌首:“是,既如此,请正青先生替我带一句话给聂宗主。”
聂正青道:“含光君请讲。”
“逝者已矣,莫多伤无辜。”
聂正青一凛,等着他的下文,蓝忘机却未再多说什么。
“就这一句?”
蓝忘机点头,随即告辞离去。
蓝忘机中心 问灵 67
感觉也没写啥事,咋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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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67
玄武洞底,地下河边,地上有一个巨大的血阵,谁都没见过,用血涂成,血迹早已干涸,铁锈味却挥散不去,每个节点上插着一根动物的骨头,应该就是那屠戮玄武留下的骸骨,一看就是个阴邪的阵法。
蓝济晏拦住弟子们:“都别靠近。”
蓝忘机近前看了一眼,微微凝眉。
“含光君,您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蓝济晏问道。
蓝忘机缓缓摇头:“未曾见过。”
景仪在一边出...
感觉也没写啥事,咋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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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67
玄武洞底,地下河边,地上有一个巨大的血阵,谁都没见过,用血涂成,血迹早已干涸,铁锈味却挥散不去,每个节点上插着一根动物的骨头,应该就是那屠戮玄武留下的骸骨,一看就是个阴邪的阵法。
蓝济晏拦住弟子们:“都别靠近。”
蓝忘机近前看了一眼,微微凝眉。
“含光君,您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蓝济晏问道。
蓝忘机缓缓摇头:“未曾见过。”
景仪在一边出歪主意:“要不拿枭鸟的尸体试一下?”
欧阳子真打了个哆嗦:“试出怪物来你能搞定?”
蓝济晏责备地看了景仪一眼:“别胡闹。”
景仪只好悻悻作罢,他还真是挺想试试的。
思追道:“那……将这法阵毁了?还是封印它?”
这边蓝氏一众还没拿定主意,外面忽然传来了呼喝声,仿佛有很多人在追什么东西,大呼小叫的,渐渐传进了洞里来。蓝氏众人已经在洞的最深处,声音能传到他们这里来,说明至少已经在洞里了。
众人都转回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没走几步就差点和一个黑影撞上,那人手里还有一人,显然是被挟持着的,走近了被蓝氏门生手中的火把一照,白金的衣服闪得很,是兰陵金氏的服饰,再定睛一看,不是金凌是谁。
尚未搞清状况,蓝氏门生都没出手,只闪开一边旁观,转眼就又见后面呼喝着的追兵到来,正是江澄带着云梦江氏的人。
蓝济晏简直想捂脸,怎么又是江晚吟!
以前他跟着蓝忘机出门夜猎,每每碰到江晚吟都很头疼,蓝忘机根本懒得交陪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反正从蓝济晏这里看来含光君出手已经很克制了,但江晚吟那里显然是不同的观感。每次蓝济晏都不得不出面当这个和事佬,也是很心累。
江澄一眼扫到姑苏蓝氏的人,显然也很意外,但顾不上他们,先忙着指挥江氏弟子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要救金凌,只是投鼠忌器,紫电三毒都不敢上,生怕误伤金凌。
景仪“咦”一声,对同门说道:“这不是我们前几日碰见聂氏在追捕的鬼修士么?”
其他人拿火把照了照,还真是。
蓝忘机也认出了那人,居然是清河聂氏一个修为不低的修士,以前夜猎中他也是打过照面的。
此时那人显然神志不清,像是鬼上身一般,一会儿掐着金凌的脖子恶狠狠地摇,森森然冲金凌吼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金凌快要被他掐死了,勉强嘶声道:“我没有害你,我不认识你!”
那鬼修士似乎是听懂了金凌的话,居然还能顺着他的逻辑接下去,继续掐着金凌的脖子摇:“我们兄弟结拜那么多年,你敢说不认识我!尔敢!”
江澄生怕那人真将金凌掐死了,忙道:“金凌,你就顺着他说,说大哥我对不起你就好了。”
金凌吐出一口气来,哭道:“大哥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行了吧。”
那鬼修士神色变幻几下,忽然消了戾气,将金凌往地上一按,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指着他骂道:“你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再不去练刀,一辈子都没出息!”
蓝忘机看着那鬼修士的言行举止,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微微皱眉。
江澄见金凌的颈项脱离了那鬼修士的控制,示意躲在侧面的弟子搭箭,对金凌小声道:“你说你去练刀,往回跑!”
金凌坐倒在地,爬着退了两步,照着江澄教他的说:“大哥大哥,我这就去练刀,我这就去!”说罢一个翻身就要跑。
谁知那鬼修士反应奇快,又力大无穷,见金凌要跑,突然目露凶光,一伸手就抓住了金凌的后衣领将他扯了回来。江家修士的箭也已出手,居然落了个空,被那鬼修士避了开去。
这一箭更加激起了那鬼修士的凶性,一把抓起金凌将他举了起来!
江澄大喊一声:“放箭!”
那鬼修士还快他一步,一边吼着:“纳命来!”一边将金凌狠狠向坡下扔了过去!
坡下正是方才姑苏蓝氏众人发现的那个血阵,竟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干涸的血竟似活了一般,在法阵中缓缓流动,看着极是可怖。而金凌被扔下去的位置,正是法阵的正中心,那鬼修士竟不是随手一抛,而是要将金凌献祭了这个血阵。
江氏的箭虽然将那鬼修士设成了刺猬,金凌却已被他抛了出去。
“金凌!”江澄大喝一声,紫电出手试图将金凌卷回来,却哪里还来得及,眼见着金凌就掉了下去。
那鬼修士身中无数箭,依旧屹立不倒,身上都是血窟窿,却在仰天长笑,笑声可怖。
姑苏蓝氏众人看到现在也终于有了反应,方才也是怕出手误伤,反而落了不是,此时却是千钧一发,思追本就站在坡边,离得最近,情急之下一扬手将外袍扔了下去,半空中裹住了落下的金凌。姑苏蓝氏弟子外衣上的真言咒,多少可缓得一缓。
蓝忘机转瞬之间也已扣弦在手,轻拨一声微响,力道恰到好处的一记弦杀术朝着金凌而去,将他向远处推了一推,没掉到血阵上,落在了河岸上。
金凌昏头昏脑地落了地,不辨东西南北,滚了两圈,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河里。
江氏门生早已冲下去,七手八脚地将金凌拉了上来。
这边救回了金凌,江澄终于松了一口气,顾不上慰问金凌,就要先将那鬼修士碎尸万段,紫电一鞭过去将那鬼修士困住,甩到了洞壁上,接着三毒出手,便要了结了他,却闻琴音微响,三毒被一股无形之力荡开。
江澄一眼瞪过来,准确地找到站在一众姑苏蓝氏门生后面的蓝忘机:“蓝二公子,你什么意思?”
蓝忘机还未作声,外面又有人冲了进来,大喊一声:“江宗主,且住手!”
却是清河聂氏的人也到了。
领头的那人是聂怀桑的叔叔聂正青,也算是如今清河聂氏中流砥柱的人物之一了。
聂正青见那聂氏门人被江澄用紫电捆着,劈啪作响,对江澄道:“江宗主,此人是我聂氏门人,虽然被附了身,但并非他本意,江宗主手下留情,且交给我们处置吧。”
金凌一身湿漉漉的,瑟瑟发抖地爬上坡,江澄一把将金凌拽过来,上下检视了一圈,才对聂正清和蓝忘机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抢着维护这凶徒作甚?金凌差点被他掐死,我杀便杀了,还待怎的?你们带回去供起来吗?”
聂氏的人是追着云梦江氏的人过来的,并没看见姑苏蓝氏的人,洞中又狭窄,江澄对着那边说话,聂正青才看见姑苏蓝氏的人也在场,见了蓝忘机也在此不由一怔,脸色微变,上前见了礼:“不知含光君也在,失礼了。”
前几天景仪他们去交涉时,聂氏出面的正是聂正青,本以为只有一群小辈来,便打发了去,却不知道原是蓝忘机带着的。清河聂氏的亲眷中,聂怀桑修为低微,平时聂氏出门夜猎,多是聂正青主持,也常得蓝忘机援手,器灵功法的事他也是聂氏的知情人之一,承了这份天大的情,自然也礼敬三分,虽然从聂怀桑处论辈分是高上一辈,却是不敢以长辈自居。只是今时今日的事,蓝忘机在场,恐怕有些麻烦了。
蓝忘机执剑还礼,微一颌首:“正青先生。”
江澄看聂正青见了蓝忘机态度跟换了个人似的,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如此亲厚,莫不是早有勾连?河边那血阵不会根本就是你们的手笔吧?”
“江宗主,你说话要摸摸良心啊?”景仪已经忍不住嚷嚷起来,“含光君刚刚救了你外甥诶,你一个谢字都没有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血口喷人是怎么回事?”
江澄恨恨道:“谁要他救!多此一举!”
说罢看了一眼金凌,觉着他身上裹的蓝家的校服碍眼的很,三两下扒下来,冲着思追抛了过去:“不劳费心。”
思追一抄手接了,没说什么,只默运灵力将衣服烘干了。
景仪可没思追那么好说话,怼完江澄怼金凌:“喂,大小姐,要不是思追和含光君救你,你掉进那血阵里还不知道现在啥样呢,你不会也一样忘恩负义吧?”
金凌瞥了思追一眼,想说什么,嗫嚅了几下,又没开得了口。
思追拉了一下景仪:“算了,救人又不是图报,人没事就好。”
江澄在清谈会上见过景仪和思追,知道这是双璧弟子,不欲跟小辈纠缠自降身份,只对聂正青道:“聂氏不给个说法吗?你们既然不让杀,那就说清楚,这人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谁干的?”
聂正青道:“我们也不清楚。”
江澄又道:“瞭望台传的消息,可不止一人这样吧?怎么那么巧都是你们聂氏的人?你要说聂氏毫不知情,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聂正青一口咬定:“我们确实不知是怎么回事,许是有弟子招惹了些什么,我们也正在追查。”
江澄一指坡下的血阵:“你不会想说那个是怎么回事你们也不知道吧?”
聂正青一摊手:“确实不知。”
江澄冷笑:“一问三不知,倒是你们聂氏的优良传统啊?”
景仪瞧着地上被紫电捆着的那人,摸着下巴分析起来:“这人似乎确实被什么上了身,但是被紫电抽过,也没怎么样,可见不是夺舍,而且应该也不是什么妖物,他刚才和金大小姐说话还挺有逻辑的,只不过将他认成了想象中的人罢了。”
思追点头同意,也分析起来:“若是同时又许多人被侵扰,却不知是不是都是相同的表现?或者说,是不是被同一种东西上了身?”
聂正青面无表情:“都疯魔了一般,变来变去的,我们也不知。”
思追提示道:“聂前辈,比如说,是不是都以结义兄长自居什么的?”
聂正青眼皮微跳,面不改色,惜字如金:“并无。”
江澄“哼”了一声:“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该怎么办想必你们也不知了?就算给你们带回去,你们待怎样?关起来吗?其他被上了身的人呢?”
聂正青道:“这个倒不是不知,有异样的门人多半已经被我们寻回,暂时关押起来,虽然一时还没找到解决之法,但我们必定负责到底,就算无法可解,也该由我们门内亲自送他们安息入葬。”
这话虽说的委婉,意思倒是清楚,就算最后不得不灭绝,也轮不到外人动手。
蓝忘机忽然开口道:“可渡。”
众人都一愣,聂正青也不解道:“含光君何意?”
蓝忘机轻咳了两声,还未开口,思追已解释道:“含光君的意思是说,这位……修士被附身的魂灵,不管是什么,含光君可以渡解,还他神智。”
聂正青脱口而出:“不可能。”
思追奇道:“聂前辈为何如此肯定?”
聂正青自觉失语,心下懊恼,缄口不言,这其中的缘故他自然清楚,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蓝二公子可别说大话,眼见为实。”江澄冷冷道。
姑苏蓝氏的弟子都有些恼了,又不好发作,纷纷怒目视他,还是胆子最大的景仪不满道:“江宗主,我家含光君从来不说大话,不若赌一赌,若是能渡,江宗主划下个彩头来如何?”
江澄被他挤兑住,正要发作,思追却截住了景仪的话头:“景仪,这恐怕不大合适,渡解往生,死生大事,岂能轻率而为,赌约这种事,未免太儿戏了些,再说,含光君渡魂无数,何须向什么人证明?”
景仪一听便脸上发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思追这么一提醒他才觉着方才冲动了,竟是将含光君当作什么炫技伶人一般,落了下乘,也不敬之极,赶紧低头认错:“弟子失言,请含光君降罚。”
蓝忘机一摆手,没将他们的往来机锋听在耳中,也不理睬江澄,只对聂正青道:“正青先生,可否容我一试?”
聂正青顿时踌躇起来,他倒不是不信蓝忘机能做到,而是太信了,反而怕他看出什么。可话都已经到了这份上,若执意不让,反而最为可疑,左右权衡再三,只得点头道:“那……便请含光君试试吧,不过,当真要在此处么?这位小朋友说的也有理,不如请含光君一行随我们回不净世,准备一番,同其余有异状的门人一起,如何?”
江澄正想说你们关起门来谁知道你们私下如何勾兑,却听蓝忘机道:“不必,就在此处,诸位先到洞外回避吧。”
这便是不让围观的意思,这下江澄也不能说什么,都已经答应就在此度化了,堂堂含光君总不可能跑路,当然也没有表演给他看的义务。
众人只得依言退了出去,思追磨蹭到最后,有点担心,低声问道:“含光君,您真的不要紧么?我留下护法可好?”
蓝忘机道:“去吧,我有数。”
思追无法再劝,只得和同门一道退了出去。
众人一起退到洞外,各家自成一圈,互不交谈。思追见景仪没精打采的样子,把他拉到一边树下悄悄道:“别生气啊,我刚才不是故意落你面子的。”
景仪打断他:“你不用安慰我真的,我确实说话没过脑子,我的错,活该。”
“不是,”思追扯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含光君方才身体不适,不宜消耗,我才拦了你的。”
“啊?”景仪一惊,“那现在?”
思追无奈:“含光君说他自己有数,我也劝不得,反正,我真不是冲你。”
“我知道我知道了,哎呀,真是,”景仪更加懊恼了,“那更加是我的错了,我就不该开口的,若是方才顺着你的话头,就可以到不净世去解决了,也不用在这里。”
“也不尽然吧,只能相信含光君了。”思追清楚蓝忘机并不是为了面子无谓逞强的人,执意要在此处,恐怕有什么缘故。
问灵 66
诶哟,一打架就好长,还是搞不完这个副本,再次拦腰截断……
以及论药物的配伍禁忌。。。咳
哦对了我要跨圈卖个安利!快来看我大花滑圈的无羁!!咳,虽然有人说小柳像蒙古汉子蓝忘机~~~~笑死,anyway,我花滑可美可美啦
--------------------------------------------------------------
一群少年在洞口捣鼓了大半天,阵法咒术剑术法宝一一试过,最后还是决定暴力破坏,结阵聚灵力于景仪一人剑上,强行突破。
景仪有点激动:“哇,从未感觉自己灵力如此丰沛,大家小心了!”说罢御剑聚力一击!...
诶哟,一打架就好长,还是搞不完这个副本,再次拦腰截断……
以及论药物的配伍禁忌。。。咳
哦对了我要跨圈卖个安利!快来看我大花滑圈的无羁!!咳,虽然有人说小柳像蒙古汉子蓝忘机~~~~笑死,anyway,我花滑可美可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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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少年在洞口捣鼓了大半天,阵法咒术剑术法宝一一试过,最后还是决定暴力破坏,结阵聚灵力于景仪一人剑上,强行突破。
景仪有点激动:“哇,从未感觉自己灵力如此丰沛,大家小心了!”说罢御剑聚力一击!
结界应声而破。
结界破裂的瞬间,一股冲天煞气从洞口奔涌而出,直扑众人!
蓝忘机刚想抬手起个结界,思追居然还比他快一步,三张镇阴符甩出去的同时将景仪一把扑倒在地。蓝济晏跟着补了一个结界,把众人都护了下来。蓝忘机默默收回手,看来确实不需要自己。
待那阵煞气过去,景仪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我天,什么东西这么凶。”
“进去看看,小心。”思追一手执剑,一手执符,走到景仪前面来,当先入内。
玄武洞内煞气深重,还有浓重的血腥味飘荡,搞得众人极为不适。
蓝忘机环顾四周,这洞中显然被人重新修葺过,从前坍塌的地方也重新挖开加固,应是有人频繁进出。此地本是温家辖内,射日之征后成了三不管地带,云梦江氏和清河聂氏都离得近,聂氏人手不足,江氏也未必好到哪儿去,以前倒是蓝忘机过来帮忙的次数多些,不过这玄武洞倒是再未重游过,也未再曾听说有邪祟出没。如今这动静,倒似人为,十有八九跟聂氏脱不了关系,却不知聂怀桑在搞些什么。
众人在洞中举火前行了一段,渐渐起了一阵雾气,很快浓重起来,有些弟子觉得心浮气躁,有些弟子觉得昏昏欲睡,都觉得有些不对。
蓝济晏道:“小心这雾有古怪,定神丹都含一颗。”
众人都苦着脸摸出定神丹来含了一颗,这丹别的都好,就一点不好,极苦,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用,不过眼下的场合倒是正合用。服下定神丹,众人都觉得心头一振,神识清明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思追忽然大声提醒:“小心!”
就听洞中响起一阵鸟类的锐鸣声,声音沙哑难听,似是某种枭类。
景仪“哇”了一声拔剑护住周身:“这什么破鸟!”
蓝忘机微微一怔,居然是岐山温氏的枭鸟,竟未死绝么。
思追左避右闪,提醒道:“就是这鸟在喷雾,小心!”
白雾很快充斥了整个玄武洞,浓郁的雾气中伸手不见五指,玄武洞虽大,但毕竟是近乎密闭的空间,更利于雾气聚集。
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在迷雾中响起在每个人耳畔:“此乃温氏枭鸟,能制幻音,造迷雾,迷心智,操走尸,小心。”
众少年听着含光君的声音在耳,心下都定了几分,有反应快的已经翻出琴箫来,思追起头奏了破障音,其余人纷纷跟上,以破障音驱幻雾,定心神。
欧阳子真并非琴修,此时在迷雾中抓瞎,急道:“你们在哪里?我看不见你们,谁照个亮?”
下一刻,果真有一簇火焰在远处亮起,欧阳子真大喜,当即向那簇火焰靠了过去。
“子真回来!”
景仪眼睁睁看着欧阳子真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却对自己的呼唤充耳不闻,只向着枭鸟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知道坏事了,可是手下的破障音又不敢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弃琴仗剑,去追欧阳子真,一面通知其余人:“子真被迷了神,我去追他!”
蓝济晏喝了一声“景仪回来!”,未闻回音,却有兵刃交击之声传来。
这洞中除了他们就只有枭鸟,枭鸟可没有兵刃,所以若不是新的敌人出现,十有八九便是被迷了神的欧阳子真和景仪交上了手。
想到这一节,思追心知不能再取守势,必须主动出击,于是冲着蓝济晏声音的方向喊道:“济晏师叔,我们先杀枭鸟!”
蓝济晏应了他一声:“不错,思追随我来,其他人破障音莫停,躲好那鸟!”
说罢蓝济晏和思追排众而出,循着枭鸟的叫声来处攻过去。
那枭鸟本身的攻击力并不强,这山洞中能腾挪的空间毕竟有限,被蓝济晏和思追盯住了左右包抄,很快便无处藏身,不多时便被两人斩杀了一只。
可这洞中并不止一只枭鸟,思追一个腾挪间瞥见了景仪和欧阳子真,冲景仪大喊了一声:“景仪!先脱身,杀枭鸟!”
可景仪却像没听见似的,仍旧和欧阳子真纠缠不休,眼看着诱他们过来的那只枭鸟就要啄了过去,思追立刻取琴在手,一道弦杀出手,击向枭鸟!
他弦杀术已有小成,只是此时距离太远,威力不足,只将枭鸟弹向了洞壁,并未能真个制造杀伤。趁着这个空档,思追御剑飞击,一下准准地插入景仪和欧阳子真之间,将欧阳子真的剑格飞了。
下一刻思追人也到了景仪背后,召剑在手,一把拽住景仪的后领猛地将他向后拖去。他已经发现景仪和欧阳子真一样招式僵硬机械,是都被迷了心神。
这边思追拉开了景仪和子真,那边枭鸟怪叫了一声,听着声音是又再次朝景仪俯冲了过来。
思追方才跃过来急于救人,没来得及招呼蓝济晏,此时就分开了,白雾中三尺之外皆不可见,便只有他只身对那枭鸟。
思追执剑蓄力,在琴声中细细分辨枭声,余者皆不入耳,待到枭鸟近前,猛地睁开眼,剑势方起,却生生滞住!眼前冲过来的哪里是枭鸟,分明是景仪!
思追大骇,撤剑后跃,却闻一声琴响在识海中荡开来!思追打了个激灵,突然灵台清明起来,琴声再度入耳,脚边正是被自己拉倒的景仪,枭鸟的利爪也几乎抓到了脸上!
一道雪白剑光闪过,枭鸟身首异处,血也溅了思追一脸。
思追斩杀了那枭鸟,惊魂未定,却觉身后有剑风袭来,狼狈一个前扑翻滚,转头一看,竟是景仪呆呆地持剑向他砍来。
思追坐倒在地,又气又急,大喝了一声:“景仪!我是思追啊,你要杀我吗?”
景仪闻言呆了一下,竟真个停下了动作,举剑在半空,面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正僵持间,蓝济晏也从旁边绕过来,一下将景仪的剑缴了,拉起思追:“你没事吧?”
思追摇头:“没事。”
“你可以啊。”蓝济晏瞥了一眼地上的枭鸟尸体,赞了他一句。
思追暗道一声惭愧,知道方才这一声是含光君唤醒自己,若不是那一声,恐怕自己已经成了枭鸟的点心。这么大的迷雾中,含光君竟然还一直关注着他,还是那么间不容发的一瞬出手救他,不由觉着心下大定,又有点甜,虽然回去的罚是逃不掉了。
枭鸟被蓝济晏和思追斩杀了几只之后,破障音终于压倒了枭鸟的幻音,白雾渐渐消退,火光再次亮起,众人这才看清枭鸟一共有七八只,此时剩下的几只正在满洞乱窜。幻音一去,欧阳子真和景仪也都醒了过来,心下大愧,重新拾起剑加入了蓝济晏和思追追击枭鸟的阵中,将余下的几只一一斩杀了。
蓝忘机也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也是有苦难言,后悔得紧。方才在入口处他也服了那颗定神丹,很快就觉出不对来,定神丹提神醒脑,乃是激发气血的药性,与他近来在服的温养经脉平气血的药显然相冲,入口片刻就觉得气血沸腾,心悸不已,虽然立刻将那定神丹吐了去,却已晚了。若是早知道洞中只是几只岐山枭鸟,他定不会服那定神丹,这世上的幻音惑人之术,蓝忘机自信再没有什么人人鬼鬼可以让他着道了,却不料到头来吃了自家丹药的亏。
若是他一人独行,要么立刻避出去,要么赶紧出手解决了洞中之物再做调息,怎样都行,可眼下却两者都行不通,对一众少年这是个难得的实践机会,不好提前出手干预,又怕他们真有什么闪失,不敢稍离,只得勉力凝神注意着场中,若是思追他们再不将那几只枭鸟解决了,蓝忘机恐怕真忍不住要出手替他们了结了这一场。
将最后一只枭鸟扫荡干净,几个少年借着微弱的火光互相看看,欧阳子真垂头丧气地过来,对景仪道:“对不起啊,都是我没用。”
景仪大度地一拍他肩膀,豪爽地说道:“没关系,原谅你啦。”
然后一转头到思追面前有样学样:“思追啊,对不起啊,都是我没用。”
思追“噗嗤”一下笑出来,也学着他方才的做派拍拍他肩膀:“没关系,原谅你啦。”
景仪见他脸上身上都沾了枭鸟的兽血,看着别扭极了,掏出块帕子来给他擦了脸上的血,一边唉声叹气:“唉,这下要被含光君罚死了。”
思追摊手:“我也一样。”
景仪奇道:“你有功无过,罚你作甚?”
思追苦了脸:“要不是含光君琴声唤我,你我就一起做了枭鸟点心了。”
“啊?这样啊,”景仪心有余悸,“这枭鸟的幻术也太厉害了,天哪,要不是你叫我,我一下子满脑子都是你被我杀了的画面,可吓死我了!”
“我才吓死了好么,那枭鸟一晃眼就变成了你,气势汹汹地对我杀过来,我都傻了,好不容易干掉它,你又提剑要杀我,你要吓我几回才够?”
“咦?那枭鸟变成我的样子了吗?”景仪奇道,“那说明我在你心里很有分量呀。”
思追被他噎住,对他抓关键信息的能力叹为观止,转过身去悄悄白了景仪一眼,抛下他往蓝忘机那边去了。
蓝济晏让弟子们聚在一起原地休整片刻,又指派了两人戒备,其余人休息整装。
思追摸到蓝忘机身边,本想来认个错的,甫一近他身就觉出蓝忘机气息凌乱,微微一惊,压低声音急急问道:“您怎么了?”
蓝忘机低低道:“无大碍,莫声张。”
思追扶了他一把,才发现蓝忘机一直倚在洞壁上,可方才这阵仗应该万万伤不到他,应该不是受了伤,于是低声问道:“您不舒服吗?千万别瞒着我。”
蓝忘机忍过一阵心悸,缓了缓,方轻声道:“药性冲了,缓一缓就好。”
思追闻言念头一转也明白过来,懊恼道:“我也大意了,竟忘了问蒲存君一声有什么禁忌。”说罢借着微光四下看看,“您坐下歇一会儿好么,师兄弟们都在那边,看不见的。”
蓝忘机轻轻“嗯”了一声。
思追扶着他坐下,略搭了搭脉,这些日子他跟蓝弘也草草学了个皮毛,只觉得确实气血不平,时强时弱,和年前病中经脉淤塞的情形有些相似,那时通常是蓝弘或者蓝曦臣以真力相助呕出淤血便会好些,眼下他可不敢直接上手,只得劝道:“您若难受不用忍着,吐出来会舒服些的。”
蓝忘机闭目忍着心悸,意识恍惚中听了这话竟一时不知身在何时,仿佛也曾有人在此地对他说过这话,心口一恸,竟当真侧身接连呕出几口逆血来,心头顿时一清,睁眼却只见一个满脸忧心的少年。
哦,是思追呢,记错了。
蓝忘机缓过神来,慢慢靠回石壁上。思追解下水囊递给他,漱去了口中的血腥味。
“您好点么?”
蓝忘机闭目微微点头:“无碍了。”
思追看他气息平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惭愧认错:“今天还劳您出手救我,惭愧,旁人虽然不知,也不敢含混,您回去尽管罚我吧。”
蓝忘机静默半晌,却道:“你无过,很好。”
今日思追的表现其实很让蓝忘机意外,除了御剑与弦杀的功法,倒是心性更让蓝忘机欣慰。这确实是蓝忘机头一回跟思追一同下山夜猎,需知一个人真正的品行心性在家里是永远都不能窥见全貌的,不经世事风浪,不到生死关头,是看不出来的。蓝忘机知道思追心性纯良,却有点担心他从小就知道身世不同,太知人情冷暖,锐气不足,关键时刻会有失勇毅果决,而今日见他御剑破局,斩杀枭鸟,出手果断毫不优柔,倒是让蓝忘机放下心来。
休息了片刻,那边蓝济晏已经招呼了弟子们继续向深处探去,蓝忘机也觉得定神丹的药性已过,气息缓过来,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往里没走多久,就听到走在前面的弟子几声惊呼:“天,这是什么?”
问灵 65
在外面看比赛呢~~~~不要急嘛,还有2个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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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启程,之后又换成御剑,终于来到北边传讯的瞭望台。
此处的瞭望台是由姑苏蓝氏和清河聂氏共同驻守的。姑苏蓝氏的弟子见到蓝忘机到来都喜出望外,不过蓝忘机还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并未出面,只让思追他们去查问情况。
思追他们去问了一圈儿,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清河聂氏似乎不是很想让我们插手这件事,也不愿分享情报,只说他们能处理。”景仪对蓝济晏说道。...
在外面看比赛呢~~~~不要急嘛,还有2个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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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继续启程,之后又换成御剑,终于来到北边传讯的瞭望台。
此处的瞭望台是由姑苏蓝氏和清河聂氏共同驻守的。姑苏蓝氏的弟子见到蓝忘机到来都喜出望外,不过蓝忘机还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并未出面,只让思追他们去查问情况。
思追他们去问了一圈儿,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清河聂氏似乎不是很想让我们插手这件事,也不愿分享情报,只说他们能处理。”景仪对蓝济晏说道。
轮值驻守的姑苏蓝氏弟子也道:“是,一开始我们动用瞭望台传讯,聂氏的人还不太高兴呢,有些古怪。”
思追道:“莫非......这事儿跟清河聂氏有关?所以家丑不可外扬?”
众同门都觉得思追说得有理,纷纷点头。
“那怎么办?”欧阳子真挠头,“家务事?我们还该不该插手啊?”
众人都本能地看向蓝忘机,指望含光君拿个主意。蓝忘机低头擦琴,仿佛没在听。
少年们面面相觑了一下,反应过来含光君是不会帮他们拿主意了,只得继续自己讨论。
景仪道:“来都来了,岂能就这么回去,不管怎么样,瞭望台见了邪祟出没侵扰百姓,我们就有解决的义务,至于清河聂氏,若他们能解决,我们就不插手,解决不了,我们也不能放任干看着不是?”
“对对对,景仪兄说的是。”欧阳子真附和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思追道:“既然聂氏的人不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查就是了,总有被邪祟侵扰的百姓会给我们提供线索的。”
于是一队人又分成了四个小队准备散出去打听消息,互相检查了信火,得了蓝济晏首肯,便准备出发。
蓝忘机一直不作声,此时终于说了一句:“莫逞强,不冒进。”
众弟子领教而去。
不消一日功夫,还真有不少收获,思追他们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那些被夺舍了一般发狂的人俱都是聂氏的门人,聂氏自己也在追捕他们,只是人数太多,被夺舍之人又力大无穷,仿佛凶尸上身,一时力有不逮,才被逃脱了去,被瞭望台注意到。
景仪那一队还真遇到了聂氏门人追缉现场,只是聂氏的人不让他们上前,他们只好袖手旁观。
“你们不会就真的干看着吧?”思追很怀疑。
“当然没有!”景仪掏出一个风邪盘,“我偷偷在那被追的鬼修士身上做了标记,跟着风邪盘就能找到气息。”
一行人离开瞭望台,顺着风邪盘的指引一路往西去,竟一直追到了暮溪山,到了溪边,风邪盘却开始打转,再也指不出方向了。
四下查探了一圈,既不见鬼修士的身影,也不见清河聂氏的人,众人只好原地休息再做商议。
暮溪山一派山水静好,溪水泠泠,草木葱郁,鸟鸣鱼跃,看不出丝毫异常。蓝忘机站在溪边环顾四周山水,已知此地异常在何处,却没拿定主意要不要提醒他们。他本是跟来随意瞧瞧,却不想这事儿还真有蹊跷,却不是一般的夜猎了。
忽然身后的少年们小小骚动了一阵,随后思追来到蓝忘机身后,用个毛茸茸的东西碰了碰蓝忘机的手。
蓝忘机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只野兔,不是云深不知处那般雪白的颜色,竟是只黑的,黝黑发亮,被思追锢在手里,还冲他亮牙。
思追把兔子捧到蓝忘机眼前,有点怕蓝忘机斥他分心走神,但还是小声道:“含光君,黑的耶。”
蓝忘机和那兔子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那小黑兔在蓝忘机手里也不老实,后腿拼命乱蹬,直到被捏住了后颈毛,忽然头一歪,两腿一蹬,开始装死,任蓝忘机怎么抚弄,都一副死透了的模样。
思追目瞪口呆,这野生的兔子小把戏也太多了吧?
蓝忘机微微挑了挑眉,指尖微微带了灵力挠了挠小黑兔的下巴,小黑兔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张嘴就要去咬蓝忘机的手指,蓝忘机岂能被一只兔子咬到,微一缩手,覆上它的耳朵。那兔子忽然不动了,恹恹趴在蓝忘机手中,似是彻底服了。
蓝忘机见这兔子鬼精鬼精的,方才那一抚,心念微动,感它灵识,回应并不强,真的只是只普通的野兔罢了。
蓝忘机心下自失一笑,俯身将那小黑兔放回草地上,小黑兔立刻精神一振,飞快地窜进草丛中去踪影不见。
思追在一边瞧着,问道:“还没见过这种黑色的呢,不带回云深不知处养起来吗?”
蓝忘机微微摇头:“野性自由,何必圈养。”
远处的欧阳子真瞧着,诧异无比地对景仪道:“含光君居然喜欢兔子?真是想不到。”
“可不是,我们云深不知处养了一大群呢,你上次不是也瞧见了么?”景仪道。
“我是瞧见了,可没想到是含光君养的啊……云深不知处,不是不给养宠物吗?”
景仪道:“一看你就没好好听课,这条早就删啦,你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
旁边的师弟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景仪收了风邪盘,又拿出面招阴旗来:“不如招阴试试?”
思追也走过来,对景仪道:“我觉得不用招阴了,这地方是暮溪山,这里曾经有过什么,景仪你不记得了么?”
景仪眨了眨眼,忽然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玄武洞吗?”
蓝济晏在旁边听了笑:“功课还挺扎实。”
欧阳子真不明就里:“玄武洞是什么呀?”
景仪道:“你不知道吗?当年这里有个玄武洞,洞里有个薛崇亥留下的屠戮玄武,身体里有块阴铁,射日之征时,各世家子弟被温家人困在这洞中,后来正是含光君独力斩杀了那屠戮玄武呢。所以这里如果有什么异象,十有八九和那玄武洞与阴铁残留的气息有关”
思追小声纠正他:“不是含光君一个人。”
“啊?不是吗?我记错了?”这下轮到景仪挠头,“我明明记得……”
蓝济晏默默看了一眼思追,夷陵老祖之名已经从云深不知处所有的边边角角里删了去,虽然防不住弟子们从外面各种途径听说魏无羡的种种,但在云深不知处,凡是有涉及夷陵老祖和蓝忘机的种种,皆不可见。思追若是知道,那想必是蓝忘机告诉他的。
“没事,这不重要,”思追带回了话头,“济晏师叔,你知道那个玄武洞在什么地方吗?”
蓝济晏摇摇头:“我也不知,问含光君便是了。”
思追想了想道:“我们先试试,不成再问含光君吧。”
蓝忘机在溪边瞧着思追他们折腾了半晌,先是结阵探问,又用上了堪舆之术,还真给他们探到了玄武洞的所在,觉着有点意外也有点欣慰。
少年们整队往洞口去,蓝忘机默默跟在后面,也没说洞口早已坍塌的事,只看他们如何应对。
不料到了洞口一看,洞口不仅被重新炸开了,还有好几重禁制和结界,里面的封印的东西要不是极度的凶煞,要不就是极为机密之地外人莫入。
屠戮玄武已经死透多年,阴铁剑也早已取走,这禁制自然不会是因为屠戮玄武了,而如今这里面有什么,却是连蓝忘机也不知。
景仪问思追道:“怎么办?破不破?若是本来镇了个凶煞,被我们冒冒失失破了,放出来了可怎么好?”
欧阳子真偷偷瞟了一眼队尾:“含光君不是在呢吗?”
思追道:“破吧,我们追着鬼修士气息至此,此地必有古怪,若有大凶煞,拼着被罚,也得除了。”
景仪点头道:“当年含光君斩杀屠戮玄武时,也不过是如我们一般年岁,年方十六,刚及出师罢了,如今我们有这么多人在,有什么可怕的?”
少年们意见一致,见两位师长没发表意见,便要破禁入洞。虽说要是惹含光君动手要挨罚,可毕竟含光君跟着呢,少年们心里总有一份倚仗在,这心里有底,胆子也都大了几分。
问灵 64
今天拔了两颗牙,好惨好惨躺倒在床,所以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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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船靠了岸,欧阳子真正在码头上等着他们。之前说好了一同夜猎,便约在这里见。
欧阳子真在这儿等了小半日了,好不容易等来了人,正兴奋招手呢,下一秒忽然冻住,打了个结巴对先下船的景仪道:“你……你没告诉我……含……含光君也来啊。”
景仪眨眨眼:“哦,我忘了告诉你了。”
欧阳子真顿时老实了不少,规规矩矩上前与蓝济晏与蓝忘机见了礼。他也是在蓝氏听过学的,也见过上一回蓝忘机主持的姑苏蓝氏大比,对蓝忘机...
今天拔了两颗牙,好惨好惨躺倒在床,所以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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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船靠了岸,欧阳子真正在码头上等着他们。之前说好了一同夜猎,便约在这里见。
欧阳子真在这儿等了小半日了,好不容易等来了人,正兴奋招手呢,下一秒忽然冻住,打了个结巴对先下船的景仪道:“你……你没告诉我……含……含光君也来啊。”
景仪眨眨眼:“哦,我忘了告诉你了。”
欧阳子真顿时老实了不少,规规矩矩上前与蓝济晏与蓝忘机见了礼。他也是在蓝氏听过学的,也见过上一回蓝忘机主持的姑苏蓝氏大比,对蓝忘机敬畏非常,哪还敢造次,呼朋唤友勾肩搭背的心都赶紧收了去。
到了客栈投宿,欧阳子真问景仪:“本来订了个席面打算请你们吃饭来着,现在怎么办?”
景仪奇道:“什么怎么办?”
欧阳子真苦恼道:“含光君也在啊,准不准你们啊,要是准了,不请他一起吗?可含光君若来,我怕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景仪指指思追:“你问思追呗,含光君的意思,他最清楚了。”
思追道:“含光君肯定说让我们自便,那我去问问呗。”
于是一群少年推了思追去请示,不大一会儿思追便下楼来对众人道:“含光君让我们自便,济晏师叔也不来。”
欧阳子真一拍他肩膀:“嘿,思追兄,神了,你怎知道的?”
景仪在一旁笑道:“你不知道,思追有特别的读心术,全靠他罩着,我们才能少被含光君罚几次。”
思追到掌柜处交代了给楼上两间房送晚膳,回来跟大家一道出门。
欧阳子真问他们:“年前听说含光君病重,现在好了吗?”
景仪摆摆手:“可别提了,整个云深上下都吓坏了,尤其是思追。”
思追轻轻“嗯”了一声。
欧阳子真又问道:“好好的怎么会?是什么缘故?”
景仪道:“不清楚,也不是我们能打听的,听医师说,许是太累了吧。”
“也是哦,从前含光君可是逢乱必出的,我听我爹说,这大半年夜猎里都没见过含光君了,连各家的女修们都没什么参加的兴致了呢。”
景仪和思追都无语地看着他。
思追道:“以后夜猎有我们,再用不着含光君逢乱必出了,这回师叔也说了,要是让含光君出手,我们统统要挨罚,你也别指望含光君,得靠我们自己解决。”
欧阳子真附和道:“没错没错,到了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听说这次是北边瞭望台传讯有妖物夺舍修士是么?可惜我们没有江宗主的紫电,否则一抽一个准。”
景仪道:“又不是只有紫电才能对付夺舍,含光君说过,法宝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法宝也不如人的灵性。”
一群少年跟着欧阳子真去吃饭,这地方本就是欧阳家驻守,欧阳子真自然是要尽一番地主之谊。
吃过饭欧阳子真又要领他们去逛街,思追倒没忘记他此次的主要任务之一是陪含光君出来散心的,宴饮这种人多吵闹的嘈杂场合蓝忘机自然是不喜的,逛个晚市总归可以,于是便回客栈去找蓝忘机。
思追敲门进去时发现蓝济晏也在蓝忘机房中,两人据琴对坐,显然方才是在论琴。
蓝济晏抬手收了隔音结界,对思追道:“思追,你们都回来了?”
思追道:“倒没有,他们随子真逛街去了,这夜市甚是热闹,镇上景色也不错,不知济晏师叔和含光君可有兴致一游?”
蓝忘机没答话,从琴边拿起一本书,书名叫做《鬼怪奇谈录》,在思追眼前一过,用肯定句问道:“你干的?”
思追见了知道东窗事发,微微汗颜,低头道:“是。”
方才下船以后到客栈的路上,他在路边的书摊上看见,便顺手买了一本,趁着蓝忘机不注意,将他那本《永嘉证道歌》给换了出来。
思追道:“泽芜君说让您出来散散心,您就别读佛经了,看点轻松的不好么?”
“轻松?”蓝忘机神色有些不明,淡淡问道,“你看过?”
思追一怔:“没有,我……随手买的。”
蓝忘机将那本《鬼怪奇谈录》推到思追面前:“翻开看看。”
思追有点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翻开书,翻了没两页,先是胀红了脸,随后脸上青白交替,精彩纷呈,冷汗都下来了,翻了七八页终于翻不下去,一缩手扔了书,膝行后退两步伏跪在地瑟瑟不敢抬头。
天!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他居然敢塞到含光君面前,这下死定了!
那书名字虽然叫《鬼怪奇谈录》,可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香艳的人鬼月下情事,什么鬼胎生子,什么断袖乱伦,天哪!这些不修仙的凡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居然还起了个正经八百的名字,真是害死他了!
蓝济晏在一旁瞧着,大概也猜到是思追换了蓝忘机的书,虽然没看过书里的内容,但他进来时蓝忘机就在看那本书,神色还挺平静的,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思追那瑟瑟发抖的模样,忍不住求了个情:“思追也是好心,含光君就饶他一回吧。”
蓝忘机问道:“书呢?”
思追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从怀中摸出那本《永嘉证道歌》,恭敬递还给蓝忘机。
蓝忘机却没接:“不用还我,送你了,自去抄十遍,今晚。”
思追讶异地抬起头,这个罚可太轻了,这《永嘉证道歌》的长度不及雅则篇的十分之一,以他们多年了抄家训炼就的功力,这个抄十遍着实小菜一碟。含光君虽然对他宽容,可正经犯了错从没有这么好说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蓝济晏同情地瞧着思追把两本书都收了,白着一张脸回去抄书,对蓝忘机道:“含光君,思追也只是想博你开怀罢了。”
“我知。”蓝忘机淡淡道,“可胆子越来越大了,不罚不行。”
其实蓝忘机真没怎么生气,只是翻了翻那精彩绝伦的志怪奇谭,忽而想起当年魏婴塞给他的春宫图罢了,歪打正着的,还挺怀念,倒不是真气思追什么。哪里还是一踩就炸的从前呢,现在就是真放一本春宫图在面前,蓝忘机也能面不改色地翻完。其实市井之中还有挺有想象力的——蓝忘机回忆了一下那本《鬼怪奇谈录》,如是想。
问灵 63
不要急嘛,哪有那么快,我还没搞够呢,莫家庄上线还早呢
先来一点日常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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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日,一众弟子们在山门前整装,蓝济晏趁着蓝忘机还没来,先对弟子们训话:“这次虽然含光君随我们一道去,但含光君只是出去散散心的,顺便看着你们,若是你们自己解决不了要劳动含光君出手,那就统统等着回来挨罚吧,明白了吗?”
众弟子齐声应道:“明白!”
这一齐声应答倒是响亮,林间鸟儿都惊飞...
不要急嘛,哪有那么快,我还没搞够呢,莫家庄上线还早呢
先来一点日常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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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日,一众弟子们在山门前整装,蓝济晏趁着蓝忘机还没来,先对弟子们训话:“这次虽然含光君随我们一道去,但含光君只是出去散散心的,顺便看着你们,若是你们自己解决不了要劳动含光君出手,那就统统等着回来挨罚吧,明白了吗?”
众弟子齐声应道:“明白!”
这一齐声应答倒是响亮,林间鸟儿都惊飞了几只,蓝忘机从林中转出,显然也听见了方才那一声,近前来问道:“明白什么?”
众弟子见了蓝忘机都眼前一亮,蓝忘机病了这许久,众弟子都久未见含光君整装束冠携剑的模样了,听他这一问你看我我看你,又都不大好意思说。
思追抿嘴笑道:“含光君,没什么,济晏师叔训话呢,我们这就出发吧?”
蓝忘机“嗯”了一声,一行人便离了山门。
思追跟在蓝忘机身后,心中无比雀跃。这还是他第一次同含光君一道出门夜猎,为这一天他努力了好久,不管是提前参加内门考核,还是大比优胜,都是为了能有一天真正地站在含光君身边罢了,却不想第一次出门夜猎就差点跟含光君天人永隔,后来都对夜猎有点阴影了,好不容易这次才真真正正同含光君一道出门,实在是过程太曲折了。
只可惜雀跃了没多久,思追就苦了脸——要坐船!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北边,快到清河了,路程很远,御剑也要一整日,绝大部分弟子的修为都支撑不了全程御剑,加上又不是急务,蓝济晏便准备先坐船沿江而上,之后再御剑前往。
思追从小晕船,头一次在彩衣镇坐船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少不得被同门笑话一番不似姑苏人。为了做个合格的姑苏人,思追倒是次次硬着头皮上,可怎么也没能改掉这个毛病,土法子倒是攒了一堆,最夸张的莫过于给自己下一剂蒙汗药,一直睡到上岸。
姑苏蓝氏的高阶修士出门夜猎一般两三人结伴而行,未出师的弟子则一般八人为一队,再加上带队的一两人,八到十人,可以结成姑苏蓝氏的大部分阵法,只要不被各个击破,足以自保。
此时一队人从彩衣镇上船,少年们坐在外舱,里舱自然是留给了蓝忘机。行船无聊的紧,一群少年们便自娱自乐起来,一人一句,背起鸿蒙图阵的法诀,一人击剑,击剑声停,停在谁处,又或是谁背错了接不上,便要出来受罚。
思追脸色煞白,一面努力镇着眩晕恶心,一面还得想着法诀,精神高度紧张,随着几圈转过来越背越快,到思追这儿就卡壳了好几次。同门知他晕船,也都一笑放过他,景仪在旁边给他抚背安慰道:“思追你别紧张嘛,越紧张越晕,放松放松。”
思追苦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我还是给自己下点儿蒙汗药吧。”
蓝济晏道:“别乱来,那东西用多了有后遗症的。”
里舱的门忽然打开,蓝忘机站在门口:“思追,过来。”
思追冷汗都下来了,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把药粉栽赃到景仪怀里,可别是给含光君听见了蒙汗药吧。
景仪藏了药粉,看着思追低着头蹭过去,很没同门爱地偷笑——自求多福。
蓝忘机关上舱门,将思追领到窗下通风处的矮榻上坐了,微凉的指尖掐住他穴位,送了点灵力进去。
思追微微一惊,连忙推拒:“含光君,不用的,我没事,只是晕船而已。”
“别动。”蓝忘机手上微微加力,思追便挣动不得,只得从了他乖乖坐好,心里有点沮丧。
“含光君,我是不是给您丢脸了。”
蓝忘机淡淡道:“你本不是南人,晕船也是正常。”
“不是南人?”思追喃喃道,“我是北人么?”
蓝忘机轻轻“嗯”了一声。
蓝忘机虽然并不精通医术,但对于头痛眩晕之症也算是久病成医,思追被蓝忘机拿住穴位轻轻揉按,眩晕恶心倒真渐渐消退,鼻尖萦绕着蓝忘机身上的檀香味,清心得很,不知不觉的,竟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都快要入夜了。思追发现自己竟然枕在蓝忘机腿上,身上还盖着蓝忘机的外衣,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坐好,将蓝忘机的外衣小心叠了放在一旁。
蓝忘机放下手中书卷,思追悄悄瞥了一眼,是一卷《永嘉证道歌》。
“你醒了,正好,快靠岸了。”
思追望了望天色,起身告退:“那我先出去了。”
蓝忘机点点头。
刚站起身思追又想起来,回头问蓝忘机:“含光君服过药了么。”
蓝忘机无奈:“你先顾好自己吧。”
思追站在一边执意催促:“那可不行,出来前我跟蒲存君保证过的,一定看着您按时服药,一日两服,不能少的。”
年前蓝忘机病危,蓝弘他们急救时不得已重敲了心肺三阴经,如今虽然日常行动无碍,心肺经脉的伤却没那么容易痊愈,仍在服药调养中。若不是蓝曦臣开口,蓝弘只恨不得按着蓝忘机日日卧床静养。
思追在一边殷殷盯着,蓝忘机只得取出药来当他的面和水服了。
“您头还疼么?”思追又问。
蓝忘机淡淡道:“你没完了?”
思追抿了下唇道:“您还说呢,昨日我都没敢告诉蒲存君您和泽芜君试手的事,若是蒲存君知道了,定不能准您下山。”
前日蓝忘机和蓝曦臣那一场对试,虽然结束得很快,但消耗颇大,蓝曦臣已经尽了全力,蓝忘机又何尝赢得轻松,尤其最后一下,精神调用得过了,晚上便有些头疼,又不许思追说出去,自己扛了一晚,第二天也无甚大事,便当作没发生过。
蓝忘机一手支了额:“你再没完没了,我真是要头疼。”
“哦。”思追暗自在心里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
出得舱来,坐回一群同门之中,景仪笑眯眯地问他:“不晕船啦?”
“嗯,好多了。”思追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景仪笑得有点狭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景仪低声道:“含光君给你当枕头,你睡得好香啊。”
一群少年都捂着嘴小声笑,又不敢给含光君听见,窸窸窣窣的。
思追脸上发烧,一直红到耳根,羞得抬不起头来。
蓝济晏给他解了围:“好啦,没什么丢人的,晕船而已,非你之过。”
景仪对思追小声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可真不敢信含光君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亲子也不过如此了,我可没法想象泽芜君这么对我。”
思追听了依旧脸上发烧,心里却有点甜。虽然他和景仪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亲生父亲,但能遇到含光君,他确实比景仪幸运一点吧。
问灵 62
噫~周末出差开会,真的不会更,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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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62
朔月再起,接过了逐日的位置,再度和避尘交击一处。
思追见泽芜君和含光君交上了手,倒是挺想再旁观一会儿的,可奈何他一会儿还有课要上,再不走要迟到了,只好告退了去。
蓝曦臣也如思追一般,与蓝忘机缓缓地拆过两遍正意第一,并非比试,只是随意对拆,活动筋骨罢了。再走过一遍,蓝曦臣微微加快了速度,蓝忘机身法就有些跟不上了,一个腾挪间闪过一丝心悸,当先停了手。
蓝曦臣扶了他一把:“没事吧?这就不行了...
噫~周末出差开会,真的不会更,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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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62
朔月再起,接过了逐日的位置,再度和避尘交击一处。
思追见泽芜君和含光君交上了手,倒是挺想再旁观一会儿的,可奈何他一会儿还有课要上,再不走要迟到了,只好告退了去。
蓝曦臣也如思追一般,与蓝忘机缓缓地拆过两遍正意第一,并非比试,只是随意对拆,活动筋骨罢了。再走过一遍,蓝曦臣微微加快了速度,蓝忘机身法就有些跟不上了,一个腾挪间闪过一丝心悸,当先停了手。
蓝曦臣扶了他一把:“没事吧?这就不行了?”
蓝忘机:“兄长莫欺负我了。”
“怎是欺负你,只是看看你恢复得如何了。”蓝曦臣一笑,拉他在溪边的石上坐了,自己也坐下来,把思追方才送来的食盒打开,取出两碟糕点,还有一壶茶来。
天边暮色已至,夕阳落山,后上来往的人也渐渐少了去。两人安静用了些茶点,蓝曦臣面有沉吟之色,蓝忘机感他气息,有些困惑地开口问道:“兄长有些忧虑,为何?因为我吗?”
蓝曦臣知他感应,倒也没否认,点点头:“叔父让我来看看你。”
“我挺好的。”蓝忘机依旧有些疑惑,不知自己又从何处招惹了蓝启仁的担心。
蓝启仁来后山听了几次琴,回去跟蓝曦臣说,再这么下去,不是要出家就是要避世,让蓝曦臣去干预一下,给蓝忘机找点事做。蓝曦臣并不以为然,蓝忘机既然能缓过这一口气来转好,就断不会再走父亲的老路,只是当真要放下十几年的执念,总需要点时间,不过既然蓝启仁希望他干预一下,他也不介意过来谈个心。
“我看也是,你在此整日调琴,这后山的花花草草都快被你点化成精了,不过你日日如此,不会太过消耗么?”蓝曦臣问道。
“不会。”蓝忘机微一摇头,“不调用外物借灵,并不会如何耗力,避尘忘机皆我之物,与我已是一体,调用并不费力。”
“那便好。”蓝曦臣颌首,“叔父是担心你虽然看开了,但就此沉沦避世,让我给你找点事做,可我看你还未大好,把一堆事务塞给你也不大合适,你自己觉着呢?”
蓝忘机无可无不可地道:“兄长吩咐就是了。”
蓝曦臣笑:“这倒显得我压榨你一般,你自己想做什么?”
这回蓝忘机沉默良久,眼中有些茫然之色,低声道:“我不知。”
蓝曦臣顿了顿,带了些小心与试探,问道:“你——那时说你累了,现在呢,可歇过劲儿了?”
这回蓝忘机倒一直沉默了。
蓝曦臣得了这个否定的意思,心下拎了一拎,这才觉着蓝启仁的担心确实有些道理,空明无执,未必见得就是好事,尤其对于弟弟这般原本执拗锋锐的性子,若是舍了万般念想无欲无求,再绝世的剑也成了敛锋藏鞘,要如何度过漫漫余生?想到此,蓝曦臣不由微叹着唤了他一声:“忘机,你——”
“兄长,”蓝忘机止住他的话头,“兄长以血饲我,唤我回来,我绝不敢再轻贱己身。”说着举起手,便要起个誓来,却被蓝曦臣按住。
“忘机,我知道你不会。”蓝曦臣拍拍他的手背,温言道,“但我和叔父更希望你能振作一些。既然旧事放下,就要站起来向前看,不是么?”
蓝忘机涩然道:“叔父和兄长,还是那么严格。”
蓝曦臣笑笑:“不勉强你,你若喜欢留在云深不知处修行,也好,等你完全复原了再说。”
蓝忘机微一摇头,执起避尘在手,轻轻拂拭,轻声道:“满眼红尘拨不开,兄长有何吩咐,忘机唯命是从便是了。”
蓝曦臣有些见不得他这般老僧入定勘破红尘的模样,忽然长身而起,推剑出鞘,指着蓝忘机道:“来,方才那不是你的水平,你如今的道剑呢?你的琴剑双御呢?拿出来让为兄瞧瞧!”
蓝忘机定定看他,应了一声:“好。”
朔月的剑芒已现,剑意大盛,早不是刚才比划入门剑法的架势,尚未动作,已将蓝忘机逼退三步。
蓝忘机撤开距离扣弦在手,避尘听召!
他们兄弟私下对试,无人旁观,自是全无保留的,蓝曦臣又点明了要试他的琴剑双御,蓝忘机自是不敢糊弄他,所有的试探都免了,一上手便是御剑!
论灵力之丰沛,蓝曦臣可以说是当今姑苏蓝氏第一人,朔月破空,携磅礴之势直取蓝忘机中门!
蓝忘机虽灵力不及,体力未复,但此时避尘迎击,声势半点不逊,扫弦一声,声动八方,天地灵气都变了流转,蓝曦臣只觉此时朔月迎击并不只是避尘,而是这周身除了自己一人一剑以外的所有!
朔月欲破之,避尘欲围之,他与蓝忘机往日的攻守之势竟掉了个儿!
蓝曦臣正欲强行突破,却又闻避尘与忘机一声共鸣,大惊之下闪身后撤。
——弦杀!
——以避尘为媒的弦杀!
忘机琴鸣传于避尘,借了避尘的剑意而出,这等琴剑合一的弦杀术,着实闻所未闻!
“琴剑双御,果然有些门道。”蓝曦臣被逼退,赞了他一声,心中真个儿升起锐意斗志来,倒要看一看蓝忘机如今的底限到底在哪里,这琴剑双御,是否当真破不得!
蓝曦臣已然深知以乐相抗是徒劳,自己只有裂冰,用了裂冰便不能御剑,蓝忘机却是二者皆可御,要破局,非朔月不可。转念之间,蓝曦臣心下已有计较,蓝忘机此时的道剑并非常法,以灵道音律相召,毕竟与亲自执剑不同,破解之法,也正在此处。只要能逼他弃了琴,琴剑双御便无从谈起。
逼他弃琴,唯有近身——执剑再上,蓝曦臣舍了远程御剑之法,亲身突近,却是祭出了姑苏蓝氏剑法第二篇,疾剑第二!
只见蓝曦臣身法迅捷,已掠出了残影,疾剑落雨一般。蓝忘机人剑相合的契合度之高亦超出蓝曦臣的预想,疾剑对抗之下,避尘织成剑网,密不透风,但蓝曦臣毕竟亲手执剑,始终快他半分,不给蓝忘机喘息之机,眼见就要破防突近。
日落月升,一轮新月爬上山头,悄悄落在山泉石涧。
蓝忘机如何不知不能让蓝曦臣近身,且战且退,一步踩入月光里,忽感月力,心念一动,手下弦动琴响,瀑布水灵受他牵引,一道水幕升起,往蓝曦臣扑面而去!
水雾隔了视线,月晕朦胧中,朔月破壁而出——勇剑!
勇剑斩天罡!
蓝曦臣虽是以君子让剑著称,可旁人却不知,那只是不需不必时刻做那玉石俱焚之姿,但并非不能。只要他想,亦能做此勇烈一击!
避尘剑网已破,蓝曦臣对避尘不管不问,直取忘机琴!他清楚蓝忘机此时的功法中以琴为主剑为辅,只要破了琴,剑亦不在话下!
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勇剑一击,蓝忘机果然不敢正面撄其锋芒,电光火石间琴已来不及收起,只得弃琴而起,一挥手将忘机琴掀了出去,同时身法催到极致,避开了这一记勇剑。
就在蓝曦臣以为终局之时,空中的忘机琴无人相抚,忽然“锵”然自鸣!一连串弦杀之声炸起,攻击的目标并非蓝曦臣,而是他掌中的朔月!
——弦杀!
又是弦杀!与方才琴剑合一的弦杀又不相同,此番弦杀全凭蓝忘机心念,无有实体,却是用上了缚灵之术!他自是不会去缚蓝曦臣的灵体,但朔月却可以,朔月剑中之灵,连蓝曦臣都未必听得,却听在蓝忘机耳中。
此弦杀一出,朔月剑灵被缚,灵光一黯,竟不听蓝曦臣御使,从他掌中脱飞出去,半空失了力,掉落在溪间!
胜负已分。
朔月掉落在溪涧石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夜色里分外清晰,仿佛在兄弟二人心头落响。
蓝曦臣怔怔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召回朔月,失了魂一般,好似还沉浸在最后一击中回不过神来。
蓝忘机方才亦是被他牵引着沉浸武道中,此时被朔月落石声惊醒,静静站在蓝曦臣身后不远处,满心惶然。
良久,蓝忘机动了,他走到溪边拾起朔月,双手捧着奉到蓝曦臣面前。
蓝曦臣突然惊醒回神,接过朔月,并指成剑轻轻拂过剑脊,终于将朔月归了鞘,勉强笑了一下:“忘机,你当真了不得,尚未完全复原,便有这等声势,为兄输得心服口服。”
蓝忘机却直直跪了下去:“忘机冒犯兄长,罪无可恕。”
“起来,这算什么冒犯,你若放水,我更要生气。”蓝曦臣伸手去拉他,却没拉动。
蓝忘机跪着不起,蓝曦臣的失落他不用共感都能感同身受,他们兄弟一同长大,一同学艺,曾经千万次的问过剑试过手,互有胜负,但都不如今日这般沉重。在生死相搏的界限以下,蓝曦臣已经出了全力,蓝忘机知道,可却败得如此毫无余地,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蓝忘机后悔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只道:“让兄长难过,就是忘机的罪过。”
蓝曦臣拉他不起,只好也扶着他的肩头半跪下来与他平视,面上收了怅惘,仍是平素的温润:“好啦,兄长有这么小心眼么。你有如此修为,我高兴还来不及。”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共感何其强烈,蓝忘机明知蓝曦臣在强颜欢笑,更加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心口闪过强烈的心悸,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共感了蓝曦臣的。
蓝曦臣借着月光见蓝忘机脸上失了颜色,脸色微变,握紧了他肩头:“忘机,你怎么了?没事吧?我伤了你?”
蓝忘机努力调息,勉力道:“兄长,你别难过,是忘机不好。”
蓝曦臣微怔,随即苦笑,知道瞒不过他,微微一叹:“你再这般,倒是我的不是了,是我明知不敌还非要挑战,让你为难了。”
虽然蓝曦臣对蓝忘机的修为隐隐有数,对胜负之数也早有觉悟,但总耐不住想亲身试一试,待真个全力试过,仍是如此一败涂地,到底还是很难心平气和地接受。
“好啦,”蓝曦臣又拍了拍弟弟的肩头,“我承认,是挺难受的,打输了还不允许我难受一会儿?忘机你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
蓝忘机对蓝曦臣的圆缓之语恍若未闻,忽然膝行退后两步,大礼俯身一叩,直起身来,目注蓝曦臣,一字字道:“忘机愿为兄长掌中剑,今后只要忘机一息尚存,剑锋所指,唯听兄长召唤。”
蓝曦臣微怔,心下动容,看着弟弟一时失语,半晌才回过神来,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心意我领了,别随便乱说些重话,什么唯听我召唤,成了我的附属品不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胡乱杀人你也去吗?”
“兄长不会的。”蓝忘机微微摇头,低声道,“兄长,这世上,忘机确实已经无执无求,唯有一点骨血牵念,不为兄长执剑,还为何人呢?”
蓝曦臣见着弟弟眼角微红,玉石般的脸上许久未见的七情上面,倒是觉着这一场败得值了。手上微微加力,把蓝忘机拉起来,笑道:“这话说的,让思追和叔父听了去可要伤心。”
蓝忘机觉出蓝曦臣是真的心情好了些,终于不再一直跪着,顺着他的力道起身,低声补了一句:“他们也是。”
“夜里风凉,该回去了。”蓝曦臣见他收了琴剑,与他并肩往回走,又想起方才的对试,真心赞叹,“你这琴剑双御,单打独斗时真个无解,这哪里是一对一,我感觉我是在一对三。”
“有解。”蓝忘机认真答道,“虽说能双御,但是琴为主,剑为辅,源头在我,兄长的策略本没有错,近身便可破局,只是不知我底细,最后一下不该去追琴,若追击我,胜负还未可知。”
蓝曦臣听着他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功法弱点巴巴地说给自己听,不由失笑,实在忍不住又摸了一把弟弟的发顶:“忘机,你真可爱。”
蓝忘机本来在认真地复盘战局,被蓝曦臣这突如其来的摸头打断,一时哽住,耳根都红了,幸好是晚上看不大出来。
蓝曦臣摸完了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前行,说起另一桩来:“既然你说什么都听我的,过两日思追他们出山夜猎,你也一道去吧,就当散散心去。”
蓝忘机只得默默应了。
问灵 61
随着蓝忘机好转,思追被赶了回去上课修业,虽然其他的课业落下了不少,琴这一项上思追可谓是突飞猛进。毕竟整日跟在蓝忘机身边,又隔三差五地旁听姑苏蓝氏最顶级的几位琴修论道,不有所精进着实说不过去。蓝氏惯常所传的问灵思追已经颇有心得,弦杀亦有小成,只不过威力不足,甚至连听灵一道也得了门道,至少,含光君的琴灵他已经听得极为熟稔了。在姑苏蓝氏,问灵与弦杀兼修,已经能算是数得上名号的琴修了。
蓝忘机尚未完全复原,云深不知处没什么大事也不敢轻易劳动他,于是每日里总独自一人在后山瀑布处抚琴练剑,偶尔思追也能得个机会与蓝忘机过手,但多数时候只他一人。
日子久了,在后山听含光君的琴倒...
随着蓝忘机好转,思追被赶了回去上课修业,虽然其他的课业落下了不少,琴这一项上思追可谓是突飞猛进。毕竟整日跟在蓝忘机身边,又隔三差五地旁听姑苏蓝氏最顶级的几位琴修论道,不有所精进着实说不过去。蓝氏惯常所传的问灵思追已经颇有心得,弦杀亦有小成,只不过威力不足,甚至连听灵一道也得了门道,至少,含光君的琴灵他已经听得极为熟稔了。在姑苏蓝氏,问灵与弦杀兼修,已经能算是数得上名号的琴修了。
蓝忘机尚未完全复原,云深不知处没什么大事也不敢轻易劳动他,于是每日里总独自一人在后山瀑布处抚琴练剑,偶尔思追也能得个机会与蓝忘机过手,但多数时候只他一人。
日子久了,在后山听含光君的琴倒成了云深不知处一项新的日常活动。
蓝忘机并未说闭关不准人听,加之每每蓝忘机抚琴,整个后山上下皆闻,不用近前也能听得见,于是常有弟子远远地听着,蓝樾更是干脆大大方方地将进阶琴修的课程搬到了后山来,内容只有一项——听含光君的琴。
一众琴修在后山远远地听了十来日,终于有人听出些门道来。
“鸿湘君,含光君的琴,为何能传声如此之远?连瀑布声都盖不过?若说是灵力加持,这不大可能吧?含光君都弹了快一个时辰了,而且日日如此,再丰沛的灵力也支撑不了吧?”一琴修问道。
蓝樾抚须笑道:“好问题,谁能答的上来,我就荐他去含光君座前习琴。”
众人苦思冥想,答案给了不少,没有一个沾边。
蓝樾听着他们乱答笑而不语,一抬手托了片随风舒展的叶子在手中。
有人顺着蓝樾的动作看去,凝目半晌忽然道:“咦?这叶子……似乎是……随琴而动?”
众人都笑说这不能吧,可经这么一提醒再仔细瞧去,纷纷大惊,这盛夏时节,后山草木摇曳花叶舒展,竟多多少少是合上了琴音的,无人提醒时尚不觉得,只隐隐觉得琴声到处自有一团气氛在,这么一点破,心里带了预见去瞧,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相顾骇然,这下却是没人能进一步解释为什么了,只觉得这法门太过高深,不是凡人能为。
蓝樾自是能听得蓝忘机的琴灵的,这些日子听着蓝忘机的琴,日复一日,这后山中的灵语流转都多一分,心下也是感叹。云深不知处本就是洞天福地,灵气旺盛,又有修士常年在山中修炼,更是聚灵于此,蓝忘机在这一动琴,四方响应的动静不知要比静室中强了多少去,连蓝樾都第一次对“仙气缭绕”这个词有了具现的印象。
只可惜蓝忘机的琴只能传有缘人,且看这些弟子有没有缘分了。
景仪和思追与同门习完阵法也路过后山,就听见琴声随风传来。
景仪道:“咦,含光君又在弹琴了,真好听。”
思追边走边道:“我都快记不过来了,听泽芜君说,含光君的谱集卖得可好了,供不应求,让我继续记呢。”
景仪打趣他:“咦?有给你分红吗?”
思追撇撇嘴:“你别说,还真有。”
“咦咦咦?”景仪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你说什么?含光君给的还是泽芜君给的?有多少?”
思追嫌弃地看他一眼:“看你那些低俗的想法,一点都不雅正,前天含光君给了我一把符篆钥匙,说是有东西给我的,可后来又说他先收着,以后需要再给我。”
“啊?含光君不会又……”景仪掩嘴,他是听思追说过含光君以符篆封书相遗那一桩的,把思追吓得够呛,难不成又来一回,可这不琴犹在耳,没听说含光君哪里不好啊。
“胡说什么呢,”思追知他会错意了,瞪他一眼,复又低头道,“不是,是那天解开封印以后,我什么也没想起来,含光君便又改口说不给了。”
景仪“哦”了一声,含光君解了思追的魂印,这事儿他也知道,“那……你现在想起来什么没有啊?”
思追摇头。
“那含光君就没给你透露点什么?直接告诉你不就得了?”景仪问。
“含光君说……天意,随缘。”
“嗐!真是,”景仪简直要替他无奈了,“我近来越发觉着含光君就要得道飞升了。”
思追听了这话倒真个紧张起来,停下来抓住景仪的手臂问他:“你也这么觉得?”
景仪跟他面面相觑。
思追皱眉:“我去给含光君送些茶点去。”
不一会儿,思追挎了个食盒回到后山,径直往蓝忘机那里去。
虽然蓝忘机没有说闭关,但他在此习琴练剑,自成气场,一般人也不敢上前惊扰,更不敢窥伺,只敢远远听着琴声,只有思追一有空就凑上前来,总有各种名目,或送食水,或请教学业,不一而足,也不管打搅不打搅的。同窗只当他仗着是入室弟子得含光君宠爱,才敢这般胆大,频频打搅,却不知思追偏偏就是故意去打搅的。
蓝忘机病了这一场,整个人都淡了许多,旁人自是看不出一贯清冷的含光君有什么变化,思追却是极敏感的,倒不是说蓝忘机待他冷淡了,正相反,不但没有冷淡,甚至比从前更加温柔,有求必应,连一贯的冷厉都褪去了不少,可这样的含光君却叫思追有些害怕。人有癖,有所好,才有所喜,有所恶,才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含光君过去虽然清冷,但七情一样不少,甚至汹涌澎湃得很,只是面上不显罢了,思追跟着他久了,对他的情绪敏感得很,自是一拿一个准。可如今却有些摸不准了,整日在此守着一琴一剑,喜怒都少见,若是再没人扰一扰他,连烟火气都没了,怕不是要真的飞升了去。
思追将茶点放在石头上,对蓝忘机道:“含光君,吃点东西吧。”
蓝忘机信手一挥弦,靠在树下的避尘脱鞘而去,直奔思追。
思追也不意外,司空见惯了这种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考校试手,撤出两步拔剑格挡。
蓝忘机见他动剑,微一挑眉,却收了剑停手,问道:“剑已篆名?”
思追一愣,不意蓝忘机观察如此敏锐,他昨日去剑炉给佩剑篆名,今日才刚刚拿回来。
收剑回鞘,捧了剑上前奉到蓝忘机面前,思追道:“是,昨日才篆的名。”
“逐日……”蓝忘机缓缓念出剑铭,眼中是看不清的情绪,又或者根本没有情绪。
思追有些不安:“没问过您的意思,一时想到觉着好,就去刻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蓝忘机未予置评,反而问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思追摇头:“没有。”
蓝忘机点点头。
温氏以太阳纹为族徽,思追虽不记得往事,却在他解开魂印之后突然以逐日为剑铭,说是巧合,谁能相信。血脉之力确实是一种说不清的力量,就如蓝曦臣过血与自己,便能听得神魂召唤一般,都是些说不清的力量。
思追愈发惶惶,不知道他这个不置可否究竟何意,惴惴问道:“这个名是不是不好?含光君若觉得不妥,我求沛然君重刻一个就是。”
“不必,很好,继续吧。”
蓝忘机收了琴起身,执了避尘在手,亲自与思追拆起剑来。蓝忘机与他拆剑,向来只拆正意第一,从前是思追还小,练基本功,后来是为了正心意,让他悟剑,再后来便是蓝忘机自己体力不足,权当恢复锻炼,于是都拆成习惯了。
走过两遍正意第一,忽然有第三柄剑横插进来,蓝忘机心念一动,横剑撩开,停下手来。
却是朔月。
蓝曦臣不知何时到来,见他们停手便笑道:“别停,我来与你拆一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