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吞月亮
* 我要给伯邑考完整的一生!
* CP:考彪/发郊,无差
* 都去看封神啊啊啊啊我不允许你们错过这么精彩的作品!
正文:
谚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
彪为雌虎一胎中多余的虎崽。
父亲用这个字做了我的名字。
他叫崇侯虎。给我取名叫崇应彪。虎添三笔,似虎非虎,是多余的,不肖的。
所以我被送到朝歌,做了北方的质子。
我去辞行的时候父亲正在教哥哥拉弓。他宽大的肩膀环着我那锦帽貂裘的哥哥,低着头,那么高......
* 我要给伯邑考完整的一生!
* CP:考彪/发郊,无差
* 都去看封神啊啊啊啊我不允许你们错过这么精彩的作品!
正文:
谚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
彪为雌虎一胎中多余的虎崽。
父亲用这个字做了我的名字。
他叫崇侯虎。给我取名叫崇应彪。虎添三笔,似虎非虎,是多余的,不肖的。
所以我被送到朝歌,做了北方的质子。
我去辞行的时候父亲正在教哥哥拉弓。他宽大的肩膀环着我那锦帽貂裘的哥哥,低着头,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那么慈爱地看着他的儿子,看他持弓的手,看他拉弦的指。
他唯独没有看我。
弓拉得很满,在阳光下,牛筋现出透明的、琥珀一般的颜色。
我在北境齐膝的雪里站了很久,最后等他们射累了,才恭恭敬敬地跪下给父亲和兄长磕头拜别。
地上肮脏的残雪沾满了我的脸。
所以父亲到死,也没有看清过我。
我跟着北方二百诸侯的贡品,去了朝歌。
北地苦寒,非兽皮不能御寒。可皮毛毕竟是从野兽身上剥下来的,天然带着一股洗不去的腥臭。其他质子因此都离我们远远的,而去靠近巴结衣料华贵的姜文焕,或是脾气直爽的鄂顺。
西伯侯家的儿子比我们都小一些,因此是他的哥哥护送他来的朝歌。他的哥哥跟我们年龄相仿,又或许稍长几岁,他围着一领黄色的披风,领口用白玉环璋扣着,腰间垂着一枚白色的玉环。
不一会儿殷郊来了。他本是来找姜文焕的,可姬发的哥哥却起了身,对着比他小的孩子从容地深施一礼,献上一条嵌满珠玉宝石的金腰带同时,自然地牵过姬发的手,把他领到了跟前来。
“这是我弟弟。”他的哥哥声音低沉而清润,像春天刚长出的小草,嫩绿的,柔软的,“他年纪小,还要劳烦太子殿下多多照顾他。”
殷郊想都没想就响亮地答应下来,仗着当时比姬发高了半个头的个子一把搂住他,一手又牵住姜文焕,咋咋呼呼地招呼他们一起去捉鹿台的鹿。
鄂顺也跟他们去了。其他的质子跟着他们的主子,从北方来的质子们被他们孤零零剩在原地,像一群没法跟他们交流的、令人惧怕也令人不齿的野兽。
然后姬发的哥哥走了过来。
姬发的哥哥问我,你不去跟他们玩儿吗?
我抬头看他。
父亲经常说,西伯侯姬昌,每天忙于耕地种田,一身的大粪味儿。
我皱起眉。我不明白。
因为大粪味儿的西伯侯生出的儿子,身上只有一股温暖而清苦的草木幽香。
伯邑考为了他的弟弟,给所有的质子都带了礼物。
东边有鱼贝珠玉,南边有鳄蟒珍禽。北边异兽山珍不计其数,唯有西边,只有土地,一望无际的地,一望无际的贫瘠。
但是他家的父亲与兄长,硬是拿出了最多的宝贝,只为了换姬发在朝歌城的平安。
他送给我一领柔软的蚕丝披风,我挥剑,嗤地一声将它斩为两截。他愣住了,低头看着我,我以为他的眼神里会有厌恶愤怒,然而没有,他的眼睛始终悲悯,像轻捷跑过林间的梅花鹿,即使被割断喉管,也只是温煦而空洞地看着天空。
他半跪下来,从地上捡起那领披风,神色惋惜地看了看上面的剑痕,随手交给了手下。
“你不喜欢这个?”他蹲下身子便没我高了,仰头看着我,一边轻轻帮我整理着袖口的兽皮一边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
瘦小孱弱的“彪”生下来便不被母虎承认,不会哺育,踢咬驱赶,甚至将它遗弃在野狼环伺的荒山野岭中。虎是兽王,因此虎的孩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是那些不敢挑衅大虎的野兽凌巜虐巜泄巜愤的对象。所以它能喜欢什么呢?生活只给了它无情无尽的苦痛与仇恨,只有鲜血,厮杀,只有敌人,猎物,它的一生都注定只在严冬中度过,没有家,没有春光。
我呆呆地想着这些的时候,伯邑考整理过我的袖口,看见了我的手。
我的手是粗糙的黑巜紫巜色,一到冬天就会长出冻疮来,流血流脓,年年岁岁。
他的拇指抚过我的手背,沉吟了片刻,回头招呼自己的亲兵过来。
三日之后。
他送了我一罐治冻伤的药膏。
因为这罐药膏,我恨上了姬发。
他那么小,那么愚蠢,那么孱弱,什么都比不过他的哥哥,却偏偏能得到哥哥和父亲的爱。他才应该是那头多余的虎崽,被父母无情地抛弃在荒野里,可他却竟然什么都有,却能让他哥哥那样的人低声下气,跪在我的面前。
天真者的天真是他们的原罪,比起令自己不幸的源头,人们往往会更憎恨幸福的同类。
姬发和殷郊每天混在一起。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蠢货,一个想当大英雄,一个想当好儿子。殷郊不会理解,他的父亲永远都不会爱他,我知道,因为我跟殷寿,是一样的人。
跟其他愚蠢的质子不同,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殷寿,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我父亲,他拿不拿我当儿子。从被母虎遗弃的那一天起,整个世界就都是我的敌人,而这一点,我跟殷寿是一模一样的,他是那么努力、对自己都如此残忍的儿子,而他的父亲眼中,却始终只有那个酒囊饭袋的哥哥。
所以我从来都知道。知道殷寿的野心,知道殷寿的忌惮,知道他的恨,他的嫉妒,他的逆鳞所在,他的求而不得。
偏偏殷郊那个蠢货不知道。也对。他是殷寿唯一的儿子,理所当然地能得到父亲全部的爱。所以殷寿怎么可能不嫉妒他,不憎恨他——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却轻易地得到了自己苦苦挣扎、求而不得的一切,我要是有儿子,怕也会恨得日夜不能安枕吧。
我开始欺负姬发,挑衅他,激怒他,看着他像一只被母豹抛弃、狼狈呲牙的小豹子,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打翻在地。我以为他会去找哥哥告状,找太子告状,但是他没有,次次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用那种猩红的眼神,含着一圈泪水瞪着我。我觉得没有意思,因此,我开始在殷郊面前欺负他。
殷郊果然看不得他的宝贝被欺负,不顾他父王的禁令,大喝一声蛮牛一样地向我冲过来。
殷郊果然继承了他父亲长巨姣美、托梁换柱的力气,我被他揍得节节败退,直到他父王的营帐前。殷寿听见声音果然走了出来,二话不说扬起鞭巜子对着殷郊就是一通教训,然而第三鞭将要落下时一个影子却猛然冲过来抱住了殷郊,皮巜鞭落在姬发年少瘦小的身体上,迅速浮起一道狰巜狞巜骇巜人的乌巜紫。
“主帅!是我……我的错……你别打他!”
我站在旁边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姬发瘦瘦小小地挡在殷郊身前,在殷寿的脚下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我看到殷寿的目光越发的阴沉,眸中的灰色卷成暴风雪前铅灰色的云——我知道那是他又在嫉妒,就像我嫉妒姬发——为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天然地得到神明奋不顾身的爱意。
从那以后,不管我怎么挑衅,姬发都只会在殷郊不在的时候还口。如果殷郊在,他就沉默,他就当我不存在,只是看向殷郊,为他整理铠甲上的绑带。
四方诸侯派来送质子的队伍渐渐都离开了朝歌,来送我的是第一个回的,西岐的则是最后。
离开朝歌的前夜,伯邑考来找我。
“听说你跟姬发打架了?”他站在月光下问我,长身玉立,在一地月光的清辉里,像是谪下凡间的仙。
是又怎样。我说。
他轻轻地,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睫垂下来,在月光下投下一小片纤浓灵动的影。
“小孩子打架可以,只是不要舞刀弄剑。”他走过来,像是初见我的那一次,半跪在我身前,再次拉起我的手。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后躲,因为我的手掌包裹着白布,渗出了黄色的脓水。
“你弟弟被主帅打了军棍。”我往后躲了两步,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道:“你不去看看他?”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还是那样清澈,悲悯,像是北境苍茫山顶,蔚蓝如洗的圣湖。
他微微笑了笑,眼神意有所指地垂下来看了一眼我藏起来的手:“你伤得更重些。”
我下意识狠狠吞了口口水,整个人摇晃着,又往后闪了闪身形。
“我没有。”我否认。
“你手上的冻疮必须要慢慢养好。”他说着,从袖筒里抽出了一根带孔的竹管,“所以你要少动刀剑——实在气闷了,就吹这个解解闷。”
我皱起眉,他把那物塞在我手里,是很不一样的触感。
北境没有竹子,有的是皮革蒙成的大鼓,或者骨头钻成的骨笛。竹子的触感是很不一样的,温润的,轻盈的,没有骨头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只有一股清冽的,干净的幽香。
如同那个人。
我想到这里心头一凛,下意识把那物狠狠甩在地上。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我的心很慌,那只是一柄短短的竹管,却仿佛比刀剑还要厉害。
他没有生气,耐心地把那物又重新拾了起来,就像那天他捡起被我斩断的披风。
“此物名‘篪’。伯氏吹埙,仲氏吹篪,兄弟和睦,莫过于此。”他看着我,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我还未束发,被他摸得一怔。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伯邑考轻轻地笑。
“我弟弟姬发,年纪虽小,但却也不是好惹的。父王让我们比试射箭,他弄坏了我的箭也要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伯邑考认真地看着我,道:“他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所以,逼他太过的话,你自己也必然会伤。”
他说着眼睛又垂下来,重新看向我始终藏在身后的手,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而……无论哪个弟弟受伤了,当哥哥的,都会很难过。”
寂静的夜里仿佛平地炸响了一声雷,我定定地看着他,身体颤抖,方寸大乱:
“可我不是你弟弟。”
他笑了,抬头看着我,眼中盛满了温柔的月辉,问:“那你是我的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
我是弃子,是人质,是注定要撕咬一切才能活下去的野兽,我……能是什么?
他把那支竹管,轻轻地,重新放回我手心里。
“我父亲告诉过我,所有人都是长生天的孩子,所谓父母,不过是受命于天,施行教养。血缘,是人与天沟通的桥梁,而非人与人倾轧的隔阂。”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脊背。
“药膏要记得每天涂。”他说,“春天前治好,明年冬天就不会再发作了。”
我没有听他的话。我没有涂药膏,也没有放过他的弟弟。我依然欺负他,故意在殷郊的面前大声羞巜辱他,殷郊气得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来,却被姬发死死地抱着,拦着,把他拖离我的面前。
唯一的改变是我不再对姬发动刀剑,因为我的冻疮始终没有痊愈。
质子旅的生活是无比枯燥的,每天训练,喝酒,吃肉,打架。姬发很擅长弓箭,我却很厌恶。每当我拉起弓,把弓弦贴上脸颊时都会想起我拜别父亲的那个下午,我的哥哥隔着拉满的弓弦,眼波漠然,轻慢又讽刺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没有在靶子上却射准了那一箭——因为高大的父亲站在他身后,手把手地,为他瞄准靶心。
所以我始终不喜欢射箭。一拉开弓,就像心底的某一块地方也被生生挖开,扯得生疼。
来到朝歌的第八年,我终于回到了北境,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去攻打冀州。
苏全孝跪在高耸的城墙前劝降,回答他的是漫天射出的羽箭。我远远地看着立在城头的苏护,戴着毡帽,皮肤黝黑,长须卷曲——我也已经离家八年了,看着他,恍然像是见到了我的父亲。
殷寿经常对我们说,你不杀父,父必杀你。
别的质子都是信他说的所有话,除了这一句。
而我。
只信这一句话。
所以帝乙和殷启的死我并不意外。我常年猎兽杀人,殷启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显然已经是死了许久。事有蹊跷,但比起殷启这种草包,我当然更高兴殷寿能登上大商王位。
看到殷郊为姬发求情的那一刻,我恍然想到了八年前那个扑到殷郊身上,替他挨鞭巜子的少年。大臣们跪了一地,拥立新主,我却想新王上位,他……会不会来呢?
他没有来。来的只是四方伯侯。
殷寿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筵席,在偌大的宫殿里,熊熊燃烧起万盏明灯。
我知道这不是为了别人,而只是殷寿为自己准备的盛宴。他养了我们八年,驯了我们八年,庆功宴上的舞蹈只是哄孩子的戏法,今天这亮如白昼的宫殿,才是我们真正的舞台。
彪,在炼狱般的环境里长成,飞山,越涧,吃腐烂残尸,饮污浊泥泉。它浑身受伤,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毛,死后,亦找不到一块没断过的骨头。
而当它长大,袭击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曾经抛弃它的母虎。
和母虎最爱的、与它一奶同胞的手足。
我在父亲面前跪下的那一刻,他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他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他下拜。
父亲曾经是我敬仰的神,曾经的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换他正眼看我一眼。
而我现在什么都还没做,他终于也肯看向我了。
可是他不知道,在我心里,属于他的神像早已倒塌。我有了新的神明,身披月光,抚我发顶。
所以啊,父亲。
你去死吧。
一开始我很诧异,殷寿竟然会被姬发拙劣的借口骗到。但当他举起头骨酒杯若有所思地一笑时,一种诡异的、危险的预感划过我的心头。
殷寿这辈子的乐趣就是看父子相残的戏码,他肯放过姬昌绝不是因为姬发所说的让他认罪,而是他想到了更妙的好戏。
事实证明的我预感像狼一样灵敏,从不会错。
几个月后,伯邑考,来到了朝歌。
我特意换上了一套盔甲,一套属于北伯侯的盔甲,提着剑,去找姬发。
找到他时他在给弓上弦,琥珀色的牛筋弦勒痛了我的眼睛,我上前去,将它一剑挑断。
然后他来了。
他随手抓起一把弓,制住了我的剑。
弓弦压到我脸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愤怒,我的挣扎,我的鲜血,我想要杀人的冲动。
可是后来他告诉我,他看到了。
我在笑。
他用弓压着我,看了我片刻便也笑了起来,声音温润,叫我北伯侯,别来无恙。
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八年了,我长高了,长得比他还要高出许多了——他应该认不出我了。
他笑着摇摇头,说你的眼睛还跟小时候一样,往下垂着,明明是在欺负别人,却像是被人欺负了、要哭不哭的样子。
“我一眼就认出是你了。”
我不明白。
在那道洒满夕阳的小院外,我靠在院墙上,想,雪龙驹自然认得他们的少主。
可为什么。
月光也会对野狗的眼睛念念不忘。
入夜时分,鹿台的鼓乐起了。
然后天开始下雨。
我站在鹿台外,雨滴顺着我的金盔玉甲珠帘般滴落,直到那声啼血般的竹篪尾音骤然收紧,如同裂帛。
我闭上眼,又想起了那领被我的利剑斩成两片的丝绸披风,我的手在抖,因为我知道人的身体,并不比披风结实许多。
我知道殷寿有许多手段,有炮巜烙,有虿巜盆,有烹人的鼎,有斩人的刀。我不知道他会让伯邑考怎么死——反正一定会死的。殷寿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一生都在杀死父亲,自己的或别人的,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杀死他们的身体或精神——而伯邑考,就是宰杀姬昌最锋利的刀。
我麻木地看着雨帘,高台之上,远远传来妲己的笑声,鲜红的衣袂翻卷,像极了流动的血。
我握住了腰袢的剑柄。
我手上的疮上从来没有好全过,紧紧握住毒蛇盘绕的剑柄时,手心像在被万蚁啃噬。我想起那瓶送到我桌上的药膏,想起那柄放到我手中的竹篪,想到那一夜,披满整个大地的月光。
剑柄的纹饰死死嵌入手心的皮肉,我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奔上高楼。
我生来凶恶,残忍,似虎非虎,对着整个世界撕咬咆哮。
可是再凶狠的兽,终究也会匍匐于月光。
我知道殷寿想要什么。他要的不是伯邑考的命,也不是姬昌的命,他要的是父子相残,要的是由血及骨,真正地剖杀每一个父亲。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从未如此庆幸过我们的相同,所以我才能提出那个恶毒得令人发指的主意:把西岐的大公子斩碎做成肉饼,让姬昌亲口吃下去。
伯邑考本来跪在地上,一副从容赴死、万事俱休的清冷感,听到我的话后,他露出了大概是这辈子,最错愕绝望的神情。
他真的害怕了,整张脸都在那一刹那变得扭曲可怖。他被冲上来的侍卫压巜着,浑身格格颤抖,额头青筋暴起。我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回殷寿那里时眼神又重新变得忠诚炽热。我看见殷寿在笑,垂着眼,若有所思地,笑容却也是前所未有的诡秘可怖,他沉吟了半晌,随手挥了挥,轻飘飘地撂下句:“有意思。你去办吧。”
那一瞬间我浑身如瀑的冷汗终于爆发出来,我一个字都说不出,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我无比庆幸淋在身上的雨遮盖了我如释重负的冷汗和神情,我二话不说,拖着一身滴滴答答的水,一把拽起伯邑考,在他肝胆俱裂的挣扎痛骂声中,把他带下了高台。
我不信任跟我一起来到朝歌的北方质子,他们中的大多数跟姬发一样,对殷寿有种狂巜热巜盲巜目的崇拜。我把伯邑考藏到了我自己的屋子里,幸好我现在已经是北伯侯,没有我的命令,没人敢擅自闯入。
“你……你要干什么?!”
我把他扛起来扔进营房里,他鬓发散乱,眼神惊恐地竭力蜷缩在床榻一角,与他一直以来衣冠楚楚、长身玉立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看着他,忽然扬起唇角笑了笑——曾几何时,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他。
你看。大家都会被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救赎吓得不知所措,野狗怎样,神明又怎样。
那时我是残破的、被抛弃的、对世界充满恨意的兽。
到如今,这滋味终于轮到你来品尝。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在巡夜时发现宫人的尸体,内脏被不知什么野兽啃食,而其他残巜肢就弃置在那里。我曾命人把这些收集起来,本来是想就地埋了,但现在,它们有了更好的用途。
我拿了一把匕首,把那些尸体上还能用的血肉挖下来,送到厨房,做成了肉饼。
殷寿沉浸在父食子肉这场绝妙的好戏里,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警惕。我做完这一切却并不感到轻松,因为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该把他藏在马棚,营房,还是粪坑。
我当然知道他带来了雪龙驹,也知道想让他活命就要送他回西岐。
可我不想让他回到西岐。
我想让他跟我一样,没有家,没有父亲,没有兄弟。我想让他跟我一样永生孤独,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猎物和神像。
他是一条野狗摔断了全身的骨头步步登天,终于吞下的月亮。
我要月亮与我一同在这世间沾染肮脏血色,一同苦海无涯,一同发疯痴妄。
或许很多人都觉得我权欲熏心,因为他们只看到我为了北伯侯的位置一刀杀死了生父,可他们从来不知父亲是如何对我,也不知我要这权力,究竟所为何来。
武力是一时的征伐和掠夺,权力却能把你想要的东西一直牢牢绑在身边。君不见殷寿为了苏妲己可以火焚宗庙,我不过手刃一人,何错之有。
姬昌被逐,宗庙被焚。我在高台上一刀砍下了殷郊的头。
伯邑考说过,姬发的性格,逼他太过,必然会遭到歇斯底里的反抗,因此殷郊一死,姬发和殷寿,必然有一人横尸当场。
而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王。
一场大战之后的朝歌城,遍地狼藉,万籁俱寂。
我回到我的营房里,伯邑考听见声音猛地站起身来,看着我,嘴唇猛然抖动了两下。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带着一身的鲜血与污泥径直朝他大步走去,闭上眼狠狠地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仍穿着那件从西岐来时的衣服,温暖的,干燥的,带着一股醇熟的,麦子被阳光晒过后的清香。
我死死地抱着他,像是要将这镶金饰玉的铠甲,和我心中翻涌的一切,通通嵌到他的骨血里去。
真好,哥哥。
这偌大的世间,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啦。
- END -
就是花絮里(比正片长一点点的那一版),彪子被哥弓弦压脸的最后,露出了一个像是在笑的表情(截不出来但是……他真的很像是在笑!)
总而言之我 爽 了,我不管,封神榜还没开伯邑考怎么能死他现在死他封不了神啊我不管!!(尖叫)
总而言之姐狗就是最香的(吸溜)比伯侯一定会把哥哥好好地带回北方这样那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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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文
小部分重修重发
一
李泰容反复的确认了短信的内容才最后放下手机。郑在玹还没有回家,大概这段时间都忙碌起来,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几乎达到了七年来的最低值。李泰容有些苦涩,七年之痒果然不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当热情被消磨,爱情又来不及转变为亲情,这样不前又不后的关系,总是最容易断裂的。
第一次收到这种短信时的迷茫崩溃到现在的麻木,他也开始怀疑自己一直自我赞颂着的所谓完美爱情也不可避免的落入凡俗,是否被消磨了。...
早期文
小部分重修重发
一
李泰容反复的确认了短信的内容才最后放下手机。郑在玹还没有回家,大概这段时间都忙碌起来,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几乎达到了七年来的最低值。李泰容有些苦涩,七年之痒果然不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当热情被消磨,爱情又来不及转变为亲情,这样不前又不后的关系,总是最容易断裂的。
第一次收到这种短信时的迷茫崩溃到现在的麻木,他也开始怀疑自己一直自我赞颂着的所谓完美爱情也不可避免的落入凡俗,是否被消磨了。
他吸了吸鼻子,把煮好的面端到客厅,打开电视,边看边吃。
最开始的时候他和郑在玹会把家务分的很清楚,可是他作为舞蹈老师,一天工作下来经常动都不想动了,郑在玹只会笑着帮他按摩,还把所有的家务都做完。
中本悠太常说,遇见郑在玹的李泰容一定花掉了人生一半的运气,还喜欢气李泰容,总问郑在玹,“他啊又敏感又倔强,还有强迫症和整理病,并且控制欲超级强,我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喜欢他呢。”郑在玹笑着点头附和,又像是炫耀一般,“就是最喜欢他。”
那时李泰容被气得瞪眼睛,一副要吃了郑在玹的样子。郑在玹安抚的揉着快要喷火的李泰容,捏住他的后颈像捏住猫咪的命门,得意洋洋的又补充一句
“没有人让我这样喜欢了。”
“放屁。”李泰容吃着面,看着电视剧里说着情话的主角吐出这句话,可是他还是很不争气的又羡慕又怀念,看着里面哭的稀里哗啦的主角,自己不小心也落了泪。
他拿着手机翻开电话簿给中本悠太打电话,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还刻意清了清嗓子,
“喂。”
“喂,悠太……”
“泰容?怎么了?”大概是好奇李泰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方给自己打国际长途
“悠太……我想和在玹分手了。”李泰容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
“他不让你吃冰淇淋?”
“……”
“他抢你的甜点了?”
“……”
“你说话啊,不会是他逼你吃不爱吃的菜吧!太过分了!!”
“悠太……我认真的!”对于悠太的调侃李泰容有些愤愤不平
中本悠太很不客气的笑了出来,“拜托,你哪次不是认真的啊,每次都赌气,他是为你好,别任性了,乖啊”
“你到底是我朋友还是他朋友!”李泰容的声线有些颤抖
“当然是你朋友啊,可是我把你托付给他,他把你照顾的很好不是吗”
“可是你就知道帮着他,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李泰容憋不住的哭声因为酸涩的喉头不小心泄了出来,干脆就不再隐藏的哭出了声。这样的反应把中本悠太吓到了,他了解的李泰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这样轻易情绪崩溃的人。他愣了一瞬间才回神后就马上慌了,突然心疼得什么都说不出,想了好久也只说,
“泰容,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要哭好不好?”
李泰容顺势坐在地上,抹了抹眼泪,
“悠太,我要和郑在玹分手。”
可是李泰容最后还是不敢告诉中本悠太他怀疑郑在玹出轨的事,不管是出于尊严,还是对于郑在玹的维护。
那个号码已经不止一次给他发短信了,语言里的炫耀和攻击也让李泰容没办法忽视,可是他却不敢去和郑在玹对质。
他给郑在玹发了条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说“你先睡吧,不要等我。”
但是他却很快回复,“马上到家了,别怕。”
像最开始一样告诉他,我在呢,乖,别怕。
李泰容想,怕什么啊,什么都不怕。可是勾起的嘴角还来不及回味感动,在看到了郑在玹的回复之后才发现在他回复之前还有一条新的短信,又来自那个号码。
中本悠太在李泰容挂了电话后给郑在玹打了通电话,什么繁复的前缀都没有便直接的问,“你和泰容吵架了吗?”
郑在玹一时没明白话里的意思,放在还在批阅的文件,“悠太哥?没有吵架啊。”
“那泰容为什么哭了,为什么说……”中本悠太骤然停了口
“哭了?”郑在玹也有了些讶异和慌张
“他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想说些什么的郑在玹没有开口,“我……不是太清楚,我们最近都太忙了。”
中本悠太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哼笑了一声,“你挺尽责,以前跟我说的话都是玩笑。”
“悠太哥……”
“别叫我,自己看着办,挂了。”说着无情得便切断了电话。
郑在玹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那人发给自己的短信,回复到,“对不起啊,我突然有事,不能过去了。”
不管再怎么调侃,郑在玹却比李泰容更清楚的知道,中本悠太始终是护着李泰容的,就像他问郑在玹时说出的话,实际是在问郑在玹,李泰容敏感又倔强,你能保护好他吗?
可是如果他不需要呢?郑在玹苦笑着摇了摇头
郑在玹回来的时候李泰容还保持着和中本悠太打电话时的姿势,坐在地上翻看手机。听见开门声抬头,放下手机,看着他却也没用说话。郑在玹叹了一口气,“哥怎么坐在地上,别冻着了。”说着走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李泰容站起来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只低头拍了拍坐皱了的衣服,
“开了暖气,不冷。”
郑在玹的手僵了一下,不自然的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放下后换上一如既往的笑脸,“今天怎么样?”
“没怎么样,学生有年末表演,就帮他们排练。”
“练的怎么样?”
“还好。”胡乱应付着回答,突然又没有话说了。
李泰容觉得他们俩都挺可悲的,但或许郑在玹更可怜一些,最开始都是怀着要永远爱着对方的心生活下去的,但在热恋期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有哪一天会突然就不爱了,想想都觉得不舍得。他还是心软着主动开了口,“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公司忙完了吗?”刚说完李泰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样的话有太多的质问和抱怨的语气。
“担心你。”郑在玹抿了抿嘴,“悠太哥说你心情不好。”
李泰容心里暗骂中本悠太告密太快,嘴里还是逞强的说,“没有,只是累了。”
郑在玹一步上前,给他把衣服接着拉整齐,“哥如果太累的话可以先不要工作了的,之前也提过了可是哥都没有听。”
李泰容一皱眉,避开郑在玹的手,“你什么意思?”
看出李泰容脸色不好郑在玹发现自己好像表达错了本意,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怕哥太累,你的腰也不好,如果以后加重了怎么办。”
“怕我以后会成为你的负担吗?”明知道郑在玹不是这个意思的李泰容却突然就是想要说这样尖锐的话。
郑在玹不懂李泰容为什么会又这样浑身带刺,却更理解了中本悠太所谓的李泰容心情不好是什么意思,他沉了口气,“怎么会,哥永远都不会是我的负担。”
李泰容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太过显眼,很想问郑在玹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说出“永远”这两个字,明明在忍受,明明已经厌倦了,却始终不愿意对他发一顿脾气,不愿意告诉他,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在他收到郑在玹的回复后又看到了那个号码再给他发的短信,质问他是不是逼着郑在玹回家,警告他郑在玹最终会和他分手,还传给了他一个ins帐号,即使知道不会是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但是李泰容还是忍不住去翻了号。里面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内容并不算亲密,只是评论中表达羡慕,祝福和调侃的语句,都让李泰容有点发懵。那是郑在玹啊,他们藏匿了这么多年,他什么都不能给郑在玹,而那个女人能够轻易的给他。
他是比郑在玹更在意别人的目光的,不习惯在街上牵手,人前更不会做出什么亲密动作,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很少数的人才知道,几年前郑在玹带他去吃饭,却意外遇到郑在玹公司的下属在聚餐,被问及自己是谁的时候,郑在玹毫不避诲的说是恋人关系,却让李泰容尴尬了好一阵子。
以前郑在玹向他表白,在情人节生日那天,一大早拿着两张飞往东京的机票敲开他家的门,把一脸懵的他带到了机场,他迷迷糊糊的配合着安检直到坐上飞机他才回过神来,
“在玹啊……我们去哪儿?”
郑在玹噗哧笑出来,说,“哥你好可爱啊,我们去东京啊。你不是一直想去的吗?”
“啊……好突然,哈哈”说着还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这才想起前段时间郑在玹问过他签证的事。
郑在玹在东京铁塔看着夜景告白,李泰容却话也说不出,脸通红的四处望但不敢看他,郑在玹便就是能知道他是答应了,随后轻轻的拥了住他,看着他圆圆的头顶似乎都可爱至极,只忍不住轻轻在发旋亲了一口,之后便被吓得突然抬起头的李泰容磕了下巴,接着还被推开了,李泰容慌慌张张的好似不知三四,耳尖都憋红了泛着尴尬,看郑在玹装模作样的揉了揉下巴,想伸手却像缺少润滑的机器一样,就只差嘎吱嘎吱的声音。郑在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期待的肢体安慰,看着李泰容就干脆认了,说哥哥也太容易害羞了。
而以前他所有的包容和温柔,现在看起来便越发讽刺了。
李泰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看了很久,最后像是泄了气,“舞蹈对我来说,不止是赚钱的技能而已。”
“而且在玹,你不会养我一辈子。”
郑在玹还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不适时的响了起来,李泰容瞟了一眼,却看到他下意识的收了收,
“你快去洗澡吧。”他收回目光之后没有再多说话便回了房间。
郑在玹看着紧闭的房门,黯淡着目光却说不出话,原本喜欢的音乐现在也变得十分刺耳,最后走到阳台才按下接听键。
“喂。”
“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
“跟他有什么关系。”
“知道了,以后再说吧。”
原本让人心动的声音也变得像音乐一样刺耳。
感觉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尤其是像李泰容这样巨蟹座心思细腻的人,任何轻微的变化都会被察觉,就算是你并非那个意思他也能够想到那个方面去,更何况你为了掩饰而做出的不正常举动。所以在李泰容眼中,郑在玹所有的好都变味了,
那个号码没有停止给他短信,不是耀武扬威的炫耀就是言语恶毒的威胁,李泰容从没有想过要回复,时间久了之后居然还对对方产生了小小的感谢——让他能知道郑在玹到底在干什么。
到现在这样的状况连李泰容也有些惊奇,他一直认为他有情感洁癖的,可是却这样忍了下来。只是再怎样的自欺欺人也掩盖不了那种失望和伤心,他没有跟郑在玹摊牌的勇气。只是他觉得,他总有一天要离开,而他就耗着,耗到那一天为止。
他做过几次恶作剧。
比如一个圣诞节,郑在玹说一起去度假,他骗郑在玹说有约了,当时郑在玹失望的眼神让他感到爽快。结果果然他在晚上就收到了那个女人炫耀的短信,他差点没忍住告诉她他们的约会是自己的恩赐。可是突然想到两个人接下来可能做的事,他的笑马上僵在了脸上。
一个人到街上去闲逛,怎么都和这样繁华又热闹的情景显得格格不入。他想起了他们一起看过的第一场雪,那时候郑在玹搓着他的背,一边问他冷不冷又一边把他抱的更紧,所以他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当时江边的风,就是郑在玹的拥抱。
旁边为女朋友捂住耳朵然后笑个不停的男生让李泰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是自己作才搞出来的事,却突然后悔了。
他一直认为郑在玹才是笑起来最好看的男人。
“在玹啊。”
“我被放鸽子啦,现在一个人在街上好可怜啊。”虽然带有了些故意的成分,语言里的委屈却是实打实的。
“你现在有空吗?来接我吧。”
郑在玹顿了一会儿,说“好。”
郑在玹大概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看着坐在商场前的长椅上的李泰容,脱下围巾系在了他脖子上,“为什么不去里面等啊。”郑在玹带着责备看着他。
李泰容撇了撇嘴不说话,却在心里说,为了让你心疼啊。
正是郑在玹的态度才让他犹豫不决又更加伤心的,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郑在玹心中的重要地位,却突然不明白这种地位来自于什么,是习惯,愧疚,还是爱?
如果你爱着我,为什么还可以保持着出轨的关系呢?如果只是一次两次,我可以认为是误会或是一时意乱情迷,可是你们是这样稳定的关系,那我算什么?
他被各种猜忌纠缠着,觉得自己迟早会崩溃。
李泰容想起他们当初向各自家里公开的时候,虽然不能说没有遭到阻拦,但是对比大部分的情况真的好了挺多了,双方父母一开始都是沉默着抵制,久了久了,却就是默认了。郑妈妈在一开始李泰容以朋友身份来他家吃饭的时候就察觉了苗头,像是意料之中却又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真的公开的时候,反而没有太过惊讶,她心疼李泰容,宠得比自己儿子还厉害,大概觉得太过懂事又成熟的儿子,在欣慰的同时又失去了一种乐趣,看着李泰容细胳膊细腿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母爱就一阵泛滥,想着想着,慢慢就想通了。人一旦开始接受一个人,就会开始发现他无数的好,随后他在你眼中也就变得越来越好了。倒是李泰容家里的方面有点小麻烦,李爸爸始终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到后来知道是真的了之后举着不知道多少年没出现的棍子喊着要把李泰容的腿打断,李泰容被追得满院子跑,结果李爸爸跑不动了,就在那里一边喘气一边还是喊着要打断他的腿,然后李泰容不跑了,走到他面前让他打,看着自己儿子像是挨一棍子就会骨折的小身板他却又下不去手了。
人家铁了心要在一起,你又舍不得打,最后只能撑着自己的面子告诉他,
“你们俩要是分手了你就给我回来好好找个女人结婚!”
李泰容抱着爸爸说着对不起,把李爸爸多年没出现的眼泪也弄了出来。后来李爸爸告诉他,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自己也说爱情平等,你觉得对了就去做,只是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李妈妈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小脾气,一直叮嘱他不要太任性。但其实她不知道,郑在玹虽然脾气好,但却是生了气就油盐不进的人,所以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虽然争吵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冷战几乎都是李泰容去结束,有几次严重的时候,李泰容去道歉甚至哭了出来才让郑在玹跟他说话,后来两个人看着电视闲聊的时候郑在玹却说是李泰容哭的样子让人很心疼但是又很好看所以想看,李泰容当时每次都想再跟他翻脸。
二
元旦的前一天,让李泰容忙了大半个月的年末表演终于要正式开始了。李泰容倒是没想过郑在玹会来,他没给郑在玹说过表演的事,所以当他在后台遇到等着他的郑在玹的时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说起来他也觉得神奇,他们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居然对于不属于两个人一起的部分都几乎没有参与过,就像李泰容从来没让郑在玹送他上过班,他也从来没去过郑在玹的公司。
说的好听是对对方的信任,给对方自由,说的难听的话不就是对于对方的生活毫不在意吗?
原来问题在最开始就存在的啊。李泰容这么想着觉得有些可笑。
李泰容曾经看到过一句形容巨蟹座的话——被动,被动到死,宁愿失去也不会主动。当时他不承认,郑在玹却特别委屈的说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才忍不住告白。郑在玹当时还对李泰容说,“我觉得哥喜欢我,所以我给哥写了那段话,可是我没再提过,哥居然就什么都没说,那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的告白不是直接的说出来,哥大概一辈子都会这样默默的看着我,或是违背自己的心和别人结婚,心里却还是想着我,所以我告白了,因为心疼哥。”
郑在玹的表情真挚,语气却十分欠揍。
可是他还跟李泰容说,“哥不用主动的,永远被我引导着,就可以了。”
现在去想,这是多么自私的话。
你变了,却还想引导着我的一切
在两个人在一起之前的李泰容有一段时间很迷茫,就是没有什么特别原因的莫名的忧郁,有点类似于人们常说的中二病时期,只不过发作的时间推迟到了大学。发呆会乱想,上课会乱想,看书也会乱想,想人生,想世界。后来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状态了,就上网搜索了解决的办法,网页上出来被的赞得最多也被踩得最多的是同一条,上面写着,去找一些少女心满满的无脑恋爱小说看看。
他半信半疑,又去网络上搜索了有哪些比较有名的恋,找到被吐槽的最厉害的那本然后买了回来。
在拿到书刚看到封面的时候李泰容就翻了个白眼,果然被叫无脑恋爱小说也不是没道理。故事的内容其实再简单俗套不过,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生,意外的邂逅了男二,并让男二一见钟情,随后遇到男主,两个人从互相讨厌到互相都产生了感情,而女主却又无法忽视男二的好,对男二的感情也太过模糊不清,到最后,李泰容也开始好奇女主的选择,虽然他还是始终不懂那么完美的男一男二,为什么会喜欢除了自尊什么都没有的女主。
李泰容那时觉得这个方法居然还是有效果,一边吐槽作者神奇的脑回路,一边又感叹作者所塑造出来的诡异浪漫,突然想谈恋爱了,也突然想到了郑在玹。
有一次郑在玹去他宿舍找他,看到了放在他床上的那本书,有些惊讶李泰容居然会看这种书,还来不及再看看李泰容就从浴室出来了。
书的内容很长,按照一般的套路,大概到最后女主才会做出选择,李泰容好奇结局,看这本书倒也算看的认真了。只是现在李泰容却想不起结局了,因为在他好不容易看到最后一章的时候,读到终于女主要做出选择的部分,他翻开那一页,却是一张突兀的黄色便利贴纸粘在那上面,遮住了他想看的结果,可是他没有揭开那张便利贴去看女主的选择,因为便利贴上面是他无比熟悉的字体,写着,“哥有时间看这些东西的话,不如花点时间和我谈恋爱吧”
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问郑在玹,“你怎么过来了?”
郑在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刚才看了你的学生的表演,很棒。”
郑在玹逃避问题的做法让他有些不满,那让他觉得大概是那个女人没时间陪郑在玹,所以他才来看表演。
“你先回去吧,我得等表演全部结束才可以走,还有挺久的。”
李泰容冰冷的语气让郑在玹有些愕然,不自觉的皱眉然后瞬间恢复了表情,温柔的笑着对李泰容说,“我等你吧,想带你去个地方。”
李泰容一愣,“去哪里?”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着习惯性的去揉了揉李泰容的头。李泰容一僵,也没有再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现在不喜欢秘密。
郑在玹看的不算认真,大概一心想着的都是快点结束了带李泰容离开,只是偶然抬头看到舞台上表演双人舞的孩子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大学和李泰容一起跳舞的时光,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有再跳舞,也好久没有看李泰容跳舞了。
舞台结束后要和同学们开一个短会,郑在玹说等他,于是就是一边坐着安静的刷手机。手机铃响了,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的时候郑在玹下意识的看了看正在和学生们交流着的李泰容,李泰容也转头望了他一眼,他一紧张,直接掐断了电话,过了没多久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马上接起来然后走了出去。李泰容听学生们说着关于舞台的一些问题,看着走出去的郑在玹,被学生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对不起啊,你继续说。”李泰容抱歉的看着学生,
学生笑着说没关系。
郑在玹走到外面,室内外的温差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吗?”
“我今天说过这几天没办法陪你的。”
“我得陪着他……”
“我以前就说过着,这些节日没办法陪你过,我以为你早就理解了的”
“……”
对方的话让他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沉默着等对方便挂了电话。
她说,如果你打算陪他一辈子你根本就不会和我在一起。
他想否认,他想和李泰容在一起一辈子,他早就打算好了,但他又不能否认,因为他做了错误的事,还跳不出错误的泥坑。
他的手被冻的没了知觉,僵硬着把手机放回口袋,搓了搓手,一转身却看见李泰容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他一愣,惊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哥……哥你们……结束了吗?”
李泰容点点头,看着郑在玹的眼睛却不说话。郑在玹有了一瞬间的惊慌,李泰容却转身进了室内,他捏紧口袋里的手机跟在李泰容后面,像个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孩子。
“在玹,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和学生们还有聚会。”李泰容边穿外套边说。
“……”郑在玹看着李泰容,“可是……”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不行吗?”李泰容看着郑在玹,语气和表情都是在征询意见的真挚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郑在玹无法感受到温度,
“我不能一起去吗……”
“可以啊可以啊!”还不等李泰容开口学生们就着急的同意了。李泰容苦笑,果然郑在玹的脸还是不管男女都会喜欢的类型。
郑在玹从没觉得自己老,说实话三十岁不到的年龄也确实不老,但是一旦和一群刚成年的孩子一起就察觉到了差别。
李泰容和学生们关系挺好,在课堂之外的地方李泰容全然不是那种严格冷漠的样子,意外的温柔,所以学生们也不会怕他,吃饭的时候一直开玩笑说着李老师有这样帅气的朋友也不舍得早点介绍给学生们,李泰容只是笑,说现在不是也认识了吗?
“诶诶,在玹哥,李老师有女朋友吗?”一个女生靠过来像是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却一整桌都能听到,同学们全然不顾旁边的李泰容暗示的眼神,看到终于有人敢问这个问题了也一下都围了过来,“对啊对啊,李老师有女朋友吗?长得漂亮吗?”
郑在玹看了李泰容一眼,笑着说“没有哦,没有女朋友。”
同学们都是一脸不信,“不可能吧,李老师这么好居然没有女朋友。”
“哈哈哈哈哈,那我们也心理平衡了”男生们笑的前仰后合,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也凑过来,问郑在玹,“那在玹哥呢,有女朋友了吗?”
“对啊对啊,在玹哥呢?”女生们眼睛亮晶晶的
郑在玹被吓得往后缩了缩,呆愣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的看向李泰容一眼,对方却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尴尬的笑了笑,男生们又开心了,
“哈哈,在玹哥有吧,太好了,不怕有人抢我们班女生了”
“什么啊,在玹哥可没说有”女生们不满的瞪着男生。
“那个……”郑在玹想辩解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有女朋友了,你们都别想了。”旁边一直安静吃着东西的李泰容终于开口了。
郑在玹一僵,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甚至有些耳鸣,惊讶地看向李泰容,对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收回眼神,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却觉得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全桌的人都能听到。
吃完饭之后拒绝了学生们一起去KTV的邀请,李泰容和郑在玹上了车。
“你要带我去哪里?”
郑在玹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点抖,没有回答他却问道,
“哥为什么,说我有女朋友啊?”
李泰容转头看他,沉默着揪住了车内的全部氧气,看郑在玹握住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最后才噗嗤笑出声,“随便应付他们呗,看不出我们班女生很喜欢你啊。”
郑在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笑着说,“这样啊……”
李泰容勾着嘴角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他他没回答的问题,反正马上就知道了。但是他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到家了,郑在玹在一边看着他,
“怎么不叫我,为什么回家了?”
“反正时间够就让你多睡会儿,先回家换了衣服再去。”
后来郑在玹把车开到了汉江边他才知道郑在玹的意图,
“干嘛突然要来看日出?”李泰容不能控制的带了些质问的语气,只是不懂前因后果的郑在玹却抓不住其中的线索。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郑在玹了,要是想淡下来然后离开就该彻底淡下来的什么都不做才是,不是去看他学生的表演,不是带他来看新年第一天的日出。
“因为好久没看了,上一次都是六年前。”
郑在玹说的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跨年,两个人瞒着宿管阿姨,半夜穿着厚厚的衣服翻墙出了宿舍,一路从学校走到了汉江,走的很慢,手却握的很紧。
当时他也问郑在玹为什么突然要看日出,郑在玹捧着他被冻红的脸轻轻的揉着,笑着说新年第一天的太阳不是就该和最重要的人一起看吗?
所以他现在还是问郑在玹同样的问题,郑在玹的回答却让他觉得有了些告别过去的意味。
我们是不是,只有过去了?
那天和今天一样下了雪。那天他们在路上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到了汉江却突然发现他们连帐篷都没带,而离天亮却还有好几个小时,郑在玹就把棉衣拉开,把李泰容裹在里面,两个人坐在小亭子里吹着冷风,冻得只发抖但看着对方的样子又止不住的笑了出来,像两个小傻子。
李泰容觉得可能真的是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才总是陷入回忆,等到回忆被消耗光,支持着他留下来的力量也就消耗光了。
他下了车,郑在玹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跟着他下了车。雪被踩得嘎吱响,在只有风声的夜晚里显得有些突兀。
“哥?你……”
“在玹,要打雪仗吗?”李泰容突然抬头看他
“嗯?哥想玩吗?”
“嗯。”李泰容点点头
“好吧,那开——噗——哥!你怎么直接开始了!!”郑在玹被李泰容砸了满脸。
“哈哈哈哈哈”看着郑在玹狼狈的样子李泰容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后来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大部分都是郑在玹单方面挨打,他也不在意,做样子的跑两下。可是李泰容越扔越快,有些雪球都没有捏成型就被扔了出来,在半途又散成雪花。郑在玹终于发现了李泰容的不对劲。
“哥?”他叫着李泰容向他走过去。“哥。”
李泰容蹲下来又捏了个雪球,直直的对着郑在玹砸了过去,郑在玹不躲,又冷又硬的雪球砸在脸上瞬间就有了一个红印,雪散进毛衣里,凉的他生疼。
他没有停下,只是瞥见李泰容通红的手,又笑着把他的手包起来搓,
“不玩了,冷吗?”
李泰容心一颤,差点就哭了出来,把手抽回来放进口袋,“不冷。”
太阳快出来的时候李泰容在车上睡着了,郑在玹怎么也叫不醒,他便没有下车,直透过车窗看着在江面慢慢升起来的太阳,又看见被光照着了的李泰容大概觉得刺眼所以不自觉的转到了另一边,郑在玹笑着把毯子盖在李泰容身上,李泰容便缩得更紧。
李泰容看着窗外被雪反射的阳光,又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啊在玹,不想再和你看日出了。
三
元旦的小长假结束之后郑在玹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作息,而结束了年末排演的李泰容则彻底闲了下来。在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很开心的,虽然没有郑在玹的陪伴,但是自己进行单独的短途旅行也一直让他很满意,他通过那场旅行去寻找灵感,也去放下过去好或不好的自己。
他总是以为爱情应该是自由,即使爱着,但两个人仍然可以独立的存在着。
在他大学的时候有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教欧洲文学的老师,他有些半白的头发,身材微胖,说着一口标准的首尔话,中气十足。他说这个时代有太多他不喜欢的东西,那些东西让人不能成为彻底的个体,却会让人在人群中感到孤独,他说旅行是修行,值得记住的不止是风景,他还说人要学会去欣赏寂寞。那时候李泰容就觉得,老师活的真是潇洒,他也以为自己可以。
以前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给予郑在玹和自己的自由是否让郑在玹觉得自己不被在乎,在他以往的短期旅游中他甚至拒绝了郑在玹陪同的要求,久了久了,郑在玹也不再多说不必要的话,只是习惯了在元旦的假期过后,可能突然哪一天回到家李泰容就不在了,又突然哪一天,没有任何预兆的回来。所以当郑在玹连续三天回家李泰容都做好了饭等他的时候他彻底迷茫了,忍着已经吃饱的胃把李泰容的饭又塞到嘴里。
看着郑在玹的样子李泰容叹了口气,
“吃不进就别吃了,在外面吃过了就不能告诉我吗?”
明明说在外面吃过了是很正常的事,明明只是你心虚。
闻言郑在玹也不狡辩,放下了筷子,
“哥你今年……”
“在玹啊,”李泰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喜欢孩子吗?”
郑在玹一愣,“哥……你怎么了”
李泰容看着被吓到的郑在玹笑着摆摆手,“没有,就是问一下而已。”
郑在玹松了一口气,覆住李泰容放在桌上的手,“如果哥想要的话,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郑在玹的提议让李泰容惊了一下,认真的看着郑在玹确认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才抽回手然后连装笑都做不出来了,
“别开玩笑了。”
郑在玹表情有一瞬间僵住,勉强的勾起了嘴角。
“哥也太……”干脆了些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李泰容没再说话回了房间。郑在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只当他是不愿意多出一个人的生活,不愿意承认的不安感冒出来又被压下去。
这段时间那个女人给李泰容又发了一条短信,说“你有什么好,只不过有一副好看的模样,不能生育,你们两个之间连连接的纽带都没有,关系多脆弱,如果我怀了他的孩子,你说他的父母是认谁,为什么不干脆自己离开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这算是女人对他口气最好的一次了,他一想,居然觉得她说的还有点对。李泰容一直在想,这个女人会是怎样的人,他们开始多久了?说她有耐心,她却总是等不及的想要逼着李泰容离开,说她没耐心,她却偏偏可以保持着不中断的频率给他发短信而不能直接要求郑在玹让他走。有时候短信的内容像是在炫耀,有时候有是威胁,李泰容只觉得她很幼稚。大概她也和自己一样是被郑在玹牵动着的可怜人。他反而庆幸自己喜欢男人了,女人实在太麻烦,可是如果离开郑在玹,遵守父亲说过的话,还是要和一个女人度过一生了吧。
对着短信破天荒的回复了过去,
“那你尽快怀孕吧。”成为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女人不知道被踩到了那一根神经,又或是她觉得那是李泰容对她的讽刺,发过来的短信又变成了辱骂的词汇,李泰容突然觉得心好累。
郑在玹清理好饭菜洗好澡再回到房间的时候,李泰容坐在床上正在看书,鹅黄色的灯光镀在他脸上,脸上的细微绒毛都好像在发光,一如既往是那个温柔的人。书是已经被他看过很多遍的《追风筝的人》,第一遍读完的时候李泰容问郑在玹,为什么阿米尔能够看着哈桑被伤害,却又不能忍受哈桑即使被伤害也还是给他的无条件的包容呢?
阿米尔把红石榴砸在哈桑身上表达愤怒,哈桑却把红石榴砸在自己头上平息阿米尔的愤怒,他到底是包容着阿米尔还是不在乎阿米尔。他说过‘为你千千万万遍’却最终选择了离开,可他离开了心里却还是心心念念着阿米尔少爷。他该是一个多么矛盾又可怜的人。
郑在玹回答他,阿米尔大概是个骄傲的人。
他把哈桑当成不可失去的人,却又不能容忍自己把哈桑看作和自己平等的人,所以他矛盾又痛苦,不断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李泰容抬起了头,把书签夹在看过的地方然后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他问,“在玹,那哈桑是不是一个骄傲的人呢?”
是的。
郑在玹想这么说。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走过去轻轻吻在他的额头。
“他是为阿米尔而隐藏了所有骄傲的人。”
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感受到郑在玹起了床,下意识的伸出双手要了抱抱,郑在玹弯了嘴角,搂着把他半抱起来,对着他微嘟着的嘴唇亲了一口,“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会议。”
李泰容迷迷糊糊的点头,就被郑在玹又放回了床上。
郑在玹出门后李泰容继续睡,直到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拿起手机上面就显示一条来自郑在玹的未读短信,
“我的会议文件忘带了,帮我送来公司”
李泰容还有些懵,晃了晃脑袋才清醒些,认命的爬起来去洗漱然后换好衣服,拿好了文件然后出了门。
到公司的时候距离收到短信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李泰容掏出手机给郑在玹打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却被挂断了,李泰容有些紧张,想着不会是会议已经开始了吧,便打算直接去上楼把文件交给他。
打算上电梯的时候保安拦住了他,
“先生,请出示工作证件。”
李泰容懵住了,“那个……我只是来送文件的,我不是公司员工。”
“对不起先生,我们公司有规定,您不能随便上去,要不您让你朋友自己下来行吗,或是和他打个电话让我确认一下也可以。”
可是郑在玹电话也不接,文件拿到手上却无法送上去让李泰容有些着急。正在他有些苦恼的时候保安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像是郑在玹给了通知,保安挂了电话,“刚才我收到崔秘书的电话了,她说了您是给郑经理送资料,对不起耽误您了,郑经理办公室在9楼。”
李泰容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随后便进了电梯。
下了电梯李泰容才想到,应该要找会议室吧找办公室有什么用?刚准备进电梯就看到指示图,发现会议室也在这一层,想着这样正好便跟着指示往会议室走。
正在工作的新职员看到陌生的面孔都有些惊讶,但随后就低下头接着工作了,可是几个旧职员看到李泰容却愣了一下,李泰容感觉到有人看着他,虽然不太熟悉,但他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那人吓得急忙低下了头。走到会议室,看着里面的郑在玹似乎正在进行讲解,也不方便再进去,就把文件交给了会议室外面的秘书,像是郑在玹安排的在外面等他的人。又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想到两人好像很久没有在外面一起吃饭了,所以干脆去办公室等他一起吃午饭吧,这样想着,最近的不愉快好像消散了些。
“诶诶,金大哥,刚才那个小哥是谁啊,好帅啊,郑经理的朋友?”
听到一个人问了出来,其他的新职员也都凑了过来。
被叫做金大哥的男人皱了皱眉,“好好工作就是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小菜鸟们不满的撇撇嘴打算回到座位,
“哎呦,你们不会想追他吧?”另一位女职员开口
听到她的问话,小菜鸟们又马上凑到了她身边,“姜姐你认识啊?”
被叫做姜姐的女职员勾了勾手指,小菜鸟们低下头,“他啊,和郑经理……”说着便用手指比了一个的手势。
小菜鸟们一脸惊恐,一下没控制住声音“不可能吧,那郑经理和崔秘不是……”剩下的话被金大哥瞪得吞了回去。
姜姐摇了摇头坐了回去,“谁知道啊,我以为他俩早分了呢,平时也没见他来过公司,唯一见过一次还是我们聚会的时候碰到他和郑经理吃饭呢,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
菜鸟A还是有点没有缓过来,“所以郑经理是出轨咯?”
姜姐瞥了菜鸟一眼,“什么出不出轨,他俩能结婚吗?好好的两个男人搞在一起干嘛,我要是个男人也肯定选小崔,她多好啊,工作能力也强,要不是自己要留在郑经理身边早被提上去了。”
“也是哦,他和郑经理都长的那么好看,和男人在一起挺糟蹋自己的。”
姜姐听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懂。
李泰容这才懂了之前那些一直盯着他的人原来是那么久以前吃饭见过,原来自己的脸那么让人记忆深刻。
虽然知道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出轨秘书的情节,但李泰容没想过郑在玹会出轨秘书,果然当工作大于生活时,秘书陪他的时间会更长吧,更何况是那么好的人,更何况是个女人。
他们的关系都在公司公开了,而他却只被公司几个老职员认识,分明是自己不愿意在郑在玹公司公开的,此刻却有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他故意咳出声,见职员们被吓得立刻噤了声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办公室的门然后关上,瞬间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身体有些抑制不住的发抖,走到办公桌前,看着上面放置的夹着自己照片的相框,拿起它不受控制地将它摔到了地上,看着地上碎片和被划花的照片,自己的笑脸变得破碎又不真实。
这是我吗,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笑的啊。
他捂住自己的脸慢慢蹲下来,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伤口就是伤口,多坚强的人才能是无疤痕体质。
他揉着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走过去把照片捡起来又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其实很怕把自己狼狈的样子给郑在玹看到,所以这大概是他一直不愿意质问的原因。
不管是失去还是得到,我总希望能够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让你觉得我不在乎,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输。
他跪下来去捡碎片,碎片像炸开花一样到处都散落着,正正好一个碎片扎进了膝盖里,因为穿着破洞裤连一层布的保护都没有,他疼得闷哼一声,眦着牙跳到办公桌前,也没了收拾的心情,坐到办公椅上,开始翻找有没有紧急处理的医药箱。
听到开门的声音,李泰容吓得直接滑倒坐到了办公桌底,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只觉得丢脸极了。
“我的手机呢?”是郑在玹的声音
“呐,给你”
李泰容小心的把椅子推开,慢慢的从桌底移出来,那个女人把手机递给郑在玹,然后开始帮他解领带。
李泰容被吓着了,反倒觉得自己成了不正义的偷窥者,
“你每次开会就把手机给我,也不怕我给你家那位打电话?”
郑在玹扯下领带搭在一边,轻轻推开她“你知道密码吗?”
“再好猜不过了。”
郑在玹懒得再和她争,一抬头却看见前面满地的玻璃渣,往桌上扫了一眼,相框也不见了。皱着眉走到外面,表情和声音都有些严肃,“谁到我办公室来过?”
职员们想到李泰容还没从办公室出来,而郑在玹和崔秘书都进了办公室,一时也吓得不敢出声,都当是不知道一样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的工作。
“没人知道吗?你们是在那个人进来的时候集体旷工了吗?”
“在玹……”崔秘书从办公室走出来,抓住他的手臂想让我冷静一下。
郑在玹深吸一口气,“我再问一次,谁来过?”
“那个……”金大哥小心翼翼的抬头。“您那位……进去过”
郑在玹在想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想问‘那位’是谁,而躲在桌后面的李泰容却像看戏一样觉得有些可笑。
关了办公室的门,郑在玹看着崔秘书,语气也不太好“他今天为什么会来公司?”
“我为什么会知道,可能突然想看你工作呗,你在怕什么。”
“算了。”郑在玹不和她争辩,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看出他的意图的李泰容吓得急忙拿出手机,还来不及调出静音电话就打了过来。熟悉的铃声在办公室里响起,连崔秘书也吓了一跳,随后哼笑着乖乖站到了郑在玹身后。郑在玹看到坐在办公桌下的李泰容一时手足无措,全然不是刚才生气的样子,
“哥你……你干嘛坐在地上?”
李泰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滑下来站不起来了。”良好的演技连自己都很佩服
郑在玹看着他无奈的笑,把他半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是因为腿麻了吗?”
又对着站在门口的人说,“你先出去吧。”
崔秘书表情有一瞬间的破裂,随后转身关上了门。
李泰容一副做错事情的可怜样子看着郑在玹,
“在玹,我把相框打碎了”
“没关系。”
“垃圾我还没清理。”
“没关系”
“照片我也扔掉了。”
郑在玹一愣,笑着说 “没关系。”
“可是,我还受伤了,很疼。”
“受伤了?哪里,怎么不早说。”说着就跑到里屋拿了急救药箱出来。
李泰容抬起腿把伤口露出让郑在玹擦药。
他一边给李泰容处理着伤口一边问,“哥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只是你要提前跟我说,不然保安不会让你上来的……不过哥你怎么上来的?”
“用美色贿赂喽。”李泰容随口开着玩笑
“是吗?那我们的保安也太随便了。”
“喂!”李泰容不满的抬腿又被郑在玹压了下来,
“哥你不要乱动啊,所以你到底怎么上来的?”
“说我是你们郑经理的爱人啊,但是他还不信,结果碰到一个认识我的职员,证明了我没有说谎,保安就放我上来了。”
郑在玹擦药的手一顿,“他们,没有跟你说什么吧?”
“说什么?”
“没,没什么,但是哥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就是……公开的吗,所以你这么说我有点惊讶。”边说着郑在玹给李泰容贴上了简易绷带
“那你愿意吗?”
“我?我当然愿意啊,再开心不过了。”他握住李泰容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突然变得真挚的对话让李泰容有些无法适应,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被郑在玹贴上了绷带的伤口,
“在玹,如果我喜欢上别人的话,我们能分手吗?”
“可以的。”
“那我们分手吧,我喜欢上别人了。”
郑在玹面色一沉,随后握着他的手也更紧了,
“别……别开玩笑了,哥”
看到郑在玹被吓到的样子李泰容笑了出来,“嗯,不开玩笑了。”
郑在玹这才缓和了一些,深呼一口气,用手使劲的揉李泰容的脸,“哥你真的太坏了!”李泰容也不反抗。
他觉得郑在玹可能忘了,以前他问郑在玹,“在玹,如果我喜欢上别人我们可以分手吗?”
郑在玹气势汹汹,“谁?哥喜欢上谁了?”
李泰容告诉他只是一个如果的问题,他却撒娇一样的缠着李泰容说没有这种如果。那时候追李泰容的人有男生也有女生,有一个男生缠的太紧,郑在玹实在受不了和他打了一架,虽然赢了,脸上却也挂了不少彩,一向反对暴力的李泰容却没有骂他,给他擦着药反而说他这样很帅气。
觉得李泰容是嘲笑他的郑在玹气极了,
“哥!你不准再笑了!”
李泰容急忙敛住笑意,“好好,不笑了。”
“不对不对,”郑在玹又急忙摆手,“不,是以后不能再对别人笑了,喜欢你的人也是,我朋友也是,每次你笑的时候我看他们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气的我都不想再让你跟我一起出去见他们了。”想到那些人看着李泰容的表情又气不打一处来,
李泰容暗笑,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喜欢吗?
郑在玹揉了一会儿就住了手,但手还是放在李泰容脸上,轻轻的蹭着,李泰容看着郑在玹像是尽了兴的样子,又说,“那如果在玹有了别的喜欢的人,我可以同意分手。”
郑在玹的手停住,最后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才收回手,把头压在李泰容肩上,
“不会的。怎么会呢。”
李泰容难得的没有离开在郑在玹的办公室看他工作就坐了一整天,崔秘书前后也就进来过两次,每次都是送了文件就马上出去了。
说实话崔秘书留给他的印象倒是和手机里给他的印象有所颠覆,不像短信的语气一样咄咄逼人,反而面对他时有些心虚,连眼神也不敢对视,看着避开他的眼神的女人,李泰容反而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了她。
李泰容想,她到底是在装弱者还是手机里的她因为有了屏幕的距离才那么有气势?如果怕他为什么今天又把他骗到公司来。
不过我没有表情的时候的眼神确实挺凶的,想到学生们对他的评价李泰容不自觉想笑
听到李泰容笑声的郑在玹抬起头,也不自觉的露出笑脸,“笑什么?”
“没有。”李泰容摇摇头
“想我吗?”
“在我面前想你干嘛?”
“那就不准想别人笑”
“嘁~”
郑在玹耸肩,接着低头开始工作,“哥会无聊吗?”
“还好,在家也一样无聊。”李泰容边刷着手机边回答
郑在玹一顿,低着头接着说,“哥通常不是会去旅行吗,今年不去?”
李泰容划手机的手停住,放下手机挑着眉头看向郑在玹。感受到他强烈的眼神的郑在玹抬起头,看着李泰容露出戏谑的表情,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你以前还总不想我去旅行,今年却要赶我走吗?”李泰容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严重。
李泰容的话让他有些不安。因为知道李泰容一定听到了他和崔秘书的对话所以他努力的回想两个人的对话有没有哪里会让人想歪,却因为心虚的原因又觉得每句话都容易多想,李泰容的这句话让他更加不确定了。他手紧紧捏着笔,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李泰容,反复张开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意料之中的郑在玹的反应,李泰容也没有等他回答,
“我想去日本,想去找悠太。”
郑在玹无话可说了。
大学毕业之后中本悠太回了日本,之后虽然一直保持着联系,但这么多年见面的机会却少之又少。郑在玹觉得李泰容是懂的,虽然中本悠太没有说出过口,可是李泰容这样敏感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
中本悠太当年有太多的优势,他比自己更早认识李泰容,他比自己知道更多样子的李泰容,他比自己更会付出和保护,可是他还是输了,只输了不敢提前说出口这一步。
毕业之后中本悠太告诉李泰容他要回日本工作,李泰容虽然惊讶却没有说除了祝福以外的多余的话,没有闹着说为什么之前明明答应留在韩国,毕业却变了卦。
郑在玹陪中本悠太外出给李泰容买礼物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他,“如果泰容哥让你留下来,你会留下来吗?”
中本悠太盯着放在郑在玹面前的蓝色天鹅绒盒子眼眶突然就红了,
“他不会劝我留下来的。”
“你知道吗,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知道怎么保全自己,他很自私,他最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他从来不会留给别人后路。”
郑在玹想到他陪着中本悠太买礼物时,中本悠太走到了情侣专柜,郑在玹愣了一下,却也没有表示不满,可是售货员问中本悠太送给谁,他却说送给朋友。
深知自己所在专柜是情侣款专柜的售货员在愣了一两秒之后便没有说话,而是弯腰拿出了一款手链放在他面前,像是无情又像是同情,告诉他,这款最适合你。
看似错综复杂的绞在一起的银丝,即使有些万千的联系却能轻易分开,它终究只是自己,他也是自己。
郑在玹看着他买下手链,看着他把包装好的盒子递到自己面前。
郑在玹突然为自己庆幸,大过了对于中本悠太的心疼。
他当初信誓旦旦的向中本悠太保证着,所以想向中本悠太证明他们很幸福的心情比想向父母证明的心情还要强烈,他还是一直把中本悠太当作李泰容的后路。
他刚想开口,李泰容却接着说,“在玹能陪我一起去吗?”
李泰容像是故意的,看着郑在玹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像是在等着他的拒绝,像是在告诉他,我在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但他又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期待,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比较希望哪一种结果。
“等几天不行吗?”郑在玹看着李泰容认真的表情才知道他没有开玩笑,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没时间就算了,反正我一直是一个人。”
按理说是预想的结果,也是自己在等待的回答,但李泰容觉得自己的语气里多了抱怨。
“没有!真的……给我一天时间好吗?”郑在玹语气里是真实的急切
李泰容也没有再反驳就答应了。
年初的日本酒店都被中国人攻占了,郑在玹好不容易才订到了一个酒店,然后买好了后天去东京的机票。晚上他和李泰容讨论要去哪些景点,因为年初旅游的人太多要提前订票,本以为李泰容会说去东京铁塔再看看,李泰容却突然说了迪士尼乐园,
“冬天去迪士尼吗?”
“嗯,因为没有和在玹去过。”
郑在玹无奈的笑笑,在度假区再订了一间酒店才把原本的酒店退掉,和要提前半年才能订到想要的房间的主题酒店相比,在这个时期能有度假区酒店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在玹真的没关系吗?工作完成了吗?”李泰容趴在郑在玹的背上看着他订好了酒店。
“没关系,我们不是很久没有一起旅游了吗。”
“以后哥想去得提前告诉我吧,去迪士尼却不住主题酒店太可惜了。”
李泰容蹭了蹭郑在玹的脖子,小声嘟囔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不住也没什么,以后应该不会想去了。”
“嗯——”郑在玹回头抵住他的头,“为什么?”
“啊——我好困啊,我要去睡了。”李泰容站起来揉眼睛,郑在玹笑着也关了电脑。
李泰容记得悠太跟他说过东京迪士尼乐园是分手圣地。
日本的分手圣地有很多,大部分都是没有具体缘由而被赋予了被诅咒的含义,但是迪士尼乐园不一样。
当时他问悠太,“东京迪士尼不是有很多情侣吗,为什么会是分手圣地?”
中本悠太好像为那些理由感到丢脸,但在李泰容期待的目光中正了正脸色还是告诉了他,
“因为人很多,排队太久了就会无聊,会开始责怪对方,然后就会吵架导致分手,或是男方不懂女方的公主梦,女方不会欣赏漫威的英雄,又或者是‘你居然更喜欢米奇(米妮)而不是我’这种幼稚的理由。”
李泰容听得笑倒在床上,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理由。
中本悠太一秒变严肃脸,说“但是不管理由多可爱,他们确实是分手了。”
东京迪士尼是分手圣地这个原因当然不是李泰容选择它的理由,他只是想和郑在玹以恋人的身份再看一场烟花表演,
之所以想看烟花这么少女的东西,是因为曾经他看到一个演员的采访,他并不喜欢那个演员,但是演员说了一句话却让他印象深刻,他说,
“在现场看迪士尼的烟花和在网路上隔着屏幕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在特殊时期和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烟花的熄灭而消失,所有一切都能够重新开始,这样的浪漫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像日本人无法拒绝樱花一样,所以如果一个人想向女生求婚的话带她来看一场迪士尼的烟花就好了。”
他想看看那场被演员无限扩大的美好,如果失望了,他就可以放下对那份浪漫的憧憬;如果真的那么美好,他也想能有一个自己的重新开始。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上了提前叫来的接机车先去了度假区的酒店,简单洗漱之后两人便睡下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在第二天快要开园之前才到乐园门前的两个人看到排着的长长的队伍都被吓到了,大概没想过冬天还会有这么多人。好不容易进了园内,为了配合气氛而分别戴上了米奇和布鲁托的耳朵,李泰容还难得撒娇的让郑在玹和他一起换上了米奇的鞋子。郑在玹觉得这样的李泰容让他有些回到了过去的感觉,这个快三十的男人还是能够在身为弟弟的他面前露出可爱的样子。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阳光明媚,重点是没有下雪,虽然风吹在脸上还是会刺痛鼻子也变得通红,但在尖叫声和李泰容握紧的手中都变得微不可闻了。
每次这种美好李泰容都是一个人吗?郑在玹不禁这么想。但他不知道,一个人的时候,李泰容从来不会来这种吵闹的地方。
快到吃饭的时间两个人提前进了餐厅,点好餐就坐了下来,
“哥还有什么项目想尝试吗,或是想要……购物?”
李泰容觉得郑在玹头上垂下来的布鲁托耳朵可爱极了,一直捏在手里,一边揉一边回答,“随便逛也可以啊,有什么喜欢的项目就先去拿FP,然后等到时间了再去玩就可以了。”
郑在玹笑着看着李泰容,捂住他一直蹂躏耳朵的手,“哥想怎样都可以——要和我换耳朵吗?”
李泰容一愣,憋红着脸把手抽了回来,郑在玹也没有再调笑他。
“那个……你们是韩国人吗?”隔壁桌的女生凑过来问,
“你们也是吗?”李泰容觉得还挺巧。
“对啊,我们两个来日本度假啦,碰到国人好开心啊。”两个女生在确定他们是韩国人之后毫不在意的就坐了过来。
郑在玹眯着眼,把李泰容拉过来坐的离他更近一点。
“你们也是两个人吗?”
李泰容点头,“嗯,也是来旅行。”
“那要不我们下午一起吧,人多也会热闹一些。”女生高兴的提议
李泰容看了郑在玹一眼,刚想说话就被郑在玹抢了先,“可是我们下午另有安排,可能会提前出园,还是别打扰到你们了吧。”
女生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一时也想不到要说什么只能放弃。最后走的时候女生向李泰容要电话号码,李泰容愣了一下,笑着拒绝然后留下了kakao,让女生以后加他,女生有些不满足但还是记下kakao然后离开了。
“哥干嘛把kakao告诉她啊,她是想追你吧。”郑在玹在女生走远以后凑到李泰容面前,不满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以前
李泰容笑着翻着手机,果然看到了新的添加请求,“多留几份桃花总是没错的。”
“她看起来还那么小,像学生。”
“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李泰容挑眉
郑在玹泄了一口气,“不老,我老。”
李泰容抬头看了他一眼,忽视了那条添加请求,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走吧我们先去漫威迷的乐园吧蜘蛛侠。”
四
离闭园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烟花表演要开始了。李泰容拉着郑在玹早早的找好了位置等着。
迪士尼的烟花不仅仅是烟花,是配合着音乐,情景以及投影一起进行,在城堡上,演绎着让人熟识的美好的故事,比起烟花这样的词汇,更像是一种视听盛宴的享受。这样的表演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欣赏呢。李泰容理解了演员说的话,这是一种浪漫,不该用分离的心情去看的浪漫。
他想抱住站在他身后的郑在玹,可人太多了,他不敢,但郑在玹握住他的手,从后面环住了他。他抿了抿唇,把手握的更紧,转过头看着认真观看烟花的郑在玹,又更缩进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
绚烂的烟花和鼎沸的人声中,郑在玹感受到了李泰容的身体传到他胸口的震动,他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低了低头,把嘴凑到李泰容耳边,
“你说什么?”
他紧紧的握着郑在玹的手,郑在玹的手干燥温暖,骨结分明的手指包裹着他,李泰容不想放开,想握得久点更久点,因为或许某一天以后,就再也握不到了。
见他不说话,郑在玹以为他是太冷了,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包进了大衣了
李泰容转身抱住郑在玹,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脖子,虽然郑在玹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却也没有挣扎,“怎么了?”
烟花的火光映在郑在玹脸上,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
李泰容把头埋得更低,回答他,“太美了。”
前年的时候,李泰容去参加室友的婚礼,新娘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面孔。从前以为会成为新娘的女生坐在郑在玹旁边,笑的样子是留给李泰容的印象中最温柔的一次,但他不知道她的这个样子室友看到过多少次。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来敬酒,女生和他们在一桌,室友站在她面前,她也站起来,说,“你一定要对她温柔一点啊。”
他清楚的看到室友愣了一下。
以前的时候,室友和女生就是标准的小情侣,连吵架都像在炫耀。两个人都是急躁的脾气,从大学时候开始到后来分分和和三四年,争吵的次数数也数不清,理由更是让人觉得有趣。最让李泰容印象深刻的理由是有一次,因为两人养在外面的金毛生病,两人同班,课程任务都是撞在一起的,有一段时间因为课程太忙两个人都把照顾狗狗的任务推给对方,另一方又不忍心真的不管,可是不满积压着,结果在狗狗出院那天彻底爆发了,两个人都很生气,说对方在当初养狗的时候说好会好好照顾,现在却推卸责任。
室友跟他抱怨的时候他就只是笑而根本不在意,吐槽说你们吵过太多次了“狼来了”的故事也不是你这样讲的,随后还跟郑在玹说“孩子”果然会影响夫妻和谐,郑在玹却说“孩子”是夫妻的纽带。果然最后两人因为担心“孩子”饿死又和好了。
在大学要毕业那一年,那只金毛被车撞死了。
室友平时总跟他们说那只金毛多粘人特别麻烦,还不喜欢洗澡,脱毛特别难清理。但室友看着死去的金毛的时候那种悲伤的表情是李泰容从没见过的。女生抱着他哭,好像死去的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可是哪里只是孩子。
最终不知道是败给时间还是现实,俩人也在李泰容不知晓的这几年中最终选择离开了彼此。就像故事快要走到尽头时你可以感受到事情已经无法再发展下去,或是路渐渐明朗,或是布满绝望,你总能接收到故事快要完结的暗示。
然而如今两个人都变得温柔而成熟了,室友不久后也会有真正的孩子。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这两个人不可能分开。然后才知道没有什么人是不可能分开的。
婚礼结束后,新娘回了房间,室友送着亲友们离开,外面下了小雨,郑在玹的车拿去保养了,所以他去叫出租车,李泰容就在门口等着。他看见那个女生站在门口,旁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但似乎没有带伞,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上前,毕竟自己也没有伞。雨是越下越大的趋势,女生似乎等不及了,拉着行李箱就往雨里跑,李泰容被吓到了,脱了外套顶在头上就追了出去。
追到后女生看了一眼头顶又看了一眼他,露出了很苦涩的笑容,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的东西显得特别突兀。他看着女生,女生努力的笑着看他,最后还是崩溃了。她扑在他的肩上,妆也哭花了,她问他,“我是不是特别狼狈。”
李泰容说是,
她又问,“他都结婚了我还想着他,从美国赶回来行李都来不及放,我还以为自己要抢婚呢,结果也只敢祝福,是不是特别没用。”
李泰容说不是。
他说,爱是一种本能,感性和理性没那么容易共存,如果你们纠缠那么久都不能在一起,这说明他不是属于你的对的人,在为他痛过以后,你还要好好的接着去爱。
后来他送女生上了巴士,回到教堂的时候郑在玹似乎等了很久,郑在玹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说因为人太多出租车可能要过会儿才来,李泰容拿出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才发现它进了水,撒着娇向郑在玹道歉,只说去送朋友结果下了雨就跑回来了。郑在玹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地方借毛巾,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头上让他好好的擦头发。价格昂贵的两件西装就那么被他们糟蹋了。
因为衣服原本就湿掉了风吹着冷,出租车又一直不来,李泰容就干脆的拉着郑在玹一路淋了回去。距离有些远,还没到家雨就停了,衣服鞋子都淋了个透,路人诧异的眼光也被忽略了。
那场婚礼因为那个女生的插曲所以对于李泰容来说并不是完全喜悦的回忆,他看到了一份幸福,又看到了一份痛苦,他教会别人释怀,但现在才知道释怀是那么困难的事。
大概因为那时候以为你会握着我的手,到很远很远的未来。现在又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终”字本身就体现了爱情的不易。
李泰容现在希望那场雨永远也不要停,也希望烟花永远不要灭.
五
最终雨还是停了,他们也来不及看彩虹。烟花表演也结束了,最后的那一下,李泰容只看见了映在郑在玹脸上的火光。
他拽着郑在玹的手,直到感受到郑在玹回握的力量才松开,郑在玹低头笑着看他,“冷吗?”
他点点头。
郑在玹从口袋里抽出另一只手,取下李泰容头上的米奇头箍挂在手腕上,又在李泰容疑惑的眼神中取下自己头上的布鲁托头箍戴在了李泰容头上。松开手把耷拉着的两个耳朵盖上李泰容的耳朵,低下头抵住了他的额头,“那我们马上回酒店做点暖和的事吗?”
李泰容红了脸,想到自己处在人群中而下意识推了他一把,被推开的郑在玹却也没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倒像是调戏他成功了一样觉得十分开心,顺手把米奇的头箍戴在了自己头上,揽过李泰容的肩,“所以最后哥还是和我换了耳朵啦。”
李泰容看了一眼他得意的表情,是以前经常看到的样子。
两人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李泰容洗好澡坐在床上,郑在玹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李泰容拿着手机一脸苦恼的情景,“怎么了?”他问。
“在玹呐,这个酒店我们只订了一晚对吧。”李泰容苦着脸抬头看向他,
“对啊,你说明天要去大阪找悠太哥的吧。”郑在玹走到床边,把盖在头上的毛巾挂在脖子上,“怎么了吗?”
“刚才悠太说他不在大阪,可能过两天才会回去。”
“那我们在东京再住一晚就好了,反正总不能只去迪士尼就够了吧,东京不是有很多回忆吗?”说着还意味深长的冲李泰容眨了眨眼。
李泰容笑,“订不到酒店就只能睡马路了。”
“和哥逛一整晚都不会累的。”郑在玹把湿湿的头发也往李泰容肩上蹭,“我们不是好久没有这样了吗?”
撒娇讨好的话让李泰容愣了一下。‘这样’这个词汇没办法包括所有的过去,但是那些过去又多又杂,李泰容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样的词汇来代替。
他嫌弃的推开郑在玹的头,“我衣服都湿了啊,快把头发吹干了睡觉”说着把毛巾盖到郑在玹头上把他推起来,拉着被子躺下还边小声的嘟囔,“明天可以去问问一些小酒店还有没有房间,还好没有带很多行李,悠太太不靠谱了我得骂他了……呃”李泰容被额头上的温热突然止住了声音,抬头看着他面前放大的脸,“你干吗……”
“哥不应该亲回来吗?”嘴唇离开李泰容的额头,郑在玹不满的说,“晚安吻啊。”说着把脸又凑近了一些
“哦……”好像突然回到了过去的初恋气氛的李泰容有点没反应过来,也像是过去青涩的样子一下说不出话来,靠着床背拉开与郑在玹的距离,顿了顿,拉了拉被子遮住半边脸,“那你再过来点……”
郑在玹笑着把嘴凑过去,最后李泰容却亲在了他的脸上。
郑在玹用毛巾搓着头发站起来走开,还故意很大声的说话,“啧啧啧,哥真的完全是个小气鬼啊”
李泰容冲着他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迅速躲进了被窝里。
早上李泰容是被自己得手机提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的伸手抓过旁边的手机举到眼前,一大早眼睛有些对不上焦,两条短信躺在手机里,熟悉的号码却让他清醒了不少,
啊——还以为你忘了呢,我都快忘了你的存在了
李泰容烦躁的坐起来,胡乱的揉了揉头发,
“在日本开心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幼稚的方法让他不和我见面,但最后你们还是要回国,你只是在强行挽留,你们早就走不下去了”
李泰容叹了口气把手机关上,又看了睡在身边的人一眼,
“我真的很想揍你。”如果不是你,我何必受她的气
郑在玹翻了个身,把手臂压在李泰容腰上,
“哥干嘛想揍我啊?”迷迷糊糊的声音显得他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因为你坏啊……”
郑在玹半睁着眼睛往李泰容身上蹭了蹭,搂着他的腰更紧了些,“嘻嘻,所以哥是傻。”
我不就是傻吗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酒店,倒也不算很差,只是没有了双人间,看着郑在玹苦恼的样子,前台小姐犹犹豫豫的开口,
“其实……我们单人间的床也够……够睡两个人……”
小姑娘红着脸说完之后又看了看两人的脸色,郑在玹对她挑了挑眉,她的脸便更红了。李泰容瞥了他一眼,把他拉到后面站到小姑娘面前,
“我们订两间。”
小姑娘愣了一下,说“好的,请稍等。”
郑在玹不满的瞪着李泰容,直到李泰容拿过房卡两个人走到了房间前还是瞪着,
“干吗?”李泰容又好气又好笑。
“为什么要订两间啊——浪费钱——”
李泰容哭笑不得,把另一张房卡塞到郑在玹手里,“那我请你可以吗?”
郑在玹后退一步举起手耍赖,就是不接房卡“什么叫你请我啊哥这样说很过分啊……哎呦哥为什么要多开一间房啊。”
“拿着。”李泰容一秒严肃脸。郑在玹一愣,委屈的靠过去,让李泰容把房卡插进了衣服口袋里。李泰容被他逗的好笑,“干嘛,在家里不是天天一起吗?”
“可是我和哥很久没有一起旅行了,而且以前这个时候哥都是一个人出去,留我在家独自寂寞。”郑在玹还是不肯罢休,站在房间门口一副我就是要进你房间的架势。
“那你不是更应该习惯了吗……”
郑在玹被李泰容噎得说不出话。
“好啦趁现在还早快点去放了行李收拾收拾,等会儿出发去浅草寺怎么样?”李泰容推了郑在玹一把,推到了对面他的房间门口。
“哦……”郑在玹撅着嘴一脸不甘心,但李泰容毫不留情的关了门。
在和李泰容第一次一起过日本的时候两个人也一起去过一次浅草寺,都说浅草寺的签很准,所以当时郑在玹也去跟着求了一个,他要李泰容也跟着求一个,可是李泰容说不愿意去尝试探寻未知的东西,郑在玹说他是为自己找借口的胆小鬼,李泰容不管郑在玹的激将法最后还是没求,浅草寺凶签是出了名的多,虽然说绑在哪里就不会灵验,但看到自己的未来被一个签去概括了下来心里还是会有所顾忌。结果后来郑在玹果然就抽到了凶签,那时候他前一天才跟李泰容告白成功,他气极了,拉着李泰容一起把凶签绑上,李泰容就在旁边笑他。所以李泰容提议去浅草寺他还有些惊讶,他以为李泰容对那种地方是不感兴趣的。
到浅草寺后郑在玹的心都放在了两边的小吃上,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份抹茶刨冰,李泰容拉了拉他的衣袖,“嗯?”他回头看李泰容,“怎么了?哥要吃什么?”
李泰容摇头,“我想进去求个签,你在外面等我吗,还是你也要去?”
“啊……哥以前不是不信这个吗?”
“我才没有不信。”可能只是喜欢逃避和未知而已
“我不要求了这里凶签超级多,哥去求吧,看哥的运气会不会比较好。”郑在玹笑着摸摸李泰容的头,“抽到吉签要告诉我哦,凶签不用理它就好了。”
寺里的人挺多,等了一会才到李泰容,摇出九十八号签,李泰容忙拿着签去找对应的签纸,然后对着数字一个一个的找,直到找到把签拿了出来。
欲理新丝乱
闲愁足是非
只困罗网里
相见几人悲
拿出在网络上开始直接搜索浅草寺第九十八号签的意思,结果不出所料的还是凶签,下面有网友很详细的解释,李泰容看着看着却无言了,好像突然知道了别人为什么说浅草寺的签很准,又或许是恰好碰到了心里的魔障吧。李泰容把签绑好,搓了搓手便离开了。
他一出寺门口就看见郑在玹在等着他,看他出来了便很开心的跑过来问他签怎么样,李泰容装做不开心的样子撇着嘴,“签说我最近会爱情不顺。”
“……我就说这里太多凶签了,哥不要信啦,以后都不要来求了。”郑在玹拉着他的手安慰
冬天天暗的很快,两个人打算离开的时候天已经近乎黑了,后来说要购物就去了银座,
“要给同事带礼物吗?”李泰容突然凑近问他,
郑在玹像是被猜中了秘密一样,突然回过神看着李泰容认真的表情,“随……随便带点儿吧。”
“香水可以吗?”
“嗯……嗯”郑在玹胡乱的点头。
回到酒店后,李泰容在门口把郑在玹买的东西以及礼物递给了郑在玹,“早点睡觉吧,明天我们去东京铁塔。”
郑在玹接过袋子,看着李泰容关上了房门。
李泰容洗漱之后躺在了床上,郑在玹也没有来敲门。他想起白天的那个签,始终有点不能释怀,网络上的留言问他是不是有心事,被陌生人这么问李泰容还觉的有些突兀,一时答不上话,
解签告诉他,
欲理新丝乱 就像想恢复杂乱的丝线一样,想要除去心里的痛苦也同样困难
闲愁足是非 独自的抱着痛苦,连是非也难以发现
只困罗网里 像鱼被困在网中,越挣扎只会有越多的痛苦
相见几人悲 身边悲伤和烦恼的事很多,但是如果有信心的话,能够逃离的吧。
像是安慰一般,那人留言说,签不管是凶是吉,都不是指示未来,而是指导未来。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却没办法忽略解签人的话,郑在玹居然这么老实的没有来找他,这倒是让他有些不爽了,这么早郑在玹不可能睡了吧,这样想着李泰容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枕头下了床,或许和郑在玹看一部电影再睡觉会更好,这样想着却在才刚打开房门就听见对面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却能听到是在说话。小酒店的隔音大概都不太好。
李泰容愣了一下,关上房门,站在郑在玹门口,想等他通话结束。等得有点久他便累了,抱着枕头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小酒店的暖气不够,李泰容觉的冷极了,可就是挪不开脚,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不清楚,可能过几天才会回去吧。”
“是我答应他了的。”
“公司最近还好吗?……知道,辛苦你了。”
“礼物会给你带的,不知道你要什么,回国之后你再自己选吧。”
“嗯,知道了。”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问了好吗?”
“好了,我知道,这个话题可以停了。”
“……”
李泰容不可否认的听出了郑在玹语气里的迁就,也有可能是他天生就带有的温柔,两人的对话似乎不欢而散了,但李泰容觉的更冷了。他抱着枕头在郑在玹门前盘腿坐了下来,自嘲的想应该看看手机,看那个女人是不是又给他发了什么信息,一摸口袋才发现,身上穿的根本就是没有口袋的睡衣,不仅手机没带,连房卡也没带,这下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李泰容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了放在膝盖上的枕头里。
就像画画一样,在白纸上作画容易,在一副完整的画上再添一笔都是困难。我们走的越久,我们的画就越完整,到后面就越无从下笔,如果我们的画纸不够大,我们就只能停止继续作画了。爱情在最热烈的时候才真正开始,而开始后就不可避免的要走下坡路了。
她没有说错,我就是在强撑而已,你爱我又怎么样,可是你并不是非我不可。
不知道是通过伤害自己想得到什么,但是李泰容就是习惯了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来获得安全感。
在郑在玹刚成年那会儿,他带着郑在玹去酒吧,好看的面容一会儿就吸引了一大堆花蝴蝶,看着郑在玹慌张的样子李泰容反而很开心,还一个劲的逗他,后来郑在玹真的有些生气了,拉着李泰容就走出了酒吧。两人在一起之后郑在玹向李泰容控诉他当年的过分行为,李泰容说觉得他对于不在乎的人露出的冷清神色他很喜欢。那时候李泰容也对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非我不可。所以可能就总是迫切的证明我对于你的不同吧。
我们为了成长而成长的同时,离陪我们成长的人也越来越远了。
郑在玹开门的时候李泰容直接倒在了他的腿上,身上也都冰冷了,郑在玹吓得一把扶起他,“哥你没事吧?”
李泰容揉了揉眼睛,把枕头塞到郑在玹怀里然后自己也蹭了进去,“本来想和你看部电影,结果忘记带手机和房卡了。”
“你可以敲门啊,你这…冷吗?真是笨死了。”
“你没听见。”他把脸埋的更深了点
“嗯?怎么可能”
“你就是……没有听见”
“才不是”郑在玹抱着李泰容发抖的身体然后关上门,搓了搓他的后背让他能更暖和些,“你肯定是自己太笨了又不好意思承认。”
“……”
“怎么不说话了?承认了?”
“……”
“嗯?”
“我就是笨死了”李泰容紧紧的抱着郑在玹,身体的颤抖越发剧烈,郑在玹感觉胸前有点湿了,直到抽泣声露了出来。郑在玹吓得扒开李泰容的脸,满脸的眼泪让他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哭啊,哥……”
“我不高兴……”李泰容哽咽着却始终不愿意再抬起头。
“哥……不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郑在玹慌张的给他擦着眼泪,“对不起,哥这么委屈了,我不该嘲笑你的,对不起啊,哥不要哭了,哥一哭我都要哭了……”
可是李泰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谁说的唯有爱情和你不可辜负,明明世界上有很多你不能辜负的东西,明明爱情那么容易辜负。
在李泰容终于止住眼泪后郑在玹让他坐到了床上,换了身衣服然后也钻了进去。
“哥要看什么电影?”
“《言叶之庭》。”
“嗯?不是看过吗?”
“还想看。”
“好,那就看。”
想看那个少年和他说爱着的那个老师,看他们擦着爱情的门角轻轻的飘了过去。即使最后没有在一起,却不会让人对爱情失望,他们拥有了爱情最美好的时刻,爱情存在在将得未得之际。
六
感冒了。
这是第二天的时候李泰容从郑在玹怀里醒来的第一个想法。
果然昨天被冻得厉害了吗?
李泰容觉得腰背像是被千斤重的锤子重重的击打过一样,像是要碎了一样疼得厉害。这场感冒来得太猛烈了,他这样想。
他艰难的动了动身子,郑在玹随即也醒了,向后挪了挪位置拍着他的头打算继续睡下去。他动了动,一开口的沙哑声音把自己也吓到了,
“在玹……我难受……”
“嗯?”郑在玹迷迷糊糊的愣了两秒,随后才反映过来一样猛的坐起来,看着面部有些泛红的李泰容,急忙下了床。先是给他接了杯温开水,把他扶着坐起来,慢慢的给他喂了点进去,
“是昨天闹着凉了吧。”郑在玹看着他干燥的嘴唇被水润湿,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很难受吗?”
“嗯……”李泰容点了点头。他想,这场感冒来得理所当然又太不是时候了。
看着他像是被烧迷糊了的样子,郑在玹贴着他的额头试了一下体温,“诶?没有很烫啊,哥你头晕吗?”
李泰容摇了摇头,“痛,全身都痛。”
浓厚的鼻音让郑在玹皱了皱眉头,“我们去医院吧。”说着起身打算去给李泰容拿衣服,却刚站起来就被拉住了衣角,
“不用去了,也没有发烧,吃药应该就可以了吧,你去帮我买药回来吧。”全身的酸痛让李泰容的内心有了一种无法排解的烦闷,不想让郑在玹走开
“可是你很难受啊,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这里离医院太远了,而且也不方便。”
郑在玹想了想,蹲下来握住了他的手,“那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买药。”
郑在玹烧了水,然后拿着钱包就出门了,走之前还叮嘱李泰容好好躺着。
李泰容低低哼了一声作为回应,疼得缩成了一团,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急性的绝症,是不是要死了。
痛症有时候会缓解一下,或者是痛久了就麻木了,李泰容翻了个身,把脸对着房门的方向。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感冒他就该走了,想拿着行李不辞而别,让郑在玹再也找不到他,他不用告诉郑在玹,我知道你背叛了我。那样太失败了。
他感到害怕,他一向害怕郑在玹的温柔,那种东西跟毒品一样,每次都能让他自我宽慰到离不开。他不该又疏忽的给郑在玹创造了一次温柔的机会。
而且去东京铁塔的计划也这样没了。
郑在玹是在东京铁塔告白成功的,即使东京铁塔是一个在日本都说烂了的景区,但对于当年第一次去日本的两个人来说,那里还是必去的一个选择。中本悠太说,就像首尔人不怎么逛景福宫,北京人不怎么逛故宫一样,东京人也很少去东京铁塔。并不是不想去,而是你觉得离你很近的理所当然的东西,就总觉得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可以去。
那时候他们多好啊,涉世未深,也没有面临那么多诱惑,即使觉得复杂,但其实也是处在了再简单不过的世界,面对任何一场单独的相处都兴致勃勃,永远也想象不到厌倦的样子,爱了又放手的人中,有谁愿意承认时间是这么厉害的武器。
李泰容一直知道自己是很容易上情绪的人,很轻易的就会泪眼婆娑,但那些豆豆怎么也不会掉出来。因为是男人啊,情绪的东西就用情绪去控制,简单的眼泪是不被允许的。
可是他觉得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哭了太多次了,不能跟父母说,不敢跟悠太说,他都快要憋坏了。
有一年他去了中国的长白山想去看看天池,但是那里的天气太多变化,他才刚到了山脚就下雨了,但是是濛濛的细雨,衣服上沾了水汽,影响倒也不大,可是他听到旁边旅游团导游用英语说因为天气原因会起雾,上了山也可能看不到天池,问那些同样来自外国的游客还要不要上山,游客们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都选择上了山,毕竟大老远来到这里,不上山怎么也是个遗憾。李泰容最初的目的就是想看天池,知道可能看不了心里的遗憾也提前涌了上来,但是最后还是跟着那个旅游团上了山去。他原本想向郑在玹打电话抱怨一下的,但考虑到国际漫游的话费,最终只给郑在玹发了kakao,
“在玹呐,我可能看不到天池了,如果看不到的话我就再找个地方去旅游,可能会更晚回来了。”
郑在玹马上就回复了,“哥开心就好了,记得多穿点衣服,还有记得带氧气,还有涂防晒。”
因为他曾经去过西藏一起,半路上被高原反应折磨的差点死掉,却只告诉郑在玹说是因为没有经验没有带氧气所以有些不适,而且因为没有做好防晒,回来晒黑了几个度还被郑在玹笑了好久。
李泰容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包里,自己搓了搓被风刺的通红的脸,开始向山上前进。
他原本是没抱希望了的,越往上走就越觉得呼吸困难,有些急促,路上有些游客也因为担心身体承受不住止住了脚步,李泰容虽然觉得不适但也没有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对着氧气吸了两口又接着走了。走到后来天居然慢慢晴了,身边的游客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在交谈,但大概也是在讨论变好的天气的喜悦心情。
当他快到的时候甚至来不及激动就听到了前方人群的惊叹声,他也很快跟了过去。
似乎是听说看见天池的人是会得到祝福的,所以他看见周围的很多人都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样子在许着愿,当时的他觉得他没有什么愿望,一切都很好,所以他只是拿起了单反照了满意的照片。站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看着照片快让人窒息的景色,忍着对话费的心痛给郑在玹打了一通国际电话。
电话接通了,郑在玹对于接到他的电话有些惊讶,“哥?你没去看天池吗?”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李泰容听不太清楚,风有点大,他对着电话那边吼,
“我到了!天气突然变好,所以看到啦!!特!别!漂亮!!”
郑在玹吓得把手机拿开无奈的笑了出来,他的叫声夹杂着风声,郑在玹轻易的就感受到了他的喜悦,
“那哥要注意安全啊,不要又产生高原反应了,多拍几张照片哦。”
“知道了!我等会儿还要去滑雪!!”
“好好,注意安全,不要……”郑在玹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李泰容看着断了信号的手机,把它塞进包里。刚才太激动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拿着氧气足足的吸了一口,猛的有点头晕,随后才发现自己又流了鼻血。
回到酒店后他才又看到了郑在玹发给他的kakao,
“哥,我们下次一起去吧。”
李泰容只是回复了他几张拍下来的照片。
原来是来不及啊。
去过的地方李泰容很少再去,更何况他有太多想去的地方了,所以他没有给郑在玹承诺,也没有应了郑在玹的承诺。最后的地方还是在日本,因为开始的地方也是日本,只可惜不能回到东京铁塔去看故事完结。
郑在玹回来的时候看李泰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把药放下然后把烧好的热水倒了出来。他在床边坐下,又用手探了探他头的温度,似乎还算正常,郑在玹松了一口气,
“没有发烧真是太好了。”
李泰容就看着他,也不说一句话,眼里的犹豫,紧张,郑在玹却也全都没有发现。郑在玹把他扶着坐起来,把药片拿出来,和水一起递给李泰容。
李泰容低头看着郑在玹递过来的水和药片,眼睛突然模糊了,郑在玹看不清他的表情,见他不接,把药片递到了他嘴边,开玩笑到“要我喂吗?”
他的眼泪突然就滴到了郑在玹的手上,滚烫的触感让郑在玹一震,药片也被浸湿了,
“怎么了,很疼吗?”郑在玹缩回手,放下水杯和药片,扶着他的肩膀凑到他面前,“我们去医院吧,去医院好吗?”
李泰容摇摇头却不说话,直到被郑在玹把头扶起来。他温柔的帮他擦掉眼泪,笑着,“都疼成这样了必须去医院了。”
李泰容刚被擦干净的眼泪又漫了出来。
终于他轻轻拉下郑在玹的手,自己胡乱的抹掉了眼泪,他看着他,最后开口,
“我不想去。”
“去也是我自己,不想跟你去。”
“我们分手吧,郑在玹。”
郑在玹愣了一会儿重新拿起水杯递到他面前,“别闹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啊,哥最近总喜欢说这样的玩笑。”虽然他这样说着,但努力想笑却笑不出来。
李泰容看着他然后接过水杯又重新放下,“我比你还大两岁,你要说我是小孩子吗?”
郑在玹的脸也不得已的收敛了笑意,捏着的拳头越来越紧,但又像是知道了理由一般,没不敢开口问为什么,
李泰容抓住他握紧的手,一点一点的给他掰开,看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认真又偏执
“我缺点那么多,你有太多理由跟我提分手了……你别耗着我。就算再怎么当作没变也没用的,我已经装不下去了,我早就装不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李泰容松开他,掀开被子站在地上,小酒店没有地毯,他的脚变得更加冰凉。“我说,我不喜欢你了。”
“我啊,我不喜欢你了。”他的声音那么冷漠又陌生
郑在玹抱住他想要他住口,
他手抵在胸前想要推开,奈何被箍的太紧了,
“为什么?”
“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就说不喜欢了,我哪里不够好吗,我可以变得更好,不要分手,不可以分手。”郑在玹在害怕,他不敢让李泰容开口,怕听到不想听的话
“不喜欢是没有理由的,时间久了,就不喜欢了。”
“可是我爱你啊…”郑在玹把他抱得更紧了,像是要融进怀抱里,身体不自然的在颤抖着,房间的暖气仿佛失去了效力
李泰容一顿,看着他低声下气的样子心狠狠的揪了一下,放弃了挣扎,沉默后忍着难受,有些残忍的开口
“你爱我吗?”
“如果你爱我,那你的崔秘书和你是什么关系?”
郑在玹一愣,生生的被李泰容推开了。
“你就非要……逼我说出了吗?”
“是谁告诉你的”
“你连辩解都不要就承认了吗?”郑在玹眼里的恐慌让李泰容觉得心酸。
“……”
“所以啊,你难道想两个都能得到吗?”
“我们……”郑在玹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我觉得她很好,她工作能力强,作为女人对你应该也足够体贴,她还…爱你”
李泰容颤着声线掰着手指一条一条的想要逼着自己数出她的优点,却被郑在玹抓住了手打断,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的好,哥你不要把我推给她。”
“那我要怎么和一个女人抢呢,一个能给你孩子给你家的女人。”
“哥!”郑在玹又把他的手捏的更紧,几近哀求“我会和她断了联系,你要怎么生我的气都可以,对我多冷淡多无关心都可以,不要分手,我们不可以分手”
郑在玹眼里的泪水让李泰容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李泰容不说话,郑在玹急忙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崔秘书的电话,
“我现在就跟她分手,我跟她说清楚,这样好不好,哥——”
李泰容惊讶的看着他拨出了号码,直到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传过来他才回过神,
“住手郑在玹!”他挥手猛的打掉了郑在玹手上的手机,
“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哥!”郑在玹叫着他,紧紧的抱住他,眼泪也终于流了出来,“你不要和我分手,不要”
李泰容目光呆滞注视着墙壁,感受着郑在玹的眼泪带给他的温热和冰冷的凉意,他眨了眨眼睛,
“不是她的错啊,不管她选择谁,她对我本来就没有责任的存在,她也没义务顾及我,但是你呢,你也不顾及我吗?明明和我保持着关系的你却和她也发生了关系,难道还要让我怪她吗。”
感受到郑在玹越发紧的的怀抱,李泰容反而觉得凄凉了。明明如果再早一点,就算你不这么用力我也离不开你。
“郑在玹,你啊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就想把你插到我心里的刀全都插回你心里,我这么狼狈,明明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这么狼狈?你原本就是很成熟的人,现在更是已经到了真正该成熟的年纪了,怎么可以幼稚的去解决问题呢。”
他红着眼睛,松开怀抱,却又把李泰容的手抓的紧紧的。 “可是我不能和你分手,我不能离开你,我们太久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不能过没有你的生活了,我以为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不能分开了,分不开的……”他说的那么坚定,让李泰容以为犯错的是自己,让李泰容也有一瞬间害怕没有他的生活。
郑在玹的话让李泰容想起一个中国作家的话,
她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即使不相爱了,也会选择相守。因为放弃这么多年的时光需要很大的勇气。当初的誓言,后来的责任,最后的习惯。
可是他做不到,惩罚郑在玹就是在惩罚自己,原谅他却又对不起自己,就像一群狼把一个人困住了一年,实际那个人也把狼困住了一年。想要真正的解脱,只能是离开了,狼也放过人,人也放过狼,彼此都是自由的。
他把手覆上郑在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泛红的眼睛,
“你们做过了吧。”这样肯定又正常的语气。
郑在玹一愣,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只有一次,真的,但是……”
“没有但是啊,做过就是做过了,出轨了就是出轨了,没有但是的。”李泰容看着他
“哥,我知道,我真的…”郑在玹对上他的眼神,
李泰容没有逃避,只是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说,“你们应该继续下去的,这样或许可以有个孩子,虽然我知道阿姨很喜欢我,但她应该更喜欢孩子。”
“不是的!”李泰容的笑容让郑在玹心惊,急忙打断他的话,
“不是的,妈她喜欢你,她接受了你就没有再跟我提过多余的事,是我的错,妈也会怪我,会责骂我,甚至你让爸打我都可以,是我的错”
郑在玹的话却让他更伤心了,他们当年那么难又那么勇敢,承受着父母们的失望和反对,但是郑在玹却告诉他,我会在每一个灯火辉煌的地方抱住你。
而现在,最大的阻碍却是他们自己。
他抬起手抓住郑在玹的大衣,把头埋进他怀里
“可是郑在玹,你让我太痛了。”身体痛得快要死了,心也痛得快要死了。
这句话让郑在玹一动都不敢动了,不敢去打破现状,不敢去拥抱李泰容。他甚至走神的想,他什么时候哭的这么厉害过,但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戏年】不般配 (上)
#不般配
ooc / 私设 / 慎入
严浩翔和丁程鑫之间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也说不清楚。
重组以后的日子,每个人都过得不太轻松,应付日常的拍摄和训练已经让人精疲力尽,在省电模式下,过于激烈的情绪像是奢侈品,透支一次就要亏空好几天。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连闹别扭都显得有气无力,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但远望过去还是一派的风和日丽。
最先出现破绽的反而是丁程鑫。
采访中宋亚轩不知道戳中了他哪里的笑点,他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乱动,在座位上颠来倒...
#不般配
ooc / 私设 / 慎入
严浩翔和丁程鑫之间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也说不清楚。
重组以后的日子,每个人都过得不太轻松,应付日常的拍摄和训练已经让人精疲力尽,在省电模式下,过于激烈的情绪像是奢侈品,透支一次就要亏空好几天。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连闹别扭都显得有气无力,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但远望过去还是一派的风和日丽。
最先出现破绽的反而是丁程鑫。
采访中宋亚轩不知道戳中了他哪里的笑点,他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乱动,在座位上颠来倒去,先是拍了马嘉祺的大腿,然后一扭身子倒在右边人的肩膀上。偏偏这次他们的站位不同寻常,往常在他手右边的刘耀文这次与他之间隔了好几个人,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他僵硬在严浩翔的肩膀上。丁程鑫一瞬间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严浩翔衬衣下的骨骼流畅又优美,撑起了一个可以说是赏心悦目的弧线,太温热又太鲜活,丁程鑫只觉得硌手。他脸上的笑容潮水般褪去,甚至都忘了摄像机还在默不作声地运作着,等他从对方的肩膀上直起身子,全身僵硬的人又变成了严浩翔。
因为这个小插曲,下半场节目两个人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严浩翔高冷惯了,惜字如金尚且情有可原,但平时最会活跃气氛的人也变得要说不说了,微妙的尴尬就以他们为中心悄然的传播开来。
散场的时候,严浩翔梗着一口气心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和他好好谈一次,就算想不到聊什么也要硬聊,哪怕他们之间对的错的太多导致无话可说也要和丁程鑫并肩坐够五小时。他咬着牙暗中动了动自己被他靠了一下就僵硬到现在的肩膀,清清嗓子正准备叫住低着头往外走的人,在那个酝酿已久的名字冲破他喉咙之前,马嘉祺已经先他一步一把拉过丁程鑫的手,拽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浮现在马嘉祺脸上不带一点虚情假意的关怀和紧张反而让严浩翔觉得无比刺眼。
丁程鑫是你的私有物吗,他的情绪必须与你有关吗?
所以你凭什么。
严浩翔和丁程鑫才是真正的识于微时,在他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时候就已经能熟练地为丁程鑫擦眼泪了,而那时候马嘉祺还不知道在哪里唱他的快乐星球。马嘉祺只认识他短短两年,甚至还不够丁程鑫那双狐狸眼慢慢长开的时间,凭什么他却能用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样子对丁程鑫说出“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这句话太重太重了,严浩翔自认为一个局外人听了都要打冷颤,偏偏丁程鑫半点没觉得突兀,竟然真的也把他看成世界上另一个自己,选房的时候首选和他睡,秘密只给他说,和他肢体接触的时间长的令人发指,甚至还把马嘉祺身上那种不讲道理的温柔都学了十成十。
严浩翔在心底觉得丁程鑫现在的不快乐马嘉祺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在自己陪着丁程鑫的那些年,他明明还是个给别人宣布月考成绩都会哭到崩溃的小哭包,可惜上帝也会嫉妒美人,丁程鑫身边的一切在短短的几年内都换了人间,严浩翔隔着太平洋都能对发生在他身上的那场剧烈的生长痛感同身受,严浩翔无能为力又无人可怨,也曾像旁观者一样寄希望于从天而降的马嘉祺能救他于水火。可十八楼永远水深火热,马嘉祺被太多的爱和期待束缚,自己过得已经足够辛苦,自救尚且不足,能分给他的甚至不及沧海一粟。他们俩更像是冰河世纪来临之前相依为命的两只小兽,相遇的意义便是要共赴一场无力回天的世界末日,等到灾难降临,一起被深埋在暴风雪下变成仅供后来者凭吊的化石便已经能算是happy ending ,倘若运气好一点熬过了数亿年的冰封期,等到春暖花开时两只长毛兽失去了并肩的意义就只能各奔东西。那时候离心离德的痛楚像是将紧贴在一起的一具骨肉撕碎一般,到头来让人觉得还不如死在旧世纪。
不知道当事人能否勘破这其中与生俱来的悲剧意味,反正在严浩翔看来他们之间那种肉麻兮兮的依存感通通来自于灾后余生的余韵,等到重生庆典结束,分手俱乐部将会同时接收两位伤心人,不是不爱,不是不了解,只是终究差那么一点,想要的多能给的少,在春天到来前就要双双死掉。而现在马嘉祺用郑州二十五度的风将川渝最鲜艳的晚霞裁剪成了窗花,他费劲心思守护多年的纯真娇艳一夜间轰然倒塌,全宇宙最苦情的诗人都写不出这样悲伤的绝句。
回想他们最好的那些年,那时候严浩翔小小的个子已经能将丁程鑫瘦弱的肩膀圈到自己怀里了,他们之间的故事仿佛总是那么局促,以至于丁程鑫为师弟掉眼泪的时候严浩翔从头到尾没有一张纸巾能递给他,只能任由他的泪水一点一滴染湿自己的肩膀,那种滚烫的感觉就像是第一场春雨浇灌开了他心里满园的玫瑰花,严浩翔就那样一手揽着他,一手接过他始终读不出口的那份名单,一字一句替他做出了人生中第一次艰难的抉择。
这是他的特权,他从小就无师自通人没必要向全世界撒播爱与希望,他不像丁程鑫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关怀,他发自内心的不在乎别人何去何从,他只是不希望丁程鑫为难。
这种事只有他能做,就算马嘉祺能游刃有余的周旋一切也未必能比小时候的他做的更好,人总是本性难移的,马嘉祺作为丁程鑫本人认证的soulmate,大概率也只能陪着他一起掉眼泪或在事后劝他不要再伤心难过。
人们说遇到爱和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可了解又有什么用呢,在丁程鑫眼里两个人一起为难比一个人独自为难更有一种山穷水尽处相依为命的温柔,可归根到底和懂你的人对面而坐,流一夜的泪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两个太过相像的人只能相互扶持,然后把问题无限搁置直至覆水难收,他冷眼看着这对黄金搭档,说不上是醋意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他们在彼此同化的路上一路狂奔下去,致力于将一个人的难题变成两个人的难题。
百无一用的温柔,他始终学不来的温柔,可丁程鑫偏偏最吃这一套。
大概是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太过于吓人了,导致连平时最与世无争的刘耀文都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他和刘耀文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他的与世无争意味着丁程鑫的绝对偏爱,虽然丁程鑫从来不缺弟弟,但最喜欢的一直都是刘耀文,他们之间奇妙的气氛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连马嘉祺都要沦为局外人。
严浩翔也曾经十三四岁甚至更小过,却不记得自己在丁程鑫面前也有过这样的黄金时代,他那时候只是丁程鑫带的春田花花幼儿园里的小豆丁之一,还在穿童装的身体却过早的做起了骑士梦,小时候的丁程鑫比现在还要更甜美,像一颗芳香四溢的水蜜桃,无意中教会了许多小屁孩关于爱与梦想的人生第一课。不只他一个,那时候围绕在丁程鑫身边一半的小朋友都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黏着他,每一条纤细的臂膀都曾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为他揽下九天月。丁程鑫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们每一个人,只是再充沛的情感被平分后也会变淡,远不及现在刘耀文一个人独占富士山。
所以刘耀文不争不抢,对一切能都饱含水灵灵的善意。为什么不呢,他从不想摘月,他们的月亮已经奔他而来了,丁程鑫像是呵护自己无疾而终的童年一样守护着他的一切,并且选择性失明看不到刘耀文早已蹿过一米八的个子和眼神里对他沉甸甸的爱意。某种意义上刘耀文确实是更适合他的那一个,他的性格里有一种锋锐而纯粹的东西使他永远不会走到像马嘉祺一样的两难境地,如果说马嘉祺的爱是格陵兰岛可遇不可求的极光,那刘耀文爱更像是在一颗小小的星球上陪他看四十三次日落,太阳转得那样快,星球再小,也永远会有丁程鑫的一室一厅。
可世事哪里能尽善尽美,小马哥懂他却不够爱他,刘耀文最爱他却不够懂他。至于自己,大概是两样都做的潦草,甚至不够格给别人放到比较的天平上,所以丁程鑫对他失望,也是理所应当。
看得出刘耀文有些迟疑,但还是选择停下来等他一起回宿舍,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严浩翔才意识到刘耀文的肩膀已经那么宽了,怪不得他口误说刘耀文十二岁时丁程鑫会生气,原来两年时间确实抵的过沧海桑田。车门关上后刘耀文假装不经意地和他说,翔哥你别在意,丁儿心情不好不是冲你。
严浩翔礼节性地勾了勾嘴角说没事,我知道。
刘耀文于是低下头去点开了音乐播放器,却迟迟不把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一首歌的时间过半,他才掩耳盗铃似的把头扭向窗外,对着虚空的某一处,说:“就算他怪你,你也不要怨他。丁儿这几年过得不好,其实你回来他很高兴的。”
严浩翔却什么都不说了,看着窗外的落日熔金,慢慢将头仰靠在椅背上。
严浩翔没给任何人说过,他选择离开又回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那段时间他的自我厌弃已经达到了顶峰,姐姐美丽的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忧愁,她说浩翔呀,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为什么总是不快乐。
他不说话,一万二的耳机里放着八十年代的死亡重金属,他在嘈杂音符的包围下醉生梦死地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地想起黄宇航走的时候他们在南滨路上一起喝完的那瓶啤酒,那是他少年时犯的第二道禁忌,第一则是爱上丁程鑫。第一次犯禁让他选择留在重庆落地生根,第二次犯禁则让他做了无根的浮萍。他想起黄宇航想要拥抱自己却最终没能伸出来的手,想起啤酒淡黄色的泡沫将他们苦心维持多年的风平浪静毁于一旦,想起丁程鑫最终也没落下来的那滴泪,想起自己是怎样在密不可分的两人之间汲取一星半点的温情聊以自慰。那是他人生的乌托邦,失去后就再不能重来。
他离开丁程鑫是因为恐惧,彻头彻尾的恐惧。他已经习惯了做黄宇航的小尾巴,跟着他才能在众多的锅盖头之间脱颖而出,得到丁程鑫多一点的注视和关爱,他在他的目光下苟且偷生着,难以想象在黄宇航走之后丁程鑫是否会连带着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降到冰点。他在失去丁程鑫的恐惧中彻夜难眠,最终选择和黄宇航一起离开,逃得远远的,远到能自欺欺人开始一段没有他的新生活。
骑士资格考试中他可以独自一人去屠龙,回来时却因为迷路找不到公主而放声大哭。严丝合缝的童话从来不记得给不具名的宝剑留下一丝半毫的位置,人们理所当然都忘记了,当年他只是一位负分的骑士,却也曾陪着稚嫩的公主换上戎装,一寸一寸的试图挣来她想要的那个世界。
人是不会永远爱自己的,甚至某些时刻人对自己的恨意远远超过别人。严浩翔在加拿大的时候总跟着身边的人去教堂,他对他们的主不像是皈依更像是停靠,悲悯的神站在空旷教堂的正中央,彩窗玻璃透过午后的阳光,将世俗都变得神圣,就像梦里丁程鑫对他一笑泯恩仇后重新伸开的臂膀。他听着福音默默地掉下泪来,想着主啊,我实在罪孽深重,你交给我整个星球唯一一支从月亮上来的玫瑰花,我却把他独自丢在东半球,知更鸟飞不过太平洋,救世的方舟早已沉没在苦海涛涛,我的玫瑰独自在没有颂歌的地方受苦,我罪无可恕,我理应接过荆棘冠,可我不要你的宽恕,因为全天下只有他能恕我;我不向你皈依,因为我早已皈依过他的怀抱。主,请你惩罚我爱他不死不休,请你惩罚我在他身边画地为牢,请你为我披上铠甲,我要向东去了,那里是我的故土,那里是我的乡愁,那里有我高塔上的公主,我必须要爱他方不至于绝望。如果有必要,我愿意用心头血铸一把所向披靡的剑,可我不救世,我只想救他。
【满元春色】尾巴
《香水和项圈》独立番外 1w2短篇完结 高中设定
“断尾是人们通过实施手术将狗的尾巴截断,所以就产生了断尾。”
胡杨对着墙壁上的标示牌一字一句的朗读,像是舞台上的小主持人,用朗诵的语气朗读着原本没有感情的句子,于是干巴巴的字也像是有了生命。他可爱稚气的样子吸引了很多医生和宠物主人的目光。邓超元的手紧紧地牵着他,他害怕其他觊觎的目光,像是害怕弄丢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珍宝。
“你的小狗也用做这个手术吗?”
“不是的,我们的小狗只要打疫苗,让它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好了。”
胡杨坐回到邓超...
《香水和项圈》独立番外 1w2短篇完结 高中设定
“断尾是人们通过实施手术将狗的尾巴截断,所以就产生了断尾。”
胡杨对着墙壁上的标示牌一字一句的朗读,像是舞台上的小主持人,用朗诵的语气朗读着原本没有感情的句子,于是干巴巴的字也像是有了生命。他可爱稚气的样子吸引了很多医生和宠物主人的目光。邓超元的手紧紧地牵着他,他害怕其他觊觎的目光,像是害怕弄丢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珍宝。
“你的小狗也用做这个手术吗?”
“不是的,我们的小狗只要打疫苗,让它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好了。”
胡杨坐回到邓超元身旁的座位,他盯着那间手术室的门,垂下的小腿像是小狗的尾巴尖,因为期待和喜悦而幸福地晃动着。
这一年他们十二岁,是彼此十年的小邻居。邓超元像是一个小哥哥,每次量身高,他总要比胡杨高出一小截,邓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说即使是院子里的两棵小树苗也会不一样高,向阳的那一棵总要比背阴处的茂密一些,邓超元是哥哥,应该照顾小杨。
早熟的孩子往往在孩子里是格格不入的异类,胡杨腼腆内向,在邓超元小心的保护里安全地长大,直到长颈鹿身高尺再也测不出他们的身高。
2008年,川口晴的《与狗狗的十个约定》出版,次年大电影上映。电影屏幕上活泼可爱的金毛犬像是跑进了胡杨小小的眼睛里,在黑暗里,邓超元都能看见他稚气脸庞上闪烁着的明亮笑意,闭著眼他都记得,这记忆充满了爆米花搭配橘子果汁的香气。
他那时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养一只小狗。
孩子还不是人,而是猿人,他的灵魂还没有完全形成,魔鬼对他不感兴趣。所以邓超元那时还不知道,凡是让人幸福的东西,往往又会成为他不幸的源泉。
这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父母轻易地允许了,就像答应邓超元买最新一款的汽车模型。小狗是晚上用宠物箱带回来的,然后在第二天的上学路上,邓超元把小金毛犬藏在书包里,他神秘兮兮地将拉链拉开。
他打开的不是书包,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在黑暗里,小狗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动,然后探出一只小脑袋,眼睛也水润,用舌头去舔胡杨的手心。
邓超元看见胡杨因为畏惧试图缩回手,又不忍拒绝小狗的亲昵,他的脸上又浮现了和那天在电影院时同样美好的笑容,是纯粹的,像是没有经历过四季轮回的第一个春天。
复刻一个孩子的快乐是轻易的,第一次吃冰淇淋的快乐,第一次逛游乐园的快乐,因为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如此新奇,仅仅需要外部的一点点刺激就能完成。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是能够为胡杨创造快乐的人。
从小邓超元像是一个懂事的小大人,在小狗到家的第一个周末,既然没有父母的陪同,他就独自领着胡杨去宠物医院。宠物医院很温馨,蓝色与白色的基调上画着可爱的动物造型,有着薄荷绿色的座椅,他们坐在手术室外,等待医生给小狗给打疫苗。
胡杨在朗诵上很有天赋,于是被父母送去上了小主持人的播音培训课。他第一次来宠物医院,因为新奇看着四周贴着的小告示,邓超元怕他走丢了,一只手紧紧地牵着胡杨小小的手。
他的手摸起来很柔软,像是摸不到里头细细的骨头,只要邓超元多用一点力气,就像能在上头留下一点印记一样,比小狗肚子还要柔软,他是这样想的。
胡杨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变声的小孩子连声音也是柔软的,像是教会里唱诗班的孩子,每个字都变得圣洁又虔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希望你能耐心一点,给我时间去理解你。”
“希望你有一天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能成为你忠诚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福。”
“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是有感情的。”
“我不听话的时候,在你责备我之前,能不能想一下自己对我做了什么。 ”
“把你所有的心事都告诉我,我虽然不会说,但我听得懂。”
邓超元把每一个字都用力地听,工整地抄在他心上还空白的位置上。他想着自己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小狗主人,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哥哥。
声音也有魔力,把他往更深的快乐里坠,他们像是落在一片还没有修剪过的草地,太阳在上头镀了一层蜜,草籽间还零星开着橘黄色的小雏菊花,胡杨柔软的头发像是被风吹动的小蒲公英,轻轻飘动着。
“别欺负我,其实我可以轻而易举的伤害你,只是我没有这么做。 ”
“有一天我变老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像现在这么照顾我。”
“我的生命只有十年,希望你能多抽出一点时间和我在一起。 ”
“你有你的同学、你的朋友、你的工作,而我,只有你。 ”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光,所以请你答应我,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会陪在我身边。”
他每读一句,邓超元都在心里答道一句我会的。
这是《与狗狗的十个约定》。十个约定太少了,邓超元想,如果是他写,他一定要写《与狗狗的一百个约定》。
他买了冰淇淋给胡杨,胡杨小口嘬着在太阳下飞速融化的奶油,嘴上却还一本正经地叮嘱着邓超元。
“你知道吗?现在随意被抛弃的小狗很多,有些小狗是因为人类的不负责任死掉的。”
“我不会让他死掉的。”
邓超元认真地许诺,像是许诺他答应过胡杨的每一件事,那时候自以为比胡杨成熟的邓超元从来没想过,既然相遇了总有要分别的那天,和最爱的分别,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胡杨在无意中比他更先敏感地对此警觉了,可是明天他们都会忘记这一点没有由来的悲伤。
打过疫苗的小狗还很虚弱,邓超元一手提着大大的宠物箱,另外一只手牵着小小的胡杨。
幸福像是邓超元给胡杨买的肥皂水,明明知道里头只是洗洁精加水一小瓶就要十块,他也毫不犹豫买给他,经由胡杨用嘴巴轻轻呼一口气,这一廉价玩具立刻升级为奢侈品,无数无价的幸福泡泡雨就四处飞散在他们中央。是透明的,有七彩波纹的。
胡杨把其中一个肥皂泡吹到邓超元的脸上,他尝到嘴里肥皂液的味道,咸咸的。
但是胡杨很快吹起了下一个,他悄悄想着,对容易孤寂的,自以为是的,胆小却又爱逞强的我来说,尽管总有其他人经常对我莫名其妙的吠叫着,但是也还好有你,比起任何人都更要理解我。
他就是邓超元小小的尾巴。
但胡杨不是一只合格的小狗,小狗眼里的世界虽然是黑白两色的,但小狗有着灵敏的嗅觉,可以轻易从千百人之中区分出主人的气味,这是只属于他的独家记忆。
第一次撞破胡杨没有嗅觉的人也是邓超元,有一天他们放学经过垃圾箱,看见一只黑白花纹的蝴蝶正在附近飞舞,它像是迷路了,飞的跌跌撞撞。对于城市的孩子来说,蝴蝶是和星星一样少见的美丽事物,可以被写进情书,要被拿着红玫瑰靠近,因为脆弱和美丽而被无数次的歌颂。
邓超元隔着距离就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拉着小胡杨走得远了一些,边说蝴蝶怎么围着垃圾箱呢?
胡杨却歪头说垃圾箱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绕开?
因为这件事,邓超元经常问邓妈妈,为什么胡杨闻不见,这太过分了,这不公平。邓妈妈还是很温柔,她说所以胡杨就更需要你的照顾了。
于是邓超元对他更好了,幼年就像是一块美好的圆弧,所有的缺憾也不过只有小手指的指甲那么一丁点大,可以让他用尽一切去弥补,他觉得自己被上天赋予了一种特别的身份,他是修补匠,就像月亮的阴晴变幻,他是用来补上胡杨人生所欠缺的那一小块空白的。
但有一天邓超元再也无法为胡杨修补月亮了,因为他的人生也被改变了,他暂时得修补自己。
邓超元搬家前把那只金毛犬留给了胡杨,胡妈妈说邓超元上车以后,小金毛在车子后头跑了好久,一直跑到它真的追不上了才停下,孤零零站在马路上,用那种可以称之为哀伤的声音朝着车子开走的方向不断叫着。
胡杨用手背擦拭过眼睛,嘴巴里咸咸的,像是有肥皂液的味道。
胡妈妈让他不要生邓超元的气,父母离异的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他的小哥哥是要和家人一起生活的。胡杨没问出口,那我是什么呢,我只是快乐的回忆吗?
他只是低下头,用强撑的,没有哭泣的声音说,我不是小狗。
等待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终于体会了做一只小狗是什么感觉。晚上胡杨一个人在漆黑的楼道坐了很久,像是被关在门外的小狗,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他沉默着。
让一个孩子长大需要多久?一次流泪就够了。
尽管遗憾,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有十年左右。
中学时代的胡杨又回到一个人的日子,没有嗅觉让他食欲很差,午餐时间也不愿意和谁结伴。胡杨偶尔觉得自己的记忆有过一整段的空白,每当他试图翻阅的时候,才意识到好像有那么一小截生命是无味的,像是他先天就失去的嗅觉。
他从没因为没有嗅觉而难过,但他将记忆对比后,他开始难过了,因为他也曾经拥有过那些重量可以称之为回忆的东西。
再一次遇到邓超元是在高一,邓超元读重点班,因为违反校规校纪被记了处分。胡杨一开始只以为重名,即使他没戴眼镜,都能一眼认出在台上被点名批评的男生是邓超元。他一瞬间真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用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只是不再想起他,而不是忘了他。
高中男生总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更误事的是奸作和恶意。
胡杨是化学课代表,经常帮老师搬运上课做实验的化学仪器,浅绿色的盒子,里头放着很多玻璃仪器和试剂瓶,他双手端着它们,紧张得近乎在运送什么玉璧,却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学期过去了,他闻不见的事情也渐渐被班上同学所知道。他是好学生,沉默寡言搭配上失去的嗅觉,几乎是一场饕餮盛宴,怎么能让辜负口舌之欲,让这些嗅觉异常灵敏的人像是闻到了腥的虫蝇,迫不及待就扇动着嗡嗡的翅膀,从四面八方闻讯而来了。
他像是小时候经过垃圾桶的蝴蝶,还是沉默着经过。
高二文理分班,胡杨被分到了新的班级,与此同时这一天他在男厕所隔间被人倒了一身香水。他闻不见,以为是什么气味难闻的化学药剂,从头湿到衬衫里头。从小邓超元对他过度的保护让他几乎失去了反抗这一功能,他在第一时间想的只是闪躲,像是太久不用的触角,已经因为时间而慢慢退化消失了。
胡杨慌忙地落荒而逃撞到了施展,只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几个故意捉弄他的男生回到班上像是得到了最新一手的谈资,如同校园八卦杂志,内容低俗,颜色鲜艳,最擅长添油加醋搬弄是非。他们给他起了一个新的外号,从闻不见的化学课代表到闻不到的小班长,多言简意赅,多么精致易碎。
“你们真应该看看,他什么都没说,脏话都没有一句。”
“就从里头跑了,楼道里头一阵香。”
邓超元当时正趴在桌上假寐,他听到这几句的时候已经从围着的那一圈男生里用宽肩挤了进去,一手拽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转手就把他的脑袋大力磕在桌角,额头直接见血。
他却像是看见牛奶洒在课桌一样自然,于是随手拿了一本崭新的教材用扉页一擦,八卦杂志这下才算是喷上彩墨,标题颜色够新鲜热辣,浓墨重彩好热闹,他皮肤白的过分,还能看见暴起的青筋。
邓超元听到桌子和骨头磕碰在一起的闷响,即使这样还是大不过他一颗心气愤的震颤,他浑身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都怒不可遏,他心里那一小块美好的地方,十个诺言像是一只小小的网,把他的心缝的严严实实的,尽管他没有再次主动提起,却不允许谁胆敢用剪刀去剪一个针脚。
他血液上涌,这还不够。但他一句话都没提胡杨,暴戾的声音像是一只被闯入了领地的狮子。
邓超元提着领子把人的脑袋像是提了一只篮球一样拽起来,又转手重重撞在桌角。
“我睡觉,用你长嘴了?”
分班第一天,邓超元就在班内打架了,他在办公室听完班主任苦口婆心的教育,说他成绩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和同学和平共处。
他突然就笑了,说,那老师我想换个班,换个班我就能和平共处了。
胡杨是班长,他们班原本是五十人的。在一堂数学课上,邓超元一脚踢开班级门,搬着课桌停在门口。他向里头张望了一下,终于确认了他的存在。邓超元看见胡杨表情淡淡的坐在座位上,但很快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惊诧不已。
数学老师停下板书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当回事,自顾自拖着桌子往教室里头走。
“调了个班,老师,我也是这个班的。”
胡杨应该回头的,但是胆怯让他像是突然像是被项圈套住的小狗,这力气勒得他脖子生疼,勒得他窒息缺氧,勒得他心烦意乱。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很丢脸,是邓超元先离开他的,而他一个人的时候像是什么都处理不好,他不想像是那只追着车跑的小金毛犬。
这一节数学课,几乎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到底有谁能看透解开这三角的习题,斜对角的距离,正余弦谁先相遇,人和人总有太多变化和不按牌理的逻辑。
邓超元突然想到那天在宠物医院,胡杨问他,做好了对一个生命负责的准备了吗?
他们的平方和以前是完整的一,现在保持了距离。
胡杨小时候很喜欢小狗,他以前书包上的小挂饰是小狗样子的,电脑桌面也是小金毛犬,但是被他都撤下来了。
小狗是不知道这些的,在他悲伤的时候,小狗还会来安慰他,在他高兴的时候,小狗还会陪着他一起高兴。和小狗说说话,会不可思议的把烦恼和不开心的事情通通忘掉。
胡杨在这一天没有在学校写完作业,放学立刻回到家抱住已经成年了的金毛犬,他说。
“我今天见到邓超元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金毛犬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在胡杨怀里使劲顶撞,然后从他怀里挣脱,在房间里四处打转,它的尾巴兴奋得摇摆,可是他没闻到小主人的气味,这里没有亲爱的另一个人,它这才像是尾巴的发条生锈了一般,低低的垂了下来,回到胡杨的脚步,哀声叫了一下,轻轻趴下了。
你看,你也记得他。
“哦对了,他现在长得很高,样子也很帅气。”
“你想和他回家吗?”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
毕竟他以前那么好,他会在作文里写他的小狗,修辞在现在看来变得矫揉造作,却是小学时他们喜欢的:窗外杨树走的匆匆,一片片田野湖泊,看见破旧的废宅,那是过去和现在的交错。
……你说,他还记得我吗?
胡杨忍不住用手去抚弄小狗缎子一样的绒毛,也把下巴抵在小狗的额头,两条生锈的小狗尾巴缩成一小团,共同躺在橘黄色的地毯上。邓超元家不许小狗上沙发,这个习惯被一直保持下来了。
但那篇关于小狗的作文的最后一句是:我来到一扇门前,看着油漆泛黄脱落,推门进去,你在棕色沙发侧卧。
多奇怪呀,沙发上明明没有小狗。
邓超元为了少回家所以在中学的田径队训练,也是在那时开始学会打架的。体育生没有那么风光无限,出成绩哪有那么简单,疲惫又很真切,很多时候都没人想训练了,老师就让成绩好的成员围成一团,几人结伙去殴打成绩不好的队友,知道痛吗,既然痛了就去训练。
这样即使受了伤也推说是学生之间的矛盾,无法说是老师的责任。
这是很多中学体育训练队不成文的规矩,这是素质教育,这是为了成绩。
融入新家庭对于邓超元是困难的,他不愿意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低头,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抵御这一切,表达这一切的方式也只不过变成了在校内滋生事端打架斗殴。
胜利是快乐的,他更乐于去看父母失落和不解的面庞,仿佛这样他那些痛苦的感受才能得到平衡,他在爱之中永远也不能满足,而只是在恨之中,在憎恨中,在被憎恨中才能找到满足。
这叛逆也是小小的,流于形式的,像是把一只狗按在水里洗澡看着它挣。
原本能够让他发泄的一件事,突然变得不能再让他快乐。他因为胡杨打架的时候,好像在拳与肉相碰撞的每个一瞬间,他对人们的全部厌恶就能在胸中升起,完全败坏了他的胜利的情趣,以致他不仅没有感觉到欢乐,而且也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的满足。
在他取得成功的这一瞬间,他觉得难以忍受,因为他憎恨他们。
邓超元突然明白了,他梦寐以求的事物,是爱的欲望。
过去的他们像是用同一碗奶油分别倒入两个杯子,胡杨就像是他的一部分,即使是空气里只有呼吸的沉默也没有谁觉得尴尬。没有人会去思考,我要怎么和我的眼睛相处,我要如何和我的鼻子相处,可现在他要去思考,他要如何和自己的尾巴相处。
胡杨是出炉的小蛋糕,完美又甜美,他像是烤塌了的舒芙蕾,虽然外表看着很气派,用餐刀一切开,没有全熟的内部就会从里头流出湿漉漉蛋糕浆。
邓超元所有引起胡杨注意的方式,和用暴力反抗新家庭是如出一辙的,平静湖水下波涛暗涌的关心变成了不合时宜的挑衅。
他故意缺勤自习,有时是去篮球场打球,也有时在科学楼的空教室写作业,好找到让胡杨划掉缺勤名字的借口,在胡杨收发作业时装睡,避免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下相遇的目光,又实在想靠近,在放学后让胡杨给他补习去拥有一小段独处的时光。
邓超元已经不知道胡杨多高了,在下颚处吧,但他知道胡杨的手还是能够被他全部包裹,教他写字一般再次握住他的手,在自己的名字上划掉一条斜线,而不是两个人的名字紧紧挨在一处。
他偶尔生气胡杨为什么不拒绝自己,好给他们状若好整以暇的日子找到一个可以撕裂开的缺口,把一切都说清楚讲明白,但胡杨只会容纳和接受他的一切行为。
“这个,给你。”
有一次讲化学前,胡杨从校服口袋摸索了一下,手心递到邓超元面前张开,是从附近全时便利店就能买到的创口贴,还有可爱的卡通图案,小小一枚躺在他手心里。
“你额头破了,这样直接带着发带很脏,会感染的。”
胡杨解释着,另外一只手指了指邓超元的额头。
他最近新染了浅金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更白,在乌压压的学生里,只有他这样鲜艳跳脱。胡杨在说邓超元橘色的发带,晚自习抢篮板的时候和另外一个学生打起来了,额头破了角,被他这样随意一遮,别人都只当够潮够好看,只有胡杨用厚厚的眼镜和柔软的心去看到隐约洇透了的血迹。
“哦,那你给我贴吧。”
邓超元还没坐下,他拽着椅子的手一松,突然膝盖一弯,双手撑在大腿上,以一种弓着腰的姿态朝胡杨低下了头。与他平时居高临下站在胡杨面前不一样,他这次压低了自己,好像被下了命令一般的大型犬,对着小时候的胡杨俯首称臣。
他终于凑过来,不容拒绝的语气和动作,年轻的脸庞还有未干的雨水,五官一下子放大在胡杨的面前。
胡杨一时间觉得邓超元哪里都没变,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每一处都和他记忆里相同,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熟悉又陌生了。
教室外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胡杨撕开创口贴的包装,用手轻轻把邓超元的发带往下拽了一些,遮过了邓超元的眼睛,小心翼翼把创口贴贴在上头,他松了一口气,再把发带又戴好在原处,给邓超元整理他被雨水打湿了头发。
胡杨真想像是摸摸小狗脑袋一样揉揉邓超元的头发,他淋了雨,像是一只淋雨的金毛犬,低着头有用示弱的姿态去寻求他的疼爱和庇护。可是胡杨不是第一次被小狗舔手心的心情了,畏惧在内心的拉锯中占领了上风,让他怯怯收回了手。
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里,胡杨忍不住用手抚摸过邓超元的头发,动作很轻,温柔得让邓超元近乎融化。在细雨淅沥的阴雨天,平行世界的邓超元抬起一只手扶在胡杨的肩膀上,他摸得到胡杨的骨头,如同小时候攥着胡杨的手指,终于什么都回到了他的手中。书本被他们碰在地上,风吹开了扉页,飘入室内的雨水落在书页上,逐渐濡湿了内页,但是没有人去捡。胡杨软软的呼吸散在邓超元的脸庞,邓超元直接吻了上去。
但在这一个真实世界,胡杨收回了手,问他。
“疼吗?”
“不疼。”
温柔的战场让邓超元第一次缴械投降,他突然想到初中时跑道上的自己,每天的训练都很疲惫,但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累不累,他当时也想过,胡杨一定会在乎的。
后来那个创可贴被邓超元贴在了他的床头,因为洇透了血渍变成黑红色的。
胡杨读物理原理时也像是朗诵诗歌,他好听的声音说:熔点是固体将其物态由固态转变为液态的温度。
邓超元想,或许等到六月的时候,他们的熔点也快到了。
比六月先到来的是五月的运动会。
每年最没人报名的是男子三千米,除了一些田径队的熟脸,都是由各班的班长补位。邓超元因为磨损和伤病问题从高中就不再是体育生了,但在打篮球上就能看出他身体素质很好,是有与一般学生不同的力量和技巧。
胡杨从小体育就不好,小学体育课都要邓超元用手拉着他才能跑完最后两百米,但他又是一个习惯默默承担的人。胡杨不喜欢麻烦别人。
在班级填报比赛项目时,胡杨说到男子三千米,他装作从假寐里苏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另外一个聒噪的声音抢了先。施展喊着胡杨的名字,要求他写自己的名字。
邓超元听得见施展与嘉羿的对话,听得见施展对胡杨的担心,他下意识皱起眉,愠怒像是舒展的枝叶一般自然地爬上了他的眉梢。
这些他最隐秘的心事对其他人来说竟然可以这样轻易说出口,施展对胡杨的担忧和焦虑与他没什么两样。
他最讳莫如深和闭口不谈的关心像是埋在海底的暗礁,对施展而言却像是被搜救队所打捞上的沉船,可以把每一件宝贝都放在日光下展览。
等邓超元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胡杨已经在说两节课后体检的事情了。接着他还能看到胡杨坐到座位上,施展与胡杨肩头碰在一起,伸手拿过胡杨的报名册在翻阅。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理所当然,像是本就该如此的亲昵。
邓超元想到记忆里小小的长颈鹿身高尺,总是在他后一个量身高的胡杨。
教室内敞开着窗户,蝉鸣声传来,夏天其实比他想象中开始的要早了一些。
运动会很快就到了,邓超元没把这件事太放在眼里,他自诩答应过胡杨的每件事都能做好,这次也不会例外。
三千米在下午,他是第一道,施展是第四道。邓超元心里也有四个字,不自量力。
坐在主席台上的胡杨是学校的这次运动会的播音员,负责读班级上交的加油稿。邓超元听着胡杨的声音经过话筒的处理,在操场和看台边四散开来。
他朗诵主持的技巧成熟了太多,与小时候模仿成年人那种强装的成熟镇静不同,胡杨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去控制这一切了。
上午他给胡杨买了橘子果汁,天气热,他没有买常温,冷藏的又太凉,被他用手捂了好久。邓超元想了好久,都想不到如何由自己亲自给他,最后还是站在主席台下拦住了一个低年级的学生,看到学弟把果汁交到胡杨才放心。
邓超元站在台下没有走在,像是欣赏艺术馆中的一幅画般安静地又看了一会儿,他不明白胡杨为什么突然不再读稿子,而是回过头像是在看什么。他顺着胡杨的方向一同望过去,只看见坐着几百人的学生看台,是黑压压的一片。
可人还是动物,敏锐的直觉让他感到心里有一阵不舒服,虽然他现在找不到病灶,却一定会在爆发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比赛时的邓超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他很久没有跑过田径,这项痛苦的回忆在这一刻化为了最甜蜜的长征。他听着胡杨读着的稿子,那声音不够真切,内容也不再清晰,像是风中微弱的烛火,让他能够抱有幻想。每一句都像是只说给他自己的絮语,哪怕这幻想明亮却不温暖。
邓超元超过施展整整两圈,他是第一个撞线的,还打破了学校的记录,看台上的女孩子们因为他而疯狂尖叫,浅金色头发身材高挑面庞英俊的高二学长,能够不让人像是对偶像一样迷恋吗?
只是他与她们迷恋的不同,邓超元拧开一瓶矿泉水,更多人叫了起来,等他把水倒在脸上的时候像是所有人都在沸腾。
邓超元平复着呼吸,胡杨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他努力去分辨。
只听见胡杨细弱的声音在说:“加油,我在看你。”
可是迷恋怎么会没有一点幻想?这点幻想就是他最后的浪漫了。
邓超元很快就在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像是在夏日突然堕入冰窟,每一个人都在流下热汗,只有他从指尖到心肺都开始冰冷,这种心理带来的情绪反应与他因为长跑而发热的身体机能相驳,此刻两种感受正交替上涌,所有人都为他的胜利呐喊,好像是在为王子行加冕礼,可是这落魄的爱几乎要逼死他,红色披风下不过是一只丧家犬。
这句话怎么会是胡杨说给自己的,他看向最后一名的施展,所有奇怪的绳结在这一秒被悉数打开。
冰水淌过他薄薄的眼皮,刺激着运动过后发烫的皮肤,他听到胡杨的这一句话,那么温柔,那么亲切,他自以为守护的心情在一瞬间就不堪一击,溃不成军,他像是意外闯入这世界的入侵者。
哪怕这城市里的所有温柔正在与他隔风共振,邓超元都颓唐得如一个丧失了所有荣誉与尊严的人,连手中自卫的宝剑也被夺去了。
颁奖时胡杨也在,他拿着话筒乖巧站在一旁,红色格子衬衫从校服里头露出一小角翻领。
学校文艺部的高三社长姚弛负责摄影,他举着单反,给获奖的学生拍照。邓超元注意到镜头的时候,姚弛已经在拍了。他一手拿着奖杯,一手捧着鲜花,却觉得自己两手空空。在镜头的纪念下,邓超元想要迫切留下什么,好去证明什么。
邓超元一侧的胳膊突然勾过胡杨的脖颈,一下就把他就圈搂到自己身前。胡杨小小的脑袋抵在邓超元身前,怀里也被邓超元塞上第一名的花束,而邓超元则单手把奖杯垂在身侧。
温柔的风吹过胡杨的脸颊和额发,他懵懂的以为这或许是邓超元与他和解的示好,第一次搂住一捧鲜花的手扭捏地不知道应该如何摆,只是笨拙地被邓超元抱在身前。
姚弛会意,连续拍了几张,这镜头抓拍的很好,戏剧张力十足,甚至后来还被印刷成为校报的头条封面,张贴在学校的告示板上。
只不过第一天这张校报就被撕了,很多人唏嘘不能每天清晨就对着邓超元进行一番欣赏,有人说可能是哪个暗恋邓超元的女生给撕掉的。但只有邓超元知道,这张合照被他用剪刀小心地剪下,夹在他与胡杨相册的最后一页。
那是一本厚厚的相册,承载他们沉甸甸的回忆,但已经很多年没有新照片了。小小的胡杨和小小的邓超元像是两个卡通小人,随着邓超元的翻动相册的动作而不断成长着,然后有很多的白页,在最后一页,他们却突然长大了。
第二天运动会时邓超元没去,他没有项目,直接把周五和周末三点一线,但归根到底是他的失意,他暂时不想看见胡杨和施展。不想看见他的小狗是如何在眼皮下被其他人所牵走。
邓超元躺在床上玩手机,有班里的同学发朋友圈,晒出了胡杨在班级发放的亲手烘焙的小蛋糕。小蛋糕和橱窗内的一样精致,却没用商用的装裱,底下只垫了浅白色的蛋糕纸。
他想到了小时候因为烤糊了饼干而哭泣的胡杨,在自己笨拙的安慰里,胡杨说以后他一定会学会烤小蛋糕的,还要烤奶油巧克力和香草抹茶味道的给邓超元。
照片里的小蛋糕只有两种,一种是奶油巧克力,另外一种是香草抹茶。
原来也不只我一个人记得。
可是因为他没在,让胡杨手中最终多余了两枚,最后被不知道哪个同学也拿走了。
所以你看,这就是缺席的下场。
人生像是一场连续剧,区别在于连续剧你可以决定什么看,什么时候不看,甚至只看每集的剧情介绍也可以。但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错过的时间是很难用语言弥补的,剧情介绍没法弥补观看过程中因为主角而起伏的心情。
胡杨再也没机会问他了,你还喜欢这两个味道吗?因为不知道你现在更喜欢哪个,于是都准备了。
邓超元再一次回学校是周一,他因为是问题学生,被年级很多人都知道。一早就有个男生找他,他问什么事,对方问他认识胡杨吗?
他眉毛一挑,已经是不耐烦的预兆,这伏笔埋下的过于明显,只怪对方没有读懂。邓超元回忆起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腕处的手表,距离胡杨每天快到校的时间很近了。
邓超元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弧度,问对方,你们就你一个人吗?
对方的表情在邓超元的眼中变得扭曲丑恶,他语调透着腐臭的兴奋,说不止我一个,我们好几个人呢。
邓超元直接笑出声了,他单手扶着教室入口处的墙,手指一声一声清晰地敲在墙壁上,点了点头说。
“那成,你们中午在学校小门的巷子等我。”
邓超元坐在椅子里放空了一整个上午,他用所有的时间都去凝视了胡杨小小的背影,像是记住十二年前电影院里的胡杨。
教室比电影院明亮了很多,但邓超元觉得自己像是坐在黑暗里,他在看的电影放得每一帧都很慢,偶尔胡杨会低下头,十分钟他后笑了,空气里有一种干燥温暖的味道,他的笑容和煦正统,正统好像不能形容笑容,他的意思是说他的美好矜持含蓄,像是老电影一样能让他品味,他看了三个小时,这对电影来说真漫长,对邓超元却太短暂了。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告诉他观影完毕,观众应该有序退场了。邓超元从座位起身,好像从中脱身,他习惯单枪匹马,最后从教室后拿了一根不知道是谁的棒球棍在手里掂了掂,还算顺手,就这个了。
他这个学期已经很少打架了,再记一次过他就被学校停课处理了。
不过他现在不在乎这个了。
邓超元步伐轻快地下楼,想到什么又打了个电话,然后一个人去了巷子。
邓超元到得最晚,已经有三个人在等着了,他眯起眼睛一看,还有一个熟脸儿,这不就是高二分班第一天被他揍了的那个小子吗?真是不知道该说不知死活还是命大。
为首的男生见到他也是一惊,忙问自己朋友是怎么办事的,胡杨没来,怎么把这尊祖宗给惹来了。早上见过邓超元的男生说不知道他们俩有过节,以为是邓超元答应把胡杨带来呢。
棒球棍被邓超元单手提着,他浅金色的头发在正午刺眼的亮,瞳孔因为阳光变得像是橙黄色的琥珀,说像是精灵也好说像是狮子也好,总之他的侵略性此刻不像人类。邓超元边听他们说话边点头,随口说着很好。
上次被邓超元揍过的男生一时间也来了底气,这次怕什么,他们三个人,还愁打不过一个人?开始有手推到邓超元胸口,邓超元反手一转手腕,棒球棍就换了一个角度一下打在其中一个人脚踝,木棍打到骨头,震颤的后劲传到邓超元握着手柄处的掌心,他接着向上敲在对方小腿,然后用力锤在膝盖上。
“上次还没被我打够?留你一条命不够你活啊。”
“他要是来了你想做什么,想都想了别可惜了的,来,说给我听听。”
“是听你现在这么叫,还是看你挨打啊?”
“你他妈不配!”
邓超元郁结了太久的心情像是一颗心上有了淤血,十个小小的许诺从温暖的小网长成了诛心的铁丝网,错综复杂爬满了他的心室,此刻终于被撕开了一个缺口,一开始先涌动出来的都是黑血,慢慢流尽了又被鲜红的鲜血冲刷过溃烂的伤口,尽管如此,他鲜血淋漓的一颗真心依旧为胡杨有力地跳动着,深海下的所有汹涌波涛如同剧烈地海啸冲上沙滩。
他甚至不想问自己,不想问问自己如果知道有一天这份感情会变成狂风暴雨,会变得浪涛如何动魄惊心,他还愿意吗。
邓超元的下颌骨挨了一拳,可他想到胡杨在那个阴雨天的教室问他疼吗,像是有绵绵的雨落在海面。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邓超元还没来得及继续想,施展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身边。他一时间觉得特别可笑,好笑于为什么关于胡杨的每件事,施展都能做到不请自来,于是他说:别给我添乱,正式开始了这场二对三。
邓超元打得解气、肆意、尽兴。
他最后把棒球棍丢在地上,又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无视了施展滴着血的手。没事,流一点血而已,施展再痛都痛不过自己,只是他的伤口没人能看到罢了。
施展似乎还有话想对他说,邓超元对着施展长久看了一眼,像是把每个细节都记住,记住了这个从他手底下把他最珍贵宝物拿走的窃贼。
邓超元想起小时候的胡杨很喜欢看名侦探柯南,他坐在地毯上,胡杨坐在沙发,拉紧着窗帘的屋子里一片昏暗,能够看见空气里飞舞着细小尘埃。
他喜欢工藤新一,但是胡杨喜欢怪盗基德。
有一集怪盗基德经过了步美家的窗台,步美问他,你是谁,是吸血鬼先生吗?
怪盗基德对她说,我的小小姐,我只是飞累了停下来休息一下而已,我不过是个魔法师。
风度没做到,邓超元抬手朝施展脸上挥了一拳,附赠一句简洁经典的。
“傻逼。”
刺耳的蝉鸣连天吵得邓超元心烦,他看了一眼手腕处的表,想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跨上他的山地车就骑进了夏天的风里。所有美好,所有痛苦,像是走马灯一样滚动在车轮下,说是释然又没有那么彻底,但因为捅破才有了愈合的可能。
最后邓超元在一间餐厅前停下了,他伫立了很久,最终走进了一个包间。里头坐着的邓妈妈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温柔。她像是惊异于邓超元真的出现,哪怕邓超元在之前已经和她在电话里约定好了。
邓超元坐在椅子里,感受到屋子里凉爽的冷气包裹了他,这份凉爽终于不再尖锐,而是温柔。
“我同意了,和你去上海,也会考上海的大学。”
邓超元想到记忆里的宠物医院。
他还记得《与狗狗的十个约定》里第一条也是胡杨念过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希望你能耐心一点,给我时间去理解你。”
安静的走廊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胡杨口中的每个字落在地板上都有清脆的声音,像是小狗跑动时脖颈晃动的铃铛,叮铃铃的幸福不知先后地包围着他,他牵着胡杨小小的手,而胡杨对着标示牌读着标语。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春天,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四季轮回,满园春色永不打烊。像是每个人一生中都会经历过一次的,在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天。
“断尾手术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比较常用的是在幼犬刚出生几周的时候,用消过毒的细线将尾部需要截断的部位以下系紧。”
“这样阻碍血液循环,几周之后,需要被截断的组织就会坏死,自然脱落。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是不会出血的,而且刚出生的幼犬神经发育得并不完全,因此也不会忍受太大的痛苦。”
邓超元想,写这句话的人一定不是小狗,不然一定知道这很痛苦。
他终于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小狗尾巴。
全文完
【展杨】香水和项圈
高中设定 全文1w6 短篇完结
重庆2号网红轻轨穿过居民楼,钻进雾色里。午自习有很多人都在睡觉,施展滑动过手机屏幕,关上了发小在微信发的照片。这是他离开家到北京读书的第二年了,与潮湿多雨的重庆不同,这里总是干燥的。
六月前不能开空调,教室里的吊扇都在敬业工作,却像是孱弱的呼吸刮过胡杨的发顶,柔软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是很好摸的小动物。
如果幻想可以幻化成实感,施展的手腕一定有一根细细的牵引绳,只要轻轻拽一拽,就能把胡杨拉的近一点,然后摸一下他好摸的颈项。
施展第一次遇到胡杨是在高二开学时。
他从教学...
高中设定 全文1w6 短篇完结
重庆2号网红轻轨穿过居民楼,钻进雾色里。午自习有很多人都在睡觉,施展滑动过手机屏幕,关上了发小在微信发的照片。这是他离开家到北京读书的第二年了,与潮湿多雨的重庆不同,这里总是干燥的。
六月前不能开空调,教室里的吊扇都在敬业工作,却像是孱弱的呼吸刮过胡杨的发顶,柔软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是很好摸的小动物。
如果幻想可以幻化成实感,施展的手腕一定有一根细细的牵引绳,只要轻轻拽一拽,就能把胡杨拉的近一点,然后摸一下他好摸的颈项。
施展第一次遇到胡杨是在高二开学时。
他从教学楼外侧楼梯的上楼,路过卫生间的时候被一个从里头跑出来的男孩子撞了一下,施展下意识扶住对方问了句没事吧,胡杨却狠狠推开他,低着一张脸就跑开了。
结果分班的时候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理科班,还做了同桌,胡杨被老师任命为班长。施展坐在他身边,不知道如何对少言寡语的小班长开口。
他皮肤很白,总是戴着厚厚的眼镜仿佛就能遮掩过所有的情绪。即使双手枕在脸颊,施展也闻到了那一天胡杨衣服上弥漫了刺鼻的香水味,那香味甜腻的过分,像是路边十块钱就能买到一瓶的廉价货,在短暂时间内爆炸般弥漫在空气,却也消失的短暂,留不下悠长的余味。
可施展却不觉得讨厌,也没有多想。
胡杨当时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像是重庆的雾。
他不喜欢北京,在这个像是用铅铸出来的世界里,除了有时像个影子落到灰蒙蒙的树林上的风以外,就没有什么在动。除了城市干燥的气味,就没有什么是活着。
这样的世界不是他所承认的唯一的世界,因为这与他幻想的世界不同。
施展偶尔会想,他是把自己的乡愁与幻想放在了胡杨的身上吗?像是只要回头闭上眼,就在小憩时享受洒在自己身侧的一片月光,这是他创造的,专属于他的。
他像是没有颜色的月光,只是淡淡地绘出少年的轮廓。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胡杨坐在操场斜角废弃的跨跑栏架上休息。高二年级才结束了体育检测,他平复了呼吸,脸却还因为高强度的一千米而微微发红。隔壁班的叶河林把搭在足球球门的校服外套一摘,跑过来找他讲话。
胡杨这才意识到,他也在跑步计时前的最后一秒,把外套丢在了跑道内的足球场上。正午的阳光正刺眼,他细细眯起眼睛,看到施展正被人群簇拥着围在正中央,撑在栏架准备一跃而下的动作戛然而止,让他又融入了头顶一片茂盛的悬铃木下。
“施展,你闻闻。”
被叫做施展的男孩个子很高,即使看不清他的眼睛,让人也会为他明朗的笑心动。他眼前正遮了一条黑色制服领带,是嘉羿刚从一个学妹那里借来。
黑色的制服领带料子很软,在他头颅后松松系了一个结,只要一个呼吸,他就能从领带上闻到女孩子身上淡淡的香味。
体育检测时脱掉外套是否真的能够提高几秒成绩尚无定论,但堆积在一起的校服上衣的确造成了数额不小的失物招领。和其他班不一样的是,施展鼻子很灵,只要闻一下衣服,他就能够根据残留的气味找到主人。
嘉羿从地上一堆衣服里随意捡了一件递到施展鼻子底下,他就嘴角一勾嗤笑了一声。
“嘉羿,这件儿你的。”
闻过了三十多件男生校服,施展摸着胸口有一种缺氧感,他单手解开了系在头后的布条,鼻尖动了动。他在附近围站着的一小群女生里走了几步,最后终于站定,将领带递给了其中一个女孩,说:“这是你的吧,谢谢。”
他笑得明朗,一下子引发了一阵女生的骚动。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又被脸红的女孩子拦住。
施展本以为是什么下课后见面的约会,像是一下子陷入慌乱的大型犬,慌忙就要拒绝。对方却红着脸,怯怯说能不能帮忙分辨一下另一摊堆在一起的女生校服。
胡杨看着他被一群陌生的女孩子们围聚,心里说不上难过,但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忍不住想,有的人走在太阳下,有的人坐在影子里,有的人像黑洞,有的人却能轻易的吸引到别人的光和热。
或许是太疲惫,也可能是太过惬意,胡杨坐在栏架上有了浅浅的睡意。恍惚里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柔软的布料从天而降,他被校服外套遮住了头顶。
胡杨疲倦地睁开眼,失去焦距的眼睛能看到施展正在他眼前,站在悬铃木落下的阴影里。
施展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有点刻意耍帅的意味,又因为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子,虎皮蛋糕的味道好像还若有若无消散不去。
“你的校服,下次别放进女生校服里了。”
“谢谢。”
胡春杨将校服抱在怀里,站起身的动作还像是卧久了的小羊羔而有一点打颤。施展下意识就去扶他,顺手将他戴在胸前的哨子一摘,送到唇边吹响。
胡杨是班长,虽然他总是忘记在体育课结束前让学生集合。
在清脆的哨声里,胡杨才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种从一场好梦里惊醒的实感。他和施展肩并肩往操场走,两个人垂下的手随着步子让手背轻轻摩擦在一起,有点痒,但他并不觉得讨厌。哨子的长绳绕在施展的手指上,因为施展的动作一圈又一圈的旋转。
“你…的衣服,闻起来很香。”
“是吗。”
施展习惯了胡杨一向的寡言少语,他只是在迫不得已与别人交往时,才勉强使用语言。
午后浅金色的光让胡杨像是用琥珀做成的,光滑又甜蜜,他沉默地活着,就凝聚了一整块美好的时光。
胡杨别过头看了一眼操场的看台,施展顺着他的视线也一同忘了过去。邓元披着校服坐在看台的中间,他新染了一头浅金色的短发在日光下亮得刺眼,手腕很白,手指上正夹了一支烟。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上胡杨目光的时候却笑了,对着小班长带有挑衅味道的把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在吐出一个烟圈后朝胡杨轻蔑笑了一下。
非毕业班每天的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胡杨是班长,负责自习考勤和纪律管理,自习时会自己搬着椅子坐到讲台前写作业。偶尔有违纪讲话的学生,他就抬起眼,隔着一层厚厚的眼镜片毫无杀伤力地进行眼神威胁,情况严重者,会被他记在班长的执勤记录里。
有一个人的旁边是空着的,这个人是施展,是胡杨的同桌。
在自习课忍不住讲话的人,还是施展。
每天自习课前的课间,施展都会闷闷不乐地看着胡杨搬着椅子从他身边挪到讲台前,然后胡杨就得到了一天中最安静的四十五分钟。施展的表情无辜又委屈,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但这都是虚假的表象,胡杨推了一下眼镜。
“嘉羿,化学你写完了吗?”
“唉这题怎么写啊?”
“放学去不去打球。”
坐在讲台前的胡杨皱了皱眉头,自习课偶尔有学生之间讲话都会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压低了话音和分贝,施展每次偷偷讲话的内容还是会如此清楚的传入他的耳朵里。
甚至连施展妈妈今天晚上又要去打麻将,所以晚上他家里没人,想约嘉羿联机打游戏这件事都听得一清二楚。胡杨停下了笔,终于抬头对施展发动了眼神攻击,回头和嘉羿讲到兴奋处的施展哪里知道小羊班长已经生气了,还是被嘉羿推了一把肩膀,他才和胡杨对上视线。
“施展,你到楼道出来一下。”
胡杨关上教室门,空荡荡的走廊就他们两个人,他比施展稍微矮一点,把手里的册子递到施展手上。
“拿着它,举到下课。”
“还有五分钟就放学了,至于吗?”
“全班就你一个人这么过分,而且你还是我同桌。”
“因为你不在啊,我那么无聊,只能和其他人讲话了。”
……
施展双手将练习册举过头顶,胡杨讲不过他,自己回到教室又关上门,享受最后五分钟的安静。这时间不够算最后一道大题,他用余光隔着玻璃向走廊看去,看到施展的背影又低下头,深深隐瞒住嘴角的一点笑意。
走廊洒满了橘红色的日落,施展早把手臂放了下来,他随手一翻练习册,什么嘛,是胡杨已经写完了的化学作业。
放学时施展一向走得急,他和嘉羿为了防止放学后被任课捉去办公室改卷子,总是铃声一打就跑下楼道,胡杨则是会在教室一直写完所有作业才会回家。
已经跑下了一层的施展突然顿住脚步让嘉羿在自行车区等他,自己又三步并成两步慌忙跑上楼梯。
他一路冲到教室,扒着教室门朝着胡杨喊了一句:“化学明早再还你。”不等胡杨反应,他又已经折返冲向了楼道。
胡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因为邓元正站在他面前。他没有站直,但颓废的样子更添了一分压迫性,他白的过分的手正握在胡杨的手上,两下三下翻开了班长的记录册,停在了最新一页上。
他低头看着胡杨,像是一只豹子审视一只羊羔,是来自绝对力量的压迫,低沉的声音像威胁也像蛊惑,或许还有一点玩味的撒娇。
“我没上自习这件事,别和老师说了。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别记了我,你怎么记不住,还要每次搞得这么麻烦。”
那声音不大,周遭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清。一般人都能闻到邓元身上明显的烟味,但胡杨却没什么反应,他像是习惯了,但手里的笔还是下意识发抖,一如主人敏感又细弱的情绪,这让邓元觉得更有意思了。
邓元也没继续追究,只是低了低头。
他的手比胡杨大了一圈,刚好能够握住他的手心,邓元一用力,就牵引着胡杨手中的笔把缺勤的那个名字一笔划掉了。
人们可以在伟大、恐怖和美丽之前闭起眼睛,对于优美旋律或迷惑人的话可以充耳不闻,但是他们不能摆脱气味。因为气味与呼吸是唇齿相依的,它随着呼吸进入人们的体内,如果他们要生存,就无法抵御它。
气味深入到人们中间,径直到达心脏,在那里把爱慕和鄙视、厌恶和兴致、爱和恨区别开来。
谁掌握了气味,谁就掌握了人们的心。
“你忘拿东西了?”
“没有,多拿了胡杨的作业。”
嘉羿和施展一前一后骑着车从校园小门拐到巷子里,风吹开少年敞开的校服衣摆,兜住风像是展开了翅膀的飞鸟。再过一周是施展的生日,高中生流行生日统一在班里过,他又在人缘格外好,打算订蛋糕送到学校庆生。
蛋糕房不难找,隔在门外都能闻到烘焙的香甜味道,嘉羿翻着柜台上的蛋糕册子问施展想要哪一款,夏天吃冰淇淋的好像会好一点。
施展却脚步停在一列玻璃橱柜前,他的额头抵在玻璃箱上,双手像是孩子般扶在玻璃上,因为呼吸而在玻璃上留了一层白雾。
橱柜里的小蛋糕蓬松又柔软,因为灯箱而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在施展的呼吸里,记忆里的味道终于和此刻又融为一体,他鼻子很灵,或许精密过二十一世纪的仪器,他不相信自己会在气味上有出错的偏差。
在嘉羿不解的视线,他的目光坚定极了,像是在做什么宝物鉴定一样,不容置疑地说。
“他就是这个味道的。”
胡杨在别人眼里是一个有点不一样的小孩,比如他喜欢先在学校做完所有作业,比起结伴更喜欢一个人走路回家,然后在家里的蛋糕店帮忙。他不太擅长交际,所以总是一个人躲在后厨安静地打奶油。
这种机械而重复的事情他却很喜欢,好像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他的心也得到了放空,可以沉浸于少年奇妙的想法里。
如果说每个人的少年时期就像打奶油,最初看起来明明都差不多,却在烘焙的过程因为温度湿度等一些因素导致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胡杨继续打着奶油,想到小时候抱着小狗的邓元,那时他们还是邻居,他朋友很少,经常一个人在家,受欺负的时候邓元会替他出头,还会陪他看那些邓元根本不喜欢的书。
在胡杨周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时,他自然地看了一眼玻璃,上头贴着淡黄色的便利贴纸,按照时间顺序写着最近两周的订单,他的视线停在最后一张上,是今天相较于昨天多出来的。
“施先生,联系方式:xxxx xxx xxxx。”
他放开器皿,从围裙的小口袋里掏出手机,一个一个号码按在号码牌上,随着数字逐渐增多,联系人也越来越少,最后一直没有消失的那个名字是:施展。
很快就要到他生日了。
胡杨想关掉联系人的界面,却失手不小心变成拨号,在未接通的嘟声里他慌忙地按掉了挂断键。
施展在做些什么呢?可能正在和嘉羿打游戏到昏天黑地,外卖盒子和泡面碗正摆在桌前,床上摆满了没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还有最新的体育周刊。他总是可以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有趣,不像他总是一头钻进了犀牛角,每天过得比想象还漫长。
结伴这个词或许对其他人都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对他却像是一件无论如何都很难开始,更难继续的事。
第一个打破他与这个世界墙壁的人是邓超元,那时他们还需要测量墙壁上的长颈鹿身高尺,邓超元是他对面的小邻居,养了一只漂亮的金毛犬。
邓超元总像是一个小哥哥,在他的世界里扮演着英雄的角色,而胡杨可以躺在金毛犬软软的身上,听邓超元给他读最新一期的漫画。
但学习分离这个词是复杂的,对他来说是必须接受又不能解决的。但是在小学毕业那年,邓超元跟着妈妈搬走了,他把自己的金毛寻回猎犬也留给了胡杨。
胡杨在很多个日子都摸着小狗脖子上的皮质项圈,摸一摸它光滑的皮毛。
小狗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留下的,但胡杨也被不确定的时间留下了。
运动会还有一周开始,各班级人员的项目报名也要在最后期限内完成了。胡杨在课间时一个人站在讲台,他像是做了很多次的心理准备,但每次开口又如鲠在喉。
坐在底下的施展看着他怯怯的样子还是没忍住,说着都回自己座位,听一下胡杨说运动会报名的事情。
其实他是不太适合当班长的,但不适合就是他被选为班长的理由。
“其他项目都报满了,还有男子三千米,每班要报满两个名额。”
胡杨拿着登记单,他说完班里就安静了。男子三千米一向很难动员学生报名,没人愿意在这个项目上出个风头,时间久了,流传起来的默契都是由各班班长报名。他点了点头,准备先写一个自己的名字。
“胡杨,写我。”
施展一下就伸手朝胡杨招了招手,他座位后的嘉羿踢了一脚他的凳子,问他说施展就你这体育成绩发什么疯呢。施展对嘉羿的评价弃之以鼻,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你看胡杨那个细胳膊细腿每次一千米都全班倒数,你还想让他去跑三千米吗,嘉羿你这男的我真没想到心这么狠。
胡杨倒是愣了一下,他迟钝地点点头。
“我。”
坐在最后一排的邓元突然开口,他初中时练过体育,也当过体育特长生,后来受了伤就没继续训练。只是这位爷自我惯了,班级活动对于他就是耳旁风,为班级争取荣誉的集体荣誉感骗骗别人还行,对他没什么效果。
施展也寻声朝后望了一眼,邓元像是刚睡醒,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眉眼锋利。
“好,还有两节课以后要体检,大家记得去科学楼集合。”
登记完的胡杨回到座位上,施展抢了他的登记册拿过去看,发现邓元也只报了这一个项目。他没多想,只是觉得邓元在学校喜欢出风头惯了,这可能又是他想吸引哪个学姐的注意力。
而他自己呢?又好像也在做着和邓元没什么区别的事情。
都是一些常规的检测项目,一学期一次的寻常体检。施展拿着体检卡排在胡杨的后头,胡杨去测什么,他就跟着一起。整个年级一起体检,队伍排得很长,胡杨不喜欢说话,施展就站在他身后闻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气味不是指一种物质,而是物质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不同的气味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施展闻到的胡杨是一种小蛋糕的香味,这种烘焙的香气往往能够给人带来幸福的回忆,让人联想到童年,温暖或是快乐。
胡杨狐疑地回过头,正好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施展在体检卡上的生日,也把鼻尖埋在他柔软头发里的施展被抓了一个现行。
“你闻什么呢?”
施展随口说没什么,却像是看着一只刚出炉的小蛋糕,柔软又甜美,甚至还撒上了漂亮的糖粉。
测到嗅觉这一项是在一个小办公室里,屋子小,同时只能容纳下几个人。施展一直觉得这个测试很幼稚,闻一闻哪个是酸的,哪个是甜的,这种测试还有人不会通过吗?还不如测试灵敏度,他甚至可以按照气味的程度把它们排队。
屋子里除了医生只有他和胡杨两个人,他站在后头,看着医生让胡杨把面前的小瓶子拿起来,说用手掌把瓶口的气味扇到鼻子前,然后告诉他,这是什么味道。
胡杨却没有动作,只是语气平淡地告诉医生。
“我闻不到。”
即使站在这里,他都能闻到现在的小瓶子里的气味是酸的,像是柠檬,也像是苦瓜,但更像是眼泪,融在水里,散发着对他来说再明显不过的酸涩。
施展看着窗子外绿树红墙的夏天,风正在摇着悬铃木的叶子,他突然有些遗憾,遗憾或许胡杨很难明白他自己是什么味道。
它没有一丝粗俗,绝对高级。它纯正、清新,毫不刺鼻。它像花一般,但并不多愁善感。它是一种美妙的,令人神往的,令人陶醉的,隽永的深度,却一点也不浮夸或华而不实。
那是一种能够让他感觉到幸福的味道。
胡杨与邓元之间像是一种无声的角力,胡杨依旧顽固地会在本子上尽职写着邓元缺勤旷课的名字。邓元则像是在玩一场无休止的游戏,胡杨的原则在他眼里像柔软的倒刺,让他不由自主用手心去摸,享受那一点并不尖锐的痛感。
放学后下了一场阵雨,困住了没有带伞的胡杨。窗子没关,潮湿的空气钻到教室里,他感到一阵心安,但班级的门被用力拉开,他又带着压迫像是雷电前阴霾的天,占有了这一方天地。
他没再和邓元提过小时候的那一段时光。
父母离婚后跟着妈妈到了新家庭,胡杨想过,邓超元所经历的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如果不是名字一样,胡杨甚至都快要认不出邓超元了。他先是在高二开学时他听见宣读对于邓超元的处分,再之后是文理分班,他们被分在了一个班内。
只是邓超元的改变太大,而胡杨的性格内向,过去的时光好像变成无人问津的回忆,终于被埋在地下了。
胡杨问不出口,你还想看看你的小狗吗,回忆里的宝石,不捡你会觉得可惜吗?
只有两个人独处,还是没有人开口,邓超元照常划了名字,胡杨紧闭着呼吸。
但这次没有结束,邓元随手把旁边的一只空椅子拽了过去,接着坐在了胡杨的旁边,语气稀松平常像是讨论今天天气。
“小班长,给我讲一下今天的题怎么写吧。”
“……好。”
胡杨对他还是妥协了,邓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橘色的发带,遮在浅黄色的头发下很好看,任别人看了都只说的确是一个靓仔,染发烫发是违纪行为却被他熟视无睹屡屡再犯。但胡杨离他很近,好像还能看到有血痕隐约从发带边际渗了出来。
“英语这次讲了unit5,……。
“邓元。”
“恩?”
“下次别打架了。”
“好。”
胡杨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他也不知道在躲闪什么,或许是情绪干扰了他的思考,不然他早该想到邓超元的理综成绩虽然不好,英语每次统考都能拿到高分,这是从小积累的底子,老师也扼腕可惜过他这样混沌度日的状态。
他日后有一天考证回忆时,会发现这一处的细枝末节吗,还是随着记忆就这样泛黄而枯萎在这里了。
“我听说你以前练体育受伤了,报三千米没问题吗?”
邓超元扫了一眼选择题,一个一个选项被他飞快地写在题目旁,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却心情很好的样子。
运动会被安排在周四和周五,但学生们一早就没心情学习了。周四开始整座学校的教学楼和科学楼都安静异常,走到花园的甬道远远就能听到从操场上传来的嘈杂人声。
绿茵场,红跑道,白色看台,一切都像是被放进世界上一只巨大的坩埚,被上帝随手拿了一只汤匙翻搅着。
胡杨没有报体育项目,但他声音好听,又学过播音主持的培训课程,负责在运动会朗读稿件。
他和体育部的老师一同坐在主席台,他被分到了一张课桌,还有一只玫红色椅子,桌上连了一只麦克风。
尽管这样,他的声音在这样的日子却很难真切,反而经过电子设备而陌生了。
每个班都要上交规定数额的加油稿,纸张像是雪花一样一叠一叠被送到主席台,经过胡杨的手被展开,那些文字就变成了他的声音,一句一句震荡在空气中。
加油稿是硬性指标,像是运动会乏味的一部分,没有人会在意播音员在说些什么,但他必须完成自己的责任。
施展坐在看台边缘的一列,恰逢他们班级的座位靠近中央的主席台,这给了他一种模糊的错觉,仿佛他们还像是在没人注意的教室,施展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脸颊,抓住他的呼吸。
“你说胡杨平常看着不言不语,一开口但还挺好听。”嘉羿把校服遮在头顶,松垮的校服垂下来让他能躲在阴影里玩手机。
“黄嘉新你闭嘴,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了。”
施展双手趴在白色的栏杆上,他没理会嘉羿的话,哪怕是无聊繁冗的加油稿,施展也像是在听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生怕错过了一句内容。
他神情专注,沐浴在阳光里,望向胡杨的一双眼睛亮亮的,小狗模样的。
白色的主席台像是一枚白色方糖,切面被挖空了一小块,刚好放得下拇指王子。
胡杨坐在主席台落下的阴影里,与施展视线所及之内的一切其他场景相区别开。周遭所有景象都曝晒在五月的太阳下,只有他笼罩在那一小片建筑的阴影里,就轻易的带走了施展眼睛里所有年轻炙热的目光。
他那枚小小的,灰色的,阴影下,温暖的太阳。
胡杨不在,班内的加油稿写完了就被管栎负责。施展像是一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飞快夺过身边同学的纸笔,只可惜管栎已经起身准备顺着看台边缘一侧的楼梯下去,转而到主席台去送加油稿了。
施展咬着笔帽,只能发出含糊地“等等”的音节,终于在最后一秒收笔。他慌忙追上管栎,将自己的字条塞进了一叠纸的中部。
再次回到看台上的施展陷入了一种焦灼的期待里,如果说之前的目光是一种安静虔诚的守望,这一次的眼神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被捅破在日光里,细节的一分一毫都像是破开泥土的枝芽,抖落掉晦涩的泥沙。
施展看着胡杨接过管栎手里的稿子,继续一张接一张的读着。在施展的眼里,这紧张程度超过任何赛场上的赛事。
关于胡杨的一切,他包揽了风光的第一名,又做了落魄的最后一名。每一张稿子都是悄无声息的倒计时,只有他在期待这份倒数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一秒。
胡杨每再次拿起一张纸,施展都觉得是自己把一颗心递到了他的手上,任由胡杨漂亮的手指轻轻展开。
他的动作不温柔也没关系,他就是做好了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部分交到他最有力的一部分上的,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震颤他、揉碎他。
施展有点怀疑自己在经历重复的生与死,像是一张轻盈的蹦床,他跳了一次又一次,一颗心到了顶端又落下去。
终于,胡杨的手展开了一张字条,它的尺寸比其他稿件要小了一些。所以字数也更少。
那是施展在慌乱里写下的,而这份慌乱的代价也让胡杨一同承受了。
他没比施展好到哪里去,一时间红了耳廓,原本应该发出好听声音的嘴巴也沉默不语了,这个小小的世界因为他而安静下来,可是在场的几千名学生,几千颗心,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关心这长达一分钟的播音事故。
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他们两个知晓,几千名观众都为他们青涩的爱情做了无名的背景,在挥洒着拼搏汗水和埋怨着炙热天气的沉闷午后,年少的喜欢就在极度干燥里蒸发掉了最后一滴水分。
胡杨终于抬头,他像是小鹿慌乱地投奔着视线。
【回头,我在看你。】
施展的头轻轻靠在栏杆,正笑着望向他,仿佛为了这一秒已经等待了太久。
而胡杨像是一只幼鹿,终于扭头掉入了他爱的尽头。
邓超元从超市买了冰水,他站在跑道外,终于等到有低年级的学生。他把其中一瓶橘子果汁递到对方手上,又在看台下确认了被胡杨接过才迈着步子离开。
胡杨的手心发烫,冰凉的果汁也缓解不了一颗心扑通扑通。
校园里再次恢复了胡杨读着稿子的声音,他努力平复着心情,可是波澜不惊的声音对施展来说能够放大每一句忍不住上扬的尾音,和无意识加剧的语速。
一阵风袭来,吹乱了胡杨桌上的朗读稿,胡杨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它们终于旋转着飞向空中,像是漫天的雪花飞在蔚蓝色的天空里。
有学生小声的惊呼,很多人都被飞舞在天上的一片片白纸所吸引。
在熙攘的声音里,施展稍稍眯上眼睛。
风好像也变得凉爽,吹向他。
三千米被安排在下午,午餐时施展还被嘉羿叮嘱了别吃得太多,也不要饿到,运动饮料和能量棒装了一书包,在施展被嘉羿灌下了第三罐红牛以后,施展说他真的喝不下去了。
运动员要提前半小时检录,被引导员带队上到跑道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邓超元被分在了一道,施展在四道。他当然想过,比赛会想得第一名,但他又无比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中等水平,运动会更是强手如云,他左右看看都是一些学校田径队的熟脸。
可能真的得是最后一名呢。
在预备口令里他蹲下身,号令枪震得他耳膜都痛,然后冲了出去。施展一开始跑得很急,长跑需要保存体力,但他一向习惯全力以赴,他预料到最后的精疲力尽,只想体验一下开始的领先。
很快这种飘飘然让他跑到了第一名,但这时才是第一圈四百米。
在第二圈的弯道处时,他感到有脚步声临近,是猎豹追逐野兔时的泰若自然,是自诩绝不会输的无往不胜,鞋子踩死地上蝼蚁的轻易。或许是错觉,施展觉得邓超元从背后超过他的时候,嘴角还有笑,他不觉得自己敏感,可那太像嘲讽。
他开始不断被人超过,步子沉重,步伐变慢。但一圈一圈的跑道是那么漫长,在他跑到第五圈的时候,邓超元已经跑完第六圈了,他从他身边再次擦身而过,浅金色的头发裹着汗水飞扬在风里,看台上女生的尖叫声像是为他而动的浪潮,一声一声爆炸开。
每当跑过看台的时候,施展都会想调整一下自己的样子,他不想自己经过胡杨眼前的太过于狼狈,虽然他也没把握胡杨一定会看他。
爱情虽然是不确定因素,但友情却稳固的多,嘉羿早就从看台上下来,他焦急站在跑道外围,嘴上还骂着施展逞什么英雄。
施展被他给骂笑了,他摇了摇头,甩掉脸上凝到下巴的汗珠,衣服早都贴在他身上了。他在想为什么还有两圈,他要花多久才能用自己的一双脚丈量完。他现在是最后一个,或许到最后一圈的时候,跑道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邓超元已经撞线了,所有人开始欢呼,看台上的老师在议论着这可能已经打破了最近十年学校运动会三千米的最后成绩,但胡杨还在用余光去看向落在最后的施展。
他想到了夏天带小狗出门,小狗爪子踩在发烫的板油路上跑得慢悠悠的,一跑到阴影里就不愿意继续走动了,无论他怎么好言好语去哄也没有用。
他又走神了,但没人注意他是不是没读稿子,因为人们都在看邓超元。
邓超元开了一瓶冰的矿泉水,从头淋了下来,他湿漉漉的头发缠在一起,然后他单手捋过流海将它们一把抓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水从他的下颌线滑下去,让他像是刚被神创造出的孩子,只是仓促地还没为他背后添上六翼的羽毛。
胡杨在想或许这是他一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候了,他攥着稿子的手越来越紧,手心里潮热的汗把施展的字条都濡湿了,整张纸皱皱巴巴的,黑色墨水也晕开了,像是泡过泪水还是汗水,他整个人也像是陪跑在三千米一样心跳加速手心发烫。
那句话在他嘴里心里快要碎掉了烂掉了,胡杨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哑巴一样发不出声,盘旋在脑海的词汇一直不能落空。
终于终于,他的唇翕动着,像施展一样匆忙无措,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加油,我在看你。”
含苞待放的花在花开时会有声音吗?但人们都会用诗歌去形容花朵。
施展听到那个声音给了他回答,他那个在人前说话都会难以开口踌躇不已的小同桌,像是柔软伤害不了任何人,只会用柔软的角冲撞自己的绵羊,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在几千双耳朵下旁若无人地犯错,和从看台上一跃而下的勇气般无异地给了他回答。
施展看向主席台,他根本看不清,但是他觉得胡杨在看他。
他坐在方糖里的拇指王子正在高高的地方等着他。
只有他坐的地方冰凉干爽,这样才不会让他在自己赶回前被炙热的阳光融化。
这是施展最后记得的事情,后来他好像撞线了,也好像看见嘉羿焦急的脸,他好像被班级其他的同学紧紧包围在一起,这让他感觉呼吸更难了,他头脑昏沉体温升高,心和身体一起中暑。
“施展,施展?”
“我没事,嘉羿你别像是叫魂一样。”
他突然迸发出一种不可抑制的笑意,他终于停止下来,可以专心去回味胡杨的话。但其他人都只以为这是他结束比赛后的心满意足,甚至一双双手把他抛向了空中又接住他。
施展感受着腾空和坠落,这是他最风光也最狼狈的一天。
胡杨还坐在那里,但他觉得自己被胡杨接住了。
运动会结束后有班级聚餐,在附近的火锅店。正是十七八岁的男生们簇拥在一起吵闹而肆意,一杯一杯橙黄色的啤酒装满了巨大的啤酒杯,他们干杯,大笑,那是一种纯粹的快乐。
施展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肠胃还因为跑步而没缓过来。但邓超元早已成为英雄,尽管他在班内没什么朋友,但几乎没有人不为他的成绩而开心,像是打破记录的人是自己一样在火锅店里一个又一个地吹牛逼。
但他的确又累又饿,翻滚的红油和香气四溢的牛油锅底无一不在刺激他。这里的每个味道都是那么辛辣刺激地闯入他的鼻子里,他看见胡杨坐在另外一桌,安静地吃着东西。
施展喝了一口啤酒,他还不习惯酒精,总之没有可乐好喝。但这种冰冷苦涩的味道像他现在的心情,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胡杨开口,他觉得男人应该直行,他必须明说,他又怕吓跑他,害怕他说,我们只是朋友吧。
嘉羿不知道他的好友已经在短短一天内变得为情所困,他把施展碗里的虾滑夹走。施展这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和嘉羿再次像是一罐麦芽糖里做成的两个小人开始厮杀起来。
胡杨在另外一桌也浅浅的笑了,他开心于他的快乐,对他来说那样艰难的一件事,对施展来说总是那么轻而易举。
有不少男生喝醉了,胡杨当然是为数不多清醒的一个。他还是不放心,让没醉的人送喝醉的回家,嘉羿被架上了林陌的肩膀,因为施展也好像喝醉了,他像是一呼一吸都能有酒精泡泡的小狗,顽固赖在椅子上不肯走。
所有人都渐渐散了,胡杨拿他没办法,费力地用手拽住施展的手,把他从座位里拖起来。
两个人走了几步,施展突然又不走了。
胡杨不明白为什么,也只好停下来看他。
“怎么了?”
“我身上有汗味儿,还有火锅味,酒味,不好闻,你离我远一点。”
施展像是醉了,也像是没醉,一双眼睛好像还是很清明,但又无辜委屈。
暖黄色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时而眨着眼睛,夏夜温热的晚风像是情人间絮语一样,呼吸是孱弱的,语气是软软的。
胡杨被他逗笑了,他说。
“我闻不见的。”
对啊,他闻不见,那还怕什么呢。
施展看着光影里的胡杨,他像是一枚被琥珀所包裹着的一小段树枝,把最好的所有都在一瞬间永久地封存了。他猛然张开双臂将胡杨一把搂到怀里,他把下颚抵在胡杨的肩头,要把他都揉到自己身体里一样,他自己就是滴落下的那滴树脂,他受压力和热力太久了,他必须包裹他。
他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头脑昏昏沉沉的,施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鼻子,哑哑地开口。
“可是你闻起来还是好香。”
他记忆里胡杨的样子再次像是浮现的雾色,让他读不清胡杨的心意。他好像是笑着,眼睛又有一种难过,仿佛心里感到温暖,但在心情上却是感伤的。
施展没有喝多,所以他没胆量继续说下去了。
周五的运动会,中午时胡杨早早从广播处下来,他站在阴影里等施展从熙攘的学生看台下来。施展看见胡杨在等他,无论如何灵活地在人群里闪避,都还是会被这缓慢的行进队伍所阻挡。他终于走不动站在拐角,朝着胡杨大声喊着。
“胡杨,你等我,再等我一下!”
胡杨看着他慌忙着急的样子,一下子笑得可爱。他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想着,要是这些人走得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好了。
他终于从人群里逃窜,理智不清地站在胡杨面前。昨天那一个没得到解释的拥抱让施展变得沉默又被动。
但胡杨先开口了,他用尽全力地说:“好像还没告诉过你,我会烤小蛋糕。”
等施展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在蛋糕店的后厨了,他甚至又忍不住在想,或许自己的生日蛋糕也会是胡杨做的吗?
胡杨虽然性格内向,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柔和美好。他打算带一批自己烤的小蛋糕分给班里的同学,作为运动会对班级同学辛劳拼搏的感谢,虽然他本不用必须这样做。
一刻钟前他已经看着胡杨蹲下身把托盘放在烤箱里,而他就原地站着,在扑通扑通的心跳里看着胡杨的小脑袋,或许在200度烤箱里的不是小蛋糕,正在因为高温而不动膨胀成型的是他的一颗真心才对。
胡杨蹲在地上,像是在等待本世纪最伟大的一件发明。小蛋糕在模具里不断成型,还有温暖的香味逐渐弥漫在封闭的空间里。
施展也蹲下身,他闻到胡杨身上那种让他感到幸福的甜味此刻如同投入工厂开始批量生产,幸福像是从流水线一杯又一杯倾倒,这满心的欢喜几乎让他窒息,而那糖果屋,那魔屋的源头此刻就在他的手边,而他昨天才抱过他。
施展还是忍不住,他再次回头看向胡杨,而胡杨恰好也在看他。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出于爱而做了一点事情,施展突然捏住胡杨小小的下巴,另一只手扶在料理台的边缘就吻了过去。
胡杨的嘴唇好软,甜甜的,好像果冻。
烘焙的香气在十五分钟到达了顶峰,这就是最佳的赏味期限,在接吻的空隙里他好像还闻到空气有一种烧焦的味道,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点都不再关于除了他所能够咬住的那颗小蛋糕以外的所有甜品了。
他松开胡杨的时候,胡杨又红了耳廓。
胡杨像是赶紧给自己找些事情可做,仿佛这样才不会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而感到愧疚。他关掉了烤箱,甚至忘记戴手套就要去拿托盘。
“忘了,时间多了,已经烤糊了。”
施展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抓过他的手提醒他不要烫到。他像是一只在小主人脚边打转的小狗,试图阻拦主人每天离开家门。
他有一点委屈,有一点甜蜜地得意。
“其实我闻到了,但是我不舍得告诉你。”
胡杨很快就陷入了新一轮的蛋糕准备中,他用一道一道的工序填满着自己的思考和行为,那个吻又被他选择性的闭口不谈。
施展像是一只被主人勒令停在超市入口的小狗,他真想冲进去,可是他不敢,怕主人训斥他是如此没有耐心,如此不懂事。
糊掉的小蛋糕也还是爱情吗?它们一点都不完美。像是第一次从料理书上看到美好的甜品就想要复刻,准备最新鲜昂贵的原料,按照上头的步骤,每一步都小心地严格根据用量和时间去制作,却在最后还是得到了不太一样的结果。
最后两个人带着一批成功的,没有施展的吻作祟的小蛋糕回到了学校。很多同学都夸赞胡杨的手艺,这一行为甚至也惹得其他班级的学生羡慕说这就是别人的班长。施展没吃,他手里放了一个糖霜橙皮的小蛋糕。
这是唯一一个糖霜橙皮的,其他都是奶油巧克力或许香草抹茶,他生气自己,生气自己恨不得活剥了他,却又舍不得狠狠去咬下一口。
施展过了一个混沌的周末,没有作业的周末变得更加空虚,而周一就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蛋糕可能会是胡杨做的吧,哪怕他一无所有,最起码有一秒甜蜜还是在胡杨手中所停留的。
他可耻地失眠了,在十八岁生日的凌晨,他在无解的爱情思考里开始了成年的第一天。
施展看着天花板,他真想像是爱惜家里的每一寸壁纸一般去爱惜他,但是墙纸不会说话,让一个多言的人沉默,或许这是爱所能带给他最深刻的改变了。
施展到校以后太困了,他也不想有人去读懂他的疲态,毕竟他还是一个在最要面子,自尊心比什么都要高傲的年纪。他打算洗一把冷水脸,这样会让他好一点。
“声音很好听,长得也可爱。”
“初生小羊羔的脸。”
施展还没走到男厕所里头,只是经过洗手台。议论和意味不明的笑声像是沼泽里的水蛇从蛇尾发出嘶嘶声,一同钻到他耳朵里。
他突然想到他第一次撞到胡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早晨,胡杨夺路而逃一样从这里跑了出来,从头发到手腕,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像是一个人身上被搬了一座香水店,香的诡异。
与小女生手牵手结伴到卫生间的情谊不太一样,青春期男生在这种时候总会涉及一些荤话和幻想。
施展以为又是无意闯入了哪些做梦者的白日意淫,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程度,在淙淙的水流声里做一个聋子。
他细细把一双手洗得干净,然后把水扬到自己脸上。
等到里头的几个人经过他往外走的时候还没讲完,但他们继续着,他听到一个愈发遥远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内容、味道和语气无一不做了帮凶,让施展感到一阵恶心。
“一点都不像男生,像个小姑娘。”
“你知道是谁吗?”
“忘了?他以前在六班,开学咱们还拿香水从厕所隔间倒了他一身,结果他跑了。那个闻不见的化学课代表,胡杨。”
隔间的木门因为回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些之前的笑声像是还在屋子里没走,因为没看清是哪一张脸,是哪个一个人,没听清是哪一个声音,施展甚至怕自己从下一秒开始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被他装到那个轮廓里去审判一遍。
施展又想到他们一开始议论的话,一拳嘭得打在玻璃上,玻璃从中心被砸碎,像是银灰色的蛛网,蔓延开奇形怪状地裂痕。
施展整只手充血地发红,砸向玻璃的手骨被玻璃刮破开始冒血,还有细小的玻璃碎屑扎在他手背的皮肤里,不过他已经无力去想了。
他手上的水珠飞溅了一整面玻璃,落雨一样黏在玻璃上,映着施展的脸变成一片模糊,他背后模糊的颜色却像是狂笑的嘴脸,嘲笑他是多么愚蠢,他是多么无能。
记忆也不肯放过他,他飞速地把那段回忆放慢了速度去回忆,每一秒都变成慢镜头,去检阅他的脸。
愤怒让施展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上涌地情绪一瞬间都积蓄在他头顶,像是能够长出犄角撕开天空,手要变成能够奔向他的角蹄。
施展突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动了,虚张的嘴久久说不出话,只有沉重的呼吸。玻璃上的水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向下滚落,在玻璃上流下长长的水痕。
施展想到胡杨推开自己的手,想到他红红的眼眶。
他当时,是在哭啊。
施展没回教室,他先去医务室包扎了一下,其实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胡杨。他难耐地熬过了一天,胡杨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看着他裹着纱布的右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施展更难过了,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呢?
中午要去取蛋糕,他没叫上嘉羿,想有一会儿独自放空的时间。他走的是小门,临近有一条巷子,遮天的槐树让街道沐浴在一整条阴影里。
正午没什么人,他看见不远处聚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单手提了一根棒球棍的邓超元,他那一头浅金色的头发实在是太好认了。
他们一开始好像在说些什么,然后开始推搡,接着就扭打在一起了。
邓超元一打三,施展仿佛在看BTV剧被搬到了街角。他动作流畅,一气呵成,配合浅金色的头发甚至还有一种别样的不良美学,邓超元挥完最后一拳的时候朝着地上一个摔倒了的人啐了一口。
施展在他背后,和他共享了一个邓超元所不能看见的角度,其中一个人正踉踉跄跄在邓超元背后不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事后施展也不知道是什么促成了他加入这场不良学生的打架,或许是因为他今早的心烦意乱,或许是因为他为爱所困的烦闷心情,或许是他步入十八岁诡异地暴力成年感。
这些原本不搭配的事物,在干燥午后的作用下,终于不堪地发酵了。
邓超元像是意外施展地加入,但他很快就接受了,与此同时对施展说了一句:别给我添乱。
施展被他这一句气到血液升腾,他一拳挥到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但那种熟悉的气味很快就让他变得愤怒,他对气味的敏锐让他过快地分辨出这就是清早在厕所对说出那些话的那几个男生。
人们散发出汗酸气和未洗的衣服的臭味,他们的嘴里呵出腐臭的牙齿的气味,他们的胃里嗝出洋葱汁的臭味;倘若这些人有一天不年轻,那么他们的身上一定就散发出陈年干酪、酸牛奶和肿瘤病的臭味。
他没有打过架,每打一拳都用了十成十的蛮力。施展一拳打在对方的嘴角,缠着纱布的右手因为用力而崩开了伤口,血从纱布渗了出来,配合着对方嘴角的血,施展一下子就杀红了眼,他一拳又一拳地疯狂挥向对方的下颚骨,小腹,心口。
“我要你他妈多嘴!”
“我再听见你们多说他一句?”
施展每打一下,他手上的纱布就更红了一圈,雪白的纱布很快就在他不断的挥动里变成是鲜红色,像是被他扬起的血红旗帜,把他一颗真心都曝晒在日光里,他像是要替他去发泄所有的怒火,恨意,委屈。
他这一刻又在感谢了,感谢还好胡杨闻不见,闻不见他们身上难闻的气味,闻不到那一天的香水味,不然他一个人会不会躲在淋浴室,洗很久才觉得可以洗掉那股香水味?
二打三,最后他和邓超元终于打得脱力了,地上的人像是细菌,也像几只扁虱倒在地上。施展打得满手是血,他的伤口因为不断撕扯反而严重了,血早就湿透了纱布,沿着他的手指往下滴。
邓超元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不请自来加入的战友没有一点好脸色,他平静地看了施展好久。
在施展眼里,一起打过架,或许已经可以让他们成为朋友,但邓超元最终一拳打在施展脸上,还附赠骂了一句:“傻逼。”
施展才熄灭的火又被邓超元撩了起来,他刚想拽住邓超元问个清楚,但胡杨正从校门跑了出来,在这一秒犹豫的短暂里,邓超元已经骑上山地车拐向另一个方向了。
胡杨听家里打电话来说还有一个蛋糕没人来取,施展留下的手机号码打不通,又想到他今天缠着纱布的右手,一时间想了很多,心里着急终于忍不住出来看怎么回事。
等他看见的,是施展一个人站在树影下,光斑在他年轻的脸上跳跃,勾勒出他明亮的模样,即使他站在暗处,那光依旧温暖,把影子切割成很多细碎的样子,好让亮和暖能够从中跑进来。
施展朝他笑了笑,蓝白色的校服被风吹着衣摆,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滴答着血,红的扎眼,直直的刺进胡杨的眼睛里。可他像是一点都不在乎,所有心血都可以浪费,只是一个人望向自己,嘴角带着痴痴的笑。
胡杨注意着车子朝施展的方向跑了过来,施展的唇形动了动,还是笑着,说着小心。
施展张开了双臂,让胡杨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感觉幸福得热起来,恐惧得冷下去。血液像一个被逮住的顽童向他的脑袋升腾,然后又退回到身体的中部,再上升,又退回,他无力抗拒。
这种气味的进攻太突然了,施展像是在短暂地一天里做了最暴戾的施虐者,像是才脱下了盔甲出现在黎明,又做了最温柔的多情人。
他甚至还没冷静下来,整颗心像是烧沸了一盆水,那些不管不顾的拳头也好,那些不曾明说的心情也罢,在一项被他用暴力摆平以后,还有一项要用所有温柔去融化。
施展的所有情绪就像是即将失控脱离引力的星球,准备以自爆的方式在这一刻得到所有的结果。一定是这里的天气太热了,所以才能让自己总是这样被轻易地点燃,然后烧尽一片荒芜。
施展深呼吸了一下,终于开口。
“胡杨,我知道你不喜欢小狗,可我像是小狗一样喜欢你。”
他低着头,仿佛像是一只黑色的狼犬,目光灼灼地看着胡杨。胡杨从没想过他的心也会跳得这样快,他甚至以为那一次的回头已经用尽了他最快的心率,他再也不可能有那样不遗余力的心情,他蓦然笑了一下,没有戴眼镜的眼睛因为笑容弯了起来,像是城市里一只黑色的蝴蝶。
“那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妈妈没告诉你狼耳朵不可以摸吗?”
施展也笑了,可是他真的再也不想迂回了,所有的心意都被他一同晒在日光下,等着胡杨一点一点把他捡起来。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为了他去征服整个世界。
他愿意做一只他的小狗,甚至愿意亲吻他的脚尖。他只要对他说一句喜欢,就是宣布是他的救世主。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心所欲。
他此刻十八岁的喜欢,比金钱、恐惧、或死亡更强大,他的爱慕之心,是如此所向披靡。可是他也是如此甘愿被束缚,被束缚的又如此轻易,像是被一截干枯的小树枝就可以困住的象。
施展问他,像是问一片容易被惊扰四散的雾。
“胡杨,你可以做我的项圈吗?”
“是这样的项圈吗?”
胡杨想到那天体育课的悬铃木,施展也是这样站在阴影里,就为他驱散了所有的暗。他的无处安放的手小心地抱住施展的脖颈,可能是这样的,他想着,而施展像是得到了最至高无上的回应,他搂过胡杨的腰,收紧手臂把他紧紧地把他圈搂在怀里。
太阳像是烘干了所有的潮湿,阴冷。蒸发掉了眼泪,捂暖了被打湿的头发。
他流浪的心情在安心的气味里终于停摆,再也不用去追寻爱的痕迹,像是埋进主人肩头的小狗,他终于追到了幸福的尾巴尖。
“是这样的。”
全文完
关于夏瀚宇的77条
*来源于各个采访、节目内容、见面会发言、站姐repo。
1.原公司少城时代旗下的猫鱼娱乐,最终在《青春有你》节目中,以第七名的成绩出道。
2.在组合UNINE队内定位是高音主唱,实际上也擅长Rap。
3.舞蹈能力有待提升。
但在EP主打曲Bomba的舞蹈中,展现了不错的腰力和弹跳力。
被同公司好友邓超元评价“是我们三个(邓超元 胡家豪 夏瀚宇)中,跳舞最好的”。
4.在组合里被队长李汶翰称为“团宠”。
5.实际上,通过多方验证证明是“团欺”。
6.有严重的起床气。
但被粉丝问道谁敢喊你起床,想要回答陈宥维时,却被队友齐齐的“我们谁不敢喊你起床?...
*来源于各个采访、节目内容、见面会发言、站姐repo。
1.原公司少城时代旗下的猫鱼娱乐,最终在《青春有你》节目中,以第七名的成绩出道。
2.在组合UNINE队内定位是高音主唱,实际上也擅长Rap。
3.舞蹈能力有待提升。
但在EP主打曲Bomba的舞蹈中,展现了不错的腰力和弹跳力。
被同公司好友邓超元评价“是我们三个(邓超元 胡家豪 夏瀚宇)中,跳舞最好的”。
4.在组合里被队长李汶翰称为“团宠”。
5.实际上,通过多方验证证明是“团欺”。
6.有严重的起床气。
但被粉丝问道谁敢喊你起床,想要回答陈宥维时,却被队友齐齐的“我们谁不敢喊你起床?”打回现实。
7.六岁开始学古典钢琴,每天两小时钢琴训练,一小时声乐训练。周六日是四小时钢琴训练,两小时声乐训练。弹错一个音符,就会被妈妈拿竹条打手心。
他最感谢的人,始终是妈妈。
8.生日当天接收到的第一句生日快乐来自妈妈。
几乎每天都和妈妈发微信。
9.单眼皮。
被冯俊杰称赞了眼睛之后,称“单眼皮会是潮流的眼皮”。
10.右脸有一个酒窝。
觉得自己挺甜的。
11.犬派。
在与胡家豪的“动物园里有什么”游戏中,一连说道“哈士奇 柯基 柴犬 田园犬 萨摩耶”
胡家豪:啊??
夏瀚宇:啊什么啊?
胡家豪:(笑得不能自已)
12.家里养了两条狗狗。
大只的是阿拉斯加,名叫妹坨,湖南话里是妹子的意思。小只的是太仓犬,名叫头宝,小名大头。
妹坨因为晕车,没来成武汉FM。
13.被问及“如果小到可以藏在妹坨的毛毛里,会做什么”。
回答:睡觉。
14.不喜欢被喊“老夏”,坚持纠正队友的称呼为“小夏”。
但是胡春杨小朋友直到成团几个月后仍时不时喊他“老夏”。
15.被邓超元喊过“夏娃”。
(川渝话中会喊小孩子叫~娃)
16.小名夏果,给粉丝签名的时候经常会签这个。
17.给粉丝签名的时候还会画哈士奇自画像。
在李汶翰提出“你是一笔画的吧?”之后,一本正经解释是六笔。
18.该自画像后来成为了其应援灯牌之一。
19.非常懂穿搭,衣品相当好。
也很会自拍。
20.夏瀚宇的原声升调歌曲不知为何非常御姐。
“果姐的歌只有没听过和听了很多遍,没有只听过一遍。”
——“果姐”粉丝。
21.爱干净。
行李箱中有很多袜子。
22.剪刀石头布环节中顽固的剪刀派选手。
23.七处纹身,两条花臂。
纹身分别在左右手臂内侧、虎口、手臂外侧、中指、无名指、小指。
24.追星,爱豆权志龙。
纹身中也有权志龙同款。
25.在听老艺术家讲话时会记笔记。
鞠躬时总是时间最长的那个人。
26.拿到玩偶总喜欢弹它们的脑袋。
27.合照比剪刀手时,一个人手插裤兜。
但其实兜里的手也在比剪刀。
28.坐下解开外套扣子,站起来的过程中会系上。
29.和别人聊天中需要指人的时候用手掌。
而不是手指。
30.原本在网易考拉送礼活动中给邓超元买了洗发水,但是因为邓超元送东西的对象不是自己,便扣留了礼物。
并说:Sorry,礼物是我的了!
31.大厂期间在李汶翰创立了名叫“大虎队”的团体后,建立了自己的“GPS”。
成员有夏瀚宇本人、邓超元、胡家豪,以及薛定谔的丁飞俊。
丁飞俊自称二当家。
胡家豪:他(丁飞俊)现在敢在这里说这句话?
邓超元:小夏是请他(丁飞俊)进来打扫的。
——但据丁飞俊最后的口供,他是在磨到决赛当天,还在说“我要当二当家!我要当二当家,给我二当家吧、给我二当家吧……”
最后胡家豪:唉好吧,你是二当家。
32.GPS的由来是《热血高校》中的团队在学校登顶后将GPS三个字母涂鸦上去,并不是导航的意思。
33.但由于最终只有GPS的老大夏瀚宇本人在UNINE中出道了,因此时常被询问“老夏的GPS还健在吗?”,被宣布“GPS被吞并了”“夏瀚宇两团并行”。
34.而本人相当顽固,总时不时喊道“GPS!”
令人担忧其安危。
35.生日会上。
李汶翰:今天他生日,就满足他一个愿望。
夏瀚宇:好的好的,谢谢。
李汶翰:今天大虎队正式加入GPS。
夏瀚宇:(笑得不能控制自己)
李汶翰:一天一天、维持一天!
夏瀚宇(知足常乐):够了够了…
36.“我从小就喜欢吃西瓜。”
在“今天是XXX的一天”造句活动中。
造句:今天又是想吃西瓜的一天。
37.比起火锅更喜欢吃烤肉。
38.喜欢吃蛋炒饭。
晚上回到UNINE宿舍会说“阿姨我要吃蛋炒饭”。
39.从此开始了被以李汶翰为首、姚明明为中流砥柱的其他八位队友的模仿生涯。
时常一个夏瀚宇开口后,队里就有九个“夏瀚宇”了。
40.尤其姚明明,声线模仿夏瀚宇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41.被李汶翰称为队内最爱撒娇的人。
嘉羿追加道“贼凶”的撒娇。
李汶翰具体模仿道:我要吃西瓜!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西瓜!
42.自称成熟男人。
但怕鬼。
进鬼屋问出“有没有人被吓晕过”。
害怕时会喊“等一下、等一下!”
43.自称成熟男人。
但恐高。
全团一起坐过山车,第一次只有夏瀚宇在下面坐着。
第二次上去了。
据某知情人士管先生透露,包括在排舞中,在高处时就会一直在喊:“快点拍!”
据某知情队长李先生提起,还喊了:“快放我下去!”
据某知情人士姚先生模仿道:“我不行了!”
和别人聊天时又被李汶翰拉了上去,爆发出了Vocal的呐喊:
“还要玩啊!”
被问及过山车时,面无表情评论其为很无聊的事情。
44.自称成熟男人。
但怕黑。
晚上睡觉喜欢开着灯。
45.自称成熟男人。
但最喜欢粉色。
46.自称成熟男人。
但喜欢看言情剧。
形容第一次见到李汶翰的印象,也是“高冷的偶像剧男主”。
47.自称成熟男人。
但在ELLEMEN新青年杂志拍封面的时候玩沙子玩得最欢。
可能也与沙子是粉色的有关。
48.自称成熟男人。
但非常喜欢坐在滑板上玩(大厂期间、MV拍摄期间都有过)。
还会滑办公室椅子(团综蹦吧)。
49.面对“自称成熟男人,但粉丝却丝毫不买账,想说?”
夏瀚宇(忍不住笑):我会慢慢变成熟的。
50.自称不爱交心。
顺位发表前对胡家豪邓超元说:我们少城时代都是男人啊!谁要是哭了……
结果胡家豪被淘汰,第一个哭的就是夏瀚宇本人。
仰头哭着:你怎么走了……
51.大厂中的室友胡文煊被淘汰,夏瀚宇在主镜头结束后也一直在哭。
胡文煊温柔地安慰他。
52.邓超元为导师艾福杰尼庆生之前,有一段佯装生气离开训练室的整蛊环节。
不知情的夏瀚宇以为他真的生气,怕他意气用事,追出去一直问情况。
在邓超元的个人part中为他弹琴伴奏。
邓超元唱着唱着就去薅他的头发。
53.《青春艺能学院》团队游戏里,因为胡春杨需要将腰后的球都抖出来,众人将他抬起合力帮忙。
在结束该环节后,争分夺秒下一环节之前,夏瀚宇把他扶了起来。
54.在管栎做东西的时候会安安静静打下手。
55.初评级中的个人歌唱环节被剪,原本以为在节目中要一轮游,但得到了当时室友李汶翰的欣赏,在第一次舞台选择队友时,李汶翰选择了夏瀚宇。
夏瀚宇一直非常感激。
“李汶翰是把我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
“李汶翰说:‘夏瀚宇,我希望你出道,你会出来。’”
“很多人面前我就不太会讲话,来之前公司天天都在反反复复和我讲,进去千万要多讲话多笑,但我就是不会。是李汶翰跟我说的,他就说,做自己就行。”
“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李汶翰。因为就是挺谢谢你,把我带到《隔壁泰山》这个舞台,有机会展现出我想展现的东西。”
李汶翰:“对夏瀚宇来说,我是星探。”
56.何昶希:“我很喜欢他的笑,可是他很少笑。但他笑一次就是对于他来说很开心,我很喜欢。”
“一日假期”中,何昶希用最后的公费心心念念着给夏瀚宇买了双袜子。
57.在生日会时,陈宥维录制了夏瀚宇的直拍。
在得知夏果这个小名时,提出想要喊夏瀚宇为果果。
因为在很多方言里都是“哥哥”的感觉。
58.很欣赏陈思键,在自己的生日会上与陈思键合唱了对方的原唱曲《昨天,无脚鸟还没有飞出东逸花园》。
在公布出道之前,陈思键以为当时的形容确定就是夏瀚宇,高兴地蹦了起来。
陈思键也专门为夏瀚宇写了歌。
——两人都祝愿彼此一生都自由自在。
59.被宣布出道时,嘉羿和姚弛抱住他,李汶翰和邓超元跑着奔向他。
邓超元抱着他晃来晃去,安慰他别哭。
胡春杨跑着钻进人群拥抱他。
赛后采访胡春杨,自己出道都没有哭,得知夏瀚宇出道时哭了。
60.在出道后的祝福中,对各位好友的微博评论中总出现:
祝早点发财、赚大钱、请我吃烤肉
被粉丝评论道:
夏瀚宇怎么又说赚钱这种事情,你自己赚一点好不好?牙哥俊杰超元都被你问个遍了!
61.“如果你还没有过生日的话祝你生日快乐。如果你过完生日的话,祝你发财。”
62.“饭要吃饱,觉要睡好。”
63.由于祝福总是很朴实,以至于粉丝感谢帮忙发澄清的人都是“祝你发财”。
64.连代言时都过于实话实说,粉丝经常担心他分不到工钱。
65.喜欢用双手对粉丝飞吻,会蹦起来让靠后的粉丝也能看到自己。
66.粉丝对自己说话时,会把耳机音量降下去。
67.大厂期间,为防止私下行动,规定训练生不能与墙外站姐交流。
夏瀚宇在站姐帮忙带粉丝的话时,会站在原地装作玩手机,乖乖听着。
68.总是喜欢撕嘴皮,后来保证了不撕。
但在何昶希的自拍中出现在角落。
被粉丝抓包。
69.粉丝:夏瀚宇你给我好好穿鞋!不许再踩了!再踩就去你家偷走你所有鞋子!
夏瀚宇:我们家有机关,劝你不要来。
70.站姐:“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吗果果?”
“好——”
71.导演组整蛊环节装作粉丝,让他挂断粉丝电话时,夏瀚宇请求着“让她说完”。
72.最近的“搬家”活动中,被迫天天发微博,开始了艰难的营业之路。
73.《隔壁泰山》中的part:
我很确信我的语言
在某一天都被了解
74.《Bomba》中的part:
世界的吵闹已经不重要
而我已经被你们找到
75.“不用想法设法地去靠近别人,而是努力地去靠近最真实的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谁向你靠近,你都会觉得是幸福的。”
76.“很高兴能成为你人生里,或者青春里一个印象深刻的人。”
77.微博置顶:
一定要把这些如果 希望 一步步地 变成现实
会发光的“快乐男大学生”姚弛喊你来LOFTER创作辣~
戳 #爱豆是我们画画的原动力# 交出你的神仙画作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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