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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西风塔
9. 玫瑰、雨雾和风穿过指针的瞬间
谷歌清醒的时间比老E早一分钟，卢根站在一侧紧皱眉头，谷歌调整了一下呼吸，沉默着接过医疗向导递过来的缓和剂喝了个干净。
“怎么样？”
“我……”
谷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撞击翻倒的声音，他和卢根对视一眼后立刻起身查看情况，‘深潜’在进行时通常会将执行哨兵与向导半隔离，这有助于意外发生时的强制终止，主要目的是为了保住向导。
此时张驰满头大汗、跌跌撞撞着从他自己的医疗舱爬起来，他神情狠戾地推开了医疗向导，咬着牙朝着陆镜渊所在的房间走去。
“老E！”卢根追过去。
老E走得很快，但并不稳，卢根隔着几步都能听到他粗重急促的喘气...
【第二章】西风塔
9. 玫瑰、雨雾和风穿过指针的瞬间
谷歌清醒的时间比老E早一分钟，卢根站在一侧紧皱眉头，谷歌调整了一下呼吸，沉默着接过医疗向导递过来的缓和剂喝了个干净。
“怎么样？”
“我……”
谷歌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撞击翻倒的声音，他和卢根对视一眼后立刻起身查看情况，‘深潜’在进行时通常会将执行哨兵与向导半隔离，这有助于意外发生时的强制终止，主要目的是为了保住向导。
此时张驰满头大汗、跌跌撞撞着从他自己的医疗舱爬起来，他神情狠戾地推开了医疗向导，咬着牙朝着陆镜渊所在的房间走去。
“老E！”卢根追过去。
老E走得很快，但并不稳，卢根隔着几步都能听到他粗重急促的喘气声。
“老E你……”
前行的人充耳不闻，急冲冲地闯进陆镜渊的隔间迅速走到医疗台前，一屋子医师被他阴郁冰冷的表情吓到了，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先……先生……”
“滚。”老E咬着牙低声警告意图上前阻止的医疗向导。
躺在那里的陆镜渊看起来很平静，仪器上所有的读数都在骤然下降。老E再一次上前几步，卢根上前时察觉到他眼底并不掩饰的杀意，心里一惊，下意识拉住他小臂，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这样？
老E的呼吸逐渐平复，杀意却进一步沸腾了，他朝着陆镜渊脖子伸手，又在即将碰到时被谷歌攥住了手腕。
“你想干什么？”谷歌问道。
“你看不出来？”老E冷笑。
“别乱来，他本来求生欲就不足……”
“他自己想死没关系，凭什么拖别人下水？”张驰此刻的语气简直冷到了极点，他微微侧头盯着谷歌，那眼神连谷歌都觉得泛冷。
“我说的不是陆镜渊。”谷歌松开他的手，尝试使用精神力安抚濒临失控的向导，精神触须刚刚探出就被老E用眼神警告了，于是他轻叹一声，说道：“陆镜渊的结局已经注定了，但现在老陆他……”
老E强迫自己闭眼平息奔腾的怒火。
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忍不住，从医疗舱惊醒睁眼的瞬间心里只有恨意，一半恨陆之遥，另一半恨他自己，这种失控的情绪烧红了他整个思绪，忍不住想透过陆镜渊宣泄。
老E轻声嘲笑自己。
确实是弱啊，作为向导，弱小不足以控制情绪，在精神世界无力保护哨兵，而作为张驰，作为他自己，关键时刻却像在迁怒宣泄。
几秒后他睁眼，神态平静不少，“我不会弄死他，但我得去把陆之遥带出来。”
“你要怎么带他回来？”谷歌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直接侵入陆镜渊的精神图景。”
“好，假设你直接精神入侵成功，你们怎么回来？你的精神力已经损耗至临界值，你想死也没关系，但你带不回陆之遥。”
“D2向导素。”
谷歌愣了一下，然后难得情绪失控得吼道：“你疯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你要再拦我可能会疯得更彻底一点。”
“威胁我？”谷歌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我又很多办法阻止你。”
“你当然有。”老E嗤笑一声，以看尸体的眼神看了眼陆镜渊，然后利落转身朝陆之遥的隔间走去，“但光脚的可不怕穿鞋地，再说了，这也是个好机会不是么，首席？？当作在我身上做一次D2向导素的实验，这种机会并不是每天都有。”
谷歌轻声叹气道：“你真的是疯了。”
片刻后他又狠狠朝着门口喊：“我们现在哪去搞D2给你？！”
“这个么，我可能有。”
谷歌绝没有预料到这个回答，从一开始他就期待张驰给他带来预期之外地惊喜，可现在地张驰是一匹脱缰地野马，不可控的意外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于是他立刻冲出去，带着怒气质问道：“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老E看着医疗台上的陆之遥，眼神很轻，像没入深海的光，那些灼人的负面情绪渐渐退至内心的深海，那里的狂澜令他人难以察觉。
“卢根……”老E叫来卢根，凑过去跟他耳语了几句话，卢根听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老E请求的眼神下依言向外走去。
他离开后老E再次静默，视线顺着输液管中的稳定剂流进陆之遥的身体，此时陆之遥微睁的双眼散着焦，像个不稳定的星球。
片刻后卢根从外间进来，他从老E的外套里找到了那个银色的圆柱体真空瓶。
“谢了。”老E接过来的时候盯着它微微眯了下眼睛，“我猜这个东西应该就是D2向导素。”
“哦？那你从哪儿弄来的？”
老E竟然还笑了下，“这是另一件事了，谷歌，我们赌一把怎么样？如果证实我这个确实是D2，你就要协助我，成功后我会告诉你和它有关的所有信息。”
谷歌在危险地打量着这位年轻放肆的向导。
最终，西风塔的医疗向导在星环塔首席向导的默认下拿去做检测。
“这可不是能拿来做交易的事，作为首席，我没有理由答应你。”
“没错，以一位首席向导的身份来说，这么做很有风险。”老E晃动着瓶身，语速越来越慢，“但是谷歌，仔细想想，如果陆镜渊和祝容你救不回来，恐怕他们这边D2的相关线索已经断了，要是这次赌赢了，星环塔不仅可以保住另一位资深哨兵，还能得到新的线索；就算我失败了，你也只是在这么糟糕的状况下折损一个未注册的新向导，而已。”
“老E……”卢根开口，却被老E以手势制止，他专注地等待着谷歌的回答。
良久以后，谷歌问：“那你想怎么做？他们的精神图景在消解，现在所有的正常路径都没法进入。”
老E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思考真正的难点，谷歌说得没错，他要打开一个正确的路径，同时还必须是最快速的路径，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顶尖的向导会怎么做？精英向导会用什么方式？塔教出来的向导，会构建怎样有迹可循的体系？
【最好的暗示一定伴随着联想，图形和符号是最有力的工具。】
人的脑海，真是复杂而奇妙。
陆之遥的声音突然闯进思绪，模糊的记忆影像里，哨兵意味深长地念出一句展示标语， 而自己当时那样心不在焉，又为什么能突然在此刻记起？
伴随那句话席卷而来的是纷繁复杂记忆信息，喧嚣嘈杂，如同坏掉的录音机不断切换频道。
记忆区间、前置暗示、彭罗斯三角、永久绑定、精神封闭、米诺斯陷阱……
‘记忆某种程度上是另一种奥德修斯空间……’
‘1924年匈牙利数学家波利亚证明了平面对称群共有17种，然而Escher独自一人在没有相关数学知识的背景下，同样发现了全部17种。后来，他使用彭罗斯那个著名的阶梯发展了很多让人惊异的成果……’
一束蓝光在尘嚣中掠过，划破混乱后记忆迅速跃迁，回到他第一次遇到祝容的场景，那时候她建造的精神空间……里面的装饰纹样就有彭罗斯三角！
陆之遥说过他们最后所处的场景不再是哨兵的记忆区间，已经转变为米诺斯陷阱的入口。
所有思绪在几秒内凝固成型。
老E再次开口道：“还是要通过陆镜渊的记忆线找到米诺斯之门，陆镜渊被困的游隼应该也在那里。”
“为什么呢，再次搜寻记忆将浪费更多时间。”
“因为祝容选择他们之间的记忆来制造暗示与米诺斯之门，米诺斯有很多出入口，我们要找到 刚才‘门’的具体位置。”
老E很确信，他也必须心怀确信行事。
“这样需要高强度的精神力，是D2使祝容精神力短时提升到高级别，然后她不仅造了个米诺斯，还完成了记忆空间与米诺斯陷阱的过渡融合？”
“大概吧。”老E因急切而敷衍，“探究这个对我没什么意义。”
“这意味着你要去往的地方比我们一开始以为的更凶险。”
恰好此时医疗向导已经检测确认，那瓶确实是D2向导素，而且纯度很高。
谷歌开口，“你真的要这样做？”
老E弯了下嘴角，无意多说。
“好吧，那现在，我们怎样找到这扇具体的 ‘门’？”
“彭罗斯三角。”老E跟着医师走向原来的医疗间，语速又变快了，“祝容利用永久链接使他们的图景相通，陆镜渊记忆里那个不可能三角体应该就是‘门’，所以……我需要优先抓取陆镜渊T-30926、N34343、E43223坐标点的记忆景象。”
这次谷歌看着他的眼神露出了直白的赞赏，“好，我依旧会和你达成一个同步链接，但是同属性链接在这种情况下很脆弱，能不能帮上忙我不敢保证。”
“谢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尽力。”
“米诺斯陷阱易进难出，要是你这次真的运气好成功了，请一定加入星环塔。保重。”
等谷歌离开后，老E转头对一旁表情凝重的卢根笑了下。
卢根则是按住老E的肩膀叹气，“我是真的不该带你来。你他妈要给我好好的回来！”
老E拍了拍他的手臂，他的手很冷，掌心甚至有一层薄汗，“那对不起了，我好像不是那么有把握能回来。”
“你他妈……”
“不过我是一定要去的。”老E沉沉地看了卢根一眼，“况且我运气一向还成，看命吧。”
能不能回来我不知道，只是此刻从未如此清晰地确信：我一定要去！
陆之遥和陆镜渊面对面站在浮空的楼梯上，原本方正整齐的回旋楼梯分解成很多段漂浮在空中，陆镜渊在独立的台阶上来回走动，漫无目的，好似只为消耗掉最后一点生命。
四周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一面面巨大的镜子，陆之遥发现在远处时这些镜子映出的镜像模糊不清。
他想再靠近一点，这想法才刚刚萌生，脚下那一截悬浮台阶就移动至一面镜墙前，此时才发现镜子里显示的竟是陆镜渊和祝容的回忆画面。
“被困在这里你是真的无所谓吗？”
陆之遥回头，看见这位哨兵双臂向后撑着上身，懒散地坐在台阶上。
“不然呢？我应该哭天喊地？”
“你很可能回不去，回不去又死不了。”
“是啊，我知道。”
“……”陆镜渊收起笑闹的表情打量他，“陆之遥，我从第一次见你开始就不怎么喜欢你。”
“嗯，这点你也表现的够明显了。”陆之遥点头。
“你知道我讨厌你干嘛还来这一趟呢？你又不是医疗向导，这事本来就不在你职责之内，要是一开始不管我你现在还在外面安安稳稳地活着呢。”陆镜渊抬头轻笑。
“首先，一旦接受了任务，这就是我的职责了，入编哨兵的第一课就讲过，你忘了？其次，我想试着帮你多半是为了你的坦荡。”陆之遥在镜面之间游走，语气平淡自然，“讨厌我又惹人讨厌的人很多，而你是最坦荡的一个。”
陆镜渊一时无语，他和这位长官对着干很多次，最开始他还能激怒陆之遥，得到一次次争斗的机会，到后来，他无法再挑动他的情绪，陆之遥逐渐变成现在这样无所谓。
“噢~~那事情发展道现在这样？后悔了吗？”
陆之遥终于停下来，认真地回视这个哨兵，“我踏入这里时就知道自己走得太深，很难回去了。虽然你故意激怒老E的行为很幼稚，但那也是我想要的结果，为此……”
陆之遥没说完，只是沉默下来再次转身看着镜中画面，这些记忆都很甜蜜动人，越是甜蜜也越是遗憾。
“所以，只要他安全，其他的你都无所谓？”
“……”
“我说对了？”陆镜渊扯着嘴角笑的样子像一只野狗，不招人喜欢，也讨厌不起来，“那我现在是真的好奇，你有珠玉在前，他这么一个新手向导有什么本事让你这样重视？”
“这关你什么事？”
“人一生中往往有两次死亡——不再爱，以及不再被爱。”陆镜渊站起来，悬浮台阶也飘了过去。
他站到陆之遥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巨大镜面中的过往，苦涩从心里泛滥开，不自觉地收敛了所有戾气，认真专注地询问，“你呢陆长官？遇见这小子后是否还像之前那样半死不活，还是说表面平静，内心也像我此刻这样生不如死？”
陆之遥再次回望这个略带挑衅的哨兵，陆镜渊的主体意识在不断衰弱，此刻的零星意识看上去比他在真实世界里还要完整，也许此刻的他才真正真实。
“这句话你从哪听来的？”
“重要吗？”
“不重要，但有意思，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留心伏尔泰的话。”
“哦～我们陆老师总是懂很多，可我并没记住这是谁的名言。”
“我猜也是，所以你能记住这句话，全因为这是祝容对你说的吧？”
陆镜渊朝他挑眉。
镜子里的记忆画面在陆之遥身前闪回，这场面有着一丝诡异，“你干什么都傲慢浮躁，唯有对待自己的向导非常认真。你很爱她，也不介意她评级比你低，却还是对你们的绑定有所疑虑，为什么呢？”
陆镜渊嗤笑了一声，“你没法理解的，你之前辉煌的人生里从未受困于匹配率。我是不在意，可她在意，她被那个数字误导了。我们之间一直被等级差和匹配率干扰。”
“这只是你的想法，我觉得她其实比你清醒，你一直想完成巡航挑战，想在猛禽系著称的塔区获取荣耀，她只是害怕在这个梦想上拖累你，并且最终也被这害怕压垮。”
“你少胡扯了！你这种攀附向导的人…又懂什么。”
“我没有攀附过任何人。”陆之遥冷声回答道，“你的不在意看起来很潇洒，可你真的以为匹配率只是一种对‘门当户对’的量化？不，匹配率远远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东西，你们都拥有鸟类精神体，比翼双飞听上去是很美，可惜她是再现型精神体向导，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巡回任务。”
“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劲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随着陆镜渊的愤怒，此时镜面中心出现了一圈圈波纹，记忆画面被波纹扭曲，同时，一直勉强维持稳定的回忆空间也终究无力支撑，狂风穿过墙体，变换的光和雨都猛烈起来，不断敲击着玻璃穹顶。
游隼的鸣叫凭空出现，在空气中漾出层层回声。
陆之遥向下看去，原本地面的彭罗斯三角图形正脱离地面，它逐渐上升形成立体的形态，在现实世界里这个三角体却不可能这样出现，它悬浮至他们面前，巨大的体量带来了压迫感。中心的围合区域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壁垒，那里呈现并阻隔着另一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是？
陆之遥不觉皱眉，他想了想，扫了眼哨兵残破的主体意识，突然明白了，那是祝容米诺斯化的精神图景的‘门’。
游隼的声音不断从中传来，还没等陆之遥进一步思考，玻璃穹顶传来一声碎裂的声响，一抹亮蓝色带着千万细碎的光一起笔直地撞向三角中心。
陆之遥退后一步，那团蓝色的光晕如同坠落的陨石，有什么东西被包裹在中间，他仔细辨识，即刻印证了潜藏在心中的不好预感。
老E？！！为什么他会在那里？！为什么他会？
顷刻间，那团光晕冲进三角区域的中心，紧接着强烈的震感波及整个空间，巨大的冲击力甚至震碎了所有记忆的镜像墙。
有那么一段时间，整个世界都是破碎的记忆画面和万千重叠的话语，描述的都是祝容和陆镜渊所有的过往，记忆让时光凝结成无形的重量，平时难以察觉，当它全部投向你时就会变成一场海啸。
陆之遥也在这场海啸中眩晕。
随后一切归为平静，虚无的平静。
陆之遥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他真的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害怕惊惶了，哪怕意识到自己要留在无边的精神世界永恒流亡时他都没有太多感觉，可是当他看见老E坠入那个迷宫图景的入口时，久违的恐惧却攥紧他整个灵魂。
冷得像坠入北冰洋最深层。
人的两次死亡，不再爱或者不再被爱，他都经历过，也早已平静接受，多年来能让他再次体会游走于生死之间痛苦的唯有此刻。
他在经历‘失去’，又一次。
这个年轻向导太疲惫了。
老E朦胧昏沉的意识映射在一双瞳孔里，人类向导主体意识的形态逐渐清晰，柔和的光照亮着周边的黑暗。
他太疲惫了，所以这次计算失误。
苏醒的意识没有抵达任何原定的精神坐标点，他彻底苏醒后发现黑暗中只有自己，然后便对上另一双双瞳中的自己，那是一双兽瞳，来自浑身发出幽蓝色光线的——蓝胸佛法僧。
老E眨眨眼，他们在虚空中对视。
“是你？你为什么？”
蓝色的精神体飞来，他不自觉伸手，鸟儿落下之时感觉不到重量，它不像第一次在梦境里见到的那样，那时它的羽毛十分鲜亮美丽，此刻它的身形很朦胧，模糊的轮廓和奇异的蓝光，唯一清晰的是它的眼瞳和尖喙。
“看来我失败了。”老E忍不住自嘲，“可你，祝容的精神体为什么……也被困在这里？”
鸟类的喙啄了啄他的手臂，他依旧毫无感觉。
远处依稀传来声声鸟鸣，佛法僧突然抬起脑袋，也发出鸣叫并开始四处寻找，老E观察着它，察觉它不仅身形模糊，叫声还很微弱，在缓慢的飞行种，它突然消失，又在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出现。
再现型精神体呈现量子态他知道，但……
‘之前它闪现时可没这么迟缓。’
老E看着漆黑的地面散落着的蓝光羽毛思考。周围依然是浓厚的黑暗，精神体闪着微光的羽毛不停散落，这些羽毛触碰到他时会碎裂成微小的光尘……
它也正在消失。
远处的鸟鸣清晰了一点，老E跟着佛法僧向前走，原本美丽活跃的精神体成为了一捧冥火，随时可能凋零。
走了一会，前方突然出现一些柔和的白光，脚下开始逐渐出现了黑暗之外的事务，比如一些落叶、石块，再走了一会，一条小路缓慢铺开，身前黑影偶尔汇聚成树枝的样子扫在脸上。
光越来越强，色彩随之而来，他停下步伐时看见的是一片清澈平静的湖泊。
“嗯？”老E困惑不解，他感觉不到任何意识的连接回应，佛法僧盘旋飞行在湖面，羽毛落入湖水升腾起点点萤火，风借树影显现着流动的形态……
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只听见另一处鸟的鸣叫透过水面传来。
很熟悉的声音，他想着。
低头向下看，湖水漫过他的脚踝，青灰色的鱼迅捷地游弋，他往前一步，这些鱼便急速地滑向湖心。
他的视线跟随它们前行，水中景物却开始变化，水下的泥土、卵石和水草都不见了，湖面平静如镜，他眼里所见的是另一幅奇异画面。
是俯视的角度，他从高大的天顶俯视着一座建筑的内部空间，他看见了精妙的立柱和悬浮分离的楼梯……
“这是……？”
老E的眼睛睁大，当他看着地面上一个三角图形时，画面突然快速下落，这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失重感，视野飞速降至地面，从画面里三角中心越过，紧接着的仍是另一个俯瞰视角……
几个巨大的圆盘绕着圆心以不同速度转动着，一只游隼突然从盘面飞出，它焦虑地盘桓几圈，鸣叫声逐渐清晰。
蓝胸佛法僧回应着这声声鸣叫，游隼鸟猛然看过来，张开翅膀朝他飞来，它越来越近，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几乎把他吸进去，直到它开始变浅，纹路清晰，清澈透亮，然后再近一点，更近一点，他像坠入一个星球、一个星系，坠入未知的黑洞。
‘找到我’
视线伴随着未知的声音穿透他的意识。
原来如此！此刻他想明白了一切！
陆镜渊的游隼呼唤的从来不是他，他之所以能对陆镜渊失踪的精神体产生回应全然因为祝容的精神体——那只蓝胸佛法僧！
“你一直……栖息在我的梦境里吗？”老E困惑却也确信。
在光圈列车上，在四区的图书馆之后，祝容的佛法僧不知何时潜入他无边的精神世界，他看着佛法僧灵动的双目，不知为何笑了，“永久绑定后精神体之间……”
永久绑定是一种多么强韧的牵绊，连他都能间接感应到游隼的呼唤。
“所以现在……”
佛法僧突然朝他飞来，再次消融于他的胸膛，他人的精神体融入自己的主体意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那感觉像是接纳了一团闪电，感觉比梦境入侵更糟糕，异体的意识融合近似一场争夺。
老E在疼痛中逐渐丧失意识的主导权，他朝下倒去，撞碎了湖面平静的影像，带着飞散的羽毛成为蓝色的流星朝着游隼所在之处坠落。
陆之遥站在三角体边缘，焦灼地拍击那扇无形之门。
“算了吧，哨兵怎么可能破得了向导的陷阱……”
“你有办法吗？”
“我？你在开玩笑？”陆镜渊的主体意识也岌岌可危，不用多久就会变成意识尘埃，但他也感到了一息尚存，这源自他的游隼……
“米诺斯在你这个点位的记忆空间融合，这里已经是你们的共享图景了，理论上你可以……”
“理论上？长官你是不是急到失智了？”陆镜渊扫了眼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陆之遥，不无嘲讽的哼笑一声。
然后他走近几步，敲打着自己向导制造的米诺斯之门，“我要是有办法，会在这眼睁睁的看着她搞出这种玩意把自己困在里面？！”
陆之遥咬牙，他的意识形态微微闪动，情绪过激使一切失控，他双手撑在那扇无形之门上，看门里的景色不停变换，而陆镜渊的意识形态也已经开始细微的分解，唯有游隼的鸣叫依旧在此清晰回荡。
‘OUT OF CONTROL!’
‘OUT OF CONTROL!’
‘OUT OF CONTROL!’
控制器面板上不断闪现出红色警告，西风塔的医疗向导们满头大汗，他们停下动作，对着界面不断跳出的警告逐渐丧失希望与冷静。
一切预示着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卢根走到谷歌身侧询问，红光在他虹膜间跳跃。
“没有办法。”谷歌冷静地回答，“如果是在星环塔，我和谢栖山联手可以再试一试，但很可惜，我不是专业医疗向导……”
“你也可以试试！”卢根少见的急切，“你是首席向导。”
谷歌没接话，他静静地看着陆之遥和张驰两人的界面。
首席，是的，他是星环塔的首席，这表示有些旁人会逃避的决断得由他来做，后果也要由他负责。
“我只能尝试帮助其中一个。”谷歌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外走。
“谷歌！”卢根白了脸，喊出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谷歌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一刻迟疑都没有，“就算成功醒来，他也会非常非常痛苦的。”
这个记忆空间已经很破碎了。
靠近彭罗斯三角的区域开始扭曲，细碎的声音低频作响，这里甚至混入了一点点陆之遥记忆里的声音，当祝容的意识完全消失时，这道拦住他的屏障也会消失，但那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陆之遥撑着那道无形的屏障，缓缓低下头，额头靠上去的时候感觉很冰，视线里布满现实世界不存在的瑰丽画面，外面的人难以看见这狂妄的瑰丽，因为幻想和梦境的力量全被理智所扼制。
“你竟然还有这种绝望的神情？”
或许是时之将至，或许是目睹陆之遥的动荡，陆镜渊的情绪终于沉积下来。
“我不能有？”陆之遥声音很轻，“你们好像总对我要求特别高，我不能错，不能愤怒，不能失望，也不能太开心……”
“……我突然觉得她和你更像一类人，我不明白，你说她比我清醒，是为什么？”
陆之遥转过头，另一位哨兵的意识形态逸散很严重了，那些从肢体上散出的尘埃像盐溶于水，普通人结束于肉体的形毁，哨兵向导的图景崩塌是以意识的湮灭消亡于世。
“她是一个特例，我猜……星环塔可能误判了她的能力级别。”
陆镜渊愣住了，他有些茫然的看着陆之遥。
“尽管精神力差了点，但米诺斯证明她应该属于非常规战斗型向导。”陆之遥甚至不想继续解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遗恨，“星环塔是向导核心塔，即使这样，我们能构建米诺斯陷阱的向导都极其有限。在我的记忆里，同一代人能做到的女性向导只有谢栖山，但她是分离型精神体。”
“……”陆镜渊咬咬牙，“可这和我的问题没有关系。”
“你说她被匹配率这个虚伪数字迷惑了，可是她看清楚了，被迷惑的是你。”
“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莫赫悬崖的记忆点时我也以为她还在介意，可是刚才我看着记忆镜面，我觉得她已经明白了……”
“她到底明白了什么！”陆镜渊大吼。
“她看清楚了自己，所有明白你们天性就不合适！”陆之遥也跟着大吼，“她不能给你清理情绪泥潭，不能跟你一起完成巡航，因为她天生就不是常规向导！这和等级差没有关系！就算她是个A级向导也做不到！”
陆镜渊彻底愣住了。
特例很容易被埋没在常规法则里，一个人在逆流中认清自己很困难，祝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从自卑中走出来，还来不及为自己的独特高兴，就痛苦地认清那个低匹配率有多难以逾越。
她带你看了那么多次图书馆，带你去了那么多地方，曾经很多次想隐晦的告诉你，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擅长什么样的事，她和你的世界并不契合。
她很多次想告诉你，可少女有时也被爱迷惑，会盲目的不舍和付出。
只要你的眼睛她就不舍得直接说出这件事。
既然是你的梦想，那就勉强一次试试……
“我没有……”他喃喃自语，离散加剧了，“我没有觉得…她非要和我一起完成巡航任务不可啊，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停下来，我也已经放弃了，我可以陪着她，可以成全她的成就，就算我不懂…”
“巡航挑战只是很多表面问题中的一个。”
他们之间真正的问题源于天性的冲突，陆镜渊简单、直接、很有冲撞感，他的精神体会在狂风骤雨里飞翔绝不回头，而祝容敏感、坚韧、富有奇幻色彩，她的精神体更喜欢奇幻森林，而不是万米深蓝。
陆镜渊和陆之遥都在沉默，他们都在等一个结语，区别在于这番话由谁来说，陆之遥看哨兵消散了一半的形态，从飞扬的尘沙中听清了重重叠叠的痛哭，他心知有些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他们都已经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们……应该早点切断链接，长痛不如短痛。”
陆镜渊笑了两声，然后说到：“感谢你的直白，但我不会的，我绝不会放手。”
“何必呢。”
“也许你的小向导更能体会这种情感，说到这个，我突然有个想法……”
“什么？”
那扇无形之门突然从内传来了巨大的撞击感，陆之遥下意识退了一步，随后他听见游隼之间尖锐的鸣叫。
“把我的精神体困在米诺斯确实可以减缓它的崩塌。”陆镜渊直视着游隼从‘门’的另一侧撞击，飞落了无数羽毛。
“可是不管你说她怎么特别，她还是个天真的笨蛋，把它留下又能怎么样？星环塔放弃我们了，主体意识消散后再依靠精神体修补重塑，那样的我都不再是我了。”
游隼一次次狠绝地撞向阻隔的门，陆之遥看到那上面逐渐产生的裂纹，在最后的几次撞击后，无形之门碎裂了，米诺斯内的幻象迅速流泻，具象为流体形态的精神力触及陆镜渊满是尘埃的记忆空间便开始生产其他形态。
扎根在地面的根系，向上生长的枝干，参天的巨树遮蔽了原本破碎的玻璃穹顶，地面长满了玫瑰和麦穗，没有完全崩塌的梁柱上爬满了藤曼，与此同时，海水向上汇集，云雾缓缓下坠，陆之遥抬头，看见星辰和晴空轮回，昼夜更迭。
彭罗斯三角体变换成了质感，古朴得缺乏存在感，冲撞出来的游隼在空中飞行一段时间后散落成无数羽叶，陆镜渊的意识形态已经消散三分之二，随着米诺斯的外扩，流散速度稍有延缓。
“等什么？进去呗。”陆镜渊凝视着落入掌中的一片羽毛，他轻轻握拳，羽毛慢慢化为了风沙。
“你呢？不去……见见她？”
“我这样子，还是别走到她面前去了吧。”
‘门’里蔓延出他从没见过的美丽景色，他很少去欣赏这一类的景色，并认为一切幻象始终缺乏力度。
眼前的幻象为他的向导所造，温柔、细致，也势不可挡，它让冰冷严谨的记忆秩序变成了奇幻世界，陆镜渊忽然觉得，以此为生命的终结之处再好不过。
“你到了最后反而怂了。”陆之遥皱眉。
陆镜渊却笑了下，看了看满地的玫瑰，说道“我劝你呢，像对待别人那样对他坦诚点，你应该告诉他。”
他留下这句话便没再关注陆之遥，残破的意识体没入繁茂的玫瑰花丛，当陆之遥通过米诺斯之门后，这里只剩下满园的玫瑰、飘游天际的海与地面渐浓的雾气。
或许还有一句无人倾听的低语。
【在困倦时，在旅途中，每一朵玫瑰都是她的名字。】
老E在真实世界还未曾见过海洋，此刻他走在这悬崖岸线之上，视线投向海天一色，他嘴角微扬，深感可惜，这毕竟不是现实世界，哪怕它的风速都做得一摸一样。
他缓步走向前方身影。
祝容转过头来，露出惊喜的神色，“竟然是你。”
“是我，真没想到陆镜渊竟然是你的哨兵。”
“你一直对我得哨兵过于好奇了。”
“抱歉。”老E轻笑了声，他抬手做了个示弱的手势，“我没有别的意图。”
“这说不通，没有别的意图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祝容偏头，仔细扫了眼这个入侵的向导，略带严肃的说：“你的精神力衰竭很严重，但是……”
“嗯，我用了D2向导素，和你一样。”
祝容沉默了一小会，“之前在四区撞见你，你手上那个果然也是D2向导素，所以星环塔让你来……”
“他们没有让我来。”老E否定道,“是我自己要来。”
“为了追查违禁的向导素线索？还是？”
“只是为了带一个困在你陷阱边缘的哨兵回家。”
“哨兵？可你……你没有结合呀？”
老E弯了下嘴角，没有回答，他听着海浪稳定地频率，感到舒适与困意。
“陆镜渊也会这样。” 祝容过了会才回答，目光也投向远方。
“嗯？”
“对有些徒劳无益的事死磕到底。”
“嗯。有些事我会这样。”老E承认。
“那个哨兵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来白费力气？”
老E忽略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不像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的人。”
“……那时候我很慌乱，精神力不足，精神体无端消失，向哨永久绑定让我第一时间知道他出事，我等不了，我……不敢想。”
“可图景崩塌，你困住精神体有什么用？”
“人的大脑有时会欺骗身体，而我想要欺瞒意识，混淆精神场构建法则，精神体不存活，不死亡，崩塌进程也许多少会停滞。”
“你……”
“我问你，那位哨兵为什么会困在那里？”
“他……我们为了救援陆镜渊执行了‘深潜’，走得太深了……”
“你要带他回去，所以说……你们不准备救他了？”祝容的目光锁定了老E，她的气势也变得紧迫逼人。
老E无法回答，祝容在这沉默中闭上了眼睛。
此时地面忽然震颤，海面也在动荡，一个半环从海里升起，另一个半环自空中显像，两个半环最终在地平线交会为光圈。
祝容走向巨大的光环，老E不自觉后退，他还从未直面过这样神性的场景，无论是在检测中经历的厮杀，或在星环塔有限的阅读资料中，都没有人创造这样画面给他看。
“祝容，陆镜渊的主体意识也在米诺斯入口那里！你难道要放任他的主体意识溃散吗？！”老E劝她，“这样的挽救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打开那扇门。”
D2激发的精神力已经开始消退，峰值过后马上将急速下降，她没有足够的力量再保护陆镜渊的主体意识。在自己消失之前她必须完成米诺斯最后的构建。
老E急躁地咬牙，他张望了一圈，这里以莫赫悬崖为蓝本，空旷得无从寻找，他不可能找到并打破那扇门的，于是他忍不住朝祝容大喊：“星环塔已经放弃他了！你也要放弃他吗！”
祝容浑身一震。
“这种做法这么冒险，你不可能没预计到，就算他是A级，星环塔也不可能冒险来米诺斯搜寻一个残破的精神体！比较再拼凑出来的替代品根本不能再达到同等级别！”
这话说完老E就后悔了，他不该说的，可他太心急了。
祝容声音颤抖着，“……是啊，我知道，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一样？明白希望太渺茫，也不顾一切来救他？”
“是！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会为陆镜渊不顾一切的只有你！要是你都放弃他的主体意识，要是你都放弃……他就真正的消失了。”
良久的沉默后，风势稍缓，祝容看他的眼神柔和下来，令人想到暖暖的麦田。
“可惜啊，如果早点认识你，我会很乐意教你怎么做米诺斯迷宫的，这样也许你有机会带那个人离开。”。
最后她依然拒绝了
此刻，那个巨大光环边缘又生成了一个内接圆，大光环之外伴随火焰出现字母，圆心也牵扯出数道光线，片刻后冷凝成细长的指针…
这现实又荒诞的场面，超现实一般的体验，凝固在虚假的时间里，老E几近绝望，他一直拒绝进入塔区，向导的世界，他真的了解得太少了。
紧接着，光环中间生成了盘面，罗马文、黄道十二宫、很多流线以及他无从辨认的文字，借由时间的表象秩序来强化力量，这让老E回忆起他首次俯瞰星环塔区时的感觉。
向导能为自己哨兵做到什么程度呢？
祝容曾说，向导天性的占有欲和杀意都易走极端，感性极端或理性极端，眼下这个巨大得遮天蔽日的表盘意味着什么呢？是对自己的杀意，还是占有欲的另一面？
向导们因具备探查内心世界的能力，对爱的理解更显苍凉。
对不起，老E闭上眼。
瞬间涌出的精神力团聚在老E手中，活跃耀眼如一个小型太阳，他再睁眼时已经没有任何犹豫，严格控制用量之下，D2为他带来的精神力峰值不如祝容那么高，但也可以尝试。
“你要在我的米诺斯里和我打吗？”
“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找女孩子打架，但我会耗尽我最后一丝精神力救他，陆镜渊拦不住我，你和你的精神体也拦不住。”
“我的精神体？它……”
话音刚落，蓝胸佛法僧立刻从老E胸腔中飞出，散落着无数无法触及的羽毛，它盘旋飞绕在巨大表盘的上方。
祝容也诧异地看着它，海潮中回荡起游隼的鸣叫，海面之下是游隼在飞翔，两只飞禽飞翔的速度和轨道都很一致，是彼此的影子，也是彼此的信标。
“我不信你真的不想见他？为什么？因为歉疚所以不敢吗？那可太傻了，你努力了这么久，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看他消失在你创造的迷宫边缘？”
游隼在海洋的阴影里飞翔游荡，徒劳的尝试飞跃迷宫边界，原本它应该在狂暴西风带展翼，九死一生的完成一次巡航，无序的精神迷宫却像无风带，无法着落，永恒的飞行是一场流放，米诺斯的迷宫不是死路，它是条不归路。
祝容紧闭双眼依旧不肯回应。
老E没再犹豫，聚集许久的精神力团朝海面发起袭击，却没有一次抵达了海面，在这个空间，在这种陷阱里力量强度没有作用。
不知尝试了多久，老E最终不得不停下攻击，颓然地坐在地上。
当祝容再次睁眼时表盘已经构筑完成，她却消除了海面的桎梏，游隼立刻飞上天空，和蓝胸佛法僧并肩绕着圆盘飞行了一周。
然而在相伴飞行结束后，游隼却毫不犹豫地向上疾飞，它席卷海水与沙尘，飞入云层之时连暴雨和雷电都聚集在它周边，鸣叫也具有雷鸣之感。
蓝胸佛法僧没有跟上去，它停驻片刻，飞向了巨大表盘的圆心，与盘面接触的瞬间便化入其中，蓝色晕染开来，让原本淡漠桀骜的纯白色都变得顺从。
随后时落日的橙黄、永夜的黑篮，晨曦带着浅青的灰，太阳和月球在盘面成型，很亮却不晃眼，像真正的星系那样，它们向着圆心绕行，
这巨大的表盘，每条线都成为光和时间的回归…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这样的人只有活在暗示里才有价值，还有很多事也没有办法解释……”她看向游隼消失的天际，眼神黯淡下来，“它既然这样选择，那我也只能这样。”
表盘继续精密的构建，其他景物开始消减扭曲，所谓幻觉是昂贵的消遣，摧毁幻觉必定更加昂贵。
祝容一直看着游隼的方向，它并未带回她想见的人。
“完成米诺斯应该也是你最后的愿望。”
陆之遥的声音自老E身后响起，空旷暗哑，回声都透出点虚弱，老E惊诧转身，不明白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只是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那里。
“游隼冲破了米诺斯之门，但陆镜渊……他已经……来不了了。”陆之遥遗憾地说道。
女向导眼里的期待和神情很快冷却麻木，一开始她就是守着破败的妄想，才有勇气拼尽全力，失败无非预料之中。
“你就是他想要带回去的哨兵吧。”
“我叫陆之遥，很遗憾没有早点救回你们。”
“您也姓陆…”女孩子好像意识到什么，了然的笑了声，“原来是这样。”
“嗯？”陆之遥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此刻她的意识形态也开始解离，散落的粉尘熠熠生辉，被巨大的钟面吸收，萦绕着日月之间，“是我太自以为是，妄图相信匹配率是可以跨越的障碍。”
老E似乎想要辩驳，却被她打断，她郑重地凝视几面之缘地朋友，说道：“最后我想提醒你，小心自己的梦境。”
“什么意思？”陆之遥皱眉追问。
“我曾不受控地在他梦境中栖居了一段时间，它不会这样，除非梦境里有些别的东西在召唤它。”
“那是什么？”
祝容的形体消散得比陆镜渊快太多了，连声音都有了破碎之感，“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更多了。”
终于，巨大的天文钟构建完成，指针开始转动，这一刻开始她的命运无法转圜，擅长制造迷宫的向导，身体永远沉睡，意识画地为牢，在永恒的时钟里流亡。
或许，为自己修建一座迷宫作为墓碑，是一位向导能得到的最恢弘的结局。
“我和陆镜渊一直不断地做出错误选择，在可以回头的时候依然因为盲目的爱而舍不得放手，我们早就应该切断链接…向导，拥有的是外扩的力量，我却让他的世界越变越小，这代价太大了…”
她所最后的眼泪落下来，化为粉尘，最后的话也落下来。
“你千万不要像我这样呀…”
谢栖山今天第二次垂下手，眼角余光可以瞟到代表波动停止的数据。
祝容残留微不可见得呼吸，意识和精神的永恒消散，躯体的衰败会及其缓慢，目睹那些变化，难过留给旁观的人。
她看了眼古千山，疲惫的摇头，人们总是被表象欺骗，看起来温柔恬静的人其实很决绝，看上去骄傲冷漠的人最放不下。
“她真的…我们再没有别的办法吗？你不是说她这是在争取时间吗？”
谢栖山看着少女眼里的期望，她几乎没有思考便接着说，“但她是在为哨兵争取时间，不管如何，她再也回不来了。”
古千山浑身都在发抖，声音都充满痛苦，“我明明告诫过她，他们的匹配率根本不够，这样的永久绑定只会带来厄运。”
谢栖山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布拉格天文钟。”陆之遥看着这个开始运行的陷阱核心。
“什么？”
“没想到这么凑巧。”陆之遥皱眉低语。
“怎么回事？”
“我好像之前告诉过你，你又没认真听，简单来说，她的米诺斯陷阱是以布拉格天文钟为蓝本设计的谜题。”
“不，我是问‘凑巧’是怎么回事？”
“‘凑巧’就是你明明已经出去了，却莫名其妙的又出现在米诺斯里。”陆之遥严肃的盯着他，眼里满是不悦的情绪。
老E不敢置信，“你现在跟我纠结这个？！！”
“你不这么莽就没这么多事。”
“我靠，咱俩现在快挂了还要浪费时间在吵架上吗？！”老E有时候也会想宰了这个固执地家伙，他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陆之遥，我回来是为了带你回去，这不由你同不同意，时间重来多少次你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所以现在别扯这些，我多少还能感知到一点谷歌地链接，现在想办法！出去之后咱俩再算账，不满的可不只是你！”
陆之遥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他筋疲力尽的眉眼和苍白的神色，这些都在撼动他，自从这个人出现就一直再撼动他。
“图景崩塌是自我秩序失衡到消解的过程，米诺斯其实是把它从有序规则变为无序，无序是另一种规则。”
“我假装自己听懂了，继续？”
米诺斯陷阱启动永不可逆。
场景解体，再重组为另一种怪诞的结构，一旦全部重组他们会永远留在这里
陆之遥沉思良久，才继续对老E说：“米诺斯几乎不可破，但是很碰巧，这个陷阱是用布拉格天文钟做的核心架构，……我曾经很熟悉这种构建方式。”
“熟悉？和你的向导有关？”
“………”陆之遥瞪了他两眼，“你想出去能不能别打岔！”
“好吧，你继续。”
“我有一个暴力破解的办法，但我不是向导，没办法具体操作，我需要一个向导……”
老E挑眉看他。
“但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这个做法……需要你断开和谷歌的链接，与我直接产生意识链接，会有2飞秒的同步误差，太长了，一旦失败，唯一的救命绳索也断了。”
“可以，我来。”老E很干脆。
“……你有认真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老E想笑，“是你说没有谷歌也相信我的。”
“我那是……”
他话都没说完就感觉到老E的精神力向藤蔓一样蔓延过来，坚决利落的缠住他，如同春藤占领一座废墟，陆之遥一念之间，他们的连接器再次达成，谷歌的链接彻底断开。
谷歌在治疗台上猛然惊醒。
“怎么了？”卢根有些紧张
“那家伙疯起来根本不是人……”
“你在说什么？”
“…他主动切断了和我的链接，现在神仙也找不到他的精神定位。”谷歌迅速导出监测图，果然，一片空白，“这么突然，莫非是……陆之遥的情况怎么样？”
“定位不明，但是意识波动的频率稳定值上升2倍。”助理向导回答。
“那个米诺斯现在什么情况？”
“陆镜渊的反馈信号全部中断,刚和星环塔六区确认，祝容的主体意识基本消失了，残余意识和精神体还没有消耗殆尽，初步判定：米诺斯陷阱已经完成和记忆空间的融合，启动后可能将持续一个小时的运行时间，但完全成型之后也留存不了很久，一旦祝容的残余意识消失，米诺斯也……”
“我知道了。”谷歌沉声回答，“原来是这样。”
“到底怎么了？！”卢根很不耐烦了。
“他断开和我的链接估计是为了和老陆达成直接链接，老陆有一套……在迷失精神空间定位的办法。”
“他？他是个哨兵啊。”
“嗯。他是，可他不是普通哨兵，他的向导也不是普通向导。”
老E照着从陆之遥意识里直接读取的信息操作着精神力，他正在构建一个和空中表盘很像的装置。
“现实里布拉格天文钟是基于当时地心说建造的，以这样的东西作为米诺斯的核心构造意味着有计算的余地。”
“哈？”
陆之遥知道老E听不明白，但至少现在他不需要太明白。
钟表的意向最终暗指时间，时间往往只容许少量意识，所有能意识到就不在时间之内，这也是很多以此为核心的精神陷阱难以破解的原因，它让你来不及。
但祝容采用布拉格天文钟看重它的另一重指向——方位，这个本为陆镜渊设计的米诺斯迷宫终究是留下了后路，它隐藏着一种可计算的秩序，现在，他们需要把混乱空间换算出正常的精神点位。
“这种方式需要运用四种算法体系配合，我来算，你直接读取结果然后精神位移。”
陆之遥再次降低了自主防备，让老E进入更深的区域，老E按照陆之遥地意识指导构造出一道道经纬轨环，周身包裹的精神壁垒是形成了直径5m的球体，每一道环都以不同的速率在运动。
“这个计算……很像高中地理课的计算题。”
“聪明，但它们在很多细节上有区别，这种方法既包含时间也包含方位。”陆之遥有些撑不住了，大量的计算急速加剧了意识损耗。“还差一个数据，之后就看你的了。”
“放心。”老E搭上他的肩，“我一定带你出去。”
西风塔医疗中心的悬浮钟走过了午夜1：30分。
卢根看着自己手腕上依然停滞的指针，抬手捂住了脸。
谷歌走进陆之遥的医疗间，指尖顺着器材触碰到他的手腕，感叹这位依旧使用医疗椅的习惯。
“老陆，你真的……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意外事件里放弃了？”他声音几乎不可辨别，几分钟后他拿出了一管针剂，有些出神地凝视着上面地文字。
对星环塔来说，A级哨兵非常重要，以至于六区一开始会优先考虑陆镜渊地存活，这种重要性地另一层含义是：不能让掌握塔区权限资料的哨兵与其他区域塔深入接触。
谷歌得知陆镜渊移交西风塔立刻从主塔过来，作为首席向导，他不只是特意赶来救一个哨兵的。
现在，如果两位哨兵都回不来了，他就需要彻底地清洗他们的‘痕迹’，再渺小的可能性都不容许给与机会。
针剂已经导入了仪器，只要谷歌一松手，这些液体就会流进陆之遥的血管，他会立刻消亡，无论是生理还是精神。
但在他下手的前一秒，陆之遥的指尖动了下。
“老陆？！”谷歌停下动作，小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陆之遥原本散焦的双眼慢慢回神，呼吸猛然变得急促，似乎刚醒来没有安定心神，他有些惊慌地对上谷歌藏不住惊喜的双眼。
“谷歌……”
“回来了？”谷歌笑了下，“快被你吓死了。”
陆之遥移了下目光，看见那管药剂后也弯了下嘴角，“是啊，还好赶上了，你差点就走程序了。”
他握住谷歌的手从医疗椅上站起来，他全身上下都僵了，头疼到快要裂开，紧接着感觉谷歌的手掌有湿冷的触感，想了想又说：“任务失败了，这次损失很大，是我没处理好。”
“……你已经很尽力了，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该你操心了。”谷歌看着自己通讯器上传来的讯息，停顿一下，问道：“老陆，张驰他……你还想要阻止他入编星环塔吗？”
陆之遥也止住向外移动的脚步，谷歌在他身后发问，彼此看不见对方神色，他站在那里看着老E劫后余生遮掩不住的骄傲神情，忍不住笑意。
“我尊重他的意愿。”
谷歌听见老陆的声音许久以来再次这样沉静柔和，他原本是个酷烈的哨兵，如今就像一团余烬，此刻却隐约的，迸发出了新的生机。
“他愿意的话，怎样都好。”陆之遥说。
第二章END
肝完一个技术报告还有千千万万个报告和图纸QAQ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西风塔
8. 奥德修斯与米诺斯
沙盘里人来人往的星环城四区，哨兵正站在一栋庄重肃穆的建筑前，他看着自己手里一个细长的真空瓶…
谷歌垂着眼凝视着一切，以上帝视角看着他人不可逆的结局。记忆既是沙漏也像光锥，里面流泻的时之沙都是命运。
“这下还真让你找到了。”
“从记忆着手还是有用的嗯？”
“可惜这个哨兵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谷歌眼神晦涩难懂，“与自己不相匹配的人结合就是把命运系在脆弱的绳线上，如果祝容是因为D2向导素而致死，那即使强制切断链接也会对绑定哨兵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老E没有回答他，他看着逐渐成型...
【第二章】西风塔
8. 奥德修斯与米诺斯
沙盘里人来人往的星环城四区，哨兵正站在一栋庄重肃穆的建筑前，他看着自己手里一个细长的真空瓶…
谷歌垂着眼凝视着一切，以上帝视角看着他人不可逆的结局。记忆既是沙漏也像光锥，里面流泻的时之沙都是命运。
“这下还真让你找到了。”
“从记忆着手还是有用的嗯？”
“可惜这个哨兵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谷歌眼神晦涩难懂，“与自己不相匹配的人结合就是把命运系在脆弱的绳线上，如果祝容是因为D2向导素而致死，那即使强制切断链接也会对绑定哨兵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老E没有回答他，他看着逐渐成型的沙盒。
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一段记忆区间，他们能找到关键信息。老E试图回忆自己和祝容见面的场景，但他很怀疑，她真像谷歌说的那样是个很弱的向导吗？他们仅出于爱而选择绑定真的就会这样一败涂地吗？
‘没什么是注定的' 他这样想着。
“不管怎么样，你都需要找出这个人。”老E仔细地观察记忆沙盒，手攥成拳，感到头疼欲裂，“要再快一点！”
谷歌看着他，突然开口：“记忆在精神领域的信息码是四维态的，你必须转码记忆区再提取成影像给陆之遥……这是非常非常吃力的。”
所以谷歌一开始并不赞成他从记忆着手，这种做法通俗来讲就是太伤元气。
“明明有很多其他方法…”谷歌说到一半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看着老E的眼神变的意味深长，
他笑了声，“哦~原来是这样。”
“哪样？”老E的精神力几乎透支到极限，但眼睛分外明亮，他全神贯注在记忆转码上，精神力超负荷运转的感觉像置身沸水。
谷歌立刻严厉地制止他：“停下来，你这样下去，在‘外面'呆着的卢根恐怕要强制唤醒你了。”
老E下意识的瞥了眼手腕上的表盘，指针疯转。
卢根咬着牙看着身前三张医疗台，老E的数据全线飙红，他扫了眼自己的表，指针都快转出虚影了。
另一边，陆之遥的数据正在朝深蓝色过渡，这状况表示向导的精神力逼近临界值，深潜的哨兵则走得太远太深，真是糟糕的消息。
卢根伸出手，指尖搭在一个红色按钮上，他的眉皱得紧紧的，医师惊慌的劝诫声在耳边像隔了层水幕，他也并不想听那老头子啰嗦。
几十秒后他又垂下手，狠狠的爆了声粗口，目光游弋几轮后，投向了谷歌的医疗间。
“你过来。”他朝着老医生发号施令，“帮我个忙，不然我可能会干些没法收场的事。”
于是当谷歌在精神场中感到意识震荡时还是很惊讶的，片刻过后他明白过来，首席向导当久了，很久没遇到这么不怕事的几个人，他到底也是小看卢根了。
但他转念间就稳定了精神状态。
倒是也没什么不好。他面上笑着，从容余裕的调整自己。
时间还剩两小时四十五分钟。
老E显然也意识到时间不够，不用通过链接他也可以肯定到时陆之遥不会轻易撤退。
‘即使没有谷歌在，我也相信你。'
老E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他的面前已经有三个记忆沙盘，他们获取了很多关键信息，但哨兵的精神体和潜在嫌疑人依然下落不明。
他一咬牙。面前同时开始构筑两个新的沙盘.
“你在干什么？”谷歌的声调立刻拔高，“不要命了吧！”
“……闭嘴，不帮忙就别说话。”老E声音沙哑。
谷歌那一刻想动手，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换了种方式，硬生生的切入了老E和陆之遥的链接，链接被强行挣断的感觉让老E怒气翻腾，本能的攻击性几乎按捺不住。
“你！！”
但他还没说啥就感觉到了外来的精神力强行融入他的意识，突然间他的头疼和衰竭感都迅速减轻。这力量在最开始的压迫性过去后变得像源源不绝的溪流，非常温柔舒适，好像清洗了他沙尘满天的脑海。
这是谷歌的精神力量。
然后他看着谷歌神色自若地同时构建了3个记忆沙盒。
不得不说……有点震撼。
的确是首席向导才有的实力。
“向导与向导之间的链接一定程度上会互斥，并且及其不稳定，我也保证不了会持续多久，等下你会非常难受。”
“没区别，我已经很难受了。”老E深呼吸。
谷歌在构建沙盒的间隙看了他一会，心里默默地改变了一个主意。
“既然这样，不如你待会冒个险吧。”
“哈？”
“刚才是我在旁边观察沙盒，这玩意我看得太多了，有什么信息都能瞬间找到，你不一样，以你的档次恐怕看一个月都不够。”
“…………”
“所以等下你也得直接进入哨兵的记忆区间。我会给你划个重点，按照我的指令做事。”
“神他吗划重点！你……哎你等等，你说我要进入他精神领域？”
“我也不想让你一个菜鸡进去，不然为什么要转录？何况未注册向导擅自搞这种事，到时候出了事我是要担责的。”
老E快被气死了。
“但是现在没办法，陆之遥走得太远了，陆镜渊的图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塌，时间不够他自己顺着地标回来，只有向导才有几率完成精神场瞬移，你得和他在一个精神空间，否则他很可能永远回不来。”
谷歌看着这个新手向导脸色瞬间就变了。
“我会在这里稳着你两，同时给你做个路标，来不及的时候你尝试带他转移到我的精神空间，这是一个拼概率的尝试，但无论发生什么，你就算再难受，也一定忍着不能断开链接。”
陆之遥在最后一段记忆区间里睁眼，这是一座体量很大、设计很特殊的艺术中心，它在微微晃动，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晃动停止了。
陆镜渊的精神图景崩塌加速了。
陆之遥踩在精致地板上的声音很空旷，他看上去很平静，心里却很焦急。突然肩上传来熟悉的力道，他回头，不由得对来人惊讶地喊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帮你啊，我说过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我！”陆之遥简直无语，他现在气急败坏，“草，你别闹行不行！你跑过来那我转录个屁啊！”
他语气很不好，但老E看上去却挺愉悦。
“对啊，我一开始就不想你来干这个。”老E左看看右看看，仿佛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他打量自己的手，“哇，在这人的记忆里也能感觉这么真实的吗？”
“你到底为什么要过来？！谷歌没有拦着你吗？！你赶紧回安全区域去！！”
“你好啰嗦啊。”老E拖长语调回复他，“就是首席在那我们才得大胆一点，你就是太谨慎了，我来帮你加快一下进度。”
“什……”
“好了你别跟我吵这个了，俗话说，来都来了。”老E伸长手臂绕过陆之遥的肩膀轻轻的捂住他的嘴，凑近他耳边说：“我们效率高一点，这事就解决了。”
陆之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指腹微微触到他的嘴唇，他脑子空白了一下，心里想的竟然也是：记忆片段的触感也这么真实吗？
回过神后他一把拉下老E的手臂，“你吃错药了吗老E!”
“D2型向导素。”老E语调下沉，原本笑闹的神情随之冷却，他的手臂还环绕在陆之遥肩上，他们距离很近，右耳仿佛荒诞地体会到老E说话间温润的气息，他越发慌乱，分不清这种荒诞的真实感从何而来。
“什么？”陆之遥皱眉。
老E的目光投向的大厅一块展板，那上面的图文信息有多处模糊，这源于记忆的不完备，这些在陆镜渊脑海里都是边缘信息，这时才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在真实世界。
“确实有人吃错了药。”老E又将视线转移到天顶梁柱，果然发现这些东西都在不断地消失重现。
图景的崩塌已经波及记忆区了吗？他如此猜测，但好像也没在意，继续说：“祝容有使用过D2型向导素。”
“D2型向导素？”陆之遥低声重复，他挣开老E的手，沉思着走到大厅中央的公共雕塑下，这是一个巨大的三角体，由三个长方体组合成为一个三角形，但两长方体之间的夹角似乎又是直角。
陆之遥对它有种微妙的熟悉感，想了会没想起来便放弃了，说道：“D2向导素是禁止的辅助制剂，任何的消息都不允许公开，她哪来的？”
“这是问题的关键。”
“奥布莱恩塔上陆镜渊说过向导素。”陆之遥猛然惊醒，“但他不可能拿祝容去冒险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老E眼神很冷，“他冲动鲁莽，一心只想完成巡航挑战，他真的在乎自己向导的意愿吗？”
陆之遥不理解老E为什么会愤怒，只是客观的反驳道：“如果他心里真的只有蓝天勋章，不可能选一个匹配率低于85%的B级向导。”
老E轻声讽笑，没有争辩。
“每个哨兵都非常在乎绑定向导，这是其他功绩无可取代的部分。”
“你也是吗？”
“……”陆之遥傻了，“这关我什么事？”
老E却没有在解释，只是转头看了下周围，转移了话题，“我猜测困住他精神体的人应该就是提供信息素给他们的人。”
陆之遥直觉老E抛给自己一个问题，一个不稳定的、却又很重要的问题。但眼下不能浪费时间追究，于是他也集中精力思考。
D2向导素给陆镜渊和给祝容是不一样的，虽然陆镜渊是个略显暴躁的哨兵，但陆之遥认定他不会轻易拿祝容冒险，即使他真的接受了D2向导素也是留下自用。现在看来，祝容出于自己冒险使用D2更有可能。
不过他没有说出这个猜测，他微妙的感觉到老E对陆镜渊有一种没来由的偏见。
“那你非要过来，能帮到我什么呢？”陆之遥现在只想把这个任性妄为的家伙赶回去，毕竟哨兵的图景已经是红色区域了，非常危险。
“我想要带你回去。”老E的神态苍白虚弱，他实在消耗过度，“但我知道你不会现在就撤，陆之遥，你是真的很固执啊。”
他这句话虚弱又无奈，可这种无奈分明是染着笑意、藏着温度的。
哨兵的世界着实没有那么多温度和包容，它这样不容辩驳，失败不允许有理由，弱小也不接受任何原因。陆之遥进塔很多年了，很多人明白他固执，他们的善意倾向于不跟他计较，这是一种避免，很少有人愿意带着温度纵容他。
“那你就更不应该来。”
老E笑了笑，心里了然。开始观察周围，分辨记忆空间和现实世界对他来说还不是那么游刃有余，太多的影像和声音无从下手。
“那边。”陆之遥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急促的朝着大厅右侧的电梯间上去。
老E看过去时只瞥见疑似陆镜渊的身影走进电梯，他们明显赶不上这一趟，于是老E的目光在大厅庞大的回旋楼梯与电梯间跳跃，回忆了一下大厅面板上还能辨识的楼层信息。
随即立刻迈开步伐，冲过去拉着陆之遥的手臂，“跟我来。”
“你知道他要去哪？”
“一个猜测。”老E拉着他，双眼一直看着上行的观览电梯，“13层有Escher的专家论坛，他去找祝容。”
他拉着陆之遥踏上回旋台阶的第一阶，突然又停了下来。
陆之遥还没说话就听见他在喃喃自语。
“记忆空间……和奥德修斯陷阱一样遵循真实，但、可以利用真实。”老E盯着停在13层的电梯，里面的人已经在陆陆续续出来，“坐标点……”
向导有概率在精神场瞬移，但需要坐标，短时间内老E要根据这个记忆区间的精神基准坐标系计算目的地坐标点，可当时谷歌提取这个记忆区间时为了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偏偏选定的跨度很大，计算量太大了……
陆之遥在老E的焦虑中报出一个坐标数据。
“？”
“信我的，快点。”
于是下一刻他们就站在13层的楼梯间口，离电梯开间20m不到，陆镜渊的身影拐进了一个转角，他们冲过去时人影却消失无踪。
“怎么可能？”
老E面对转角口直通的露台，落地玻璃门开着，风吹进来的气息带着点水汽，除非陆镜渊从这里跳下去，不然真实记忆里的人如何凭空消失？
陆之遥看向老E的侧脸，难以确定他的情绪。
他们走到那扇门外，站在露台俯瞰外景，此时的记忆区间开始偏离真实，远处的湖泊水面开始翻卷浪潮，高楼在碎裂解体，雨水在这短暂的几步时间里变成暴雨，闪电雷鸣就在头顶，向上看是暗色云层堆积，天际仿佛都要塌陷。
“谷歌估计也快维持不了了，我现在可以根据他的信标带你转移出去。”老E在狂暴的景象中侧身，看着陆之遥的侧脸，问：“要跟我走吗？”
“如果D2向导素背后真的有人在搞鬼，那会为星环塔埋下危机。”陆之遥双手搭着栏杆。
“懂了。”老E没让他继续说，他开始搜寻可能被他忽略的细节，“那我们继续，陆镜渊走到这里消失肯定不对，另一个猜测……”
“那不是记忆影像，是主体意识。”陆之遥接话，他偏头回应老E的视线，比电闪雷鸣更加明亮有力。
老E挑眉，沉声说：“这猜测很大胆。”
“但也很合理。”
“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老E。”
“嗯？”
“你回去吧。”
“……”老E眨眨眼，他嘴角还在上扬，声音却开始下沉，“你再说一次？”
陆之遥只是看着他，这片刻的凝视对眼下情况来说极为奢侈，但即使不在危难之时，陆之遥也很久没有认真地凝视过谁的眼睛了。
“我不需要你这样……这样豁出命地帮我解决这个问题。”陆之遥这么说。
“那我也不需要你扛着那么多帮我离开星环塔。”老E回答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我需要拼命才能保护你我安全。”
陆之遥还想反驳什么，老E却突然朝他靠过来。
“老E？”他接住老E，“怎么了？”
游隼的鸣叫不期而至，却不像前两次那样激烈，像极了快熄灭的灯盏，由远及近。
“他的精神体……”老E缓过来之后说道：“游隼有回应了，很弱，但是……分离型精神体和主体意识能分隔很远吗？”
“视个人能力而定，但不会特别远，老E，这是在精神场里，在这里距离是不好定义的。”
“试试看吧，找不到主体意识也说不定能找到精神体。”
“嗯。”
时间还剩两小时。
顺着游隼的反馈，他们来到另一处回旋楼梯，和大厅环绕了整个建筑的流线型螺旋楼梯不同，这个楼梯方正得像个魔方。
站在顶层向下望会感觉自己站在一座塔台的感觉。
陆镜渊出现在与他们相隔两个楼层高度的转角处，仿佛有所感应地回头，他看向老E和陆之遥的方向，短暂的困惑后他几乎是挑衅地笑了，然后转身继续向下走。
他们追上去，回形的楼梯好像没有尽头，透明的天顶使闪电照耀的室内的瞬间变为惨白一片，刺目的白光开始不那么真实，光芒收尾时化为四散的光子。
第八层。
“等下！”陆之遥一把拉住还在往下跑的老E。
“怎么了？”老E困惑地看着陆之遥惊惶的表情。
陆之遥瞳孔轻微颤动，他拉着老E往回走，他们上行一段时间之后，陆之遥向下看了一眼，说：“还是第八层。”
老E也发现他们又走回原点，他们不知何时走入了一个循环台阶，没有最高点，也没有最低点，不断重复。
“我早该想到的……”陆之遥猛然惊醒，感到阵阵发冷，“彭罗斯三角和彭罗斯台阶，这是个陷阱……但是为什么？怎么会？”
“你在说什么？”
“我们进来时，你注意到大厅那个三角体的装置没？我当时觉得很眼熟，但是没太在意，那是彭罗斯三角，是第一个精神暗示。我在任务时会习惯性地强迫自己记忆周边空间与方位，刚才我发现不对，第八层，我们走第四遍了……这是彭罗斯台阶——第二个暗示！我应该更早反应过来的！”
陆之遥语速很快，声音微微最后甚至有几分颤抖。
“我没太明白，你别急。”老E放缓语调，手覆住他后颈轻轻用力。
陆之遥深呼吸几次，后退几步，说：“记忆区间是真实世界的再现，奥德修斯陷阱力求无限还原这种再现，在这类精神空间里不会出现完整的不可能物体，那个三角和这个楼梯都是诱骗我们的精神暗示，老E，我们走到了一个米诺斯陷阱里。”
“在记忆区间里做精神陷阱？可能吗？”
“……理论上可行，但……难度很大，而且篡改他人记忆是违法的，一般人也不会有机会……”
“不愧是陆长官，哪怕身体机能在退化，思维依然很灵活。”
上方旋梯传来脚步，陆镜渊撑着栏杆俯视着他们，一点也没有濒死的样子。
“也不意外，毕竟您的那位传奇向导很精通这个。”他的目光突然看向老E，“说到这个，你终于有新向导了？”
“D2向导素是怎么回事？”陆之遥开门见山，“害死自己向导你很骄傲吗？”
“不是！我没有害死她！！”陆镜渊猛地拍了一下栏杆，愤怒地大吼，回声在一层层远去，此时刚好雷鸣，空间的晃动更剧烈了。
老E有些担忧，陆之遥在故意激怒他，可这会加速图景崩塌。
“祝容精神力不足，D2向导素能短时提高向导能力，我们在记忆区间看见你持有这种向导素，真的不是你为了要完成巡航考验给她的？”
“陆之遥！你！”
“我们都知道永久结合的向哨能对彼此造成什么影响，和匹配度不足的弱势向导结合意味着永久放弃某些东西！你当初做了选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
“呵。”陆镜渊气笑了，“你会有这个困扰吗陆之遥？你拥有过星环塔最强大的向导，你又放弃过什么？！”
这话让老E心里也震荡了一下，他来不及去思考这话的信息量，下意识侧身凝视着陆之遥，此时他们没有直接的精神链接，但哪怕缺少那些从内心深处传递来的情绪波动，他也明白这个人是在难过的。
陆之遥站在原地，眼瞳深处明灭着另一个人的身影，于是他也忍不住质问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他有没有保护好。
精神力在他人精神空间具象化要比平时困难好几倍。
当那些尖锐的冰棱柱飞旋至陆镜渊眼前时陆之遥才惊醒，他转头就看见老E杀机四溢的眼神，这种攻击性使他更像个哨兵。
“我们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老E冰冷的精神力凝结成扭曲的怪物，牢牢地锁定陆镜渊，“我对你以及你精神体的死活毫不关心，但碰巧和你向导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她深度昏迷，封闭精神领域，别的不说，你不觉她需要一个交代吗？”
陆镜渊沉默了一会，老E的精神力悬停在他额前，一个危险的距离。
“D2不是我给她的，我已经放弃巡航挑战了，用来缓解的向导素一直都是常规型号。是她放不下，她一直觉得自己拖累我，我以前从不相信这种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但人都是世俗的，你们看到的那些片面记忆，其实是我从她那里找到了D2，我想知道这是谁给她的，但现在不管我做什么都挽救不了她了，而我，也不需要你们救援。”
“很好，既然你知道自己已经凉了，我们也不想浪费时间。”老E嗤笑一声，对陆之遥说：“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陆镜渊，你就是个傻子。”陆之遥露出了点沉痛的表情，继续说：“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吗？是她一直不放弃挽救你，你只是什么都没做的在等死。”
“什么？”
“她在你记忆区间布设前置暗示，封闭自己的精神领域，为的是把自己的图景领域变成米诺斯陷阱，用来……困住你的游隼。”陆之遥侧身向下看了眼回形楼梯中空部分的地面，一个彭罗斯三角图形印在地板上。
老E质疑地看了眼陆镜渊，轻声问陆之遥，“你确定？”
陆之遥摇摇头，笑着对他说，“我猜测，但是能在这种记忆深度中放精神陷阱的除了绑定向导没有别的可能，陆镜渊的图景崩塌很快，唯有这里震荡程度最低，因为这里是米诺斯陷阱的入口，而这个米诺斯陷阱……是祝容的精神图景转变的。”
陆镜渊没有反驳，他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站在他两面前，“异想天开啊陆之遥，祝容只是个B级向导……”
“她的精神力级别是很弱，其实种程度的精神力通常还达不到B级，但是她很特别，她设计精神陷阱的能力很强。”陆之遥眼底泛着冰冷的光，两个哨兵在精神世界的对峙照样维持着一触即发的气势。
“她为什么要，困住精神体？”
“为了给陆镜渊争取更多的时间。他深度昏迷前有一次结合热，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永久结合过的哨兵会触发结合热，原因只可能在他向导……大概那时D2已经损伤她的神经，正在侵蚀他们的绑定链接。”
此时陆镜渊的眼神才有了一丝裂痕，裂痕之下隐约可见的苍凉。
陆之遥有一丝不忍，到这地步他不妄想能救回什么，但有些事他觉得陆镜渊应该要知道。
“永久结合的向哨就是如此，双子星中的一个崩塌了，另一个也会失控，谢栖山应该会采取强制切断绑定来阻止这种影响……”
“可祝容封闭了精神领域。”老E疑惑，“她拒绝了？”
“是的，因为来不及了。按时间来算那时候陆镜渊已经深度昏迷，精神体已经受困，祝容很可能是在D2触发不良反应后极短的时间内就预料到结果。”陆之遥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非常非常果断。”
在巨大的疼痛中预料到结果，主体意识几乎立刻回归精神领域深处，来不及悲伤，她要赶在D2完全浸染陆镜渊的精神领域前想办法隔离哨兵的精神体！
她看着精神世界急速的扭曲、塌陷，此时尽管精神力水平处于她从未达到的巅峰，但依旧挽回不了这样的陷落。于是她的主体意识停下来，停在哨兵精神图景的外缘，不用多久，这里也会成为废墟，而她的精神体已经消失好几天了，正因如此她才会冒险使用D2。
一念间她下定决心，她来不及的，但是她要最后试一试。思维是她能掌握的最快速度！于是她封闭了自己的精神领域，主体意识潜入了陆镜渊记忆最深处……
老E沉默良久，只能在心里叹气，以前他未必理解祝容为什么能那样毫不犹豫地放弃，现在……现在他也在做类似的傻事。
“通常没人能轻易到我的记忆里来。”陆镜渊瞥了陆之遥一眼， “你猜猜看你们这次为什么能顺利进来。”
陆之遥皱眉，他看着周遭记忆场景越来越模糊，雷电暴雨击打天顶的玻璃幕墙，闪电的刺目光芒把他们都照得很苍白。
“你说得对，我什么都没做，我也做不了，所以我还指望着你们能救她，强制切断链接？塔区竟然一开始就要放弃她……”陆镜渊抬手捂着脸笑，笑声也藏不住哭腔，“所以既然他们这么舍不得损失一个哨兵，陆之遥，我看你也别回去了吧怎么样？”
老E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就感到楼梯却开始移动转向，然后平行分离。他朝陆之遥伸手却依然来不及慢了一步，他们之间明明只相隔一步的距离，
随后分离的台阶蓦然分解消失，他开始下坠。
“再见了小向导。”
老E无心关注其他，在下坠的失衡中只注视着陆之遥的脸，在苍白的光芒里他神情平静，与动荡的四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陆之遥’
他在陷入沉昏之际脑子里都是陆之遥那无动于衷的平静。
TBC.
第七节无聊，所以努力双更惹！
三重DDL！我也陷入三重诅咒了嘛！希望下周能赶上，毕竟第二章只剩最后一节啦~！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西风塔
6. 记忆
老E对谷歌的第一印象谈不上差，他只是对这位首席向导很警觉。
“你来。”谷歌突然对老E说。
“你确定？”老E偏头问：“不是说只有四小时…”
“那是按常理，现在一切常规手段无力回天。”
老E尖锐的凝视谷歌，他慢慢地说：“我不拿别人的命冒险。”
“你只是不想拿陆之遥冒险。”谷歌直视前方，冷淡地一语中的。“事情到这份上了你不需要畏首畏尾，我就站在这里，不会有事，我保证。”
老E想了想，上前几步，开始在谷歌设定的路径上放置地标。
这些地标能避免陆之遥在昏迷哨兵的精神迷雾或风暴中迷失。
地标铺设完成后就是选择读取信息区间，人的...
【第二章】西风塔
6. 记忆
老E对谷歌的第一印象谈不上差，他只是对这位首席向导很警觉。
“你来。”谷歌突然对老E说。
“你确定？”老E偏头问：“不是说只有四小时…”
“那是按常理，现在一切常规手段无力回天。”
老E尖锐的凝视谷歌，他慢慢地说：“我不拿别人的命冒险。”
“你只是不想拿陆之遥冒险。”谷歌直视前方，冷淡地一语中的。“事情到这份上了你不需要畏首畏尾，我就站在这里，不会有事，我保证。”
老E想了想，上前几步，开始在谷歌设定的路径上放置地标。
这些地标能避免陆之遥在昏迷哨兵的精神迷雾或风暴中迷失。
地标铺设完成后就是选择读取信息区间，人的大脑是另一个宇宙，精神领域就像其中的一个星球或者星系。然而那依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这么多年来，人们在精神领域的研究也只在其深度上有进展，发现了所谓的灵魂深处——精神图景。
精神图景是一个人的本源所在，哨兵向导的精神体从中诞生，很多人相信它是灵魂最初及最后的场所，它位于精神领域的核心处。向导虽然可以直接在这里延展自己的精神触须，搜索想要的信息，但它实在过于浩淼。
一只蝴蝶无论如何也无法飞渡沧海，老E需要选择一种方式找到他需要的信息。
陆之遥在几年前进入过他人的精神领域。
他觉得那就是一团风暴。
这次他在谷歌的精神空间里静待，几十秒后，高山云海变成那诡异的画面…
精神意识场不是哨兵能直接理解的维度，即使通过别的手段进入其中，看到的都只是意识的低维投影，他们在那种毫无时空概念和逻辑的领域无法行动，所以，他在等待向导转码后的信息反馈。
眼前诡异的画面中突然有个点波动了一下，接着这画面就想急剧变动的像素模块一样在重组，形成具象化的场景。这些具象化之后的场景实际上很能体现转码向导的个人风格。
眼前画面一看他就知道现在转码的不是谷歌而是老E。
陆之遥忍不住轻笑，通常来说，和一个不熟悉的人链接会让双方都挺难受，但或许是他特殊的状况，他能感觉到老E的思维意识在他自己的意识里轻微颤动，这种颤动好比雨水坠落在草木叶面上的颤抖，无比自然，甚至有一点点可爱，丝毫不觉得难受。
老Ｅ的想法在他的意识里萌生，他开始朝着那个方向迈进。
谷歌看着老E身前渐渐的虚构了一个沙盘，他绕着这个沙盘跺步。
“从记忆着手…不行，信息量太大了。”
老E将陆之遥透过链接传来的感官信息转化到眼前这个沙盘里。虽然说是沙盘，但它其实是个流动的场景，旁观者就像在看一部电影。
“可这是我用理性判断得出的最好方式。”老E勾起嘴角笑道：“这件事很蹊跷，观测记忆有利于跳出事件本身找到线索，”
A级哨兵突发意外，不明原因的昏迷，精神体疑似被困，关键时刻绑定向导也出了事，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想要困住他的精神体最起码需要和他有所接触，这个人应该会出现在他记忆中。”老E看着在自己手中成型的小型场景。
“理论上是这样。”谷歌干巴巴地说：“但事实上，这个哨兵不见得能记住，或者说能注意到这么一号人。”
“嗯，或许吧，但不代表我们无法从中找出线索，怎么做都是赌一把，我只需要找到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气息？你是说………你‘看见'那个游隼的时候，察觉到了布设陷阱的人…的气息？”
“怎么说呢，就那一类的东西吧反正。随你信不信好了，我和陆镜渊短暂见面时感觉到他身上带着不属于他的精神气息。”
“噢…”谷歌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随即他想到什么似的沉了下眼色。
陆之遥从记忆轴的坐标点跃迁到记忆区间的场景，记忆的空间逐步着色成型，这个过程中，他感到人群在他周围快速流动，重重虚影让人眩晕，然后某一刻突然慢下来，声音、温度和光线都变得无比真实。
他产生了一阵认知混乱，有那么一段时间分不清时间，想不起自己是谁，以及对身处的究竟是记忆场景还是真实世界感到怀疑。
‘夫人？’意识里传来轻微的波动。
嗯？这声音有点熟悉。
‘陆之遥？’
噢，是老E。
陆之遥眨眨眼，思绪瞬间清晰不少，他看了看四周，是星环塔第三区。
这应该就是一周前哨兵的记忆。
他看见陆镜渊穿着常服从街尾走了过来，陆之遥立刻跟上了他，陆镜渊走得非常快，他的手一直兜在口袋里。
最终的目的地是第四区。
陆镜渊站在四区会议中心主体建筑前等了几分钟，买了杯饮料后缓步进入其中。
陆之遥看到这座建筑时也停顿下来，晃神间他看见主体建筑一层大门口站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显得有些无聊，然而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眼睛明亮起来。
陆之遥那一刻觉得自己被这目光锁定在原处，难以前进。
‘夫人？'
陆之遥依然出神。
‘陆之遥’
那个人的身影轮廓渐渐清晰。
‘陆之遥！’
他因意识震荡带来的刺痛回神，除了老E传来的急促信息之外，他无法思考，只能呆呆看着向他走来的人逐渐化为虚影，直至在他眼前消失于无形。
‘陆……之遥，你怎么了？！为什么…'
“抱歉。”
陆之遥痛苦的闭上眼，几秒后又立刻睁眼朝着哨兵离去的方向追去。
‘你…'
“没事，继续吧。”
‘Maurits·Cornelis ·Escher，你能在他的作品里看见我们常用的规则，他是米诺斯陷阱的奠基人之一，我们所熟悉的手法比如镶嵌、不可能的结构、悖论、循环……十几年前人们还只能欣赏其艺术性与科学性，现在那些形象化的对分形、对称、双曲几何、多面体、拓扑学等数学概念真正成为了一种精神空间构建的方法……’
陆之遥穿过一个个设计精致的回廊与楼梯，他在一个大的环形阶梯演讲厅门口停下来，陆镜渊正笔直的站在大厅后门那，里面传来苍老确洪亮的声音。
陆之遥一瞥眼就看见那张设计独特的海报。
Escher专题研讨会。
嗯，似乎那一周确实有作品展与专题会。
‘很早以前人们惊叹他作品中非欧几里德几何学的精髓，围绕空间几何学和空间逻辑学这两大广阔领域，Escher将思维、科学的逻辑以及想象力付诸绘画——一种二维表达方式。诸位，我必须阐明我的观点：要成为全面的顶级向导，他是你们必须仰望的高山。’
‘有那么厉害？’
陆之遥察觉到老E不信任的语气，他看着这个人满为患的大厅，又扫了眼耐心等待着的陆镜渊，分神在意识中和老E交流。
“Escher确实是向导训练课程里无法被越过的存在，即使在平凡人的世界里，他是个无法“归类”的艺术家，我记得我带你看过他的作品。”
‘什么时候？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之遥想起那时候老E哈欠连天，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表情，止不住自己的笑意，“挺早了，大概在你接受测训第二周，当时我带你去看那些展览其实是想告诉你另一种和奥德修斯截然不同的精神陷阱。”
‘……那你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在模拟舱里告诉我？’
“因为我做不到。”陆之遥看着大厅里悬浮在空中不断切换的虚拟模型，“米诺斯陷阱目前无法通过科技设备准确模拟。再说我给你讲解的时候，你也并不感兴趣啊。”
老E那边沉默了，回想起来，陆之遥很多次试图传递这个世界的常识，他确实不怎么上心，和很多人不一样，他既不强求你对这些的重视，也没有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那米诺斯陷阱是什么？’
“奥德修斯陷阱要求向导对真实世界的法则足够熟悉，不仅明白表象，甚至要掌握内在定律，米诺斯陷阱……这个我怕说不清楚，大概就像Escher的作品那样，向导们反复研究他的作品，说什么源于悖论、幻觉和双重意义的创造…”
良久，老E才传来不确定的回应。
‘你说……困住那只隼的，有没有可能就是个米诺斯陷阱？’
陆之遥听见这话立刻转移目光，他盯着陆镜渊的侧脸沉思，“……我还真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毕竟掌握米诺斯陷阱的人屈指可数……”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耳边好像又响起一个熟悉又缥缈的声音。他几乎看见了一个晨光和煦的早餐，有人用明亮耀眼的神情说着他所不了解的世界——那些关于向导、精神世界。关于他从未深思过的领域，这个人曾兴奋的带他畅想这个领域的蓝图……
陆之遥再次沉默的闭上眼，这样的记忆是肺叶里的一根刺，每次呼吸都会刺痛他，因此他没有继续和老E解释，只是略显疲惫的回应。
“你可以问一下谷歌，向导的事我也不是特别懂。”
记忆场景中，陆镜渊也困惑的皱着眉，一脸难以理解的样子。
这次研讨会接近尾声，阶梯大厅中央持续出现着一些画作和空间模型。
‘在精神领域的边界问题上，通常都以莫比乌斯环和克莱因瓶为基准模型，但偶尔我们可以开阔眼界，找找异曲同工之妙的例子。’
‘曾有人说，Escher代表了非欧几何时代的空间感知觉，其基本特征是空间的弯曲。空间的弯曲使缠绕成为可能，使“有限无界”成为可能。物理空间可以因为引力而弯曲，它无界却可以是有限的：无界不等于无限…’
陆之遥听了会便慢慢的走到陆镜渊身旁，看见哨兵帽子下年轻的侧脸，之前他没太在意，这个哨兵非常年轻，眉眼的轮廓显得他有点凶。他此时半个身子轻松的靠在门框上，朝大厅内望去，他并非被年迈教授讲述的内容吸引，那双凶悍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某一处。
陆之遥被这种专注引导，他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直到那个女孩回头。
陆之遥看见女孩那双温柔的眼瞳里出现了惊喜和笑意，然后着笑意传染到嘴角，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就又转过头去。
陆之遥已经很久没被女生打动了，但是那种全心全意的欣喜，让他也不自觉的上扬嘴角。
‘竟然是她？’
“什么？”陆之遥没太听清老E含糊的声音。
‘没什么，这一段记忆差不多可以了。’
“为什么？”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啊，看情侣秀恩爱有什么帮助？’
陆之遥暂时没有心思去玩味老E这种清淡的不悦，他皱着眉头思考。
“感觉你们的链接似乎不太顺利。”
“还好。”老Ｅ冷淡的回答。“毕竟我是个没什么常识的向导。”
谷歌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你要额外注意下陆之遥，短时精神链接一旦断开超过３秒就很难再次链接，红色级别的精神领域随时可能爆发意识洪流。”
“嗯。”老Ｅ为陆之遥的几次短暂失常而不安，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问谷歌说：“我见过这个妹子，陆镜渊和她是情侣？”
“他们是永久结合的哨兵向导，不过其实匹配度并不是最好的，陆镜渊资质不错，和他匹配度最高的是一位男性A级向导，祝容只是B级向导。”
“噢？出于性别原因么？”
“出于对后代的考虑，大部分人确实倾向于选择异性。”谷歌勾了下嘴角，“可陆镜渊选择的这位，在女性向导中也不是和他匹配度最高的，他们两之间差距很大，结果就是发生这种事的时候祝容帮不上忙，还会变成弱点。＂
“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么。”
“塔外是这样，对哨兵和向导来说却未必，何况即使是塔外的普通人，仅凭借感觉或者感情来决定伴侣都会存在很多问题。”谷歌别有深意地对他说道。
老E没有回应，他沉默地继续筛选记忆。
陆之遥在这座城市的晨光中睁眼，他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天际刚被微光穿透的样子。
这是另外一段记忆区间。
陆之遥站在壮观的悬崖边看着大西洋，他退了一步，心跳有些快，尽管他知道这只是别人的记忆，可是太真实了，真实的察觉到由砂岩和页岩构成的悬崖常年遭受狂风侵蚀后会有什么危险。
他退到安全距离后，一转头就看见那个女孩，她正朝着另一个方向往前走，背影很纤瘦，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是别样的旗帜。陆之遥默默地跟上她，在他们身后是西风塔特意保留下来的一座古老石塔，西风塔区在城市规划时就尽力地将原生景色保留下来。
他们好像走了1个小时，此刻，他们抵达奥布莱恩塔，是悬崖的观景视线的最高点。
祝容登上塔楼，陆镜渊在等她。
这天的记忆里没有雾，陆之遥站在一边，看着陆镜渊通过链接与自己的共享感官，陆之遥能明白这种感觉，他们能一起看得很远，除了悬崖、岛屿和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之外，还有阿伦群岛。
白昼正在到来，海潮的声音很有节律，这里没有柔软的沙滩和温暖的海风，昼夜交替之时尤显孤绝。
塔楼之上，他们看着海天相接的那一线。
强风穿行而过，这样的强风在抵达西风塔区之前会通过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它会变得徐缓，徐缓如一曲小提琴。
陆之遥向前走了几步，祝容静默在广阔的海域前，她的眼神就像这首乐曲里最痛苦的部分。
‘怎么了？’陆镜渊的记忆影像穿过陆之遥，轻轻开口。
‘我……’女孩抬头看他，拿出一张纸。
哨兵接过它，视线仅仅在那上面停留几秒，又看向她，“我不在意。”
‘你没法不在意。’祝容转过身，她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你是A级哨兵，拥有猛禽系的精神体，可我……我帮不了你，我怎么努力都完成不了战斗向导的考核，不要说在任务时协助你，连清理精神迷雾我都完成不了。’
‘我不在乎……’
‘你不能不在乎！’祝容激动起来，她那双能打动人的眼里全是碎片。
‘上个月、上上个月、半年前、一年前……你无法入睡、PTSD、甚至在任务中遭受意识震荡，我去6区查询你的检查报告，你的精神迷雾浓度已经达到警戒值！……可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我让我怎么想？’
陆镜渊咬着牙闭上眼。
女孩拉扯他的衣衫，哭泣全部都藏在他的怀中。
‘我是你的向导，却什么都做不了。’
陆镜渊拥住她，他直视即将越出海平面的日光，眼睛被光线刺得水雾迷茫。
‘没有关系，我能自己解决，你不要担心。’
陆之遥观察着过去事件发生的轨迹，依旧没找到未来的头绪。从他的视线角度只能看到哨兵侧身时结实的肩膀。陆镜渊那句话语气很温和平静，跟他的气质完全不相符，但哨兵们总有些共通点，陆之遥直觉这是某些事发生的关键点。
‘这些事情有很多种解决办法。’陆镜渊笑了笑，吹了声口哨，祝容闻声抬头，看到哨兵的精神体——那只漂亮的游隼站在他的肩膀上，微风浮动他的羽毛，下一刻它就展开它的双翼扇动了几下。
‘我们还要在这西风塔，完成那个巡回挑战呢！’
暖色的日光在整个海域铺开，日光之下一切都很明朗，游隼迎着狂风飞向海面，永久结合的链接里传来一点点刺痛，陆镜渊的瞳色在慢慢变淡，他正透过猛禽的眼睛巡视，他看到得越多，她的眼神就越悲伤。
陆之遥转过头仰视边界退线之外的西风塔建筑群。
西风塔保留了很多海岸线边的灯塔，它总是迎风苏醒，听海入眠，陆镜渊的性格会向往这样的塔区并不意外，可祝容却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是最适合联系命运的东西，结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精神和情感上向导往往走得更深，因此很多向导承受不了失去哨兵的悲痛，却又承担着守护哨兵精神领域的责任。
他这么想着，又回过头去看故作轻松的陆镜渊和依然沉重的向导。
所以，这意味着：哨兵太弱无法保证向导的人身安全，而向导太弱则直接影响哨兵的精神，无法断言哪个更严重，但在进行匹配的时候，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选择直接淘汰掉这种风险。
选择最优项无可厚非，毕竟，有谁会选一个和自己差异太大、匹配率过低的能力者呢？
‘你想要怎么做？’
陆镜渊这次沉默了一小会，最终他低声说：“向导素。”
祝容惊讶的瞪着他。
陆之遥无力地长叹，完全升起的太阳照耀着整个西风城，他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感到沉痛，哀伤于无能为力。
游隼还在天空和海洋间游荡，它飞过康尼马拉的十二峰，看见一座座白色灯塔，终其一生，他们都没有机会去完成这次巡航。
TBC.
啊啊啊，最近好忙！以后只会更忙！双更大概是不可棱了！尽量一周更一次！
以及今晚的联机直播好可爱！！！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西风塔
4. 转录
西风塔。
治疗救助中心。
西风塔城区一百五十万人口，入编向导为20%，A级以上向导2%；入编哨兵35%，A级以上哨兵5.2%。它很有西方文化的特质，但所有的哨兵核心塔有一个共性：简化向导管控体系。
这不代表向导们拥有更高的自由度，正相反，因缺乏复合运行的制度，塔区很多决断过于简单粗暴，一刀切的法度久而久之使影响了这里的向导们，他们的思维在趋同，忽略着任何事物的微妙之处。
面对陆镜渊的情况，他们采取的治疗方案及其保守，这是在消耗生机。好在谜之声作为主塔借调至西风塔的医疗向导充分体现了决断力和专业水准。...
【第二章】西风塔
4. 转录
西风塔。
治疗救助中心。
西风塔城区一百五十万人口，入编向导为20%，A级以上向导2%；入编哨兵35%，A级以上哨兵5.2%。它很有西方文化的特质，但所有的哨兵核心塔有一个共性：简化向导管控体系。
这不代表向导们拥有更高的自由度，正相反，因缺乏复合运行的制度，塔区很多决断过于简单粗暴，一刀切的法度久而久之使影响了这里的向导们，他们的思维在趋同，忽略着任何事物的微妙之处。
面对陆镜渊的情况，他们采取的治疗方案及其保守，这是在消耗生机。好在谜之声作为主塔借调至西风塔的医疗向导充分体现了决断力和专业水准。
老E早就没在听西风塔那帮医疗向导浪费时间的讨论，他虚握着一支笔，看着眼前的白纸沉思。
精神体受困，那么困住它的陷阱通常是另一个人的意识空间。
现代的思维陷阱有更多方式，有些向导甚至用精神病人、心理患者的精神场搭建陷阱，这类人的精神场十分复杂，思维逻辑也不遵循常理，精神体几乎没有可能逃逸。
“这风险很大。”
老E从沉思中回神，翻看眼前数量庞大又杂乱的数据资料。
“没错，首先他们必须要侵入病患的意识领域，然后搭建一个的陷阱，同时得以一个暗示信号构建独立自洽的逻辑回路，作为逃离的退路。”卢根曾吃过自闭型精神陷阱的苦，对此十分头秃。
一时无人说话，老E停在某张图片资料的界面，他以目光描绘着那个纹路，眯着眼思考。
这种做法无非是看中两点：第一，混乱的精神场能拖延追踪而来的向导；第二，无序则不容易留下痕迹，即使留下也真假难辨，不足以作为证据。
老E他回忆那个场景，那个精妙的牢笼，没有谁会在患者混乱的精神领域做这样多余费事的修饰，他摇头：“不，应该不是这种。”
“你怎么知道？”谜医生看着他。
“空间不一样。”老E用一种过分冷静的声音说。“而且从时间上来看，这种方式太冒险了，划不来。”
“也许是个惯犯？”
老E轻笑了声，没有再反驳，他只是继续说：“主要还是，那只鸟被困的空间，虽然肯定不是真实感很强的空间，但也不完全是错乱无序的………”
“梦境？”卢根靠在椅子上猜测。
“我好像……在哪见过。”老E摸着下巴皱眉，他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打捞，庞大的记忆信息和碎片景象在他周围略过，每一个都反射他焦躁的眼神。
“到现在为止，有没有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卢根突然问谜之声。
“进不去，太危险，已经标记为红色区域。强行进入很可能再也出不来。”
“他的向导呢？”卢根问。“还没到？”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来，进来的人步伐匆忙，“他的向导出事了，深度昏迷，在抢救。”
老E不满的看着陆之遥闯进来，他换了件衣服，呼吸有点急。
陆之遥不理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我们需要点别的手段，立刻！”
“从神经介质下手吧，同时必须开始精神阻断了，他的触觉和听觉指数上升到极限了，中枢会被破坏。”
“行，但是要非常注意平衡，难度很高啊。”谜之声叹了口气，他看着医疗报告低声说：“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2个小时后开始进行阻断方案，时间设定24小时……”
“24小时？那他救回来也是废了。”卢根开口。
“但是这样会为之后进入精神领域的向导预留更多时间，成功的概率……”
“致残率几乎百分之百的方案没法称之为成功。”陆之遥也持否定意见。
“那你们说多少时间合适？”谜医生合上报告。
“10小时。”陆之遥看着屏幕。
“10………”在场的医生们被惊讶到了，其中一位严厉发问：“你至医疗向导的安危于何地？”
陆之遥的眼神落到这位医生身上，光影打在陆之遥脸上很苍白，不知是灯光效果还是受伤带来的虚弱。
“这话怎么说？”
“在缺乏绑定向导的配合下，医疗向导要通过一个昏迷哨兵紊乱的精神意识去搜寻那个见鬼的陷阱，10小时的时间，可能连回撤都不够？哨兵危在旦夕，但拿向导的生命冒险…”
“你放心。”陆之遥打断他，“我绝不会让你们的向导面临这种风险，介质阻断是生理治疗方案，对西风塔来说不成问题，但精神领域的介入，由星环塔的人来完成，在向导必须进行主体意识潜入的前提下，我有另一个特殊的方案建议。”
谜之声在暗影里看着陆之遥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他开口：“你要转录？”
“除此之外你有什么别的办法？”陆之遥叹息了一声 “结合向导深度昏迷让他陷入精神泥潭，这件事棘手到这种地步，转录是最好的办法。”
卢根也沉默不语的看着陆之遥。
“转录是什么。”老E开口，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一小时后，3号手术室准备间。
“有什么话直说吧。”
卢根摇摇头，沉重的说：“你现在真的是在搞事情，放弃吧。”
“什么？”
“你不是正式受训过的向导，你还什么都不懂。”
“你可以试着解释一下。”老E轻声讽笑，“也许我理解能力没有那么差对吧？”
卢根靠向墙壁，长叹一声，视线投向了天花的方向，“这种方法，在哨兵里被称为‘深潜’，它是为了保护向导被创造的，但是对哨兵来说太危险了，尤其陆之遥既有新伤又有旧疾。”
老E皱眉，卢根谈及“深潜”时神情是明晃晃的憎恶，而这份他不甚了解的危险是否和陆之遥五感钝化的旧疾有关？
“能换掉陆之遥么？”
“他很坚持，我发现你两固执起来不相上下。”卢根转过头，眼神明亮，“所以我来劝你。”
“你知道我固执为什么还要浪费唇舌。”
“因为我了解你，你不顾虑自己，但会顾虑他。”卢根语速不快，却很笃定，“张驰，你不是经过训练的向导，你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成为那样的向导。你反感我们对你有所保留的做法，这个我们可以商量。但转录这件事完全不一样，你没法体会这件事的严重性，何况这份风险不止是你一个人在承担。”
“我知道，问题是那些受训的向导感知不到那只隼。”
卢根皱着眉，没有接话。
“他们做不到自己应该擅长的事，怪我咯？”
“……”
“开个玩笑，你说你了解我，那我在你眼里难道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 老E看着卢根的眼睛问他：“卢根，我也没办法让你了解我感知到了什么，但应该相信我有一意孤行的理由。”
“噢？你也试着说说看，让我有点底。”
“那只隼的眼睛看着我，要我‘找到它’。我只是觉得说不定我可以，说不定……只有我可以，那为什么不试试。”
卢根神色更加凝重，他说：“你是在凭借直觉一意孤行，试？你清楚你是拿什么在试吗？‘深潜’真正涉险的是陆之遥的主体意识而不是你的，向导的情绪不稳、经验不足，以及红色警戒的精神图景是对他来说是双重危险！”
“…………”老E表情依旧坚定，但他的指关节因握拳而崩紧。“可是别的向导感知不到游隼，而陆之遥，我不希望是他，但他不会退让的。”
“……”卢根烦躁的抓了把发尾，“我们有更……稳妥的方案。”
“你变得保守了。”老E没什么情绪的加了一句：“我不是怀疑西风塔的能力和经验，可世上有些事，恰好毁在太有经验。”
陆之遥自己提出‘深潜’，就绝不会让别人去冒险，而其他向导，届时境遇凶险的情况下，那些懂得如何衡量最大效益陌生向导，会如何考虑身陷囫囵的陆之遥，明哲保身或拼死相救？
老E的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
他不信任他们。
“我告诉过你我见过谷歌，我已经联系过他了，万一发生什么，还有他在。”
“噢？那你觉得如果摊上事了，他会怎么处理呢？”卢根听见这话，他轻嘲一声，蓦然回到那种轻飘飘的质疑语气。
“我不至于自大到连塔区首席向导都不信任，况且他两交情好像也不浅。”
“老E你啊……”卢根最终只能无奈地摇头。
老E说着看了下时间，然后拍了拍卢根的手臂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
“老实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对陆之遥有什么想法？”
老E转身的动作定住了，他微微偏头轻笑道：“你想多了，我是想还他个人情。”
“噢~~”卢根扯着嘴角短促的笑了声，像在笑话一个不诚实的小孩。
“你爱信不信。”
“行吧，反正，决定权在你。”卢根的语气变得懒洋洋的，“虽然我和陆之遥不熟，他也不是圣母型那类人，但他………”
卢根停顿下来，最后说道：“总之，多给你们自己留一点余地，一个不小心困在哨兵红色区域的精神图景里，你或许还能活，他会生不如死，相信我，你这辈子都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老E的心徒然一沉。
“老E。”陆之遥从外面敲了下门，等老E开门时看见他看了眼卢根。
“你俩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老E语气清淡。
“就交代几句。”卢根走过来，拨开站在门口的老E，他郑重的看了陆之遥一眼，“他之前没碰上过大事，自然就不知道怕，所以你……”
“我知道。”陆之遥打断他的话，神情坚定地对他说：“放心，我会看好他。”
“你该照看好你自己，老陆，和一个从未受训的向导执行‘深潜’，让他控制你的意识，你胆子太大了。”
“不必担心我。”陆之遥想了想，斜过身体压低声音对卢根说：“虽然我确实很可能回不来。”
陆之遥在卢根有所动作前拉住他的手臂，稍微用了点力，神色郑重，“如果真是这样，你上次用来请求我的那枚徽章，我放在那栋公寓的书架上，你拿着它再去找谢栖山，老E的事，她会搞定的。”
“别来这套。如果真是这样，即使我把他送出去了，他也无法再走出塔的阴影。”卢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挣开陆之遥的手，离开了准备间。
陆之遥看着卢根不悦的背影，只能叹息，回头后看着老E疑惑的、想问又不愿意问出来的表情，轻柔从容地说：“走吧。”
他甚至连告别的眼神都没有准备。
星环塔。
六区急救中心。
谢栖山在喘气，身前的医疗服和双手都染了血，她看着躺在急救台上面色苍白的女性向导，其他医疗向导看着她，等待指示。
她的呼吸和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你已经尽力了。”一位老向导率先开口，“她的精神领域已经……”
“教授。”谢栖山声音还是冷静克制，“让我再想想。”
老向导蹙眉，老者的瞳色淡出了时间的通达质感，“D2型向导素已经对她的大脑造成严重损伤，连身体其他脏器也受到影响，她醒过来的概率太低了，如果你不好对家属开口……”
“我对这种事情早就麻木了。”谢栖山看着躺在那里的祝容，那张素雅苍白的脸，心里想的是刚才试图修复她的精神领域时突发的状况。
祝容在她试图稳固精神图景把自己精神领域逐步封闭了，伤上加伤，她被向导强制驱逐，血液特有的温热粘稠沾染上她的皮肤和前襟，谢栖山睁开眼便对上祝容的眼瞳，她唇色惨淡，齿间溢出鲜血，最终几乎用眼神和鼻息在说话。
“教授，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这和我的情绪没有关系。这个已结合向导，她的绑定哨兵正好于36小时前在西风塔昏迷，我的专业判断是：我们不能放弃她。”
老向导上前一步，手指贴上祝容的太阳穴，过了会他紧皱眉头，问道：“她的精神体也消失了，怎么会是这样？”
“这件事有很多疑问，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什么角度，都要竭力再试试。”
“好吧，先送她去重症监护病房，你需要多少时间拟定下一次抢救方案。”
“2小时。”谢栖山一边回答，一边转身越过助理向导，“1小时后，我会将抢救方案上传，2小时候请值班的4位一级医疗向导准时就位。”
她推门而出，迎面看到站在门口的古千山。
“她怎么样？可以……好起来吗？”
谢栖山摇摇头，“醒过来的概率很低，通常……”
“你们不能放弃她！”古千山没听完便直接抓住谢栖山的手臂，她抓得很用力，再也维持不住以往冷漠的神情。
谢栖山看了她一会，说道：“她的绑定哨兵早前不明原因昏迷，我进行精神治疗的时候，她封闭了自己的精神图景，也找不到精神体，情况十分麻烦。你要有所准备。”
古千山愣住了。
谢栖山绕过她准备离开，却又被她抓住衣摆，那衣摆上还有祝容的血。谢栖山回头，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只有2小时的时间准备下一次救援。”
“可是向导的精神领域深度救援间隔要超过24小时，不然……”
“我知道，但现在涉及她的哨兵，等不了。”
“为什么？！因为陆镜渊是A级哨兵？！所以就不顾及B级向导的安危吗？你们……要放弃祝容吗？！”古千山非常激动，她眼眶很红，谢栖山记得在四区见到这个女孩时她高傲又强势，对祝容的态度并不好。
“上次见你，我以为你深谙塔区的向哨法则，所以才对祝容那个态度。”谢栖山的手伸向古千山肩上的树蝰，漂亮的小蝰蛇竖起鳞片，于是她收回手，说道：“他们既然选择了彼此作为永久绑定对象，就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谜医生看着在控制台上躺着的陆之遥，噢，这场景竟有点眼熟，上次陆之遥躺在这里时才二十岁出头。
“医生，可以开始了。”
控制台两排依次放置了特定向导素、哨兵感知抑制剂、转录抑制剂、逆向抑制剂、镇静类药物。
“开始吧。”
谜医生从屏蔽严密的房间出来时看见谷歌不知何时站在观测间看着面板上的读数，他愣了一下。
“谷歌首席？你怎么来了？”
“在主塔开会，听说我们的哨兵出了点问题，就直接过来看看。”谷歌看上去神色自若。“情况怎么样？”
谜之声想了想，回答道：“这取决于他们的运气了。现在最大的危险因素并不是那个失控哨兵的图景。”
“我明白。”谷歌盯着仪器逐渐攀升的读数。
记忆、想象、梦境。
这些是显露于精神领域内海平面之上的冰山。
而精神图景，沉在脑海最深的地方。
一扇繁复厚重的木门被正缓缓出现，它对面镜像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门，稍有不同的是：那扇门只有线性框架结构，很像一副素描结构透视图。
陆之遥不是第一次为向导执行‘深潜’，他还记得上次和他一起行动的向导自信张扬的神情，那仿佛过去了半辈子一样。
现在他回头，看见的是老E固作平淡的神情。
两扇门构建完成，老E打开了那扇实木大门，那里面非常黑暗。
随即那扇线构的门也开了，里面明亮柔和，但空空如也。
“感知传递的时间差大约为1纳秒左右，不要紧张，就当这是你常做的那些测试一样。”陆之遥站在漆黑的门外。“你会很安全。”
老E皱眉。说：“可这不是个测试。”
“所以？现在才感到害怕？”陆之遥微笑。
老E勉强自己笑了下，他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而陆之遥不明白，亦或是，他还没有意识到。
测试中我可以不顾一切追求胜利的结果，现实里的胜利很复杂，而精神世界的胜利，就像那个著名实验里的猫一样。
和陆之遥进行临时精神链接很容易，甚至出乎他意料的容易。老E感到他们的临时精神链接在微微波动，逐渐趋近于平稳。
那扇门已经完全打开了。
“你只需要通过精神链接和我通感就行，不要共情。”
老E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如果会冒犯你，我保证不探究你的内心。”
陆之遥摇摇头，说：“和那没关系，专注于通感有助于保持理性，只共享哨兵的感知能最有效的保证成功率。”
接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我这里……有很多多余的东西会伤害你。”
陆之遥没等他反驳，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走向了漆黑的那扇门。
老E则是看着他的背影，后退着进入那扇线状构成的门。
转录开始。
转录是一种使用率极低的主体意识潜入方法，它由一位年轻的高阶向导创造，首次使哨兵的意识能通过向导链接进入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是向导的主场，暗示、控制和入侵程度首先取决于向导自身的能力等级相关，危险因素各有不同，其次则取决于环境。
某些特定情况下，向导无法仅靠精神力渗入获得意识信息，精神体也未必能达到目的，他们的主体意识必须彻底侵入他人的精神领域，风险极大，能做到这一步的都是精英级的向导。
但主体意识入侵的致死率太高，彼时正处于红峰事件之后，全球A级向导数量锐减至原本的三分之一，向导，变得弥足珍贵。
于是这位年轻的向导提出了一种方式。
“我们必须通过向导获取关键信息，但获取方式需要作出改变。”
“精神链接是一种可塑性很强的手段，以往的链接里基本是以哨兵的感知为主体，向导的力量做辅助，我们只要改变一下这个关系。”
“这种方式中，向导意识留在精神领域的边缘区保证安全，通过链接引导并操控哨兵意识进入红色区域，哨兵不需要掌握精神世界里那些复杂难懂的东西，他们只需要传达，充分发挥他们的反应能力，将这一切巨细无遗的通过精神链接传达给向导。向导可以在安全的区域内接收这些信息……”
当然，这种方法引起了轰动性的争论。
“你是在把哨兵的主体意识变成向导的提线木偶！”
“这只是一种短时方案。”
“这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不过是让哨兵替向导去死。”
当时向导是如何回答的来着？
“高阶向导的数量已经低到几近极限值了，既然塔折损不起精英向导，又必须获取重要情报，不做出牺牲，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陆之遥听着这个冰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忽近忽远。
“何况，为了塔区整体的利益，哨兵做出牺牲不也理所因当么？”
一阵凉意把他从记忆的虚影中拉出来，陆之遥感觉到向导的精神力正在渗入自己的意识深处，那感觉很奇妙，像冰晶在大脑中生长蔓延。
然后眼前这些浓稠的黑暗逐渐得以辨析，它们开始融化、变体、解构，最终又合成了他能理解的符号碎片。
老E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响起。
‘我还是不太懂其中原理，但感觉很奇特。’
“毕竟你是第一次尝试。”陆之遥看着纷繁复杂的信息流以风暴的姿态四处乱窜。老E定位的精神坐标很准确，这些信息风暴不会伤到他，“能试着整理一下么？你应该掌握具象化了吧？”
“嗯哼。”
哨兵的主体意识开始接收向导神秘的意识指令码，这是一套独属于向导意识的秘密编码，用于破解他人的精神领域，这种方法和技巧全然取决于天赋。
编码在执行转录任务的时候直接作用在哨兵或向导的意识里，虽然转录的实际情况极为复杂，但在老E的理解里，这很像一场游戏，哨兵意识作为虚拟人物拥有的是凌厉的技能，但战术打法却只由作为玩家的向导意识控制。
老E尽最大的努力完成着每一步，随着进入精神世界的深度加强，他不由自主地加强着和陆之遥的精神链接，导致他的部分意识顺着链接向陆之遥的意识下渗，越沉越深……
这个过程的奇妙体验老E在今后将近一生的时间都无法确切形容它。
他当时不知道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共情。
突然间，老E所在的‘安全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雾，雨水在迷雾里穿行，然后在自己周身悬停，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它们变成通透的水珠，就这样悬停，让你错觉时间在静止。
‘陆之遥。’
‘陆…之遥？’
“嗯？”他在探查不到哨兵的回应后感到不安。
此时他没有察觉到，卢根给他扣上的表盘指针一直卡顿，针尖一直闪烁着银色的光。
迷雾之中毫无方向，他凭着感觉往前走。
现实中，医疗向导的精神触须流向了虚无。
“怎么回事？”卢根森然发问。
“他们正在逐步同调。”谜之声皱眉，看着屏幕两侧越发趋同的数据，这是老E和陆之遥的数据。
“未结合的向导哨兵在达成暂时精神链接后只通感不共情，这本该是个常识。”谷歌却显得并不着急，“啊，每个新手向导必有的菜鸟时期。”
他笑了声，开始亲手操作仪器。
20毫升的药剂拉长了他们通感的时间差，旨在降低意识同步性，但各个数据依旧在缓慢趋近。
“没用。”过了会谷歌停下动作，他走出里间，无视了卢根讶异的眼神，指了指老E，问旁边的医疗向导：“事先有没有检查这个向导的精神领域？”
“没……”医疗向导轻轻抹了下额头上的汗，“他的精神领域比较特别。”
“噢？你进不去？”
医疗向导试图描述着：“不，介入倒是很顺利，怎么说呢，感知不到边界。”
卢根看向他，谷歌则勾了下嘴角。“是么，精神领域这么广？不简单。”
“说不定是缺陷呢？”卢根的语气略显生硬。“他的精神体和精神图景一直有点问题。”
“这不可能。”谷歌反驳道：“和陆之遥共情的向导，如果没有强大稳定的精神图景会当场脑死亡。”
卢根愣了,他皱着眉盯着星环塔的首席向导。
“我知道你在信息茧房查过他的信息，也知道你还做了点‘额外’的工作，但是他的事情比你知道的更加复杂。”
谷歌露出来仿佛终极权限狗的微笑。
TBC.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西风塔
5. 共情
陆之遥睁眼，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域，天际线与海平面重合的那条线把视野一分为二。
周围寂静无声，连海浪的声音都没有。
这有点出乎他意料，如果他已经顺利的到达陆镜渊的精神图景，那么这哨兵的图景可过于独特了。
‘老E’
他和老E的精神联系和通感似乎消失了，他感知不到另一个人，想了一会后，开始沿着海岸线开始行走。
老E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依稀的看到一个影子。
他停下来，屏气凝神。
穿过迷雾而来的是一头雄鹿，一头拥有蓝绿眼瞳，体型很大的鹿，鹿角像古树枝桠一样繁茂。
此刻，它的身形很通透，虚弱，但仍然显得很矜...
【第二章】西风塔
5. 共情
陆之遥睁眼，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域，天际线与海平面重合的那条线把视野一分为二。
周围寂静无声，连海浪的声音都没有。
这有点出乎他意料，如果他已经顺利的到达陆镜渊的精神图景，那么这哨兵的图景可过于独特了。
‘老E’
他和老E的精神联系和通感似乎消失了，他感知不到另一个人，想了一会后，开始沿着海岸线开始行走。
老E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依稀的看到一个影子。
他停下来，屏气凝神。
穿过迷雾而来的是一头雄鹿，一头拥有蓝绿眼瞳，体型很大的鹿，鹿角像古树枝桠一样繁茂。
此刻，它的身形很通透，虚弱，但仍然显得很矜贵。
老E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想起自己见过它，第一次在与谢栖山短暂链接的走廊里，第二次在一场梦境中。
雄鹿踏步至身前，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依然带着防备和敌意，这种敌意是让老E最不舒服的那种敌意。
没有来由，老E预感到接下来的攻击。
这很可笑，他这么想到。它既不是大型猎食者，看上去也明显不适合战斗，却让他感到了近似宿敌的威胁。
雄鹿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鹿角指向他，蹄子都变成利刃，这势必是一次绝意的角斗。
老E在本能的危机感中动手，在它扑上来之前，精神力已经他手中凝结，穿透雄鹿前肢的关节，那是十分不留情面的一击，冷漠到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被击中的雄鹿失去力气，倒在地上挣扎，那些迷雾突然像被吹散了一样，露出周围的面貌。
老E没有再次攻击，他的视线随着迷雾撤退的痕迹一路扫荡，看清了渐露的远山，远山苍白，而眼前的高山却如大火席卷过一样留下了斑驳的狼藉，脚下是焦黑干燥的土壤，星火四处闪烁，他感受到的几乎都是荒芜，仅剩的生机却是一头浑身敌意的雄鹿。
‘我看到了谁的图景？’
他心里有个猜想，却丝毫不愿深究。
卢根发现谷歌的视线一直盯着某一处。
“想到办法了么？现在陷入麻烦的变成了三个人。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他看着一直处于卡顿状态的表盘。
“我觉得……”谷歌几乎在喃喃自语，几秒后他对助理医生说：“先把这些数据进行详细的备份记录。”
“我靠，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着些破数据！”卢根的声音染上了压抑的怒气。
“跟我来。”谷歌冷静地对他说。
卢根压着火跟着谷歌走到老E躺着的医疗控制台旁，老E睁着毫无焦距的双眼，皱着眉。
“很多年轻气盛的向导最开始完全无法意识到天赋的危险性，胆子很大，但容易忽略别人耳提面命那些重要细节。直到遭受到的精神创伤把这些劝诫永远刻进他们的脑子。”
“他不是冲动鲁莽。”卢根沉着声说：“只是有点……”
“他天赋高潜力大，这也是让我容忍他一切莽撞行为的原因。”谷歌抬眼看着卢根笑了一下，他伸出手，精神体扑动巨大的翅膀停在他的手臂上，锐利的眼睛盯着老E。
“你！”
“别激动。”谷歌一个眼神就震慑了卢根准备攻击的黑豹，他语气不急不慢，说：“他们现在这状况发生在别的哨兵身上只是一个可以忽略的插曲，但偏偏是陆之遥。我知道你们明里暗里都不想让张驰收编成为‘真正的’向导。原因我猜不出来，也不感兴趣。”
直到此刻，卢根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应付不了谷歌，黑桐谷歌很严谨，这样的人连攻击性都具备克制感。
“可这次但凡张驰稍微有一点向导的常识，他就不会犯一个这样的错误，眼下这种情况变得有些麻烦。”谷歌的视线从卢根身上移开，在落到老E身上的瞬间，他的精神体突然发出一声鸣叫。
陆之遥突然感到一阵急促又尖锐的疼痛扎穿了他的大脑。
他猝不及防的向后倒去，倒在在漫上来的海水里，那种冰冷一定程度上麻痹了这阵疼痛，但是无济于事，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又被另一种疼痛袭击。
陆之遥卷曲身体在海滩上痛苦爬行，所有挣扎的痕迹都被海水卷走，这个场景始终无声无痕。
然后他感到意识开始震荡，一些画面和记忆碎片开始闪回。
“老E？！！” 随着疼痛和来回闪动的画面，他开始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然而这只能让他觉得更糟心。
共情。
他之所以坚持提醒老E只要通感就行，绝大部分是他自身的原因，五感钝化对他来说只是小问题，日益增厚的精神壁垒也不是真正的症结，这些问题都源于他精神最深处的图景。
他咬着牙，痛苦的闭上眼。
“老E……”
他的图景正在缓慢的衰败，衰败即是一种慢性崩塌，五感钝化仅仅是表象上的并发症，当时尝试为他修复图景的医疗向导刚进入图景边缘就消失了，意识的消散仿佛盐溶于水，再也没有出来。
一名医疗向导因他而死，此后也没有向导能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即使精心筹划、万分小心地进入精神领域，且侥幸没有出事，也只能踩在图景之外徘徊，看到的都是无法清理的迷雾。
谷歌瞥了眼卢根扼住自己脖颈的手，顺着这力道十足的手臂看到了卢根狠戾的双眼。
“你在干什么。”
“我在解决问题。”谷歌即使受制于人，依旧波澜不惊地看向卢根，在对视几秒后他敲了敲卢根的手肘。“放手。”
话语停顿间卢根就在一阵直击脊髓的疼痛中松手。
“你私下找过老E。”
“是他自己找到的我，这次也是。”谷歌剪短停顿，接着说：“不是极端情况我绝不会批准转录这种方式，陆之遥本身就不稳定，这次的向导还是个毫无经验的新手……”
卢根冷冰冰的打断谷歌，说：“那你完全可以让更有经验的人来执行任务。”
“能感知到陆镜渊精神体的向导目前只有老E，至于更稳定有经验的哨兵……比如你吗？”谷歌反问道，继而朝卢根笑了，说：“你知道陆之遥为什么非要坚持由他来执行这次救援？”
卢根皱眉，不说话。
“不完全是性格使然，还因为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五感钝化和精神屏障密度异常恰好能最大限度降低哨兵狂暴状态下的精神反馈。如果是你这样五感能力卓越的哨兵介入，恐怕会当即死亡，我们的哨兵塔会损失不止一位哨兵。我担不起这个责。”
“哼。”卢根发出轻嘲声，他继续说：“那么你现在这是什么解决方式？”
“简单粗暴的方式，必须阻断他们的共情状态。原本执行转录的向导必须专注于需要救援对象，而张驰……”
谷歌的精神体专注的观察老E的情况，试图找出合适的介入时机，谷歌一边控制仪器一边说：“他现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个目标哨兵身上。”
“那在哪？”
“你说呢？”谷歌挑眉。
那头雄鹿缓过来了，眼瞳竟然暗藏了凶兽才有的杀意，直直地盯着老E。
老E握紧了拳，慢慢向前走去。
那些问题——关于他本来的任务以及与陆之遥失去响应的链接。
这些至关重要的问题在催促提醒着他，可他无法抑制自己对这头鹿的在意。这在意里包含着敌意、困惑、攻击性，以及……让他自己难以置信的自卑感。
这头鹿再次站起来，和老E距离更近了，下一轮攻击准备就绪，气氛很僵持，兽瞳里倒影的人影也越发逼近。
老E在伸手的瞬间感到自己身后忽而将至的潮热气息，以及伴随着大型猛兽压在喉咙里的威胁低吼。
什么东西？
就在身后。
他心里一惊，兽齿微微触及后颈，他不确定身后到底是什么野兽，没有轻举妄动。
雄鹿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老E看见它的耳朵微微的动了动，它的四肢却……非常的微妙放松了一刹那，即使它依然维持着一个攻击的姿态。
身后野兽的鼻息退开了点距离，老E咬了下牙，怎么看他都必死无疑，或许束手待毙能痛快点，可惜这四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他尝试动用着自己的精神力量，忽视身后未知的猛兽，透亮凌厉的双眼盯着眼前雄鹿，丝毫不在意脊背会遭受怎样的攻击，仿佛只有眼前面对的才是敌人。
一触即发之时，他的肩膀被人按住了，右手手腕被拉住，那些凝汇的精神力徒然消失，另一边雄鹿的攻击意图也顷刻消散，甚至气势都发生了变化，蓝绿色瞳明亮清澈，它温顺的直起身，歪着脑袋看着来人。
“千万别。”陆之遥的轻叹包含了难以辨别的情绪。
老E顿了一下，此时他才慢慢转身，看见了熟悉温润的双眼。
“陆之遥？”
陆之遥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那只鹿，眼神中弥漫着莫名深沉的情绪。
老E也看向那它，它面对陆之遥时截然不同，所有的凶狠都消失无踪，它显得既高兴又担忧，眼里的信任和依赖都快溢出来。
雄鹿站在原地用蹄子刨了刨地，尽管老E感觉到它那样急切的想靠近陆之遥，但是它依然隔着这一步。
很久的相互凝视后，陆之遥朝它点点头。
它喉咙里发出不情愿的声音，忍不住的朝前迈了一步，陆之遥的眉眼立刻染上严厉得近乎警告的神色。
它停下来，露出悲伤的样子凝视着他。
老E感觉陆之遥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动了下，似乎想松开他去抚摸它，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只是很沉重的长叹一声。
雄鹿在这叹息声中低下头，默默的转身离开。
这里四周都是狼藉，远山份外苍凉。
“你……”
“告诉过你，不要和我共情。”
老E为陆之遥这句话，以及这种淡漠的语气不满，他正准备开口时，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很高兴你们没出什么意外。”黑桐谷歌缓缓走来，在他们面前站定，接着说：“唉，一个哨兵还没救回来，差点搭进去两个。”
他的意识竟然直接潜入进来。
“我的错。”陆之遥回答。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何况这事本来也算我决策失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从陆之遥身上移到老E身上，老E感到一股沉重的威压。
“还有时间么。”
“4小时45分。”谷歌回答道，他看了一眼四周，忍不住地露出担忧的表情。“你看起来越发严重了。陆之遥，你真要任由它这样崩塌下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里很危险。”陆之遥凝视着不远处的星火，焦黑在大地之上扩散，大片枯草混合着沙尘摇曳。“我们要赶紧找到正确的路径。”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谷歌看着发问的老E，回答道：“这是陆之遥的精神图景的外缘，你走得太深了，至今还没死也算是个奇迹。”
“差一点。”老E说得毫不在意，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因为你不专心。”谷歌难得有了一丝不悦，他侧身扣上陆之遥的手，开始检查哨兵主体意识的精神状态。
“我想在你们开始行动前，陆之遥该告诫过你不要进行共情吧。”
“我不知……”
“对，你甚至不知道你进行了共情，继而产生了更深的精神链接……因为你是个没有接受过训练的向导，你不懂向导需要遵循的基本规则与秩序，对向导能力的危险性也没有概念。”谷歌看着老E。
为什么总有人跟他这么说？老E感到不服气，却无从反驳。
“共情和通感不一样，通感只是同步两人的感官，共情却同步他人的情绪，未结合的哨兵向导在执行任务时会进行暂时精神链接，他们必须严守反共情原则。因为共情不但是很私人的事，它还很偏颇，具有误导性，人们总是因此失去理性判断，这招致的后果往往是难以挽回的。”
老E沉默了。
“算了谷歌，影响不深。”陆之遥揉揉额头，说：“继续吧，时间不多了。”
“你为什么觉得感知他的情绪我就会失去理性判断？”
谷歌感受到这个人的固执，他打量了老E一下，突然笑了声，而陆之遥则十分无力的拉了下老E的手腕。
谷歌看了眼四周，然后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场景顷刻变化，轻易得仿佛电影里切了个镜头，老E知道这是精神领域的转换，这意味着有人把他们从陆之遥的精神领域里带出来了
他看了下四周，似乎是在山顶的一座古老楼阁里，这里很高，山脉绵延潜藏在虚浮不定的云海间，但看一眼就觉得旷远浩瀚、心境澄澈。
老E看向谷歌，这就是谷歌的精神图景？
“不是。”谷歌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我随手造了一个精神空间。”
“首席的精神图景可不是能随意进入的，越强大的向导创建的精神空间就越丰富，真不知道他有多少个精神空间。” 陆之遥笑着对老E说。
“稍等，我的精神体正在重新定位路径，这需要几十分钟。然后我们继续任务。”
“我们？”陆之遥皱眉看着他。
谷歌好笑的回视他：“不然呢，继续让你俩行动？只剩4个多小时了，我都没有把握这次救援能成功，但我至少要保证你两的安全。”
陆之遥思考了一下，最终看着谷歌，笑说：“一带二？厉害了。”
“这点实力都没有怎么做首席呢。”谷歌这话说得从容平静，没有一丝其他情绪，仅仅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说完他看着老E，接着开口，道：“趁现在，我们不妨继续关于刚才那个话题。”
老E的目光很执拗，陆之遥为了这目光轻叹，他或许提醒了老E几次，但内心里从未觉得这个向导真能靠近他那个一团糟的图景，现在他不仅靠得太近，还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东西，它又为什么会出来？
“或许你过往桀骜不驯，轻视约束和规则，但向导世界的规则都是基于近百年的研究、经验以及惨痛教训形成的。向导的战场在精神与内心，太复杂了，一年有一百二十万觉醒的年轻向导迷失在这个复杂的战场。”
“理性是抵抗情感干扰最有效的手段，同时它也会被情感侵蚀，所以你说感知他人情绪会失去理性判断吗？当然会，就像你，在执行前你很清楚你该关注的目标是陆镜渊，但你却沉入了陆之遥的精神领域，这是理性的决断吗？”
老E咬咬牙，沉默地闭着眼。
谷歌点了点他们面前的2个茶碗，一团烟雾缭绕而上。谷歌抬眼对他两说：“做好准备，接下来是场硬仗。”
陆之遥喝得很干脆，他看着面带迟疑的老E，把手搭在他肩上，认真的看着他，说：“喝了它，会减轻你的精神负担。有时候，你要相信走在你前面的人，相信那些‘老生常谈’。”
老E是看着陆之遥的眼睛，将那个杯子里的东西慢慢喝下去的。
这时，谷歌的身后突然出现一扇门，那是一扇线构门，他们都很熟悉。
谷歌站起来，他看着老E说：“半个世纪以来整个世界都说向导、哨兵是天赋之人，我相信天赋本身是自由的，但放任自由的人，即使值得信任也让人不敢信任。”
那扇门已经完全构成，谷歌走到门前，然后回头看着他俩，说：“年轻的向导容易基于共情做选择，但合格向导应该用大脑思考，而不是内心。我很久没有执行这样的任务了，陆之遥，不介意的话……”
“当然，有你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陆之遥点头微笑，然后他走到老E跟前，想了想说：“老E……谷歌是个好导师。”
老E深邃的看着他，像看着一颗遥远的星辰。
“共情……”陆之遥的声音很温柔，“不是坏事，那是最好的东西之一，但你确实是用错了地方。”
老E不自觉的皱眉，他自知有愧，也知道他延误了时机，但他很想问他，用错了地方是什么意思？
“等你有了匹配哨兵以后，大概就懂了。”陆之遥笑了声，看了眼那扇门，说：“行了，进去吧，有首席向导镇场不需要太担心，但是，即使谷歌不在，我也相信你。”
老E被那句话敲得心跳加速了那么一下，直到他又回到那个房间，还牵扯着一丝丝思绪在那。
他那表情看得谷歌直皱眉，首席深呼吸了一下，冷漠的说：“你这回要是再走神，我就只能清空你那乱七八糟的脑子了。”
“…………”
TBC.
————————————
╭(╯^╰)╮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西风塔
3. 正在此时
“我也一起去！”
“这是任务，不是别的什么事。”卢根皱眉厉声说道：“等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搞不清状况。”
“我也去。”
“你连注册收编都没完成怎么去？”
“你来搞定啊，这点事都搞不定，好意思叫自己权限狗？”
“……………”
事实上，当他们坐上卢根那辆壕无人性的车，一路驶向空行交通枢纽赶往任务地的时候，老E才开始觉得心里没底，他当然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成为负担。但这次他没来由的觉得他应该要去。
“你要做好准备。”卢根在登上直升机前给他扣上了一个手表似的仪器。
老E疑惑的回视他，这...
【第二章】西风塔
3. 正在此时
“我也一起去！”
“这是任务，不是别的什么事。”卢根皱眉厉声说道：“等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搞不清状况。”
“我也去。”
“你连注册收编都没完成怎么去？”
“你来搞定啊，这点事都搞不定，好意思叫自己权限狗？”
“……………”
事实上，当他们坐上卢根那辆壕无人性的车，一路驶向空行交通枢纽赶往任务地的时候，老E才开始觉得心里没底，他当然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成为负担。但这次他没来由的觉得他应该要去。
“你要做好准备。”卢根在登上直升机前给他扣上了一个手表似的仪器。
老E疑惑的回视他，这引来了卢根的叹息。
“最后劝你一次，你什么都不懂，别跟来，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他有事。”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累赘，态度应该更强硬点。”
直升机做好起飞的准备，桨叶旋起的巨大声响会打断他们的谈话。
卢根抢到这之前凝重的对他说：“我时常觉得你就是个叛逆期儿童，既然这次你执意要跟来，听好，从这里赶到西风塔，你有2小时左右的时间，提前做好的死亡的心理准备。”
老E睁大眼睛看着他。
卢根在生死之门来回晃荡的次数像一个上班族上下班一样频繁，次数多了之后不仅只是把他的五感和能力磨得锋芒暗现，还让他把生死咬在舌尖的语气变得淡然，甚至会让你觉得他在开玩笑。
可唯独跟老E，他绝不会开这个玩笑。
二小时后。
老E推开医院走廊那扇大门，海啸一般的信息素袭来，极其凶猛，当即让他觉得气血翻腾、窒息感瞬间就扼住他的喉咙。他不得不用力扶着墙柱，等站稳后才看清现场的状态。
空中两股哨兵信息在缠斗，来自陌生的哨兵和陌生的陆之遥，这是老E首次感到陆之遥温厚表象下的凶悍。
凶悍又严寒。
那是林海雪原，又似万壑松风。
“你把他带过来搞什么？！！”陆之遥瞥见老E后立刻冲着卢根怒吼。
卢根没做声，此刻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失控的陆镜渊，身体的每个肌肉群几乎瞬间完成备战状态，脑子里飞快的组织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
陆之遥看着卢根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巧的军用匕首，神经紧绷了一下，那是专门为哨兵制作的云鹰刃，这往往是残酷厮杀的预兆。
由于卢根的加入，原本还处在对峙中的场面突然一下失去平衡，此时陆镜渊的信息素已经达到峰值，陆之遥因刚才的片刻分神而失误，他马上便感到无数针尖扎进皮肤，细密的疼痛不断汇集之下犹如一支利箭穿透颅骨，疼得即刻跪地。
卢根看准时机，立刻闪身冲上去，刀锋狠绝地刺向陆镜渊的颈部，陆镜渊处于狂化状态，所有攻击都饱含本能的杀意。
两名哨兵刚交锋就下了狠手，对峙的矛头发生转移后，空间中的压力更大。
好在此时陆之遥的哨兵信息素水平开始降低，虽然与A1级哨兵针锋相对本就极为吃力，但仅仅这样短时间的对峙，他的身体就产生极度不适。
身体机能的退化速度还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快啊。陆之遥苦笑着自嘲。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站在那的老E，老E瞳色很黑，以视线回应你的时候往往显得专注深邃，此刻他微微皱眉，不满和担忧就藏在眉目之间。
谜之声也为如此浓度的哨兵素冲击皱眉，但眼下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右前方这个他不认识的向导。
‘很淡。’
这个向导的气息空旷且难以掌控。他全然不在意缠斗的哨兵，视线投向别处……谜之声顺着老E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明显在强撑的陆之遥。
‘这两个人……’他刚这么想着，下一秒陆之遥朝他看来。
谜之声不确定陆之遥的目光包含什么意味，他将注意力又拉回了两位哨兵身上，眼下的场面踩在危险线的边缘，即使作为高级向导，他也压不住两名A级以上的哨兵。
第一次感受真实的哨兵压制让老E极为不适，耳内都能感觉到血液击打血管壁的节奏，心跳直线飙升，几乎是耗费全部的毅力才靠着墙壁站住，他忍住翻涌至喉头的腥甜，这种状态只要再五分钟，他觉得自己就算不死也得残。
卢根看着陆镜渊发红的眼睛，他精妙地控制着自己的哨兵气息，繁茂的森林覆盖住干燥的岩石，空中的信息素浓度处于一个微妙的警戒水平。
如果两分钟内无法终止这场对峙，陆镜渊会心力衰竭，狂化哨兵衰竭前很可能伴随极端的攻击。
卢根的食指在刀柄上微微的动了动，A级哨兵对星环塔来说很重要，何况不到万不得已卢根并不想杀自己的同僚。
要不要冒险？
另一边老E在尽力控制自己被牵扯的精神与情绪，罗兹和陆之遥那些打着检测名义的训练极大地帮助他学会迅速稳定波动的方法。
但突然间他后脑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唔”他咬牙咽下嘴角的呼痛。
该死，那只隼又出现了，眼前间断的画面中能感觉它状态更为糟糕，羽翼处处染血，几近奄奄一息，它每一次的挣扎伴都随着难以言喻的剧烈头痛，老E捂着头跪在地板上，这突发状况导致他向来浅淡的向导性素失控。
混乱中他脑海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认知：找到它！一定要在它死亡前找到它。
“老E！”
陆之遥声音听起来很惊慌，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有太多临危之时，却鲜少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惊慌。谜之声闻声也跟上来，试图将手放在老E前额，精神触须试图接入向导的精神来稳定他。
“啊！”
一阵锐利的精神攻击直接击中谜之声，这让他的精神体——一只强壮的岩羊跃了出来，它在房间里焦躁的跳跃。
“草！”越来越糟的情况让陆之遥越发焦躁，“什么情况？！”
“他在攻击我。”谜之声看着捂着头的老E，眼神锐利起来“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但他是……陆夫人，他是谁？”
陆之遥不知道谜之声是否对老E察觉到什么，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方法。
与此同时，战斗中的陆镜渊也越发狂躁，他仿佛才注意到这空间里的两个向导，停顿一下后迅速的冲破卢根的阻拦朝老E这边奔来。
“陆之遥！”
陆之遥听见这声急呼，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已近身至眼前的陆镜渊，紧接着是突袭在他肋下的剧痛，被撞到墙上时他只能看清狂化哨兵即将再次落在他身上的重拳，他闭上眼睛，这必死无疑的攻击却让他精神深处传来强烈震动。
他没有想象过死期将至的具体情节，在真正的死生一瞬间脑海深处传来久远的怒吼，如此熟悉的怒吼，好像所有过往的挣扎都将止步，所有遗憾也将止步，所有……
陆之遥控制不住的展现微妙的笑意，眼前双眼通红、狂乱不已的哨兵和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合。
‘太久了。’他忍不住的想到。
这场死亡的凌迟终于要在这次结束了。
人们会错过很多千钧一发，对此我们无能为力，所幸在某些瞬间，危难最终能被他人力挽狂澜。
心脏搏动的间隙好像被拉长。
卢根轻轻喘着气，急切地确认当下情况，控制住情势的手后知后觉的覆上一层冷汗，觉得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真是太TM糟糕了。
在他身后，陆之遥耳朵和嘴角都在往外淌血。
老E再次看清眼前景象时，闯入视线的就是那些仍然在下坠的血珠，他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楚衣衫染血、吃力地靠在墙角的陆之遥，他没看到的是正冲着陆镜渊摆出攻击姿态的黑豹。
护在陆之遥身前的卢根一只手卡住陆镜渊脖颈，另一只手截住了本来袭向陆之遥的重拳，陆镜渊的另一只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老E的脸上闪过一丝沉重肃杀，刚准备爬起来就被一只手按住肩膀。他愤怒的转头，看到表情莫测的谜之声。
“你现在状况还不稳定，那个哨兵已经失去攻击性……”
“那不关我的事。”
“可你……”
“这不关你的事。”他语气淡漠得近乎强硬。
谜之声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垂着眼睛说：“你先冷静，听我说，刚才你突然倒地时我想帮你，但你进行了精神攻击。”
谜之声没在意眼前向导的敌意和怒气，他试图稳定老E情绪。
“我无意干涉你什么，但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你有无意识攻击行为的倾向，那么我不能让你贸然接近重伤的陆之遥。”
老E听见重伤二字时表情松动了些，他确实不知道当时自己进行了精神攻击。虽然他现在意识清醒，但自知精神力状态确实不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卢根暂时解决了陌生的哨兵，又看向正在被助理向导紧急治疗的陆之遥，朝谜之声点点头，却又在他想要再次开口之时打断他。
“我不会先离开的。”
劝诫的话在谜医生嘴角停顿，他只能无声的叹气，然后无奈的点头，“那你……”
“你不用管他，先解决首要问题。”卢根走过来，黑豹凑过来靠近老E，兽瞳看着谜之声。
“好吧，有什么不适及时找我。”
“他情况怎么样？”卢根神色凝重的瞄着被救护人员转移的陆镜渊。
“我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哨兵失控，但看样子他…挺麻烦，这里不是塔区，普通城市内医院没有专业设备，要带他去西风塔里。”
“西风塔……”卢根莫名地有些犹豫，几秒后说道：“只能这样了，我的副队长在外面，他先送你们过去，我会联系星环塔。”说完朝着陆之遥和老E撇了下头。“他们可能还得缓一缓，交给我，我们迟一点过去。”
“没必要，我自己可以，不用操心我。你们一起去吧，记得带老E做个检查。”陆之遥的声音还很虚弱，他单手拿着一袋冰块压着自己的额头，那里面好像有个熊孩子在开挖掘机，疼得他想哭。
谜之声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抬手捂着他额头。
“哎！那啥，我不用……”
向导的精神触须正帮他缓解头痛，同时也把他的精神状态查了个遍。
“你的情况比上次严重，没按时复查？”迷医生皱眉。
“……我有，但这个月可能忘了。”他想拉下医生的手，却实在使不出力气，并且他发现医生的精神体正咬着他的衣摆，他哭笑不得的摸摸谜医生那只岩羊的额头，向导精神体的亲近让他感觉好多了。
“情况越来越糟。”医生叹了口气，放下手，看着他说：“刚才的事加剧了恶化速度，你应该进行全方位治疗。”
“我不需要。”
“你需要，回头我会和谢区长讨论这件事，还有…”谜之声说完又瞥了一眼站在那看着他们的老E，又笑了声说：“那位向导先生……很特别啊，攻击性这么强的向导真少见。”
然后他和助理向导就步伐急促地离开。
谜医生刚才那番话让卢根一脸明目张胆的嘲讽表情看着老E，老E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生气了。
陆之遥看着他的表情摇摇头，挥开了护士，找了张最近的椅子吃力地坐下来，看着天花板说：“你说你带他来不是故意搞事么。”
“那是因为我搞不定他！而且话说回来，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怎么我出趟任务回来后觉得他仿佛是个假老E。”
“你在说些什么鬼。”老E冷声道。
“你向来手腕强硬，也会有搞不定的人？他不应该过多接触塔区的事。”陆之遥难受的咽下一口上涌的血气， “……你应该比我清楚。”
“嗯，我清楚。”卢根难得苦恼地揉了揉头发，然后也找了个地坐下，看着老E。
老E由始至终很沉默，他这样让另外两人都很无奈。
“你还好吧？”卢根皱眉看着脸色极差的陆之遥，说：“塔那边为什么要派你来？你明明……你的状况不适合再出外勤了。”
陆之遥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看来你在信息茧房还挖到了点东西。”
黑豹突然舔了下陆之遥的手，陆之遥反手摸着它的脑袋，哨兵的精神体不像向导的那样能给他带来精神上的舒适感，毕竟哨兵与哨兵之间按理来说更多是充斥着斗性。
自从他出现五感钝化，仿佛消弱了哨兵天性中的攻击气息，引得大部分精神体都对他格外友善。
陆之遥对着那个一直沉默的人开口。
“老E。”
老E转过头淡然的看着他。
陆之遥想了半天竟哑然失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就不要说。”老E漠然的看向黑豹金色的眼瞳的方向。
陆之遥疲惫不堪的轻轻合眼轻叹。
“其实我。”老E站直身躯，“我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但我也不愿意被人当傻子一样瞒着……”
“不，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陆之遥猛然睁眼，有点焦躁地反驳。
这突然的暴躁让黑豹退了两步，竖着耳朵，好似担忧的看着他。
卢根低下头，当自己不存在。
“我只是个被揪出来的野外向导，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牵连你。”老E还是把话说完了。他走过来站定，俯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陆之遥：“我后来又想了很久，我的事还是应该我自己解决。”
陆之遥觉得难以置信，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抬头看着老E，说：“刚刚我不是在责怪你，你不要……”
老E摇摇头，说：“不，我没在闹情绪。当我想要帮助你时，你会推开我，但那是你的私事，我确实没有资格干涉。但有时候我自己遇到点什么想弄清楚的事时，你们又都说我不该牵扯过多，甚至没有必要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你们会忘记：这是我的事。”
陆之遥凝视着他，表情有点难过。
老E为这点难过也感到酸涩，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弓，继续说：“我不是想要放弃，尤其是你们已经做了这么多之后。虽然说我既不了解这个世界，觉醒却连个精神体都没有，但我不…………”
“你不需要我们替你做决定对吧。”卢根盯着他出声：“这有伤你敏感的自尊心？张驰，这不是那套什么虚伪的‘为你好’，正常人都不想节外生枝，好奇心很容易无意间搞出无法收拾的状况。”
“卢根。”陆之遥头疼地看着两个互瞪的人，他转向老E，缓慢的说：“我知道这种把人排除在外的做法很让人反感，但我选择的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因为它有效。”
这样你就不会在离开塔之后，还冒着被这道阴影再次侵袭的危机。
老E沉默了，片刻后他说：“卢根那混蛋比你直白多了，说到底你们还是因为小看我，没错，这确实戳到我自尊心让我很不爽。”
“我没有小看你。”陆之遥的语气开始烦躁强硬。
“是么，那证明给我看？这次让我帮你。”老E挑眉。
陆之遥被他气笑了一般的摇摇头，然后偏头看着别的地方，老E也不在乎，自顾自地问卢根：“你清楚那个哨兵的情况吗？”
“嗯。”卢根回答老E的时候却看着陆之遥沉思。“来的时候看了资料。”
“他的精神体呢？”
“感觉不到，所以他现在很危险。”
“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隼。”
老E冲他笑了下，然后说：“是一只游隼，我见过它。”
这时他的视线回到了陆之遥身上，正撞上陆之遥转过来的震惊视线，分不清是三分钟前对他的话感到惊讶，还是对他刚刚说的话感到惊讶。
“你？见过？”卢根的目光变得和他的云鹰刃一样，
“在我脑子里，三次。”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逗我。”
“也许这属于我不应该知道太多的部分？”老E故意显现了点无伤大雅的恶劣，但他又迅速收起笑容，严肃地说：“相信我，那只精神体的情况真的很危险，它被困住了，正在殊死搏斗。”
卢根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判断，他的思维在冷却，变得极为冷静。
“预谋。”他微微眯起了眼，很认真的看着老E“精神场景是什么？”
“什么？”
“那只隼被困的环境。”
“先等等！精神体为隼形目的哨兵向导很多，即使是游隼，范围也非常大，你怎么确定你见到的那只就是陆镜渊的？”陆之遥打断他们的对话。
“因为那只游隼身上的气息和刚刚那哨兵一样。”老E回答他，然后又补充：“完全一样。”
陆之遥张着嘴看着他，今天这事有点超过他想象。
向导并不擅长分辨哨兵性素，为了避免执行危险任务时被他人追踪，清醒状态下哨兵的性素及其微弱，同时，哨兵性素也在趋同化，性格、习惯相近或长期和他人相处的哨兵非常容易拥有相近气息。
在完善的哨兵/向导体系内，分辩哨兵个体性素那微弱的差别，追踪在逃向哨的工作往往是由五感超强的高阶哨兵完成。
A级以上的哨兵能分辨极其细微的性素差别，精神体的辨析能力会更加精确。但这是向导做不到的事，应该说90%的向导做不到，实际上目前在星环塔内，能做到的人除了谷歌外陆之遥也没见过第二个。
尽管刚才由于陆镜渊的失控，哨兵气息变得极为明显，老E能在某个意识片段辨析精神体的气息，依旧令人难以置信。
“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全新的测评。”陆之遥边说边给谜之声打电话，他们要想办法找到那个被困的精神体。
下一秒手机被老E抢了过去，他平淡的按下结束通话键，看着陆之遥说：“可以啊，但你需要休息和治疗。”
“？！我们得先找到那个精神体。”
“除了我谁都没见过它，所以现在听我的。”
“你提供的信息只是一种猜测，年轻的向导先生。”陆之遥的耐心快被他磨光了，失去耐性的陆之遥会变得非常不好相处，他严肃的盯着老E，说：“老E，别耽误时间了，他会死的。”
“你也会死的。”老E坚定地说。
“你别闹了！我有这么弱么？！”陆之遥终于压不住脾气低吼了一句，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没错，他现在受了伤，流了点血，很疲倦，但这对哨兵来说真的不算事。
老E静默不语的看着，丝毫不为所动，他察觉到陆之遥的身体与精神正在逼近一个不理想的地步。这种微妙的变化不是病变般的恶化，那是一种生命力的流逝，缓慢、微妙、无能为力。
“相信我。”对着越发暴躁的陆之遥，老E的声音却变得低沉温和，终于放任担忧从里面流泻出来。
那像一阵风一样掠过陆之遥混沌焦虑的脑海，他蓦然间失去反驳的声音。
老E靠得更近了，他搭上了陆之遥的肩膀，看着他说：“我会帮你解决那个哨兵的问题，相信我，嗯？”
“……你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老E想起冰封的湖面，他说：“你给我设计了那么多测试，无非是想要我了解精神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战场。”
年轻向导轻笑着，气息拂过陆之遥的耳畔。“现在正是时候。”
TBC.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 西风塔
2. 五感钝化
老E很清楚他理应和星环塔保持距离，为了避免一切不必要的瓜葛，他所有的好奇心都是多余的，这会让他和这里产生更多的联系。
人与人的联系，会逐步扩散成和这个城市的联系，这次不同以往，星环塔区不是容许他来去如风的地方。
因此他花了三天时间思考，陆之遥正好在执行紧急任务，这三天他们完全失去联络。新的测试确实变得困难了，但这种难度和体能、反应速度与动态视力没有关系，它朝精神场景的构建那方面延伸，这让老E心生烦躁。
在老E的焦躁达到临界点时，卢根结束了上一个漫长的任务，原本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个星...
【第二章】 西风塔
2. 五感钝化
老E很清楚他理应和星环塔保持距离，为了避免一切不必要的瓜葛，他所有的好奇心都是多余的，这会让他和这里产生更多的联系。
人与人的联系，会逐步扩散成和这个城市的联系，这次不同以往，星环塔区不是容许他来去如风的地方。
因此他花了三天时间思考，陆之遥正好在执行紧急任务，这三天他们完全失去联络。新的测试确实变得困难了，但这种难度和体能、反应速度与动态视力没有关系，它朝精神场景的构建那方面延伸，这让老E心生烦躁。
在老E的焦躁达到临界点时，卢根结束了上一个漫长的任务，原本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个星期，但是脑海里徒然想起他之前临走时和陆之遥的谈话，还是觉得第二天先去看看老E那个不省心的家伙。
“你说，陆之遥出紧急任务去了？”
“你那是什么见鬼的表情。”
卢根摸着下巴不明意味的笑了两声，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声：“不要命了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卢根站在大厅里四周张望了一下，对老E说：“走吧，出去吃点东西。”
卢根很少来中环繁华的生活区，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会竭力避免每一个人多的区域，他打量着一路上明显不在状态的老E，却什么也没说，直到坐下来吃饭时，老E才好像刚注意到他一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看什么？”卢根眼都没抬。“你今天一直这个蠢样子，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陆之遥做了什么把你变得更蠢了？”
“为什么你能面无表情的吧这些吃下去？”老E瞥了一眼面前的食物。
“没办法。”
哨兵的食物非常严重，五感超强的哨兵基本和美食无缘。
“到我这份上，就连喝的水都被严格处理，那已经不是难喝的概念了。”
“我看陆之遥……”
“他不太一样。”卢根皱着眉搅动着盘子里的一团膏状物，他还是能尝到那里面各种原料成分的味道，这是比较高级的哨兵餐，但卢根的感官能力超过平均水平太多，哨兵塔还给他专门配了个营养师。
老E看着他把餐盘一推，他听见卢根带着笑意说：“所以你看吧，他没有这个困扰，所以他长胖了。”
“为什么。”老E刚想问个究竟，却突然又觉得自己不该继续好奇。
卢根说：“按理说你作为向导其实可以帮我调理一下感官，以解决这个小小的不方便，这样我就可以不再吃这么寡淡的食物了。”
老E观察了他一会，嘴角微妙的渐渐上扬。
“停，够了，你别，我就他妈开个玩笑而已。”卢根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满肚子坏水，赶紧踹了下老E，阻止老E正在酝酿的搞事想法，所以他就是瞎操心，这就是个不省心的小混蛋。
“你要是没得老年痴呆的话，应该记得我‘正在接受治疗’。而且……算了，反正我本来就没必要懂这些，我最后又不能留在这。”
嗯？
卢根抬眼意有所思的看着他。
“‘不能’留在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是坚决‘不愿’留在这？”
“…………是啊，我一秒都不想呆在这。”
“呵呵。”卢根用手支着下巴，笑得又假又干。
老E明显没什么胃口，他看着卢根，这个认识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终于开始犹豫地开口说：“我昨天见了谷歌。”
“黑桐谷歌？”卢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旦他展现严谨认真的一面，整个人的气势就截然不同。他看着老E，咬字清晰的说：“他来找你了？怎么说的？”
“不，是我去找的他。”
卢根难得的惊讶，然后他压低声音说：“你这是去自找麻烦。”
“嗯。”老E不否认，他回答道：“因为我喜欢先解决困惑再处理麻烦。”
“困惑？”卢根向后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眼神却近乎审视，“我不在星环塔的这段时间，你有什么困惑不去找乌鸦，甚至不找陆之遥，要去找——谷歌？”
老E在卢根面前难得显现出一种不安，但一闪而过的不安后依旧是他特有的倔强固执，“找他们要不到答案。”
卢根就这么不说话的看了他三分钟，继而缓缓开口：“老E……”
“你刚才说陆之遥不太一样是怎么回事？”老E却打断他的话。
“我提醒你一下。”这下卢根几乎是带着警告的尾音对他说：“今天你的话题老围着他转，当年你追小姑娘都没这么……”
“别瞎扯，是你之前好奇我有什么困惑不是么。”
“噢，这意思是—你的困惑就是陆之遥？”
“我也……不知道。”这次老E看向他的目光是毫无掩饰的迷茫。
听老E这么说，卢根伸手招来侍者，接过菜单后轻叹一声，“唉，那你喝点什么？一段时间没见，我们就你的困惑好好的聊一聊。”
老E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菜单，视线掠过皮质封面，渐渐的滑向卢根的眼睛，卢根那眼神里藏着冰冷和警惕的信息。
老E心里明白：我终究还是被好奇缠住了。
同时，令他产生好奇的这个人似乎也过于复杂。他很久没见过卢根那样的眼神了，他突然坠入某种幻象。
那是陆之遥从他身旁走过，背向老E没有回头，只有熟悉的声音道：“你没必要知道太多。”
这幻象停留的时间太短，老E回过神来看见真实的卢根那深邃的眉眼，卢根没有催促他，那张菜单还横在他面前。
老E叹息，卢根总能在他纠结犹豫的时候胜券在握的看透他。
卢根太了解他。
也太了解这个世界。
他只能伸手接过那张单子，翻开他不了解的世界。
此时他们谈论的“困惑”在西风塔辖区内某个地级市医院里。
西风塔，是第一座世界级分区塔，人们称之为‘小主塔’，因为在地理位置上它和主塔直线距离仅有650km。这个塔区建在爱尔兰境内莫赫悬崖，它也拥有漂亮的流线型，远远看去是巨大的船头突出在危险的悬崖上。
西风塔以飞禽系精神体闻名，莫赫悬崖每年有超过3万只海鸟在此繁殖后代，在狂暴的西风带核心区，西风塔嵌入悬崖山体的6km的悬臂走廊令人惊叹，每年诸多觉醒者的飞禽系精神体会和那些海鸟一同面对大海起飞，能在狂暴西风中完成巡回返航的那部分哨兵向导将获得蓝天勋章，而对于西风塔编制的向导哨兵，唯有通过这个考验，才能顺利进入西风塔。
因此，这个塔区的向哨非战损死亡率排名世界第三。
在这样的辖区出任务绝不是件简单的事。
陆之遥站在重症监护室外，冷静的询问：“精神体消失了？”
“嗯，四十八小时了，情况不太好，脑电波混乱，B级医疗向导在进入精神图景时遭到了十分狂暴的攻击。”
“医疗向导怎么样了？”
“昏迷，但没大碍。”
透明玻璃上映射着陆之遥沉重的表情。ICU加设了精神屏蔽，降低哨兵锐化的五感。
“把白噪音撤了吧，没用，A型向导素5mg/1ml试一试。”陆之遥一手拿着那位哨兵的紧急诊断书，一目十行的扫描那上面的信息，另一只手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听，这短暂的间隙间，他的目光停在了一行小字上。
“他一天前有信息素暴动？”他快速查阅这位哨兵相关的各项图谱与曲线图，看上去像个及其专业又果断的医生。
“结合热异常。”真正的医生揉了揉太阳穴，他是这里的主管医生，但却不是医疗向导，“但那次结合热在很快时间内被压制了，猜测是他之前使用了非常规向导素。”
陆之遥的动作停止了，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太对的地方，“你们检测到了任何非常规向导素的成分迹象？”
“很类似，植物萃取，化学合成。按理来说并不会导致他现在这种状态。”医生皱眉，他不安的看了眼陆之遥，继续说：“哨兵血样已经寄送一份给星环塔6区了，但这个人……我们不敢贸然转移”
“现在他应激状态如何？”
“不好，触觉指数飙升，再这样下去恐怕微小的气流都会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
“触觉指数？是感受器出了问题还是意识陷阱？”
“无法确定。”
“不管怎么样，尽快想办法钝化他的五感。”说完陆之遥眉头紧锁的喟叹了一声。
“五感钝化？”老E疑惑。
“哨兵强化的最基本之一是外感应器强化，对五感的强化。”卢根盯着自己的手，说：“这种强化自觉醒以来一般是先天性生理变化，同时随着后天训练会越来越强，感知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时，不对，应该说很容易超过自身的感受承载力,所以我们需要向导。”
卢根笑了下，他喝了口水，说：“哨兵训练强化五感，却无法自己调和过载的感官信息，那是向导的工作。”
向导平衡感知信息，这种能力在微观上能调节哨兵身体里奔腾的神经冲动，是一个有点类似‘降噪’的过程，钝化哨兵非战斗状态的五感是十分必要的。
“这么说，五感钝化也只是一种必要的常规手段。”
“是么？”卢根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再仔细想想？”
老E皱眉思索了一阵，然后说：“我懂了。”
常规的五感钝化是向导针对感官过载的哨兵进行的安抚手段，但日常生活里，哨兵的饮食和住行都有严格的讲究，为了保护过于敏锐的感官，他们必须如此。而陆之遥完全不需要遵循这种讲究，是因为他的情况属于另一种感官钝化——一种源于自身能力的退化。
不可逆的能力受损。
“那他会怎样？变成……一个普通人？”
卢根看着老E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开口：“不，他不会变成一个普通人，这种变化是不可控的，你不知道它到哪种阶段会停下来。通常……”
他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
五感钝化对于哨兵来说属于退行性变，也可能是极大创伤后的一种应激性障碍体现。换句话说，那可能是哨兵的一种PTSD反应，由于至今不清楚向导哨兵的觉醒机制，这种能力者的相关病痛无法简单以‘器质性’或‘功能性’病变的手段去处理。
老E非常专注的在等待这件事的解释，这实在不多见。
“很多疯了的、死去的哨兵身体机能非常健康，他们拥有堪称完美的组织器官，但在精神图景和色域分析上呈现严重的精神伤害的痕迹。塔外灰色地带的黑市里就有很多人盯着那些受到严重精神攻击、奄奄一息的哨兵，他们的目的你能猜到。”
“…我能猜到的都是些你跑题的部分，关于五感钝化这事你能说人话不？”
“……阿兹海默。”卢根叹了口气，当初他在信息茧房探查陆之遥时发现这个人很多信息都受权限保护，他能挖到的最大程度就是几分零散的医疗报告。他不知道前因，只能以此猜测后果。
老E突然觉得心跳慢了一拍。
“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陆之遥的未来，我不是医生我不能下定论，但如果没有有效治疗，免不了是这个结果………甚至更残酷。”
老E低着头，卢根看不到他的表情，耐着性子压下心里的烦闷。
为了尽力排除老E在星环塔明里暗里的麻烦，他越级查陆之遥的资料，走之前还以一种不算太礼貌的方式去‘拜托’他，却没料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老E对陆之遥过于上心，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连他本人都要你别掺和。”卢根倾身看着他，说道：“老E，你明白么？”
沉默的对视中卢根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接起电话，神色从不耐烦道凝重，最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
“我发现我和陆之遥的交集也变多了。”卢根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有趣。”
“什么？”老E仰视他。
“我和他隶属不同编队，听说过彼此名字，但交集不多。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关于陆之遥的那些事你不要说出去，那是权限信息。”
“那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A1级的高阶哨兵，在星环塔区就意味着我也算个那种被人看不惯又干不掉的权限狗。”
老E捂住前额，卢根那欠揍的笑容让他觉得辣眼睛。
“行了我有急事，要先走了，你的陆之遥碰到点麻烦。”
老E一挑眉，刚准备开口，突然眼前一黑，他站不住的碰倒了桌椅杯盘，脑子里突然炸开某种碎裂的声音，直接撕开他的思维，令人痛不欲生，一个画面就硬生生的闯了进来。
他瞳孔放大。
接着尖锐的鸣叫穿透脑海。
一只隼正在挣扎，羽毛落了一地，它声音痛苦不堪，被困在疑似宫殿的场景里。这场景间断闪回，当那只隼再一次失败的飞翔后，突然转头看向他。那熟悉的眼睛盯着他。
那只隼伤痕累累的朝他飞来…
撞碎了画面。
“喂！老E！”卢根的手放在他颈动脉处，温厚的哨兵气息在周身铺开， “你怎么了？“
老E捂着额头站起来，“我不知道。”
而卢根担忧严肃的看着他。
“怎么样？”
“没有效果。”医师叹气，他看着哨兵在急救室表情痛苦，手臂的血脉怒张着。
走廊里传来的急促脚步打断了陆之遥的话。
“医疗向导呢？！”
“向导被击昏了。”陆之遥转身看着刚过来的人，他身上带着些血迹，陆之遥松了口气，“幸亏是个靠谱的。”
谜医生看了他一眼，说：“不靠谱的是为什么星环塔还要你来处理这种紧急事件？“
“又一个意外巧合，先别管这个。”
“现在什么情况？”
“不行。”陆之遥焦躁的时候语气不自觉的有点冲，他烦躁地说道：“精神体气若游丝，太细微了，捕捉都没法捕捉。”
迷医生看了他一眼，表情显得有些微妙。然后他抬手去探陆之遥的太阳穴，陆之遥下意识抬手阻挡，医疗哨兵执意拨开他的手，精神力像丝线一样滑进他的脑子，焦躁和疲惫的情绪在退潮…
“谢了。”过了会，陆之遥深呼吸一次，开口说：“这哨兵的情况…恐怕不是很安全，需要通知我们塔区的医疗中心么。”
“你身上有向导的气息。”
“啊？”
“很微弱很微弱，但……”迷医生抬手，之间萦绕着蛛丝一样的细线，很难看清。
强大的医疗向导能将精神力具象化，精神力的痕迹会像烟雾一样停留一段时间，谜医生指尖的细线顷刻消失。
“你最近是经常和某个向导在一起？”
“……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这个哨兵？”陆之遥难以理解的看着他。
“你们的情况一样棘手。”谜医生看着监护室的场景，对助理向导说：“准备哨兵镇定剂，让医疗向导都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得切开他的精神壁垒，强行进入精神图景。”
“不行！太冒险了。”陆之遥说。
“那也没办法，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他的精神体，已经快24小时了，你通知过星环塔那边了？”
“嗯。”陆之遥朝他点头，“他的状况太不稳定了。你不要轻易…”
他还没说完，哨兵突然爆发一般的挣扎，他拨开了周身的一切仪器，跌跌撞撞的滚下病床，开始疯狂的撞击玻璃和墙壁。
“FU…”
“医生，哨兵再次发生信息素暴动，触发结合热!”
“区域隔离！让A级以下向导撤，空气疏导系统调到最高级！”迷医生开始语速加快，边说边在墙壁的操作面板上输入指令，墙壁突然划开一扇隐藏柜门，他拿出麻醉枪。
陆之遥看着狂化的哨兵已经将玻璃幕墙撞出裂痕，赶紧上前将谜之声挡在身后，“别过去！现在那玩意屁用没有。”
狂化后的哨兵根本不是麻醉能解决的。
陆之遥抄起一只哨兵强化剂果断扎进脖颈处，尽力逼迫自己进入哨兵战斗状态，哨兵气息迅速散开，那气息很严寒。
‘为什么会引发结合热？这明明是个有匹配向导的哨兵，信息素暴动就引发结合热的可能性并不大。’陆之遥看着狂暴的哨兵，他努力回忆这个哨兵有关的每条信息，一排排的文字间歇性闪回记忆。
【陆镜渊，27岁，A型血，18岁觉醒，20岁进行匹配…】
这会功夫玻璃的裂痕已经布满整个幕墙，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被他撞开，从局部裂开的玻璃溢散的哨兵气息是岩石般的感觉，相当强硬。
所幸通风设备运转良好，目前的信息素浓度还不具备压倒性的攻击力，更幸运的是陆之遥自身钝化的五感使另一个哨兵的气息压制对他的挑衅降到最低，他能以最大限度压制自己的斗性。
必须尽快解决。
陆镜渊撞碎了玻璃和墙体，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在场的向导及其不安，连谜医生的精神体都在图景深处躁动不安。
“他的结合向导呢？”
“暂时过不来。请赶紧再发应急通知，联系星环塔向导中心塔！”陆之遥厚重的精神壁垒立在两个哨兵之间，如同一层迷雾一样阻拦着陆镜渊的试探。
很多人都以为这沉厚的精神壁垒是代表他哨兵实力的象征，实则……这不过是随着他的五感钝化产生的又一个并发症，多讽刺啊。
对面的陆镜渊也暂时没发动攻击。陆之遥内心很也清楚自己现在打不过他。
可是在场只有他是哨兵，他是绝对不可以后退的。
TBC.
元宵节提前更，然后这周末又是deadline，就不更了QAQ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二章】 西风塔
一只游隼在空中飞翔，它发出让人感到焦虑的声音，老E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它调整翅膀开始降落，最终停在老E伸展的手臂上。
他歪了歪头，不自觉的被那猛禽的眼睛吸引，越来越近，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几乎把他吸进去，直到它开始变浅，纹路清晰，清澈透亮，然后再近一点，更近一点，他像坠入一个星球、一个星系，坠入未知的黑洞。
‘找到我’
一个月后。
“老E.”
老E醒过来，柔和的闹铃在他耳边响着，微微抬头对上陆之遥的眼睛。
“别盯着我看。”老E躺在床上，单手捂着脸嘟囔...
【第二章】 西风塔
一只游隼在空中飞翔，它发出让人感到焦虑的声音，老E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它调整翅膀开始降落，最终停在老E伸展的手臂上。
他歪了歪头，不自觉的被那猛禽的眼睛吸引，越来越近，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几乎把他吸进去，直到它开始变浅，纹路清晰，清澈透亮，然后再近一点，更近一点，他像坠入一个星球、一个星系，坠入未知的黑洞。
‘找到我’
1. 向哨二相性
一个月后。
“老E.”
老E醒过来，柔和的闹铃在他耳边响着，微微抬头对上陆之遥的眼睛。
“别盯着我看。”老E躺在床上，单手捂着脸嘟囔。
“你迟到了。”陆之遥站在门口说：“你今天还要去测训，我正好出个任务，顺路送下你。”
“你又要去哪里？”老E揉着眼睛。
“一个同事的精神体好像有点问题，我去看看。”
“你是兽医吗，怎么天天给精神体专家会诊。”
“别瞎说。”陆之遥走到他床沿，低头看着他，说：“行了，赶紧起。”
“到底是什么人？”老E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边穿衣服边用慵懒至极的声音没话找话聊。
“说了，是同事。”陆之遥看他起来了，就转身坐到客厅里等他。“不是很熟，是一个向导朋友拜托我帮忙而已。”
“向导都喜欢你。”老E半闭着眼笑。
“是么？你看你就不，你害我迟到，经常放我鸽子，还让我像个老妈子一样追在你屁股后面催你去测训。”
老E从房间里走出，他懒懒的靠在门框上伸懒腰，轻笑说：“我真不记得我有让你催我，而且我真的好他喵的烦这个啊。”
说完他就拖着步子去洗漱间，夫人看着他后脑勺的头发不听话的翘起来一撮。
笑起来的同时撇见了客厅的镜子，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笑容时有点愣住了，然后冲着镜子挑了下眉。
老E洗完脸时听到客厅里传来音乐声，他熟悉这种旋律，这是陆之遥的喜好，他恍惚的想着，把毛巾捂住自己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他对着洗漱镜微微眯眼。
“你好了没有啊？”陆之遥的急性子耐不住了，老E把毛巾挂起来，随意撩了把发梢沾着的水。边跟着音乐旋律轻哼，边轻嘲自己：一个月，老E你适应性是不是好过头了嗯？
“来了。”
“昨天那测试太简单了。”
陆之遥无奈的看着老E拉开车门，他伸手把副驾驶的一叠资料拿开。等老E坐进来之后他漫不经心的会说：“觉得简单挺好啊，证明你提升很快。”
“嗯？”老E哼笑着咬了一口苹果，说：“真不是设计者太辣鸡么？”
“哦，我太辣鸡，还真是委屈你啊。”陆之遥一张冷漠脸。
“…………”老E沉默两三秒说：“那是你设计的？”
“你的所有测试都是我设计的。”陆之遥把车开出车库，然后继续说：“虽然按照规范程序来说，测试者和设计者之间得彼此陌生。我之前挺不当回事的，现在想想这很有道理啊，起码当测试者吐槽设计者太辣鸡的时候不会觉得尴尬，作为设计者也可以不用顾忌，一拳抡上去。”
“老陆……”
陆之遥瞅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憋不住的笑出来。
“不过说实话，我确实不擅长给向导设计精神测试，我接触哨兵性测试更多，向导的测试体系和哨兵完全不同。”
老E放下手，想解释什么又觉显得做作，所以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别扭。而且吐槽归吐槽，他真的觉得目前的测试过于简单，可他一点都不想换一个专业的向导大师给他设计更刺激困难的测验，他异常的满足于‘陆之遥专门为他设计测试’的这个事。
“太简单了么？”陆之遥这会认真的思考测试内容，他趁着等交通灯的时间从之前那叠资料里抽出一张单子，自言自语的说：“我看看上次测了些啥玩意儿。”
“嗯？？”陆之遥盯着那张单子，困惑地说：“你为什么在哨兵性测试项目里成绩这么高？你还觉得简单？！！说实话，你是不是作弊来着？！”
啧，这话老E就不爱听了。
“神TM作弊？本来就简单啊，再说你为什么拿哨兵性的测试给我做？”老E抽过那张纸看了两眼，又扔了回去。
全他喵的鬼画符，完全看不懂。
“不是，我不是真怀疑你作弊，这项测试是常规测试，因为哨兵和向导本来就……”陆之遥瞪着他说了一半，随后又放弃般的叹气，说：“算了，这展开讲有点复杂，总之这一项你以后都不用测了。”
“为什么？我还挺喜欢这部分内容的，刺激。”老E看着亮起来的通行灯，车子继续往前开，他又有了一丝烦躁。“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一套，而且你经常说话说一半，难道你就不能找个时间解释清楚？”
听到这话陆之遥愣了下，他偏头去看老E，他现在眉目间都是不满，看起来还有点孩子气。他一直觉得老E侧脸很好看，总有种不驯的英气，那种不驯其实源自老E的眼神，或许自己当时正是被张驰眼里那份深藏的质疑撼动了，从而愿意卷入这件麻烦事里。
因为内心质疑，所以表现得很不驯，懂得质疑的人往往更清醒。
陆之遥看着他，神情渐渐变得柔和。
车子已经开到了目的地。
“老E，有时候我不给你解释……是因为你终归是不会留在这里的，所以不需要了解太多，更不需要搞懂什么。”
老E下意识的反驳顷刻间消了声。
【你什么时候变得能这么快熟悉别人的喜好了？】
【什么时候开始熟悉、习惯这整个环境？】
【搞不懂这个世界又怎样？你想脱离它，过自己的想要的生活，有什么必要去了解一个你不会驻足的世界？】
【你又想反驳什么？】
“看你这段时间适应良好，我挺开心的。”陆之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他慢慢的说：“可你并不会真正融入这个世界，我亲自设计你测试的每一个细节是为了筛选出你需要掌握的基础技能，太多的信息反而会对你造成干扰。”
“这是因为你答应过卢根？”老E觉得周围的空气混浊起来。
“不，是因为我答应过你。”陆之遥摇头，他打开车门说：“你该走了。”
老E顿了几秒，然后下车，轻轻关上车门。
陆之遥坐在好看的敞篷车里仰视他，说：“老E，别走得太深了。”
老E看着陆之遥的车尾渐渐远去。
“老陆呢？”
“我不知道。”
罗兹停下动作，抬眼瞅了老E一眼，几秒后又继续他的工作。
“你们又又又又吵架了？”
“没有。”老E开始自己熟练的调整仪器。
“但是你……”罗兹话还没说完，他的私人通讯仪器上就闪出陆之遥发来的信息，他看完信息，真正有了点好奇。
“这项今天不用做了。”
“为什么？”老E不爽。
罗兹走近他，在仪器上点了点，全息图像在他两面前亮了起来，看上去是个不断变化、像细胞生物一样的东西。
“这恶心玩意是什么？”
“你的精神分析模型。”
“……不可能，太丑了，我的精神…不管什么玩意不可能这么丑。”
“噢，嗯，很多人最开始都这么说。”罗兹干巴巴地回答，用他手上的笔点了点模型中的一部分，这部分立刻显示出子项任务及诸多数据、柱状图信息。
“简单来说，你的测试内容需要进行下结构调整，你有点……超出我们预料了，兄弟。”
“你的语气像是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程序BUG，我猜一下，和上次的哨兵性测试有关。”老E从仪器上下来后把视线投向他看不懂的模型。
“嗯，你的分值不太合常理。”
老E嗤笑一声，他敲了敲那个仪器。
罗兹打量了他几眼，说：“虽然我和你的交情远谈不上是朋友，但你有什么疑问，或许我还是乐于帮忙解答的。”
老E低头闭着眼想了想，耳边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别走得太深了。’
他蓦然睁眼，对罗兹说：“我不像个向导么？”
罗兹的眼神往他的精神模型那移了会儿，然后很直接地回答他：“不是，非要说的话，也应该是——你不像个普通向导。向导哨兵能力者的觉醒溯源至今没有结论，其实一个人觉醒为向导还是哨兵其实并不那么绝对。”
“嗯？”老E眯了下眼睛。“给我详细解释一下？陆之遥总在故弄玄虚。”
罗兹打开另一个模型，两个色块在相互渗透、又独自变化着。
“这本该是向导中心塔的基础课程，我只能简单解释一下，在刚觉醒的那几分钟里，身上同时生成两种属性：哨兵性和向导性，我们管这叫哨向二相性阶段，这个过程在随后十分钟内伴随生理的变化，然后图景构建、精神体成型、属性逐渐完善，这个时候……”
罗兹点了一下那个模型，图像就像被扰乱的水面一样，开始明显的震颤变化，一种颜色的面积开始膨胀，另一种则萎缩。
“其中一种属性会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它会对你做出调整，性素、乃至器官，甚至思维方式也会有一定变化，但目前无法论证。向导性和哨兵性主导的个体呈现的状态在各方面截然不同，但测试时必须进行两种属性测试才能有全面的结论。”
“我们那个探测仪，噢，就是找到你的那个。”
老E哼了一声。
“那个仪器生成觉醒者初始报告的时间是十五分钟。”
“那是个粗糙的判断。”
“初步判断。”罗兹订正了一些他的用词，然后继续说：“觉醒者会到各自的塔区注册入编，之后塔区会有个为期三个月的全面属性检测报告。”
“意思是——我也有可能是哨兵么？”老E笑了下。
“不排除，但你的向哨比值7:3,可能性非常小。还有另一种可能，一种及其微小的可能。”
老E挑眉，他的好奇心变得激烈起来。
罗兹却关掉了所有全息影像，他看着老E说：“不过这个问题没必要深入，对你来说。”
“……”老E皱眉看着他，“讲道理你这样吊人胃口很过分。”
“不。”罗兹否认道：“一个向导对他自身能力系统的所有认知都应该是系统而严谨的，不然很容易走入误区，伤害自己或者他人，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真的是那极少的可能性，那么你就更应该慎重。”
老E看着他，然后点点头。“好吧。”
罗兹拍了拍他的肩。
“但我要去找谁？我不认识高阶向导。”
“你还真的在考虑吗？”罗兹笑了声，“最合适的当然是首席向导啊。嗯……但是你大概见不到谷歌。”
老E一点也不想见到他，但他鬼使神差的加了句：“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这个权限。”罗兹一遍调整仪器上的测试设定，一遍说：“陆之遥刚说会传一套新测试过来，我看了下框架，设定起来有点麻烦，要不然你今天先回去，我们再约时间？”
老E没有再停留在谷歌的话题上，他想了想，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还有另一件事没搞清楚。”
“你说。”
“我觉得，陆之遥的属性很不明显，有时候我甚至察觉不出，是我的问题？”
这一次罗兹沉默了很久，他先是怀疑的看了老E一会，然后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或许是思考着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比较严谨？老E漫无目的的猜想。
罗兹最终又调出一个新的全息图形，这个图形和之前那个二相性的图有一样的颜色和光感，但是它更加漂亮，隐隐约约……像一个微微变形的太极图，两部分的颜色近似均等，只是其中一半还是明显略小。
“这是……陆之遥的属性图？”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兹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他也认真的看着这个图，说：“这是他七年前做二相性图鉴分析，非常……”
“漂亮。”老E接话，他看着那个图出神。
“他这种向哨二相性接近平衡的哨兵非常稀少。”罗兹笑了下。“星环塔区不超过五个人。”
“所以我感觉不出来他是个哨兵？”老E困惑的问。
罗兹摇摇头，再一次停顿了会才回答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可以留着一起请教高阶向导，甚至，问他本人。”
老E看了他几秒，又看了看悬在空中那个漂亮的全息图才说：“行，那么我先走了，测验再等你消息。谢谢你回答我的疑问。”
“客气了，小事。”罗兹说完，目送老E离开。
当空旷的房间无声地合上那扇门后，四周突然陷入一种非常冰冷的沉寂，那种沉寂并不是无声寂静，更像是持续暴雨的河岸，河水奔袭，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罗兹没有关掉的那个全息图突然开始变化，这种变化剧烈得让人不安，就像原本一轮明月倒影在清澈沉静的湖水里，突然有人将这滩湖水翻搅起来，泥土翻滚，一片浑浊……
原本的平衡又明晰的两个颜色纠缠混合在一起，形成一个颜色压抑浑浊、形态如肿瘤一样的团状物。这个团状物的不断变化毫无规律，并且伴随有细小碎片正在渐渐向外离散。
罗兹看着这个图像的眼神显示出一种不忍。
“老陆……”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星环塔
9. 哨兵的战斗
“我怎么没听懂。”
“精神体诞生自每个能力者的精神图景。图景、精神体和主体意识是审视一个能力者觉醒的三项基本指标。伯劳鸟出现在她身边，但匹配的却未必是你看见的这个‘她’。”
沈藏突然明白了，说：“觉醒的不是眼前这个…主体意识？那就是说她真的有双重人格？”
“我猜很可能是这样，精神体解离异常也可能会导致本体与精神体间的攻击行为，但往往只是精神体想脱离彼此联系而伤害到自己，最终这种伤害再映射到主体意识。”
陆之遥摸了摸额头，伯劳鸟看着他歪头的样子也十分无辜，“精神体攻击行为并不十分罕见，因为人本来就会自我矛盾，会和自己斗...
【第一章】星环塔
9. 哨兵的战斗
“我怎么没听懂。”
“精神体诞生自每个能力者的精神图景。图景、精神体和主体意识是审视一个能力者觉醒的三项基本指标。伯劳鸟出现在她身边，但匹配的却未必是你看见的这个‘她’。”
沈藏突然明白了，说：“觉醒的不是眼前这个…主体意识？那就是说她真的有双重人格？”
“我猜很可能是这样，精神体解离异常也可能会导致本体与精神体间的攻击行为，但往往只是精神体想脱离彼此联系而伤害到自己，最终这种伤害再映射到主体意识。”
陆之遥摸了摸额头，伯劳鸟看着他歪头的样子也十分无辜，“精神体攻击行为并不十分罕见，因为人本来就会自我矛盾，会和自己斗争。可它的攻击毫不留情。它为领地而战，要知道，身体是精神的载体，也它领土的一部分。”
“那还是得着心理医生吧，起码得让她的第二人格出来啊。”
“问题是，当精神体出现的时候，它的本体意识一定是清醒的。”
“可这就和你之前的猜测矛盾了。”云狩皱着眉看着伤横累累的小女孩，在精神共享空间里，一个主体意识只对应唯一形象，多重人格往往都会分化出各自对应的形象，哪怕现实世界中他们挤在一个人身体里。
“所以我也只是做了个猜测，这必然是个难题，需要回星环塔让六区处理。”陆之遥动了动手，那只鸟扑腾几下后依然停在他小臂上，雄鹿动了动耳朵，无声地穿过云狩走向远处。
“它喜欢你。”她语气有藏不住的失落。
“确实有很多精神体都比较愿意亲近我，我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它们。对你也一样，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塔么？”
“我不愿意。”
云狩和沈藏皱眉，云狩甚至发出嗤笑，沈藏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他一下，提醒他态度好点。云狩不耐烦地半转身的去观察陆之遥的精神空间，数落那些建筑的窗户，打量它独具秩序性和力量感的轮廓。
“为什么。”
“我不想当城邦的动物【1】。”
陆之遥露出意外的神色，他挑了下眉，眼里有了探究的笑意。
“好吧，那你觉得，这和你现在的情况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认真在想，但却无论如何也表达不出来。
陆之遥继续说：“如果你具备掌控自己的力量，你会发现塔外塔内没什么不同，只要你有个好导师。”
“里面和外面当然不一样。”她露出被冒犯的神情，仿佛对他人总认为自己不谙世事不满已久。
“我外婆几乎快和这个世界脱节，她连哨兵向导都不明白不了解，我和她居住在破落拥挤的城镇，却远离所有的墨守成规。”
陆之遥真有那么点撼动了，眼前这个小姑娘让他想到老E，他们和塔外形形色色的普通人不一样，也和塔内已经很特别的人不同。老E或许对塔有所误解，但有一点也没错。
在塔的秩序里，每个人都逐渐变成一座‘塔’，依照秩序需要的样子而建。但塔外的城池难道就有本质不同吗？
每个人都是一座塔，然后组成最可怕的城邦。
“我认识另一个人，，我想你或许会和他有共同语言。”
“他也在塔里？”
陆之遥没回答她，然而精神空间中的天空蓦然翻滚起厚重的云层，风突然变得极为有力，那些建筑外墙敞开的窗户因此被摔打着，海浪翻腾的声音被携带至耳畔，不远不近的建筑内有模糊的人影不安的关上窗户。
沈藏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个向导还很年轻，精神空间说到底只是想象所构筑的场所，无论把它塑造的多么逼真，人们在内心深处都知道它的真假，因此也没有必要赋予它过多的生动细节和属性，甚至人们普遍倾向于将它想象得冰冷干净。
陆之遥的想象，却拥有生动孤僻的色调。
多令人好奇啊。
“你的问题很严重，伯劳鸟会攻击你直到你精神崩溃致死。”
“真的会么。”
“真的。”陆之遥忧虑的说：“你………”
轰然而至的巨大声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们环顾四周的刹那这个精神空间就破碎了，一切回到了现实，回到了那个小破房子里。小女孩快速的跑到门口，她透过锈迹斑斑的铁窗机警的向外看去，陆之遥发现她的眉弓后部比常人略高，因此她看上去高傲又尖锐，尤其此刻从眼神里传达的感觉。
云狩已经握住了武器，“怎么回事？”他在四周张望，身体看上去还很轻松，小女孩侧头打量他一会，然后她也开始放松肌肉，调整呼吸。
“………”沈藏看着她皱眉，直到陆之遥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现在还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心理患者？”
“天赋异禀。”向导扯了扯嘴角回答他，然后他再次严肃起来，空气里紧张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
外面变得很安静，不安感向鼓声一样紧凑的打着节拍。
“来者不善，你们小心点，看好她。”
哨兵散开了蛛网一样的感官脉络，在变得极其敏锐的感官中，细小的振动、轻微的气流，一片叶子的存在，都被拉长放缓，极为明显，纷繁复杂的信息量瞬间砸向他的大脑，却在最终抵达之前被一阵柔和的力量拦下，向导筛除了尖锐无用的部分，它调节着各处的感官信息最终形成了层次鲜明的声音与景象。
两条街外急促却训练有素的步伐，上膛的声音，指令交换时模糊的窃窃私语。
东北方向四层楼窗户后隐约的人影，枪口与瞄准镜，毫无所知的老人……
小女孩突然激动起来，她冲向门边，却被陆之遥扯住了手臂。
她焦虑回头，却听见沉稳的声音在警告她：“你才是那个靶子，这时候千万别站到无辜的人旁边去。”
她瞪了她好一会才说：“你们也是无关人士！”
“我们和这件事有关，星环城辖区内的觉醒能力者，都和我们有关。”陆之遥此时的坚决夹杂着一丝冷淡，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尽管这个小女孩拥有诡异又强大的潜力，但她对眼下状况并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是个薄弱环节。
眼下只有一位向导，但他们未必能平安解决这件事，他们必须进行暂时的精神连结。
“云狩，你潜行的能力怎么样？”陆之遥开口。
“过得去。”哨兵额前一层薄汗，他的感官网收回到自身十米之类，那帮人离这里大概还有一条街的距离。
“那好，高处躲着的那几个放冷枪的交给你。”陆之遥护住小女孩，淡定从容的看着她，“我需要那只伯劳鸟帮个忙。”
她冷冷的说道：“可它不属于我。”
“是的。请它帮个忙。”陆之遥现在松开她的手，让伯劳鸟停在他的手臂上，他微微偏头，那只鸟也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然后扑腾几下飞走了。
“你为什么可以？！！”她真的疑惑了。
“我们和兽形精神体之间的联系说来深奥复杂，但最终也关乎驯养。”陆之遥伸出手腕看了下时间，笑了下，说：“关于这点，塔外的野生哨兵和向导终其一生都难以明白和掌握其中诀窍，哪怕天赋其强大力量，也容易被自己不得章法的消磨掉。”
“向导小子，你过来。”
沈藏走了过去，陆之遥对他说，“待会和我短暂的精神连结的同时，和她进行通感。”
“这不可能。”他几乎马上否定，这简直异想天开。
“我不会让你做异想天开的事。”陆之遥的声音开始变得威严沉重，“别废话。”
“但是这真的……”
“强大的向导要狂妄一点。”陆之遥说：“我们只能和一个人达成永久的结合，难道往后你的精神视域就只能依仗某个人了？不，看得见的哨兵都是你的棋子、是你的武器。”
【战场上，我面前的每个哨兵都是我的棋子，是我的武器。】
这话回荡在陆之遥的记忆深处，日夜不停歇。
“三个人对你来说或许不可能，但两人，其中一个还只是个小女孩，另一个经验老道，别怕。”
陆之遥伸手，拍上他肩膀的瞬间，精神触须就开始缠绕，说是缠绕，其实更像是入侵，向哨双方的精神触须全然不顾其他，干脆利落的渗入彼此的精神领域。
像在感染他人。
但这之后，向导几乎瞬间感到了安静。
这不对，与哨兵链接的向导将共享哨兵敏锐的五感，他绝对不该感到这样安静。
“现在与她进行通感，专心的寻找她的感官，不用理会我。”
“我要怎么做？”小女孩还是藏不住这种紧张。
“什么都不用做，尝试呼唤伯劳鸟。”
“可你说它不属于我…”
“人格和精神体之间的关系并不完全是从属，你可以试着跳开这个圈子，这其实是你和自己另一人格的相处，非常难以达到的平衡。它不属于你，但塔能教你很多方法与它和平相处，现在来不及，我们只能碰运气尝试一下。”
“如果失败呢？”
“那我就要用其他方法了。”陆之遥抬手打断她进一步询问，看着他：“还有一分钟，你就用自己的方式，尽全力感知它。”
沈藏的手搭在了她肩上，她向后看去，一匹优雅矫健的白马站在那位向导身边，朝她温柔的低下头，鬃毛像流泻的河水，她愣住了。
心底泛滥着一种温柔的情绪，像泉水一样清澈的鼻息。
充满善意的温柔力量，她向前倾身，把脸埋入那鬃毛中，她闭上眼。
云雾散开，伯劳鸟在空中滑行，她听见它特别的叫声，下一秒视野就变成了俯视的房屋，她感到气流划过身体，风声在耳边鼓动。
“看得清楚么？”
“很模糊。”沈藏在她成功的一瞬间感觉到无数信息划破原本安静的氛围，差点没扛住，然后才开始自行过滤信息。
“不可思议，我居然承受了两个哨兵的感官。虽然这感觉很奇怪。”
“严格来说，你没有。”陆之遥此时看了眼远处的雄鹿，它仿若一个神明，洞若观火也袖手旁观，他顿了两秒，看着它走向远处消失了。
“长官？”沈藏看陆之遥似乎在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声
“很难说清楚，以后实战多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那…现在呢？”
把感官和精神体同步是一种很诡异的作战方式，一开始这种假设被称作异想天开，人们普遍觉得精神体只是一种形象具现，作为本体的更深层传达。
然后随着能力者数量增多，人们逐渐发现哨兵的感官能和分离型精神体产生交叉同步，以这种理论为基础的一系列训练加入了哨兵的课程。
但过了五年，这种方法被遗弃了。
因为同一时间哨兵只能有一个体系的感官，别说不能同时拥有两套感官，就算能也会因为信息瞬间过载而暴毙。
当哨兵同步精神体感官时，本体处于一种休眠状态，这对战斗来说实在过于得不偿失。
但这个小女孩的情况很特殊。
她的精神体源自她的第二人格，那么也许有非常非常低的概率能产生一种负荷较小的同步。
“现在几乎没有哨兵会再切换精神体感官系统了。”陆之遥低头凝视这个小女孩的发旋。
沈藏此时也基本调整了和这女孩通感时信息的各项接收频率，但始终无法降低气流带来的噪声。
“除了拥有飞禽类的精神体的哨兵。”陆之遥一边说一边调整自己的精神壁垒，向导感知到一种空间上的隔绝感。
气流的噪声无形的被消弱一层。
“制空优势在哨兵战斗中几乎无可取代。”沈藏的目光也在这个女孩身上凝聚，与她通感带来的信息断断续续，几乎是模糊难辨的，他两没有进行暂时精神链接，她也不是伯劳鸟的对应人格，外面什么情况他们都不清楚，这能起什么用也说不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正真的危机，很可能会丧命的危机。当这种认知逐渐清晰起来时，他开始不可自控的颤抖。
陆之遥皱眉，精神链接传来几近崩塌的情绪波动，他的额前也开始渗出汗水，他又看了眼紧靠白马的女孩，那匹马也在不安的跑动蹄子。
没有办法。他想，他需要伯劳鸟的空中视线监察敌人动向，而这必须要通过向导建立信息传感链接，可这沈藏又太年轻…
思及此处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云狩也是新手。
穿黑色特战服的士兵藏在一处较高的破旧木房子的三层，这种较为传统的砖木建筑旁有一颗十分粗壮的大树，树枝和树干倾斜着靠向房屋，胆子大的小孩可以从外侧走廊的栏杆翻出，顺着枝干爬下去。
士兵藏得很好，自从星环塔区的人靠近这附近时他就潜伏在这里了。
现在那几个哨兵向导都在屋子里，想到这里，士兵的眼瞳缩了缩，如果这时有人发现他可能会被他吓一跳，他紧盯远处的眼瞳，很像一只鸟。
云狩已经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最外侧的几名士兵，他轻轻擦掉刀刃上的血迹，血腥味直冲冲的扎在他鼻腔里，激得他头皮发麻，战斗时极力外放的感官系统总是伴随这种副作用，此刻他没有链接向导，哨兵的精神屏障仅仅能削弱部分影响，稍微尖锐一点的信息都在刮擦他的感官。
“啧。”他闭着眼休息了几秒。心里盘算着怎么解决那些高处的敌人。
几秒后他改变了下握刀的方式，整个人在发生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变化，皮肤毛孔的舒展、心律的节奏、肌肉群的舒张，直到他张开眼睛时，瞳孔最深处发生的那一点变化…
四栋3单元的五楼住户准备出门买菜，经过楼梯间时往外撇了一眼，然后渐渐停下来，思考通往屋顶的那扇铁门为什么没上锁，划过脑海的疑惑促使他回忆是否是是自己记忆的遗失，他已经有点年纪了，很多事记不住，这让人沮丧。他马上就要摸上那把锁了，而他身后毫无声响靠近他的人影也即将把匕首扎进他的脖子。
此时另一样闪着冷光的东西飞来，冷兵器接触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事物运转的速度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无形拉长，云狩的刀击飞匕首的下一刻他就突然出现在走廊里，没人看清他如何做到的。
和那个准备下杀手的士兵对视瞬间，他们就缠斗在一起，杀手即刻下蹲后跃，那匕首又回到他手上，云狩却没有去捡自己扔出去的刀，他拥有惊人的跳跃能力，瞬时缩短了两人距离，再抬眼时他看见那个杀手笑了一下。
第一次较量在那位老大爷毫无意识的转身前就结束了。云狩的肋下被踹了一脚，杀手的耳后被拍了一下。
“喂！” 老大爷疑惑的看着仿佛突然闪出来的两个人，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们谁啊？”
“不想死闭嘴。”云狩隔着他打量拦在楼梯口的杀手，那楼梯通往屋顶天台，而他最重要的目标应该就在那里。云狩在心里算了下时间，五分钟要搞定这家伙，不仅如此，还要尽量规避平民的伤亡。他瞥了一眼此刻被两个杀气四溢的哨兵震慑的老大爷。
他做得到吗？
如果他是个成熟点的哨兵，就会知道在一场战斗中绝对不能问自己那样的问题。
杀手再次站直身，面上泛着笑意，甚至不慌不忙地朝云狩走来，带着蔑视地审视这个哨兵。
太年轻了，他太年轻了，哪怕各方面素质都很好，但经验是新手的致命宿敌。
两人像对峙的野兽，平衡在逐步倾斜。
云狩背后已经汗湿了，他原本完美的身体状态逐渐变得过于紧张，他甚至不自觉地退了一小步，杀手知道他快输了，这仅仅只是由于非常微妙的、刚才闪过脑海那一刹那疑问。
而杀手的逼近是被一声清脆的鸟鸣打断的，而杀手的停顿不到一秒，就非常灵活的发起攻击，那些攻击及其狠戾，带着功亏一篑的愤怒。
那声鸟鸣是伯劳鸟的叫声，这叫声惊醒了陷入被动的云狩，可对杀手而言则是个完全不同的预示。
“找到了。”陆之遥的声音有种平淡的攻击性。
此刻他身处瞄准镜之后。
云狩和杀手都没有使用枪械，因为原本他们一个在伏击，一个在潜行，任何一丁点多余的声响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陆之遥安排云狩清除藏在高处的不明敌人，但他也清楚这项任务的时间要求对一个新手哨兵来说过于苛刻。
因此他需要一双俯视战局的眼睛。伯劳鸟在这栋楼方圆一百米反复盘旋，陆之遥和沈藏接收到的断断续续的信号非常有限，但尽管如此还是帮了大忙。
以全军覆没为代价的豪赌，才有反败为胜的概率。
陆之遥呼吸之间叩响板机，子弹的从低处的枪膛中飞来，击穿了杀手的脑袋。
老大爷被眼前一幕几乎吓晕过去，血溅了一面窗户，云狩惊魂未定，每个感觉细胞都在涨大，血的味道让他想吐。与此同时，伯劳鸟再次发出鸣叫，哨兵再次回神，他几乎立刻抬腿一跃，朝走廊外墙的跳去，一手攀住水管，两三下徒手爬上屋顶…
屋子里。
“长官！”沈藏看着陆之遥开了一枪之后立刻后翻，下一秒子弹打破了窗户。
“草。”陆之遥还是晚了一步，子弹击中他的右上臂，他咬着牙自语道：“啧，反应又慢了。”
这一枪惊醒了小女孩，与她的通感一断，来自空中的信息和感官即刻中断，而陆之遥中枪后的痛感马上顺着精神链接传来，沈藏差点失声叫喊出来。
陆之遥看都没看流血的手臂，毫不停顿地从装备箱里换了另一把重武器。
外面的脚步声更急促的靠近。
陆之遥这一枪救了云狩一命，也全然地暴露了位置，提前揭开他们三人将面临的正面冲突。
“陆长官…”沈藏咬着牙用自己的精神力降低痛感的。可下一秒陆之遥竟然自行切断通感链接。
“别浪费精神力。”他却严厉的对他说：“向导对多个哨兵的调控不是分散精神力协助每一个哨兵，你只需要整合他们的感官信息，一旦单个哨兵通感给你的负面影响过大就要切断连系。”
“可是这……”
这意味着负伤哨兵不仅不能得到向导的感官平衡，甚至不能得到一点分担，在战斗时最大限度提升的感知能力，可能会杀掉一个哨兵，他们会成为弃子。
“不要抱有与自己能力不匹配的心软。”脚步声几乎就在门外，却反而停下来。陆之遥的血顺着手臂滴落，“哨兵独自执行任务时也得自己承担这些，难道没有向导就不能干活了？你和我有精神链接的同时还在和她通感，为我调和感官的时候会使她承受不必要的影响，自己也耗费了巨大的精神力，要知道正面冲突还没开始，这只是在凌迟自己。”
“至于我。”陆之遥染血的手端起重型枪械，他的精神屏障包裹着他们三人，使人即使在这种境地下还有一丝安心。“对我来说，这只是很小的问题。”
再次察觉到陆之遥的感官链接时，不知为何几乎只能感觉到一丝丝麻痛。
沈藏突然意识到这种差距，强大和平庸之间的差距，经验沉淀下来的，就是生机。
猫在楼顶的士兵，他的代号为Z，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Z正从精神体感官体系切换回来时，耳边响起一声枪响，几十秒后就感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他同伴的血，他顿了一下，又听见第二声枪响，随后就被一股蛮力狠狠的攻击在地，Z立刻叹息一声，真不是时候。
第二下是他向导打出的，不知道那一枪打中了没。
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攻击自己的哨兵身上，也从这个星环塔的年轻哨兵那狰狞的竖瞳里看到自己压抑的眼神。
噢，拥有猫科精神体的哨兵会采取切换精神体感官体系这种方式，真少见。
“你不仅缺乏经验，还很作死。”Z反手抄出一把军刀扎进了云狩的肩窝，由于失去先机，时间也不够他开枪射杀，这一刀也无法毙命。
“我可没时间慢慢找你的藏身地。”云狩切换回了自身的感官体系，迎接他的是立刻被放大的、炸裂开的疼痛。“操！”
“猫科精神体的嗅觉和侦查确实厉害，但你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
“从结果看来还蛮划算的。”云狩的刀抵在Z的脖子上，他的伤传来的痛感几乎要撕裂他，可他不能再分神，他绝不能再失败。
“结果？没确定敌方有多少人时就贸然扑过来……”Z的同时云狩立刻察觉到：糟糕，这是一个有向导的哨兵，他的向导…
“你真的知道结果吗，小猫？”Z嘲笑来者的不自量力 “或者再试试看，试一试你还有没有机会活着找到另一个躲起来的对手。”
云狩听闻一声尖锐的鸣叫，Z释放了他的精神体，飞速闪过的影像也消失在他视野里。
他已经看到了，那是猛禽类精神体。
操蛋的制空优势！！！
“外面到底是……怎么没动静了。”
陆之遥眉头紧皱，他一直在想，不管怎么样他这趟任务都没有招致这种袭击的理由，而这个小姑娘，他微微侧身看了她一眼，她一脸茫然疲惫。
她很特别，却没有特别到招来杀身之祸的地步吧。
“里面的哨兵！放下武器！放下人质！”
“人质？！！”沈藏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
陆之遥脸色阴沉，他思前想后，这次是程序流程都没问题的常规任务，星环塔早和这里的管辖部门交代过了，刚来的时候当地人也并没有敌意，即使和居民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招来的这帮人真的是外界管辖部门的？
而那几个躲在不远处楼房里的分明是来路不明的哨兵与向导。
“外面这些和开枪的那个，他们不是一伙人。”小女孩开口。
“…”陆之遥挑眉，他侧身看着小姑娘牵其沈藏的手。
“噢，我给忘了。”沈藏突然回过神。
沈藏同时与陆之遥及小女孩还建立通感，这向导从未一人控制两个哨兵，过程中一不小心就将陆之遥的思考情绪通过通感传递给小女孩。
“要是我们说清楚情况……”
“他们说这么一嘴你就信？”陆之遥挑着尾音问她，伤口依旧不停渗血，这种愈合速度对哨兵来说也太慢了。贯穿伤对他来说也算家常便饭，但四五年没实战了突然这么一下还是有点疼的。
“但是门口这批人，确实没有能力者。”沈藏告诉他：“啧，塔区到底怎么做沟通的？！”
“不见得是塔那边没说清楚，如果他们真是塔外的管辖部门，这些人应该隶属第六特遣局。”陆之遥吧武器枪口抬高了点，“塔外与塔区接洽的特殊机构和你们之前接触的地方部门截然不同。”
门外传来的一声比一声紧迫的警告，可通常能清晰可辨的细节信息却像被挡住了，哨兵战斗时的敏锐五感都无法捕捉。
沈藏不是没听说过专门针对塔区的机构，只是从来觉得外界的人对塔内人应该抱有某种…
敬畏？然而事实却一再颠覆他的认知。
外面传来的交谈声似乎被故意隔离了起来，显然是采取了针对哨兵向导的措施。过了阵子他们为首的一个军官从重重人群后走来，他声音洪亮和缓。
“里面的哨兵是都是星环塔区的吗？”
陆之遥就站在门后，听见这一声后毫无反应，更没有回应。
沈藏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
而另一边也就喊了这一声，随后伴随着嘈杂的声响，双方再无言语。
沈藏感到了某种及其不详的预感，在这种预感要使他心慌之际，精神链接传来柔和的波动，像是水面的波纹一样漾开。
在他意识过来的之后，陆之遥的精神屏障已经扩展得很明显了，连界限边缘都如空气墙一样隐约可辨，这个球状的屏障包裹住他们三人，四周突然显得特别安静，连气流和震动都微小得难以感知。
还没等沈藏开口，他和小女孩突然先后感觉得到不适，随后，这道精神屏障表面出现了非常非常微弱的裂痕，这裂痕细微如寒冬下凝结的冰纹。
“陆长官……”
“很难受？看样子他们用了次声武器。”陆之遥放下来他一直端着的重武器，此时他的伤口差不多才开始愈合，他退后几步，一直面向大门，那种难受的感觉时重时轻的袭击他们。
“哨兵的精神屏障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神经型次生武器…”
“次声武器已经在投入使用了？”
陆之遥缓慢又凝重的点头，“嗯，不定向的器官型、神经型次声武器早已投入使用，只不过是秘密使用。使用授权相当严格，现在基本上仅限六局使用。”
沈藏有那么一段时间脑海空白，他不太能解析这段话背后的意义。
但陆之遥替他说了出来。
“它们基本成为了专门针对向导和哨兵的武器，主要用于对向导的压制。”
“可为什么……”他感到一阵阵不适，那意味着外面的一次次攻击。
向导的精神防御不同于哨兵那样的精神壁垒，他们所有的武器和弱点都深藏在无形的颅内世界，在身体机能上向导与常人并无太大不同，最早的时候很容易受到攻击，很长一段时间内向导只能依靠哨兵的严密保护。
这次如果没有陆之遥的精神屏障，向导将被首先击破。
近年来随着向导不断完善自训体系，向导们掌握了快速精准的精神攻击，在手无缚鸡之力下如何抢先摧毁敌人的意识。
同时，哨兵也进一步固化了精神屏障，增强抵抗针对精神的攻击。
向导与哨兵是非常巧妙的关系，他们相互契合，协同作战，却又不断完善针对对方的能力，矛与盾在同时强化，有些危机逐渐浮现出来。
“也许是因为她。”陆之遥转过身走开，在那个小姑娘面前半蹲下来，似乎在思考怎么说比较合适。
“对塔来说，你无疑是个很重要的分化样本。我个人很反感塔区这种把每个人都当数据样本的衡量方式，可很多人忽视了塔外对觉醒人的关注，你就算不想到塔里去，留在这里也不会有太多区别。”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陆之遥最终没把话说得很明白。
一旦被确认为觉醒，一旦周围的人知道你觉醒了，你再也没办法被他们当平常人对待。留在外面会怎么样？会被好奇的眼光注视，会被没有恶意的区别开，会有藏在暗处的虎视眈眈。
他们看到她、衡量她的，最终也是个样本。
她沉默了好一会，沉默中这个哨兵的精神壁垒在持续防御，他的状态越发的疲惫。
“暂时不管六局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有别的哨兵…”
“大概是些拿钱办事的野生哨兵向导。”陆之遥的声音冷下来，“这里靠近星环塔辖区的边界，自然有人想趁机钻空子。”
“啊？是想……也是为了她？她有这么特别？！”
“不是”陆之遥叹息一声，他考虑许久后从制服的隔层里拿出几管针剂开始自行注射，同时又服用了几种不同的药。然后才开口说：“我猜不是。应该只是单纯抢夺向导和哨兵资源而已。”
向塔区与塔区之间并非完全各行其是地管理辖区，总会有一些哨兵向导的资源争抢。
“塔的变化很大，但核心没变，拥有越多的哨兵向导，培养出越多的A类能力者，是塔区地位的关键。”陆之遥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以进入战备状态。他估计外面这帮人暂时也只敢那简单的次声武器唬人，真敢和塔杠上，即使六局有那个意思，下面的人也未必敢背这个锅。
房屋外。
为首的军官脸色阴沉的从防护装备后看着那扇门，里面沉静得可怕，他曾经和一些哨兵、向导接触过，他们多半轻狂自傲，强大，但容易冲动。尤其是面对塔外人士的时候，那种几近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总能让他们更鲁莽一点。
“长官，没有反应。”
“次声武器打过去，什么反馈也没有？”
“没有，看情况是被精神壁垒挡掉了。”手下犹豫着看他一眼，接着说：“要……要不要换成器官型次声武器，有哨兵在场，近年来神经型武器已经…”
长官抬手打断他，他的右手在背后握拳。
采用非致命性武器只是想缩短行动的时间，神经型次声攻击更像种警告，当然能击昏向导最好不过，做不到的话，激怒他们也有优势。
然而
真要产生正面冲突…
他突然感到令人窒息的压迫，仿佛一座高塔耸立在面前，下一刻，老旧房屋的门就缓慢打开。
里面出来的人二话没说就抬枪打伤了手持次声武器的人。队伍产生了短时的混乱，在他喝止之下又回到紧绷的状态。
军官看着这个哨兵。
这个人不像之前那些轻浮自傲的小鬼。
看着他用血迹斑驳的手把身后的门关上了，军官皱了下眉，问到：“我是本次行动负责人，请问您…”
“我姓陆。”陆之遥没有做完自我介绍的意思，沉着眼扫过他们。
“六局接到了一个紧急警报，这里能力波动值太大，可能存在异常的…冲突。”军官拿起一个轻薄的仪器面板，一些数据模型被投射出来，峰值区域呈现出深红色。
“所以你们马不停蹄赶来，二话不说就开火？”陆之遥笑起来，随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说到：“行，六局的新人越来越有胆魄了。别的我不跟你多说，但塔区本次收编活动一切手续完备，期间毫无犯纪，请解释一下你们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人质是什么意思？”
陆之遥也使用设备显示出他们此次行动的批准书及证明。
“……”军官思考着怎么回答，拿不准眼前的哨兵在塔区的职阶。“不，还有一个匿名举报，说有三个以上的哨兵在此挟持平民儿童，复核数据表明情况属实，来的过程中能量波动越来越大，我们…以为是野生哨兵在闹事…”
陆之遥盯着他盯了一会。
军官迎着他的视线，他们的武器还没放下。
“是有几个搞事的在附近。”
“嗯？”军官皱了下眉，没有其他动作。
陆之遥开始逐渐丧失耐心，云狩到现在没有回应，那小子过于年轻，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你的那个终端可以探测多大范围的向哨能量波动？”
军官不动声色的惊讶了一下，这种终端仪器链接六局最先进的中枢探测仪，能探测周边哨兵向导的能量活动，但哨兵和向导属于两套截然不同的性素系统，终端承造两套不同的监测模式之下，可运行的探测范围就变得很小了。
“方圆三百米。”
“不错，又跟新换代了嘛。”陆之遥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异常，大概是药效开始起作用了，他偏头注视着身侧突然出现的雄鹿，情绪变得很复杂。
此时军官的探测仪器发出尖锐的声响，军官瞄了一眼，然后抬眼看他。
“但是，我才刚刚进入战斗状态，你那个所谓匿名电话和一直处于波动峰值的哨兵不是我们。”他说得很轻松，然而听到他说自己“进入战备状态”时，六局的人明显的陷入一种紧张防备的状态。
军官依旧没有明确的行动。
“你在浪费时间。”陆之遥已经不耐烦了，他不想浪费精力去忍耐战斗状态中升腾的攻击性，“我的队员正在别处犯险，你要是再搞不清楚状况，我只能先解决你们。”
“我们能帮上什么？”军官撇了一眼那扇房门，对陆之遥问道。
陆之遥却没说话，他来不及说话，突然上前推开站在军官左侧的一个副官，这一下来得很急，力道又大，副官狠狠的摔在地上。
一声枪响，副官站过的位置地面上出现弹痕。
但一声响后，四周出了惊慌失措的声音，又变得安静。
“闭嘴。”陆之遥低喝一声。
军官打量了一下四周，他们自然判断不出攻击的朝向，他又看向陆之遥。
可这个人可是个哨兵啊，他从未见过哨兵的战斗，但他…
“你们六局的训练都还给教官了？保持安静、注意警戒都忘了？！终端电量多少！开启最高级别扫描。”军官看着陆之遥越发强悍的气势，仿佛又一次感到庞然高塔耸立在眼前。
“您的向导呢？”
陆之遥此时转过头看着他，然后说：“刚才那间屋子，我留了一个队员，里面还有个小女孩，让你的人保护好那里，但你们也别进去。”
“………不进去怎么保护？”
陆之遥笑了声，眼神瞟向他们的次声武器，接着说：“贪狼星你都带过来了，这种小问题你应该自有办法。给我把枪。”
军官迟疑着把配枪给他，“你们不是不用…”
而陆之遥没等他说完，抢过枪就突然朝着一栋矮楼加速奔去，甚至没有走楼梯，跳跃奔行间竟然是徒手爬上了房顶。
“我靠…”一旁的小队员忍不住惊叹。
“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军官沉着说道，过了会，他的眼神徒然聚焦在那扇门门口的台阶上。
“星环塔居然派了个实习生过来是么？”Z在对峙期间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道你那位开枪的前辈还能不能救你——第二次！”
云狩的舌头抵住齿根，他咽下一口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对方的精神体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正面对战的情况下敌方也不敢切换感官系统，但，这屋顶上还伏击着一个，而已经狙了两枪。
恐怕是个和眼前哨兵建立了链接的向导，向导，该死的向导，能通过链接得到哨兵精神体的辅助，得到制空优势，这个向导到现在还没有狙杀他，是因为……被陆长官牵制了？
有点牵强。
“话说回来，你的精神体呢？吓到不敢出来了？”
“你猜呢？”云狩把注意力转移回眼前的战局，“也许正在狩猎。”
死亡的恐惧已经退潮，他的哨兵状态处于峰值，激荡在全身上下的时候战意和接近杀戮的攻击意图，没有向导的精神调节，他在逐步失去理智。
他在这一刻开始切身体会到向哨结合的必要性，塔不断追寻强调的确实事关他们的生存权。
“没有实战经验也就算了，敢于不配向导就来作战，勇气可嘉。”也许是感觉到己方强大优势，Z开始轻敌“不然，你们把那个小姑娘让出来，我放你一马？”
“你们竟然是冲她来的？”云狩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和冲上前的哨兵厮杀到一起去了。刀刃划过刀刃，锋利得令人心惊。“她怎么看都只是觉醒异常的能力者而已。”
当这个时代的杀戮机器已然进化得超乎想象，哨兵们一度被称为‘进化新方向’，却重拾冷兵器法则来战斗，现代交战时不动声色的新武器那么多，不是会被哨兵精神壁垒相互抵消，就是产生哨兵自身都无法承受的副作用。
唯有那冰冷尖锐的钢铁，哪怕碰出让人心凉的声音，对他们而言也是最低调有效的。
“要不是我的向导感知到你并未说谎，不然我真以为你在开玩笑。”Z看着自己在云狩脸上划出的伤口笑了。“星环塔，看来是真要陨落了。”
“少扯淡了你个中二病！舔着脸来我塔的辖区抢夺觉醒者，丧心病狂到觉醒异常的小姑娘都不放过，到底谁要陨落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你！！”哨兵在怒火的瞬间被一阵从链接传来的波动抚平，向导为他平息了情绪，他深呼吸了一下又说：“死守着陈旧的规矩，遵循早就该被淘汰的传统，还固步自封到不愿接受新技术，听上去耳熟吗？最难以置信的是你居然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云狩皱眉。
“觉醒异常？你竟然真的是那么以为的，还是你的星环塔就是那么告诉你的。”敌人的攻击越来越激进，这次行动超出预期的人员损失令他愤怒，而眼下的优势让他逐渐放松了警惕…
暗处的向导咬着牙一动不动的观察着战况。
白痴。她在心里鄙视着自己的搭档。轻敌的白痴。
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哨兵不仅只是嘴上刺激，战斗方式也极为刁钻挑衅，这是一种极其损耗机能和危险的战斗方式，他的实战能力不如他们，因此身上多处受创，已经强弩之末，只要他们稳住就不会有问题。
可那个自满于掌握优势的白痴。
传出去的精神脉动越发的无法安抚那白痴打嗨了的情绪，连带着她也开始变得浮躁，过强的精神脉动和向导力有可能被哨兵察觉，继而发现藏身之处。
“你那一脸‘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的表情真的蠢爆了。”云狩暗自看了眼自身和对方身上的伤痕，“这只是一次存疑的收编任务，星环塔的行事风格自然轮不着和你解释，我对你们的目的也并不如你想象的感兴趣，因为比起这个，我更想看你怎么死。”
Z被这种年少人特有的轻狂彻底激怒，而就在此时一阵，暗处的向导感觉到一阵直击脑髓的不适，缠斗的两名哨兵也被这意外的一击震得有点晕。
次声波攻击！
暗处向导在焦躁愤怒之下又被这一出打得丧失了控制力，向导的精神意识随着能力的失控产生大幅波动，此时在她身边的哨兵的精神体因次声波攻击而剧烈的扑腾起来。
“那里！”云狩瞬间发现了她的位置！
“什么？！”Z愣住了，被次声波影响时他第一时间下意识扩张精神壁垒，而等他反应过来，这极为微妙的时间差已经让对方占领先机。
云狩完全放弃了自卫，他顶着颅腔内快炸裂的疼痛，用他能力的极限朝潜伏着的向导扑杀而去。
而他久不见踪迹的精神体也找到了决胜的关键。
云豹高高跃起，它的身体跃出一道极其优雅美丽的弧线，竖瞳中一只挣扎扑腾的鸟儿越来越近…
云豹捕获到了它的猎物，狩猎结束。
向导意识到次声波攻击的那一刹那是庆幸的，她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却在同一毫秒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钝痛！这次并非来自次声波，而是从她与哨兵的链接中传来的，精神体被扑杀的极度疼痛！
于是这栋楼的屋顶同时传出他俩的惨叫。
伏击的向导凭借直觉打出她的第三枪，剧痛之下她无法使用精神力攻击，这一枪也是今天、这次行动她的最后一次攻击，子弹还是打偏了，它擦着云狩的手臂打了出去。
而这位哨兵已经跃至身前。
她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刺穿了她的肩头，她向后倒去，像被钉在地上的猎物。
此时她和哨兵的链接仍在，她的感知又通过链接反射到哨兵上，这哨兵先是精神体被扑杀，顷刻间又加上向导的链接感应，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哀嚎。
“别愣着！！赶紧离开那！”
陆之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云狩却失去反应能力，他的脑子反应不过来，身体也反应不过来，次声波武器的攻击他来不及抵挡，耗尽所有体力的扑杀让他肌肉撕裂般的疼痛，他迷茫的睁大眼睛，只看见眼前的女性向导咬着牙狞笑着牢牢抓住他，身后似乎有什么在极速迫近，微小的气流都在切割他的皮肤……
大概，还是要死在这……
陆之遥刚执行哨兵任务的那几年，总在行动前听前辈们告诫：最好不要在单独作战时杀死有向哨链接的能力者，更不要轻易扑杀他们其中一个的精神体，除非你能两个一起搞定。
后来他亲眼见过，也亲眼做过这样的事之后，还是很能理解前辈们的告诫的。链接之后的向哨有着过于紧密的精神链接，击杀其中一人，尤其是其中一个人的精神体时，那种自内而外的崩塌感比单纯的身体重创痛苦千万倍，而精神体消亡后，能力者要过段时间才会死亡，这种共振的痛苦会造成向导哨兵狂化。
结果往往也是同归于尽。
他不知道云狩是怎么杀掉敌方哨兵的精神体的，显然他犯了一个极为糟糕的忌讳，可陆之遥来不及，他拦不住发生在那小子身后的致命一击…
如果是以前…
没有以前，不是以前了…
陆之遥抬枪，甚至几乎没有瞄准，他和那个向导一样，仅凭肌肉记忆与直觉扣动扳机，子弹从右后方穿过敌方哨兵的头颅，那些温热的液体喷洒在云狩的后背上，而Z手里握的刀几乎在同一秒扎入了哨兵的脊背。
云豹发出惨烈的吼叫。
陆之遥跑到云狩身边，他朝倒在地上的那家伙补光了手上的子弹，听着女性向导的拼命忍耐的惨叫，她再也不会有任何体力和精力造成威胁。在将云狩小心带离她跟前时，陆之遥又感受到脑后的疼痛，一侧身就看见女向导之前释放而出的精神体…
心下明了了。
非洲象。
她的精神体竟然是这个。
唯一能能听见次声波同时又能发出次声波的精神体。可惜，晚了。
陆之遥一边查看云狩的伤势一边问那边的女向导，她还留着一口气。
“你…”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我什么也没想问。”陆之遥的指尖轻轻的靠近云狩脊背处的刀刃，啧，这个位置真的麻烦啊…
“你们的身份不着急，回去之后会查出来的。”陆之遥语气冷淡，
“我恐怕活不到那时候。”女向导奄奄一息的说。
“你和他不是永久结合，不至于同生共死，这小子给你的这一刀也不是致命伤，至于链接所带来的精神重创…我们的医疗向导会处理。”陆之遥联系着自己队伍的向导和六局，他看着昏迷的云狩，眼神浮上担忧之色。
“那我也什么都不会说。”她闭上眼睛。
陆之遥笑着叹息，看来这个向导也还很年轻，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战斗，她当然不相信，现在告诉他绝对比等回到星环塔再说出来得好，因为这些信息塔区最终会得到，不管她想不想说，不管她将以什么方式说。
女向导的精神体发出了不同于六局研制的次声波，这种由能力者精神体发出的次声波远不是六局的防护服能抵挡的，据说他们当场就晕了三分之二。老陆让沈藏大概检查了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陆之遥看着六局的军官，简单的交代之后意有所思的交代了句：“替我向散人带个话，你们这批贪狼星的制造怕是掺了点水。”
沈藏的状况也很不好，但好歹没晕，小女孩一天下来精神紧绷也是扛不住，所以睡过去了。问题比较麻烦的是云狩子，陆之遥很怕那一刀伤到他的脊柱或者周边神经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对哨兵来说都会非常严重。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是个好苗子。”
“是吗。”沈藏好像很开心。
“你开心个屁…”陆之遥顿住，他看向向导，直到他不好意思的转头。他了然的笑了下，又严肃的说：“不过，好苗子也要人带出来才行，他这样…你们这样很容易丧命。”
“嗯………”沈藏望着远方天际线，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他们回到星环塔。
晚上9:00
星环塔
“真的不用去六区治疗一下么？”沈藏担忧的看向陆之遥简单处理后包着绷带的手臂，哨兵塔繁复的任务手续耗费他过多的精力，云狩被六区紧急治疗，问题应该也不大。
“好好开你的车。”陆之遥闭着眼懒散的堵住他的话，没受伤的手搭在额头上。“我没关系。”
“那…长官你是去哪？”
陆之遥睁开眼，他看着车窗外发了会呆。“去中环南斗住宅区。”
“哦。”
“关于你那个哨兵，你们…打算进行匹配测试么？”
沈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即叹了口气，“我并没有这个打算。长官，他或许不是天资卓绝的哨兵，但他很勇敢，比很多哨兵都有勇敢。”
“我懂你的意思。”陆之遥微微侧身，看着街灯的光滑过年轻向导昏暗的侧脸，“你已经完成指导测评了，你的向导导师总体还不错，原谅我多管闲事的好奇一下，为什么你不打算……”
“因为结果显而易见，我和他差距太大了。”向导急促的打断长官的话，你看得出这个少年气还没褪干净的人所散发的局促，以及无奈。
陆之遥没有说话。
“匹配测试根据向哨二相性能力得到顺位结果，它甚至不会提供前三位之后的结果，而定向的匹配测试只会得到一个更令人丧气的百分比数值。那样就很尴尬了。”沈藏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开过一条隧洞，都能听见高速列车的声音。
“你只是在揣测这种可能性，最优选择不一定是最好的。”
“嗯……”向导拉长了这个思考性质的尾音，“我不知道陆长官你居然会这么想。”
陆之遥也浅浅的笑起来，“老年人看得多了吧。塔外的世界有门当户对的道理，塔内选择最优匹配法则，很多哨兵向导不满意自己最佳匹配人选，那些申请扩大匹配范围的文件能撑爆工作人员的电脑。”
沈藏笑出了声。
“长官。”谈话间他们的车就已经开进了小区，沈藏把车停进陆之遥的院落里，车子熄火，车灯照着对面的青砖墙，他们都没下车。
“我和他认识挺久了，他追求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向导哨兵的终生结合不是简单的缔结婚姻关系，我不能仅仅为了伴侣关系浪费他的资质。”
“是么。”陆之遥难得的流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
“长官，我也很无礼的问你件事。”
“你说。”
此时二楼亮起了灯光，橙黄的灯光，柔和令人心软。
“你能担任他的导师吗？”
陆之遥还没回答，就看见那扇老旧厚重的大门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门口，尽管夜晚漆黑看不见那个人的表情，但他就是能想象那个人的眼神。
沈藏看见陆之遥嘴角微妙的弧度，刚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这位陆长官已经打开车门，下车前说：“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恐怕我无法胜任，我不是自谦或者敷衍你。我只是就和你一样，不想浪费他的潜力。”
沈藏眼里写满了遗憾，他也跟着下车，轻轻的合上车门。
“那真的很可惜。”他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陆之遥苍白的脸色，上前虚扶住他的手肘，然后察觉到到站在房屋大门口的那个人真看着自己的手。
老E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专注，专注到会让旁人感到不自在的尴尬。
“呃……我送陆长官回来。他受伤了。”
老E也没意识到自己在蹙眉。
“没事。”陆之遥开口， “十点了你回向导塔也不方便，我家有客房，明天上午再走？”
陆之遥看着这个年轻向导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几秒后莫名其妙的偏头看着自己身后，他转头只看见老E站在那，带着疏离平和的神情。
“不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些手续。”沈藏带着笑音婉拒了陆之遥。“晚安长官。”
然后他冲着老E礼貌的点点头，老E也缓慢点头。
向导开车离开了，车灯扫过道路，四周只有从他们大门里透出的一团光。
“进去吧。”
“受伤了？”
“一点意外，不打紧。”陆之遥在沙发上落座，这是居然感到疲惫和疼痛顺着他的脊背蔓延。
老E走到他跟前，等了几秒之后说：“手伸出来我看看。”
陆之遥抬头，他们就那么谁也不开口的对视，直到其中一个妥协。
“你怎么知道……。”
“从刚才到现在，你那手背在后面那么严实，猜都猜得到伤哪了。”老E轻轻的拉过陆之遥绑着绷带的手，偏偏要说得那样满不在乎。
老E的手掌宽大也修长，沉稳有力的托着陆之遥的手臂，他眉头皱的死紧的看着绷带下血淋淋的伤口，他能猜个大概，这样的枪伤对普通人来说这条手臂早没了，可作为哨兵来说，愈合的情况也太不理想了。
他处理完那些伤口时突然想起祝容。
“痛吗？”
“嗯？”陆之遥从原本的昏昏欲睡中猛然醒来，看着老E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哨兵感知敏锐，向导不是可以降低被放大的疼痛吗？怎么做？”
“你？”
“我怎么了？不行？”老E挑眉。
“理论上可以，但你不是受训出身的向导，一时半会没法真正做到。”陆之遥看了眼自己的手，老E平缓低沉的语气意外的让他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且我不需要那个，没那么严重。”
老E闻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食指和无名指沾了一点陆之遥的血。
【所有向导的天性都埋藏了一种潜在杀机，这份杀机针对灵魂领域的专制占有。】
他其实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他防备一切没来由的善意，更别提这些全然来自一个陌生人。
他知道陆之遥并不是另有所图。
那么…
为什么…
还是仅仅是…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老E轻问道。
而他抬起头想得到答案时，发现陆之遥已经靠在沙发上陷入沉睡。
这次老E还是不知道，这是陆之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睡着。
【第一章 星环塔】 完
哇靠终于赶上了！抱歉最近有点忙！一次发完第一章以表诚意！
以及现在忙起来了肯定是不能日更啦，尽量，尽量保证周更吧→v→
第8节的场景没写好，但是没法了，抽象空间的描述我一直不太在行2333有一些视错觉空间、图底互换和立体主义画作的灵感在里面。
祝诸君天天开心❤
加个注释。
【1】源于亚里士多德“人是城邦的动物”，这个命题引申了人的社会属性和ZZ性，不过这个 ‘人’指向的是公民。再延伸一点会有些社会学范畴的讨论，就个人来说，我很欣赏那些能有些消解高度社会化对自身个性影响的人。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星环塔
8. 向导的战斗
第四区管辖面积很小，它只有3座中枢建筑及配套的绿地公园，馆内空间倒是比老E想象得还要大，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过多与想象完全不一样的事物，当然，包括更麻烦的程序。
“我其实没完全理解你想找的是什么。”管理员带着他往前走，七拐八绕的走到某一层后，转身说：“大概就在这吧，第五个资料间至第九个资料间，没找到就再去找12层转转，你给的检索条件太笼统了。”
“我在这里能查到每个人的精神体信息吗？你们不是个数据库什么的？”老E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在这里的基本是一些小孩子或者青少年。
管理员看了他两眼，语气加上了一点警惕，“你要找这个做什...
【第一章】星环塔
8. 向导的战斗
第四区管辖面积很小，它只有3座中枢建筑及配套的绿地公园，馆内空间倒是比老E想象得还要大，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过多与想象完全不一样的事物，当然，包括更麻烦的程序。
“我其实没完全理解你想找的是什么。”管理员带着他往前走，七拐八绕的走到某一层后，转身说：“大概就在这吧，第五个资料间至第九个资料间，没找到就再去找12层转转，你给的检索条件太笼统了。”
“我在这里能查到每个人的精神体信息吗？你们不是个数据库什么的？”老E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在这里的基本是一些小孩子或者青少年。
管理员看了他两眼，语气加上了一点警惕，“你要找这个做什么？”
“我好奇。”
“权限资料存放在电子数据库里，不在这栋楼，一般人查阅这个信息需要提前申请。你不知道？”
“……不是，我以为这些资料已经归整融合了。并没有吗?”老E装作淡定的一顿瞎扯，“你看，反正都被权限管着不是吗。”
管理员看着他，问到，“我说你………”
“好了好了，我就这么一问，别在意，谢了朋友。”老E说完，赶紧拍了下管理员的肩膀就溜进去了。
塔区的图书馆资料通常是纸质文件和电子文件一式两份，老E没什么耐心翻书，甚至连动态影像的电子资料也看不下去，一小时后他把桌面上的东西往前一推，长叹一声揉了揉脑袋。
刚想趴一会却又想起那个梦。
那是个梦吗？
“现在刚进来的向导都这么没有耐性吗？”
老E趴在桌上，只有眼神转向了声源处——一位低头写字的青年。
难得，整个这一层感觉只有他两上了十八岁。
老E左右看了下，然后稍微坐直了点，单手托着下巴，还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你跟我说？”
“除了你还有谁？”青年弯了弯嘴角，放下触控笔，他有一双挺好看的手，“我还是第一次碰上你这样坐不住的新晋向导。”
老E嗤笑了声，“世界很大，那你该出去看看。”
“算起来，世界大部分国家我都去过了。”
“哦~有钱啊，可惜人傻。”
“一个小时了，你基础理论的一章节都没翻完。”
“塔外很多人很向往塔，要是他们知道这里有你这样傲慢外加多管闲事的人，会不会失望？” 老E漫不经心地在桌满触屏区调了一个投影模型瞎戳。
但他嘴上这么说的同时，心里已经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了：‘不，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听起来，你一点也不向往塔的世界。”青年没有一丝不悦，甚至更感兴趣了，“那你干嘛来这？”
“好问题啊！”老E假笑，“我也不明白你们塔区收人为什么喜欢强人所难。”
“我说的是来这里。”青年点了点桌面，朝他这堆资料抬了抬下巴，说：“你看的都是非常基础的理论，觉醒向导的训练课程都会教，出生在这里的人则学得更早。假如你是个刚进来却又对塔完全不感兴趣的向导，为什么要来看这些东西？”
“有很多可能啊，但这到底关你什么事？”老E开始不耐烦了。
“我说了啊，好奇，你可以不回答，但没必要这样不友好。”青年将笔旋在指间转了几圈，笑得有些欠揍，“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青年边说边迅速地在触屏版点了几下，全息投影出现了三个模型之后他直接在半空中一顿操作，模型成为飘忽不定的一团粒子，那些蓝光映射在老E瞳孔显得很冷漠。
“塔外的人们看起来形形色色，实际上大部分人都很单一，但是哨兵向导不一样。”青年凑近那团变化的粒子，看它变成了一只飞禽，笑着说：“有句话说：一个人的行走范围，就是他的世界【1】.这话可以指向塔外大部分人，但觉醒之后，世界就不能再这么理解了。”
“也对，等你觉醒后世界就只剩一座塔了。”老E略带讽刺地回应。
“刚觉醒的向导总是千篇一律的觉得塔是禁锢你们的自由，好像它想把你们关起来。可是你们几乎没有意识到……”青年专注地看着模型，像看一个老E未曾见过的世界，“你还不能理解，精神世界没有边界，没进入塔的向导根本不知道意识的自由是什么样子，呆在塔外吧，你原本所能去往的最远之处，所能拥有的最大自由全都将束缚在一个躯壳里。”
老E楞了一下，他不合时宜地想起结冰的湖面，想起这几天置身其中的每一个精神场景，每一次筋疲力尽的感受无比真实。
“向导即便能构筑再宏大的世界，那都不是真实。”老E语速缓慢，目光看着那团粒子逐渐形成一座微型城市。
“真实？你的大脑只是一团肉块，这是真实，你在现实世界的所有感触，只是一堆神经信号，这也是真实。你对于自己所能拥有的力量，所能去往的领域，有概念吗？”
“……”
“所以说，世界确实很大，真正该去看看的，是你吧。”青年说完，那虚拟影像也构建完毕，它自动的分解为一张张图解，连同完成的模型一起整合成文件，他收拾之后朝老E点示意“好了，我的事情做完了，再会了小向导，认识你也很有趣。
“等一下。”老E一时冲动叫住了他。
那位青年刚刚起身，甚至一只手还没有离开座位，他露出询问一般的表情，眼神却显得胸有成竹。
“啧，你是真的烦。”老E抓了抓头发，最后还是妥协了，“好吧，爱管闲事的家伙，既然你这么说，我是有那么几个问题急需答案。”
下午17:20.
【…今日上午9:00在伦敦召开了国际塔区协谈会，会议提出修改《巴别塔协定》部分内容，同时六局提出近期星环塔与红峰塔远期边界扩张问题，国际部认为……】
能让六区区长将注意力从正在阅读的书籍里转移的事物寥寥无几，她此刻抬头，看着广场大屏幕上播放的新闻。
“《巴别塔协定》这个东西，主塔竟然还没有想办法废掉它。”谢栖山轻声自语。窗外的高空中，她那只白鹤在空中翱翔，整个第四区在向导精神体的视域内变成大小不一的波动能量体，类似于红外热成像仪所达到的效果，正有一团急速变化的斑块显得分外显眼。
这一切都同步在谢栖山的意识里，她透过飞翔的精神体观察俯视这个城市，每一个人的精神波动都可以看见，这种没有动用仪器的方式理论上不算违反塔内的公众隐私条例，这条例在当初设立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能承受住这么大的精神力损耗。
“改一下路线，前方左转，我们去会展中心。”
下午17:30。
此时是这座城市人群最为密集的时刻，人们从一栋栋建筑中走出来，连空旷静谧的广场都变得更为有活力，在塔里生活的人也早学会了必备的向哨礼仪，精神上和感官上都恰到好处，不给他人添麻烦。
但是，总有例外。
“祝容，你怎么在这里？没有跟着你家那位哨兵去西风塔？”女性向导看着不小心撞到自己的人，语气怪怪的。
即使是在现在这样多人的时候，这声仿佛故意抬高的声调也招致了周围人的侧目，撞到人的女生清秀柔和，唇色很淡，她忍耐着闭了下眼，睁开后再次温和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没关系，你一向很温柔，撞一下都不会有什么感觉。”她笑了下，“只是团训的时候能少一点无谓的温柔就好了。”
周围响起一阵细小的窃窃私语，祝容抱着包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我下次会注意。”
“我不相信你。”那个女生的语气瞬间冷下来，抛却了故作友好的外衣，她的神情倒也谈不上厌恶憎恨，那是一种很冷漠的表情。
老E站在大厅台阶的休息平台上，刚好位于她们正下方几级台阶，他只是下意识转身看向争执来源，并惊讶地发现当事人也很面熟。
“我不需要你的温柔友好，你也不需要和每个合作伙伴成为朋友，毕竟作为同事，有合格的能力更为重要不是吗？”她最后看了祝容一眼，然后快速往下走，“第三次了，哨兵测评之后就是向导考核，你已经有幸成为陆长官的向导，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未来，请不要拖别人的后腿。”
老E对女生吵架不感兴趣，刚准备转身离开就被这话惊讶一番，以至于他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停住了，并在那个气冲冲的女生下楼，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微微向右站了一步。
然后那个妹子就和他撞在一起，虽然仅仅只是肩膀碰到了手臂，但老E手上的东西好像没拿稳，全部散落在地上，老E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样。
“……抱歉。”那个女生闷闷地道歉，然后弯下腰去帮他捡东西。
祝容也跑下来帮忙，看见老E时顿了一下，还是先弯下腰去捡起了一个滚到她脚边的圆柱形小瓶子，却又在捡起来看了两眼后愣了，有点急切的转头看向他。
“这……这个是你的吗？”
“这是你的？”
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地询问他，老实说，收获好看女生的目光原本是件愉悦的事，但最近他是真的对别人讶异（或者大惊小怪）的注视弄得麻木烦躁了。
他很想回答不是，但为了避免麻烦，在伸手拿回那张通行卡和瓶子的时候平平淡淡地回了个“嗯。”
撞到他的女生将通行卡递给他， “抱歉前辈。”
“……”
前辈？老E皱了下眉，接过那张卡，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只能点点头，然后看了两眼那个叫祝容的女孩子，接着说：“今天下午谢了，所以你是……”
‘你是陆之遥的向导吗？’
他很想这样问，开口却道：“你已经匹配了？我以为你还很小。”
“嗯……两年前，我刚够年纪录入匹配系统，我也没想到就……”
“哦，匹配率很高？”
祝容却迟疑了一下，“其实……”
“必然高吧。”另一个妹子冷冷地插话，“她那时不仅还没向导评级，连向导训练都还没有毕业，如果不是匹配度特别高这种特殊情况，向导中心都不会同意。”
老E勾了下嘴角，说：“你对别人的事倒是很清楚嘛，怎么你也暗恋那个陆长官，才特意针对她？”
“……啊？”那个女孩好笑地看着他，“你开玩笑吗前辈？一个哨兵而已。”
她说完又看着祝容，语气不明，“如果你的小队里有一个再现型精神体向导，她还特别温吞，每次都拉低队伍成绩，你也会忍不住想去查一查她的资料的。”
“所以你就甩锅队友？”老E讽笑了声，“我看你还是单干吧，如果你觉得自己这么厉害的话。”
“可以的话我单干当然没问题，可惜规定不允许啊，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前辈？”她疑惑地扫老E两点，想了想又说，“哦，我懂了，看来我是被您质疑了能力啊，那不能忍，不然请前辈和我较量一下，就当指导下新手？”
“？？？？”
“千山,你别闹了。”祝容严肃起来。
“这可是第一代高阶向导啊，为什么放过这个机会？”古千山看着老E，还绕着他走了几步，“不敢吗？”
“我没兴趣。”
古千山没说话，但一条蝰蛇慢慢顺着她肩膀滑下来。
“古千山你这样是违反规章的！”祝容立刻上前一步，她板起脸时倒是比之前有气势很多。
“那你要拦着我吗小鸟？”千山看着祝容弯了弯嘴角，“我乐意承担一切后果。”
祝容没办法，只能看着老E。老E面上稳如狗，心里有点慌，早知道就该参与女士间的争执。
当他还在思量怎么躲掉这飞来横祸的时候，千山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身上洋溢了那种只有少年时才会有的急躁，他们中那些优秀又骄傲的人，总是欲与天公试比高，于是她的蝰蛇几乎是直接发起攻击。
公共场合两个向导怼上了可是大事。祝容没料到她会一言不合直接攻击，在蝰蛇攻击后立刻站到老E身前。
整个大厅被一股微弱的波动席卷，蓝色微光从地面延伸，顺着墙壁梁柱，在天花穹顶汇聚，蓝光延伸之后的空间变为一种蓝灰色，蝰蛇和周遭人群全部消失不见。
“你干嘛不躲？”祝容疑惑的回头看她，“虽然你是第一代高阶向导，但是千山真的很厉害。”
‘我TM真是有苦说不出。’老E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在扫视了四周之后说道：“我怎么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这么莽，说真的？单挑连预备读秒都不读的吗？”
“……那张通行卡不是你的吧。”
老E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祝容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状态诡异的空间突然震动，老E看着裂纹从天顶蔓延，直到整个天花板一块块的碎裂掉落，在半空中便像素化的消失，破碎的天顶间隙间是巨大的蛇身，蝰蛇此刻盘在他们头顶俯视他们，它的竖瞳与鳞甲让它看上去像条恶龙。
“一分钟。”祝容咬了下唇，“千山破解陷阱的速度又提升了。”
老E盯着那只巨兽，同时余光瞥了眼祝容，进入战斗的时候祝容就和自己精神同步了，他想了想，然后说：“基伍树蝰，对破解迷宫陷阱是有加成的，你造这么个玩意儿……你是不是…你是再现型的精神体？”
祝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陷阱塌陷得越来越严重，她叫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那只蓝色的鸟，“没错。”
她的蓝胸佛法僧一出现便四处穿行，在墙体处竟然直接穿行而过，像一只幽灵一样。
再现型精神体的向导通常精神力相对不足，所以精神体不能具象显形，只是一个影像一样的存在，老E想了想，拍了下她的肩膀，此时整个空间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让我来。”
“不行。”这次她倒是很坚决，“塔区向导不允许在公共区域对战，你要是真用精神力和千山打起来闹大了，她的考核资格会被取消。”
“……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奇怪。”老E向上瞥了眼树蝰，“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是情敌。”
祝容笑了声，她抬手，消失的蓝胸佛法僧出现在手臂上，她看着它，说：“我家哨兵确实很优秀，可千山不会在乎这些，她一心追寻的只有序列塔。”
“序列塔…”老E皱眉，和那个家伙说的一样。“终极向导，你们真的相信…”
祝融摇头，“你问这样的问题，说明那张卡真的不是你的吧。”
老E看着这个温柔沉静的女孩，蓝灰色空间全数崩塌，细碎的幽蓝光韵在他们周边散落，和蓝胸佛法僧的羽毛一样漂亮，时她的眼神像鸟喙一样的尖锐。
树蝰不断进攻，它破解幻想空间的方式极为粗暴，古千山也并非不懂另一套破解方法，只是她更喜欢直接的实力压制，又习惯了单独作战，这一点很贴近老E。
佛法僧开始诡秘的飞行，精神体近似量子态的显形方式老E也第一次见，它突然消失，又突然在不同位置出现，最后一次的现身回到了祝容的手臂，它鸣叫一声后这个空间便产生异动，老E脚下的地面以地砖的几何花纹为参照不断进行立体变化，纵向空间则镜像复制，然后整个大厅开始不定向的四方变化，接着再进行八方变化…
老E费力的稳住自己，在眼花缭乱的空间变化里维持方向感很不容易，眩晕感在不断增强。这样繁复的变化在复制的同时也在分割。最终天顶倾覆着共存，平视可与俯视互换，梁柱与拱券围合的虚空间最为奇妙，它向下逐渐变为地砖或平面的纹样。
一切停歇下来时，这里模糊了二维与三维的视感，就像走入了视错空间的画作。
巨蛇也在这样怪异的空间里被分割，它似乎无法完全出现，在这个空间视口你只看见它的眼瞳，蛇身又在另一个空间边滑过…
祝容维持着她和老E所在的空间同一性，老E则悄悄使用了一点精神探查这个空间，蓝胸佛法森在不同视角的空间里穿行飞翔，大蛇暴躁地追逐它，却完全不得要领。
“厉害啊…”老E不经感慨，“这是再现型精神体的本事？”
“不，这只是向导的一种战斗方式，我精神力匮乏，续航也差，不得不精细支配每一丝精神力。”
老E沉思了，他的目光在混乱的空间中跳跃，在每一个视口看着树蝰强大的攻击投向虚无，这是他不熟悉的方式，“难道不能暴力破解？”
“如果只是存粹的幻想，那当然可以。可就像奥德修斯陷阱难以暴力破解是因为找不到逻辑破绽，而这类精神陷阱的优势在于…你要知道力往何处使。”祝容回答。
没错，它和以假乱真的奥德修斯陷阱不同，你明确知道这是精神陷阱，只是这困境却并非不遵循逻辑理性，它不是仅用精神力堆砌的梦幻宫殿，而每一种变化和切换都暗藏数学法则，这空间实则由大量的精密计算形成…每一次攻击是被消除或抵抗，而是被转移，成为照在镜面上反射的光线。
【在塔外，你永远不会正在明白精神领域没有边界。】
老E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开始自我质疑，他是否真的…过于狭隘地对待自己的天赋？
“古千山是分离型精神体，和很多年轻、精神力充沛的向导一样，不屑于步步为营的作战方式，更不喜欢这样繁复的计算。”祝容笑了，“你们都喜欢一击制胜。”
“那她为什么会说你团训拖后腿？”
“因为她从来不愿意按我方式来。”祝容竟然笑了，蓝胸佛法僧拍了拍翅膀，祝容似乎想触碰它，却在看着自己的指尖扫过一团虚影时藏不住落寞的神情，“而我永远没法达到跟她不相上下的精神力水平。她从来没认真考虑过，假如她也能掌握这种方式………”
老E看着她，等待下文，她却说，“可惜，没有假如。”
如果真是敌我相见，不会有如果，那条漂亮的基伍树蝰再也不会有机会从虚无的空间陷阱里出来。向导的战斗有时比鲜血横流残忍，你不是面对死路，而是走上了不归。
“我估计守卫五分钟就到位，第一层防卫用了一分钟，现在还过了一分钟，这里大概还能持续两分钟。”祝容小小地叹气，然后她突然转头，盯着老E的眼睛问道：“趁现在，我们来聊一聊你好像对我的绑定哨兵很感兴趣这件事。”
“……”老E准备张口说什么，反复再三说：“我有吗？”
“我们大部分向导都不好斗，但所有向导的天性都埋藏了一种潜在杀机，这份杀机针对灵魂领域的专制占有。”祝容说道，“绑定后的向导对和自己哨兵有关的事情十分敏锐。”
蓝胸佛法僧在她肩头偏了下脑袋，双目却也锁定着老E，它在观察一个潜在的外来者。
老E能感受到的并不是敌意，而是戒备，他在心里轻笑：祝容不把古千山当情敌，却防备自己是否有这方面的企图？
“是吗？我就没有这样的天性，我对其他人不感兴趣，所以呢，我对你的哨兵也是真的没有那方面兴趣。”
“噢？”祝容笑弯了眉眼，想了想之后她有个大概猜测，但却不准备去证实，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就叫我老E就好。”
“好，老E。长话短说，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今天下午你在列车上睡着，或许……有人在尝试侵染你的梦境，要小心。”
老E没掩饰惊讶，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侵染我的梦境？”
“嗯，再现型精神体要说有什么优势，就是对潜伏的精神攻击类型有天生的敏锐，我并不十分确定，但你要小心。”祝容第二次严肃地告诫他。
“我会的。”老E的眼色冷下来。
“还有……”祝容还准备说什么，却突然手臂一痛，回过神后发现自己被老E猛然拉倒一边，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精神陷阱从某个视口开始还原矫正，这次却和建造它时不一样，还原缓慢而有节奏感，和复原一个魔方的感觉很像。
她看着真实空间逐渐显现，包括怒气冲冲的古千山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家伙。刚准备上前解释什么，就看见老E迅速上前一步，挡住了一次凌厉的精神攻击。
“你别太过分。”
老E此刻凝聚的精神力也带着怒气，级别高一点的向导纷纷低声惊呼，这股精神力很纯粹也很充沛，不是一般的向导能拥有的。
“现在有那么点高阶向导的样子了。”古千山说，“我已经破了祝容的陷阱，是不是该到你上场了？”
“你们把四区资料馆的大厅当成了训练场是吧？”谢栖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带着微微回声，有种奇妙的不真实。
白鹤翩然而至，确实站在了老E身边，它带着祥和宁静的气息，很多被挑起的斗性在逐渐平复，然而能看见它的，在这聚集了很多人的大厅里也不出五个。
六区和四区的区长走来时围观人群自动让道，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淡漠的扫过，最终和老E对视了两三秒。
“你们三个跟我来，无关人士该干嘛干嘛去。”谢栖山语气冰冷，比起不悦，更像是有什么在困扰她。
老E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星环塔
7. 林深不知处
老E在柔和的阳光里睁开眼，花了一分钟醒神，慢吞吞的爬起来穿衣洗漱。路过楼梯间时下意识的朝主卧室看了眼。
距从上次测试陆之遥不告而别已经过了两天了。工程师告诉他陆之遥有急事出门，但老E每天必须去罗兹那里完成测试。
零星的怒火在心里燃烧，他尊重却不满于陆之遥的隐瞒，更不明白这种小事自己干嘛有怒火。
那个见了鬼的测验已经开始有点无聊了，他边走边想，那就是个无尽刷的场景，会一直持续到他筋疲力尽，很明显最近几次结束时罗兹也一副不想浪费时间的不耐表情。
这种烦躁的情绪在这次测试后达到顶点，老E扯下一身设备的时候显得怒气冲冲。罗兹也头疼的揉揉脑袋...
【第一章】星环塔
7. 林深不知处
老E在柔和的阳光里睁开眼，花了一分钟醒神，慢吞吞的爬起来穿衣洗漱。路过楼梯间时下意识的朝主卧室看了眼。
距从上次测试陆之遥不告而别已经过了两天了。工程师告诉他陆之遥有急事出门，但老E每天必须去罗兹那里完成测试。
零星的怒火在心里燃烧，他尊重却不满于陆之遥的隐瞒，更不明白这种小事自己干嘛有怒火。
那个见了鬼的测验已经开始有点无聊了，他边走边想，那就是个无尽刷的场景，会一直持续到他筋疲力尽，很明显最近几次结束时罗兹也一副不想浪费时间的不耐表情。
这种烦躁的情绪在这次测试后达到顶点，老E扯下一身设备的时候显得怒气冲冲。罗兹也头疼的揉揉脑袋，又一次！
“我走了。”
“等一下。”工程师还是开口了，看着这向导停下来却不转身的背影，着实感到矛盾，“我觉得你…”
“我知道我做的很差劲。”老E不耐烦了，按乌鸦的话说，他脾气性格从来不算太好，但他进入星环塔以来一直在克制。
“你要是不想给老陆添麻烦，耐心听完我的建议怎么样？”罗兹心平气和，他习惯了各种暴躁的哨兵，向导小小的不耐烦还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帮把手比较好，毕竟看着一个向导在场景里比哨兵还狂暴的日天日地，感觉很微妙。
老E转过身，沉默地盯着他。
“你不是做得差劲，而是……怎么说呢。”
“是没往‘正确’的方向走。”老E接话。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不信任老陆吗？”
“不是，单纯觉得自己的方式更好。”老E微微蹙眉。
“……好吧，我明白了。”
罗兹有点无奈，有件小事眼前这个固执的向导没意识到，不过他也不准备多嘴，只是继续说：“张先生，其实老陆很欣赏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不过眼下你们没有多少时间，重点不在你的能力是不是一个打十个，你能理解？”
老E低着头。
罗兹安静的看着他，陆之遥没有给这向导任何压力，可他自己的压力很大，想要2个月内进驻不明精神图景的低风险方案几乎没有，老陆制定的大纲他扫上一眼就知道多费时费力，可惜这小向导还莫名其妙地较劲。
“他和你都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我感觉你们不过是在试探我的极限，那么我也只知道用这一种方式去尽力。”老E说得漫不经心，“如果他有具体点的办法，完全可以告诉我。”
“没错，那样他会很省事，但对你是弊大于利的。”罗兹走下总控台，走到老E面前，给了他一瓶安神的饮料，思量再三后开口问道：“向导中心塔那边有没有处理好你的通行问题？”
“没有。”老E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东西递过去，“但陆之遥给了我这个。”
罗兹接过来之后直接爆了个粗口，老E疑惑地扫了他一眼，就听见他问：“……他竟然把这个给你了。”
“怎么了？”老E跟着皱眉，语气有些试验，“他说这是别人的通行卡，要我先用着。”
罗兹长叹一声把它还给老E，才抬起头说：“你拿着这个出行应该不成问题，星环塔的第四区是图书馆和可公开信息的数据库，愿意的话，去那里了解一下向导的能力体系。”
“我……”老E想说他不感兴趣，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改口，“好，我知道了。”
罗兹看着向导走出试验间大门的背影，那是个对周遭都漠不关心的身影，其实别人的事情罗兹也不关心，只觉得老陆对待这个向导确实过于特殊了。
为什么呢。
下午14:00.
老E自从来到星环塔，一直在六区、宅院和罗兹的实验室来回，十分低调安分，人情已经欠下了，他不想给任何人添额外的麻烦。
星环塔的生活节奏表面上和塔外一样，但他能察觉出极其隐蔽的不同。这个区别造成的压抑感像不一样的大气压强，呼吸都觉得束缚。
光圈通往第四区的车程大约四十五分钟，过程中地上地下的穿行，他在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中莫名地陷入困乏。
一阵凉风唤醒他，睁开眼睛时他站在参天巨木下，树叶相撞，簌簌作响，树根虬结着地伸进泥土，枝桠向天空蔓延，青苔满覆树皮、石块与土壤，满眼绿意盎然。
他轻声呼吸，脑海还是一片空白，心跳莫名的快，目光顺着眼前巨木苔绿色的树皮一路向上，只能看到被遮蔽的天空，被树木脉络占据的蓝天令人沉迷，直到一滴水落在眉心，冰凉的感觉唤回注意力。
“我是怎么，在这里的？”
当他停顿良久依然没有头绪时便犹豫地迈开步伐，森林里的空气很湿润，雾气逐渐弥漫，行走时偶尔发现大块的岩石上的石英细脉，足下土质松软，落满松针和树叶，等溪流声隐约可见时他停下来，此时老E的发尾已经被打湿，水滴在他脖子上拖出水痕，令人不适的湿润。
他抬手抹去的瞬间突然有什么闪过脑海，一念之间的闪回照亮了某种预感，可又抓不住，转瞬即逝。他开始加快步伐，林木间太安静了，甚至没有一声鸟叫。
他顺着水流声奔跑，整个世界在雾气里保持沉默，连葱郁的树叶扫过手臂也只有微小的声音，一棵棵笔直的树木构成困境的囚笼。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喘着气停下来，雾气被留在身后，眼前是深林边界之外的高山巨石，他再次抬头，穷目光之所及也望不见山顶，氤氲的绿色之中却能把山涧看得看清楚，水流声近在耳边，席卷着青松特有的清气徐徐而来。
“搞什么鬼。”老E自言自语，细看时发现一处古旧的青石台阶，他走近后发现这是条登山小道，旁边有块大石头上刻着一行字。
【可登而路遥】
“……我是真的不喜欢爬山。”老E抱怨道，他再次抬手抹了把脖子，皮肤冰冷，一层细密的水汽覆盖在上面，心里那种‘不爬就要卡关’的念头挥之不去。
他正要对这念头寻根溯源之际，不知从何而起的钟声荡开，那声音沉厚悠远，顺着空气漫开。这钟声让他有点心悸，于是他咬了下牙，快步地踏上青石台阶。
视线旷远之处，仍旧旧难辨青山真面目。
“长官。”
“嗯？”谢栖山坐在自家书屋中，她单手支着下巴，望着墙上两幅画出神，一名医疗向导绕过她诺大的宅院，呼吸略有急促的站在门外喊她。
“长官，有急事。”
“你进来。”她动都没动一下，背对他问：“什么事？”
“那个…您之前要我留意的那个新向导，陆之遥安排他去了罗兹那，但是今天他突然到四区去了。”
谢栖山没有回应，这位医疗向导有些无措地站着，过了会他的长官还是无动于衷，于是他的注意力也不自觉地转向那面墙上的两幅画。
是《溪山行旅图》、《万壑松风图》？
一个眨眼间，那画面好像晕开了颜色一样，精神力游丝带着树木和泥土的气息在空中延展，轻烟一样袅袅地飘至眼前……
“这有什么问题吗？”谢栖山冷淡地打断了医疗向导沉迷的幻想。
“呃，我…是这样，我看您很重视他，他来例行检查的时候就利用精神体跟踪了下他的精神情况，今天他去四区之后，他的精神力信号突然被屏蔽了。”
谢栖山准备端茶的动作停住了，她转身，看向停在医疗向导肩上的精神体——一只小小的蝙蝠。
“屏蔽？”
“嗯，完全消失了，他没有注册，也没有任何可确认状况的追踪设备，我暂时联系不到您，所以…”
谢栖山下意识点点头，她最近连续工作强度很大，精神力透支严重，原本是在休整中。
“而且，凑巧的是这几天四区的整体精神力波动的幅度明显增大了。”医疗向导皱眉，“向导塔那边还猜测…”
“猜测和D2型向导素有关？”
“嗯，但是基于公众隐私条例，中心塔没法开放进一步的群体定位监测，只能观察公共精神力基础波动来推测。”
谢栖山冷笑一声，话是这么说，可说不定该查的他们早就查了个一清二楚。但是D2向导素确实也要慎重对待，那个向导…张驰为什么要去第四区，还刚好完全消失了精神力信号…
谢栖山皱眉。
碍着陆之遥，她在张驰的事上收敛了很多手段，乃至一些本该有的监听定位校准都没用，只是吩咐医疗向导注意着点，然而他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谷歌那边就很不好交代了。
“四区精神力波动这事我们等向导中心塔的指令，不要越级处理，多半是因为考核期影响，你先去查张驰的位置，查到再说。”
“好。”医疗向导应下，他离开前不自觉地往那两幅画上撇了几眼。
老E记不清楚他爬了多久了，脑子在时不时响起的钟声里被搅成浆糊。他心里有一种紧迫感，却又想不起来，也找不到答案。
当他又走完一段台阶时察觉到左前方有什么东西，他侧过身朝某个方向眯起双眼，入眼还是一片浓郁的绿色，灌从、土壤、青苔、树干……很难辨识，然而重重绿影间，传来非常细微的声响，是一种稳定的步伐踏在土壤落叶上发出的声音。
老E皱眉，下意识抬手竟发现自己手里凭空出现一副弓箭，甚至不自主地摆出来了射击的姿态。
什么情况？！！怎么会…
瞬间的困惑后他看见了出现在树林里的影子。
那是一头鹿。
鹿…
此时浓雾散去，正午的太阳悬在头顶，原本回荡的钟声不知何时消散了，水流声变得更加明晰。一只雄鹿半藏在树影间望着他，蓝绿色的眼眸满是矜持傲的映射出他握在手里的箭矢。
于是这一刻他突然想起来。
他见过它的！
这样一只鹿，这样的矜傲，这样若有若无的敌意…
可是在哪里？
这次仍旧是它先上前，非常缓慢地迈步上前，老E握着弓箭的手越来越紧，等它即将走至身前时，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弓弦了。
一声鸟叫在万籁寂静的时候徒然而至，随即他手上一沉，一只很美丽的蓝鸟落在他和鹿的对视里，无声地阻隔了千钧一发的对峙，这只鸟停在箭身上，歪着脑袋看他。
这万千绿意中的美丽蓝羽使他松了下张弓的力道，鸟儿扑了扑翅膀，鸣叫着向他飞来。
老E来不及退却便迎头撞上它。它却在相撞的那一刻散成绚丽的粉尘，然后逐渐地，鹿和森林的景象开始模糊，钟鸣与水流声远去，那片蓝绿色交迭着过渡成窗外蔚蓝的天空。
有人在摇动他的肩膀。
“醒一醒。”
老E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又温柔的女孩子，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问：“你还没事吧？”
嗯？我这是…睡着了？
老E无力地深呼吸了一下，是梦啊，此刻才发觉自己一声冷汗，叹了口气他才向女生道谢，“谢谢，我没事，睡着了。”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听完这话抿了抿嘴唇，语气还有些疑惑，“你真的只是…做了个梦？”
“我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不对，然后微微蹙眉，认真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我有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不是，只不过，”她再次停顿，手指在布质背包上紧握了下，然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是个新向导吧？以后还是要小心些，别在这种地方睡过去了。”
“………”老E眼色微沉，还是温和地对她说道：“好，谢谢你。”
他缓缓说话的时候很柔和，没有烦躁不耐时表现出的尖锐，或许只要他想，他可以是个很令人喜欢的人。
“不客气，我到站下车了，再见。”女孩笑着和他道别。
“再见。”他看着车门在女孩身后合上后，立刻拉下脸，脸色阴沉，一秒变成一个贼难相处的老E。
“梦吗？”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 星环塔】
6. 相杀
陆之遥比大多数人更熟悉星环塔，他从广袤的世界踏入一座塔的范围时也觉得自己的版图被缩小，直到他体会向哨世界毫无边界的虚空世界。
他看着星环塔的扩张与更迭，现在他频繁的出入这里，穿行在两个世界的新奇感早就被磨灭，星环塔给定他某种节奏，限定了他的速度，也包括应对塔内外不同世界的转换速度。
“这件事发生多久了？”
“一年了。”老妇人神情惶然，她不断的瞥向老旧住宅虚掩的那扇门。
“一年，你说你们带她看了医生？没进行治疗么？”
老妇人枯槁的双手不安的揉着自己的衣角，她眼角的皱纹都浸满疲惫，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们条件...
【第一章 星环塔】
6. 相杀
陆之遥比大多数人更熟悉星环塔，他从广袤的世界踏入一座塔的范围时也觉得自己的版图被缩小，直到他体会向哨世界毫无边界的虚空世界。
他看着星环塔的扩张与更迭，现在他频繁的出入这里，穿行在两个世界的新奇感早就被磨灭，星环塔给定他某种节奏，限定了他的速度，也包括应对塔内外不同世界的转换速度。
“这件事发生多久了？”
“一年了。”老妇人神情惶然，她不断的瞥向老旧住宅虚掩的那扇门。
“一年，你说你们带她看了医生？没进行治疗么？”
老妇人枯槁的双手不安的揉着自己的衣角，她眼角的皱纹都浸满疲惫，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们条件不好，这孩子母亲去得早，她父亲……”
此时老妇人眼里弥漫起了恨意，一种软弱无力的恨意，她几乎说不下去。
陆之遥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她，她身后那扇破铁门虚掩着，从里面探出的微弱的精神触须也散发着同样的恨意，但是更为暴戾和稚嫩。陆之遥在心里喟叹，走上前拍开与妇人交涉的年轻人，他走到老妇人面前，迎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睛，说：“您先别担心，医生的诊断不尽然是对的，也许还存在其他可能性。所以我们这次来确认一下。”
老妇人像是被希望点燃了，她握住陆之遥的衣襟，“真的吗？”
“解离症是一种低概率的精神疾病，这也怪不了医生，我看过您孙女的病情报告，确实症状很相似，但她的解离体验和其他人不一样。”
老妇人的表情很茫然，陆之遥微妙的摇了摇头，他的双手放在老人肩上，声音沉稳可靠，“您先别担心，我能见见她？”
“她在午睡，她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我明白，不着急。”他笑了笑，转身在旁边的箱子里翻找着，“我们带来了一些东西，趁她还在睡，我方便和您聊聊她的事么？”
“陆长官真是有耐心。”一个高个子男孩把手搭在刚才被陆之遥拍开的人肩上，漫不经心的说：“这种事没个谱的，多半是白费劲，最讨厌出这种外勤，和这些区外的交涉解释起来就是对牛弹琴，唉。”
另一个男孩抖了抖他，没抖下去便很无奈的说：“别乱说话，这次连陆长官都派下来了，应该是比较靠谱的吧。”
“他很厉害吗？但是说真的，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啊。”
“所以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大爷！”他想伸手打他，却被那男孩敏捷的闪了过去，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他欠揍的笑看他，两人打打闹闹的。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的目光既好奇又敬畏，高个子男孩不经意瞥到了周围这种目光，抬了抬下巴说：“爷不跟你一般见识，反正再怎么样好歹是个哨兵，也比这些人强。”
原本那笑着的男孩皱了下眉，说道：“跟塔外的人比？你可真出息…小心这次等级考核，别被塔踢出去噢…”
“你两在那干啥呢？！赶紧滚过来！”
原本又要闹起来的两个男孩被长官的怒吼打断了，他两对视一眼，立刻跑了过去。
陆之遥心累的看着他们，过于年轻的哨兵向导，甚至可以说稚气未脱，眼里藏不住情绪，面上还小心翼翼的崩着，他真的不想干这种活，宁可单干。
他们现在站在老旧居民区河道边上，问他两：“有什么发现？”
两个小年轻不说话，过了会刚才那个高个子小哨兵不甚在意地说：“这个吧…我觉得那小姑娘就是单纯精神问题，塔都没探测到觉醒信号。”
“你觉得呢？”陆之遥转而看向年轻的向导，又问道：“怎么就你在？你导师呢？”
“呃，他去西风塔了。”
“噢，想起来了。”陆之遥语气缓下来，看着他问：“感知到什么没？”
“距离有点远，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精神体波动，不过……有几个瞬间感觉到精神触须，但是很……怎么说呢，很微弱，又很混乱。”
“她才十岁，太小了。”小哨兵皱眉。“我不认为她会是个觉醒者。也许只是些乱序的信号。”
陆之遥冷着声问他：“你这样觉得？你的核定等级是？”
向导拦在他面前开口说：“他还没进行考核，这次……”
“问他呢，有你什么事？”
“我参加下周的等级考核。”小哨兵一点也不在乎陆之遥的态度，他有点傲慢的笑了下，“估计会是个A。”
陆之遥短促的哼笑出来，“嗯，挺自信，哨兵塔让你这种小孩子出来出任务估计成绩确实过得去，不过你对觉醒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向导哨兵在觉醒时会经历一个极为短暂又复杂的混乱期，实际上它短暂得近乎一念之间，但却包含几个子进程，其中之一是精神体解离，类似一次人格解离，但并不是分化成两个不同人格，嗯人格这词也不准确，但大体可以比喻成是同一人格的形态分离。”
陆之遥看着水流解释。
“所以，您觉得她是觉醒时精神体解离出现问题了？我确实没感知到她的精神体。”向导疑惑的问。
“感知不到精神体不是什么罕见现象。”说到这时陆之遥停顿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皱起眉头，然后又渐渐放松，然后继续对他们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趟任务是六区区长直接交给我的，她目前为止从未出错，比那个检测仪器可靠多了。”
“这也算另一种盲目自信吧，长官。”小哨兵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嚣张，向导在旁边锤了他一下。
陆之遥的态度却放松下来，他看着自己的仪器，开口道：“你叫云狩？挺有意思的，回头我可以好好和你聊聊，但是现在……”
陆之遥又回到那种严肃的状态里，语气有点不容置疑，“现在，忘记那套常规认知，我需要你们归纳尽可能多的可能性，哪怕是运用想象力。”
向导沉思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始终在‘精神体解离异常’这一项上打转，他懊恼的发现难以猜测出其他的可能性。
“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云狩缓慢的开口说道：“她确实罹患解离性人格疾患，毕竟在这一年内她都表现出了明显的症状。而且精神体解离异常再怎么奇特也是觉醒期的进程，一年，几乎不存在这么长的觉醒期。所以在她其实是在患上这种精神疾病后觉醒了。”
“继续？”陆之遥看着他的眼神加入了一丝笑意。
“可能觉醒成能力者其实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所以她的症状才会显得与众不同，另一人格没出现时自然也不会出现精神体，一种精神体只能对应一种人格。”
“可精神体并不只是人格的再现。”向导质疑道：“在她的医疗记录中，心理医生都极少接触她的第二人格，而陆长官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感知她的精神触须，这有点说不过去。”
“觉醒期的精神体解离是探究向导哨兵溯源的关键，对塔来说，她是个很独特的研究样本。”陆之遥说到‘研究样本’的时候不自觉的表现出厌恶的神色，“她到底是觉醒异常才表现出现在这种症状，还是说人格分化诱发了觉醒………嗯……我倒是有个具体的想法。”
年轻的哨兵和向导看着他，恰巧此时他感觉到了远处民房传来的变化。
“看来她醒了，正好，一起去看看。”
灰伯劳是一种很漂亮的鸟，有个很优雅的俗称叫北寒露，然而这种鸟领域意识很强，生性凶猛，嗜吃小型兽类、鸟类、蜥蜴，所以也被人叫做‘屠夫鸟’。
陆之遥坐在屋子里那张破旧的单人椅上，看着对面蜷进单人沙发里的小女孩，眼神撇了眼立在沙发背上紧盯自己的伯劳鸟，然后他开始审视这个小女孩，她看上去实在是很糟糕，精神状态很差，眼下乌青、肤色蜡黄，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虚弱，他看的时间有点久了，突然那只鸟发出了响亮的叫声，陆之遥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
但令他震惊的是，那只伯劳鸟狠狠的袭击的对象竟然是那个小女孩，用尖锐的鸟喙和爪子，她的精神触须缠在一起挣扎着，她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哀嚎，却依旧刻意压抑这些痛苦。陆之遥紧皱眉头，他牢牢的抓握住椅子的扶手，他的表情太严肃了，在他旁边的年轻向导和哨兵都很茫然。
陆之遥此刻无心理会他们，他的食指轻敲扶手，伯劳鸟的攻击没在她身上任何一处留下痕迹，但陆之遥知道痕迹会被留在哪里，同时，他看得出这个小女孩并不想让他人知道这只鸟的存在，哪怕她正被它伤害。
年轻向导看到长官寒冰一样严肃的脸色，以及担忧又探究的眼神，他顺着这眼神观察起这个小女孩，她无精打采、皱着眉、板着脸，看不出太多异常。
‘有什么不对。’他暗自在脑海中思索。
“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她应付着前额和左上臂的抽痛，同时回应着对面大个子的疑问。
“每年有2%的哨兵向导死于自己的精神体异常，15—28岁为高发期，越年轻死亡率越高。”
女孩疑惑的神情越来越明显，陆之遥叹气，他身体前倾，轻声询问：“为什么纵容它伤害你？”
他的眼神无预兆的转向了伯劳鸟的方向，尖锐，甚至溢出了杀伤力，伯劳鸟看似被这样的凝视所惊，鸣叫着拍打翅膀，更加震惊的是那个女孩和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什么情况？谁伤害谁？”云狩打量着气势沉重的长官，和惊惧的小女孩，觉得怎么看都像自己长官在恐吓小姑娘，忍不住开口：“长官，你…”
陆之遥即时退开了，他拉开了距离，又靠回单人椅背，目光也投向别处，用淡漠的语气说道：“我猜你没告诉别人，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它的存在。”
“它……你能看到它？”
陆之遥沉默着，直到她再次开口：“我以为它是一个幻觉，并不会真正使我受伤。”她看着那只鸟，眼神澄澈又好奇，用一种小孩特有的声音说道：“它很漂亮。我以为…我希望…”
“现代技术可以治愈严重的肉体伤害，而精神伤害即使被治愈也会留下印记。”陆之遥继续敲击着扶手，“你希望拥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朋友，但这会让伤痕越来越大。刚才……”
“那是个意外。”她立刻翻脸，面若冰霜的抗拒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她几乎是埋怨般的开口道：“那是因为你！因为陌生人的来到。”
云狩沉着眼神看她，而向导看着云狩。
“沈藏。”
“啊？”向导在陆之遥喊他名字是愣了一下，抬头对上陆之遥的视线。
“你空间构建的能力怎样？”
“还行……”
“有实践经验？”
“一年。”
陆之遥点点头，他看了眼小女孩，然后说：“以我的记忆基准建立一个短效精神共享空间，程度和范围你自定，通感就行，禁止共情。”
“嗯。”沈藏应了一声，禁止共情会让他无法掌握哨兵的精神情况，无法及时给予积极的帮助。但他也理解他人对个人隐私的注重，况且，陆之遥这种等级的长官应该足够强大。
建立精神共享空间是向导的基础训练内容之一，以特定的某位哨兵\向导为基准，可以延展到周遭一定范围，能力等级高的向导能以自身为基准构建这个空间，虽然哨兵不具备这个能力，但以哨兵为基准的共享空间具有更细致具体的感官体验，向导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这种感知程度，因此采用何种方式构建精神空间就取决于事件本身。
“这不是一个意外，也不是因为外人。这只和你有关，尽管过早觉醒的能力者容易和自己的精神体产生问题，但是对伯劳鸟这种领域意识极强的鸟来说，它攻击你意味着它不认同你。”
“精神体？”云狩的眼神逐渐锐利，他审视这个孩子，但除了苍白的脸色他什么都没看到。
沈藏的向导精神力已经开始构筑空间轮廓，和陆之遥的短时精神链接很顺利，链接另一端传来的精神波动非常安稳，他好奇陆之遥的精神共享领域，也好奇这个孩子，带着某种莫名的情绪好奇着那个他看不见的精神体。
“它不属于你。”
“你骗人。”她开始控制不住脸上的敌意。“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陆之遥合上眼。
随着指尖敲击的节奏，精神共享空间构建完成，他们突然置身他处，这是个纯粹、对称的奇妙场所，它显得旷远而安静，她望向周围，并在这种未知的力量下感到久违的宁静。
“我知道不属于自己的精神体是怎么回事。”他原本敲击扶手的那只手轻缓的滑落身侧，指间舒展，好像有什么无形的物质流过他的指间，细小的尘埃被风席卷一样汇聚成型，一阵有力的嗒嗒嗒的声音，一头雄鹿从虚无中走出来。
云狩和沈藏还是什么都没看到，而小姑娘却发现雄鹿的视线直指停在她肩侧的鸟。
陆之遥的手又放了回去，他毫不在乎雄鹿逐渐显露的攻击倾向。
“我知道的超乎你的想象。”陆之遥朝她笑道：“退一万步讲，你如果非要留着一个能置自己于死地的隐患，起码要拥有隐藏它的能力。”
雄鹿从容优雅地踱步上前，鹿角像林间枝桠，冷泉般的气息就在她身侧，于是她抬头打量着这位陌生访客，他表情平和，气质沉稳，和现在游移到她背后的森冷气息很违和，却又无法否认他们之间展露出的联系。
雄鹿绕着她走了一圈，回到陆之遥身后，稍微低下它的头。
“你看，面对更强大的存在时，它会变得更温顺。”陆之遥指了指那只伯劳。
而小女孩沉默一阵之后说：“……不管是得病还是其他的，这都不关你们的事。”
“但你是觉醒者就不一样了，这就是该塔区管辖的事了。”沈藏皱着眉看着她，其实比起她，他更在意陆之遥到底做了什么。
“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她开始有点激动了
“噢，我喜欢天真的小孩子。”云狩吹了个口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无讽刺地说：“觉醒得早是一种优势，你也该早点知道所谓身不由己…”
陆之遥摇了摇头，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三个人，对他来说他们都是过于年轻的、毫无经验的臭小子。
“这件事的重点在于它危及你的生命。”
“………”
“我说过它——这个精神体并不是你的，现在这种情况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也容易造成错误判断，我需要你跟我们回星环塔，然后我们会找出正确的办法。”
“我说过我没事！它怎么危及我生命了？！你凭什么信口开河。”
鹿动了下耳朵，瞬间抬起头起来，它抬头之后拥有一种猛兽不能及的气势，这种威压的气势甚至让沈藏云狩都觉得不适。
它慢慢靠近她，鹿角像武器一样压过来，她受到惊吓退后，却也无处可躲，雄鹿蓝绿色的眼睛过近地看着那只鸟，片刻后，那只鸟后跳上它的角，于是雄鹿也撤回原有的位置。
陆之遥在她出声之前握住她的手。
他深棕色的眼瞳离她很近。
“非常抱歉，我见过很多不正常的能力者与精神体，他们都和你一样，总觉得认清事实会让他们失去一切，也有很多独行的塔外向导、哨兵不知道处理自己和精神体的问题，不论是哪一种，最终的下场都过于惨烈。你可以抗拒我的建议，但至少你要弄清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她的眼神在动摇，没再说什么。
陆之遥能察觉这明显的恐惧情绪，精神空间里云层减少，阳光铺设下来，绿地的花草开始迅速生长，一切都逐渐温暖而活力。
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拿小女孩没什么办法。”他笑着回答，“所以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这种话大概也缺乏说服力。”
她不自觉地、微微地勾了下嘴角。
陆之遥转头看着沈藏，用示意他上前来。
“虽然你不是医疗向导，我想一些最基本的诊断能力还是有的。”
沈藏点点头，他握住这个小姑娘的手，温和的精神脉动像水波一样探过她，过了一会，她皮肤上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开始灼烧着脱落。
陆之遥看着狰狞的伤口逐渐在这层外壳的脱落下显现。
能力者在进入他人精神空间时常自主生成一种精神外衣，为了避免意识直接暴露在他人精神领域之中，那都是潜在的危机。
向导对毫无概念的新生能力者进行诊断时烧掉了这层衣壳。在他们面前这个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精神人格的形象化身。
这表示……
“这么多精神损伤。”沈藏有点瞠目结舌，同时也感叹了一下她那坚固厚重的外衣，因为他丝毫没察觉到她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云狩也惊讶。
连她自己都张开手臂望着自己的伤。
陆之遥再次叹气，简单解释之后，对她说：你再藏着它也没什么必要了。”
于是云狩和沈藏才看见那只此刻难得安分下来，正在整理羽毛的伯劳鸟。
陆之遥的声音变得很轻，“它会杀掉你的。”
小女孩终于表现出了一点脆弱，“为什么？”
“因为伯劳鸟的领域性太强，而它不属于你，所以会凶狠的攻击侵占它领域的事物。”
“可她是宿主啊。”云狩皱眉。
“‘她’不是。”陆之遥否定，他走进那只伯劳鸟，非常小心且缓慢的伸出手，小鸟看了看，然后跳上了他的手臂，歪着头看他。
“它不攻击我，因为我从身体到精神对于它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个体，我的精神图景和领域都不是它的领地。”
小女孩看着他，陆之遥直面她无声的疑问。
“它想杀死你，再取而代之。”
有工作，今天这章少一点，明天工作不知道能不能做完，但是我会努力不断更的！↖(^ω^)↗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 星环塔】
5. 神魔必争之地
三天后。
陆之遥快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过于强烈了，他缓了会才逐渐睁开眼睛。
卢根还没来得做出表情，他的哨兵感应就下意识的带动他的肌肉，一个侧身然后立即跃过去，几乎瞬间完成了压制。
“卧槽你大爷！！放手！老子手要断了！！”耳边传来中气十足的怒吼。
所以卢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扭着陆之遥的手，压着他的肩背把人死死的按在床上。
“呃，对不起。”他赶紧松手。“不好意思，下意识反应，但你他妈为什么睡觉都要带着枪？我受不了被人用枪指着。”
他从陆之遥床上下来，找了他房间里的躺椅坐下，看了眼揉着肩膀的陆之遥，就转头...
【第一章 星环塔】
5. 神魔必争之地
三天后。
陆之遥快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过于强烈了，他缓了会才逐渐睁开眼睛。
卢根还没来得做出表情，他的哨兵感应就下意识的带动他的肌肉，一个侧身然后立即跃过去，几乎瞬间完成了压制。
“卧槽你大爷！！放手！老子手要断了！！”耳边传来中气十足的怒吼。
所以卢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扭着陆之遥的手，压着他的肩背把人死死的按在床上。
“呃，对不起。”他赶紧松手。“不好意思，下意识反应，但你他妈为什么睡觉都要带着枪？我受不了被人用枪指着。”
他从陆之遥床上下来，找了他房间里的躺椅坐下，看了眼揉着肩膀的陆之遥，就转头去欣赏卧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的广阔景色。
“卢根你大爷的。”陆之遥扔掉了自己握着的枪，然后活动手腕：“你好意思说我，换你你受得了一大早醒来突然有个人站在你窗边？”
“也对，换做是我早一枪爆头了。”卢根张狂又遗憾的摇头，“你似乎……准头和反应都还需要练练。”
陆之遥轻声哼笑，然后看见床尾立着一只黑豹，它顺着床沿靠近，然后轻盈的跃上床，慵懒的趴在他面前，好奇却温顺的打量着。
陆之遥无奈，伸手挠着它的下巴。卢根斜着眼看着黑豹的尾巴摆了一下，然后眯着眼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有趣，我听乌鸦说你很擅长对付精神体，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卢根说这话的同时，他的黑豹在主体意识的威压下从陆之遥身边离开。
陆之遥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也变得更加温暖，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只野兽，它金棕色的眼眸温柔的看着他……
然后他垂下眼，收回自己的手然后起身换衣服。
“我就不问你怎么能出现在我家了，这事我会亲自和乌鸦谈谈。”陆之遥穿好外衣，看着卢根坐在椅子上的背影，那背影让他突然想起了老E。
“找我有事？今天没任务么，这么闲。”
“啊，我下一个任务十五分钟后就走。”
“下一个？一夜没睡啊？”
“三天两晚没睡了。”
“好吧。”陆之遥认命的坐回床沿，再次伸手抚摸黑豹的脊背。
“找个向导给你消除疲劳吧。虽然夜以继日对你这种等级的哨兵来说家常便饭，但你也得悠着点，否则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你对这种状态很熟悉嘛。”卢根偏头看了他一眼。
“你来我这到底有什么事？”
“哦，关于老E，谷歌那边怎么说？你会继续帮他么？”
“为什么不呢？”
“因为这本来不是……”卢根观察着陆之遥的神情，他鲜有动摇的神情，现在眉目间确确实实表露着一丝动摇，“这只是我勉强来的一个人情，没人喜欢被勉强，可你对这件事的尽心超乎了我的预料。那个徽章，有人把它送给我，告诉我你是个靠得住的人，虽然我拿它作为筹码，但我也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你这到底是来打探老E的情况还是打探我的？”陆之遥非常平淡，卢根再次隐秘而谨慎的探查着陆之遥，哨兵间的这种探查总是会引发下意识的抗拒和精神反击，然而陆之遥周遭太平静了，连波澜都没有。
“你不觉得你两现在都在一件事里？”
“当然不，你只需要关心与老E有关的结果就行。”陆之遥看着黑豹金色的眼睛，说：“不过我也明白，你担心他，不信任我，这样的情况下当然想知根知底，我猜你已经去过信息茧房了？查出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卢根沉默了，过了会之后，他语气如常的说：“张驰不是个很合群的人，还是个实打实的傻子，很容易把麻烦的事搞得更糟糕。”
卢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懒，他咬着手套指尖把它扯下来，露出有力的手掌，上面还缠着绷带，前天还没有这伤口，也不知道他怎么受的伤。
卢根看着自己的手说：“我不得不谨慎认真一点……”
“我懂你的意思。”陆之遥打断他，说：“也理解你的不放心，真的，我可以给你保证我没任何图谋，即使牵涉到个人原因，也不会产生不良后果。”
卢根似乎陷入了思考，静默不语的卢根散发着具有杀伤力的性感帅气，他穿着一袭黑色的任务服，黑豹坐在他身侧，陆之遥不想承认，他很怀念起这种萦绕在高阶哨兵周遭蓄势待发的气场。
“如果这件事顺利解决，我会好好的感谢你。”
“你感谢我？替老E么？”陆之遥打趣的看着他，然后严肃正经的说：“卢根，其实我不介意别人调查我，但我的事和你、老E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费心去深究。这件事过了之后我也只想知道那个徽章为什么在你那里。”
卢根点点头，斟酌再三后他接着说道：“谷歌是首席向导，他的职权……”
陆之遥拍上他的肩，卢根侧头凝视他的眼睛，陆之遥的语气里增加了警告的成分，“谷歌不仅是星环塔的首席向导，他还是和我同一批进来的，我们虽然常有分歧，但他的工作有需要我帮忙的我都会尽力而为，就像我现在帮助老E一样。”
“既然你这么说。”卢根站起来，沉着眼摸了下自己腿边的黑豹的额头，“那我就等你消息了，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陆之遥笑了下。
“时间到了，走了。”卢根走向大门，离开这间房时看了眼陆之遥墙上的钟。
“一路顺风。”陆之遥也没送。
卢根走出陆之遥敞亮温暖的高层公寓，轻轻的关上了门，房间里秒针挪动的声音十分清晰。
内环城·六区中枢。
“下午好，老谢，检查结果怎么样？”陆之遥带着他准备的小点心递给谢栖山，谢栖山瞥了他一眼，不怎么在意的收下那份点心，带着他往检测区走的过程中就转手送给了一个助理向导。
陆之遥挺无奈的看着冷淡的谢栖山和那个脸红了的女向导。
“一言难尽，不过最起码。”她压低了声音，心领神会的对陆之遥说：“按照这个结果，为你的‘新朋友’争取观察期是没问题的。”
陆之遥却神色凝重起来，“他真有问题？”
“不。”谢栖山挑眉，她试探的看向陆之遥的眼睛，说：“他身体健康，属性数据比较特殊，可以尝试说服谷歌乃至整个向导塔，在没有弄清这种具体原因之前慎重对待。”
陆之遥没有完全理解。
“我提醒你，夫人。想为他逃避收编注册几乎是不可能的，稍微有点水准的医疗向导一看就明白这些数据异常绝不是意味着缺陷。”
“嗯。”陆之遥跟着她走过长长的回廊，他当然知道情势不妙，他的做法某种程度上已经违规，更重要的是继续下去的话，无异于在激怒向导中心塔。
“我在干傻事啊。”
“嗯，大部分时候你都是个明白人，只是傻起来的时候特别傻。”
陆之遥笑起来，大概是吧，比如这件事不仅是麻烦，甚至可能有杀身之祸，现在他引起了谷歌的猜疑，引来了卢根的调查，他应该老老实实甩手不管，犯不着为老E将来的生活操心，可神奇的是，直到现在他仍旧没有停下或退怯的意思。
谢栖山把他推向另一侧的大门，说道：“先别管他，你既然来了就去复查，精神屏障的凝滞又严重了，我等下会带张驰来找你。”
三天前陆之遥带老E来，告诉他暂时要在这呆几天的时，老E没有任何意见，而这几天里他也没有联系陆之遥，没有过问对他的安排，但他的情绪莫名其妙的越来越暴躁。
谢栖山在玻璃幕墙外谨慎的打量这个陌生又年轻的向导，六区的仪器一刻不停的更新老E的即时检测数据，此刻的数据显示老E的精神波动逐渐剧烈。
他在焦躁。
谢栖山曲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玻璃门，老E的看向她，眼神传达出疑问。
“跟我来。”
老E跟在她身后，谢栖山今天穿了件很正式的修身制服，人来人往里，她鹤立鸡群。
他们拐过一条走廊时她的步伐明显缓慢下来。
顺着她的目光，老E偏头看见了右侧墙面的单向观察窗，陆之遥正安静的坐在窗后那房间中央的椅子上。
这个房间除了他全是小孩子，小孩子们都各玩各的，安分守己得近乎孤僻，陆之遥对面坐着一个低着头的小男孩，那个男孩阴郁沉闷，目光下垂，完全没搭理他，他的手停在桌子边缘上空。
老E停下来靠近了些，谢栖山随即也停下脚步，站在一旁观察着专注于那扇窗的老E。
“他在干什么？”
“尝试沟通。”
老E不解的看着她，谢栖山轻声叹息，她那修长的手探过来，老E克制着没有躲开，指尖最后搭在他太阳穴的位置，“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管用，试试看，情绪上尽量别抵触。”
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从他脑海中震荡开，眼前景象好似稍微错位了一样，片刻后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他眨了眨眼睛。
“短时的精神同步。”谢栖山解释道：“任何觉醒的能力者之间都可以建立，同步程度取决于两人间的精神力差值。”
“我没感觉到什么不同。”
谢栖山没说话，她冲着那扇窗户抬抬下巴，“再看看。”
老E转身走进那扇窗，看清之后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这是……”
陆之遥还坐在那，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些孩子，但是他周围凭空卧了一地的猫，仔细看里面还有兔狲、狞猫、猞猁，而桌子上对着陆之遥的手龇牙的是一只体型挺大的薮猫，看着就觉得很凶。
老E看着这一地的猫科动物，难以掩饰奇异的目光。
“你的检查结果表明，虽然你看不见精神体，但精神力并不弱，甚至说——很强。”谢栖山站到他旁边，看着陆之遥试图安抚躁动的薮猫，“我想很大程度上和你使用向导力量的方式有关，如果和一个强大的觉醒者建立精神同步应该就没有问题。”
老E听完默然的看着陆之遥掌下平静下来的动物。
谢栖山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知道这对于老E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无声息的撤消了精神同步，老E看着突然消失的猫儿们，一时半会也没把目光从那扇明亮的窗户前挪开。
“走吧。”谢栖山转身继续往前走。
老E也沉默的迈开步子，却在他迈开第一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双金棕色的兽瞳。他顿住脚步，视线立刻又转了回去。
陆之遥身边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鹿，它抬着头看向他，于是他愣在那，山泉林雨的气息袭来。
‘蓝绿色的’，老E看着它的眼睛想，‘是我看错了吗’。
他微微眯起眼，它还在那里，耳朵轻微摆动。
这个房间现在没有任何精神体，但它还在那，眼神穿透玻璃杀向他。
老E感到了久违的心悸，它突然动了，蹄子仿佛试图踏碎岩石，在它奔袭而来时，谢栖山回头提高音量喊了他一句。
他呆愣着回头。
“怎么了？”谢栖山皱眉。
“我……”老E再次把视线投向那里，现在，那里空无一物，除了那些奇怪的小孩子和换了个坐姿的陆之遥。
“要是想看见的话，其实可以考虑入编受训。”谢栖山认真的看着他。
老E愣了会，冷淡的回答她：“我有选择的余地么？”
“陆之遥不是正在尝试为你争取余地么。但是……”
“但是？”
“这是我个人的看法，你并没有真正了解塔，也没有了解向导/哨兵体系，这种前提下的主观选择未必是对的。”谢栖山的语气倒是非常客观。
“塔外自由。”
“自由？”谢栖山轻笑一声，说：“你只是太习惯了，所以对那些桎梏不自知。不过既然有人愿意给你一个余地，什么都不知道也好。”
老E沉着眼神，心里想的却是那头鹿。
陆之遥看见谢栖山带着张驰进来时，他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了。
“你两干嘛去了。”
谢栖山一挑眉，干脆利落的拉开她办公桌后的椅子坐下，说：“没干嘛，看你撸猫来着。”
“……”陆之遥看了眼张驰，张驰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别不是住了这三天傻了吧。
“结果出来了。”谢栖山从桌面触屏上划出一个虚拟文件夹到陆之遥手机上，数据图鉴和分析结论铺在他两之间，隐隐约约的拦住彼此的眼神。
陆之遥看得很认真，老E看着那些‘精神力等级、向哨二相性平衡度、精神域值、静区因子’之类的字眼直皱眉。
“向导性比重这么高？”陆之遥在其中一张图鉴上停下。
“不只是比重高。”谢栖山又额外调出一套数据，她用眼神示意站在一边漠不关心的老E坐过来。
然后继续对着陆之遥说：“这么说吧，他的向哨比值大约是7:3，可精神领域的阈值也很高，换句话说他的可塑性和适应性都非常强，另外，在哨兵性检测里的很多数据都很极端。”
“怎么个极端法？”
“要不然90以上要不然20以下。”谢栖山看着陆之遥眉头皱得死紧，接着说：“我们来的时候，我做了个小小的测试。”
“嗯？”
“短时的精神同步，陆之遥，同步后他完全能看到精神体。”
陆之遥听完直接捂着脸叹气。
“看你这样不知道的会以为我得了绝症。”老E看着陆之遥说。
“怎么会，你只是好得有点过头了。”陆之遥无奈的笑了几声，但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尽管他知道最后交到谷歌手上的检测报告不会这么直白，但天赋是藏不住的。
“他一直没有精神体可能是多方面原因，但为什么连别人的精神体都看不到？”
“或许是他觉醒以来掌握向导能力的方式不当，也可能是更深层次的精神图景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在常规检查里查不出，真要深究的话，要进他的图景。”
“先别这样。”陆之遥想都不想就否定了，进入一个能力者的精神领域都已经是比较私密的行为了，更何况进入更深层的精神图景。
“等向导塔那边指令下来了，就不是你想不想了。”谢栖山冷冷的看着他。
陆之遥默不作声的在着急，老E看着他这样突然觉得很动摇。他开口道：“实在很麻烦就算了吧。”
陆之遥看着他。“什么？”
“我说，实在不行就算了啊，收编入塔也不是叫我去死。”老E刻意的笑了笑，“别费事了。”
陆之遥没有任何回应，他突然像结了冰的湖一样，气息都冷硬凛冽起来。过了一会后他说：“那随你吧。”
老E的手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
谢栖山看着他两，难得露出一种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她想了想，先是收整好所有数据文件，她的鹤突然出现在身侧，整个空间莫名的蔓开一种宁静舒适的感觉，所有的焦躁在渐渐退去。
陆之遥闭着眼睛深深的叹息了一下，老E的眉间也逐渐舒展，医疗向导的精神力在难以察觉的布满整个空间，这种力量的给人的感觉会无限贴近与自然，像置身于天地间，负面情绪如同被清风吹散的尘埃。
“好点没？”
“好多了。谢了。”陆之遥向她道谢。
老E依旧沉默，这三天他多少明白，谢栖山作为区长其实非常非常忙，这三天她基本都在忙他的事，无数次他都看见一堆人在门外急着找她。
他能预感这次无法逃避了，也明白事到如今说放弃陆之遥会生气，但是欠别人一个举手之劳的人情和拖累别人招致祸端截然不同。他欠不起陆之遥这样全力以赴的情。
“我有个建议。”谢栖山斟酌了一会，以六区区长的立场，开口说这样的话并不妥当，但她平淡冷漠的说：“我说过能给你们争取一个观察期，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张驰确实存在精神体异常的情况，其实对他来说也有点危险，你们可以一边想办法一边先帮他掌握系统的方法，尝试治疗一下这个问题。”
“张驰。”谢栖山郑重的看向他，说：“向导塔的训练并不仅是为了把刚觉醒的能力者训练成工具，觉醒是一件你未必想要、也未必消受得了的礼物，你得预防它伤害你。”
老E妥协的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那么你们先走吧，我会再通知你。”谢栖山看着陆之遥下了逐客令。
六区餐厅。
“对不起。”老E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看着他的食物，没胃口。
陆之遥抬头瞄了他一眼，然后说：“没事，我脾气急。有时候控制不好。”
老E弯了下嘴角，对这句话给予无声的微笑。
“陆之遥。”
“知道你想什么。”陆之遥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老E说：“既然我答应了卢根，这事我就不会不管。”
老E皱了下眉。
陆之遥看着老E面前的基本没怎么动的食物，他想了想，说：“我也知道你厌恶什么，的确，塔外的天地更自在，我也眼见很多人对这里从抗拒到依赖，最终成为‘塔’的一部分，你不想这样，我知道。所以如果你决心远离这里，就不要因为别人动摇。”
老E安静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准备干什么、准备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事。”陆之遥戳着自己的沙拉，他真的不太喜欢吃冷的食物，“你别对这事儿有负担。如果你非要纠结，就答应我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中途放弃。”
老E目光深沉的凝视平静进食的陆之遥，觉得这里的食物寡淡得难以下咽。
他们回去的时候都在想别的事。
“你在这呆着习惯么？”陆之遥看着白房子、透明的玻璃，还有一些走动的病人。
“嗯？还行吧，情绪不太稳。”他耸耸肩，想起之前看到了，犹豫了一下把看到的事和陆之遥说了，除了那头鹿的事。
“六区住院收治的病人都很特殊。你情绪不稳其实也是受到他们的精神力影响，他们大部分人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这也是我坚持不让你呆在这里的原因，你没受过训练，太容易被影响。”
“嗯哼。”老E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他们怎么了？”
“你说的那些小孩子？他们是在星环塔出生的能力者，并不是每一个在这里出生的人都会觉醒，也不是每一个觉醒的人都平安顺遂，那些小孩子太小了，必须非常慎重的对待。”
老E想了想，说：“通过他们的精神体？”
“精神体本质上是我们本源，或者说灵魂的一部分，它们直接、坦率、本能而为，是先天的那个‘我们’。”
“你是说觉醒太早会有很糟糕的事？”
“也不是这么说，觉醒本身就很复杂，以精神体显形来说一般分‘再现型觉醒’和‘分离型觉醒’，分离型觉醒的精神体具备较强攻击力，这种精神力量来源于本源的分离……”
“我听不懂。”老E干脆的打断他。
“对，这很复杂。总之，年幼的本源分离容易失控，他们缺乏掌控自己原始力量的能力，甚至意识不到危险，等意识到时往往也来不及了，他们的分离本源已经强过主体意识了。”
“听上去像人格分裂。”
“有点那意思，但比那糟糕得多。”陆之遥笑了笑，忽然转换了话题。“你今天收拾一下住回原来那院子里吧。”
“为什么？”老E对这个提议泛起了奇异的情绪。
“你不是说会情绪不稳么？”陆之遥的眼里泛起笑意，“这里是精神能力异常的病患疗养的地方，我不希望你呆在这里。”
老E愣住了，直觉有什么东西要脱离控制。
那天晚上陆之遥有事未归，老E背靠墙壁坐在二楼走廊的地板上，和前几天一样看着夜幕中的主塔。他打了很多次卢根的电话，都没得到回应。那份纸质的测试报告被他随意的扔在一边。
他站起身，换了一个人，等待电话那边的声音，耐心被疾速的消耗掉。
“喂？老E？”乌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出现。
老E双手撑在落地玻璃上，带着耳机低着头，过了会他开口：“乌鸦，跟我说说陆之遥。”
“……你们他妈的……”乌鸦突然停住了话头，过了会才说：“你想了解他我倒是不奇怪，但你去问卢根啊，他肯定比我知道得多。”
老E曲起手指，指节轻口玻璃上主塔塔顶的位置，说：“联系不上他，我暂时也不需要知根知底。就简单说说，他是怎样的人？”
陆之遥是个很直白的人，善于制定很详实的计划。在另一方面又稍欠妥当，因此一会把事情复杂化，一会把事情简单化。
现在他坐在高层公寓那张非常宽大的桌子前，桌子上铺满资料、表格以及数据分析，他的正前方是虚浮在空中的光屏。一个三维模型在里面不断演示。
他对照着数据，不断的输入新的指令。
“还有别的么？”老E背靠着窗户。
“他……中规中矩，又出乎意料？。”
“说明白点？”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通常太过于平稳。”乌鸦眯着眼回忆，很多回忆在他脑子里转，但他难找到最贴切的形容词。“但有时有突发事件发生，他又往往处于常理之外。”
“你还是没说明白。”老E的指关节无聊的敲打着窗户。
“比如这次你的事。一般人绝对不会掺和进来，老E，陆之遥在星环塔的立场和背景都比较复杂。”乌鸦抓抓头发，想起那天资料库里【涉密信息】几个字，分了会神回忆过往，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要了解他，但我很难说清楚，何况有些事涉密我也不能说。”
“你表达能力差怪我咯？”老E叹气，他没有得到特别多想要的信息。
确实难以想象，陆之遥愿意帮助他的动机。
任何难以想象都是因为视域太窄。
陆之遥在心底默念，他看着自己的演算结果，他根据谢栖山的检测数据模拟了老E可能会具备的精神体类型。
目前全世界向导哨兵的精神体96%集中在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类， 2.8%分布于动物界软体动物门；1%分布于植物界的种子植物（且此类别均为向导）；0.19%分布于植物界苔藓植物门（此分类中的已知哨兵仅有3人）。
剩下的0.01%是未知。
未知。
意味着没有形态数据。
陆之遥垂着眼盯着他写得满满的纸，是的，世界上觉醒却未见到精神体的能力者不止张驰一个，他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精神体的形态受觉醒类型影响，并遵循基本的自然平衡规律，这意味着能力者精神力越强，对应的精神体形态越高等，因此实际上除了精神体为脊椎动物亚门之外的能力者多数能力太弱，通常是会被塔放弃收编的。而那0.01%在长达二十年的观测中基本被认定为‘先天性精神体残缺’。
但是……
陆之遥轻轻的敲了一个键，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北欧人的脸，陆之遥对着虚拟的全息图像沉思。这名男性是区区0.19%中仅有的3个哨兵之一，是一名等级评定为A级以上的哨兵。
这个个例极为轰动，当年伦敦塔增加了将近2万份与此相关的研究报告和调查书，整个哨兵向导的系统认知被颠覆。此外，陆之遥还知道一个个例，一个没有流传出去的，在西风塔发现的个例……
谁也不能笃定精神力强度与精神体进化形态一定成正比。
【当前备选门类数量已达上限值，是否生成相应测试方案？是/否】
无形于万物之中，有些假设异想天开，但也不是不可能。
陆之遥看着屏幕上的提示，最终按下的确定键。
“你想说他艺高人胆大？”
“不……”乌鸦有气无力的说：“我是说他……，不是，你们到底干嘛要揪着他不放？我刚出完任务好困好想睡……”
“他说明天带我去做测验，但陆之遥不是个医生。”老E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噢，原来你是担心陆之遥是个卖狗皮膏药的？”乌鸦笑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他不是向导，可也不像个哨兵。”
“嗯。”乌鸦抬起头，在宿舍的走廊上看着清冷的月亮，说：“陆之遥的测试啊，我知道那套玩意，本来是他为了搞定自己设计的，当然核心程序不是他写的，所以……”
“搞定自己？他也出了问题？”老E打断他。
然而老E迎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时，电话那头才发出一声情不可闻的叹息。
“老E，你该停止自己的好奇心，你的目的是要离开这里，记得吧？”
“…………他也像我一样？”老E忍不住自言自语。
这次他没再得到任何回答。
而陆之遥站在同样的深夜的高楼里从另一侧看着主塔自言自语。
“我想，最起码你的精神力也很有杀伤性。”
第二天他们去了6区的另一栋建筑。
“这种测试作为辅助手段，程序还处在研发阶段。”陆之遥带他进入玻璃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
“介绍一下，这是程式工程师，罗兹。”
工程师是个向导，但是很隐晦，老E发现他的精神气息更贴近于哨兵的感觉。
“你对复杂的仪器应该没什么恐惧感吧？上次有个哥们适应不能。”罗兹挥手，老E瞬间就感觉不太到他的精神气息了，他挑了挑眉，跟着他走向另一件房子，老E说：“那要看你们想要干什么。”
陆之遥说：“这种仪器连接你的大脑，早些年科学家结合量子理论提出了很多假设，然后逐渐形成很多测试方法。”
“你想要跑到我脑子里去？”老E回过头看他，那表情很难懂，但绝对不是生气。
“哈。”陆之遥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按着老E的肩膀将他转过身看着那和机舱一样巨大的仪器。
“我做不到，也不会那样做。这只是一种检查的方式，尝试联结你的意识，然后构建一个场景。”
“别担心，在程序性测试上陆之遥的分寸一向把握得特别好。这次的测试设计基本都是由他完成的。”罗兹已经调试好数据，他笑着说：“话说回来，夫人，这位先生是谁啊？我可从没见过谁有这个待遇，让你亲自出手？”
“只是个遇到麻烦的向导，别多问，干你自己的事去。”陆之遥意老E到仪器舱里去。
“不用担心，这其实就跟……玩游戏一样。”
“嗯？”老E居然勾起了嘴角。
“玩游戏，平常心。”陆之遥眨眨眼。然后就然助手来帮忙调试仪器。
早期精神图景构建测验需要在对象进入不同睡眠阶段时进行，然后根据脑电波使用相对应的向导/哨兵素，配合一定暗示来完成，这种常规的精神复健方式基于REM睡眠，尤其是清醒梦状态来修补精神图景。
技术革新极大的优化了这种疗程，脉冲对精神力的校准定位能力提高了不止一个量级，根据事先设定的方案构建五感逼真的虚拟场景，假如测试者能放空思绪，基本不需要进入睡眠状态。
老E睁开眼睛，低头发现自己站在结冰的湖面上。
“不错啊，构建速度超乎我的预计。”
“那个说不跑到我脑子里的人是谁？”老E转身看着他，不自觉的放松了。
“很有意思啊这两个人。”罗兹看着坐在仪器上的张驰和陆之遥，测验即将开始时陆之遥要求将他共感加入场景。罗兹没多说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难，但陆之遥做到这地步在他看来可就太过操心了。
“好了，还是记录读数，操作员，尤其注意与陆之遥的连接，场景建造者亲自进入场景后对你们的容错率要求是提升了一个等级的。”
“这是我的精神图景？还是你的？”
“我跟你说的话你没认真听。”陆之遥无奈的拍着他的肩膀，他看着湖面厚重的冰面，那些纹路好看至极。“这是利用仪器构建的一个初级虚拟场景，连接你的脑子，骗它说这是现实，这里的现实参照是贝加尔湖。”
“你们应该拿这玩意去搞商业开发。不，我总觉得有点违和感。”
“商业开发暂时不行，普通人的脑子和精神域承受不了。”陆之遥打了个响指，老E突然觉得一阵尖锐的感觉从全身每个毛孔渗透进来。
寒冷。
原来他感觉违和的部分是失真的气温。
“卧槽好冷！”他瞪着眼看着陆之遥 “你他妈不冷么？”
陆之遥摇摇头，说：“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的身体并不觉得冷，你现在觉得冷是仪器构建的场景参数进行了调整，这些数据相对应的刺激你的大脑，欺骗了它。”
陆之遥半蹲下来，他的手掌贴合在冰面上，那厚重的冰层开始渐渐开裂，像蛛网一样蔓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敲击它。
“对向导来说，通过精神暗示来改变他人的神经感官是最常用的手段，他们会让你感到严寒、灼热、感到溺水窒息、感到自己被子弹击穿。”
“我多少知道一点精神攻击……”
“不一样，你所掌握的精神攻击更为简单纯粹，当然，我的意思是纯粹，不是低级，精神暗示是通过构建假象来达到目的，而你那种放弃了假象直接造成伤害，正面攻击力更强。”陆之遥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说：“你是个杀伤性很强的向导，老E，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确定了。”
“强大的向导使用的精神暗示通常规模架构庞大。相对的，强大的向导破解假象的速度也非常快，B-C级的向导在破解一个基于暗示构建的场景前，先要发现自己身处幻境，他们需要找到‘破绽’，再攻击薄弱点。”
老E低头看了下陆之遥掌下越发密集的裂纹。陆之遥又说：“这种弱点可能是构建场景时存在的逻辑破绽、常识破绽，或者是精细程度不够。总之是这个场景中不符合现实世界规律的地方。”
“那逻辑严密、思维缜密的向导能创造没有破绽的场景？”
“当然有，奥德修斯陷阱。但他们不会那样做的。”
“为什么？”
“吃力不讨好，毕竟在他那个级别里，向导之间已经不适用这种方法对战了。”
“他们会怎么做？”
陆之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两眼，下一刻，他掌下的冰层碎裂开，而裂开的缺口下却不是幽深的湖水，而是一个白色的边界。
“我设计的这个场景很简单，即便不存在什么不合理的破绽，被困住的向导依然可以打碎它，用的就是你习惯使用的精神攻击。”
“那我一开始用那个不就好了？”
“用途不一样，精神暗示构建的场景往往是用于迷惑敌人、困住敌人，以及最广泛被用于情报窃取。通常向导直接使用精神攻击是为了置人于死地。”
老E看着那个破裂的洞口，那里透出的空白让他有点莫名不安。仪器舱外的仪器操作员就开始准备更换场景，他们周围冰面和天空开始破碎。
陆之遥仿佛明白老E的不安，他在寒风中说：“在塔外有很多危险，大部分情况下我们脑海中的精神世界都是安全的，但是在塔的世界里不一样，尤其对于向导来说，你到时候回到塔外，也要小心。”
基于人脑一百亿至一百五十亿神经细胞之上的世界是神魔必争之地，大战至此开始，正在以后。
“向导，真的可以那么轻易的进入他人的精神意识吗？”
“对于受过系统训练的向导而言不是难事。”陆之遥看着寒冷的世界完全碎裂，新的场景在虚拟尘埃中建立，“意识接触—精神同步、精神链接、灵魂链接。细说起来还有很多情境。那天你和我说的，谢栖山就与你建立了一个短时的精神同步，这很简单，但两人之间构建精神场景起码需要达到精神连接。”
“那为什么不让医疗向导直接和我进行连接？为什么要使用仪器？”
“我也想不明白。”一个操作员自言自语的吐槽 “陆夫人这套测试和设备是针对精神域异常的哨兵吧。向导直接和向导对接就行啊。”
“那需要在目标明确的前提下，现在这个向导的不确定性太高。”罗兹边喝饮料边站在操作员身后审视测试进程。
“向导对另一个人，比如你，使用精神暗示时也先要连接你的意识，共感你的大脑，然后他进入你的大脑，或者使你进入他的大脑（当然后面这种情况很少见），这种方式主观性太强，使得一个场景同时混合了两个人的思维意识，并且容易被向导的情绪所干扰。”
“用来攻击没什么问题，如果是用来检测、观察、修复、治疗。需要排除这些主观情绪和因素，才能准确找到原因，明白？”
陆之遥叹息一声。
“这个测试是为了进入那些失控的哨兵能力者的精神图景，这类图景不宜直接让医疗向导冒险。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精神图景是极度隐私的区域，我觉得你会排斥向导的直接进入，所以想通过设备测试循序渐进。”
老E看向他不说话。
“另外，罗兹可以完全将我们的数据分开，因为我们两的数据都是独立的。”
老E看着新场景最后一块砖石固定在某处屋顶，云和光都开始浮动，微风的感觉那样真实，脚下的感觉份外坚实。他们现在处于一座古老城市的中心广场，四周竟然人头攒动。
“现在是要干什么？”
陆之遥看了看老E四周，他叹了口气说：“完全没有一丝精神体的气息。”
罗兹连上陆之遥的通频面板，说：“老陆你得撤出来啊，你以为这是虚拟世界观光旅游啊，解释个差不多就得了，你一直在他就会产生依赖。”
“我没有……”老E皱眉。
“也是。”陆之遥点点头，转过身对他说：“那你加油。”
“？？？？”老E一头雾水，“搞什么鬼？”
“挑战你向导属性的极限，尝试激发你的精神体。”陆之遥边说边看着周围拿着武器聚拢过来的人，在老E讶异的眼神里说：“虽然精神场景的伤亡不会影响现实的身体机能，但疼是真的疼。”
老E反应过来之后瞪着陆之遥。“喂！”
“不过，你也可以尝试破掉这个场景。”陆之遥在意识抽离之前笑了。
“虽然有点困难，毕竟这是个奥德修斯陷阱。”
说完陆之遥的身影就消失了，老E看着围过来的这帮穷凶极恶的人，他决定出去一后一定要把陆之遥揍一顿。
罗兹盯着屏幕里老E的厮杀场景，对刚从仪器舱出来的陆之遥说：“哎！这新生向导小哥有点凶啊。”
陆之遥走过来和他并肩而立的看着那些画面，片刻之后又去看那些眼花缭乱的曲线数据。
“他真的是向导么？这攻击方式……”
陆之遥也对老E这种简单粗暴就是刚的直接精神攻击皱眉，然后说：“没经过系统训练嘛，骡子，麻烦详细的数据到时发我一份。”
“嗯？你还想亲自分析啊？这我就真的好奇了。”罗兹看了他一眼后语气变了变，“你还好吗？”
陆之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看了下自己的手机，然后说：“我有点事，等会麻烦你你送他回中环那栋宅子里，这几天我可能不在，我会安排他继续来你这训练。”
罗兹想了想，问他：“行，到什么程度为止？”
陆之遥收拾好东西边往外走边说：“到极限为止，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别客气，必须让他对精神领域充分了解，这很重要，拜托了。”
罗兹看他走向门边的背影，又看着画面里那个新生向导厮杀的惨状，意有所思的笑了笑。
窝来啦~\(≧▽≦)/~
昨天老E和冷调小哥哥一起直播，啊！那默契！啊！那配合！啊！小哥哥那声音！（老E终于帅回了原来的样子）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 星环塔】
4. 身处之位
陆之遥第二天六点就出门了。
他坐在列车上心事重重，直到走过栈桥，抵达中心塔大厅时脸色依然没什么缓和，快速上升的电梯里看着地面离他越来越远，不多时他就到达了塔区向导机构的核心。
“早啊夫人，真的很抱歉占用你的假期。”谷歌正端着两杯茶，对陆之遥点点头，示意他去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
这房间不大，10人左右的办公空间却能掌控塔区所有向导的情况与资料。落地窗外是迷人的蓝天，这个高度与视野，总是轻易让陆之遥出神。
“那么，那个向导。”
“昨天下午带回来了，但他受了点伤，我觉得这种事不至于那么着急，所以先带他去了六区。”...
【第一章 星环塔】
4. 身处之位
陆之遥第二天六点就出门了。
他坐在列车上心事重重，直到走过栈桥，抵达中心塔大厅时脸色依然没什么缓和，快速上升的电梯里看着地面离他越来越远，不多时他就到达了塔区向导机构的核心。
“早啊夫人，真的很抱歉占用你的假期。”谷歌正端着两杯茶，对陆之遥点点头，示意他去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
这房间不大，10人左右的办公空间却能掌控塔区所有向导的情况与资料。落地窗外是迷人的蓝天，这个高度与视野，总是轻易让陆之遥出神。
“那么，那个向导。”
“昨天下午带回来了，但他受了点伤，我觉得这种事不至于那么着急，所以先带他去了六区。”
“他人呢？”谷歌低头点开他的平板。
“他还在休息吧大概，精神力使用过度。”陆之遥平静的喝了口红茶。
谷歌从那些复杂的文件数据中抬头，看了他两眼然后温和的说：“夫人，张驰不同于一般的野生向导。”
陆之遥偏头看着窗外。
“谷歌，如果一件事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在一开始派人的时候就得思考清楚。尤其我并不在你的直属管辖下，很多向导的套路与共识我不懂。”
谷歌缓慢的放下了平板，然后看着陆之遥的眼睛说：“张驰的能力很特别，你也感觉到了吧，我以为……算了，是我没交代好，他到底什么情况？”
陆之遥停顿一下，然后回答他：“他没有精神体，也看不见别人的精神体，基本上和初步检测结果一样，但那份报告太糙了，要知道确切结果的话需要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谷歌斟酌了一下：“你……也看不到他的精神体？”
陆之遥这下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老实说他是尝试搜寻过，然而……
“我确实完全没感知到他的精神体。”
谷歌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名助理走过来，和谷歌耳语了几句，陆之遥看着谷歌看了他两眼，然后摆手招呼助理离开。
他在心里开始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谷歌。”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
“谢区长。”
“噢？陆之遥也在。”谢栖山他们跟前，将一份文件交给谷歌后坐到陆之遥的旁边的位置上，说：“这是那个被禁止的向导素的检验报告，成分和副作用已经做了详细分析，昨天哨兵塔那边带回来的那几个闹事的哨兵，他们身上也带有这种向导素。”
“嗯。”谷歌翻开报告看了下，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哦，说起昨天，夫人昨天带回来一个向导，今天麻烦你帮他做个详细的检查吧，要的比较急，要求也比较详细。”
“我已经知道了。”
谷歌挑眉，谢栖山接着说：“昨天见过，大概了解了一下，他的精神色相和精神体都处于空白状态，这样的向导确实很特别。他今天要进行编码注册？我建议先缓一缓，毕竟编码需要提供多种样本以及完整的精神图鉴分析。”
“先给个编码不行么。”谷歌继续低下头看着那份报告，陆之遥神色不惊，却暗自握紧了拳头。
“最好不要。”谢栖山声色冷淡的回答他，她说：“收编的向导会经历一系列精神测试，如果他是有潜在伤病的话，这些测试带也许会对他造成不可逆伤害，你有这么着急？”
“也不是。我们当然需要保证每一个向导都健康安全，所以六区的意见特别重要。”谷歌看着她微笑，然后他叹了口气，说：“看来我只能先等你这边的报告出来了。”
谢栖山点点头，陆之遥这才松开拳头，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
“不过不收编的向导不适合住在塔里，他现在在哪？”她问道。
谷歌转过视线看着陆之遥，谢栖山顺着视线也看着他，她表情终于露出点波澜，她问道：“他住你那？”
“我……”他说：“他暂时在中环住宅区那院子里，那里比较安静。”
谢栖山却严肃的审视了他好一会，仿佛想起了什么，片刻后突然对着谷歌开口：“那位向导除了常规检查外，可能会有些非常规手段的精神测试，我需要陆之遥来配合我一下。”
陆之遥准备喝水的动作停住了，谷歌这下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了，那仿佛加深了颜色的眼瞳让陆之遥再次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在谷歌开口前陆之遥放下杯子，说：“这是向导塔和六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正好合适而已，而且这不只是我们的事，向导收编是整个星环塔的事，你不要搞错了。”
“啧。”
“也不是很为难的事吧，我知道你擅长的方向主要偏向哨兵那边，但你在精神体这方面的很有一套，可以借鉴一下方式。”
陆之遥依旧在沉默，谷歌眼神在他两之间走了一圈。
过了那么一会儿，谷歌最终问他：“可以么夫人？就……再麻烦你一下？”
“……你还记得我正在休假吧，况且这不符合规范程序。”
“关于假期我实在很抱歉，会想办法弥补的，但程序上你放心，我会和你上司沟通，给你一份正式函件。”谷歌站起来，他的助手已经在门边暗示他三次了，他无奈的叹口气：“最近要进行的等级考核与系统匹配这两件大事让人忙得不可开交，这件事只能拜托二位了。”
“本职所在。”谢栖山也站起来，她和陆之遥走向电梯间。“那么夫人，就麻烦你最好下午就带他过来。”
陆之遥点点头，他们一起走进电梯。
谷歌看着电梯门渐渐合上，在彻底关闭之前，陆之遥站在电梯里强迫自己直视谷歌暗藏审视的眼睛。
“你觉得他有怀疑么？”
“你说呢。”谢栖山话里带笑，她的音色清冷理性，这点点笑意有种春寒料峭的感觉。
“我再想办法。”陆之遥叹了一声气。
谢栖山侧身看着随着电梯下行攀升的景象，低声说：“你这次找我的事情有点危险。”
“我知道，抱歉。我一开始并不想找你。”陆之遥神色严肃，他确实一开始不想牵涉其中，但是老E在回程的飞机上凝视他时，他内心的情绪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走出高塔一层大厅时谢栖山准备和陆之遥道别。
“你记得带他来，我会提前给他安排好床位。”
然后下一秒就被握住了手腕，谢栖山回头，这个行为和力道都显得有失绅士风度了，让她讶异的是，眼前的陆之遥似乎没注意到。
“你说什么？安排什么床位。”当他注意到之后，手顿了一下放开了。
谢栖山回答道：“六区住院部的床位。”
“可他不是病患。”
“……”这下谢栖山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这对她来说也是鲜少的不礼貌，她也没在意，快速瞥了眼周围来往的人群后，盯着陆之遥说：“如果他不是‘病患’为什么会延迟注册呢？我和你的初步判断都是因为他的精神体可能存在异常状况，建议延迟收编，不是吗？”
陆之遥烦躁的移开视线，降低声音说：“但你知道他不是……和住在病房里的那些人不同。”
“你这算是歧视我的病人？”谢栖山看着陆之遥有些气急败坏的眼睛，说道：“在谷歌那听说你把他安置到中环那里时我就很好奇。告诉我，陆之遥，你这股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是哪来的？”
陆之遥揉按着自己的眉骨平复焦躁，过会后他看向谢栖山的眼神深沉复杂，声音也显得很克制。
“他没接受过系统训练，可能连精神防御都不得要领，你……你把他放在你分管的那部分患者中，我担心会造成不利影响，并不是说我歧视那些病患。”
谢栖山有些听不下去的做了个stop的手势。
“我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病患，也明白这安排并不十分稳妥，而且说起来你才是病患，你才该好好的呆在那。”
“……咱们今天不是在讨论这个。”
“陆之遥。”谢栖山挺直脊背，第二次念出他的全名，她眉目间的线条变得冷硬。
“我的事先放一边，他不能呆在那。”陆之遥侧过头，语气很坚持。
谢栖山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缓和语气，慢慢地说：“陆之遥，你放任自流很久了，对什么都不关心，今天却突然为了一个野生向导不讲道理。”
“我没有！”陆之遥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打断了话语。
“三天，起码进行常规检查的三天里他必须呆在那，你也要给我时间处理你出的难题。”
“……好吧。”陆之遥最终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为难她，如果不是绕不开六区这一环，这种麻烦事他真心不愿意把别人扯进来。“对不起，我明白，一切按你的安排来。”
“那么说回你的问题。”
“我没什么问题。”
“别装傻。”谢栖山语气越发冰冷。
“好吧，我问题大了，所以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陆之遥显然不想在这点上多做纠缠，他语速变得又快又急，谢栖山看着他的逃避，而他决定破罐子破摔，“随它去吧。”
“我不知道那个向导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重视他，但我多说一句，比起他你更应该重视自己。”
“我会的。”陆之遥在沉默良久后回答，他无法无视这善意的劝告。“在这件事圆满解决之后，我会考虑的。”
今天的阳光照例将高塔的影子推向远处，那些形状好看的阴影铺陈在陆之遥脚下，而没被覆盖的地面又泛着过于刺眼的反光。
当他们在向导高塔上各怀心思时，卢根的双眼牢牢的盯着眼前屏幕上闪过的信息。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乌鸦踏着嘚瑟的节奏从这间玻璃房外走过时，只是往里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以后悔得肠子都直了。
“嗯？”他此刻还天真的试图看清楚那个把脚搭在桌上，懒散的陷入座椅背对他的人。
这间房子在哨兵区被称为信息茧房。它由玻璃围合，里面放置了几台高级计算机，当然，在哨兵区，这些玻璃经过极为特殊的技术处理，哨兵敏锐至极的五感都难以察觉任何一丝从内传出的信息，所以当一个级别不够高的哨兵能看清楚里面的状况时，他通常都会感到麻烦和恐慌。
乌鸦此刻看到的，是这整片的玻璃上流窜的蓝光，巨大的信息流在玻璃上流动，一些图片和影像资料高频的闪动，甚至来不及看到一个片段，乌鸦的眼瞳被这些蓝光照的有点诡异，他慢慢的靠近这间房间。
玻璃门是开着的。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他隐约的知道自己会为这份好奇心后悔，同时，他似乎很难控制这种作死的天性，于是走进这间玻璃盒子时，那扇门果不其然的自动关门上锁，蓝光瞬时消失，不仅如此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了，视线徒然一片黑暗。哨兵的瞳孔在极短的时间内相应扩大，他即刻看到了盯着他的猛兽，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还是加快了点。
“可以啊，看来最近你的训练成果很不错。”黑暗中传来慵懒的声音，伴随着猛兽低沉的吐息。
翅膀拍打的声音随后响起，随后那只猛兽的视线焦点变了，它锁住了那只红嘴山鸦，向来嘈杂的鸦类并未发出任何一声尖锐的叫声。
“卢根？”在像浓墨一样的漆黑中，乌鸦放松下来，他在墙角找到了把椅子，坐下后看向姿态懒散的卢根，“你搞什么玩意？”
“嗯……”另一个人拖长声调，看了眼两人精神体的状态，一脸坏笑的回答他：“我本来只是想查一点不为人知的小资料。”
乌鸦顿了一下，随即炸了毛“我靠鬼信你！！你什么保密程序都没启动在这搞事，摆明了拉人下水啊喂！”
他刚说完，这房间里的光又亮起来，卢根的精神体已经消失，他伸长手臂，那只红嘴山鸦飞过去停在了他小臂上，他打量这这只鸟，对着它说：“那你说……什么人会看到明知道不该自己看的东西还要凑过来呢？这不是自找抽么。”
乌鸦看着他，过了会他扯了扯嘴角，“呵呵。”
卢根动了动手腕，乌鸦的精神体也消失了，干净的玻璃墙面上又瞬间整齐的铺满了信息，乌鸦环视一周，神情越来越凝重，他开口道：“你在查老陆？”
“了解一下而已。”
“为了老E？”乌鸦的声音少见的严肃。
卢根原本盯着屏幕的眼睛看向了他，他和他那只精神体猛兽拥有一样锐利的眼神。卢根轻笑一声，“差点忘了，你和陆之遥也是老朋友吧？”
乌鸦咬了咬牙，他看了眼满墙的陆之遥的信息，逐渐恢复到平常笑闹的神情，“以前共事过一段时间。”
“然后？”
“然后你不是该查到了么？问我干什么。”
卢根朝他挑了挑眉，在这宽敞的房子里，他两都被另一人的信息围绕，只有卢根左侧的一小块玻璃上干干净净，空出来的那一块面积格外显眼，卢根抬一抬手臂，就刚好指向上面【涉密信息，权限不足】几个字。
“怎么？”乌鸦笑了，奇怪的看着他，“你都没权限查出来的事你指望我告诉你？话说回来，你这样前脚把老E拜托给他，后脚一言不合利用权限查人资料，老陆知道么？”
“不知道也该猜得到吧，我想。”卢根丝毫不在意乌鸦语气中的淡淡讽刺，他摸着下巴抬头看着一面玻璃上投射的资料，那是陆之遥觉醒后受训期的成绩，非常漂亮全面的成绩单。“你看，我也没有恶意。”
“你不信任他。当时说动他的人是你，我以为你对他有底。”
“那只是没有办法，他刚好是最合适的人，但回来之后，我察觉他在老E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啊怎么说呢。”卢根敲敲桌子，然后说：“过于热心了。”
乌鸦这次沉默了很久，然后语气平淡的回答道：“那是你不了解他，老陆干过很多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是第三代注册受训的哨兵，各方面都很优异，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什么样子？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一潭死水。”卢根有点自言自语。“他应该更有存在感，再温和的高阶哨兵都隐瞒不了随能力提升所具备的攻击性，但是现在，他身上甚至缺乏一个哨兵最基本气息，连你站在那都比他气场强。”
“……………………”
“不是，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乌鸦有点忍无可忍。
“星环塔的哨兵区有我查不了的资料，嗯，这很伤自尊，同时这也很有趣，最后，我直觉这或许最终会和老E产生点什么联系。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得搞清楚啊。”卢根站起来，揉了揉脖子，他可是查了一晚上的资料。
“所以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么牛一个人就可以了，拉上我干啥？”
“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拉上你？我又没邀请你过来。”卢根开始关闭程序，消除他查阅信息的痕迹。
“这样吧你就当我没进来这里没看到这些，我也保证不把你想搞事情的事告诉别人。”乌鸦捂着额头，试图在绝望中找到一丝希望。
“你觉得可能吗？何况说不定你真帮得上我的忙。”卢根笑着看他。想了想又说：“我昨晚试了些别的方法想绕过系统权限，你猜怎么着，陆之遥这部分资料的封锁权限还不止要通过哨兵区，竟然还要通过…………”
卢根说到这时已经慢慢走到了那块空着的玻璃前，他的指尖点在原本显示着【权限不足】几个字的位置，嘴角挂着冷笑，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黑桐谷歌。”
啊，日常打卡~❤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 星环塔】
3. 居所
陆之遥开车带老E在中环城里穿梭。
老E单手撑在车窗上，看着掠过眼前的景象。他不擅长与刚认识的陌生人交谈，而这一天下来他也略感疲惫，只不过两人间并没有那种他预料中的尴尬，反而觉得自在又放松，他闭上眼。
过了那么一会。
“张先生。”
“叫我老E就行。”老E睁开眼，偏头对上陆之遥的视线，淡然的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陆之遥。”
“路遥知马力？”
“不是，一步之遥那个之。”陆之遥笑了笑。
“噢。抱歉啊，之前我……”老E想起那个窄巷，顿了一下说：“总之给你添麻烦了。”
他听到一声轻笑，陆之遥的音色给人感觉挺稳...
【第一章 星环塔】
3. 居所
陆之遥开车带老E在中环城里穿梭。
老E单手撑在车窗上，看着掠过眼前的景象。他不擅长与刚认识的陌生人交谈，而这一天下来他也略感疲惫，只不过两人间并没有那种他预料中的尴尬，反而觉得自在又放松，他闭上眼。
过了那么一会。
“张先生。”
“叫我老E就行。”老E睁开眼，偏头对上陆之遥的视线，淡然的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陆之遥。”
“路遥知马力？”
“不是，一步之遥那个之。”陆之遥笑了笑。
“噢。抱歉啊，之前我……”老E想起那个窄巷，顿了一下说：“总之给你添麻烦了。”
他听到一声轻笑，陆之遥的音色给人感觉挺稳的。
“没关系，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张牙舞爪的野生向导。”
“其实到现在我也没缓过神，这里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完全对不上。”老E不自觉的直说了真实感受。
陆之遥驾驶着一辆越野车，他鲜少开车，驾驶技术并不娴熟，他们顺着一条相较繁华的街道行进，陆之遥用一种了然于心的语气问道：“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向导哨兵严守秩序，一板一眼的生活？仿佛在坐牢？”
老E没说话，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塔外的野生向导大部分也是这么想，所以都先入为主的对塔抱着抗拒和敌意，或者，害怕。”
陆之遥无视了老E轻微的嗤笑声，只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宁愿相信自己的想象，也不愿眼见为实。”
“我对于塔……”老E开口道：“敌意和害怕都谈不上，但是抗拒，怎么？难道我不能抗拒？塔外面的普通人对向导哨兵带着既羡慕又惶恐的复杂情绪，而那些从塔里走出来的，又都满身优越感。”
“优越感。”陆之遥玩味的重复着这个词，他快速的瞥了老E一眼，接着说：“你要知道，有些人也只能在塔外秀优越，而有些人即使不走到外面去，也会自视甚高。”
“嗯？”听到这话，老E颇感有趣的侧头看着陆之遥。
“向导哨兵的能力等级评定往往成为他们审视自己的标杆。”陆之遥拐过一个弯道，随着车程渐远，周遭逐渐变得很静谧，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渐渐苏醒。
老E被某种莫名的期待撼动着，他专注的凝视陆之遥的侧脸，等待这场陌生的交谈走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时间久了其实就很难看明白自己……哎，我跟你说这个干啥？”
然而另一个人就这么收回了棋子，陆之遥仿佛好笑于自己的交浅言深，他看着老E徒然皱起的眉头，额外的多说了一句，“你不明白向导哨兵的体系，也不会理解这些秩序和规程后的必要性……”
“……也是，你始终是塔区秩序的拥护者。”老E心里那种饱满的期待戛然而止，剩下的一切，周遭的这一切突然更加索然无味，他又闭上了眼睛，勾着嘴角说：“毕竟你们都习惯了。”
“习惯，那是无可避免的，如果说有什么还值得我庆幸，那就是我还没完全麻木。”车速越来越缓，光线滑过陆之遥的眼瞳，他毫无波澜又暗藏着一丝温柔的说道：“而你不必在意我们这些人，别人的生活与你无关。”
车停在了高档居住区的大门前。
“到了。”陆之遥朝他一笑，车窗摇下来，一个门卫上前和陆之遥谈笑了几句，老E不感兴趣的把头偏向另一边，避开那个门卫大叔越过陆之遥投来的打探目光。
见老E烦躁的撑着下巴把头撇向另一边，陆之遥直了下身，对门卫说：“我有个朋友，这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了。”
“朋友？”门卫看着他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之遥无奈的解释。
“有通行卡和身份ID么？”
“暂时还没有入编，我会给个临时的凑合着，麻烦您了。”陆之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行吧，既然是你的朋友。”门卫拍拍他的车窗。
谢过门卫之后，陆之遥松口气的将车开进居住区里，他们的目的地离大门比较远，车行缓慢的越过一排排的房子、别墅。走向了拥有较大独立院落的区域，这里挖了条人工河，此时河边只有一两个人在慢行。
几分钟后他们停在了一个现代中式的院落大门前。青砖墙上嵌着耐候钢，上面铭刻了宅邸号码，从紧闭的铁门空隙间看进去，前坪的草地有些杂乱之外，每一块青砖立瓦都很优雅、古朴又沉默。
陆之遥不知为何在门口站了几秒，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卡，铁门感应后安静的向内划开。
“进来。”
老E看着他走进去的背影，青石板路两侧铺装碎石，小地灯随他所到轻柔亮起，随后庭院灯也缓慢照亮。
这画面让那些戛然而止的期待再次升温了，那些柔软微弱的灯光使那个人的背影显得温暖坚实，老E以为星环城的夜晚璀璨，满是未来城市的感觉，但如今置身其中只觉得那些光芒都很冷漠，像机械一样精密而冷漠。
此刻他能想象这个院落开花的样子，他的戒备软化了，并立刻感到了安全的疲惫。
“谢谢你。”老E朝正在忙活的人道谢。
“不用，提供一个临时住处没啥大不了。”陆之遥摸了摸桌台子，指尖覆盖了细小的灰尘，他端起茶杯水壶去清洗。
“我谢的不是这事。”
陆之遥的手顿了一下，他转头，看到一双清冽的眼睛，那几秒耳边似乎出现了海水潮汐的声响，然后他切断视线，看向别处。
“可以问为什么吗？”老E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帮你？一来你是乌鸦的朋友，其次也有点个人原因，和你本身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深究。”陆之遥在这大厅里走来走去，简单收拾完卫生后把路上买的简餐递给老E，自己也拿起一个三明治开始啃。
“有必要，我要知道别人对我的善意因何而起。”
陆之遥笑了，他说：“独来独往惯了的人总是戒心过重，只要交情没到那份上，无论是别有企图的帮助，还是临时起意的善意，都让你无所适从对吗。这个我理解。”
“……”老E眯着眼看向陆之遥，陆之遥大大方方的让他看。
“我们甚至都不算认识，到目前为止你的举动早就超过善意的范畴了。是你的话会怎么做？”老E略带质问，但此刻的表情比之前真实。
“我也一样会怀疑。但你已经在信任我了。”陆之遥把自己扔进柔软的沙发，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清亮的月色照在落地窗边上。
“大约十小时前，我还拿枪指着你。”老E站在沙发旁边，他这样松散的站着，全然看不出内心的不安与动摇。“当时你留手了，我没有。我其实并不想这么轻易信你。”
“警惕他人是个好习惯。这么跟你说吧，我今天上午7点还在机场准备休假，一通电话我就站在了你面前，尽管你的事根本不是我的职责，但我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很多年来都是这样。所以你就当我觉着你合眼缘，仅仅是不希望你陷入自己不想要的生活。能帮就尽量帮你一把，真的不需要太在意。”
“即使我和你萍水相逢？真的这么简单？”
“嗯。”陆之遥声音沉稳下来，半响后他轻轻说：“我愿意我就这样做了，何况你也有点意思。”
“嗯？”
“噢，对了，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
他起身往楼上走，老E不明所以的跟着他，他边走边发现这栋屋子所有陈设布局都很用心，它们并不算精致，他看着楼梯间一个矮柜上的陶罐，陶罐罐身上浇了层青釉，似乎是……画了只猫？这种一看就是亲手制作的粗拙器物摆在这栋宽阔敞亮的房子里，却好像它们就应该在这。
陆之遥走到楼上一个房门前时又停顿了一下，老E忍不住的感到好奇，当陆之遥打开那扇门走进去之后，老E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甚至没往里看，反而退开几步向外走去，站在二楼过道的落地窗看着外面。
窗外，星环塔那高耸的向导塔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老E眯了眯眼睛，它真的很高，占据了视线。
“张驰？”过了会陆之遥的声音从过道那边传来，他一侧身就看到陆之遥手里拿着一个金属卡片一样的东西站在过道口。“你拿着这个。”
老E伸手接过来，那是一张银灰色的卡，被他夹在指尖翻转了一下，卡右下角有个鹿角符号。“这是什么？”
“通行卡。”陆之遥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卡上，眼里的情绪有些莫测。他继续跟老E解释道：“保证你在星环塔里能进行一些基本的生活活动，一个类似银行卡的东西，你能买东西、乘坐交通工具之类的，但进入一些需要身份验证的区域就不行了。”
“嗯？”老E哼出了一声疑问，“我还以为你们的身份验证会更先进一点。”
陆之遥走过来和他并肩站着，他也把视线投降了窗外的高塔，神情微妙地说：“本来应该是这样。每个哨兵向导都想保留隐秘的那部分生活，最早的那段时间里星环塔很尊重这种意愿，第一代通行卡没有任何身份信息。随着塔区规模扩大，从第三代开始就……总之这两年还能用。”
“这你的？”
陆之遥摇摇头，回答：“我注册时是第三代了，刚好步入‘精准定位’的时代。这是别人的，你先用着，虽然一般人不会多问，你还是要低调一点。”
“好。”老E点头，克制自己好奇的念头。
而陆之遥的眼神在那张卡上多停了几秒。然后他把这房子的钥匙也给了老E。老E真的很讶异与他这份对陌生人的胆量。
“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等等。”老E惊讶的看着他，“原来你不住这？”
陆之遥看着他轻笑出声，慢慢解释道：“住进中环城的向导哨兵基本已经经过匹配，但有很多出生在星环城的少年还没有经历匹配或结合热，甚至没有觉醒。居住区虽然不会严格按照属性划分，不过为尽量避免麻烦，一个住区通常还是有属性倾向，这里对我来说不是很方便，你还没经过匹配，倒是很适合你。”
“所以你……”老E尝试着开口。
“我现在住在靠近外环的高层区，视野非常棒。”
“所以你并不是这的房主。”
陆之遥刚想说些什么，另一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点谁的电话？”陆之遥循着声音朝刚才那房间走去。
老E还站在原地，他举起那张卡，指尖在那个符号上轻轻擦过，银灰色金属反射出他的眼睛，他隐约看见在不同角度下反出的暗纹。
是一个‘X’的样子。
将卡放回他的口袋后再次看着远方的高塔，老E略一挑眉。
‘总比住在那丑的一比的塔里好’他这么安慰自己。
陆之遥打完电话回来。
“卢根的电话，问了下你的情况。他说你没注册又人生地不熟，希望我这几天能多照顾下你，最好带你熟悉下环境。他真挺关心你的。”
“………担心我？”老E顿了一秒，眨了眨眼，然后说：“好吧。他通常不这么自来熟的麻烦别人。”
“嗯……”陆之遥发出一串带着思考意味的声音后，又说：“谈不上麻烦，毕竟他算是我同事，我也确实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况且我的旅行泡汤了，顺便帮个忙也没关系。”
老E安静的打量他。
“我会在这多待几天。明天我先去办点事，安排好了带你去转转。”陆之遥抻了个懒腰，拍了拍老E的肩膀，说：“你在这层找个房间住，我在楼上。晚安，早点睡。”
老E看着他拐过楼梯间才把视线收回来继续看着窗外，他没有继续追问刚才陆之遥没回答的问题，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哇(*@ο@*) 哇～连更~❤
【E陆】Out Of Character
【第一章】 星环塔
2. 第六区的长官
内环城。
内环城的建筑排版紧密却兼具独立性，它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九个区域分别拥有不同职能的枢纽建筑，枢纽建筑内架设‘栈桥’通往塔。
九区管辖权四个归属向导，四个归属哨兵，剩下那个专门负责与主塔及外界的联络，因此‘光圈’有特殊列车是经由地下直接连通外环城与内环城。
他们通过繁复的身份验证后进入第六区枢纽建筑，白色洁净的建筑采用了新型材料，它的玻璃对光线做了非常惊异的处理，使得那些光线散落在地上的景象十分漂亮。
“听说你和六区关系铁，但没想到你竟然有六区的权限？这里可是向导管辖区。他们可挑剔了。”乌鸦抬头看着建筑的...
【第一章】 星环塔
2. 第六区的长官
内环城。
内环城的建筑排版紧密却兼具独立性，它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九个区域分别拥有不同职能的枢纽建筑，枢纽建筑内架设‘栈桥’通往塔。
九区管辖权四个归属向导，四个归属哨兵，剩下那个专门负责与主塔及外界的联络，因此‘光圈’有特殊列车是经由地下直接连通外环城与内环城。
他们通过繁复的身份验证后进入第六区枢纽建筑，白色洁净的建筑采用了新型材料，它的玻璃对光线做了非常惊异的处理，使得那些光线散落在地上的景象十分漂亮。
“听说你和六区关系铁，但没想到你竟然有六区的权限？这里可是向导管辖区。他们可挑剔了。”乌鸦抬头看着建筑的天顶。
“因为……”
“哟！LadyLU，好久不见。”
陆之遥为这熟悉的声音浅笑，同时对乌鸦说：“因为我还是有很多老朋友的。”
一位穿着常服的高瘦女性朝他们走来，她五官轮廓英气深邃，是个混血。
陆之遥侧身对他们说：“这位是Caroline。这两位是我朋友，他们的哨兵编码和能力等级属于保密信息，见谅。”
“噢，我理解。” Caroline揉了下利落的短发，问：“来六区什么事？”
“关于我的一位朋友。”陆之遥看着老E，而老E对‘朋友’这个词微微的挑了下眉。
“新朋友？”Caroline顺着陆之遥的目光看了眼老E，接着说道：“你有时宅到让我觉得你永远不会交新朋友了。”
陆之遥对此只是一笑置之，然后沉了沉语调，说：“近期塔捕捉到了他的觉醒信息，但他有点特殊，我个人觉得暂时不适合注册收编，带到向导塔那边去之前我想找你们看看。”。
Caroline听后没发表任何意见，她仅仅是沉默的注视着老E。
老实说，被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姐姐凝视不太可能让人不悦，但她这种安静的审视和以往被关注的感觉不一样，那是一种很难说清原因的不自在。
在看似漫长的两分钟里，老E突然感到有什么在微妙的流动，不是声音、不是光线、不是气息，他的直觉突然很强烈，甚至影响了所有感官的判断，仿佛被牵着逐渐放大放缓，万千细小的尘埃沾染上他的汗毛。
一阵细微到他怀疑是自己错觉的信息流动在他眼前掠过，很近，而他什么也没看到。
卢根双手背在身后，此刻他的目光像渐露的刀刃，他盯着老E面前的一张桌子，这张桌子上伏着一只雪豹，它正伏低身子凑近老E，几步之后，它鼻尖离老E不过是毫厘之差。
老E微微皱了下眉，暂时没什么反应。
卢根抬瞥了眼Caroline，哨兵的五感瞬间提升，大量信息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啧，这妹子居然是个A级向导。
Caroline完全没管卢根，那只雪豹依旧盯着老E，攻击姿态变得更为明显。
陆之遥却盯着卢根看似松散的姿势，以及……从他背后慢慢踱步出来的黑豹，那是一只非常非常庞大的黑豹，如此体型庞大的精神体他只见过2只，看来传言说卢根作为星环塔下一任首席哨兵人选也自有道理。
黑豹悠然的往雪豹的方向走去，它并没有呈现任何攻击意图，一直位于雪豹下方，那双眼睛却锁死了它的目标，十分锐利骇人。
老E看着越发紧绷的氛围，他察觉出那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让他只能站在原地，微微皱眉。
不过……
下一刻，雪豹像突然被什么刺伤了一般，哀嚎了一声滚向一旁，仿佛处于野兽本能，即刻又要扑杀上来。
“你等等！！”陆之遥那一刻几乎心跳骤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激发到本能层面的紧张了，他甚至立刻冲到了老E身前。
雪豹没有扑上来，卢根的黑豹一瞬间将它压制了，强大的精神体没做什么过分的攻击，它只是龇着牙发出警告的声音。
“怎么了？”老E问。
“原来如此。”Caroline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此时她的精神体站起来，抖了抖皮毛，十分温顺的走回她身边，她丝毫没有被刚才的事激怒，甚至在黑豹冲过来的时候都没有一点负面情绪波动。仅仅是精神体展现出了一丝本能的自卫。
“他确实遇到点麻烦。”她略带遗憾的说：“他看不见，尽管精神力很强大。”
“嗯，向导塔给的初步分析资料中显示监测不到他的精神体，精神图景和精神力色相都无法分析。”
“噢，精神图景和精神力色相都分析不了？这就很奇怪了，是不是你使用仪器时出现BUG了？”
“……”陆之遥干笑了声，“关我什么事。”
在初代的哨兵向导能力者里并非每个哨向都能看到精神体，但经过这么多年训练优化，现在仅有0.3%的觉醒者无法看到精神体，并且通常这类觉醒者的能力都很弱。
“他并不是今天才觉醒，根据数据推算，这几年里他的精神力强度增长速度非比寻常，却感知不到精神体，也看不见别人的精神体。”
Caroline思考了几秒，她问老E：“你刚才有什么感觉？”。
“刚才？”老E并不在意，但他认真的回答道：“有个东西盯着我。”
陆之遥转过头看着他：“你……你能看到？哪怕一点儿？”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老E近距离的看着陆之遥的表情，他略带不耐烦的说：“感觉而已。一开始我以为那是细微的空气流动，但第二次发现不是，就是……感觉到。”
老E刚才顷刻之间用精神力直接攻击了Caroline的精神体，被击中的还是雪豹的眼睛，他那试探性的攻击强度很弱，但极为精准、迅速。即使训练有素的强大向导，能精准攻击到Caroline精神体的也屈指可数。
何况他根本看不见精神体，这说出去谁信？
“嘿。”Caroline朝卢根抬了抬下巴，她帅气地打了个响指，“帮个忙。”
“我们再试一次，你放心，这不危险，所以你得尽量克制自己的攻击行为，好吗？精神体对攻击的本能反应很直接，为了避免误伤，你就只需要……口述或者简单的肢体动作表达，OK？”
她看了眼围绕着老E的两只豹子，它们也对这个人表示出了好奇。
老E点头，尽管他并不情愿，卢根给他使了个眼色之后，他还是尽力去配合。
Caroline绕着他走了一圈，轻声说：“好，我们开始。“
“我要做什么？”老E闭上眼，因为他难以忍受这帮人看猴一样的眼神。
“放松，跟随直觉和感觉，然后告诉我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
片刻后他皱着眉，慢慢的往一个方向走动，然后停下，他停了几秒半蹲下来。
陆之遥随着他的动作而皱眉。
老E蹲下来，睁开眼。
雪豹安静的蹲坐在他面前，与他视线相对。
黑豹则在他身后踱步。老E挑了下眉，他上身缓慢地回转，看着黑豹的方向，黑豹不动了，它动了动耳朵，然后在空中嗅了嗅，歪着头小小的移动了一下。
老E随着它移动的方向伸出手，将指尖停顿在黑豹的鼻尖，然后又不是很确定的收回视线，看着雪豹眼睛的方向。
“哦？”Caroline声音里染上一点点兴奋。
老E站起来，两只动物立刻都凑过去嗅他，“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也没闻到、听到、或者是摸到什么。不过……”
“怎么？”卢根沉声问道。
“感觉……那个我看不到的玩意，是……猫么？”老E难得回答得有些迟疑，他说：“……2只？”
“啧。”卢根感觉有点头大了。
看不见精神体的能力者往往能力很弱，无法感知、无法形成精神体的向导哨兵基本与普通人无异，他们很容易被塔放弃。既然老E不想入编，卢根他们一开始想要赌这个能让塔放过老E的可能性，尽管他直觉知道这可能性很渺茫。而现在结果证实了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这样的特殊情况，应该立刻报告向导塔。”Caroline的声音很轻，她好像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说：“在向导中心塔看来，这更像是捡了个宝。”
老E皱眉，他不自觉的开始握拳。
“不着急，我想……”陆之遥沉思良久之后，选择了开门见山。“好吧，我直接问了，能以精神体缺失为由建议取消注册么？”
“…what？”Caroline眨眨眼，“什么意思？”
“任务AC-1009中捕获的野生向导，觉醒超过五年，因精神体缺失不具备基本素质。”陆之遥寡淡的说着，试图忽略老E在他身后的那种奇异目光。“判定能力不足，建议取消收编注册。”
Caroline几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真是少见。
“但是你知道他不是…这说不通，作为向导他没有任何被取消收编的理由。”
“为什么说不通？”一直散漫着的卢根开口，他意有所思的看着Caroline说：“你不是医疗向导，无法真正断定这情况是否属实。”
“interesting。”Caroline抚摸着自己雪豹蓬松的毛皮，反问：“我不能，难道陆之遥就可以么？”
卢根沉默了。
“你没明白他们的意思。”另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门口传来，他们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正朝这边走来的另一个人。
她来时几个A级哨兵都没有察觉，这个女孩和Caroline如此不同，她的长相气质都很有东方的古典书卷气，神情却十分冷漠。
“谢长官。”陆之遥严肃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走到光亮之下的女孩看着他。
谢栖山二十四岁就成为了六区的区长，她非常难以捉摸，如非必要陆之遥并不想找她。
“好久不见。”她的眼神在他们脸上扫过，在老E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又垂着眼看了眼卢根的大黑豹。
“你刚说的，他们什么意思？”Caroline笑着问她，那只雪豹愉悦地凑近谢栖山，蹭着她的小腿。
“其他人不好说，陆之遥大概是……想要一份严谨的检测报告。”她挠着雪豹的下巴，雪豹的大尾巴绕着她的手腕。“这份报告能证明这位野生向导的初步检测结果存在误判，并在六区进行的全面监测并给出的报告中，‘修正’初次报告的偏差，评定向导的能力等级不符合收编要求。”
陆之遥头疼，她出来的时候就在心里叹气，现在她居然这么当众一说，他心里越发没底，一没底说话就有些卡壳，“我……”
“你知道这是犯法的吧。”谢栖山盯着他这样询问他。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站在陆之遥右后方的老E开口道：“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本来就看不到那些，能力不够很有可能啊。”
“是吗。”谢栖山那双瞳色很浅的双眼看向他，她伸手指了指天顶，对他说：“往上看。”
他困惑着抬头，只见天顶繁复的梁架结构，配上从玻璃天窗倾泻的奇异阳光，让他的情绪不断的沉静平和，当他看向一根细长梁架的时候，在视线与光线交汇的某个角度，他瞳孔微微紧缩了一下，那是……
“鹤？”
谢栖山笑了。
“……真是日狗啊。”陆之遥捂着额头忍不住骂出来。
那只不知道何时在那里的鹤飞下来，身姿优雅，接近两米的臂展最后十分轻盈的收与身侧，它立在谢栖山身边。
“这个特殊的精神体。”谢栖山说：“任何低于A级的向导或哨兵都‘没有能力’看见它，所以你么，非但不是能力不足，说不定你会在正式检查结果出来后直调主塔。
老E愣住了。
“陆之遥带你来这里是有他的道理的。”谢栖山略低头，伸出手轻轻的顺了顺白鹤颈下的羽毛。
“我知道这件事有小风险，但是……”陆之遥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音乐响起。
谢栖山挑眉，看着自己手机的显示屏，说：“谷歌？”
然后她看了陆之遥一眼，又说道：“小风险？”
陆之遥无言以对，她弯了下嘴角，走到大厅稍远处去接电话。
老E将目光转向陆之遥，他在觉醒后或多或少了解了向导和哨兵的事，心生抵触的同时却并不真心觉得那会是多难解决的事。
他在直升机上俯瞰整个塔区的时候在默默的想：不愿意走到这些人中间去不可以么？独来独往又犯了什么过错？如果不伤害他人，他再狭隘自我，只想过好自己生活的意愿难道就不能被尊重？
可似乎就是这样，塔区那些人拿麻醉枪指着他时，他们脸上几乎都TM一副是他脑子有病的不解神情，活像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圈养猛禽从笼子里跑出来。
他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之后，又毫无防备的陷入陆之遥的眼神里，再一次。
陆之遥这次却只停留了片刻，他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那个打电话的人身上。
“你叫张驰？”
“嗯。“他平静的看着这个姑娘，深感那所谓的精神体很贴近她的气质。
“谷歌也希望六区给你做个全面的分析。”谢栖山说，此时那只鹤理了理自己的羽毛，然后再次展开翅膀飞上悬梁。
这次陆之遥没有马上开口。
“既然你知道我的意图，那能不能……”过了会他缓慢的出声。
谢栖山思考了一下，也语调缓慢的说：“先帮你拖半年。数据无法造假，依他目前的情况看，无论如何得不到你最初设想的结果。这份检测报告上，最多能争取一个‘观察期’。”
谢栖山意味深长的说：“六区作为星环塔的监测、医疗中心为每一位向导与哨兵的健康负责，观察期内我们会想办法弄清楚他的情况，尝试一些方式使搞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而你们，不管要做什么准备，也都只有6个月。”
6个月，时间太短了，陆之遥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但这是他能争取的唯一机会了。
“行。”最后他点点头 “太谢谢你了。”
“如果有办法让异常的精神体和精神图景恢复，你希望如此么？”
说这话的时候谢栖山看向了她停在悬梁上的鹤，那只鹤安静的回望着她，他们之间的对视溢满了旁人难以企及的力量，一种专注又广袤的力量，让人联想山脉与苍穹。
所以他们不知道谢栖山这话是对陆之遥说，还是对老E说。
“那么之后你再联系我。”谢栖山说完就和Caroline往另一扇门离开。
晚上七点。
“他要住哪啊？”从六区中枢出来后，乌鸦苦恼的看着天空。
“惊了，你们把我弄来然后告诉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老E的表情要多讽刺就多讽刺。
“要不是你啊！死都不愿意注册，你愿意收编的话立马向导塔里高级宿舍好吃好喝的等着你。”乌鸦忍不住的朝他怼了一句。
老E看着乌鸦，想把他丢到锅里煮了。
“我住尿总那。”
“你他妈怕不是傻了吧，我是个哨兵。”卢根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别看我，看也没用。”陆之遥直接打断乌鸦那欲言又止。
“讲道理他要是个哨兵就没那么多事了。”乌鸦被这一天搞得有点崩溃。
“不行我得回去复命了，那三个菜鸡还没处理，再拖估计就得挂了。”卢根在自己的腕部仪器上输入着信息，头都没抬地说道：“老E啊，要么我带你去公园，你随便刨个洞住一晚？”
“…………”
“咱刚才在6区时你为啥不给那几个哨兵安排治疗？”陆之遥说。
“我忘了。”卢根一笔带过的说：“算了吧要不是他们搞事情哪来现在的破事，耽误时间回头老子还得去揍他们一顿。”
陆之遥绝望的捂脸，“你们能靠谱一点么。”
“有你这个靠谱的就行了嘛，我和尿总真得回去了，哨兵塔晚上要戒严执勤的。”
“行行行，你们赶紧走吧。”陆之遥不耐烦的说。
“他……”卢根难得的没转身就走。
“放心吧，我来安排。”
“嗯哼？”卢根没刨根问底，他就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陆之遥说：“那么老陆，谢了。改天登门拜谢了。”
陆之遥只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皱着眉看了眼夜空，片刻思考之后他转身对老E说：“我得先去拿车，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此时整座城市都亮起了柔和的光，那些灯光比老E以往在塔外感觉到的更柔和一点，四周的声音也是，没有尖锐刺耳的部分，弥漫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克制。
包括眼前的陆之遥，他的语气也是如此。
“没关系，我不饿。”
“那成，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路上买点吃的可以么？”
老E点点头，看着陆之遥短促的弯了弯嘴角转身往前走，而他抬头瞥了眼六区高层的玻璃窗，继而深深看了眼已经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的背影，迈着步子跟上去。
哇(*@ο@*) ~双更❤~
【E陆】Out Of Character
【1第一章】星环塔
1. 五分之一
半个世纪前，最初的伦敦塔开始逐步在世界范围内设分区管理机构。此后人们普遍称伦敦塔为主塔，这些机构称分区塔，分区塔管辖各自境内的哨兵向导，并与主塔保持密切联系，主塔对向导哨兵持有绝对控制权。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分区塔由原本临时站点转换为具有独立决策权的区域，所有人都明白，主塔的绝对控制正逐步消弱。
作为分区塔之一，陆之遥他们所属的星环塔区是实力最强大的五个分区塔之一，其规模已将近一座国际级别的城市。
遵循传统，它也有一座核心的塔形建筑，这座白色的流线型向导中心塔像一枚子弹矗立在地面，围绕塔的是三重环形城区，内环城通过栈桥直接...
【1第一章】星环塔
1. 五分之一
半个世纪前，最初的伦敦塔开始逐步在世界范围内设分区管理机构。此后人们普遍称伦敦塔为主塔，这些机构称分区塔，分区塔管辖各自境内的哨兵向导，并与主塔保持密切联系，主塔对向导哨兵持有绝对控制权。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分区塔由原本临时站点转换为具有独立决策权的区域，所有人都明白，主塔的绝对控制正逐步消弱。
作为分区塔之一，陆之遥他们所属的星环塔区是实力最强大的五个分区塔之一，其规模已将近一座国际级别的城市。
遵循传统，它也有一座核心的塔形建筑，这座白色的流线型向导中心塔像一枚子弹矗立在地面，围绕塔的是三重环形城区，内环城通过栈桥直接与中心塔相连，内环城聚集了整个塔区的核心职能机构。
“这么大吗？我还以为只有个塔。”老E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目光。
陆之遥在平板仪器上点了点，递给老E，老E接过来后看着陆之遥点了点自己带着的耳机，然后低头看向屏幕上显示的平面图，图纸渐渐演化成三维模型，各个区域及建筑结构的标注凸显出来。
“中间的‘环’——中环城，是这个塔区的聚居区，每一位现役的哨兵向导都可以通过申请入住，但不包括刚觉醒的受训期内的哨向能力者。已结合的哨兵向导能申请到环境更好的居所。”
“我们正在外环城的边界上空。”陆之遥指着最外围坚固冰冷的建筑体与要塞。
“哦你敢信么？还有个菜鸟正在瞄准我。”卢根懒懒的偏头望向窗外，没错，他拥有星环城最好的哨兵视力。
外环城实质上是这个塔区的哨兵中枢，所有哨兵按级别聚集驻扎于此，受训、工作基本在外环城，除非有命令，或处于匹配期、接受组队受训才会进入内环区域。
“哨兵环属于军事区，无关人士也不能随意进出。”陆之遥看着驾驶员停在空中边界进行验证，验证完成后直升机慢慢飞过外环城上空。
中环城和外环城相隔4.5km。中间有3km宽的生态隔离带，哨兵们称之为绿环，绿环中的主要河流大约60-100m宽。
哨兵们的野外与实战训练在此区域进行，内容残忍严酷，新觉醒的哨兵在受训完成后将在这里进行最终考核，每年有12%的人再也走不出这个环，而即使走出来的这些人，也只有达到塔区承认的最低能力等级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哨兵，最低等级取存活人数的前30%，剩下这些未达标准的受训哨兵派往各个区负责城里的警戒与守卫。
“你们不晕车么？”老E看着环城河往内在轨道上高速飞驰的列车。
“哈哈。”乌鸦干笑了两声，想到了什么似的闭上眼哼哼。
“我们管那个叫‘光圈’。”陆之遥看了乌鸦一样，加深了笑意。“夜景的时候它会变得非常好看，乌鸦要是懂得利用光圈作背景，也许一个月前就有个女朋友了。”
“喂！”乌鸦踹了他一脚。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老E在直升机上向下看。
陆之遥跟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眼，此时视线中向导中心塔的影子像一把剑一样衡越在这座环城里。或许当时这个分区塔的规划师崇尚时间所带来的形式感，塔的倒影、建筑分布、哪怕是现在正在高速运行的列车都像是不同形式的指针，使得俯瞰下去的城区十分具有时间感。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俯瞰内环城全貌。”卢根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冷淡的看着机身掠过中环城，投射出黑鸟一样的样子。
“这可是托你的福。”说着他就拍了老E一把。
“像你这样精英中的精英，连主塔都惦记你很久了，只是这边压着不给调任。所以你应该有很多机会出入中心塔，这种景象应该习以为常才对。”
“精英中的精英都在干活啊，我哪有时间去欣赏我们美丽的星环塔。”卢根收回目光看着陆之遥，说：“我那长长的任务单从来不给我这种福气。”
陆之遥了然的点点头，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但他立即抹去了那丝情绪，任由阳光照透玻璃，把他的眼睛渲染得分外澄澈，老E看着这种澄澈，脑子里突然空白了一下，像是什么人将他拽入另一个地方。
恍惚间，他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很抱歉’
‘我用尽了一切手段，但还是没有……，请你务必保重，我们已经损失太惨重了，经不起再失去你了。’
是谁？
模糊的画面，他只能隐约看到背对他的两道身影，以及一片模糊却清澈的碧蓝。
“嘿！”乌鸦用手臂撞醒了老E，担忧的看着他：“你想什么呢老E？”
“啊？”老E瞬间从那片碧蓝的景象里抽身，回神后发现陆之遥依然平静的凝视他，那双眼再次呈现着琥珀的质感，又在某一刻泄露出野性。
“没事。”他咳了两声。
“要怎么安排他？”卢根慵懒的说着，手上转动把玩着一个球形武器，露出的手腕很好看，他也戴着一个手环。
直升机在相应机场降落，陆之遥明白自己免不了要去谷歌那里交差，但他还没想好，于是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没有人催促他，卢根甚至转身看向远处的风景，最终陆之遥抬眼眼老E，慢慢地开口说：“我们先带他去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