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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79、

对于克莱恩这种人来说，只要确定了要去做什么，下定了决心，他的行动力是很强的。克莱恩不仅是行动力强，他还很善于坚持，坚持的就像是一块锤不烂说不动的石头一样。

他面对穿越是这样，寻找回家的路是这样，假扮邪神也是这样。现在克莱恩决定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他跟伦纳德关系的转变，他还是这么做的。几乎是第一时间，克莱恩就开始为伦纳德考虑了起来。

于是，假邪神叫停了僵持住的对话，他表示自己想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两位伦纳德自然没有什么不可。克莱恩回到了二楼，把自己反锁在了盥洗室里，他顺手用从伦纳德床头柜抽屉里摸出来的银匕首划出灵性之墙。然后就前往了灰雾之上。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前往灰雾之上，正如上次他体验到的转变，他在灰雾上消耗的灵性变少了不少。但这一次克莱恩无意停留更长的时间，他简单的占卜了之前在意的几个问题。在确认了兰尔乌斯和因斯·赞格威尔都在那座希望之都，那一位伦纳德所说的他晋升的希望也确实在贝克兰德之后，克莱恩很快离开了灰雾，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凉水，他把整张脸埋了进去。

——跟我一起放弃身份和之前的积累，重新开始对伦纳德来说肯定是最差的选择。伦纳德是不眠者，不眠者序列的超凡者几乎全部都在黑夜教会，这就说明黑夜教会之外他基本上没有晋升渠道。如果说之前伦纳德晋升不晋升还是一个跟罗珊选择不选择成为非凡者一样怎么选都可以的事情，可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出现之后，这就是个单选题了。为了活下去，为了争取更多的机会，伦纳德只能选择继续往上晋升。

现在伦纳德已经成功加入了红手套，未来的前途堪称一片光明。何况克莱恩自己也是个举报达人，他觉得有自己的配合，伦纳德也不应该缺少线人和晋升的功绩，这是伦纳德现在能接触到的最好的途径——而另外一方面，克莱恩也很清楚，伦纳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伦纳德愿意为他牺牲，他是真心的，克莱恩知道。但是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克莱恩不想让他未来的哪一天后悔。也不想让伦纳德去牺牲。说真的，占卜家觉得午夜诗人还是之前的那个样子最好。

……所以克莱恩得给他找到一个别的办法，一个别的能解决那个伦纳德对他的要求的办法，一个能让他继续做红手套的办法。

——我必须找到这个办法。掌心的水顺着指缝缓缓流了出去，克莱恩抬起头，他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他对自己说道：我一定能找到那个办法。我已经失去了队长，我已经犯过一次错误，我已经做不到一次了，这一次，我一定能做到。

他决计不会让伦纳德成为第二个邓恩。

80、

再次回到餐桌旁坐下的克莱恩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伦纳德就是能感觉到，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午夜诗人还在踌躇，克莱恩已经看向了那个怪物。

“关于伦纳德正式成为红手套之后的分配问题，你能做些什么吗？”

克莱恩问，他的意思是这位平行世界的伦纳德能不能提供点相关信息帮助伦纳德拥有选择的机会，毕竟立功之后想去更好的单位追逐更多的晋升机会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而贝克兰德又是一个绝对合适的城市。最差也是他拥有什么能够隐秘改变人意志的办法——就像是0-08一样。这时候还不知道0-08这类封印物在这个世界到底代表着什么样子的威能的新任邪神还抱有如此期待。但听到他问题的伦纳德同位体很显然有着正常人绝对不会有的思路。

“……克莱恩不喜欢我对黑夜教会的人下手。”

来自平行世界的伦纳德说道，他说的还挺平静，就像是对自己的同事下手是什么很正常的事情。说真的，考虑到之前自己提出的问题，克莱恩发誓这种下手绝对不是什么物理说服那么简单的事情。伦纳德的同位体虽然话说的不怎么拟人，更好像在异世界有着鹈鹕一样同事入口即化的‘美名’。他甚至不屑于掩饰这件事，又或者疯到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他在觉察克莱恩的震撼与隐秘的不喜之后，同位体先生又马上恍然大悟似得说道。

“你是希望我去跟黑夜女神谈谈吗？这可能不会太有用，祂、祂们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差。”

“？？？”

这次克莱恩是真的不会了。如果说之前他就知道未来的伦纳德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但是能跟女神谈谈这种等级还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很好，他现在越发佩服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了。

同克莱恩同样震撼的还有伦纳德，如果说之前伦纳德已经被老头告诫过那个自称是平行世界的他的男人是一位天使的话，他还有点女神可以天降神谕解决一下问题的期待。但现在这句跟女神谈谈出来，伦纳德虽然还在疯狂呼叫不吱声的老头，但午夜诗人已经基本上可以笃定了。他绝非一位天使那么简单的存在。

“倒还没有到需要这么极端的情况……”克莱恩的语气有点虚弱：“您或许知道0-08？”

“那个东西很危险。”伦纳德的未来同位体说道：“你不应该接触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有类似的办法。”

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没有说明类似的办法是什么，也没有展示，按照男人之前的风格，克莱恩只能推断这是来自未来的伦纳德认为‘现在的克莱恩不适合’知道的部分。

“只需要影响伦纳德结束红手套的培训课程之后的分配就可以了。”克莱恩说道，跟着，他立刻补充道：“至于你要求的伦纳德跟我在一起这件事，我有一个建议。”

两双绿眼睛盯着他，克莱恩再一次感觉到了有点不自在。虚假的邪神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鼻尖，他轻轻咳了一声，用一种假设那个伦纳德真的什么都知道，就肯定听得懂的方式暗示。

“——塔罗牌里还有很多空缺。”

伦纳德完全没有必要非要跟他去贝克兰德，克莱恩想，他只要加入塔罗会就好了，一般的邪神组织很危险，但是克莱恩自己当假邪神的邪神组织就未必了。最少一周一次的见面如果不能应付未来的伦纳德的要求的话，那么他多把诗人同学拉上来几次不就完事了。再说了，考虑到自己在灰雾上能够占卜对方这件事，克莱恩觉得灰雾上的事情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可未必能窥探的到。

至于伦纳德愿不愿意念诵一个邪神的名号——事已至此，中国有句俗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实在不行，实在不行……

克莱恩还没能下定实在不行就跟伦纳德摊牌的决心。来自于未来的伦纳德同位体已经转向了午夜诗人，他头一次认真的打量了一遍伦纳德，目光里带着点嫌弃，也带着点挑剔。那目光让克莱恩都差点儿以为这位未来的同位体要把平行世界的自己细细切做臊子了。结果对方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跟着我念。”

伦纳德的同位体说道，跟着，就像是念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狂信徒那么流畅的，他吐出了克莱恩自己才设计完没有多长时间的尊名。午夜诗人先是一愣，三段式的尊名代指是那么强烈，这又是个从未听过的神名，值夜者的本能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念出口。其实他只是停了一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伦纳德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他肯定还是会念的——但怪物显然领会错了意思。

“能够被祂凝视，是你的荣幸。”

说话一股狂信徒味，听的克莱恩恨不得即刻在脚底抠出一座廷根市的怪物说道。伦纳德只好跟着念了一遍那节三段式的尊名，从此他就算是被不明邪神打上戳了。怪物先生却犹嫌不足似得，他的口吻狂妄的理所当然，虔诚的天经地义。他教伦纳德：

“——领受这份荣耀，赞颂祂的名字，去践行祂的道，陪着祂直到死亡，让祂的梦重现于大地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克莱恩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人轻轻的，浅浅的，叹了口气。

81、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出发，接下来就是一些正常的准备工作了。伦纳德接下来就要前往凛冬郡的宁静圣堂接受培训，克莱恩也要前往贝克兰德，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克莱恩决定先行离开廷根。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值夜者，克莱恩的脸在廷根还是有一定量的人认识的，他在伦纳德家里多蹲几天，每天等着伦纳德带饭回来不是不行，但是意义不大，还不如早点去贝克兰德。

考虑到伦纳德毕竟还是个红手套预备役，还在入职之前的考察期，虽然黑夜教会的势力与考察不一定那么面面俱到，克莱恩还是觉得伦纳德不要冒险去置办完全不是他所需要的尺寸的衣物和其他行礼比较好。他最终只接受了一些伦纳德家里的备品作为基本的补充，以免到了贝克兰德连手帕都要重新买。

克莱恩在收拾行李，他决定明天一早就走，以免夜长梦多，伦纳德自己也在收拾行李。他需要收拾的远比克莱恩多，鉴于目前的房子他要退租，之前的午夜诗人还以为他会在这间房子里度过比三年长得多的时光，他并没有少置办东西。现在他要把所有东西都要打包起来，除去基础的用品全部都存放到教堂那边去，工作量大到伦纳德不得不感谢女神之剑阁下前来代了班的地步。

平行世界的伦纳德显然没有助他们一臂之力的打算，在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之后，男人说自己有点饿，很快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克莱恩由衷希望对方不是出去寻觅新的可以吃的同事——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威能到底到什么地步，能不能实时监听。但是没有一个危险分子在脸上杵着显然让克莱恩和伦纳德都放松了下来。

伦纳德开始一个劲的往克莱恩旁边蹭，他很快放弃了收拾自己的行李，转而给克莱恩帮起忙来。曾经也算是带着克莱恩入职值夜者的半个前辈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拿着这样那样他觉得有用的东西问克莱恩要不要带上，像是商场里疯狂推销的导购。占卜家心说我是去贝克兰德，不是搬家，这个时代一个行李箱的容量显然也非常有限，实在是无福消受如此多的馈赠。

克莱恩很快就放弃了在伦纳德喊他的时候回头看。但伦纳德很快进化出了新的模式，他开始像一只寻回犬一样带着这样那样他觉得克莱恩会用得到的东西——多半是他本人的得意收藏——回来找克莱恩。

“不，我是知道银质餐刀餐叉很好用，玫瑰的雕刻也很好看……等等，伦纳德，你居然真的把餐刀当做仪式匕首用过？！”

伦纳德眨了眨眼，想想看老尼尔用仪式请女神在他的账单问题上出一臂之力就知道这帮值夜者在神并不严厉的情况下都能玩出多少花来了。大概伦纳德这样的确实还算不上亵渎——克莱恩只能这么说服自己。他拒绝了伦纳德捧过来的一整套刀叉，又拒绝了伦纳德抱过来的据说非常流行的用真的鹿角装饰的高脚杯。被反复打扰的占卜家最后不得不匆匆把行李箱合上，宣布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你今天不去值班了吗？”

好容易逃过推销狂潮的克莱恩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的渴望过宁静。伦纳德帮他把行李箱推到走廊上，等等他会帮在体力上并无超凡力量强化的小占卜家把行李箱提下楼，放到玄关去。好让克莱恩明天离开的时候少花点没必要的力气。

——对于什么是没必要的力气，伦纳德自有定论。他认为一切他可以代劳的事情对于占卜家来说都属于没必要的力气。但很显然犬科生物的直觉告诉午夜诗人他最好别跟克莱恩这么说，做就完事了。

“塞西玛阁下已经把我们的班全都代了。我们现在每天只需要去六个小时，还不需要管查尼斯门的镇守问题。”伦纳德说：“洛耀跟西迦最近在收拾公司里的东西，弗莱则在处理文件，鉴于我马上要前往凛冬郡，他们决定给我放个假，让我先把东西收拾好。”

“那还挺好的。”

克莱恩干巴巴的说道。手头的事情忙完了，没有要做的事情分心，占卜家再一次意识到了此刻他与伦纳德过分贴近的距离。刚刚结束了一场家务行动的克莱恩现在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考虑到伦纳德卧室只有一张没有被衣物占据的高背椅，克莱恩跟伦纳德一左一右的坐在靠窗的床边。他们的距离进到稍微一个动作，就要胳膊贴着胳膊，大腿贴着大腿。

“克莱恩。”伦纳德突然说，他显得很严肃：“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克莱恩也跟着严肃了起来，紧跟着，他就听到了值得廷根的午夜诗人这种人都要郑重其事的说出来的‘很重要的事情’。

“你现在没有钱了吧？”

“？”

“我是说，你的抚恤金我们已经交给梅丽莎和班森了，你的储蓄很显然也没办法拿回来了……”

伦纳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谨慎观察着克莱恩的脸色，确定对方的脸上没有窘迫与抗拒，才小心翼翼的提出一个建议。

“所以，你带上我的存单去贝克兰德吧，这些年我还是存了一些钱的。在贝克兰德那种城市没有钱了不行，——就算我借你的，反正我也用不着，红手套包吃住还能报销，你不用着急还我。”

还未上过灰雾的伦纳德很显然对克莱恩在塔罗会上的外快一无所知。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么小心，小心的像是他是要找克莱恩借钱的那个，而非给克莱恩送钱的那个。占卜家只觉得这‘我偷女神的福利养你啊’的场面很有点好笑，他很难给伦纳德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到身无分文那么惨。克莱恩只能感谢了伦纳德善意的帮助。

“我会还给你的。”

——比如下一次拉你去灰雾上开会的时候，我就可以让塔罗会的其他人教给你怎么用真名与仪式送快递了。那个时候就把存单还给伦纳德好了，鉴于我目前还对开小号这件事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说克莱恩是愚者的眷者。

克莱恩默默的下了个决定，午夜诗人很快把他的存单给克莱恩带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时代主角总有点做点什么的意识，伦纳德居然存的也是不记名存单，这种存单常常被用来交易。因此存单金额被写在了很醒目的位置，上面写着一个相当漂亮的数字。

“你可以先找一个好一点的房子。”午夜诗人兴致勃勃的跟克莱恩规划：“反正我很快就要来找你的。”

哇哦，五百镑。克莱恩在心底吹了个口哨。这估计是诗人同学的老婆本了，他想，得亏他能把这笔钱给我。克莱恩是看的出来的，虽然嘴里说着‘当我借你’的，但伦纳德根本没有要克莱恩还的意思。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人，克莱恩在借钱这件事上是有所认知的。至少他不会借给朋友这么大一笔钱，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说不明白自己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克莱恩也不会找朋友借这么大一笔钱。周明瑞的父母从小就教他，如果你不想失去一个朋友，就不要借给朋友钱。如果你借给了朋友钱，就不要在意要不要得回来。

都说感情不值得考验，也就是说，在诗人同学心里，我至少值得五百金镑？克莱恩想，那我还挺值钱的。

克莱恩还在进行着关于友谊的迷思，伦纳德已经再一次站起身来。

“克莱恩，你晚上想吃什么？”伦纳德问，他很快又补充道：“你可以说几种，还有明天的早饭，你在路上也应该准备一点食物。”

连诗人同学的老婆本都拿了，克莱恩在这种小事情上也就不矜持了，他报了几个菜名。顿了顿，他又问。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家面包店吗，梅丽莎很喜欢的那家。”

——你也很喜欢的那家，你跟我说过很多次店主的好手艺与甜冰茶。伦纳德几乎是一秒回忆起来。他没有拆穿克莱恩把爱好甜食的事情往妹妹头上推的话术，反正克莱恩不知道为什么从不承认自己对甜食的偏爱，坚称他是一个全口味党。午夜诗人轻快的点了点头。

“记得，斯林面包坊，我正好有些事要过去一趟。”

这当然是假话，但克莱恩无意拒绝伦纳德的体贴。他点了点头，提出要求。

“我想吃柠檬布丁，还有廷根饼。”

“明白。”

午夜诗人行了个四不像的骑士礼，他笑着说道。

“我会记得帮你再带一杯甜冰茶回来的。”

83、

在廷根的最后一个夜晚，克莱恩和伦纳德挤在一张床上。

本来克莱恩是以为自己会因为多了一个床友而失眠的，他已经心一横决定实在不行就催眠自己伦纳德只是个大型抱枕了。但塞维亚菊精油的香气混合着午夜诗人身上快要被腌入味的深眠花香出乎意料的让人安心，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克莱恩又做了一个梦，梦里还是那片红，他在那诡谲的黑与红的世界里下坠，下方还是漆黑并着浊红的大地，那缕薄雾一样的明光还是那么的虚弱，它没有上升，它只是轻柔的沉在哪里，好似荒芜的大地上唯一的植株，黑红的世界里唯一的白花。

在视线触及那缕光的那一刻，再一次的，克莱恩被卷入了一段记忆的碎片里。

84、

克莱恩再一次闭上眼，不知道是过了多长的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光。

就像是时光在一瞬间回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不熟悉的景物。克莱恩看到了舞台，灯光，舞台上红色的幕布已经揭开，歌声在人群的上空盘旋。克莱恩能看到舞台上的演员，只是余光的几眼，搭配着入耳的唱段，克莱恩就通过那极具特色的扮相和剧情桥段确定了这就是梅丽莎跟他说过的‘伯爵归来’。

那个世界的克莱恩去看了伯爵归来？看来他没有失约。不知道他有没有经历梅高欧丝的事件，还是说那次事件以其他的方式解决了。

克莱恩的思绪漫无目的的漂移，但很快，他顿住了。他的视野确实一直定格在梅丽莎与班森身上，但是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两人穿着的都是仿佛参加葬礼的黑西装，他们凝视着舞台上的戏剧，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面上殊无喜色，仿佛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一样。

这不对——克莱恩这才意识到，不对，这是不对的。哪怕这是一个梦，这是一个记忆，但记忆里的那个克莱恩明明坐在这里啊？等等，记忆里的克莱恩，为什么要坐的离班森和梅丽那么远？

克莱恩好像感觉到了疼痛，他很难分辨这种痛来自于记忆的主人，还是自己相同的悲伤。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梅丽莎，看着班森，他们穿着克莱恩一直想买给他们的，非常体面的正装。只不过不是克莱恩买给他们的，而是他们为克莱恩的葬礼置办的丧服。

剧目很快结束了，人群站起来之前，克莱恩感觉到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他麻木的任由那个人带着他往前走，他们没有去挤马上就要人满为患的离场通道，那个人带他七拐八拐，很快来到了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舞台的角落。此时红色的大幕已经落下，演员们也已经离场，剧院的一角很快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

那个人——伦纳德说道。他看起来没有梦里的克莱恩那样的萎靡，诗人同学甚至看起来容光焕发的过了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有种感觉，他也在枯萎。

伦纳德也在枯萎，同克莱恩一样。

“对不起，克莱恩。剧目要结束了，他们要起身了。对不起，我不能冒险，我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我知道。”

克莱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梦里的克莱恩说道。

“谢谢你，伦纳德，我知道的。我不会把他们卷进来的，梅丽莎和班森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

他顿住了，记忆碎片里的那个克莱恩没有说下去，他往幕布的缝隙里走去，他抬起手，占卜家的手在颤抖，他小心的扒开一个缝隙，试图从缝隙里寻找到那两个熟悉的背影。

但是人太多了，缝隙太狭窄了，克莱恩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他只能看着人潮如乌云一样的往外涌去，很快，整个剧场静了下来。梦里的克莱恩还坚持扒在那里，就好像还有谁会回来一样，他努力往外看，看得眼睛酸痛，看得整个人都僵硬的快成为一座雕像。

而后，他被人拉了回来。伦纳德把他拉了回来，他死死的从后面抱住克莱恩，他把他往后拉。伦纳德的语言系统好像也混乱了，他胡乱的说，他一直在跟克莱恩道歉，他的话语从克莱恩的耳边流淌，梦里的克莱恩好像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回过神来，他终于听清楚了伦纳德在说什么。

伦纳德在说，他在用祈求一样的语气对克莱恩说——

“克莱恩，我们走吧。你不是想去贝克兰德吗？我们去贝克兰德吧——你想去哪里都好，克莱恩，我们走吧，我们该走了——别看了，求求你，克莱恩。求求你了。”

克莱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字符从自己口中吐出，他的声线沙哑的可怕，他听到自己说。

“好。”

那个克莱恩反过手，他也握住了伦纳德的手，他轻声的，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克莱恩能看到伦纳德了，那个伦纳德的眼眶是红的，在那双绿色的眼眸里，克莱恩看到了自己。他看到了一个已经泪流满面的自己，那个无声地流了一脸的眼泪，却没有一个擦拭的动作的克莱恩睁着空洞的眼睛，他看着伦纳德。他抓着伦纳德，正如伦纳德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伦纳德。”梦里的克莱恩说，他声音很轻，仿佛呓语：“——只剩下你了。”

穿越者失去了一切，他失去了属于原本的克莱恩的兄弟与姐妹，他失去了他的工作，他失去了他的朋友，死亡把他与之前他好不容易建立的一切撕裂，告诉他你必须前进，告诉他你不可回头。唯一的例外是伦纳德，伦纳德站在这里，伦纳德跟他在一起。

克莱恩所剩下的只有了伦纳德，正如伦纳德剩下的只有克莱恩。

——在被黑暗笼罩的空间里，在红色的幕布背后，在遥远的仿佛可望不可即的掌声与欢呼声里。他们紧紧的握着彼此的手，好似这就是洪水一样的命运里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风鸦有话说：更新了，本章7700+，还请慢用。抱歉更新来的有点晚。昨天写同居小故事写的有点嗨。

上一章到本章的克莱恩Be like：所以我们非要走到背叛全世界哪一步吗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先生们我觉得有的啊！

关于伦纳德的小金库（老婆本）问题，朋友跟我说要不定200镑吧。我：三年，还有外挂，时代的主角怎么能说不行！然后定了五百镑。总之如果太BUG都是老头给伦纳德帮了忙。（被打）

下一章就到贝克兰德啦！感觉现在越来越正剧跑剧情了剧情还跑的好慢啊额啊啊啊啊啊啊

主线与IF线的伦纳德（自己与自己钻牛角尖中）：总之我愿意

 

 

走剧情让鸦绞尽脑汁，如果有BUG还请提醒鸦，如果是BUG而不是伏笔的话咱会努力更改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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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70、

贝克兰德，鲁恩的首都。是南北大陆加在一起最繁华的城市，亦是人们口中的希望之都。它是任何一个鲁恩人的骄傲，也是任何一个鲁恩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哪怕只是从克莱恩碎片化的记忆里，周明瑞也知道这万都之都的姓名。这是曾经的克莱恩想过无数次的城市，在他查到相关的文献被通知只有贝克兰德的大学图书馆里才有收藏的时候，在班森轻松的讲起那些关于从贝克兰德运过来的进出口商品的时候，在一次偶然里，克莱恩听说梅丽莎的老师说以梅丽莎的天赋如果在贝克兰德，是蒸汽的信徒，一定能有更好的发展的时候。

贝克兰德，贝克兰德，好像到了那座城市，一切都会好起来，好像到了那座城市，自然有数不清的工作跟遍地的黄金。人们向往着那城市，也恐惧着那漩涡。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键盘侠，周明瑞下意识的把贝克兰德跟历史上的伦敦画上了等号——要知道，历史上的伦敦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作为克莱恩，周明瑞自然知道自己连占卜都没做，更别提知道什么贝克兰德有他晋升的契机了。但是作为廷根的午夜诗人，伦纳德下意识的向克莱恩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不是我。”

克莱恩澄清。

“我还没占卜过这种事情。就算是要占卜，我也会先占卜一下怎么给队长复仇。”

伦纳德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耽误了向来谨慎的占卜家占卜一下未来与线索，但是这种锅完全可以往那个怪物头上扣。毕竟有这么一个存在在旁边，克莱恩单独跟他相处，不敢认真占卜是完全说得过去的。他很想质问说完那句话就陷入了好似出神一样状态的男人，却又因为想到老头的告诫憋了回去。

克莱恩虽然不明白伦纳德为什么能憋住，但是他乐于见到伦纳德不在不稳定的炸药包旁边玩火。占卜家下意识的把手放在桌下，他刚刚把黄水晶的灵摆抖出来，还没来得及占卜一下，自称来自于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就已经回过神来。

“是克莱恩跟我说的。”

他重复了一遍，还是一样的措辞。这次克莱恩听懂了，但对平行世界理论从未涉猎过的午夜诗人显得更懵，他本能的问道。

“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克莱恩？”

“不是这个世界。”怪物说道：“这是你们的世界。”

完全看懂了伦纳德的疑惑。克莱恩占卜了一下，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灵摆一动不动，安静的跟死了一样。占卜家并非什么都能占卜到，这一点克莱恩早就学到了，但是跟男人这样装都不装的展示自己的位阶压制的，克莱恩也是第一次遇到。看来没有灰雾的辅助，占卜对于这家伙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了。克莱恩对此并不奇怪，一个能藐视黑夜教会跟女神之剑的存在，自然应该有他的底气，不然可是会死的很快的。

理清楚了思路，克莱恩把手重新放回了桌面上，他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厚实的实木桌面。小丑的能力让占卜家先生很好的掩饰住了敲的力度太重带来的痛觉，两双绿眼睛几乎同时看了过来。

“或许您不介意我先给伦纳德讲一下平行世界是什么概念？”克莱恩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不然我们之间的沟通恐怕会有点困难。”

L先生很想说没这个必要，你能听懂就好了，伦纳德这种生物只要负责执行不需要负责理解，他不想执行我也可以给他重铸一下，还能顺便重铸成克莱恩喜欢的样子……但对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克莱恩，伦纳德没办法拒绝克莱恩，哪怕说话的不是他的那个克莱恩。于是他闭上了嘴巴。

“感谢您的理解。”

克莱恩说道，他话音未落，伦纳德已经娴熟的搬起椅子跟克莱恩贴到了一起，一副当着老师的面就要交头接耳的样子。看着那双写满了催促与好奇的绿眼睛，克莱恩突然有点怀念灰雾了。

至少灰雾上他讲什么的时候，其他人都会安静的听。青铜的椅子也搬不动。更不会有人打扰他装逼……

虽然不知道这种房间里三个人只有他伦纳德一个人不知道的概念有什么可避着对面那个序列高的可怕的平行世界来客的，以不眠者序列的身体素质加成，和这个世界花样百出的超凡能力，克莱恩毫不怀疑哪怕他跟伦纳德耳朵碰着嘴唇的说悄悄话，对面那个男人也不会少听一句。

但——这是伦纳德。克莱恩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午夜诗人凑过来的脑袋，很配合的，还有点好笑的，他也把脸凑了过去。

71、

平行世界的概念如果不往深里讲的话，其实并不难理解，再加上作为一个曾经的键盘侠与冲浪人的克莱恩并不缺乏例子。伦纳德很快点了点头，表示他听懂了。他没有把自己连带着椅子一起挪回原来的位置上，反而就这么在克莱恩的旁边坐定了。克莱恩倒是往右边挪了挪，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还有一点西南地区罕见直男的最后操守。

但考虑到他之前玫瑰花都在懵逼中抱在了怀里，昨天晚上还睡在了某男同事的床上等着送他玫瑰花的人给他念诗，这完全是还有操守，但不多的垂死挣扎了。

“我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伦纳德转过头，他重新望向了那个怪物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你是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在你的世界里，你认识那个世界的克莱恩，他跟你说了很多的事情，是这样的吗？”

怪物点了点头。他面对伦纳德的质询显得漫不经心，如果不是克莱恩也在旁边看着，他大概都不会回答。或者再在午夜诗人的身上开几个洞告诉他什么叫做我只需要你去做，不需要你提问。克莱恩虽然不知道这位自称是来自于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到底为什么对平行世界的自己有这么深的恶意，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下过手的，但是他并没有仰仗着男人那根本没有保证的誓言肆意妄为的打算。

毕竟，男人信不信愚者克莱恩真不敢说，甚至他是不是伦纳德，那个世界的自己又是为什么对他托盘而出克莱恩都不能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生命是很珍贵的，自己未必还能有几次死而复生的机会，伦纳德更是看起来没有这方面的金手指的样子。

克莱恩翻转小臂，他拍了拍伦纳德的肩膀，午夜诗人的情绪很显然有点激动，他手臂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但和原来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一样，克莱恩既然要求了，伦纳德就闭上嘴巴，把舞台交给了克莱恩。午夜诗人的绿眼睛在望向那张跟自己无二的脸的时候褪去了宝石的明亮与翠绿的生机，反而像是荒原上的狼一样恶狠狠地。

“我很难相信您的说辞。”克莱恩斟酌了一下词句：“如果只是平行世界的话，您应该跟我们处于同一个时间节点。我很难想到是什么让平行世界的我在这个时候要主动去寻找晋升的契机，前往贝克兰德。值夜者的调动是不能凭借个人意志的，哪怕平行世界的我也升职成为了红手套，那也应该是前往凛冬郡。是什么导致了这种错位，您方便告诉我们吗？”

克莱恩的问题问的很巧妙，无论男人怎么回答，他都能得到一定的信息。甚至可能骗到之前男人没有解释的，关于平行世界的廷根是否也遭逢剧变，克莱恩是否在其中死亡的信息。但在是或否里，男人选择了或。

“不是。”

男人说道，他更换了一个措辞。

“我是来自……一切结束之后的时间。”

那就是对方穿越的不仅是世界线，还逆转了时间。怎么感觉听起来比之前更可怕了，什么样子的存在能做到这个地步？真神也做不到吧？至少现存的七神里听起来没有持有这种权柄的存在，剩下克莱恩已经知道的两位邪神，真实造物主与原初魔女听起来也不像是有这种威能的样子。说真的，时间与空间的力量在哪个世界观里不是超模到爆炸啊。

不会平行世界的伦纳德真的是什么世界的主角吧。克莱恩想。那个世界的克莱恩又是怎么回事，居然能跑的让一个能穿越时间与空间的存在都找不到吗？

“什么叫一切结束之后？”

克莱恩追问道。男人沉默了，就在克莱恩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男人缓缓开口了。

“这是你们现在还不能知道的事情。”

“那我们可以知道什么？”

伦纳德问道。克莱恩很想说你问没用的，我都看出他对你不太友好，那嫌弃的态度简直溢于言表——但，偏偏这个问题，他回答了。

“你的时间不多了。”

来自于平行世界的怪物说道，只有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言辞是流畅的，表达是准确的，态度是坚定的。就好像来平行世界找他认识的那个克莱恩不是他的目标，这件事才是他念念不忘的，无论如何也要在平行世界达成的目的一样。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留下克莱恩。”

“等等，为什么说的我好像一定会跑一样。”

克莱恩插话，却被两个绿眼睛齐刷刷的无视了。伦纳德皱起眉。

“克莱恩不会不告而别的，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嗯。”

“哪怕克莱恩已经跟我解释了，我还是没有办法相信你。”

伦纳德说道，老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口吻里带着告诫的意味。他却干脆的把那告诫抛之脑后，午夜诗人目光灼灼。

“不是我不相信什么平行世界。你认识老头，但老头不认识你，你知道很多本来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而你看起来也不像个占卜家……我不相信你，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和未来这种话，而是我不相信你是我。”

只有这件事，伦纳德显得无比笃定，像是在起誓一样的，廷根的午夜诗人说道。

“我很了解我自己，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幅鬼样子的，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女神与同伴的——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又为什么要用着我的这张脸，但是你不可能是我！”

72、

完了，克莱恩想，这下是要聊爆了。

克莱恩当然也没有完全相信男人就是平行世界的伦纳德这种措辞，但是他至少不会直接上去戳BOSS的痛点，谁知道BOSS会不会狂暴呢。占卜家觉得这下只能寄希望于男人发过的誓，无论是梦里对那个克莱恩的还是跟他许诺过的都还能作数。

但，再次出乎克莱恩意料的，男人对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之前克莱恩观察到的那么在意。又或者是因为下这个判断的是伦纳德，他本来就不太在意所谓的平行世界的同位体怎么样。

“这很重要吗？”

男人问道，他的语气冷冷的。

“你只需要去做就好了，就像是我最开始跟你说的，你只需要去做就好了。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变成能做到的模样。”

“你需要我去做一件事，至少应该明白的告诉我，你要我去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如果需要更详细一点的——跟着克莱恩去贝克兰德。”

“……”

克莱恩很想说我还没确定我要去贝克兰德，这事儿得等到我去灰雾上占卜一下再决定。但占卜家选择从心的闭上了嘴巴。反正伦纳德目前看来还没有危险的样子，那不妨再等伦纳德冲锋在前套套话。

“我是不可能直接跟克莱恩去贝克兰德的。”

伦纳德说道，他倒不是不愿意，说真的尤其是在对面这个怪物眼看着打定主意要跟着克莱恩走的情况下。伦纳德太希望自己能跟克莱恩一起了。虽然面对一个天使再多一个他估计也没什么用，但至少这次伦纳德可以跟克莱恩一起死。他不用被一个人落在尘世里了，伦纳德自认为这也算是个不差的结局。

伦纳德之所以这么说，是真的从事实上他做不到——红手套要去凛冬郡参加入职培训这件事是黑夜教会的规矩，伦纳德的入职程序走到了现在，哪怕可以临时退出，他也是廷根的值夜者，决计不可能从廷根直接去贝克兰德，甚至升职之后调过去的机会都很渺茫。他晋升之后最大的可能性是跟戴莉女士一样被调动到不知道哪个城市去当值夜者小队长，而非被调动到贝克兰德。

“女神与教会关注着每一位红手套，你应该知道的吧。”

一个值夜者和一个红手套受到关注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一位值夜者的死去只会导致教会那长长的通缉名单上多了一个新的名字，那么一个本来应该去进修的未来红手套在出发之前被杀死，教会是肯定会进行专门的调查和报复的。杀死后备力量和恐吓其他红手套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发生的。

“我知道。”怪物说道，祂依然平静，那双绿眼睛里，是仿佛直通深渊的湖泊一样的死寂：“这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只需要一个结果。”

两双绿色的眼睛对视着，廷根的午夜诗人缓缓问道。

“……如果我说做不到的话，你会杀了我吗？”

——他应当要说会。伦纳德知道，他早就知道。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就是这个死亡。他的死亡必将成为连锁反应的第一环，只要连锁反应开始，女神或早或迟的会投来目光。他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存在最少是一位天使，但是天使未必能胜过真神。

反正都是死的话，伦纳德不如选择一个最好的方式。至少在这个方法里，死而复生的克莱恩可以更有利的从中挣脱开，他的死而复生可能会被更大的案子掩盖过去，他可能能拿回他的身份，连带着他的日常——这是值得的。

怪物眨了眨眼，他张口。伦纳德没有退缩，午夜诗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指向女神的祷文已经咬在了唇齿间，哪怕他知道这没有什么用。伦纳德已经做好了直面死亡的准备，直到他听到了怪物的声音。

“奇迹的代价，可是很贵的。”

怪物的眼珠像是被涂抹在石头上的颜料一样，一动不动，但是他的话语却清晰的指向了那个伦纳德这么久以来最不愿意承认的，也是最不愿意接受的方向。

“——你应该知道的吧。”

——他指的是克莱恩。

73、

在这个世界上，在伦纳德的二十余年生命里，唯有一件奇迹。

死而复生，方为奇迹。

而现在，几乎是明晃晃的，那怪物就是在威胁他，祂在嘲讽他，祂在问他——你敢赌吗，伦纳德。

你敢赌克莱恩的死而复生是因为他的那些小秘密，而不是因为我吗。你敢赌，赌拒绝我，你会不会再一次面对他的死亡吗？

74、

“唉。”

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在把曾经让自己跌入命运的深渊的命题再一次拿出来，这一次不是用来威胁其他人，而是对待平行世界那个幸运的过头的自己的那一刻。L先生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熟悉的，久违的，也虚假的，那声音叹了口气。它传来的地方很近，就像是那人就站在他身后，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悄悄话一样。

“你应该好好跟他说的。”

“……”

我不会的，伦纳德想，我不会好好跟他说的……好好说有什么用呢？

在他的眼里，无论是自己还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伦纳德最好只是一个工具，一副躯壳，一个理所当然应该挡在克莱恩前面的那个挡箭牌。他最好乖乖的跟在克莱恩屁股后面，挡在克莱恩面前，帮克莱恩趟过前方的荆棘。至于这途中伦纳德是会死在什么地方，又或者好命幸存，L先生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你跟他好好说，他能明白的，伦纳德，你太心急了。”那个声音还在说：“你不应该对他……好吧，你不应该对自己那么残忍。你还在痛，不是吗。”

好好说，得到理解，得到帮助，这能解决什么问题呢。L先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回头。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就好似不回头，不回应这件事没有已经用掉他全部的力量一样。

于是，再一次的，又一次的，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的，被他拒绝的幻影缓缓的消失了。怪物的眼眸里映照着克莱恩的影子，廷根的小占卜家此时还不知道命运的奇迹在未来会向他收取的代价。他看起来那么生动，那么鲜活，他的眼眸还是深琥珀的颜色，他嗅起来还有糖与红茶的味道，他看起来还没有被彻骨的疲惫压倒。

如果可以的话，伦纳德希望他永远都不会变成那副模样，无论代价是什么，无论结局会怎么样。

但，比这虚假的幻想更真实的，是L先生早就知道的事实。

——他找不到克莱恩了。

熟悉的痛苦再次淹没了他，然后是疯狂，最后是失控感。在他于全新的克莱恩面前炸成一片血与泥之前，有什么偷走了他的痛苦，带走了他的疯狂，最后把他装回了这幅躯壳里。他的阴影不正常的翻滚，扭曲，最后恢复了平静。

几乎控制不住的，L先生的嘴唇嗫嚅，他忍不住想要开口，他想要伸手，他想要说——他知道没有用的，他曾经说出口过的。但是没有用的。

75、

“求求您，把我的痛苦还给我，把疯狂与失控还给我，我没有想要忘记，我没有想要什么未来，我只是，我只是想，我想再……”

回答他的是沉默，只是沉默，永恒的沉默。随着痛苦的抽离，他再次感觉到了空虚感，那种空虚像是他整个人只剩下了最外层的一点皮，像是他已经被掏空了灵魂与情绪，空虚感很快转化成饥饿感，饥饿让伦纳德整个人的脑子里都想不了别的，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吞下去，塞到胃袋里，或许这样才能好过一点。

但他还记得那件事，他还记得那句话，混合着吞咽声的，呓语一样的，他祈求到。

“把……把克莱恩还给我。”

76、

只有在这一刻，只有在疯狂的时候，只有在伦纳德把过往连带着自己都忘记的时候，已经不再属于极光会的星星先生，才能说出这句话。

77、

克莱恩是很快意识到，自己被用作了威胁诗人同学的筹码的。

关于这件事，穿越者只想发出一句刻板的回答：啊？我吗？

克莱恩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死而复生是什么命运的必然性，还是有对面的这个家伙的插手，但是他很清楚对方愿意的话，他跟伦纳德只好一起再次去死一死。克莱恩对死这件事已经褪去了强烈的恐惧感，但他仍然没有那么想死。照理说他是应该恐惧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害怕再一次的失去，已经死过一次的克莱恩应该有比之前更胜的恐惧感。但是奇怪的，克莱恩一点儿恐惧都没有感觉到，他只觉得好笑。

就像是他已经笃定了对方只是说说而已，也就是吓唬伦纳德一下。就像是他已经确定了自己是完全安全的，不受挟持的。这种全然的安全感与信任感说真的很奇怪，但是更奇怪的是，克莱恩哪怕能清楚意识到这件事不对头，依然没有感觉到危机感。

这是平行世界的效力吗？那个世界的我很信任伦纳德，所以相同的情绪也传递给了我？不对，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所有的我都重复着相同的道路，平行世界的意义何在……克莱恩猜：是超凡力量？我还不知道的高阶技巧？那个世界的我在伦纳德身上打了一个只有克莱恩才能看到的戳，告诉其他世界的自己此人值得周明瑞信赖？还是说那个伦纳德从平行世界穿越过来这件事都是那个世界的我帮忙的？毕竟不眠者序列听起来跟穿越时空关系不大，虽然占卜家好像跟这种能力关系也不大就是了。

哎，那个世界的伦纳德看起来很强，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我强不强，有没有成功回到地球，可惜来的不是那个世界的我而是伦纳德，不能给我分享成功经验……说起来，那个伦纳德不会就是复刻穿越奇迹跑错地方了吧？

说真的，看着诗人同学苦大仇深紧咬牙关的样子，在看看对面的那个伦纳德一副反派BOSS不装了的气势。克莱恩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奇怪的片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诗人同学说一句别怕——就是可能他说了伦纳德也不会信，反而更觉得有问题了。

说真的。哪怕男人有着一眼便知的自我厌恶感，但对平行世界的自己持有这么大的恶意也是很罕见的。至少克莱恩很难理解，他一直觉得平行世界的伦纳德见到彼此应该比平行世界的周明瑞见到彼此更亲密。毕竟伦纳德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会苦大仇深，自我厌恶的那类人。

尤其是男人一直反复在说的，他一直从行动和语言里透露出来的，他跟平行世界的克莱恩很熟的这件事。克莱恩很难想象自己怎么会跟一个地雷系很熟，更难想象如果他们是朋友，平行世界的自己怎么可能不努力把人捞上来。

要知道，这可是有着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如果说地球的心理医生只是一个职业，这个世界的心理医生是真的持有特殊能力上岗的。还愁治疗不了心理疾病吗？

克莱恩不理解，他只觉得大受震撼。占卜家还没伸出手去拍伦纳德的肩膀，坐在他左手边的人就已经开了口。

“我知道了。”午夜诗人说，他说的很艰难，咬紧牙关，他知道说出这句话代表着他要背弃信仰，代表着他要变成他原来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模样，但是他还是说了：“——我会去做的。”

“……？”

克莱恩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跳过了一段人生，他的手僵在了原地，很快遮掩似得垂下，午夜诗人注意到了这个动静，他垂下手臂，试探性的握住了克莱恩的手腕。察觉到克莱恩没有抗拒，他很快死死的攥住了克莱恩的手腕，就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就像是抓住自己仅有的一切。

“别怕，克莱恩。”伦纳德说，他的声线有点嘶哑，午夜诗人小声地对克莱恩说：“这一次，我会站在你前面的。别怕。”

其实我根本没有在怕，其实我觉得事情也没有这么糟，虽然我也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真的觉得这事儿还可以聊。克莱恩有很多想要说的，但是他的嗓子好像也被什么卡住了。吞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好像有什么卡在他的喉咙里，卡主了他的声带，也让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好吧。”

克莱恩最后只能这么说。他感觉到了伦纳德掌心的汗水，奇妙的，占卜家好像并不排斥这样的接触。熟悉的安心感让他彻底的松了下来。

78、

……好吧，好吧，克莱恩想到。有点好笑的，他把那份感动藏起来，因为奇迹一样的死而复生，而不得不与亲人诀别，失去稳定的工作和很好的队友，同之前的朋友们再也不见——几乎是失去了周明瑞来到异世界之后所获得的一切的死而复生者微微侧过脸，好叫灯光下他发红的眼眶不那么明显。

这下真的没办法了，克莱恩对自己说：但我不会只让伦纳德付出的，我不会只让伦纳德为我牺牲的，我也会……我也会照顾好他的。

虽然这很难，虽然变数很大，虽然克莱恩既不懂对面那个伦纳德为什么一副完全坏掉了的样子，也不懂抓着自己手腕的午夜诗人为什么也被带着一起突变了。哪怕从一个高位的存在手下保住两个人的命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但是克莱恩还是会全力去做的。

只因为伦纳德先一步这样承诺了他了。

风鸦有话说：更新了，本章8000，还请慢用。今天白天状态特别差，开始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所以更新来的有点晚，但是还是舔着脸承应一句日更吧。
本章节的故事充分证明了，如果想要跟一个人的感情快速升温，就跟他一起经历险境，互相扶持，同生共死。

IF伦的想法是很坏的，但把事情给歪打正着的办好了。考虑到他曾经是极光会骨干之一，这是河狸的（点头）

别怕，这篇如果是小两口一起带着一只背后怨灵亡命天涯剧情就太暴走了。所以主线伦还是要去红手套培训的，反正原著他也就培训了一两个月顶了天了。这一次相信他的动力会更高的。

当然，IF伦在这里蹲着，考虑到他的执念，主线伦克还是会有别的见面的方式的，这段时间伦也不会完全下线的！

走剧情让鸦绞尽脑汁，如果有BUG还请提醒鸦，如果是BUG而不是伏笔的话咱会努力更改的Orz

继续求点评论点赞小蓝手支持一下吧Orz热度超过100就有更新，评论也能触发更新的！相信咱的时速！

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61、

廷根的午夜诗人是在死而复生的占卜家睡着之后，才离开家的。

彼时罗赛尔的诗选还没有念完一首，刚刚还在说着不困的克莱恩已经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诗人的视线越过书籍的眉头，他往床上看，口中还不住慢声念着他其实不看书都能背下来的诗歌。昏暗的环境自然难以糊弄过不眠者序列的视线，伦纳德能看到克莱恩的侧脸，占卜家的轮廓模糊在黑暗里，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安静的躺在眼帘之下。但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之前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对闭上眼的克莱恩有了心理阴影的值夜者却只觉得安心。

好像直至这一秒，伦纳德悬吊已久的那颗心才缓缓的飘出那墓园，重新落到了他肚子里。

午夜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那个方向，他的视线停留在克莱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仿佛能从中汲取到赖以生存的力量。饶是伦纳德早在晋升午夜诗人之前早就把整本罗赛尔诗选全都背了下来，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念着什么东西。

伦纳德已经没有余裕去想那些事情了，他的眼睛里，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克莱恩，活着的克莱恩，在呼吸的克莱恩，胸口是起伏而不是缺口的克莱恩。他被克莱恩填充，整个人像是气球一样轻飘飘的要飞起来。

“你该走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帕列斯的声音响了起来。老人家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你再不去上班的话，你的同事们就要来你家里找你了。现在可不是个玩失踪的好时候。”

哦。伦纳德反应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眨了眨已经在长久的凝望里干涩的眼。老头说的当然是实话，作为一名还在编的值夜者，和已经被判定牺牲的克莱恩不一样，他应该去上班了。

62、

在梅高欧斯事件后，廷根的值夜者队伍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加上他们在之前失去的两名队友，廷根的值夜者小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辅助序列，只剩下了寥寥数人。虽然圣堂方面已经通过了申请，会尽快为他们补充队员以满足值夜者基础的运作条件，也不拒绝他们自行发展队员。但因为女神之剑阁下很快就将赶赴廷根，圣堂方面并没有在短时间内为他们补充即时战力。

在这个情况下，哪怕代罚者与机械之心小队帮助他们代管了相关的片区和事件，但只剩下四个人的值夜者队伍也只能将将两班倒的维持住对查尼斯门的看守——毕竟这是绝对不可能托付给其他教会，也只有非凡者才做得到的事情。

廷根值夜者队伍剩下的四个非凡者里，三名都是只需要每天三四个小时睡眠的不眠者。唯一的例外是弗莱。作为收尸人途径的非凡者，弗莱在休息这方面有着跟普通人差别不大的需求量。三名不眠者本来想减少他的值守工作，但是被弗莱用一句话拒绝了。

“我是廷根值夜者小队的下一任队长。”他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队长也会这么做的。”

他这话说的前后矛盾，对他下一任队长的承认和对伦纳德晋升红手套的审批都没有下来，但是众人却都沉默了。因为正如他所说，邓恩队长还在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

值夜者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工作，廷根的值夜者小队也并非没有经历过失去队友的事情，只是在伦纳德加入小队的三年，廷根值夜者小队就经历了好几次人员变动。他们并不缺乏缺少人手的时候，倒是克莱恩刚刚加入进来，大家还能在休息室打斗邪恶的时光才是少数。

每一次艰难的事件，都是队长走在最前面，每一次值夜者们的困境，都是队长承担起最多。弗莱是邓恩很早就看好的下一任队长，他说他应该这么做，没有人能反驳他。

于是大家只能一起熬。

哪怕是对睡眠需求相对较小的不眠者，在这样的通班面前也快要被熬干，再加上同伴死去的阴影与悲痛，现在对于廷根值夜者小队的每一个人都是艰难的时光。伦纳德虽然已经申请了成为红手套，但是在批示下来之前他还是廷根小队的一员，在负担起一部分责任与工作这件事上，他不仅责无旁贷，也本来就没打算推脱。

如果说伦纳德之前对于这样的煎熬抱有着一种赎罪一样的态度的话——投身工作本来是伦纳德排遣痛苦的一个渠道——现在事情出现了变化，被所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怪物押送去挖坟的伦纳德挖出来了一个活生生的克莱恩。廷根死而复生的英雄，他最亲爱的朋友，值夜者队伍里的小占卜家正跟一个高度危险的，连女神都不信的怪物呆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件事让伦纳德心急如焚，恨不得跟那个怪物一样把自己的眼睛抠下来挂在克莱恩胸口好确认占卜家是否安好。

于是，还要去上班这件事就变得分外的痛苦起来……但是伦纳德也没有不去的理由。先不提缺少了他廷根值夜者小队只会进入更艰难的情况，这与伦纳德希望不符。哪怕是伦纳德是个只在意克莱恩的疯子，他毕竟还是个值夜者，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一个值夜者莫名其妙的缺席与脱离联系是真的能引起轩然大波的，这可不是往常，一句睡过头了或者家里有什么突发情况就能搪塞过去。

伦纳德只是想到自己的同事们找到家里来的样子，和房子外面那已经不知道是什么的藤蔓植物就觉得脊背发凉。跟克莱恩不同，很清楚那怪物到底有多么的疯狂的午夜诗人可不敢赌他会对旁人做什么。

就像是伦纳德从来没有想过把克莱恩带回黑夜教会，交由女神的旨意一样。他希望克莱恩能好好的活下去，也希望其他人能好好地活下去。

克莱恩回来了，无论缔造这奇迹的是神祇还是克莱恩的秘密，是那怪物还是命运的恩赐，这都是属于伦纳德的奇迹，伦纳德愿意为此支付价格，上限是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但他可从没有想过把其他人卷进来。

伦纳德最后望了一眼克莱恩，他从另一把椅子上拾起风衣外套，随便拍了拍就套在了身上。午夜诗人小心翼翼的推开窗，他尽可能的放缓脚步，轻巧的跃上了窗沿，他头一次庆幸自己的卧室有着这个时代不多见也不怎么安全的，能容纳一个人钻过去的大玻璃窗。午夜诗人从外面关好了窗户，紧跟着就从二楼一跃而下。

红色的月光高居于云端之上，公平的照亮寂静无人的街道与唯一的行人，伦纳德深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的想在胸口点出一轮月，却在手指落下第一次的时候僵硬在了原地。

在他的耳畔，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帕列斯发出嘶哑的笑声。

“现在知道秘密是什么味道了？”

“我之前也不是不知道……”

伦纳德企图争辩道。老头哼了一声。

“那可不一样。”

他如是说道，顿了顿，又说。

“跑起来，你还有五分钟。”

63、

感谢帕列斯牌闹钟，伦纳德抵达黑荆棘公司的临时驻地的时候没有晚太多。

推开大门，越过无人看管的前台，然后是空荡荡的走廊。伦纳德一路往地下走，他很快到了查尼斯门外，跟房间里剩下的三位同事打了个招呼。终于可以去休息的两位女士久违的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连平时向来表现得冷淡的西迦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今天排到跟他一个班的弗莱似乎对伦纳德的些微迟到并没有什么意见，收尸人的目光从伦纳德脸上扫过去，表示还有时间，他可以先去洗把脸收拾一下——顺便把接待室里的夜宵一起拿进来。

伦纳德自无不可，午夜诗人脚步匆匆的走进盥洗室。盛夏的余韵在白日还有剩余，到了晚上水龙头里冰冷的水打在手背上的时候，这才意识到秋日已经来了的伦纳德没忍住打了个抖。他掬起一捧水，胡乱撒在了脸上。

“你好像很急。”

帕列斯的声音响起来。伦纳德来不及睁开眼，他下意识的念了声老头。老头没好气的说道。

“我在，我还没老到连你活没活着都分不清。”

“……我着急也没用吧。”

虽然在那次遭遇的时候已经被老头偷走了一部分的视觉和感官，但伦纳德对于自己差点死掉这件事还是有认知的，午夜诗人讪讪道。帕列斯只是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伦纳德指的是哪怕他再着急，也得先在查尼斯门前值好这轮班。这和出任务不一样，值班工作的时间是固定的，尤其是现在只有两班倒的情况下，伦纳德决计没有办法早退。但是老人家就是要歪曲伦纳德的意思。

“不然呢？”帕列斯说道：“祂就是想毁灭廷根，你又有什么办法呢？哪怕廷根现在三个教会决定精诚合作了，三个教会的力量加上那位巡游而来的女神之剑，都没有办法。”

“天使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之前对天使唯一的见解就是神话相关的伦纳德擦了擦脸上的水，他尝试性的问道。午夜诗人那点儿尝试套出信息来的小心思自然瞒不住偷盗者的序列一，毕竟这还是帕列斯教给他的。

“你以为什么叫天使，小子。本来按照你现在的序列，是不应该知道这部分信息的，但是鉴于你这不知道该说是过分幸运还是不幸的运气……小子，你记住一件事。不要用人的准则与认知去揣测祂。”

“你指的是实力方面？”

“不，如果只是力量上的差异，反而没那么可怕。”实际上自己也是个天使，还可以被称为大天使的时之虫呵呵一笑：“事实是，天使跟人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

“？”

伦纳德显然没有听明白，帕列斯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以往的神秘人作风，这里不讲哪里不说，只催伦纳德往上晋升了。毕竟现在他家里就横着一个鬼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看样子还是冲着伦纳德和他那个马上要变成前同事的占卜家同事来的。自知也跑不脱的帕列斯感慨过伦纳德这神奇的运气，他不得不给伦纳德来点临时补习，以免什么时候这倒霉宿主带着自己一起变成小饼干了。

“打一个简单的比方，小子，在你着急去找你的占卜家同事，在廷根的大街上狂奔的时候，你会注意到你踩死了几只虫子吗？”

“……你的意思是，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

伦纳德皱起眉，帕列斯一哂，他纠正道。

“又错了。是对祂来说，你的存在与否，生或死，其实都不重要。祂碾死了你，甚至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发生。”

“虽然那个怪物确实很恐怖，但是好像跟老头你说的还有些差别。至少祂在克莱恩面前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而如果说祂真的无所谓我的死活的话，以祂一开始展现出的恶意，我不应该在第一面的时候就被祂碾死了吗？”

伦纳德的眉头锁的更紧，午夜诗人取过毛巾擦了把脸，他的声音透过棉布传来，显得有点闷。

“祂被老头你吓住了？”

“那你还是太看得起我了，你觉得我一个又老又残的老人家有本事唬住那种存在吗？”帕列斯说道。“最可怕的事情，反而是祂收手了。你不愿意，祂明明可以杀了你，换个人，或者操纵你去做的，但是祂选择了跟你交流——你会跟马车轮前的蚂蚁挨个沟通请他们让开吗？”

当然不会，伦纳德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用超凡的力量胡作非为的习惯，他一向的行事作风哪怕在黑夜教会里也称得上是品行上流。但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别说去做，伦纳德连想都没想过。别说对于鲁恩人了，甚至对于生活在中国，学过‘这条鱼在乎，这条鱼也在乎’的周明瑞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自己作为人的时候，人总有一种凌驾于其他生灵之上的优越感，其他物种的生死好像没有那么重要，最好连哀鸣都不要影响人类的日常。但是现在，当人类成为了其他生命眼中的虫豸，这就很难过了。

“你是说，祂有更大的图谋？这种图谋让祂甚至愿意忍耐，以至于违背了天使一贯地作风？”

“我可没有这么说。”帕列斯说道：“我没办法猜到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只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常见的事情。之前我知道的被这么寄予厚望的人，下场可一般都不怎么好，至少不如一开始就被碾死了。”

“……我知道了。”

伦纳德把擦完脸的毛巾挂好，他顿了顿，又说。

“但这种事我理解了没什么用吧。老头你都不能带我们跑，跟塞西玛阁下说也没有用……老头你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话，我早跑了，根本不会在这里跟你废话。”

自认为是被无辜卷入的——好吧考虑到那个怪物开口就喊出他的名字质疑这是否是幻觉的操作，帕列斯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无辜——时之虫发出了冷漠无情的声音。已经被老头的毒舌打磨的很熟练的伦纳德更熟练的告饶。

“别啊，那我应该怎么做？”

帕列斯想说，我怎么知道，那个怪物又没指定我去谈什么见了鬼了要了命的恋爱。但是看到镜子里年轻人的脸庞，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按捺住脾气教他。

“配合祂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然后祈祷一点好运，再祈祷一点眷顾？”

“老头，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自己在修辞学与文字工作上并无什么灵感和创意的午夜诗人很快从经典语录里找到了适用的比喻：“这跟大帝说的那种躺下来，放平身体等待死亡的人有什么差别。”

“也不是没有，但是你看起来没什么戏的样子。”

“比如？”

“比如你现在成为黑夜的眷者，或者被其他什么真神眷顾。”

帕列斯说的轻巧，伦纳德沉默了一会儿，他抹去下颌残留的水滴，午夜诗人的语气低落了一点。

“……我还是先在克莱恩和队长的墓地旁申请一个墓坑吧。”

64、

伦纳德期待的，可以在队长与克莱恩旁边的墓坑能不能申请到还是后话。在他真的去写一份申请之前，塞西玛阁下已经抵达了廷根，要不是圣堂的电报来的及时，现在也没有该死的羽毛笔制造误会，教堂方面得以顺利派车把女神之剑从火车站接了回来，不得不搭乘运煤列车的塞西玛阁下大概只能提着圣剑腿儿着抵达圣赛琳娜教堂。

和大多数教会高层一样，塞西玛阁下并不热衷于排场。他跟圣赛琳娜教堂的负责人简单的对话之后，就来到了查尼斯门前。正在值守查尼斯门的弗莱和伦纳德齐刷刷的看向门外，克雷斯泰·塞西玛摘下还带着夜露与煤灰的帽子，对廷根小队的两位幸存者微微一笑。

“辛苦了。”

他说道。不等两人邀请，他已经走进了房间里，高级执事把手里那盛放着圣物的银白色手提箱放在了桌面上，随着他的步伐，之前还偶尔传来异动的查尼斯门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他冲着两位值夜者轻轻点了点头。

“考虑到之前的事件，我需要对你们进行一些检查。”

“当然，阁下。”

伦纳德与弗莱对视一眼，未来的队长自然接过了与塞西玛阁下对话的责任。他站起身，尽量沉着的回应道。

“但是如您所见，我们恐怕一时走不开。”

理论上查尼斯门只在夜晚需要值守，但是现在廷根的值夜者空虚至此，谁都不敢打包票不会有其他人想要试试。所以仅剩的四位值夜者不得不开始两班倒的生活，好在白日的查尼斯门相对稳定，他们甚至可以在值守室里浅眠一会。塞西玛阁下来的时候还是深夜，离他们可以暂时离开最少还有三个钟头。女神之剑颔首，他又问。

“另外两位女士会在什么时候过来？”

“她们将在中午十二点前来换班。”弗莱说道：“今晚轮到她们值守查尼斯门。”

“我明白了。”

有着金棕色短发的女神之剑把帽子也放在了桌子上，他从一旁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优雅的往后靠，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你们谁先来？”

高级执事都这么说了，二人自然并无不可。弗莱说了句我先。之前也走过这个流程的伦纳德离开了值守室，他在门外的走廊上站定，造型典雅的煤气灯照亮了整个走廊，伦纳德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他靠在两盏灯中间的位置，背在背后贴着墙的左手轻轻掐了掐右手手腕。

伦纳德身上当然没有任何的伤口，但是那怪物刺穿的地方，他的肩胛骨却一直在痛。午夜诗人对着镜子确认过，无论是胸前还是背后，那处的皮肤都没有任何的异常，骨骼摸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就连运动的时候也没有阻碍。只有那仿佛灼烧一样的痛觉，如跗骨之蛆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只有在他凝视着克莱恩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平复下来。

“没问题。”

老头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他似乎有点疲惫。

“区区一个序列五是检查不出什么问题的，事实上，我怀疑……”

他说着说着又没声了，考虑到女神之剑阁下还在一墙之外，此处也算是圣赛琳娜教堂的一部分，伦纳德不好开口追问。暂时放下心的午夜诗人定了定神，黑暗从值守室里蔓延开来，很快又褪去。弗莱打开了门，他走出来。

“轮到你了。”

“——我这就来。”

65、

女神之剑阁下关于失控的检查还是老一套，在确认完伦纳德也没有问题之后。不仅是伦纳德，塞西玛阁下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对伦纳德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周，你们值守查尼斯门的任务暂停。我会负责这个片区，三天后圣堂派来的新任值夜者就应该抵达廷根了。”

“好的。”伦纳德说道。“我会跟队长说的。”

他说完才意识到弗莱继任队长的命令圣堂方面还没有批过来，而邓恩队长已经不在了。午夜诗人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觉得没问题，塞西玛阁下只是点了点头。伦纳德往门外走去，就在他即将带上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塞西玛的声音。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塞西玛阁下。”

“忘了通知你了。”塞西玛阁下摸了摸口袋，他摸了个空，男人把放在桌上用于计时的怀表塞了回去。他说道：“你申请成为一名红手套的批文已经下来了，作为红手套的三位负责人之一，你还需要额外进行一次检查与发誓。”

“……”

伦纳德一僵，他都忘了这件事了。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相信老头说的检查，塞西玛阁下连带着女神之剑都检查不出来自己身上的问题。午夜诗人近乎有点忐忑的走完了多余的审核流程，按着圣剑发过誓。他再次踏出房门，这一次伦纳德脚步放慢了些许，果然，塞西玛阁下又一次叫住了他。

“我想你应该可以准备前往凛冬郡了。”

塞西玛再次补充道。他停了一下，带着点怀念的，女神之剑阁下说。

“还有，圣堂方面的批文应该明天就会下来，记得去领取相关的车票与路费，打包最重要的行李。其余的那部分你可以打包了存放在教堂，别担心，等到你确定了驻地之后，教会会把它们运到你的新住所的。”

在员工福利这方面，尤其是对待未来的精英员工，黑夜教会可谓做到了尽善尽美。放在原来伦纳德早热血沸腾了——但是现在却偏偏赶上了那个例外，午夜诗人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想都知道，无论是离开克莱恩一段时间，还是说服克莱恩一起去凛冬郡，都是很烂的决定。

“我知道了。”

伦纳德只能对自己未来的上司这么说。

“我会准备好的。”

塞西玛阁下点了点头，伦纳德这一次终于合上了值班室的门，没有再被叫住。所以记性差这个不眠者的通病就连女神之剑阁下也难以避免吗。在啼笑皆非的同时，伦纳德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还很茂盛，茂盛的有点过头的发际线。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和伦纳德久违的轻松感不同，老头响亮的嗤了一声。

“我要是你，现在就趁机去睡会觉。”

帕列斯没好气的说道。

“你回去还有硬仗要打呢——别指望我帮忙，我只是一个又老又弱的老人家罢了！”

66、

在克莱恩同来自平行世界的伦纳德·米切尔坐在餐桌两边，进行着占卜家单方面的勾心斗角的时候。伦纳德在小憩之后和弗莱一起享用了一餐难得正常的早餐。

“你加入了红手套。”

弗莱叉起一块煎蛋，他说道。

“正如你所见。”

伦纳德说，他不知道该叹息还是微笑，之前他梦寐以求的提升与复仇的机会在克莱恩死而复生，家里还多了一个怪物的情况下显得分外尴尬。伦纳德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假如他跟那怪物说自己需要先去凛冬郡接受一下培训，那个怪物恐怕真的做得出来杀掉他这种事。

“圣堂的批准来的比我想的快。”

弗莱当然不知道伦纳德现在面对的‘to be or not to be’的生死问答，他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

“红手套是很危险的职业。”

“我知道。”伦纳德说，他把暂时解决不了也想不出头绪的那些事情丢在脑后，打算回去之后跟克莱恩商量一下再说。“但值夜者不也是一样吗，队长说过，我们只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你看，其实做值夜者和红手套我们需要面对的风险是一样的。至少成为红手套，我才有往上走，为他们复仇的机会。”

收尸人艰难的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老维尔餐厅提供的办公室伙食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却头一次觉得没滋没味起来。弗莱牵了牵僵硬的嘴角。

这怎么会一样呢，当然不一样，红手套的死亡率比值夜者要高得多。他们是女神最精锐的猎犬，是所有值夜者敬仰也惧怕成为的存在。假如说大多数值夜者牺牲后还能在修饰之后让亲人见上最后一面，被埋葬进家乡的墓园，那么红手套们的家属多半能得到的只是一个死讯连带着抚恤金，他们连亡者的骨灰都碰不到。

“我本来应该劝你的，但我不想劝你，伦纳德。”弗莱说：“如果不是我没有这个天赋，如果不是队长希望我在他之后继续守护着廷根，如果……如果不是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说复仇，我只希望廷根和我的朋友们一切都好的话，我也应该提出申请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弗莱。”

“不一样的，伦纳德，这是不一样的。”弗莱轻轻摇了摇头：“你们战斗的时候，我不在；等到复仇的时候，我也不在——伦纳德，我不想有一天看到你被带回来。”

他望着伦纳德，眼睛里全都是痛苦，痛苦但是坚定。弗莱的眼睛好像在说话，好像在说，廷根值夜者小队的成员已经很少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但他没办法说出口，红手套就是搏命的行当，在这样的职业下心怀着偷生的念头莫说不利于工作了，甚至可能会成为自己致命的弱点，弗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只能对伦纳德说，他说我不希望你有一天被带回来。

——以死讯的形式，以骨灰的形式，或者幸运一点，以灵柩的形式。

伦纳德知道的，他比其他人更清楚，他们永远失去的并不是两个朋友，哪怕很难再相认，但至少克莱恩已经活过来了。但伦纳德想要踏上复仇之路的愿望却并无转移，只是他会跟克莱恩一起。

“相信我，弗莱。”

伦纳德最后说道，他拍了拍弗莱的肩膀，重重的，午夜诗人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还是曾经的模样，多余一点风流气韵，过剩一些自信光芒：

“我能做到的，等到我为他们复仇之后，我会写信给你的。”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可以的话，多帮我打一枚子弹吧。”

弗莱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伦纳德的手臂。

“好。”午夜诗人认真的许诺道：“我会的，连带着我与克莱恩的，也连带着你们的份一起。”

廷根的诗人说的那么自信，那么笃定——就好像这件事他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就好像命运不曾对每一分幸运与奇迹开出价码一样。

但，弗莱是不会知道的。就好像被这根本不太可能达成的许诺安慰道了一样。男人牵动僵硬的嘴角，轻轻的，他也笑了笑。

67、

等到两位女士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老维尔餐厅送了四份餐点来。伦纳德跟弗莱一起打扫出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连带着四把椅子。在那次事件之后，哪怕再累，剩下的四位值夜者也总是坚持中午在一起吃个饭，小小的聊一会儿。

两位女士很快就来了，因为时间紧迫与过剩的疲惫感，大家吃的很快。席间伦纳德自然转达了来自于塞西玛阁下的通知，弗莱也不避讳伦纳德将晋升红手套，离开廷根这件事。洛耀感慨了一句早知道应该在订餐的时候再要一瓶香槟用来庆祝。

短暂的午休时间随着对话一起结束了，虽然知道今天不需要值守，但是两位女士还是决定留在暂时驻地收拾一下黑荆棘安保公司剩下的物品。伦纳德在餐后选择回家，弗莱还要处理属于队长的那份工作。三人看着伦纳德脚步匆匆的踏出大门，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看起来想通了一点。”刚刚抱起一摞文件西迦说道。“不愧是伦纳德，能做出加入红手套决定的人……或许他真的能做到，他比我们做得都要好。”

“谁知道呢。”洛耀说，女士也学着伦纳德的样子拍了拍弗莱的肩膀：“查尼斯门由塞西玛阁下代理，难得有可以休息的时间，你应该赶快去补个觉，弗莱，我们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弗莱没有抗拒：“这段时间文件不算太多。”

“也没有报告要写或者审核了。”西迦说，顿了顿，她又问。“说到很多事情，弗莱，你没有跟伦纳德提起那件事吗？”

“什么事？”洛耀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是咱们把圣拉斐尔墓园里的坑位预定了一排的事？你没跟伦纳德说？我还以为他一定会第一个说他要埋在队长和克莱恩旁边。”

“没有必要了。”

弗莱说道。

“之前想跟他说，是想要他好歹努力一下，混个能见人的全尸回来。别一副没有跟着队长和克莱恩一起死是天大的罪过的样子。而现在……”

弗莱没有说下去，总是少语的收尸人想，只是这一次，只是今天，出现在他面前的伦纳德，虽然还是看起来有过剩的不安，那双眼睛里还是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伦纳德好像活过来了。

他被什么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如快要枯死的树终于等到了甘霖一样。

“总之，伦纳德能好起来就是好事。”西迦总结，午夜诗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抬起头，往上看，黑荆棘安保公司的牌子被迁移到了他们现在暂时征用的门前。“说真的，我原来一直觉得公司里人多的有点吵闹，尤其是你们这群男士打斗邪恶时候的大嗓门……但现在，公司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的时候，我又有点怀念原来的吵闹了。”

因为最近的突变，值夜者小队附属的文职人员们已经全数放了假。好在值夜者小队因为人员不足也暂时卸下了守护廷根，处理日常事件的任务。临时征用的驻地是一位富有的虔信徒贡献出来的宅邸，虽然也在佐特兰街上，但是却位于街头，值夜者们占据了整栋楼。现在这栋楼里只有三个人的呼吸，连脚步都有回声，仓促拯救搬迁出的文件资料未经整理，直接堆放在房间的角落，显得分外空空荡荡。

“……会好起来的。”

弗莱说道。并不以善言著称的收尸人学着邓恩的样子，对同僚们说道。

“我保证，我们会好起来的。”

——他很努力了，但是他的笑容与邓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除去那他从邓恩身上学到的，让人安心的部分。

也只有那一部分，弗莱简直跟邓恩一模一样。

长长的，轻轻的，西迦叹了口气。洛耀很努力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她重重的承应道。

“我相信你——我是说，我也会帮你的，弗莱。别跟队长一样，总把什么事情都抗在自己肩膀上。”

68、

伦纳德回到家的时候，早上只进食了一碗面包粥的占卜家正在思考着同样是‘to be or not to be’，至关生死的问题——出门觅食，还是饿死在房子里。

理论上来说，人生活的越好，越应该不那么怕偶尔缺一顿饭。经过了在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几个月，克莱恩已经并非之前那个每天穷凶极饿的大学生。值夜者的高工资与良好的伙食有效提升的并不仅是他的超凡能力，也有躯体本身的底蕴。

但不知道是复活导致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觉睡醒的克莱恩就是很容易饿，饿的像是他刚刚穿越过来时候那么抓心挠肝。不然按照占卜家选择从心的一贯作风，他是宁愿再在屋子里饿一天也不会想一想要不冒着风险出门觅食这种事情的。

但还好，在克莱恩按捺不住之前，伦纳德先一步推开了大门。廷根的午夜诗人合着午间温暖的风一起闯进屋子里，他的身上携带着熟肉与面包的香味，克莱恩发誓他还嗅到了黑胡椒的味道。伦纳德一看到还坐在桌边的克莱恩眼睛就亮了起来，他略过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怪物，冲着克莱恩展示了一下另一只手提着的盒子。

“我给你带了午餐回来。”绿眼睛逆着光也亮的像是宝石的午夜诗人轻快道。他把门小心关好，才吐出了那个应该已经被埋入坟墓的名字：“虽然不是老维尔餐厅的，但是这家也不差。我给你点了黑胡椒牛排，克莱恩。”

“帮大忙了。”克莱恩感动道，要不是跟鲁恩的礼仪不合，他甚至想握住伦纳德的手狠狠地摇上几下：“谢谢你，伦纳德。”

“？”

伦纳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个饭就得到了这么高的评价，但是未来的魔狼先生已经熟练地摇起了还不存在的尾巴。决定明天再多跑一站给克莱恩带点甜饼或者是蛋糕，啊对了，克莱恩一个人在家里应该很无聊，还应该给他带几本书……

伦纳德把带回来的食物拎到了厨房，跟老维尔餐厅会配送餐具等到到时候派人来回收不同，这家餐厅并没有跟黑荆棘安保公司有相关的合作，伦纳德又是以个人身份购买。餐点被装在纸盒里，伦纳德打开的时候热气扑面而来。克莱恩咽了口吐沫，他声称伦纳德带饭回来已经很辛苦了，自己绝对不应该坐在那里等着伦纳德上菜。于是两个人肩并肩的挤在厨房里，把一道道热乎的餐点盛到了盘子中。

对于一顿工作日午饭来说有点过于丰盛的餐食摆了满满一桌。就连那位伦纳德的同位体面前也被摆上了刀叉与餐盘，后者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种围观的态度。从伦纳德回来的那一刻就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样。只觉得自己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克莱恩在确认过伦纳德已经在单位吃过午饭之后，迫不及待的举起了刀叉。

克莱恩很花了一会儿用食物压制住胸腔里那种多了一个黑洞似得饥饿感，再一口气喝了半杯水下去，才觉得自己缓过劲来。就在他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伦纳德突然开口。

“克莱恩。”

廷根的午夜诗人说道。

“我有点事情想要跟你说。”

69、

“是这样的，克莱恩。”伦纳德说道，他说的有点艰难：“我申请成为红手套的审核已经被通过了，主教跟我说，圣堂的正式通知书明天就下来，他通知我要在一周之内交接完工作，准备前往凛冬郡。”

从死而复生的那一天开始，克莱恩就知道自己再难回到之前的人生轨迹上，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又这么猝不及防。而他与他之间要先走一步的人，居然是伦纳德。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阻碍朋友晋升算什么兄弟，克莱恩这么说服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线。

“……恭喜你，伦纳德。”第一句话出口，后面的就显得由衷了起来，克莱恩笑着祝贺道：“要不是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候，我们应该去老维尔餐厅庆祝一下。”

去老维尔餐厅庆祝一直是廷根值夜者小队的惯例，从戴莉女士的晋升到克莱恩的加入都是如此。值夜者小队有专门为此预留的一部分小金库。只可惜作为死而复生的廷根英雄，克莱恩显然是无福参加这惯例性的庆祝活动了。作为被祝贺的那个人，伦纳德反而怔了一下，他赶快补充道。

“红手套是要去凛冬郡接受入职培训的。”

“我知道啊。”这次轮到克莱恩感觉到奇怪了。虽然红手套和值夜者是两个体系，但是这种基础的信息对于值夜者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隐秘：“不是都是这样的吗？培训时间一般在一个月到之间一年不等，看个人的掌握程度。据说有一位红手套足足三年才完成培训课程……戴莉女士给我们讲过这个笑话的，当时你也在场。”（1）

“我当然没忘。”

克莱恩也没忘，他还记得当时戴莉女士调笑克莱恩你就算了，伦纳德这么散漫的人估计要干上五年才能毕业……戴莉女士调戏完半个黑荆棘安保公司走了之后邓恩队长又来局促的跟大家解释戴莉本意不坏，她刚刚的话只是开个玩笑……想到邓恩队长，克莱恩的笑容一滞。他努力把嘴角往上扬。

“我相信你一定是个能准时毕业的优等生。”克莱恩说道：“现在看来我们应该还能一起出发。”

“我也觉得。”伦纳德说，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想说，克莱恩——等等，一起出发？克莱恩你要去哪里？”

“……”

克莱恩没有回答，说真的，他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克莱恩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家他是回不去了，他并不想打扰班森与梅丽莎平静的生活，也无意挑战两位普通人的世界观，更不想把危险带给他们。作为占卜家本来有的值夜者工作显然也不可能继续做了，除非克莱恩想被关进查尼斯门后。自己还扮演着一个邪神，持有灰雾的穿越者还没有这么相信自己的金手指足够隐蔽，隐蔽到能骗过上至女神下至黑夜教会高层的一众大佬……他还有一笔不记名存单可以兑现，还没有到离开伦纳德家就要露宿街头的地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却觉得自己比起下街的流浪汉没有好上多少。

如果是原来，如果昨天晚上克莱恩是自己从棺材里醒来的，他或许会先吹响那枚铜哨，询问一下在死而复生和开始新生活这件事上比较熟练地阿兹克先生的意见……但是现在他旁边还有个阿兹克先生不一定能对付的了的危险存在。

这下子克莱恩是真的没头绪了。或许他应该在明天再上灰雾占卜一下，就占卜一下因斯·赞格威尔和兰尔乌斯在哪里，好筹划复仇好了——对了，说道复仇，不知道占卜自己的晋升契机在哪里有用吗？

但，无论怎么说，克莱恩是不想把伦纳德再牵扯进来了。伦纳德就要成为红手套了，他未来还有大好的前途，实在是没必要跟自己这种已经成了黑户的家伙混在一起。就在克莱恩还在想怎么糊弄过诗人同学的时候，一直在整个对话里保持安静，也没有取用过分毫食物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他要去贝克兰德。”

男人说道，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怀念。他慢慢说道。

“克莱恩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跟我说，贝克兰德有他晋升的契机。”

注释：（1）原著没有提到过，这里是私设。

风鸦有话说：更新了，本章12000+，还请慢用。虽然对于达到100热度的时间来说有点晚，但是是为了酬谢之前的高价值评论的特别加码！
话虽如此，但是在真的写了这么长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但是还是想写原本就计划写的，比如本来不是恋爱主线的，关于廷根其他人的一些故事。希望大家理解，也感谢每一个喜欢的人。

 本章节内部分值夜者工作与其他相关内容有私设，搜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咱搜索能力的问题还是原著真的没写过，总之咱就大胆假设了。还请见谅。

最后，这篇怎么越来越正剧了，到目前已经六万六了啊啊啊啊啊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我才能写完啊不会又变成大长篇了吧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剧情让鸦绞尽脑汁，如果有BUG还请提醒鸦，如果是BUG而不是伏笔的话咱会努力更改的Orz

继续求点评论点赞小蓝手支持一下吧Orz热度超过100就有更新，评论也能触发更新的！相信咱的时速！

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45、

在那个单词传递到耳畔的时候，克莱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如果说之前的对话他都能持着一种尽量轻松，苦中作乐的探索心态进行的话，现在的克莱恩就像是被陌生人抓住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炸起毛来。

伦纳德发誓的那段句式克莱恩并不陌生，只是一般来说替换‘愚者先生’的都是‘黑夜女神’。而愚者与灰雾的存在恰巧是克莱恩最深的底牌，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假使非要他在穿越者的身份和灰雾的存在二选一的话，克莱恩甚至真的可能会选择暴露自己是个借尸还魂的穿越者这件事，毕竟这条赛道上还有罗塞尔大帝珠玉在前。

克莱恩能够笃定，只要平行世界的克莱恩也是他周明瑞，那么他可能会因为思乡口风不严的假借各种理由给朋友讲二十一世纪的梗和段子，却绝对不会提起灰雾分毫。这才是周明瑞作为一个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最深刻的秘密。

伦纳德怎么会知道我跟灰雾的关系，他又为什么会知道愚者这个名号？他到底知道了什么程度？是只知道我跟愚者有关系，还是已经清楚到知道我在扮演一个名为愚者的刚刚复苏的邪神？

那句话像是丢进碳酸饮料的泡腾片，而克莱恩的大脑很显然就成了那瓶被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与猜想的泡沫填满，在炸了的边缘摇摇欲坠的甜味气泡饮料。克莱恩反复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表现出异常，虽然那个自称是来自于平行世界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好像是安全部分，但那种诡异的安全感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是一个充斥着诡异与神秘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连自己的感官与记忆都不一定能够被清楚的相信，连姓名与存在都不能作为锚定个体的定点，何况是本来就没由来的安全感？

那个——假使他真的是伦纳德的话——他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那个世界的我跟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关系才让平行世界的克莱恩会把这样的秘密都讲给他听？伦纳德的同位体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怎么都不可能是他说那样，伦纳德需要抓住克莱恩这么简单的问题吧？哪怕伦纳德不光gay里gay气的甚至还是个真的gay，哪怕不考虑周明瑞的直男本质，真的把克莱恩与伦纳德凑做一堆，搞点什么周明瑞大学的时候女同学们喜闻乐见的绿色网站故事，他也绝对不相信一个人都能穿越时空与世界线了，想要的也只有这么点东西。

周明瑞并非不相信爱情的伟大，键盘侠曾经看过各种各样的故事，从情深不寿的告别到一月变心的海王。他只是不敢相信，有人会这么选择他。

46、

穿越者只是不能相信。

他可以接受利用，可以接受交易，可以接受来者别有所图，或者漫不经心。唯有爱意，他赔偿不起。

因为——因为，周明瑞总是要回家的。

这是他往前走的动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起点，这是他赖以为生的一切。

47、

所以，另一个世界的伦纳德到底为什么要告诉克莱恩他知道他与愚者有关这件事？

假使是那个世界的周明瑞告诉他的，那个世界的周明瑞是为了通过他向我传达什么样子的信息？克莱恩不明白。他自诩伦纳德是他的朋友。说真的，虽然在灰雾之上扮演邪神扮演的有声有色，但克莱恩需要面对的观众统共就那么三个，他委实无法想象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怎么做到能被朋友信仰的。

只是想一想伦纳德虔诚的祷告什么愚者先生——就像是他平时对着女神祷告那样——克莱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假邪神先生恨不得立刻在脚底扣出一座廷根城来。

“你好像很了解我、”

克莱恩重新迈开脚步，他把碗放到了洗碗池里，水龙头被拧开，现在没时间洗的碗很快盛满了水。他重新回到客厅，用餐巾擦了擦手，换了个措辞。

“我是说，你好像很了解克莱恩。”

“不。”

一句话差点击穿克莱恩的心理防线的，来自异世界的，不知道跟那个世界的克莱恩关系到底如何，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伦纳德的男人眨了眨眼，他说。

“我并不了解他，我只是记得他，我只是……一直在看着他。”

这措辞好奇怪。克莱恩想道。而且他不这么认为，说真的，假使真的是那个世界的他告诉了伦纳德从地球的梗到愚者那些事。那么隔壁世界的克莱恩与伦纳德一定很亲近。

克莱恩或许不了解另一个世界的伦纳德，但他了解自己。如果不是足够的了解与信任，如果不是很亲密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会把地球的事情说给别人听的，更别说关于灰雾与愚者的那些事了。他又不是罗赛尔，更不热衷于做什么起点男主，再或者在异世界弘扬中华文化。周明瑞只是一个普通无辜穿越路人甲，他全部的目的和期待只有回家——他之前推脱班森与梅丽莎期待的相亲与恋爱也是因为这个。一个要回家的人，怎么好跟这个世界的其他人牵扯太深呢，这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周明瑞很难想象是什么让隔壁的自己背叛了周明瑞这个个体，做了一个不负责的克莱恩——假使并不是那个周明瑞基因突变，或者遇到了什么事情不得不这么做的话，

这可真难接受，我从没觉得我能接受什么强制爱啊。更别提做一个西南特产男同了。克莱恩在心里嘀咕。他顺滑而充满期盼的略过了这可能，转而换了个方向去考虑：假使此伦纳德并非彼伦纳德，他带来的安心感确实是一些超凡能力的作用，而他所想要的也确实很多而且藏得很深……

“米切尔先生。”

克莱恩再次开口，他换了个称呼。

“你认识的那个克莱恩，跟我很像吗？”

那个世界的周明瑞是已经死了吗？死于朋友的背叛或者别的什么，现在出现在面前的伦纳德其实也不是伦纳德，他知道的关于地球和愚者的一切都是靠搜魂通灵之类的手段……如果是这种可能性的话……

这并不难判断，面前的这个人并非什么惜字如金的类型，虽然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说的话里总是漏出很多的信息。只要聊的够多，信息够多，克莱恩相信自己总是能得到一个相对精准的判断的。

虽然曾经的键盘侠并非传说中的大侦探，但是附以灰雾与占卜，感谢超凡力量的帮助，克莱恩认为这并不难。难也没办法，性命犹关的事情，难道还有不去做的余地？

但这一次，之前一直表现得好像很热衷于回应他的男人没有回答。克莱恩心里一突，在他警惕起来之前，他先一步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表情。

“……”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48、

那难过并不来自于表情上的变化，男人依然保持着那副对伦纳德这个皮囊来说有点奇怪的笑容。那种难过更像是一种氛围，一种气韵，就好像你在暴雨天往窗外望，正正巧就看到了街对面的角落里卧着一条大狗，他的皮毛还丰美，他的身形还健壮，但他耷拉着尾巴，在这样的天气独自一只狗趴在街边。他头顶上的窄窄的雨棚在暴雨里没什么作用，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半个身体，没过了他横放着的脚爪。

你知道他会没事的，他是看起来那么好的一只狗，会有很多人想要收养他；哪怕不被收养，他看起来也不缺乏自己求生的能力，但是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你还是心里猛地一突。

他看起来就像是要被淹没了。

他没有地方去了，他那里都不想去了，他找不到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丧家犬静静地卧在街角，卧在熟悉的地方，等着那个人带他回去……

他一直等，一直等，但是你看到他眼睛的时候，你就知道，他其实也知道。

——不会有人来了。

49、

克莱恩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带着点秘密的味道，但是不呛人，也没有那种恶意与人命带来的臭味。是后来在黑荆棘的日子里总是穿着很讲究的同事，嗜甜还有点小爱钱，但就是像是身上带着光晕一样让伦纳德移不开眼睛。是后来倒在他面前的尸体，死亡夺走了他的温度，也夺走了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光，他脸上还残留着一点解脱，残留着一点高兴，但是死亡把他定格在迎来黎明前的那一秒。

伦纳德不知道，或许是他疯的太快了，或许是跳途径与真实造物主的呓语也搞坏了他的脑袋，或许是他这辈子能够承受的失去终于超过了阈值，也可能是他不明白这一次为什么死去的也不是他自己。伦纳德意识到自己拥有血肉魔法的那一刻他扛起了铲子，他想他总要留下来点什么……然后他挖出了一个奇迹。

后来伦纳德跟克莱恩一起去了贝克兰德，他们一个是极光会着力培养的，据说被天使与主一并看重的新星，一个是回不去值夜者序列，只能假扮做他人的侦探。一开始的日子伦纳德和克莱恩都不习惯，贝克兰德的雾霾，大城市的物价，现在所做的，并且不得不做的工作……诸如此类的一切都让他们不习惯。

他们像是突然被推出家门，不得不直面暴雨的小兽。他们拼尽全力的往前走，抵抗或者顺从着命运，他们有太多不能对他人说的秘密——但幸好他们还有彼此。

伦纳德与克莱恩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合租，但又不仅仅是室友。伦纳德曾经想过很多次他应该搬出去，他甚至在别的地方布置了几个极光会风格的安全屋，在金钱上极光会和黑夜教会一样的并不吝啬——但是他还是会回来。

就好像伦纳德的血肉与骨骼都有了自己的意志，它们把他带回来。就好像蔷薇主教的血肉魔法已经失控，他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不应该想，他应该离克莱恩远一点，但是他总还是忍不住去想克莱恩。

他想克莱恩，想克莱恩在做什么，想克莱恩如果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把他交送黑夜教会还是他现在宣称信仰的蒸汽教会……后来伦纳德不太敢想这些了，他就只想克莱恩。

克莱恩好像活在他的脑子里，也好像活在他的胸腔里。蔷薇主教不是没有失去过这些身体部分，但是克莱恩总还是会同他的血肉与筋膜，骨骼与神经一起再次生长出来。

多奇怪。

但幸好克莱恩也是需要他的，并非是出于一半的房租，也并非是需要一个可靠的室友。哪怕侦探先生的事业越做越大，伦纳德也努力的避开，他已经找不到需要伦纳德理由了，但他总还是需要他的。

克莱恩会问伦纳德什么时候回来，会问伦纳德明天想吃什么，会问伦纳德要不要一起去看歌剧他的一个主顾送了他两张票，小占卜家总有能力把每一次邀约说的好似习以为常，好似漫不经心，好似一只猫走过你，他想亲近你，但是又碍于他是一只猫，于是他只是走过你，在走过你的时候好似不经意的用身侧蹭过你的小腿，再用尾巴勾一勾你的脚踝。

伦纳德没法拒绝这个，他没办法拒绝克莱恩。这不是理智能够做到的事情。

于是，在一个又一个深夜里，在一个又一个午后，他们分享食物，讲述着虚假或真实的日常，编织着故事与未来。他们拱在一起，忘记了那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并着死或生的危机。他们只是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像是暴雪里挣扎到筋疲力尽，只能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猫和狗。

他们讲很多话，什么都说，伦纳德不是很擅长装，于是他就大部分时间在听。克莱恩倒是很擅长去装，但不知道他是不想装了，还是装的太久一个人很难面面俱到，他跟伦纳德讲话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克莱恩·莫雷蒂’不应该有的经历与想法。

克莱恩好像不止是克莱恩，伦纳德好像抓住了克莱恩的秘密，他好像抓住了猫咪头顶的纱，他知道只要他轻轻的一扯，那一切都会暴露在他眼前。但是他畏惧了。

他没有想探究克莱恩的秘密，伦纳德从没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何况现在他连要守护的队长与队友们都没有了，他只剩下克莱恩，他畏惧于克莱恩可能真的只是没有注意自己的疏漏，他畏惧于被看到了形状了黑猫跑掉，他畏惧于……

伦纳德只是不想让克莱恩不开心。他已经没有太多的能力，他已经做了很多克莱恩知道了绝对不可能高兴的事情，他已经拿到了足够交易他的灵魂与生命的奇迹——那奇迹那么昂贵，昂贵到如有奢求，便是不敬。但伦纳德还是希望克莱恩能开心一点。

克莱恩最好再开心一点，再轻松一点，只要再来一点时间，只要再等一等，等他支付了足够的代价，等他足够……克莱恩说不定就可以回去了。

他还可以回到廷根，去做那个生活简单但认真的小占卜家，他或许做不成值夜者了，但是大学教员也是个不差的工作——

伦纳德一边这么想，一边忍不住往沙发另一边又靠了一点，他整个侧面都贴在了克莱恩身上，温度透过布料浸润他的皮肤。

“你很重。”

克莱恩说，午后的阳光很好，桌子上的红茶连带着点心已经只剩下了空空的杯与碟，占卜家这么说道。但是他最终也没有推开伦纳德，他甚至没有往外挪一点。他只是把自己的重量也向着伦纳德那边压了过去。

在午后正好的阳光里，克莱恩打了个哈欠。

“我睡一会。”

“嗯。”

“五点叫我一声，我还要去俱乐部……你不着急走吧？”

在伦纳德回答之前，侦探先生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甜香还残留在空气里，明明已经没有人在等答案了，伦纳德还是认真的回答。

“我会等你醒来的。”

他说。

50、

克莱恩是在轻柔的呼唤里醒来的。他一醒来看到的就是伦纳德那张无懈可击的侧脸，自诩还不是个GAY的侦探先生把自己支起来。

“伦纳德，你都没动一下吗？”

“你睡的很香。”蔷薇主教说：“而且也不是很久。”

克莱恩想诗人同学，你再这么gay下去我真要怀疑你的性取向了。还是说你们鲁恩人都是这么对好兄弟的？这比我们西南的大学生还恐怖啊。不是我说诗人同学你这个攻略能力如果穿越到GALGAME向游戏一定无往不利……

“五点去俱乐部，是有什么事情吗？”

难得的，伦纳德问他。克莱恩揉了揉眼睛，太舒服的午睡反而容易让人有种没睡醒的感觉，他回答的很慢。

“还是前面那个委托。”

“工厂主的夫人希望你寻找她丈夫的出轨证据的那个委托？”

“不是。”克莱恩停了一下：“另外一个……伦纳德，我昨天去了一趟贝克兰德桥。”

“……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吗，克莱恩。”

“很明显吗？”克莱恩说，他的声音更轻了一点：“我看到了很多人，过的不太好的人，昨天下午我跟线人坐在餐厅里，街上突然就有人倒下去了，老科勒跟我说，那个人死了。他还跟我说，他死的时候，希望能吃的饱一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在温暖的地方。”

“你好像很不适应。”伦纳德说，他也把声音放低了：“需要我给你倒一杯热茶吗，克莱恩。”

“不用了，我还要出门……伦纳德，我不是不适应，不，可能是我不适应。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一切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已经不这样了，我们有了完整的社会制度，有健全的帮扶体系，如果老科勒在我的家乡，他是不会没有工作的，哪怕他工作不了了，没有地方去，也有收容——”

克莱恩的声音戛然遏制，侦探先生恍如梦呓的声音停住了。在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那一刻，他醒来了。近乎僵硬的，在成为小丑之后再也没有过的，克莱恩僵硬的，缓慢的，望向了伦纳德。

——克莱恩·莫雷蒂的家乡还能是哪里呢，在这个大陆，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过什么能让老弱病残也安居乐业的文明呢？

他望向伦纳德，对方的脸上却没有惊讶，也没有看一个说胡话的醉汉的宽容。

“你知道了。”

克莱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属于克莱恩的声音有点哑，他说的是鲁恩语，而非他真的说了二十多年的母语，中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伦纳德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靠近克莱恩，他好像也僵住了，他只是看着他，绿眼睛柔软的像是一汪湖泊。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觉得这莫名其妙穿越有点可笑，没有选择一个罗赛尔二代，反而选择了他这么一个不求上进只想回家，名与利不如商店折扣的奇怪品种。他觉得伦纳德有点可笑，他到底知道坐在自己面前，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不是克莱恩那个‘克莱恩·莫雷蒂’多久了呢？这样还能忍住，诗人同学就这么遵守誓言，尊重彼此的小秘密吗……周明瑞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周明瑞知道的，他其实也没有好好装，他要是好好装，就不应该同伦纳德住在一个屋檐下，就不应该跟他说那么多的话，就不应该同他那么亲近。他本来也没有擅长伪装到天衣无缝的地步，更不应该留下如此的疏漏。

是周明瑞自己没有做好该做好的部分，他太累了，那疲惫感从穿越后醒来的第一秒一直纠缠着他。那疲惫感教他会不自觉的在亲近的人面前，在一个人的时候放下伪装，就好像害怕装做克莱恩太久了，他就要忘记周明瑞到底是什么样了。

他大概也是期待谁能发现的，周明瑞想：他期待谁能发现，他期待谁能揭穿，谁能拉住他。好教他能死掉这条心，或者万幸能在谁的面前既是克莱恩也是周明瑞。

周明瑞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说，直到万里归途的最后一步，又或者客死他乡的那一天。但他好像终究比他想的要软弱很多。克莱恩曾经以为自己能做到只做一个过客，不与任何人建立亲密的联系，不成为一个骗子与麻烦，但他好像终究比他以为的弱小很多。

“我可以……我可以忘掉的。”伦纳德说，他好像比周明瑞还要慌：“我不会问的！相信我。”

——他以往总说相信我，克莱恩，相信我。但是这次伦纳德谁的名字都没有叫，他不知道克莱恩之外的名字，也不知道克莱恩希望被怎么称呼。伦纳德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保证能不能作数——虽然克莱恩不知道，但是谁会相信一个极光会的疯子的保证呢？

周明瑞听懂了，他相信伦纳德能做到，伦纳德之前也是一直这么做的。如果不是今天周明瑞自己莫名其妙的失言，大概伦纳德能一直装作没问题的模样——也不知道诗人同学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演技——但是看着那双绿眼睛，看着里面的慌乱与慌乱都盖不住的关心，周明瑞突然就忍不住了。

“伦纳德。”

他没有回答，没有说是与否，没有提出要求，他只是问，没头没尾的，

“——你想知道吗？”

于是，在他的视线里，在越发暗淡的天光里，那双绿眼睛亮了起来。他听到了伦纳德的声音，伦纳德抓住了他，他的力度有点过剩，克莱恩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有点疼。

“我想知道。”伦纳德说：“我想知道，克莱恩，我想知道的。我一直都——”

“好。”

是伦纳德先伸出手的。周明瑞对自己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可以发誓，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你估计要听我说很多年了。”

“没问题。”

“可能要几年……几十年也不是没可能？”

“克莱恩。”伦纳德说，他坚定地，像是要发誓：“我会一直在的。”

他会一直在的，极光会的怪物想。哪怕是为了听完这个故事，就只是为了克莱恩。伦纳德知道唯有自己不应该知道，他知道唯有他罪无可赦不值得什么救赎的戏码，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

他想，我想听完他的故事。他想活到能听完他的故事的那一天，或者他不会在对他开口的那一秒。

51、

——我可以发誓的，我会回报他的，我能一直对他很好的，我会拉住他的——正如他拉住我一样。

伦纳德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克莱恩，也是这么在心里发誓的。

52、

“……”

自称是伦纳德的异世界来客没有回答克莱恩的问题，就好像两个世界的克莱恩是否相似这么个显而易见的事情是什么前所未有的难题。

为什么？那个世界的克莱恩过的很惨还是结局很惨？他是克莱恩还是周明瑞？克莱恩想，他放弃了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转而露出了一个假笑。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假使不方便回答的话，您可以直接告诉我。”

异世界来客点了点头。克莱恩深吸了一口气，重头戏来了，他想。

“——那个世界的克莱恩，也经历过跟我一样的死而复生吗？”

风鸦有话说：更新了，本章7200+，还请慢用。看来7000一章节已经是常态了。

感谢 @偷猫右拐 的长评。

因为朋友问了所以有个额外的信息提示，IF线的极光会伦并非一开始就是倒吊人序列，不然按照他小时候成为极光会手底下留下的唯一幸存者这种事情怕不是成为秘祈人的十分钟后就查尼斯门后常驻人口+1了。他是在去到贝克兰德之后通过类似于无暗十字一类的办法转的途径。

走剧情让鸦绞尽脑汁，如果有BUG还请提醒鸦，如果是BUG而不是伏笔的话咱会努力更改的Orz

继续求点评论点赞小蓝手支持一下吧Orz热度超过100就有更新，评论也能触发更新的！相信咱的时速！

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35、

克莱恩做了一个梦，他在一片红色里往下沉，还没沉到底，先一步沉入了梦的碎片里。

大抵是今天伦纳德的含量太高了，梦里克莱恩见到的也是伦纳德。梦里的伦纳德和梦外面的差别不大，绿色眼睛的午夜诗人依然是那股浪漫气质，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永远不会扣好，领口大的能直接看到锁骨，他与他站在济贫院的角落里——克莱恩能够轻松的回忆起来，这是他们在调查廷根突然多出来的死亡事件的初期。

也是在那天，诗人同学说出了那句足够克莱恩背后笑他一辈子的话——两位主角相遇了，于是历史的车轮开始滚滚向前。

想到这里，克莱恩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他望着那个伦纳德，他们的对话如期进行着，直到关于彼此秘密的那里。

“……只要你的行为没有危害到值夜者和整个廷根市，那你就还是我的队友。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用类似的态度对待我。（1）”

伦纳德说道，他脸上挂着假笑。梦里的克莱恩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做梦的克莱恩却忍不住想皱起眉：不对，哪里不太对。好像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然而克莱恩的记忆再好也没有到能把过去发生的每一句话，每一幕牢牢的烙印在脑子里的地步。他还来不及深究这其中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确实是这样的态度，只看你的行为和目的，不在乎你的特殊，不试图窥探你的秘密。（2）”

梦里的克莱恩做出了和克莱恩记忆里一样的承诺，顿了顿，他问道。

“我绝对不会伤害大家，我可以对女神发誓——你呢？你要用什么来保证？”

因为是躲开其他人的秘密谈话，他们两个人靠的其实很近，近到似乎根本不适合说出这么锋利的话的地步。克莱恩的记忆里他根本没有说出过这样的话，他保证过之后伦纳德就应该放松下来，开始跟他讨论他在小秘密的帮助下了解到的案情相关的部分……克莱恩能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梦里的克莱恩拥有和他一样的脸，同样带点书卷气，但比这些更突出的，是他脸上的提防与警惕。就好像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伦纳德，不是任何一个值夜者同伴，甚至不是女神的信徒，而是已知的什么邪教徒。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克莱恩不知道。这就是那个平行世界的伦纳德所在的世界线吗？那个世界的他与他到后面居然还能成为朋友，是怎么做到的？克莱恩也想不到。乱七八糟的念头干扰着他的大脑，克莱恩有很多种猜测，但是缺乏证据的情况下都没办法定论。

就在他以为梦里的自己会跟伦纳德打起来，最差也是不欢而散的时候，他听到了伦纳德的声音。

“我用我的生命来保证。”

伦纳德说道，他脸上的假笑消失了，失去笑容的午夜诗人看起来一点诗人的韵味都没有，倒像是三流工人对着最好的模版刻出来的石像，有形无魂，僵硬刻板。他把手按在心口，一字一顿，像是在祈祷，也像是在赌咒。

“你的秘密能做到的话，你也可以亲自来确保——我会死在伤害你，伤害你们之前。我发过誓的。”

36、

——梦境扭曲了。

承载旧时光的场景如镜子一样碎裂，原本清晰的景物合着人形一起碎裂。梦碎之后就是下坠，极速的下坠，灵体让克莱恩不必顶着风压睁大眼睛，没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线，红与黑占据了他的视野。

红与黑组成了这个世界的全部，像是宇宙也像是圣殿。克莱恩往下坠，失重感啃食着他的心跳与脚踝。他的背后是深黑，他的身形飞快的略过纯白，纯白的管道像是石雕，却柔软的像是教堂顶上垂下的幕布；一串串泛着骨骼与珠贝母的光泽的星辰点缀其中；四壁都是猩红，猩红在蠕动，在张合，就好像他坠入的是什么怪物的身体内部。

这本该是诡谲到极致的场景，但莫名其妙的，克莱恩却感受不到恐惧，诡异的，他甚至有点奇妙的安心。他下坠的很快，远远地，克莱恩能看到他即将坠入的那片大地。

更多的猩红，如卸去皮肤伪装的筋膜与肌肉，如纠缠在一起的蠕虫与血管，猩红穿梭于黑暗的大地之上，惨白点缀在废墟之中。‘大地’在被消融，它缓缓的下沉，而那大地之上，有一点明光在往上升。

光如薄雾般淡薄，它看起来那么虚弱，那么单薄，它向着克莱恩而来，情不自禁的，克莱恩伸出了手——

在跌坠入猩红的怀抱之前，在落入那片大地之前，在触及那点明光之前，克莱恩从梦里醒了过来。

37、

“——！！！”

克莱恩惊醒过来。

廷根的小占卜家猛地睁开眼，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克莱恩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呼吸，到了这个时候，克莱恩反手往脖颈后面摸，指腹下是一片正常的干燥与温热。在那场诡异的梦里，哪怕克莱恩是以惊醒的方式醒来，他没有流半点冷汗。

那个梦是什么？占卜家想不到答案。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还是他死的时候也已经被真实造物主污染？克莱恩不确定。他侧过头，床头柜上除去他躺下时候放着的黄水晶灵摆之外还有那本伦纳德昨晚念的罗赛尔诗选，沙发上已经空空如也，窗帘被拉上，只有些微天光从厚实布料的缝隙间挤进来。

天亮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克莱恩吞了一口吐沫。四下都是安静的，没有谁堵在门口等着把他带入查尼斯门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占卜家突然觉得有点紧张。

就好像IOS的闹钟声响起来，哪怕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哪怕这定时只是之前忘记取消了的，你还是会无法自制的，本能性的在听到那铃声的时候清醒过来，焦虑起来。更何况克莱恩并不是无事可做，他刚刚死而复生，值夜者的从业经历告诉他如果他不想变成查尼斯门后的新住户的话，他恐怕是很难再回到女神的圣徽下了。

在他之前战死的对账，对于因斯·赞格威尔的恨意，不知道还好不好的班森和梅丽莎，他本人死而复生的秘密与代价，估计已经是注定要离他而去的，克莱恩曾经无数次赞美过的六镑的周薪，还有平行世界和他认识的两位伦纳德……

占卜家叹了口气，他下了床，踩着伦纳德比他大了绝对不止一号的拖鞋，往盥洗室的方向去。黄水晶灵摆再次被他缠绕在了手腕上。

总之，先去灰雾上占卜一下吧。以及，虽然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但希望没有错过塔罗会，不然还要编个理由解释一下无所不能的愚者为什么会突然信号短路……

38、

“我的死而复生背后有邪神的影响。”

逆时针。

“我已经被污染了。”

逆时针。

“梅丽莎和班森……”灰雾之上的占卜家顿了顿，他当然有不被故人认出的办法，比如真的化妆成小丑，再去见他们一面。但是现在很显然不是这么做的好时候：“他们现在不好。”

逆时针。

“他们的身体很健康。他们没有被卷入因斯赞格威尔的袭击里。”

顺时针，还是顺时针，让人安心的结果。克莱恩继续占卜，不知道是不是死而复生激发了什么他的潜在金手指，他能感觉到自己跟灰雾的联系变深了，在灰雾上的灵性消耗也变得小了很多，现在克莱恩能在灰雾之上呆更长的时间了。

“伦纳德对我有怀有恶意。”

灵摆以逆时针旋转，转速还挺快。再努力一点就像是狗尾巴一样螺旋升天了，克莱恩莫名的觉得这个场面还挺好笑的。他又换了个问题占卜——

“那个，平行世界的伦纳德会对我造成威胁。”

灵摆以逆时针旋转的更快了，这次看起来是真的要螺旋升天了。克莱恩犹豫了一下，他想要占卜一下那位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伦纳德的家伙的来历，灵性直觉告诉他这背后有很多他应当知道的故事。廷根的小占卜家早就不是占卜的新手，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媒介物品，所以只能默诵已知的信息。

克莱恩本不对这样的占卜抱有期待，他所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只有对方自称他是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和对方了解了过多穿越者文化这两点。哪怕不讨论灰雾加成下的占卜能不能穿越平行时空的壁障，这样少且不知真假的线索也很难让他能从梦境占卜里触及问题的核心。

克莱恩只是想试试。在灰雾外永远会选择从心的小占卜家在灰雾上不仅摇身一变装起了邪神，还莽的吓人。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占卜永恒烈阳的神血了。

但，出乎克莱恩预料的，这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成功的占卜偏偏就成功了。

梦境再次袭来，只是一闪，深深浅浅的红色再次填充视野，一闪即逝。在克莱恩看清楚之前，在灵性尖锐的报警贯穿颅脑之前，他先一步醒了过来。

有鲜明的触感残留在克莱恩的肩膀上，克莱恩愣住了，他能够判断出那是什么感觉。

——有人把他推了出来。

在几乎无所不能，肯定位阶极高，女神之剑与圣物都没有看穿的灰雾之上，有人把克莱恩从他自己的梦境占卜里推了出来。

而比这个更可怕的是，克莱恩没有觉察到丝毫的危机感，他甚至有种感觉，那感觉不是污染，灰雾也不会让那种东西残留在他的灵体上；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对自己，他自己的灵性在对他说。

——别看。

39、

克莱恩下到客厅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伦纳德。

午夜诗人总是随便拉着的窗帘被丝带系的整整齐齐，廷根向来慷慨的阳光从玻璃窗后透过来，照亮整个房间。伦纳德就坐在窗户边的餐桌旁，略长的黑发拢在脑后，他的对面摆着一份早餐，自己面前却只有擦的干干净净的桌面。

只需要一眼，克莱恩就能确认，他并不是克莱恩认识的那位伦纳德。哪怕他没有继续穿着那身对于伦纳德这个个体庄重的过分，哪怕拿去参加婚礼或者葬礼都足够的三件式西装。

午夜诗人虽然跟邋遢这个词搭不上关系，但是也不是什么整洁教派的坚定信徒。这种把所有东西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倒是克莱恩从还是周明瑞时候就有的习惯，尤其是对于那些瓶瓶罐罐和杂物的收纳，完全是二十一世纪网上能看到的收纳视频的类型。

——那个平行世界的我，居然能给伦纳德这种人的习惯都扭过来吗？

不合时宜的，克莱恩忍不住想。他还想吐槽：这种习惯都能给伦纳德养成出来，未来的我到底跟这家伙一起住了多久啊？是班森结婚了吗？我不得不出来找人合租？还是说那个世界的我认为超凡能力已经危险到他不敢继续住在家里了……

“早安。”

克莱恩还在熟练地做着脑部活动，刚刚还在沉默的凝视着窗外，仿佛一尊石像的伦纳德已经把头转了过来。他脸上是跟克莱恩熟悉的午夜诗人风格截然不同的笑容，明明绿眼睛在阳光下快要像是上好的宝石一样泛出光来，整个人身上没有半点红色到皮肤都有点缺乏血色，却还是给人压倒性的，红色的印象。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不是吗？”

平行世界的伦纳德这么说到。克莱恩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又是一个明媚的大晴天，这无可争辩，但是廷根的阳光向来不错，重工业污染也没有到雾霾的程度……平行世界的伦纳德来到这里之前住在天气情况很差的地区？

“早安。”

克莱恩犹豫了一下，死而复生的廷根英雄好像能听到自己肚子的悲鸣，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尽量随意的扫过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对面的餐点：煎蛋，培根，烤的恰到好处的面包，搭配牛奶，小碟子里还盛放着足量的果酱，是周明瑞一个中国胃也完全能接受，而且确实在西式早餐里偏好的那种类型。

——唯一的问题是，克莱恩熟悉的那位午夜诗人向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厨艺技能更是聊胜于无，平日里大部分靠工作餐与外食解决。他家里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充足的食物储备，更别提找出第二份来……

“我准备去做点早餐，需要帮你准备点什么吗？”

好消息是，伦纳德的经济状况可不像是克莱恩刚刚穿越过来的，过得紧巴巴的莫雷蒂家。已经干了三年值夜者的伦纳德家里的食物储备自然不会是不搭配热水能卡死人的黑面包。坏消息是，为了延长储藏时间，伦纳德习惯储备的食物是另一种接近于法棍的全麦面包，完全干燥后据说能保存一个月以上。克莱恩上次来伦纳德家的时候，洛耀跟伦纳德他们打牌的时候，曾经把这玩意儿用作输了牌局惩罚道具……

法棍，还是全麦的！克莱恩能够清楚的回忆起徒手破门的不眠者们输了牌局啃那玩意儿时候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现在只希望伦纳德的厨房还有剩余的牛奶，如果能有果干就更好了，他可以自制一份面包粥。

“不需要。”

另一个世界线的伦纳德说到，他好像根本没觉察克莱恩渴望的目光。完成了对话之后，男人的注意力又挪回了窗外。得不到邀请的克莱恩只好接受一份堪称豪华的早餐要在自己面前冷掉的现实，他无不可惜的看了一眼逐渐凝固的半熟蛋黄，拖着饥饿的胃袋走向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死而复生的缘故，克莱恩今天格外的饿，他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走过餐桌边的时候，克莱恩往外看，他顺着平行世界的伦纳德的视角往外看，看到的只有廷根日光下平平无奇的街道，没有什么特殊的路人，以及通向房门的阶梯……

等等，他好像一直在看着门口的方向。克莱恩这才意识到：平行世界的那一位伦纳德，是在等谁回来？

伦纳德能等谁呢？克莱恩觉得哪怕自己遇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除非对方今天自告奋勇要给他带饭回来，不然他决计不会如此望眼欲穿。更何况诗人同学可是跟他说了，两位伦纳德之间可不是这么友爱的关系——

走进厨房的克莱恩从橱柜里找到了牛奶罐子，他嗅了嗅，充满悲伤的发现牛奶已经坏掉了。但是果干还有些许剩余。

……只放水的面包粥应该也不错吧。

从序列九到序列八，一点体能上的超凡加持都没有能点出来的占卜家先生抄起锯子，把已经完全干燥，绝对足够充作武器弹药的异世界法棍同位体放在案板上，开始努力锯了起来。

40、

不知道在等着谁的，自称来自于平行世界伦纳德，是在克莱恩把一大份面包粥填进肚子里之后，突然开口的。

“伦纳德去上班了。”

“！”

足足吃掉了平时一倍半食物的克莱恩被突如其来的对话惊的整个人差点儿跳起来。他从一个半瘫痪在椅子上的姿势转为了正坐，表达出了充分的愿意交流的态度。

“他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比如什么时候回来，比如我这边今天怎么安排，再比如面前这么大一尊伦纳德同位体要怎么处理……可恶，都说用好汉来治好汉，伦纳德本人怎么跑了，为什么要我来处理另一个伦纳德！

“没有。”另一个伦纳德说道：“他还没有那么信任我。”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与自己的糟糕关系。这确实是刷新了克莱恩对于伦纳德这个个体的认知，要知道，按照克莱恩的理解，伦纳德这种能说出自己是时代的主角的家伙，应该怎么想都是自信与自恋一同过剩的类型，怎么也看不出来会跟自己关系不好到这个地步的程度。

要说是因为同一个时代不能有第二个主角，诗人同学前面跟我也不是这么说的啊。克莱恩把没头绪的疑惑先往后推，他试探性的问道。

“对于这件事情，你好像并不感到困扰。”

既然平行世界的伦纳德没有闭口不言，那就好办了，虽然不知道伦纳德同位体说出的话是真是假，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套出来什么信息都有它的价值所在——毕竟午夜诗人可是暗示了这位伦纳德是整个廷根的官方非凡者加在一起都无法战胜的敌人，那么他哪怕不来自于平行世界的未来，显然也掌握着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出乎克莱恩意料的，虽然平行世界的伦纳德的视线还一直停留在门口，但他却真的回答了克莱恩的每一句话。只是好像有点答非所问。

“克莱恩会很喜欢克莱恩的。”他说：“我知道。”

“我以为伦纳德也应该是这样。”

“或许，但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克莱恩几乎脱口而出，他顿了顿，选择了另外一个能得到更多信息量的问法。

“你不也是伦纳德吗？”

“……我是。”

来自平行世界的伦纳德·米切尔回答道。

“但是我坏掉的比较早。”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还挂着笑容。那笑容并非午夜诗人总是带着的风流味道，也没有分毫轻盈与愉快，他好像只是维持着笑的这个动作，仿佛小丑脸上的面具，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想要笑，而是为了取悦其他人，告诉别人他过的很好。

哪怕他并没有过的很好。哪怕小丑的面具之下是嚎啕大哭的脸庞。

41、

有什么打断了克莱恩的思考，在他得到一个结果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他不认识的伦纳德对全然陌生的克莱恩说：

“——我会死在伤害你，伤害你们之前。我发过誓的。”

梦里的伦纳德，说出这句话时候的伦纳德脸上是没有笑容的，他说的那么坚定，那么笃定，那眼神接近于虔诚。但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有种感觉，那个时候能轻松的说出自己愿意用生命担保，可以轻言自己死亡的伦纳德，比现在在他斜对面的那位要轻松多了。

伦纳德当然不太可能是危险的，但是变成这种样子的伦纳德，让克莱恩承认他不太危险是真的不太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又想起了那个梦，梦境里的伦纳德和那个克莱恩的对话。那是他遇见的伦纳德的平行世界吗？克莱恩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跟诗人同学的相处不是这样的。

我会因为什么，对一个值夜者同伴如此的警惕，甚至警惕到了充满敌意的地步？克莱恩问自己，他一时没有头绪。克莱恩当然知道自己会对什么充满敌意：比如没有底线的资本家，比如坏事做尽的邪教徒，但是他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些词汇跟伦纳德联系到一起去。

假如，克莱恩想，作为一个键盘强者，他当然知道平行世界理论，也知道平行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假如伦纳德真的无药可救，是什么混在值夜者队伍里的叛徒，克莱恩也认为自己在得知了真相之后会选择隐蔽的检举他，而非这样明晃晃的刺探和恶意。

这不是克莱恩的作风，作为穿越者，周明瑞确实比较苟，也确实经常做出从心的选择，但他从不是一个喜欢背刺同伴的小人。他的行事作风跟这个词半毛钱关系都不沾。克莱恩尝试推论：假使他梦见的就是平行世界的片段，假使这段记忆真实不虚，那个世界的克莱恩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有暂时不能去揭发伦纳德的理由？还是因为伦纳德虽然被那个世界的克莱恩找到了可以证明他是叛徒的地方，却实际上是做着帮助值夜者小队的事情？还是说，兼而有之呢？

克莱恩把自己的猜测记下来，他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到灰雾上继续占卜。之前还要满到喉咙口的食物经过了这么一会儿也稍微下去了一点，终于能站起来的占卜家先生把吃的干干净净的碗往厨房里端，在他快要走进那扇门之前，他背后传来了声音。

“我不会伤害你。”

自称是来自于平行世界的，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可靠类型，也同克莱恩认识的那位廷根的午夜诗人差距大到仿佛地球到半人马星系的伦纳德·米切尔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转过头来，他的视线再一次停留在了克莱恩身上，却是微微垂着眼，只看着克莱恩衣角的程度。

用着对神祇的虔诚，用着立于神座之前的坚定，他轻声说道。

“我向他——我向愚者先生发誓。”

注释：（1）出自原著第一卷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鸦有话说：更新了，本章7000+，还请慢用。看来这字数是很难恢复到我梦想的4000了（悲）。走剧情让鸦绞尽脑汁，如果有BUG还请提醒鸦，如果是BUG而不是伏笔的话咱会努力更改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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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29、

和克莱恩想的不一样，马车并没有驶向黑荆棘公司。

“我以为你会直接把马车停到黑荆棘公司的门口。”

克莱恩靠在并不太舒服的硬木板靠背，巨大的红玫瑰花束还好端端的躺在他怀里。刚刚死而复生的廷根英雄如是说道。

“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为什么要带你回黑荆棘公司？”

伦纳德显得比克莱恩还迷茫，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克莱恩的意思：

“其实我本来也觉得让女神检查一下会更保险，但是事情总有意外。”

他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是克莱恩已经知道了谁是意外——比如某知名不具的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先生。小占卜家还坚持嘴硬了一句。

“我以为作为女神的值夜者，你会更有坚持。”

“前面就说了，那个家伙对我可不像是对你那么温和。”伦纳德说道：“我觉得至少现在不是把灾难带回廷根的好时候。”

廷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圣堂自然安排了人来巡查，兢兢业业的女神之剑已经在路上，作为仅剩的几位值夜者之一的伦纳德自然知道这些信息。不知道老头实力的午夜诗人当然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跟塞西玛执事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存在，他只是默默地做好了打算。

“也是。”

虽然对另一个世界的伦纳德的危险程度完全一无所知，但是肯定在两个伦纳德之间会选择自己熟识的诗人的克莱恩点了点头。死而复生者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把暂时改变不了的事情和暂时做不出的决定全都丢给之后的自己。他戏谑的问道。

“——那么，现在你要带我去哪里呢？值夜者先生。”

“先回我家吧。”

伦纳德说道。他的措辞很正经，语气却不免跟着克莱恩一起轻快了起来。

“已经很晚了，你刚刚醒过来，先去我家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吧。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喝点什么。”

“咖啡就算了，红茶就好。”克莱恩自觉跳过了酒精饮料的选项，他说道。

“没问题。”

伦纳德严肃的承应，他的眉眼也含着笑：

“——三块糖，双倍奶，我知道。”

30、

马车还没停稳的时候，充当车夫的那位平行世界的伦纳德先跳了下来。

这一点他的作风倒是跟克莱恩熟悉的那个伦纳德一样，是决计不肯等马车停稳了再下来的，克莱恩觉得这其中耍帅的成分多过于不远浪费每一秒的惜时。不称职的马车车夫当然不会为乘客打开车厢门，但是克莱恩熟悉的午夜诗人已经和平行世界的他一样先一步从车厢里钻了出去，落地之后午夜诗人回过头看看还在车厢里的克莱恩，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个很绅士的动作——克莱恩好难压住抽搐的嘴角——如果不是一般用在绅士接女士下车就更好了。

其实还没到需要人搀扶地步的小占卜家无视了伦纳德伸出的手，也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建筑——伦纳德的家。联排建筑外长得跟爬山虎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藤蔓植物爬过半面墙壁，郁郁葱葱的叶片层叠招展，一目都是深深浅浅的红。

这并不是克莱恩第一次来伦纳德家，上次来还是大半个廷根值夜者小队热热闹闹的提着食材簇拥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厨艺的克莱恩进行聚餐活动……苦涩感顺着喉咙往上翻涌，克莱恩还能清楚的记起那场聚餐里每一个人的表情与动作。他努力把自己从记忆里拔出来，但是还是免不了有点出神。

“克莱恩？”

觉察到了克莱恩的一动不动，伦纳德开了门之后又走回来，绿色的眼睛连带着那张俊脸一起占据了克莱恩的大半视野。午夜诗人不太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他下车跑的那么快就是为了确定房子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不知道应不应该感谢那个怪物的，明明在他们离开之前还是一片狼藉，满地猩红的房间此刻已经回归了原状。只有斗柜上切实消失了的花瓶能证明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伦纳德的幻觉。

“你在看什么？”

“……红色的。”

“？”

午夜诗人的视线停留在克莱恩脸上，然后又顺着克莱恩的视线侧过头往后看。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关注过街道与房屋了，克莱恩与邓恩的死一度抽干了他全部的精力，午夜诗人的灵性明明还充足，却总觉得缺乏力气。

被失去和仇恨填满心脏的人，是没有余力去关注无关的那些事的。伦纳德连季节的变迁都没有注意到，入秋后的值夜者还穿着夏末的衣服，全靠身板和胸腔里的火挺过转变的气温。

“伦纳德，你家外墙的植物，之前有这么茂盛吗？”

伦纳德的瞳孔收缩，在他视线里的藤蔓植物招展着绿叶与黑枝——廷根的冬天没有冷到落雪的地步，前前任房主种下的也并非什么落叶植物，照理说藤蔓应该是四季常青的。但克莱恩问他的那一刻，像是幻觉破开，伦纳德视线里的绿叶瞬间变成了红色，一目猩红的叶子覆盖过黑红的枯枝，那长枝该死的让人眼熟。和之前钉在伦纳德肩胛骨里的一模一样。

“应该是最近肥力太好了吧。”

另一个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克莱恩愣了一下，他现在才注意到自己之前居然完全忽略了另一个世界的伦纳德的存在。后者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庭院里，他双手插在兜里，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钉死在克莱恩身上。他注视着克莱恩怀抱里的那束玫瑰，笑着说道。

“植物和人一样，是需要养分的，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只会在冬天枯萎——对吧？”

“我没有打理过花园。”

克莱恩选择了一个谨慎的说法。那怪物好像没听到一样，他没有接话，只是径自走进了房子里。和有点困惑的克莱恩不同，午夜诗人毛骨悚然，他自然知道那个怪物说的养分指的是什么。客厅里消失的血迹和地毯与茂盛的植物联系在了一起，他吞了一口吐沫，午夜诗人站到了克莱恩前面，他们的前方，是敞开的门扉，和站在门后的那个人。

跟他长着一样的脸的怪物站在敞开的大门后，他进屋没有开灯，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的绿眼睛是明亮的，明亮的像是什么野兽。

应和着怪物的等候，伦纳德视线里的红叶簌簌摇晃，藤蔓如蛇一样扭动，每一片叶子的背后，都有一只相同的绿眼睛。

无数的眼睛凝视着同一个方向，它们每一个都凝视着克莱恩，好像向日葵凝视着太阳——可向日葵却不会有想把太阳吞下去的饥饿。

“伦纳德？”

克莱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一瞬间，所有的异常全部都消失了，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消失了。红叶与枯枝安静的好像真的是单纯的植物，乖顺的趴伏在外墙上。在任务里已经跟伦纳德配合了很多次的小占卜家虽然不知道什么让伦纳德警惕了起来，却已经配合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你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

伦纳德眨了眨眼，他再一次感觉到了痛，疼痛缭绕在他消失了的伤口上，卡住他的脖颈。伦纳德能感觉到冷汗湿透了他背，衬衣布料牢牢的贴在他的脊背上。他在心里喊了一句老头，这一次，老头说话了。

“进去吧。”老头说，带着点疲惫的：“祂如果想让你去死，还不用绕这么多弯子。”

——祂。

伦纳德很清楚这个代词意味着什么，他只觉得舌尖也一起发苦。廷根总体还算是一个平静的城市，午夜诗人之前面对过最强的存在也无非是黑夜教会的叛徒与真实造物主的子嗣，他第一次知道所谓的天使居然是这种模样——比伦纳德见过的失控者更像是怪物，更是不管谁的脸都会拿来用的模样。

“你不是自诩时代的主角吗？”老头没好气道：“怎么不敢想象一下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天使呢？”

虽然老头这么说，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的伦纳德向克莱恩做了个手势，他先往屋子里走，克莱恩跟在他背后，黄水晶的灵摆从手腕上垂下，正在顺时针转动。

“能不能成为天使之后再说。”

伦纳德用一种近乎喃喃自语的音量说道。

“——我可不觉得我会变成……那种模样。”

31、

只有这一点，伦纳德充满自信，绝不动摇。

克莱恩和队长的死固然让他下定决心去复仇，却也没有把午夜诗人扭曲成什么邪神信徒，不择手段的怪物。伦纳德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个怪物所谓的‘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他’的鬼话，因为他是笃定的。

伦纳德根本想不到，自己怎么会变成那种模样。他连可能性都想不到，年轻人就是有这样的傲慢，傲慢自己是不会变成那副活着像是死了一样，死了看起来还要变成什么怨灵和不可回收污染的模样。

老头不可置否，他只是叮嘱伦纳德。

“跟紧你的同事，尽量按照祂的要求去做，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是，我知道你现在不怕死，但是你的同事刚刚复活，你也想要他去死吗？”

话说到这份上，之前还有种一言不合就跟那个鬼东西爆了，横竖顶多不过一死的潇洒的午夜诗人握紧了拳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他轻声说。

“我不会拿克莱恩的命做尝试，老头，你放心，我……我赌不起的。”

32、

克莱恩跟着伦纳德踏入他家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怀里那一大束玫瑰花放在茶几上。

能让一个成年人抱个满怀的玫瑰花束看起来不轻，实际上更重，包装纸的遮掩下花枝底部还包裹着一部分有助于维持花期的湿润布料充做泥土。克莱恩的序列是没有专门强化过身体的占卜家，而非人均徒手物理破门锁的不眠者，这一路下来他早就双臂酸痛了。

克莱恩放下花之后尽量隐蔽的活动了一下双臂，好让那难耐的麻痒快点过去。另一边，午夜诗人已经跟平行世界的他交流起来。

“已经不早了。”伦纳德说：“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到休息的时候了。”

“哦。”

怪物发出一个没太多意义的气音。伦纳德就当他同意了，他侧过脸去看克莱恩，刚刚活动开手臂的小占卜家突然说道。

“房间怎么分？”

如果克莱恩没记错的话，上次他来伦纳德家的时候就因为各种原因跟着同事们一起把伦纳德家翻了个底朝天，这当然不符合鲁恩绅士的行为准则，但值夜者毕竟是能够托付后背的同伴，伦纳德本人也没有意见。他清楚的记得伦纳德家只有两间卧室。

——两间卧室，一个客厅，谁睡沙发显然成为了一个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

伦纳德显然并没有理解到克莱恩的迷惑，他说道。

“我有两间卧室……”

“——那正好。”西装革履的平行世界伦纳德打断了午夜诗人的叙述：“我一间，剩下一间是你们俩的。”

克莱恩很想说我觉得你们两只伦纳德待在一起会比较让我有安全感，尤其是在玫瑰还摆在我们三个人眼底下的时候，何况你们不眠者不是不怎么需要睡眠吗……但是他最后只从心的选择了一句没什么压迫力的问句。

“……为什么？”

“好问题。”

平行世界的伦纳德说道，克莱恩注意到，他的站姿和诗人同学如出一辙，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好好站直溜的样子。但是跟诗人同学总是两手插兜，天下我有的潇洒劲不同，男人总是抬起一只手往胸口摸，他的指尖停留在那条陈旧的红领带上，丝绸的面料被他绕在指间。

不合时宜的，大概是今晚收到的基佬冲击太多了，克莱恩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他把那抹红在指尖绕，就像是想把红线强行绑在手上一样。

就在克莱恩忍不住把这个念头连带着他脑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水一起甩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我做梦的时候喜欢杀人？”

说完，还不等剩下两人回答，男人已经径自上楼去了，很快，楼上传来了门板合上的响声。客厅里只留下克莱恩和伦纳德，并着茶几上盛放的玫瑰。

如果放在之前，克莱恩肯定觉得这是什么巧合，或者罗赛尔大帝作为穿越者先辈怎么什么都抄的吐槽。但是在那首川味儿虫儿飞之后，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克莱恩只能把地球文化传播的锅往自己头上扣——神TM吾好梦中杀人的鲁恩翻译版本！

再说了伦纳德一个午夜诗人变异顶多变成李白杜甫，为什么会是曹操？！

33、

不得不分享一间卧室，或者说，不得不进驻伦纳德的卧室的克莱恩跟着屋主往上走。

“平行世界的我应该跟你关系很好。”克莱恩说，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那个我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我可不认为那种东西也是我。”伦纳德嘀咕道，午夜诗人在判断克莱恩的方面总是有额外的天赋，他自然能听出来克莱恩的抱怨甚至带着点亲昵的味道。他忍不住说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老家的故事。”

克莱恩说，他顿了顿，又问。

“你想知道吗？我也可以说给你听。仅限这一回。”

廷根的小占卜家说出这句话的口吻很随意，但他的表情却并不随意，他看起来那么累，那么疲惫，也那么难过，伦纳德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疼了起来。

竖在他和克莱恩之间的那层防备突然的就全部消失了。小占卜家站在他面前，就好似伦纳德多年前见过的那只在暴雨里湿透的，已经连挣扎和求救都放弃的流浪猫。如果不是胸膛还在起伏，看起来就像是又死了一次一样。

伦纳德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值夜者里曾经是警察出身的同事曾经教过他们，这放在审讯环节就代表着你审讯的对象已经彻底被打碎了心防，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抗了，只要乘胜追击，你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但克莱恩并不是我的审讯对象，伦纳德想，比起他的秘密，比起那个怪物所知晓的，而我听不懂的克莱恩的故事，我更想看到克莱恩好起来。

伦纳德想看到克莱恩好起来，重新振作起来，竖起防御，保护自己，哪怕他被隔绝在这之外，退回到原来的同事与朋友的定位上也没关系。

——他已经拥有过奇迹了，克莱恩已经活过来了，伦纳德所祈求的奇迹已经发生了，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一生一次的奇迹已经太多了。

多到现在伦纳德如有奢求，便是不敬的地步。

“……克莱恩，我去给你放水吧。”

伦纳德说，他轻声说道。

“洗个热水澡，你会好一点的。”

“……”

克莱恩正在看着他，伦纳德努力让自己问心无愧的迎上那双焦糖色的眼眸，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手掌舒张，每一个毛孔里都努力传递着无害的信息。过了不知道多久，伦纳德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克莱恩的声音。

“——你前面说了有红茶的。”

“我这就去给你泡！”

伦纳德恨不得直接从二楼楼梯跳到一楼。他手忙脚乱的往后走了两步，想去给克莱恩泡红茶，又想到他还没有给克莱恩烧好洗澡水，伦纳德又走了回来。午夜诗人恨不得长出八条腿来一起忙，克莱恩跟在他后面，一点忙都不帮，只是跟在伦纳德后面，突然的，他笑了起来。

“三块糖。”

他提醒道。伦纳德点头，他挽起袖子，正在调试炉子。

“还有双倍的奶，别怕，克莱恩，我不会忘的。”

“……嗯。”

34、

等到克莱恩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伦纳德的睡衣，午夜诗人一米八的身高跟一米七二的小占卜家比起来确实有一定的优势，克莱恩不得不把袖口和裤腿挽了几折，走出来的时候还拉扯着大到能够露出大半个锁骨的领口。

他带着一身温暖的水汽走进卧室里，先像只猫一样嗅了嗅。

“我以为值夜者一般都会用深眠花。”

“或许是因为不眠者已经不太需要睡眠了？”伦纳德说道，门扉隔绝了内外，这里是他的卧室，克莱恩正坐在他的床上“不知道其他不眠者怎么样，但是我一般不需要深眠花精油助眠。”

“——累了就直接睡是吧。”

克莱恩玩了个异世界没人听得懂的梗。二十一世纪的社畜程序员一想到不眠者们那让996落泪，让007震撼，快跟星露谷看齐的时间表只觉得班味又回来了。

“嗯哼。”

不懂梗的午夜诗人拾起床斜侧面的高背椅上的衣服，把它们一股脑塞进了衣柜里。他自己占据了高背椅，以行动证明他是真的没打算跟克莱恩抢占床铺。克莱恩坐在床上，这个角度他往伦纳德那边看，四柱床四角的黑纱帘刚好遮住了伦纳德的半张脸。纱帘的弧度斜斜划过伦纳德的侧脸到眼尾，绿眼睛在黑纱后模糊，只有他嘴角的那点笑意显得分外清晰。

“所以，你用的是什么精油？”

来到异世界之后就忙着在神秘学与金镑上努力进修的克莱恩的知识面很显然没有扩充到这个地步，没有尝试过在父母老师之外的目光下入睡的穿越者随便找了个话题。他掀开被子，满意于指腹下蓬松的触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午夜诗人给自己置办的床具完全配得上值夜人的高周薪。克莱恩把自己塞进了蓬松柔软的被窝里，他忍住在被窝里打个滚，享受一下大床的冲动，规矩的躺成了一个板，两只手规矩的在腹部叠放。

“塞维亚菊。”

午夜诗人说道，他很配合的放低了声音，本来就和面庞身板一样优越的嗓子压低之后有种让直男头皮发麻恨不得夺路而逃的性感。克莱恩的左手握住右手，西南罕见的直男先生跟自己重复了一遍这是权宜之计，伦纳德只是好心收留他

“花语是欢乐。廷根常见的是金色的品种，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陪你去花店。”

“也没那么感兴趣……”

克莱恩说道，他显得有点不自在，小占卜家又想起了那束玫瑰，现在它正躺在一楼客厅茶几正中。伦纳德只是笑，他往后靠，脚踩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绿眼睛在红月的光明下明亮的像是宝石一样。

“睡吧。”午夜诗人说道：“已经不早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这是一句大实话，无论克莱恩是为什么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无论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邪神的阴谋与贡献，这一切又跟另一个世界的伦纳德的到来有什么关系——他们都将度过一个很忙的明天。

明天，到了明天，暂时放下的猜忌与提防的盔甲就得重新穿在身上，克莱恩不知道明天自己到底是会被送到查尼斯门后还是拉着加入什么邪教，疲惫感压过了死而复生者向来像是猫一样敏感的神经。他把自己往被子里面缩了一点，被沿盖过口部，掩在鼻尖。

按照以往的惯例，克莱恩本来应该在刚刚去洗澡的时候就在盥洗室里尝试上灰雾之上占卜，也本来应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那些可以预计的危机和争端还没有到来赶快思索后面的破局方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克莱恩就是不想动。

克莱恩不想动，也不想去想，就好像死而复生连带着前面的意外发展已经耗光了他的心力一样。但是他也不想睡觉，好像有人在他耳畔说现在的时间这么好，时光宝贵，切莫让睡眠占据其一分一秒……

“我还不困。”

努力遏制住打哈欠的冲动，克莱恩说道。伦纳德自然不会错过他困的都软了的声线，他忍不住想笑。伦纳德的心情久违的松快了起来，像是卸下了什么负担一样，他的两肩不再沉的挺直腰杆都要花上全部的力气，始终拉扯着肩胛骨与脖颈的痛觉也远去，他整个人都轻飘了起来——伦纳德似乎又找回了曾经廷根的午夜诗人的余裕。

“克莱恩。”他问，带着点笑：“要我给你念诗吗？”

“午夜诗人的那种？”

没少跟他搭档过的占卜家没好气的说道，伦纳德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发出一个短促的笑音。

“不用能力，他们都说我念诗还挺好听的，要试试吗？”

话还没说完，午夜诗人已经站起身来，他从床头与枕头的缝隙间拉出来一本罗赛尔诗选，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的伦纳德随手翻开一页，不等克莱恩拒绝，他已经曼声念了起来。

——好吧，好吧。很想拒绝这gay的过分的哄睡服务的克莱恩重新把自己的半张脸盖在了米白的织物下。

奇怪的，之前还笃定自己不困，没有半点睡意的小占卜家本来还在纠结要怎么打发掉尴尬的清醒时光，可伦纳德一首诗还没念完，他已经快要被困意完全笼罩。懒得再挣扎的小占卜家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放在窗边的马灯还没有熄灭，光线从伦纳德的身后投到他的脸上，克莱恩合上眼之后，看到的还是红。

透过皮与肉，跨越时与空，红月联合着火光一起照在周明瑞的脸上，在塞维亚菊的香气里，周明瑞做了个梦。

梦是红色的。

风鸦有话说：更新来了更新来了，本章7100+，还请慢用。接下来就要开始走剧情啦。关于IF线的故事也会随着剧情的推进逐渐揭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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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20、

马车的轮子滚啊滚，一圈又一圈，坐在前面驾车的怪物还在哼着那首歌。克莱恩坐在伦纳德身边，他合着陌生的歌一下下扣着节拍，伦纳德没有听过那首歌，他也不知道克莱恩是凭借什么认为那个怪物也是‘伦纳德’。他只是忍不住看着克莱恩。

和数天前一样，克莱恩还坐在他旁边；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马车行驶的时候车厢摇晃，他们的腿总会有那么几次碰到一起；和之前一样，克莱恩的体温透过两层衣物传递到伦纳德身上，他是暖的。

——克莱恩是活着的。

只是这一点，就让伦纳德眼眶和鼻腔深处一起发起酸来。廷根的午夜诗人突然有种入坠美梦的虚幻感，

如果不是克莱恩的衣角上还沾染着落进棺材的墓土，他身上还穿着哪怕对向来守礼的小占卜家来说也过分郑重而昂贵的黑色正装，伦纳德可能真的会以为之前的死别只是一场幻觉。廷根没有迎来危机，值夜者的队伍里没有人离去，他跟克莱恩出完了任务坐在马车里，回到黑荆棘公司就能看到邓恩队长那张严肃的脸。

但是马车外，怪物还在哼着伦纳德没有听过的、连风格都陌生的歌曲，肩胛骨上还残留着疼痛的余韵，老头前所未有的安静。一切的一切又告诉伦纳德，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什么梦境，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噩梦，这世界从来只泛滥比噩梦更恶的显示。

命运不生产幻觉，伦纳德知道，但是他想：可命运确实有奇迹。

像是奇迹一样，只是想着再去看克莱恩一眼的，只是不想把克莱恩的尸体留给一个怪物亵渎的，伦纳德亲手挖掘开他今晨一点点填上的坟墓，他的手在抖，颤抖让他用错了力，棺木被砸开一个缺口，透过缺口伦纳德看到了克莱恩的脸，小占卜家的脸沐浴在红月的光下，好像也带上了一丝红润。没有了那失血过多的死白，去掉了死人的僵硬，他看起来就好像活着一样。克莱恩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而后，那双眼睛睁开了，克莱恩醒了过来。

伦纳德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不知道被挖出了心脏，被他亲手埋葬的克莱恩为什么会从棺材里活过来，他也不知道那个怪物在这其中出了什么力，克莱恩的身上又是否留下了

这个世界上向来没有无缘由的馈赠，这是伦纳德从小就在教会的抚育院接收到的教育，正是这样的警惕让伦纳德没有急于晋升，哪怕他的‘奇遇’一再的催促。也正是这样的认知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奇迹，尤其是死而复生的奇迹。

伦纳德不知道奇迹的代价是什么，但是他想，他愿意为克莱恩支付这代价。

21、

无论奇迹的代价是什么，无论这代价会让他落入何种境地。

哪怕伦纳德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什么主角，哪怕他只是一个幸运的死剩种，哪怕注定了要一输再输，直到一无所有，哪怕只有一生只有一次拼上命的机会……哪怕他已经错过一次了。

“我也总能做到点什么吧。”

伦纳德喃喃道，他的声音很小，是真的在喃喃自语，他甚至没有真的想说出口——但是克莱恩还是听到了。向来警觉地像只猫的小占卜家现在看起来却没有那么局促，他的脸上当然还残留着对这突然神展开了的剧情的不安，但是却没有了那种局促，他侧过脸看伦纳德，眼眸在夜色显得有些浅，浅的像是糖果的湖泊。

“什么？”

“没什么。”

伦纳德说道，克莱恩斜嘘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绝对瞒着自己什么事情。但说真的，有什么能比一闭眼一睁眼，不仅死而复生还发现你那gay里gay气的男同事正在挖你的坟更可怕的事情呢？

事已至此，不如直接问了算了。克莱恩这么想，他觉得他已经鼓足了勇气，但是说出口的却还是别的话题。

“你还没有跟我说”

伦纳德一个机灵，午夜诗人脱口而出。

“——他威胁我的！”

“他怎么威胁你的？”

克莱恩显得有点狐疑。伦纳德身上没有被拷问过的痕迹，也自然的不像是什么被控制的结果，小占卜家很难想象外面那个来自于平行世界的伦纳德是怎么威胁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导致两个伦纳德不仅一个指导一个行动的来挖他的坟，还带上了完全不应该刷新在墓地，应该刷新在什么告白片场的玫瑰花束。伦纳德抖了抖，灵感告诉他有些东西不能说，理智告诉他——他已经做了决定了。

“我不能说。”午夜诗人苦笑了一声：“换个问题吧。”

“……”

克莱恩沉默了一会——伦纳德从来不擅长保守秘密，他知道，伦纳德也不擅长说谎，他知道。再说了，他都起死回生了，后面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呢。自觉这种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实在不行可以等回灰雾上占卜的克莱恩顺从的换了个话题。

“这个点了，你还能买得到铲子？”

在这个年代，大部分的家庭都常备工具箱，更有甚者甚至有工具间，用来处理各种房屋的意外情况。但是铁铲显然不属于常备工具的一种。克莱恩想，至少我可以知道这位时代的主角计划挖我的坟到底计划了多久吧？

“那个家伙给我的。”

伦纳德发出求生欲极强的声音，克莱恩手腕上的灵摆轻轻摇动，顺时针，是真话。

“哦。”

克莱恩说，慢吞吞的，他盯着那双绿的像是宝石与湖泊的眼睛，红色的血丝覆盖着眼白，看起来在他死的这段时间，伦纳德过的也不怎么好——这是理所当然的，克莱恩死前已经目睹了队长的死去。伦纳德只是个有随身老爷爷和奇妙自比的时代主角，又不是无血无泪的怪物。伦纳德这个个体的感情和好感向来充沛到吓人，以至于克莱恩一度在他凑过来的时候疯狂在心里吐槽卧槽有gay的程度……

我和队长死了，死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克莱恩想，他望着那双眼睛出神，突然的，他有点想班森，也有点想梅丽莎。他们明明只做了三个月不到的家人，但这一刻，周明瑞就是有点想他们。

他们怎么样呢？收到抚恤金了吗？听说值夜者的抚恤金是真的很高？梅丽莎哭了吗，班森能安慰她吗他总是说冷笑话……

思绪如水一样蔓延开，克莱恩突然觉得有点冷。他不知道自己死去了多久，但是他离开墓园的时候能看到附近已经泛黄的叶子。秋天到了，这是他在异世界度过的第一个秋天，很可能还有第一个新年……周明瑞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

午夜诗人的脸上难掩憔悴的痕迹，他曾经的意气风发和风流气度都冷却在死亡里，但是在看着克莱恩的时候，那双眼睛还是和之前一样。

是和之前一样漂亮的绿色，也是和之前一样的暖意。

在他眼里，克莱恩好像不是什么莫名其妙死而复生的、应该被押送到查尼斯门后解剖的怪物，而是他的同事，他的朋友，他在意的人。

于是，莫名其妙的，克莱恩也放松了下来。脱离了紧张与难过，害死猫的好奇心再次占领了高地。克莱恩又问。

“玫瑰也是他给你的吗？”

——不用占卜，无需等待回答，克莱恩很清楚，当然不是。虽然玫瑰克莱恩看出来什么不同，但是包装纸很熟悉，包装纸上还印着那家花店的名字。花店就在黑荆棘公司同街的一角，克莱恩上下班的时候没少路过那家花店。

在他的凝视下，廷根的午夜诗人沉默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了举起手投降。

“……我可以不说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车轮恰好碾过一块石头，整个车厢突的往上一抛，克莱恩一下子没稳住重心，午夜诗人没有伸出手抓住什么扶手，他下意识的，第一时间的抱住了克莱恩。那是一个抵御攻击的姿势，放弃了超凡的力量，没有了枪械与弹药，伦纳德剩下的只有这具躯壳，他就用躯壳牢牢的包裹住了克莱恩。

他的脊背磕在车厢一角，伦纳德发出了一个短短的闷哼。克莱恩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爬起来，支着伦纳德的手臂找回重心，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视网膜里却还残留着之前的影象。

只是车厢颠簸的那一秒，只是车窗震开的那一刻，只是角度刚刚好，陌生的红月照亮马车车厢里。克莱恩微微抬起头，午夜诗人的体格确实足够把在营养不良里长大的小占卜家整个包起来，克莱恩抬起头都只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线与侧颈。

22、

伦纳德的右耳，午夜诗人的耳朵掩盖在零碎的黑发下，他的耳垂是红色的。

气氛好像突然有点焦灼，克莱恩沉默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二十一世纪的键盘强者觉得这个发展是真的太核突了，更核突的是他作为一个直男居然感觉良好，甚至有点心跳加速，完全没有直男被gay时候的恶心。

都是诗人同学的错，克莱恩想，谁叫他长了那么一张仿佛游戏建模还滤镜连带着柔光一起开满的脸……

这边的小占卜家还在进行徒劳的挣扎，那边的伦纳德也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庆幸突如其来的事故正好打断了克莱恩的询问，还是该庆幸现在是夜晚，没有灯的马车车厢里足够暗，克莱恩又不是不眠者，没有夜视加成，大概是看不清他已经发烫通红的耳朵的。

“你不告诉他吗？”

帕列斯的声音在伦纳德的耳畔响起，午夜诗人已经不会再做出明显的侧耳倾听的动作，他只是轻轻的用手指点了两下膝盖。

那是一个代表否定的动作。

伦纳德想，我不会让克莱恩知道的。克莱恩已经很辛苦了，克莱恩已经付出了他的代价了，他已经为廷根死过一次了，他已经死在我面前一次了。他活过来就已经足够了，这已经是伦纳德之前甚至梦想都没有梦想过的奇迹了——

23、

剩下的，就是伦纳德需要支付的代价了。

24、

在克莱恩不知道的故事里，在他还在棺材里沉眠的时间里，在挖坟的两位伦纳德走出房子之前，曾经发生过一段对话。

“克莱恩是不会死的。”

“他已经死了。”伦纳德说道，他一遍遍的强调，重复，比起说服别人，更像是要说服自己：“——我亲手把他的棺材埋进了地里。”

“他跟你告别了吗？”

怪物只是问，伦纳德想说你以为死亡是什么，你又觉得克莱恩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意外死亡是什么款款而来的邮差吗？送到的时候会站在你家门外敲门，等你准备好了给他开门放他进来——他的愤怒还没找到合适的词语说出口，怪物就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克莱恩同你说再见了吗？”

“……”

伦纳德闭上了嘴，比之前被钉在墙壁上，皮肉被腐蚀，骨头在枯萎更强烈的痛觉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克莱恩当然没有对他说再见，他在战斗的时候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身边只躺着两具胸膛破开的身体，他捂不住克莱恩胸口已经快要流干净的血，也抢不回队长已经停止的呼吸。

他是午夜诗人，不是通灵者，伦纳德没办法通灵，他也不会去打扰他们已经前往女神神国的灵魂，死人说不出话也听不到声音，克莱恩当然没有同他告别。

“克莱恩如果要走的话，一定会跟我告别。”

怪物说道，他的话语里他好像真的是那个伦纳德，伦纳德只觉得作呕，他实在是没办法想象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第三次的，怪物问道。

“——他有跟你说再见吗”

——人怎么能完全不想呢？你怎么可能不去想，如果有可能，如果有奇迹，如果上天垂怜，如果神祇有眼，如果一切有如果，如果你还能跟他再见一面？

“……没有。”

伦纳德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也听到了老头的叹息，一字一顿的，他说道。

“克莱恩没有跟我告别，我也……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再见。”

25、

人真的是个很愚蠢的东西不是吗，你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了，你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了，你明明已经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但是你还是忍不住对他说再见

再见，再见，好像说了这句话，就能等到再见的那一天一样。

26、

“我本来是想杀掉你的。”

那束足够占据伦纳德的怀抱连带着臂弯的玫瑰还被怪物揽在怀里，玫瑰沉甸甸的花朵侧倾，花香混合着污浊的血气折磨着伦纳德的嗅觉。怪物抬起手，撕扯着伦纳德肩胛骨的长枝被碾成了粉末，虚虚的融入了阴影。他搓了搓指尖，然后打了个响指，只是一个响指，伦纳德身上的伤口就已经全部愈合，伦纳德下意识的抬起手，他摸了摸锁骨下方，别说伤疤，他连衣服都恢复如初，甚至连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都消失了。

“我不喜欢他们，但是我本来是没想杀掉那个老东西的。直到你说出了克莱恩的名字……你怎么敢让幻影喊出他的名字？索罗亚斯德。”

“我不是什么幻影。”伦纳德说：“我是活着的——我不清楚你跟老头到底有什么故事，但我不会帮你。”

他扶着墙站起来，尚未干涸的血迹染红了他的右手，廷根的午夜诗人强调了一遍：

“——我不会给你操控我的机会。”

“你会去做的。”怪物说道，祂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次，不再是刻板而标准的，但是却依然是生硬的：“就像是我会去做的一样……伦纳德会去做的，伦纳德怎么会拒绝呢？”

“我不会。”伦纳德说道：“你可以杀死我，可以操控我，不需要老头告诉我我也知道，你做得到。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假如我需要你做的是追上克莱恩，你也会拒绝吗？”

“……？”

“听着，伦纳德，你让克莱恩满意，或者我杀掉你，换一个‘我’来做这件事。”

轻柔的，友善的，也带着极端的恶意与憎恶的，怪物笑了起来。

“你可以问那个老东西，我是能做到的——我不是克莱恩，我没有那么喜欢伦纳德。”

他用了一个更偏向于爱意的措辞，伦纳德停了一下，他对克莱恩的感情已经不用再说，那束失去了送出机会的玫瑰还被怪物抱在怀里。廷根的午夜诗人能以时代的主角自居，自然不会缺乏自信心，只是爱情不仅让人盲目，还让人胆怯。哪怕是自诩主角的伦纳德，也很难对克莱恩对他的感情有这么高的标定。

或许梅高欧丝没有到来的话，或许克莱恩没有死去的话，或许他们真的一起去看了伯爵归来的话，或许玫瑰真的送到了小占卜家的手里的话，或许在十年、二十年之后，伦纳德能有这样的自信，但现实没有如果，伦纳德还没有开口，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他和克莱恩的关系停止在开始之前，合着小占卜家的棺材一起被掩埋在泥土之下，留在了同事的定义里。伦纳德连向克莱恩的亲人祈求一点遗物用来纪念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敢觊觎克莱恩的爱意？

痛觉从胸腔里熟练地扩张，喉咙里还残留着葬礼上吞咽的苦涩。老头没有回应。这本该令人不安，但大概是持续多日的麻木感吞噬了警惕性。伦纳德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在问我？”怪物说，他显得比被提问的人还惊讶，就好像这一切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是伦纳德应该知道的：“这还用问吗？只有这样，才有一点点让克莱恩愿意留下来的机会啊。”

“克莱恩跟你是什么关系？”伦纳德问，危机之下他的大脑转的前所未有的快，但是他却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说，要让克莱恩留下来？克莱恩会去哪里？”

克莱恩能去哪里呢？廷根的小占卜家为什么要离开呢？除去死亡，还有什么能让他离开值夜者的队伍？他的哥哥妹妹在这里，他的家在这里，他喜欢喝的甜冰茶喜欢吃的小蛋糕都在这里，他的同事老师和朋友也在这里。

伦纳德没有把自己想的很重要的傲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我也在这里。

廷根承载了克莱恩的一切，也给的了他想要的一切，克莱恩为什么要离开？什么能让他离开？伦纳德不知道答案——他甚至觉得对面那个疯子可能真的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想。

但这一次，总是说着伦纳德听不懂也没办法理解的话的怪物没有回答，他祂没有被戳中了痛点的难过，祂甚至没有反应，祂只是说。

“这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事情……你只需要回答我做或者不做，快一点，我赶时间。”

在伦纳德一口否决的之前，怪物又补充了一句。祂问。

“伦纳德·米切尔，如果有得选的话，你会选择怎么样的结局？”

27、

如果有得选的话，你会选择怎么样的结局？

28、

伦纳德曾经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在他成为孤儿的那一天；在抚育院被极光会的邪教徒突袭的那一天；在修女嬷嬷倒在他面前的那一天；在他本来要像是其他的孩子们一样死去，但是却因为一句话被留下命来的那一天；在他带着一腔恨意被放到了廷根，在反复祈求女神却得不到一个结果，孤僻行事却还是在任务里被同伴们保护，最后下定决心决定死也要死在同伴们之前的那一天——

在不同的时期，人对于同一个问题，总是有不同的答案。可伦纳德的答案在他五岁时染上极光会的烙印的那一天开始，就始终如一。

——唯死而已。

如果能的话，就为嬷嬷和儿时的同伴们复仇之后再去死，如果不能的话，也要坚定地不让极光会的阴谋达成之后再死。在那段平静的日子里伦纳德成为了黑夜女神的值夜者，他已经决定这辈子不再晋升，日常开混，做一个最普通的底层人，不去承担任何重要的任务，不给那群怪物一点儿机会，一直到极光会忍不住来清理门户的那一日。就连后来遇到了克莱恩，伦纳德懵懵懂懂的被他牵着走，他无法自制的往上贴，想的还是，他会保护他的，他会死在他前面的。

但是克莱恩死在了伦纳德面前。在绝望里头一次承认了自己也是怪物的伦纳德扛起铲子，去挖了克莱恩的坟，他想你和队长的灵魂都前往女神的天国了，你们这么好，想必不会介意把身体留给我的吧。结果棺材里躺着的不是冰冷的尸体，是正在缓缓恢复心跳的克莱恩。

伦纳德的命运从此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为了偿还奇迹的代价，他变成了自己原来宁愿死也不想成为的模样。极光会的新人很快成为了极光会的L先生，他备受重用，他声名远扬，猩红与呓语缠绕住他，把他往深渊里拖——但伦纳德还抬着头，他还看着克莱恩。

他只能看到克莱恩了。

29、

克莱恩是伦纳德坚持下去的理由，克莱恩是伦纳德没有死去的原因，克莱恩是伦纳德给自己定下的起点与结束。

伦纳德不敢让化名夏洛克的侦探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努力去装，他知道自己装的很不好，克莱恩时常投来狐疑的目光，但是克莱恩到底是没有拆穿他。他们住在贝克兰德的同一个屋檐下，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每一次回到家里，伦纳德嗅到厨房里食物的味道，看到克莱恩探出的脑袋，问他要喝咖啡还是红茶的时候，他都在想。

他想，如果能这样，直到死亡就好了。

但是世事总是没有如果，就像是奇迹总是有代价，就有那么一天，伦纳德艰难维持的正常外壳破碎了，蔷薇主教的能力让他免于突如其来的死亡，却也把一滩浊红呈现在了克莱恩的面前。血肉魔法让伦纳德恢复的很快，他很快找回了人的形状，还是俊美的脸庞，还是漂亮的肌肉，还是健全的骨骼——当那双绿色的眼睛修复完成的时候，伦纳德看到的是克莱恩。

克莱恩正坐在他旁边，血肉糊满了他最喜欢的沙发和地毯，那是伦纳德陪他去旧货市场淘来的。伦纳德恢复了，它们却再也恢复不了了。

克莱恩没有发问，他甚至没有出声，侦探先生已经布好了灵性之墙，以免有其他人窥见房间里的异常，就连伦纳德来不及处理妥善的痕迹他也全部解决干净——他只是沉默的望着伦纳德，他的眼睛里没有不解，倒是有种大彻大悟的恍惚。他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只是对上那目光，伦纳德好像就能听到克莱恩的声音。

他在问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伦纳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于是，比被转化的时候更强烈的痛觉贯穿了颅脑与胸膛，伦纳德好像也变成了祭坛上被倒吊着割开喉咙的尸体。那一瞬间怪物的脑子里划过了一千种一万种能让一个人走不掉的方法，但是他最终连拉住克莱恩的衣角都不敢。

伦纳德甚至说不出来挽留的话语，也发不出恳求的声音。极光会最近声名远扬，让从正神教会到邪同行统一恨的牙根痒痒的L先生在故人的目光里有了瑟缩的冲动，蔷薇主教恨不得躲进哪个皮囊里，好让克莱恩看不到那么难看的他——

唯一阻止伦纳德这么做的，不是他已经被呓语和理智的争夺战烧坏了的脑子，是克莱恩，是因为伦纳德知道，克莱恩不喜欢逃避，也不喜欢逃避的人。

所以他没有办法——他已经做了太多克莱恩不可能喜欢，不可能接受的事情，却没办法接受自己在能选择的方面变成克莱恩不喜欢的模样。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会不得好死的。你放心，克莱恩，等我……之后，我就会乖乖去死的。”

混乱的，惊慌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伦纳德说，他的言辞混乱，只知道反复的重复那个中心。但他还记得瞒着那件事。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克莱恩知道的秘密。

“——我已经想好了，我一直知道的，我该去死的，克莱恩。我真的会去的，我不会逃的。”

伦纳德这么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承诺毫无价值——谁会相信极光会的承诺呢，谁会相信邪教徒的发誓呢？连伦纳德自己都不信，在他还是值夜者的时候，他只会把这样的怪物送进查尼斯门后面去，或者更干脆一点，给他一发子弹。

“……我没有想要你死，伦纳德。”

克莱恩说，他抓住了伦纳德，他握着伦纳德的肩膀。

“我不是想要你死，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我——”

克莱恩的话停住了，他想问伦纳德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但是他停住了。序列七的魔术师先生再次感觉到了深重的无力感，他突然意识到哪怕伦纳德告诉他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你当然可以拯救一个贫民窟里快要饿死的人，可以拯救一百个那样的人，但是你要怎么拉住一个被邪神眷顾的人的手，把他带回正神的祝福中？

“对不起。”

伦纳德还在道歉，他还在跟他道歉。最后一点关节被打通，克莱恩自然很快把面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伦纳德跟传说里极光会被破格提拔的L先生联系在了一起。在看看伦纳德现在好像犯错了的小学生的模样，克莱恩觉得有点荒谬，又觉得有点好笑。那样的情绪一闪即没，剩下来的只有难过。

克莱恩知道他穿越到的异世界并非什么和平的环境，他也知道世事无常，他曾经直面过老尼尔的死亡，目睹科恩黎只是因为一次决策的错误就停止了呼吸，克莱恩跟队长一起牺牲，也在来到贝克兰德之后看到过更多贫民窟里的老人与孩子像是秸秆一样倒下……但是他始终没有想到伦纳德会变成这样。

他总觉得廷根的午夜诗人无论怎么样都是他认识的那个午夜诗人，自带一派风流倜傥，多余一点主角自信，有着超人一等的嗅觉和自来熟的亲近——克莱恩想过很多伦纳德瞒着他的小秘密是什么，他也不是没有上过灰雾占卜，只是在确定伦纳德的小秘密对他无害之后就选择了如廷根时候一样的尊重。

克莱恩只是唯独，没有想过伦纳德会变成这样。

30、

过了不知道多久，克莱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喉咙也沙哑，他干巴巴的说道。

“——你不应该跟我说对不起。”

克莱恩说，顿了顿，他又说。

“是我应该说对不起。”

“……？”

蔷薇主教不明白克莱恩在说什么，他茫然的眨了眨眼，安静等克莱恩宣判——说真的，伦纳德早就想过，无数次想过，如果他能被克莱恩审判，死在克莱恩手里就太好了。

他一直这么想，只是伦纳德不敢说，他不敢要求，他知道克莱恩念旧又心软，他觉得他和克莱恩之间还有一点友情，他不敢对克莱恩那么残忍。

L先生早就被鲜血浸染，极光会的主事人离心慈手软这个词之间有八千个值夜者的差距，伦纳德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做的很好——可他唯独不想这么对克莱恩。

他不想那么残忍的对克莱恩，他不想强求，他甚至不敢要求。他只远远的看着克莱恩，他只是一直等，就像是向日葵等待日出。

“我应该说对不起，我应当对他们所有人说对不起。”

克莱恩对他说，他声音很小，却很坚定，他好像在说服伦纳德，也好像在自言自语。

“我会跟你一起偿还的，我知道这不够，我会想办法的，伦纳德，相信我，我有办法的……伦纳德，我会陪着你的。”

伦纳德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仰起头，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湿润，却还是那么明亮，明亮的就像是太阳一样。

——我会陪着你的，从现在到未来。我会看着你的，从开始到结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的，我不会放任你继续沉下去的。

那日轮不灼眼，不烧人，没有焚风，也不高高在上。他的太阳给了他一个拥抱，用上了小占卜家全部的力气，伦纳德花了好一会儿才在那把他淹没的暖意里找回了四肢与力气，尝试性的，轻轻的，他把手放在了克莱恩背上，克莱恩没有挣脱，他的呼吸打在伦纳德的肩窝。

一秒，两秒，三秒，他一直没有挣脱，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伦纳德终于收拢手臂，他死死的抱住了克莱恩。

——他把他拖回人间里。

风鸦有话说：没错IF线因为各种原因在那个时候伦是升级比小克快的，虽然升级快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这篇真的比想象的写的还长，可能是因为写嗨了，本章节9000+三章节2W5是什么情况啊啊啊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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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克】红（2）

概括：廷根的午夜诗人被长着跟他同一张脸的怪物杀死之前，怪物给了他一条活路。

      ——比如去追求他的同事，克莱恩·莫雷蒂。

      可克莱恩今晨才被埋进坟墓里。

食用说明：1、伦克only，一个二周目疯了的IF线极光会伦来到主线压迫主线伦快去gay克莱恩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有IF线极光会伦相关私设，请勿紧密联系原著。

          3、非梦境文学，非天尊搞怪。

前篇见合集

11、

和睁眼即被挖坟的克莱恩一样，在过去的两小时里，伦纳德也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转折。

挖坟故事的两个小时之前，伦纳德还在他的房子里，他整整一天都没有进任何水米。从墓园回来之后整个人像个石像一样麻木的杵在客厅的沙发上，连外套都没有脱掉。穿的板正的白衬衣系到了领口最上面一颗扣子，放在原来伦纳德早就解开两颗扣子，在同事戏谑的目光里解释什么这样比较轻松了。

并非是伦纳德一朝重新恢复了正统鲁恩人对体面的执着，他只是没有力气。午夜诗人灵性充沛，非凡能力并未缺损，但是伦纳德没有力气，他甚至没有力气抬手解开卡住他喉咙的领子。

痛苦已经在时间里变成麻木，麻木从指尖传递到胸膛，蔓延到眼眶。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宣泄的午夜诗人只剩下了血液沉默的在血管里流淌，他倒是想为了复仇流干最后一滴血，尽了做一个死剩种的义务，再笑着去见故人的魂魄。可惜以伦纳德现在的序列，他连去报仇的资格都没有。

伦纳德只能忍，只能等，只能继续这种麻木，他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这对一名值夜者来说并不难，伦纳德已经向圣堂提交了成为红手套的申请，应该很快就能收到回复。

——他已知前方有和通路，只是不得不停驻的每一步，都好似有火在烧一样的痛。

那痛苦如火焚也如冰冻，痛的长了也只剩下麻木，麻木的伦纳德恨不得给自己一刀试试看自己的痛觉系统是不是已经完全坏掉了，需要点什么仪式或者药水来修复。

老头对伦纳德的状态心知肚明，他陪着伦纳德挺过了早上，沉默了整个中午，然后陪着伦纳德这个宿主从日头高照一直沉默到了太阳落入地平线的怀抱，红月初上屋檐的时候，老人家忍不住开了口。

“你应该去吃点东西。”

“老头，谢谢你。”伦纳德说：“我现在还没胃口。”

苍老的声音又叹了口气，他说。

“你不能总这样，伦纳德。”

“我知道。”

“你还要去为他们复仇，不是吗，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喝下梦魇的魔药之后你就会失控。”

“老头，我知道。”

伦纳德说道，他顿了顿，又说。

“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希望你真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似乎是为了弥补不太友好的措辞，老头干巴巴的补了一句：“我是说，你的同事们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我当然知道。”伦纳德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老头，其实我对死亡这种事情早有准备了，我不是克莱恩，我已经当了三年多的值夜者了。”

帕列斯没有说话，他是寄生者，虽然没有深层寄生，但伦纳德也并非什么隐瞒上的高手。他没有完全相信他，也没有完全疏远他。帕列斯同伦纳德相处的还算愉快，后者也从来不避讳的给帕列斯讲他的那些计划和想法。

帕列斯自然知道伦纳德其实早就有准备，他也知道伦纳德只是差了点运气，还过剩了一点好运。

12、

牺牲这种事情，伦纳德早就有准备了。曾经能说出自己是时代的主角的午夜诗人在身边人的逝去里学会分别，更早于克莱恩入队之前。在老尼尔死去的那天，在科恩黎离开的那天，他当然也痛苦，当然也不能接受，但却没有陷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伦纳德做值夜者三年，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身边人的死亡。但是小占卜家是。那段时间克莱恩总是很沉默，伦纳德能懂他的不安与难过。只是人总是有这么一遭的，凶手已经被击毙，已成的牺牲有价值，那事情就不算太坏。

他找很多话题同克莱恩说，两人都不是因噎废食的类型，但他们坐着马车，克莱恩的视线安静的停在他身上的时候，伦纳德突然就想对克莱恩说。

他想对克莱恩说，你看起来很孤独，来个拥抱的话你会好一点吗，修女嬷嬷曾经就是这么对我的；他想对克莱恩说，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别怕，你是占卜家，是我们的辅助，你站在我后面就好；他想对克莱恩说，有一天我牺牲了的话你别太难过，我只是先去了女神的神国；他想对克莱恩说，其实牺牲也不都是坏事，我们这一行的抚恤金一直很高，我是个孤儿，没有亲属能领我的抚恤金，我牺牲了的话抚恤金都给你好不好……

伦纳德有很多话想对克莱恩说，合适的不合适的，他已经说了很多，却总是还有更多的话想对他说。他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伦纳德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死亡的危机比他想的还要早的来临，站在梅高欧丝身前的午夜诗人也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惧，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只不过是死亡而已。

哪怕自诩为时代的主角，伦纳德也并非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死亡——诗歌的题材就那么多，诗人的故事就那么多，无非是爱与死亡，恨与乡愁，一瞬超过永恒，孤独压倒喧嚣——伦纳德当然也想过他自己的死亡，或是万众瞩目，或是不为人知。不知道哪个更符合时代主角的定位，也不知道哪个更适合一个值夜者的结局。

伦纳德并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战斗，他一步都没有后退，同队长与克莱恩并肩战斗，他只是运气不太好，他只是运气有点太好，他只是没得选择的成为了那个幸存下来的人，他只是——

13、

伦纳德对自己说，不知道这些天第多少次的，他对自己说。

——我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局。

14、

但是无论伦纳德接受不接受这个结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故人的灵柩也已经埋入土里。他能做的好像只有往前走，往前走，往上爬，为故人复仇，用杀戮与鲜血祭奠本不该的牺牲。

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来，此时已经入夜，伦纳德扶着沙发扶手，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身，移动僵硬的四肢，就在他走到那扇被吹开的窗子前的时候，红色淹没了他的视线。

——伦纳德看到了红光。

比红月更暗淡，比鲜血更污浊，比起天上坠落的流火更像是落地的灾厄，有什么降临在了他的客厅里。污浊的红光转瞬间收拢，凝聚成人形，一个人站在了伦纳德面前。

熟悉的、强烈的恐惧还纠缠着伦纳德的大脑，他勉力抬起头，看向那个人。眼眶迸裂一样的痛，伦纳德能感觉到脸上逐渐滑落的潮湿，红色填充了视线，伦纳德知道这是直面他不应该直面的存在的代价——但是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个人，那是一个跟伦纳德差不多高的成年男性。

——那人是红色的。

男人明明浑身上下只有一条领带是红色的，笼罩他的浊红也已经消失，但是就是给人压倒性的，红色的印象。他穿着鲁恩最正统最讲究的那类西装三件套，黑色的外套搭配白色的衬衣，衬衣扣子扣到了领口，红色的领带是与他那身昂贵又讲究的行头不搭的陈旧。而最为诡异的是——那男人长着一张跟伦纳德相同的脸。

相同的黑发，只是男人比伦纳德的更长；相同的绿眼睛，只是伦纳德的因为最近的噩梦充满了血丝。如若找一个人来看他们两个的话，十个里面有十一个会问二者是不是双胞胎兄弟。

但不是的，伦纳德是孤儿，却并非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那种。伦纳德·米切尔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他没有还活在世界上的血亲，每一个的死亡都在教会的记录里。伦纳德尝试呼唤帕列斯，之前还安慰他的老头却没有一点声音，但他的呼唤并不是没有作用的，那个长着跟他同样的脸的怪物轻轻的歪了歪脑袋，他的头颅在脖颈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偏向了伦纳德的方向。

“……？”

无声地，他的嘴唇开合，好像吐出了一个名字，也好像只是无声地比了个口型。不需要得到回应，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的怪物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不是廷根的午夜诗人会露出的，带着风流与潇洒气韵的笑容，而是一个僵硬的，像是不会笑的木偶模仿着人类铸成的笑容。怪物的笑容那么标准，标准到只会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这是第几次了？你居然也会用这么拙劣的技法？”

轻柔的，他问道，和伦纳德一样的嗓音多了点情绪激动造成的沙哑，怪物脸上有蛇一样的凸起起伏游动，膨胀的血管在他的脸上组成类似于藤蔓的纹路。他嘴角的笑容扩大，行成一个扭曲的弧度。死死压制住伦纳德的重压一松，伦纳德踉跄后退，他的后腰撞上五斗柜，摆在上面的花瓶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那脆响如同某种信号，房间里的阴影开始蠕动起来，木质地板的实木纹理在阴影的触肢里异化出细密复眼，每一只眼睛都死死的盯着伦纳德。

“——回答我，老东西，你也着急去死吗？”

伴随着他轻柔的疑问，黑红的枯枝从阴影里凭空生出，它们像是一张巨口的利齿一样交错排列，狠狠地向着伦纳德的方向咬了下去。序列八的午夜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在没有选择的死亡到来之前，他整个人突然像是个幻影一样往后移动了两米。

只是两米的距离，足够把伦纳德咬成一地碎肉的黑红枯枝紧密的咬合在一起，它们发出了细小的抱怨声，像是幼童的双手一样悻悻收回，只有最外的一支穿透了伦纳德的左边肩胛骨，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墙壁上。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间里。

“无论你信不信。”

光芒凝结成蠕虫的形状，十二环的虫体环抱成圆形，时之虫艰难的显露出本真的形态，他偷走了伦纳德的视觉，好叫他不至于立刻发疯。老人的虚影站在了伦纳德前面，祂握了握手指，黑红的枯枝穿过的不仅是午夜诗人的身体，也锚定了他的存在。尝试几次没有办法偷走伦纳德身上的伤势，也没有办法偷走距离把他送到黑荆棘公司的时之虫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并不认识你。”

15、

你要怎么判断你面前的那个人是谁？

依靠声音，对上信息，核对样貌，还是携带证明？

对于一个超凡能力切实存在的世界来说，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比如值夜者通常会要求相关的人员向女神进行祈祷的仪式，比如女神之剑常年携带着圣剑在大地上奔走。作为第四纪的老不死，身为偷盗者序列一【时之虫】的帕列斯当然也有自己的手段。

偷窃念头，观察灵魂，确定位阶——时之虫有太多的手段判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东西，不然帕列斯也没有办法在阿蒙的追杀下一路挺到第五纪。但是这一次，帕列斯什么都看不出来。

偷窃念头，对方连基础的防御都没有做，他偷到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偷走了愤怒，还有痛苦，带走了痛苦，还有绝望，哪怕往下翻找，帕列斯能找到的也只有没有边际的饥饿感。那负面情绪不仅浓烈到帕列斯怀疑祂根本没有进行过思考，还深深地迷惑于对方为什么还没有失控。

没错，就是失控。在短短的一个照面里，对方使用的力量和他的情绪一样没有做过半点掩饰。黑红的长枝不仅有欲望母树的影子，还带着秘祈人的特色；阴影带来的污染充满了占卜家序列的气息，要不是自己现身的及时，伦纳德估计早就被握住了灵体之线；就连对方身上那套跟伦纳德那张脸格格不入的正装，在帕列斯的灵视里，都充满了叫他毛骨悚然的，属于黑夜与死神两个序列的味道。

他身上的气息与力量全都驳杂污浊的像是刚刚从廷根下水道里爬上来的一样，帕列斯一眼看过去，甚至忍不住想作呕的冲动。

“我从未见过您。”

帕列斯缓缓道。远没有曾经实力的时之虫一直处于一个半残的状态，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对方狩猎的目标。毕竟一个虚弱的序列一实在是过于具有诱惑力，而对方看起来也并非什么有理智的存在，但帕列斯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以及，我的宿主是黑夜女神的值夜者，伦纳德·米切尔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他着重强调了黑夜女神这个词语，希望对方能够多点考量——帕列斯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对方的位阶显然不比他低，但是也没有高到帕列斯放弃挣扎的地步，理论上在这个真神高悬于天上的时代，任何的污染都应该被严密监控，但这么大一个充满星空味道和污染，几乎跟外神差不多的东西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廷根……

帕列斯的心头闪过无数念头，时之虫全力寻找着逃脱的空隙。就在他竭尽全力的时候，怪物再度张开口。

“——伦纳德·米切尔？”

似乎是带了点疑惑，也像是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怪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紧跟着，他又缓缓的重复了一遍帕列斯刚刚的陈述。

“你的宿主……值夜者？”

16、

伦纳德其实鲜少醒来。

自从踏上寻找克莱恩的道路之后，他就鲜少有清醒的时候，极光会的L先生早就失去了自己的代号，也并不服从于造物主亚当的管理。克莱恩出面，宣告他在诡秘之主的庇护之下，塔罗会的同僚适时的向他伸来了橄榄枝，却被伦纳德拒绝了。

伦纳德不觉得自己还有回到阳光下的资格，他也没有兴趣加入愚者教会一片和乐融融的大联欢。他问克莱恩他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末了补充一句什么都可以。

那时候的小占卜家还没有睡去，却也跟他记忆里廷根的故人相差甚远。疲惫的诡秘之主同他在灰雾之上相见，他把金币递给伦纳德，克莱恩花了好一会才理解了伦纳德的问题，他想了一会，轻声说道。

“给我写诗吧。”

伦纳德已经想过很多他能为克莱恩做的事情，比如成为愚者教会的白手套，比如去星空里征战。他唯独没有想到克莱恩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从廷根离开之后，在同真实造物主交易之后，脱离了值夜者身份，不得不一头扎入邪教，并且在这个深渊里越沉越深的伦纳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写过诗了。

“什么诗？”他问：“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诗了，可能需要你等一等，我会去学的。”

“什么诗都可以。”

克莱恩对他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是有光的，他露出了一个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笑意，看起来又跟伦纳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么像了。克莱恩慢慢说，他的语气那么平静——诡秘之主已经抽不出多余的人性了——但是唯有这句话，他说的像是恳求，多过于命令。

“再等等我吧，伦纳德。”

“好。”

伦纳德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像是赌咒发誓一样，带着点慌乱的，前言不搭后语的，他对克莱恩承诺道。

“我会一直等你，无论多久都可以——我是说，别担心，克莱恩。”

他深呼吸，放缓了声音，伦纳德再一次的对克莱恩说。

“我们说好了。”

“嗯，我们说好了。”

17、

他们是说好了的。伦纳德承诺过克莱恩的，克莱恩也答应了他的。伦纳德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投入那场旧日之梦里，不惧死亡，不计代价，在那场梦里生活的久了，他逐渐也开始学会了做梦。

后来伦纳德踏上了寻找克莱恩的旅途，从那一刻起，他仿佛一朝入梦，浑浑噩噩，不知岁月长久。他在这样那样的梦里徘徊，也在这样那样的故事里走过去。伦纳德已经能做到在嗅到熟悉的味道的第一时间熟练地对着曾经的同僚举起屠刀，也学会了杀死幻觉里的自己——但是他在听到那串词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醒了过来。

伦纳德醒了过来，他的视线无序的漂移，他先看到了熟悉的墙纸与装潢，然后是碎了一地的花瓶，跟着扫过那个身上黑夜序列的气息纯净到让他作呕的‘伦纳德·米切尔’，和挡在他前面的时之虫。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墙壁的一角。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那一角，就像是田地里的向日葵，在日升之时齐刷刷的扬起头颅，转向太阳。

被无数只瞳孔凝视的角落，沙发右侧的斗柜上放着一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合照。合影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笑，他们坐在灯光下举杯，香槟酒摇曳出清澈的光晕。相片的中心是这场聚会的核心人物，年轻的小占卜家带着点书卷气，他的表情有点倦，笑容却真实而丰满。

相片外横着一圈留白，留白上写着一个日期，并着一串单词。

【1349年7月17日，庆祝克莱恩正式加入廷根值夜者小队。】

“咔吧——”

骨头碎裂的脆响响起，无知无觉的，伦纳德掰断了自己的手腕，他没有发出痛呼，他甚至没有颤抖，他就像是变成了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而和他的停滞不同的，眼睛们顿住了，它们反复的闭合又睁开，猩红的触肢撕咬着爬满了壁纸的黑红枯枝，污浊的红大片大片的占据着房间的每一寸角落，腥甜并着血的臭味一起蒸腾到毒雾的地步——帕列斯几乎要以为这怪物就要在他面前崩解成一团不可回收的污染特性了，但是祂没有。

失控无声无息的在他身上褪去，污染被控制回了最初的状态，短暂的疯狂被不完全的剥离，只是短短几息之间，那怪物就重新找回了人类的形态。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相片，怪物伸出了手，他抬起的手骨还是扭曲的，反折的，过剩的生命力让它在不加以固定的情况下以错误的方式长成。

但是已经够用了。

祂对着倒在地上的午夜诗人伸出手，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穿过了帕列斯的保护，午夜诗人的脖颈被死死的掐住了。祂是下了死力的，脆弱的颈骨发出难以支撑的，让人牙酸的响声，伦纳德的嘴唇很快发青，眼看着就要蔓延到整张脸。

在廷根的午夜诗人死去之前，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跟自己无二的脸。失去了高序列者的威压，也失去了只是看着就会传播的污染，午夜诗人终于清楚的看到了那张脸。在那张他每天都能对着镜子看到的脸上，镶嵌着跟他一样的绿色眼睛。那双眼睛对着他的眼睛，但伦纳德却在其上找不到半点属于自己的倒影。

来自另一个世界线的伦纳德，扼住了这个世界的同位体的脖颈。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这个世界的自己死去之前，他终于念出了那个名字。

他问：

“——你认识克莱恩吗。”

18、

回答他的并非是与否的答案——且不论快要被掐死的午夜诗人有没有能力如神话生物一样抛却人体的基础功能，在被掐住喉咙的时候也能好好作答——而是午夜诗人一瞬间空无了的目光。

熟悉的痛苦，熟悉的麻木，熟悉的绝望，熟悉的情感填充满那双与他无二的瞳孔。来自另一个世界线的怪物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指，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却好像逃避就能挽回什么一样下意识的甩开手，往后退。

“——克莱恩已经死了。”

异世界的他，只是午夜诗人，没有极光会的味道却成为了一位时之虫的宿主伦纳德·米切尔说道，他的喉咙被掐住了太久，现在吐出的更接近于气音，他的表情那么难过。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找克莱恩做什么——你来晚了，克莱恩已经死了。”

“不、不是这样——”

怪物发出了近乎喃喃一样的反抗声，他已经快要退出了客厅，那些眼睛，那些触肢，那些枯枝与污染再一次重新的浮现，它们尖啸着，怒吼着，撕咬着，午夜诗人再一次被像只虫子一样钉死在了墙壁上，就连帕列斯的虚影都短暂的不稳定起来。怪物伸出了手，这一次，祂没有进行攻击，祂死死的握住了自己脖颈上的那条陈旧的红色的领带，柔软的面料在他的手指间皱起，他似乎快要窒息了，却还是死死的拉着那条领带，像是要把自己往死亡里送的更深一样。

帕列斯深吸了一口气，时之虫回到了宿主的身体里，午夜诗人下意识的喊了句老头，他还没来得及问问题，门口就传来了别的声音。

房门被敲响了，敲门声打断了怪物的动作。伦纳德先是一愣，然后他更奋力的挣扎了起来——这个时候会来拜访的，只有伦纳德需要守护的，邓恩队长与克莱恩拼了命才守护住的廷根的普通人——在巨大的力量差异面前，他的挣扎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没有意义。只有更多的鲜血随着他的挣扎从已经开始腐烂枯萎的皮肉里泵出，很快弄脏了那块被克莱恩称赞过品味的地毯，渗透进木地板的缝隙里。

怪物松开了手，祂似乎并不着急带走伦纳德的生命，也没有继续折磨自己的行为，祂只是扬起了一个笑容，反折的手臂被垂下的长袖盖住，外表看起来同伦纳德没有差别的男人走向了门口，甚至没有做任何遮掩，也不害怕伦纳德救助似得，祂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用少年来形容都有点勉强的男孩，男孩衣着朴素但干净，旧衣的边角已经磨到起了毛，他的怀里却抱着能把他整个上半身带着半张脸都盖住的一大捧花。男孩深棕色的眼睛往上看，男人的身体挡住了房门外的人投向房间里的视线。

“我是来送花的。”

男孩报出了一个花店的名称。

“米切尔先生，这是您全款预定的花束，请您在确认后签字——抱歉我来晚了一个小时。”

他吃力的把满怀的红往前递，男人的视线停留在那片红色上，包装精美的花束用漂亮的丝带系着，每一支红玫瑰都被仔细的去掉了刺，只留下部分嫩叶作为搭配，一眼望过去全都是浓艳的红。街上匆匆行过的行人也被这夺目的颜色吸引，投来目光后很快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罗赛尔的发明同他的诗歌与戏剧一起开创了新的时代，在罗赛尔创作的艺术品里，玫瑰一直是被赞颂的爱之花，红玫瑰尤甚。哪怕是在鲁恩也不例外。这样隆重的一大束玫瑰，在向来保守的鲁恩人眼里已经是最大胆又热烈的告白。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接过了玫瑰，然后是男孩递来的纸笔，他写下了一个L，顿了顿，然后续上了后续的字母。完成了配送任务的花店帮工很快离开了。大门合上，街灯的光连同着街上的人声一起被隔绝在了门后，黑暗的空间里只留下愈演愈烈的腥甜。两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对视，一双狠厉如狼，一双只剩下了死一样的漠然。

“你定了玫瑰。”

男人说道。

“没有卡纸，没有署名……是给谁的玫瑰？”

“跟你有什么关系？”

伦纳德说道，他的手死死的握住刺入他肩胛的黑红长枝。不愿意像一只虫子一样被钉死在木板上的值夜者一刻都没有放弃过挣扎，他的失血量已经达到了对超凡者来说都非常危险的程度，按理说他早应该昏过去了，但是伦纳德就是没有昏过去，他反复的扯动伤口，让痛觉帮助他维持清醒。

——因为伦纳德发过誓了，因为伦纳德已经尝试过昏过去的下场了，因为他再也不想做那个无能为力的，被留下的死剩种了。

“……是给他的。”

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伦纳德声音，他凝视着伦纳德，只是一会儿，就垂下了眼，他的视线停留在那片他没有放下的红色里。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声音很轻，问句比起发问，更像是在扪心自问。

“伦纳德·米切尔，你已经买了花，为什么没有送出去？”

19、

为什么没有送出去？明明定了一大束玫瑰，哪怕是廷根的午夜诗人也知道代表着什么的，超出朋友与同事范围的赠礼。

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伦纳德已经混入了莫雷蒂家的队伍，他跟梅丽莎与班森都算得上相处融洽，他们明天会一起去看伯爵传说，伦纳德订了花打算在看完戏剧后送给他。现在属于克莱恩与伦纳德的那两张伯爵传说的票还躺在门口玄关的柜子上，那个人于今晨埋进六尺之下，而在他走的那一天之后，伦纳德再也没有拿起来过他送不出去的票。

伦纳德曾经也这么问自己，为什么没有送出去？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开口？为什么没有更早想明白？为什么要到克莱恩死后，他为他扛着棺材，却没有身份开口请求克莱恩的兄长与妹妹出让一点克莱恩的遗物留给他做纪念的时候？

明明心跳已经卡在了嗓子眼里，从第一次见面就忍不住被吸引，之后又反复的去接近，明明已经一次又一次的托付后背，也曾经坐在一起梦想过未来——

明明他与他之间，还应该有很漫长的时间，并着很悠长的故事。

而后死亡把一切封存，失去了主人的票躺在玄关上，伦纳德忘了的玫瑰在故人下葬之后才被送到门口……现在伦纳德也要死了。他连克莱恩唯一留给他的，被队长守护的性命也要就这么丢掉了。

老头已经不再开口，午夜诗人深知这个诡异的，长着跟他相同的脸的男人是他无法战胜的对手。伦纳德甚至连把自己从地上拔出来都做不到，更勿论继续战斗。被异端抓到的值夜者是什么结局，伦纳德当然不会不清楚。

无非是死罢了。

但是莫名其妙的，伦纳德居然感觉到了一点轻松，在队长和克莱恩死后，他一直感觉有什么压住了他的胸口与肩膀，按住了他的呼吸与双臂，他是头一次这么轻松。或许是失血过多了的幻觉，也可能是刺穿他肩胛骨的黑红长枝上有着什么污染或者毒素。

伦纳德无法选择的生即将离去，伦纳德无法选择的死即将降落，他的灵魂终将抵达女神的神国，和他与他一起在深眠花的香气里沉眠。到了不得不死，连复仇都做不到的这一刻，伦纳德只希望自己能走的快一点，或许还能赶上抢到克莱恩身边的那个墓坑。

“你逃不掉的。”

嘶哑的，低声的，值夜者如是说。伦纳德毕竟是值夜者，他并不认为顶着跟他相同的脸的怪物能用这张脸讨到什么便宜——女神永远注视着祂的狼群。

“我知道。”

怪物说道，祂的声音很平静。轻轻的，祂说。

“我没有想过要逃……我只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局。”

风鸦有话说：怎么越写越长了……8870更新奉上。求点评论点赞小蓝手支持一下吧Orz谢谢大家了

                     下一章节就继续让极光会伦加班加点盯着主线伦GAY克莱恩去！

文案：

在那个末日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之后，诡秘之主克莱恩某一天突然回到了那个快被他遗忘的，一切开始的时候。

人性稀薄的诡秘之主并没有为二周目奋勇翻身的欲望，直到摆烂的克莱恩被一大群福根之犬救出险境，而他在狗狗群里看到了一只努力混入狗群的魔狼。

食用说明：1、伦克only，老夫老妻一起回二周目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的搞笑文学，大部分角色的人性都被UP了不然将少掉很多乐子。为此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

          3、本质上是论坛体写纯爱没写够，来写强强耍帅

          4、本章有关于外神作战和超凡力量体系的大量捏他，没看过宿环，可能会跟官设有所冲突。还请谅解。

前篇见合集

57、

在那个未来里，黄涛并没有沉迷于八卦。末日近在眼前，没有谁有时间散漫度日。黑皇帝艰难的挺过了混乱的复活，直到诡秘之主在外空给欲望母树一通好打，才艰难的找回神志。再摆脱污染，重新复活……一整套流程走完，黑皇帝一登基，就被火速的安排了教会锚点，然后直上星空战场。

“我觉得我就像是被填的鸭，你们拿着个漏斗往我嘴里死命的灌。”在接收完打包的对战外神小知识之后，黑皇帝忍不住吐槽道：“现在鸭喂肥了，就要被拖出来杀了。”

“你好歹之前还摸了那么久的鱼。”诡秘之主说道：“我三年真神五年旧日我说什么了吗？”

祂说着这样的吐槽的时候，语气也是平静的，平静的像是什么传说中的先天冰山。黑皇帝努力没有扭过头去，他不太喜欢克莱恩的那双眼睛。炎黄的子孙固然是黑发黑瞳，可那双无光的黑瞳却带不给他任何亲切感，只能让黑皇帝联想到家乡。

家乡再怎么美好，跟回不去三个字联系在一起，也只剩下了绝望。

“——五三了不起咯，我们老家都用王后雄的。”

黑皇帝摸了摸鼻子，祂问。

“小周，你说我们会赢吗。”

“包赢的。”

“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吉利？算了，我都成神了，还是别那么封建迷信了。”

说着狗屁不通的话，黄涛又问道。

“周啊，等……等这什么地球保卫战结束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回家。”

“说点儿现实的，别说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摸着鼻子的手一滑，“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在这个世界、我是说，你在这个时代过的怎么样？没有人在等你吗？”

那之后是漫长的沉默，黑皇帝一度以为自己老乡可能又睡着了，或者他的人性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种回答。就在他准备收拾收拾冲向宇宙打小怪兽，见证一下三分宇宙七分敌的时候，他听到了周明瑞的声音。

“——有的。”

那个时候，黄涛突然对自己这位老乡的故事有点好奇。祂突然很想知道，谁在等周明瑞呢。谁会等一位诡秘之主，在明知道他要用漫长的沉睡和疯狂来抗争天尊的侵蚀的情况下？

哪怕是以祂当年的傲慢，也没有妄想过贝尔纳黛会等祂。自己的子女尚且如此，这个世界的父母又不值得倾注情感……谁会在等祂呢？

“但我已经告诉过他别等了。”

他们说的是中文，黄涛分不出来这个TA到底是什么个性别，也有可能是宝盖头的那个，毕竟在这个疯狂的世界，好像封印物确实比人类和神话生物可靠多了……黑皇帝忍不住多了句嘴。

“他还在等吗？”

周明瑞没有回答。

58、

八卦永远是人类的第二源动力，第一是偷懒。在二者的作用下，黑皇帝很快听到了一些故事。什么星星，什么诗歌，什么旧同事，什么黑夜家的魔狼。

黄涛彼时很是震撼了一下，做惯了龙傲天开后宫的渣男委实需要一点时间接受这个世界上想迎男而上的不只有香槟伯爵，还有黑夜家的魔狼。而作为被盯上的那个人，周明瑞很显然也跟他年轻时候全然的反感和震撼不一样。

黑皇帝被新时代冲击到了，他一度在面对八卦的时候尴尬转身，向着星空走去。但是等他走到了星空上，他看到周明瑞并着他那双漆黑到连一点儿光都反射不出来的眼眸的时候，又觉得其实性别真的是个无所谓的东西。

只要能给小周拉出来……是什么人，是什么性别，是土著还是旧日居民又有什么关系呢？能让小周说出那句‘有的’的人也就这么一个了。自诩周明瑞的共轭父子的黄涛觉得儿子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哪怕谁的爱情都能是治愈小周的良药，谁又敢爱上诡秘之主呢？星空版非诚勿扰首席嘉宾欲望母树吗？

很长的一段时间，黄涛对那位‘星星’只有一个刻板的印象。他想过什么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好好考察一下兄弟的对象，却从来都没有时间。直到那一天，阿曼妮西斯带了个序列二的隐秘之仆上来，塞到了他负责的战线里。

“黑夜教会还有这种新人？”黑皇帝大为震撼：“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知道的。”

“啊？”

“你听说过的，他就是‘星星’。”

黑皇帝发出了‘啊？’的声音，黑夜女神懒得跟他废话，很快消失。黄涛只好按部就班的继续培训工作，安排阵容搭配……神祇的精力和视野让他还有充分的余力观察这位传说中的星星。

好像不太符合我对成都男人的刻板印象，黑皇帝想：也不太符合我对英国男人的刻板印象，英国男人至少应该拥有一头卷毛或者地中海，并着扣到第一颗扣子的衬衣与领带，和一把黑伞。

黑皇帝的脑洞一瞬间飘出去八百层楼，但是在他的视野里，来自于诡秘之主的祝福却真实无虚。被施加了限定隐秘，只有己方神祇可见的祝福环绕在黑夜家的天使周身，浓郁到几乎凝结成实体，黄涛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差点儿直接上去就要拍他的肩膀来一句小周你忙完了？

没想到小周居然好这一口。黄涛想。

这APP起码十八起步了吧，神话生物加成后不知道能不能到十九，二十我只认魔女和美神，还有贝贝。黄涛想。

等到作战会议散场，黄涛走过去，拍了拍这位比起隐秘之仆更像是一位诗人的‘星星’先生的肩膀——他甚至看起来还真的挺忧郁的。

“你可千万别出事。”

祂说。

59、

然后，黄涛就乌鸦嘴了。

好在周明瑞大概是在他的‘星星’身上插了个眼，诡秘之主及时赶到。但是没有任何的事情是没有后果的，更何况这是在面对外神的战场。

“最好的选择，是脱离星空，确切的说，他最好脱离所有可能涉及到污染的战斗。”

充当了主治医师的莉莉丝说，祂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向病人，也没有看向坐在一旁比伤患更像个死人的诡秘之主那虚假的人形，而是看向了手握十字架的亚当，后者默默颔首。

“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阿曼妮西斯叹了口气，祂垂下了眼。

“伦纳德·米切尔，你怎么说？”

“……我明白了，女神。”在一众神祇面前，垂着眼的伤患轻声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

“你并不是这次我们唯一损失的战斗力。”亚当说道，他的语气温和：“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先走一步。”

“不送。”

少了一个神祇的房间还是显得那么拥挤，哪怕这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空间，哪怕房间里也是一群连人类都算不上的神话生物。可却还是沉重，沉重到让人连虚假的，没有意义的呼吸都无法维持。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黑夜女神问道，祂依然平静。

“我已经比其他人幸运多了，接下来也不应当再给谁添麻烦了。”

伦纳德低声说道。他的视线向下，看到的只有自己被鎏金织物覆盖着的双手。他猜这大概是什么真神等级的绷带。不知道为什么，伦纳德突然有点想笑。他想到了他前往星空之前老头回来看他的那一次。那一次，帕列斯对他说，小子，你很幸运，所以千万别太贪婪，这样容易让自己变得不幸。

克莱恩还在沉默，诡秘之主还在沉默，伦纳德下意识的想去摸摸他总是放在胸口的那枚金币，但他摸了个空。大概是在救他的时候被克莱恩当做媒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用掉了。他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对祂道谢。

“——谢谢您，愚者先生。”

回答他的不是神祇缥缈的声线，而是椅子跌在地上的重响。

60、

“小周，小周你等等我！”

黄涛追着克莱恩走了出去。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绕到克莱恩的正面，只好提高声线。

“——还没结束呢！”

“我会下相关的神谕的。”周明瑞说到：“愚者教会会配合后续的安置工作。”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我尊重伦纳德个人的意见。”

“我也没有让你尊重他的意见。”黑皇帝骂了一句粗口：“我是在跟你说说话，周明瑞！我是在跟你说话！你能听见吗！”

“……有差别吗？”

“没有差别吗？”

黑皇帝反问道。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不会再追上来了，他没有能力再追上来了，他现在不得不接受你给他安排的那个幸福安宁的普通人人生了——这样你会更好受一点吗？兄弟你总得面对他吧？”

“……”

“你总得回头吧，小周。”黄涛轻声问道：“现在你回过头，你的身后再也没有那个拼了命都要追上来的人了……你不会觉得少了什么吗？”

“那我又能做什么？”周明瑞问道，他的语气也很平静：“一个人能侥幸多少次，我又能赶过来多少次？非要到他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的那一天吗？”

“他回去的话，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你看，你还是有所谓的。”黄涛说：“跟他说吧，小周。就这么跟他说吧，我认识这位米切尔先生的时间不算长，但哪怕是我也能看出来，他需要的不是什么不被卷入纷争，也不是什么你以为的保护，他只需要你跟他开口。”

“他这种人，他看你的那种眼神。你跟他开口，你信不信哪怕是你叫他去死他都开开心心的去了。”

黄涛越说越快。

“你前面睡觉去之前留下一句话，让他写诗。我知道你是玩笑，贝尔纳黛给我讲过你们的故事——但他都脱离午夜诗人多少年了，一个爱好从来不是写诗，写诗拉的一笔的红手套就因为你的一句玩笑话，写了那么多年的诗，连升了天使，还是在每天兢兢业业的咬着笔头想怎么给你写诗。”

“……”

“你想要的真的是诗吗，小周。”

黄涛按着周明瑞的肩膀，头一次，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诡秘之主没有化作一群蠕虫消失。他一字一顿的对同乡说。

“你把我拉出来的时候，同我说，我应该跟贝贝好好说。现在，我也想把这句话送给你，小周。”

“小周，没有谁是天生的救世主，也没有谁注定要去做那个一无所有的牺牲者。你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你值得更多的野心。”

“……比如我现在应该掀起神战给你们这帮B人全噶了？”

诡秘之主的口中，吐出了完全情绪化的脏话。黑皇帝却笑了起来，黄涛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的。

“比如你应该跟你的那位绿眼睛的诗人说，你需要他。虽然你是神祇，是旧日支柱，是谁都不能理解的存在了，但是你还是希望他把你当做当初的那个克莱恩和周明瑞看待，你希望他能一直这么看着你，一直这么拉住你。”

“你也是神，黄涛，你知道的，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周明瑞低声道：“我们都将独自面对疯狂，这也不是什么凑齐了爱与羁绊就能通关的王道热血漫画。”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黄涛笑了起来：“对诡秘之主来说，不一定有意义。但是对我认识的那个周明瑞来说，这可太有意义了！小周，末日总会过去的，世界总会和平的，你看你都成为诡秘之主了，也不需要再打怪练级了——所以，小周啊！”

“——虽然有点晚，也还有点早。但，去享受一个全新的人生吧，小周，去过你想要过的生活，爱你想要爱的人。”

——现在，我们都有资格和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那个人了

61、

别再错过了啊，人这一辈子，哪怕漫长如神祇，哪怕短暂如蜉蝣，能够遇见的人与缘分，连带着幸运都是有数的。

千万别错过了，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62、

椅子倒地的时候，伦纳德第一反应是想要伸手。

他伸出手其实什么都握不住，但是他还是想伸手。就像是他早就知道无论是之前的愚者还是后来的诡秘之主都只是一部分的克莱恩，克莱恩也只是一部分的祂，但是他还是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摇起了尾巴。就像是他明明知道邪神很危险，却还是在老头不赞同的目光下重复那句克莱恩是不会害我的。就像是——

就像是到现在，伦纳德终于明白或许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安排，从一开始就听从克莱恩的安排，不要追，不要等，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写写诗充充数，直到他彻底什么都写不出来的那天。可他还是追了上来。

伦纳德已经追上来了。他见过了他梦里的故乡，他学会了蒸米饭，也尝过了牛油锅底的味道，他甚至已经等到了克莱恩的醒来。

但是现在，伦纳德得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廷根吗？伦纳德没有头绪，他不知道答案，他冥思苦想，怎么也没想明白。在他得到一个足够搪塞自己的答案之前，伦纳德先一步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缺席了太久，他却从来不会觉得陌生的脚步声，只是几声，他就能听出来是谁在向他走来。伦纳德猛地抬起头，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不可直视神祇的准则——但是没关系了，因为他直视的也并非什么神祇。

他看到的，是克莱恩。周明瑞的轮廓和克莱恩的眉眼杂糅在一张脸上，现实与旧日的长梦交错，这是一张伦纳德从来没有见过的，全新的脸，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陌生。

伦纳德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他甚至不敢开口，生怕出一声。他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他只是想。他想，是他想的那样吗？

在一片沉默里，克莱恩张了张嘴，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从嘴唇一路咬到牙关，但就是说不出口。伦纳德本来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他甚至觉得这样就已经够了——可他最终还是等到了。

他听到了克莱恩的声音。克莱恩问他，轻轻的、慢慢的。

“你能反悔吗？”

63、

“所以，这就是你们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虽然整个故事都让帕列斯感觉到匪夷所思，但是在意识到这种见鬼的链接居然是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帕列斯还是忍不住成为了老人，地铁，手机的新世纪同款表情包。面对老爷子艰难憋住的对诸位神祇理智和智商的问候，伦纳德咳了一声。

“咳，主要是想要满足所有的要求，当时能选择的方法也并不多。”

在那场持久战里，外神们也已经懂得了直接杀死天使们并不会让胜利向着他们的方向倾斜，污染被去除之后，超凡特性便能作为魔药被再次利用。这对祂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于是，在斗争中，他们找到了新的解法。

那是一种限制极多的混合污染手段，它偏门的倒像是一种赐福，仅对序列一二有效，一旦放弃超凡力量，它的宿主反而能获得去除了外神污染的纯净的赐福。这种污染卡住了几位真神，让好几位天使被迫回地球养老，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它的解法其实非常简单。

——只要成为神祇就好了。

只要成为神祇，污染与赐福都将随风而去，一切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外神的低语环绕在每个人的耳畔，祂们在笑着。

【这本来就是一条通神之路，谁都有机会走到顶端，不是吗？】

充满恶意的呢喃混合着充满爱意的祝福一起盘旋，和之前被迫退回屏障里的同僚们一样。伦纳德自诩没有背叛信仰的贪念，也没有对神位的期待。他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接受这个现实，回到地球，在保护下度过简单而富足的一生。转化后的赐福赠与他与天使时候一样漫长的生命，运气好的话，他还能等到战争结束，克莱恩重新回到这片大地上，再看他一眼。

但是，克莱恩拉住了他。

向来把自己摆在牺牲位的诡秘之主回过头，他拉住了伦纳德，他的决定突兀到亚当要求先检查过他的状态，好确定不是天尊顶号……在他的坚持下，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了解法。

——一个最简单，也最不简单的，什么都不用牺牲，也牺牲最大的解法。

64、

“那时候克莱恩他们正好刚刚杀死了一位外神，掠夺了祂的权能。而祂的权能也很简单……”

“让我猜猜，是链接？”

“不，那个其实是骗人的，或者说，链接只是方便理解的附属产物。”伦纳德说道：“祂的权柄是镜，实际应用的话，留下来最大的部分，是替代。”

“……是我想的那个替代吗？”

帕列斯突然觉得有点窒息。伦纳德点了点头，不抱希望的，他又问了一遍。

“是各种层面，意义，和权能上的替代？”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伦纳德说道：“所以污染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克莱恩把诡秘之主的位格借我用了用。”

他说的很轻松，帕列斯却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链接背后的问题——谁能想到一个掺水的黑夜家序列一能随时上号诡秘之主啊！哪怕是还有着神婚缔结的盟誓的旧时代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那位还真不怕伦纳德一替不还……

——这可是诡秘之主，旧日支柱的位格与权能啊！

“……所以？然后呢。”

“所以，就成这个样子了。”

伦纳德抬起手臂，他掌心向上，大臂贴着身体，做出了一个类似于邀请与承接的动作。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没有仪式，也没有祈祷，有手臂被凭空勾勒出，人形在瞬息间成型，在伴生的幕布浮现之前，伦纳德先一步反过了手。

就像是违反了猫爪在上的铁律，猫猫虫连带着快要被伦纳德一个简单的动作拉过来的诡秘之主瞬间消失。只留下下意识低垂眉眼做出恭谨姿态的帕列斯，和若无其事的伦纳德。

“——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永远都会是克莱恩，就像是他只能在镜子里面看见我。他保管着我的人性，就像是我保管着他的全部一样。”

65、

“最后一个问题，在那个时候，你是真的想要放弃了吗？”

帕列斯问道，伦纳德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想让他再担心我了，我也是直到那一次才能确定我的生命确实对他很重要的好吗。”

“哼。”

应该说是预料之中的答案，还是预料之外的发展呢？帕列斯从鼻腔里重重的喷出一口气。

“……傻人有傻福。”

帕列斯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这确实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达成的奇迹。克莱恩比伦纳德本人更相信他的坚持和爱意，伦纳德比克莱恩本人更相信他的守护与善良。旧日的权柄对他们来说轻如尘埃，只是通向彼岸的渡船，远不如握住彼此的手重要。

“也没有这么夸张，虽然我一直很相信克莱恩，但是说实话，走到这一步，我反而没那么相信我自己。”伦纳德补充道：“我真的能一直一直坚持下去，不让克莱恩失望吗？我不是很确定，我知道我们彼此都掌握了重置彼此时点的权利，但是我害怕克莱恩会难过。”

帕列斯已经懒得再感慨伦纳德的惊世智慧了，他只想问问伦纳德有兴趣转命运途径吗，我感觉你比那几个水银之蛇有潜力多了……哦他现在也转不了了。

“所以你又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就是当时建议克莱恩把我关于重置他的那一部分权能收回去。我跟他说，我很相信你的，我觉得没必要，到时候不如你直接替我做决定就好了……可克莱恩对我说。”

那个时候，伦纳德其实已经有觉悟了，旧日的生命漫长至宇宙尽头，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担心自己会在漫长的时间里改变——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甚至是感谢这小小的副作用的：假使我的离开会对你造成伤害的话，那么就确保我无法离开你，你可以随时让我回到你喜欢的状态就好了。

“他说，我又不是你，我没那么相信克莱恩。”

66、

“真是像是童话一样的故事啊。”

深黯天国里，听完了故事的黑夜女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祂如是评价道。克莱恩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记得欧洲的童话，可不是什么真善美的好东西？”

“确实如此。”黑夜女神说道，祂话锋一转：“但是所谓的琥珀本身，剥离了永恒的浪漫之后，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结果吧。”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克莱恩笑了起来，他坦率的承认了问题：“确实，就像是真实的琥珀，包裹着的必然是死去的躯壳。通过各种办法所能做到的链接，在成就琥珀的一瞬间，也带来了无法解决的问题。”

——那即是，琥珀所能包裹的，只有死物，无论他看起来有多么的繁茂，有多么的栩栩如生，也无法改变他的本质。

琥珀甜美的色泽下，是不会流动的时间。

“人不是定格的，人是会成长的，是会变化的，是会后悔的——无论这样的事实多么的让人无法接受，但是人类就是这样的东西，也正因为如此，在曲折中的坚持才分外可贵。”阿曼妮西斯慢慢说道：“可你们放弃了未来，放弃了可能，你们把自己定格在了这一秒，不给自己回返的机会……这算是人性，还是人性的标本呢。”

克莱恩当然能听懂她的问题：正如旧时小说里最终在永生里疯狂的吸血鬼一样。没有回头余地，被定格的选择到最后，他们真的能分清楚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出自内心的期待，还是出于没有选择的惯性呢？

“我不是什么哲学家。”

克莱恩回答。

“当时，也不是一个还有选择的时候。我当然知道这其中存在的问题，但是我没有办法了。”

他轻轻的，又无比坚定的说道。

“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件事，阿曼尼，我不想放手。”

“那就别放手。”

阿曼妮西斯说。祂微微仰起头，看到的还是那轮红月。看得久了，祂甚至有点习惯了。未来的祂会怀念这轮不详的，但是陪祂走过了漫长几千年的红月吗？阿曼妮西斯不知道答案。但是祂知道——

“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我们都只不过是在这个疯掉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的可怜虫……在洪流里，虫豸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67、

“最后一个问题。哪怕你们都已经有了觉悟。你要怎么确定，你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他，你了解全部的他呢？”阿曼妮西斯放下了茶杯：“人性这种东西，源点的分毫之差，到终点就能偏离开千万里了。”

“靠时间。”

“我还以为在末日面前，我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阿曼妮西斯如是说，克莱恩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笑音，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吐出了一个古老的词汇。

“你听说过滴水穿石的故事吗？”

“没有听过？那也没关系，你应该知道类似的故事吧。当然，哪怕不知道也无所谓，因为每个人都是见过水与石头的。水是很柔软的东西，尤其是一滴缓缓滴落的水滴，它什么也影响不了，什么也造就不出。石头那么的坚硬，哪怕用人的骨骼去撞，也只能留下一点很快消失的白痕。”

“但是，哪怕只是滴水，也是可以在石头上留下自己的形状的。”

“真的，只要……坚持的足够久就可以了。”

68、

现实里的三个月不够，再加上三十年也不够，但如果再加上梦境呢。在那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也好像没有尽头，连时间与空间都模糊的旧日之梦里，伦纳德曾经无数次的走到克莱恩的面前。从一开始的一句问候就导致克莱恩不得不把他踢出去以防天尊觉察，到后来的两个人一起漂泊过一场又一场的长梦。

伦纳德在诡秘之主的旧日之梦里走过了无数个来回，他看过了克莱恩与周明瑞的所有人生与选择，他比克莱恩更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选择与反应。

而梦里停留的并非只有伦纳德一个人，他无数次的入梦，所以克莱恩也做了无数个关于伦纳德的梦。每一个梦里的伦纳德都走到了他面前，他倒映入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无数次的经过之后终于烙印出了永恒的刻痕。

正如虚假的人造琥珀，唯一茂盛的，是其中的映像，于是便因为其中的映像而价值连城。

69、

在这个故事的尾声，黑夜女神笑了起来。

“我没有爱过什么人，也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周，你值得你想要的一切。我只是想再问你一次未来的那个我肯定问过的问题——你知道这样的联系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在修剪他的时候他也在修剪你。意味着一旦伦纳德有任何的贪念，或者我与你不再站在同一个阵线上的时候，‘伦纳德’都将代替你，成为全新的诡秘之主。”

尘世的另一个角落，廷根的房间里，帕列斯最后问道。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知道你们这么做到底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作为一个人性与自我不断被消耗的怪物的同时，却把一个真实的‘人’放进了你的身体里，假使那一位有任何的想法，你会在瞬息间成为他的又一具傀儡。而你不会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你甚至可能都不会知道这一切发生了没有。”

伦纳德只是笑，女神的对面，克莱恩也露出了笑容。在不同的空间，地上与人间，面对着不同的人与神，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担心？

“那可是克莱恩啊。”“那可是伦纳德啊。”

“再说了，即便如此……伦纳德与克莱恩，不也永远在一起了吗。”

70、

伦纳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脱下外套，随随便便的搭在小臂上。并不小的客厅此刻显得分外拥挤，猫猫虫们以一种正常人做不到的状态填充在这个屋子的各个角落，他们组成不同的小组，两三只一起卷着黑色的羽毛笔或纸张，书写着伦纳德多看一眼都感觉班味要回来了的文书。

他径自越过满屋猫猫虫，沿着楼梯上二楼，格尔曼与他擦肩而过，冲他轻轻点了点头。梅林坐在楼梯扶手上，吹着口哨，慢慢拼着比伦纳德原来见过的那个还要破烂的全自动许愿机。愚者教会的组建已经被诸神提上了日程，诡秘之主不得不重新上班。

好消息，虽然事务比起上一周目并没有明显的减少，但是作为诡秘之主，克莱恩现在可以操控更多的人偶，同时做更多分工作……好吧这算是坏消息。

伦纳德同正在忙着各种事情的克莱恩们打过招呼，脚步轻快的走向了主卧，诡秘之主的本体还保持着他早上离开时候的姿势，坐在窗边的织锦面的高背椅上。

“你今天没有去上班。”伦纳德说：“你错过了一份序列九的魔药。”

“夏洛克更需要补充超凡特性。”克莱恩说，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甚至有点缥缈。“他在喝完魔药之后就跟道恩换了个班，去往贝克兰德了。”

“辛苦了？”伦纳德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他顺口说到：“圣堂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按照你的要求，他们承认的新神神名是愚者而非诡秘。”

“亚当已经同我说过了。”

“那就好。”伦纳德摸了摸手腕，他还是有点不适应没有红手套要摘下来的日子：“你最近好像很忙……我去把雪伦解决掉会影响到亚当的计划吗？”

克莱恩摇了摇头。伦纳德能猜到他想表达的并非‘不会’，而是‘无所谓’。向来行动力高的爆棚的诗人决定明天就提着镰刀挨个上门拜访一下廷根的邪教徒们。就在他回忆着这一趟的路上能不能路过科恩黎推荐给他的甜品店的时候，他听到了克莱恩的声音。

“——伦纳德。”

克莱恩突然说。

“需要我做什么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伦纳德顿了顿，他俯下身，单膝跪在克莱恩坐着的高背椅前。后者低下头看着他，伦纳德仰起头，他对上的还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的眼眸里全都是他的身影。

“错了哦，克莱恩。”

他低声说。

“克莱恩，不是这样的，不是我需要你做什么，是你想同我一起去这么做。你是一个很念旧的人，你会想这么做的，你想帮助那些人，无论他们是你的友人还是无关的路人。”

“……”

克莱恩沉默了一会，他好像在认真思考，又好像疲惫的什么都思考不了。过了好一会，他说。

“我好困，伦纳德，我听到了很多声音……我对待朋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我记不太清了……你能告诉我吗。”

伦纳德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手指温柔的穿梭过柔软的黑发，按住了克莱恩的后脑。诡秘之主顺从的低下头颅，他轻轻亲吻那双绿色的眼睛。唇与舌接触到碧绿的那一刻，寄存在另一个躯壳里的记忆带着栩栩如生的触动上涌，瞬息间传递过他的全身。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克莱恩近乎狼狈的移开了嘴唇，祂又变回了他。小占卜家的视线漂移，又很快找回了焦点，克莱恩抬起手，他随便的划了几下，数个荧幕展开，上面写满了各种各样的记录。

那全部都是关于过去的，曾经的记录。

“我先看看记录……伦纳德你能不能不要再趴在我膝盖上笑了！！！”

71、

愚者教会正式出现在世人们的视野里的那一年，流浪魔术师的故事已经跟着他的全自动许愿机一起去过了很多地方。每当有人问起魔术师无名指上的绿宝石戒指的时候，魔术师总是绕过金与银，绕过沙弗莱与绿柱石，一本正经的卖起琥珀的安利。

他卖安利是卖很认真，却总是讲不到正题。

“你知道琥珀吗？”

“琥珀一开始并不是宝石。它只是大树失落的血液，它坠落在地，缓缓尘封，经过百年，千年，万年，最后变成了琥珀。正因为这成因，琥珀也是技术发展之后最好仿造的宝石，人们用全新的手段临摹时光的痕迹，就能制造出同样的假货。”

“没错，琥珀就是如此轻易就能仿造的，很难分出真与假的宝石。直到第六纪末尾，珠宝商人都很难辨别出琥珀的真假，这最终导致了琥珀市场接近崩溃——”

“但是，琥珀与琥珀之间，也是有不同的。人们用一个最简单的方式判断琥珀的真假：它其中包裹着什么。”

“没错，琥珀的价值并非来自于他本身，而是来自于它保存着的，来自旧日的幻影。”

72、

您好，我是伦纳德·米切尔。请不要称呼我为祂，也请忽略掉什么厄难骑士，黑夜大主教之类的名词。

我是他的琥珀，也是他的镜子。

END

2025/01/18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全文共计 43700 字 

谢谢每一位读者的理解与支持

文案：

在那个末日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之后，诡秘之主克莱恩某一天突然回到了那个快被他遗忘的，一切开始的时候。

人性稀薄的诡秘之主并没有为二周目奋勇翻身的欲望，直到摆烂的克莱恩被一大群福根之犬救出险境，而他在狗狗群里看到了一只努力混入狗群的魔狼。

食用说明：1、伦克only，老夫老妻一起回二周目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的搞笑文学，大部分角色的人性都被UP了不然将少掉很多乐子。为此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

          3、本质上是论坛体写纯爱没写够，来写强强耍帅

前篇见合集

48、

克莱恩回到廷根的第二个早晨，诡秘之主终于如愿以偿的睡了一个懒觉。

他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日上三竿。末日后的第六千年，人类的足迹再次踏足星海，克莱恩早就习惯了本体连带着人性部分一起摸鱼，只留下被迫任劳任怨的加班虫的生活。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沉迷摸鱼数千年的旧日支柱早就脱离了曾经恨不得24小时连轴转，每天都有新事件的忙碌生活，以至于虽然灵感告诉克莱恩有贵客将临门，他还是在醒来之后倔强的把脸整个埋进了另一个人的侧颈。

“要再睡一会吗？”

伦纳德任由克莱恩整个人贴上来，作为不眠者序列顶端的存在，他很少需要睡眠，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抱着恋人虚度光阴。在时光的磨砺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完美的陪睡人兼抱枕，偶尔还要肩负起把克莱恩睡迷糊了伸出的触手按回去的工作——鉴于只要他在场，克莱恩的触手第一时间永远是缠着他，这并不难做到。

“塞西玛阁下还要三天才能到廷根。还是说，你的愿望是他会迟到？”

“……他并非唯一即将来访的人。”

伦纳德眨了眨眼，他还维持着那个习惯，一旦克莱恩或者帕列斯在场，他的脑子瞬间就不转了。被他寄与全部的信任与决断权的两位当然有各自的不满，可惜滴水石穿的不仅有他们能把围观者急死的感情，还有伦纳德的习惯。

克莱恩早就放弃了在这方面对伦纳德提出要求——真说出口，诗人同学也只会用他那双绿色的眼睛看过来，说一句甜度一百个加号的你决定就好——只不过这次，他的恶趣味再次占据了上风。

“至少这次不是，女神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逗狗是我国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不爽不要玩。

事实上，黑夜女神当然能在瞬息间抵达这个地球上的大部分地方，更何况伦纳德与克莱恩正在查尼斯门后。祂的款款而来连带着克莱恩被触动的灵感只是一种出于礼节上的考虑。假使诡秘之主端坐于源堡或者神国之上，现在应该响起来的就是后两者的门铃了。

克莱恩对神祇们的独特串门习惯体验良好，而作为被逗的那个魔狼，马上就要被自己顶头上司查房的伦纳德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沙发与地板上被乱丢的衣物被他一件一件的拾起来：很显然，其中有一部分已经不适合再被穿上身了。

“我能许个愿吗？”

努力失败的厄难骑士向着克莱恩投来求助的目光，后者缓缓坐起身，打了个响指。值夜者的制服覆盖过伦纳德的臂膀，克莱恩握住他伸出的手站起身，最后给自己整理了一下礼服的袖口。

“等我发了工资一定立刻给你把金币补上。”

伦纳德承诺道。他显而易见的有点紧张，克莱恩其实也紧张，在这种距离下，链接让他们两人的情绪彼此传递……更何况组成他人格的部分并非那个高高在上的诡秘之主，而是克莱恩与周明瑞……但是旧日级的小丑就是比伦纳德要能装的多。他对着紧张的诗人伸出手。

“我也接受其他付款方式。”

不需要多想，诗人同学握住了他的手，他往前一步，另一只手已经娴熟的扶住了克莱恩的后脑与脖颈。唇与舌在湿润里交缠，片刻就分开，奇迹缔造的会客室虚假的大门被敲响，在后退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之前，伦纳德的指腹擦过克莱恩泛红的唇角，抹去湿润的痕迹，他低笑。

“——感谢您的宽容。”

其实我想说的是拥抱来着。克莱恩想。伦纳德这家伙好像完全领会错了意思——算了，也算他过关吧。

49、

隐秘之母的降临非常安静。祂以一种近乎于人性化的姿态走进了起居室里，伦纳德为祂拉开高背椅，祂甚至还轻轻颔首以示谢意。红月如手包一样被祂放在膝上，六支手臂依次从小腹交叠到膝盖。

“我以为诡秘之主会更喜欢源堡或者神国。”

祂如是说，语气里带着一点笑意。黑夜女神的视线从已经习惯性的在神前对话中站到克莱恩身后的伦纳德身上扫过，后者这才想起来面前的女神不是那位已经跟亚当把他们迟到了几千年的婚礼结婚誓词都编好的那位。

六千年后的女神——应该说，六千年后的归乡四人组在经历了可以托付彼此后背与性命的漫长战役之后，早就成为了朋友，深黯天国里每周都有旧日的茶会。而这个时间点的女神，可未必能对祂的隐秘之仆站在诡秘之主背后这件事感到喜闻乐见。

“那是对待神祇的礼仪。”

克莱恩拍了拍伦纳德下意识放在他左肩上的手。后者对着自己的上司轻轻鞠躬，以一种狼狈逃窜的姿态火速撤离过克莱恩给他开的门。会客室里只剩下了两位神祇。克莱恩从历史投影里拉出一整套骨瓷茶具，佛手柑的香气并着点心的黄油香飘散在空气里，他将刚刚出炉的司康饼放在茶桌正中。

“蜂蜜还是果酱？”

“黄油，谢谢。”

于是，装在小碟子里的黄油也应邀而至。女神伸出手，祂的手指尖穿过茶杯柄，突然问道。

“这算是提前的庆祝吗？”

“饶了我吧，我没有那么喜欢伏特加。”

克莱恩说道，女神也笑。祂缓声道。

“亚当很满意祂看到的结果。”

“那真是太好了。”克莱恩用夹子往茶杯里放进了第三枚方糖。“我也很感谢于您的信任与宽容。”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相信一位诡秘之主，可不是什么自然而然的事情。”克莱恩说道：“我以为我们这三序列的信誉早就被各位前辈们透支的一干二净了。”

“不，你理解错了。”女神温和道，她的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绝非如此：“我并非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未来的我自己。”

“……伦纳德身上的祝福？”

克莱恩并不意外，他举起茶杯，入口的还是熟悉的味道。没有比家里常备的茉莉花茶更让他怀念，却也比克莱恩尝过的那些更熟悉。

“我想我应该没有大方到把序列一的非凡特性送给一个不隶属于我的天使的地步。”黑夜女神的口吻轻柔：“这并不是简单的交易就能解决的问题，我更喜欢把所有的可能都抓在自己的手里。更何况，那个我并不只是给了他一份厄难骑士的特性作为伪装。”

“感谢您的慈悲。”

克莱恩当然知道女神说的都是些什么。当年他与伦纳德的链接并非一个婚姻上的海誓山盟，而是绝境里的选择所致……为了让这份链接不至于成为诡秘之主最大的破绽，诸神们可谓是操碎了心。鉴于诡秘之主本人作为旧日支柱，几乎是无懈可击，这份关照就全数放在了伦纳德身上。以至于真的细分析的话，现在的诸神有半数以上都能在伦纳德身上嗅到熟悉的味道。

诡秘之主在胸前点了繁星，他这么做的时候倒真的像是黑夜女神曾经计划里的那个会在黑夜教会旗帜下慢慢成长的小值夜人。但是比起这份认可，更重要的是祈祷手势里透露出的信息。

“——我想莉莉丝也会很高兴。”

面对这样的话语，克莱恩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那一位的高兴与感谢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点难以招架。要知道，在六千年后的未来，大地与红月之母跟奇克也算的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密友。

黑夜女神当然不会错判克莱恩的尴尬，何况这份尴尬对方并没有掩饰——就像是对方并没有尝试掩饰来自未来的信息一样。祂善解人意的转换了话题。

“我想，克莱恩·莫雷蒂先生应该不介意成为伦纳德·米切尔先生的同事，在值夜者里拥有一份周薪十磅的工作？”

“当然。”

克莱恩发出了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的声音。顿了顿，他谨慎的问道。

“这算是成为眷者的福利吗？”

说真的，他对在故人面前人前显圣的龙傲天桥段没有什么兴趣，如果可以的话，克莱恩更希望能做一个小值夜人，同廷根的同事们把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子过到老。

与上一次不同的只是，这一次，克莱恩有选择自己命运的能力，也有拯救所有人的力量。

“不。”女神并没有让他失望，或许祂也对收个诡秘之主当自己名义上的眷者这种人生赢家的戏码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帮你跳过了试用期而已。”

克莱恩再一次在胸前点出了一圈繁星，他由衷道。

“——感谢您的慈悲。”

“不客气。”女神很好说话。她轻笑。“等你安顿下来了，或许愿意和我讲讲属于未来的故事？”

“当然。”

克莱恩郑重道：

“我保证，我们将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50、

在结束这短暂的拜访之前，黑夜女神最后一次开口。

“我该怎么称呼你？”

黑夜女神问道。

“克莱恩·莫雷蒂，您可以叫我克莱恩。”

“在那个未来呢？”

黑夜女神换了个问法，克莱恩眨了眨眼，他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叫周明瑞，简单一点的话，叫我周就好。”

“好的。”

女神轻声道：

“辛苦你了，周。”

51、

周明瑞并不是一个很难懂的人。

正相反，来自于未来的诡秘之主是一个过分好懂的人，祂的所求，祂的期待，都没有任何掩饰的袒露在了阿曼妮西斯面前。祂甚至维持着一个对神祇来说简直是难以理解的类似于人类的形态，甚至不介意因此而暴露出了自己最要命的弱点。

但，地球的未来拥有这样的诡秘之主，而非那个天尊或者别的什么人，或许是最好的结局。阿曼妮西斯漫步于自己的神国，深眠花在黑纱下轻摇，祂想到：诡三家的恶德好像丝毫没有沾染在祂身上，留给了祂一个人性和良心一起过剩的模样。

——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可悲，还是可笑的，被定格的模样。

未来的那个我既然都选择了下注，怎么会不阻止他选择去输呢？

阿曼妮西斯不知道答案，但祂想，或许周不会介意把答案告诉我。毕竟祂是真的、真的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故事，配得上一个自我到极致的投机主义者的祝福？

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盟友，值得我在这场关于末日与未来的棋局里，选择了对他ALL IN到底，还能赚到盆满钵满的地步？

阿曼妮西斯俯下身，祂拾起一支白花。明明下午茶的时间刚刚过去没多久，祂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聚会了。

——或许，下一次，他们不介意来深黯天国？

52、

黑夜女神刚走，伦纳德的脑袋就从光门里探了出来。

“结束了？”

“结束了。”

伦纳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拉了拉领口，奇迹下系好的扣子被他解开，露出小半片胸膛和完全不符合鲁恩风俗的V形。他从光门内走出，还不忘回过头冲那边喊一声。

“老头，你要一起来喝下午茶吗！”

克莱恩装作没听见老人家的第四纪粗口，很快，伦纳德悻悻的再次回到了查尼斯门后。

“老头好像还是有点怕你。”

“这挺正常的。”克莱恩一本正经：“毕竟对他来说，我可是击败了那个阿蒙成功上位诡秘之主的。”

先不提诡三家那天怒人怨的名声和从天尊开始就没好起来的恶习，光是击败了阿蒙，从门先生查拉图等一系列天降猛男手里凑齐序列一与唯一性就已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对于没有一起从一周目回返的帕列斯来说，他未必能理解神祇的人性，却是绝对明白什么叫神祇的威能的。

“……克莱恩，你说的很有道理。”伦纳德幽幽道：“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们完成链接之后老头总是出差了。”

“帕列斯先生只是需要一点接受的时间。”

“比如六千年吗？”

跟猛烈揭老头底裤的糟心孙子伦纳德不同，克莱恩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这件事上伦纳德也没有什么可挣扎的余地——让他不跟克莱恩在一起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期待这个周目的老头能早点接受这对于第四纪人来说分外残酷的现实了。

……好歹别再花上六千年了。

“要再睡一会吗？”

伦纳德问，他的绿眼睛在被窃取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克莱恩已经靠回了椅背上。破案了。克莱恩艰难的抵御住这对他有百分百真伤还带专攻的吸引，他侧过了头。旧日级别的无面人心想：这家伙不是人性丧失过重，他只是想吃肉。

确实，魔狼也是狼，更是神话生物，在神话生物里，哪怕是羊都是彻头彻尾的肉食动物，更别提本来就跟素食与节制沾不上半毛钱关系的狼了。

再说了，连克莱恩自己都经常在那种奇妙的吸引力面前丧失自制力，何况是本来就在这方面没有自制力的伦纳德……

做点正事吧，诗人同学，还有一个世界的生死存亡连带着一堆外神等待着我们去解决呢。克莱恩想这么说，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不需要说出口，他就知道伦纳德的答案——无非是用那双绿眼睛连带着满满的信任看着他，发表一些克莱恩你负责安排，我只需要照做就好了的言论。

跟一只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外接单核处理器的魔狼计较这种问题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克莱恩早就深谙这个道理。好在伦纳德不是真的把脑子丢掉了，他只是在有信任的人在的时候不怎么愿意用罢了……克莱恩接连倒地的马甲与接踵而至的社死充分证明了伦纳德敏锐的嗅觉与灵活转动的大脑一点都没有辜负女神来自序列之巅的传承……好像还不如一起不好用了算了。

“我是不会给你荒淫度日的机会的。”

克莱恩说道，伦纳德即答。

“没有你的话，我也荒淫不了吧。”

“……不要总在奇怪的地方打直球！”

“我会努力的？”

伦纳德发出不太确定的声音，他换了个更安全的话题，以确保今晚自己可以躺在床上而不是枯坐沙发咬着钢笔对着白纸纠结诗词。

“你要去做什么事情吗？”

“是。”

“我不能跟着你？”

克莱恩没有回答，伦纳德了然的给了他一个拥抱，他用力的把克莱恩按进自己的怀抱，然后松开。

“我会等你的。”

克莱恩抬起手，礼帽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他把礼帽扣在头上。

“我会回来的。”

53、

“祂走了。”

帕列斯的声音响起，老爷子的语气里带了点莫名的味道。

“我想祂给你留下的任务应当不是继续清缴邪神教会？”

“我只需要在家等他回来就好了。”

伦纳德说到。时之虫偷走了距离，老人的虚影在伦纳德的对面出现，他瞥了一眼伦纳德手中的茶壶。

“咖啡，谢谢。”

“我还没有那么健忘。”

伦纳德回答，他从茶壶里倒出的还真是深棕色的饮品，帕列斯嗤笑一声。

“那也不一定，毕竟你的脑子现在是真的被那一位占得满满当当。”

——满到时间把伦纳德带回这个时间点的那一刻，帕列斯会被直接从他脑子里挤出来的程度。

“……”

伦纳德无言以对，他毕竟也曾被帕列斯深层寄生过，老爷子陪伴他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渴望复仇的时光，也为他提供了无数的帮助。二周目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头扫地出门好像确实从各种意义上不太人道。面对他理亏的沉默，帕列斯只是哼了一声。

“我想那一位应该不会介意你跟我讲讲有关于未来的故事？”

“我不保证所有的都能讲给你听。”

“我也没有窃听陛下们的棋局的打算。”帕列斯说：“我已经老了，我只关心你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长的。”

“伦纳德，你知道吗。成为天使的好处里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会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直到你被杀死，被吞噬的那一天。”帕列斯说：“托你的福，我想我现在暂时不用担心我的生命？”

“我知道，老头。我只是在想该从哪里开始给你讲起。”

伦纳德说，回忆起来那段曾经的时候，他的神态里没有帕列斯之前曾无数次看到过的缒缱，也并未多出什么怀恋，他的人性尚且还够用，却显现出一种只有神话生物才有的，漫长时光方可铸就的感叹。

只有这一刻，帕列斯才对之前伦纳德曾经提到过的六千年有了些许实感，也只是一瞬间，那种岁月带来的改变瞬间隐没，坐在他对面的又是那个永远都扣不好衣领，总让老人家担心的午夜诗人。伦纳德挠了挠头。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这真的是很长的一个故事，老头。”

“哼。”

“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感到愉快的故事。”

“别说的我像是什么只能接受喜剧的刁钻观众一样。”

帕列斯不满道，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你不是还坐在这里吗？”

54、

被世界与时光遗忘的孤岛之上，陵墓的大门缓缓打开，黑色的身影行走在墓道中，自如的如同在花园中漫步。他一路直行，门扉代替了墙壁，坦途代替了危机。一直到黑皇帝扭曲的虚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克莱恩才停下了脚步。

呓语声响起，克莱恩面色不变，他打了个响指，污染被窃取，规则被愚弄，刚刚还在发癫的黑皇帝的残魂整个一激灵。他迟疑的把目光投向克莱恩。

“诡秘？”

“我以为你会先贯彻占卜家我见一个打一个的誓言。”

克莱恩以中文回应。

“那是对土著，不是对老乡。”黄涛这个时候又短暂遗忘了占卜家我见一个打一个的暴言，反而兴致勃勃的打量起克莱恩：“老乡你贵姓？怎么称呼？年方多少？哎呀老乡我想死你了啊老乡！”

“停。”

克莱恩拒绝了黄涛要扑上来，来一个拥抱的动作。

“我是周明瑞，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克莱恩。拥抱就免了，我有对象了。”

“男人之间的拥抱，好女人是不会介意的！”

黄涛把双臂张开的再大了一点。克莱恩凉凉道。

“我对象也是男的。”

“……”

罗赛尔大帝沉默了。曾经写出过‘魔女的滋味真不错口牙’的猛男在短暂的沉思之后，小声问道。

“魔女？”

克莱恩摇头。

“猎人御姐序列四了？”

克莱恩继续摇头。黄涛放下双臂，他发出了一声响亮又清脆的国粹。

“——我草，有给！”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黄涛抹了把脸。

“gay也行，哥们又不是没去过成都，什么年代了性取向早平等了……老乡鲁恩能给你们发结婚证吗，你要不要来因蒂斯？”

克莱恩也沉默了，他在回忆自己偷走污染的时候有没有顺便愚弄黄涛的人性。猫猫虫们纷纷表示自己没有做额外功……破案了，黄涛这人本来就是个谐星！后来他的表现并不是什么他说的在坟里一个鬼憋久了精神变态了，完全就是本色演出！

55、

“你人性保存的还挺不错的。”

克莱恩发出了万万没想到的声音，早知道如此，黄涛多半在他回到这个时间点的第二时间就被抓起来打工了。黄涛哈哈一笑。

“彼此彼此——你比我小吧？我【--】年的。”在克莱恩点头之后，他豪爽的说道：“那我就喊你一声小周了。小周你维持的真不错呀，怎么做到的，有什么妙妙小秘方？”

“你做不到的。需要恋人的。”

“唯有这个我从不缺……”

看到克莱恩摸出来的熟悉的纸张和自己的鬼画符字体，罗赛尔大帝一秒从骄傲挺胸到汗流浃背。

“别瞪我我就开个玩笑。说真的，老乡，看不出你还是个情圣啊。”

“多亏你点破的福？”

“啥？我还做过这么不利己的事情？”

黑皇帝的表情像是天塌了一样。既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从没想要扮演什么知心大哥哥的罗赛尔完全没有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做了助攻。想到他当年的话，克莱恩多给他解释了一句。

“在未来。”

“时间旅行者？多周目战士？RE0？诡秘之主真有这个功能啊。”

“我也没有完全弄明白。”克莱恩说道：“可能只是个意外。”

“那还真是感谢未来的我的大缺……我是说大恩大德了。”

黄涛嘀咕了一声，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贝贝——我女儿，你认识吧——还好吗？”

“已经准备对隐秘贤者下口了，如果不是你非要拦着的话。”

“蒸汽死了吗？”

“改名人类联盟光脑中枢算吗？”

“卧槽祂怎么还能活到星际？不对老乡你到底多少年后穿回来的？你们诡秘之主这么imba是不是应该被削了？？？”黄涛犹豫了一下，他又问：“在未来，贝尔纳黛和波诺瓦……他们原谅我了吗？”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亲自开口去问他们呢。”

克莱恩说道，他无视过黄涛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眸。

“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仅此一次的秘密大放送，惠诚一枚金币一个消息。”

“有的，有的。”

黑皇帝一招手，一大把金银珠宝被他看都不看的送到了克莱恩的面前。充分展现出一个曾经的龙傲天不差钱本质的罗赛尔大帝用炽热的、期待的目光望向克莱恩。克莱恩很熟悉那个目光，那是旧日时光里他曾经看到过无数次的，充满了对八卦的渴望的目光。

“未来的那个我是怎么当僚机的？你慢慢说，详细说！不够我这里还有！”

56、

十分钟后，跟着黄涛一起坐在高高的坟头上面的克莱恩木然的拉出历史投影的薯片和瓜子，黄涛坐在他旁边发出无比快乐的声音，他扯开了第二袋黄瓜味的乐X薯片，还抽空舔了舔手指上的调味料。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老子想了好多年了——小周，这东西都备好了，你的故事呢？”

什么故事，克莱恩有点恍惚，东西都备好了，要不现在就给这个黑皇帝送下去见萨林格尔吧。

风鸦有话说：

本章7500，本来以为能一章节写完的结果还是绝望1拆2了。什么字数地狱……

朋友帮我看文的时候一直在问，鸦你说好的搞笑呢，你说好的沙雕呢，你怎么越来越正剧了，你怎么又开始被江南腌入味了。

别骂了别骂了呜呜呜呜

不嫌弃的话还请多多支持一下这只鸦吧Orz想吃评论和点赞蓝手呜呜呜

文案：

在那个末日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之后，诡秘之主克莱恩某一天突然回到了那个快被他遗忘的，一切开始的时候。

人性稀薄的诡秘之主并没有为二周目奋勇翻身的欲望，直到摆烂的克莱恩被一大群福根之犬救出险境，而他在狗狗群里看到了一只努力混入狗群的魔狼。

食用说明：1、伦克only，老夫老妻一起回二周目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的搞笑文学，大部分角色的人性都被UP了不然将少掉很多乐子。为此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

          3、本质上是论坛体写纯爱没写够，来写强强耍帅

前篇见合集

15、

克莱恩于重生后的第一个清晨在源堡上醒来。

感谢克莱恩已经编写了六千年的诡秘之主自动化APP，六千年后已经尽善尽美的APP在他摸鱼的时间内忠诚的依托于猫猫虫们记录并探查了主体所需要知晓的一切……于是在记忆回归的一瞬间，人性先一步回归了的克莱恩只感觉自己尴尬癌犯了。

真的是尴尬癌都犯了，挂在伦纳德身上的猫猫虫忠实的记录了伦纳德的操作——克莱恩不得不承认伦纳德操作的很好，但是不妨碍他尴尬——假如不是他更习惯在人性充盈的状态下维持着人类的形态，想必触手们已经在灰雾里挖出十个八个廷根市了。

尤其是当克莱恩想到现在不仅仅有紧紧关注着廷根的一票神祇等待解决，还有只是被愚弄或者神谕暂时平息，完全没有得到解决的莫雷蒂一家与值夜者们……想一想梅丽莎的凝视，克莱恩就觉得莫须有的冷汗已经滚下来了。

这边克莱恩还在五味杂陈，他背后的恋人却一点儿没有理解到克莱恩的尴尬，保持着神话生物形态的魔狼惬意的在源堡上打着盹。六千年的时光让伦纳德早就习惯了用神话生物的形态同克莱恩依偎。他此刻正惬意的把大狼脑袋压在克莱恩头上，整个狼全靠下颌的那点儿支撑撑起来，巨大的身体在克莱恩的背后摊成长长的一片，只能看到一条黑漆漆的尾巴欢快而缓慢地扫来扫去，好似什么平放的节拍器。

如果不是前面还有一只人形不大，但斗篷占地空间巨大的诡秘之主挡着，伦纳德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喜提傻狗美名。

……等等，说到伦纳德，克莱恩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只消念头一动，苍老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神座与长阶之下，克莱恩刚准备开口，就觉察到老人悲凉的目光。

帕列斯的目光停留在克莱恩的头顶，只是一秒，老人就垂下了眼眸，向着陌生的新任诡秘之主行了个礼。

“您需要我做什么？”

“……”

克莱恩沉默了，说实话之前他确实有想要拜托帕列斯先生做的事情，比如询问一下老人家愿不愿意先重操旧业，来给愚者教会当天使。从零开始打造一个全新的正神教会什么的……但在这之前，克莱恩先抬起手，摸了摸头顶。

他摸到了魔狼湿漉漉的鼻尖，被他摸了一把的伦纳德尾巴摇的更快了一点，还像任何一只普通的犬科生物被摸了鼻子之后一样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讲真的，不需要镜子，克莱恩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看起来挺惊悚的——远远看去仿佛诡秘之主一朝把穿着风格从鲁恩绅士转换成了野蛮人形态，改去穿什么黑狼皮毯了。

我是知道第四纪的大家都不太相信神的仁慈，也不太相信神话生物的人性……克莱恩想：但是您刚刚那个眼神，不会真的以为伦纳德已经变成狼皮斗篷了吧？

16、

克莱恩艰难的，在充满干扰（写做伦纳德剧透）的情况下跟帕列斯完成了初步的沟通。

——他真的很努力的展现了自己的诚意与无害，许下了承诺和大饼，但是克莱恩都不需要偷帕列斯的想法都知道，后者是一句话都没信。

没办法，早就走过这个流程的克莱恩倒是想得开：他们第四纪人是这样子的，反正横竖现在大家都是神话生物了，克莱恩还有充足的对末日经验，帕列斯老爷子的PTSD大可以交给漫长的时间来治愈。

毕竟，在那个未来，帕列斯先生光是在末日后就足足在愚者教会打了六千年的工……只有年假的那种。

“上一次也是这样。”

伦纳德补充道。重新回到人类形态的诗人同学一点儿都没有高位者的气质，他还是那副散漫的诗人样子，连好好站在克莱恩身后都做不到，没直挺几分钟就斜靠在了神座的高背一侧，一条长腿屈起。他摸了摸鼻子。

“我们当年……的时候，老头的意见也很大。”

“说真的，直到现在，我也认为帕列斯先生当年的建议很有道理。”

“虽然这件事你们是2比1投了反对票，但是我的事情应该听我的。”伦纳德语气轻快：“这是我的命运，克莱恩，你不能代替我决定我要怎么过下去。”

“我知道。”

克莱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侧过脸，看到的又是那张熟悉的脸，绿色的眼眸里倒影着人类的映像，诡秘之主轻声说道。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诗人同学——我只是想给你再选择一次的机会。”

“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一样。”

被他凝视的人笃定道。

“我会选择你的，克莱恩。”

17、

解决完了帕列斯先生的工作安排，哪怕是再怎么尴尬，克莱恩也不得不回到廷根面对现实了。不出克莱恩意料的，诸神的视线还停留在廷根的上空。克莱恩不得不先回敬以凝视，很快，在场的就只剩下了黑夜女神。

“赞美女神。”

伦纳德已经熟练的在胸口点起了繁星，完全没有自己正站在诡秘之主背后的觉悟。克莱恩差点儿被他带的一起在胸口点四下，好容易收住手臂的诡秘之主向着女神轻轻颔首。

“很高兴见到您。”

“我以为你会恭喜我现在还好好的坐在神座上。”

黑夜女神如是说道，克莱恩下意识的往伦纳德身前走了一步，又尴尬的停住了脚步。伦纳德已经意识到了这又是他不需要插足的神与神的对话，早就娴熟于摸鱼的魔狼选择退出会场——毕竟和落地就开始播撒盲目吃鱼的诡秘之主不同，伦纳德是真的找了个借口请了假的。现在他得去销假了。

两位神祇停住对话，直到伦纳德的身影出现在廷根凌晨的街道上，克莱恩才缓缓开口。

“……您不是已经看的很清楚了吗？”

“确实。只是，你比我想的更不像天尊。”

黑夜女神说道，祂黑纱下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也比我想的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诡秘之主。”

“不是像。我就是诡秘之主。”

“那么，作为全新的诡秘之主，你想做些什么？”

18、

一位新任的旧日支柱，一位理应陷入与天尊无尽的斗争中的诡秘之主会想做什么呢？

不需要往所谓的‘最坏的方向’去想，阿曼妮西斯就已经能想到很多的答案，每一个都写满了大不妙。但形势比人强，面对一个看起来没有被天尊拖入争夺身体漩涡的旧日支柱，并非只是真神的祂所能应对的。

祂会想做些什么呢？成为第二个造物主？还是连带着上帝的残骸一起吞掉？

他会想做些什么呢？弥补过去的遗憾？或是成就征服的伟业？

黑夜女神的心头闪过千百个被隐秘了的念头，夜幕在祂的意愿下守护着这片空间，确保哪怕同为真神也无法听到祂的回答。但是祂等到的，确是困倦的声音。

“我想要什么？啊，对，我想做的有很多……”

话音未落，几乎只是此地被隐秘笼罩的一瞬间，新任诡秘之主已经娴熟的再次泛起困来。

“——我想睡觉。”

克莱恩抬起手，他捂住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睡眼惺忪的人类披着怎么看怎么好睡的幕布，发出了没道理的询问。

“伦纳德呢，他怎么还没回来……他再不回来，我就要睡着了。”

随着祂的话语，幕布斗篷下，健全的人类男性形态扭曲了一瞬，无数只虫离开了本体，黑夜女神伸出手，祂尝试着荫蔽了自己的信徒们。出乎祂意料的，这位神奇的人性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的新任诡秘之主并没有破开祂的屏障。祂甚至好像对凡间的生灵毫无兴趣，一大群位阶高的吓人的虫以一种半猫半触手的形态像是水母一样在天上飘，很快，它们就寻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又过了一会儿，被猫猫虫水母挂了满身，足足大了两圈的魔狼回到了两位神祇面前，他轻柔的抖了抖毛，猫猫虫们鱼贯而下，只留下了一串手牵着手呆在他脖颈上装项圈的小号体。

只是遥遥的，只是对上那双绿眼睛的时候，只是诡秘之主的人形虚虚的映照在那片浓绿里的那一刻，就像是重新接上了电的手机，克莱恩的模样再次鲜明起来。

魔狼向着女神微微屈膝颔首算作行礼，然后立马快步向着诡秘之主走去。如液体一样回归本体的猫猫虫水母们灵敏的分开，躲避着他的脚爪。魔狼走到了诡秘之主面前，嗷呜一声把整个大脑袋拱进了诡秘之主的怀抱里。

“克莱恩。”

“我在的。”

“……”

黑夜女神无声的侧过头。祂其实还想看看这种罕见的奇妙联结——但是，非礼勿视嘛。

19、

在严肃不了一点儿的气氛里，克莱恩艰难的靠着吸伦纳德找回了人性。尴尬再次冲击过小占卜家的心灵。然而在女神座前，不得怠慢，克莱恩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我想您应该已经看清楚我们之间的联系了。”

克莱恩如是说。

“希望您能同意让伦纳德常驻愚者教会——他毕竟是黑夜序列的天使。”

“首先，祂并不只是我的隐秘之仆。再者，你已经是诡秘之主了。”黑夜女神说道：“你是这个世界上现在唯一的旧日支柱，无需对我用请求的口吻。”

“但是在那之前，我和伦纳德先是您庇护过的值夜者。”

“那么，”女神的口吻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我想比起我的许可，你更需要先建立一个愚者教会不是吗？”

阿巴阿巴……克莱恩张了张嘴，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捂住了脸。

“……看来我先需要组建一场神前会议。”

先把塔罗会建起来吧——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阿尔杰还没有把瓶子丢进海里。

20、

老夫老妻回到旧时光，开始二周目的第一天，老朋友的名字们已经写了厚厚一本。

每一个人的名字后面，都写着两个字，上工。

21、

人与人的悲欢不尽相同，克莱恩发出了想要摸鱼的声音：我只希望他们能好好干。

“伦纳德，你还记得愚者教会初创都有哪些人吗？”

塔罗会的大家当然是诡秘之主最重要的锚，该培养的羁绊还是要培养的，虽然难免需要加速一下进度，但是对于其他人嘛……当年加入愚者教会的，包括白银城在内大多数是有各种难言之隐，想来他们也不会介意早点得（上）救（班）的。

头一次亲自做资本家的克莱恩心虚的想到，跟他不同，做了六千年双料天使的伦纳德本就是旧时代的产物，魔狼努力回忆，魔狼陷入沉思，魔狼尝试发言：

“克莱恩，你要不要直接偷走我的记忆自己看呢？”

“……帕列斯先生应该还没有走远。”

克莱恩说道。

“你等等，我开个门把他带回来先。”

22、

人的性格总是折中的。

假若你跟他们说，新任诡秘想要摸鱼，过普通人的生活，从天使到真神都只会打出一串问号，再遥望漫天邪神。但若是你同他们说，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稳固锚点，避免发疯，他们就立刻愿意妥协了，甚至还愿意帮你招人填充教会。

这都是克莱恩上一周目积攒下来的经验之谈。

不乏幽默感的，克莱恩如此想到。此刻他已经回到了二居室的公寓里，这个时间的福根之犬们还没有掌握做家务的能力，整个房间被清理掉的只有血迹，克莱恩不得不重操奇迹师的旧业，以许愿代替双手完成了清洁。

窗外的天空已经逐渐泛白，克莱恩把日记本塞到了本该用来藏匿黄铜手枪的床板下面，自己躺在了床上，用一个标准到下一秒躺进棺材也不过分的姿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联结还在他跟伦纳德之间存在，但是就像是一个长期丰衣足食的胖子突然轻断食了一样，克莱恩无法自制的开始产生了相关的反应。饥饿，困乏，麻木。

睡一觉吧，克莱恩对自己说，他尝试从记忆里搜寻曾经的这段时光里他曾经吃过的那些东西，想到的却只有日常的黑面包，每周两次的简单肉食，和只有庆祝时候才会有的小蛋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克莱恩如是感慨着，突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黑夜女神已经降下了神谕，没有了安提戈努斯笔记事件的起因，没有了前来拜访的邓恩和伦纳德，他要怎么顺理成章的加入黑荆棘安保公司，成为一名值夜者？

他必须得想想看怎么找一份全新的工作了——格尔曼重操旧业固然能解决经济问题，却很难应对班森和梅丽莎的询问，克莱恩也没有把廷根变成第二个乌托邦的计划……

听着梅丽莎起床的脚步声，再次感觉到如山压力的克莱恩僵硬的吞了口吐沫。

——那个，现在把阿兹克先生的历史投影拉出来开始补习的话，能顺利通过面试吗？

23、

在新的诡秘之主为了饭辙和如何让全家人过上不用再吃黑面包的日子发愁的时候。廷根另一边的伦纳德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是说，你当时真的是家里突然出事了？”

“是的，就是这样，我有点非常重要的急事，不得不临时离开一下。”

“你家的水管真的爆掉了？”洛耀问道：“处理好了吗？”

“什么？不，没有。”伦纳德一脸懵：“谁跟你们说的？”

一群人齐刷刷的望向了老尼尔，后者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

“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我又没占卜！再说了，伦纳德是午夜诗人，又不是占卜家，他就算家里水管爆了，在没有人给他传信的情况下，他要怎么知道这件事呢？”

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一众值夜者再度把目光投回了伦纳德身上。

“伦纳德，你现在的表情，很像是科恩黎刚刚跟他未婚妻确定关系时候的样子。”

西迦说道，她只是开个玩笑，却不曾想伦纳德已经露出了一个过分鲜明的表情——他几乎是把‘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句话刻在了脸上。

“……你还真的谈恋爱了啊。”

伦纳德很想说其实我已经结婚了……但是鉴于他和克莱恩的婚礼因为两方教会迟迟没有商量好流程一直在无限期延期中，所以他不得不屈就在恋人这个单词上。

“真的——队长你看我像是骗人的样子吗？”

邓恩·史密斯吸了一口烟斗，哪怕是梦魇向来不太能分清楚梦境内外，他也能很笃定这位看起来一副风流气派的后辈从来没有过什么暧昧的对象。这一点邓恩还是能够确定的，说真的，一个人如果能拥有伦纳德这张脸，自然不应当缺少想跟他风流一下的对象。伦纳德多次拒绝过有所期待的富家太太这事儿在黑荆棘安保公司内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现在，这么一个人昨天突然在准备去执行任务之前请假离开了队伍，又在归队之后坚称自己是回家陪那位他从来没有提起过的恋人——

“——我看你像是失控的样子。”

邓恩说道，伴随着他的话语，值夜者们把伦纳德团团围住。

“我已经跟圣堂说过了，他们会前来为你做检查的。”

风鸦有话说：

老耶耶的悲凉：那个自称伦纳德的家伙这么快就因为替诡秘做了主，变成狼皮毯子了

被摸了鼻子还被念叨的伦纳德：啊——啊湫！

悲喜互不相通呢。

关于时间线，本来应该是梅丽莎走了之后克莱恩买完东西回来开完第一次塔罗会，然后在中午的时候邓恩和伦纳德才上门拜访的。这里为了冲突性和戏剧性把这部分剧情提前了，梦魇提前入梦侦查是合理的（点头）。

额啊啊啊怎么写着写着就到了三章节写不完的程度啊啊啊啊啊核心的梗我都没写到啊啊啊啊啊啊

是庆祝前篇一百热度的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还请继续支持呜呜呜（发出贪婪的声音）

【伦克】Amber

文案：

在那个末日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之后，诡秘之主克莱恩某一天突然回到了那个快被他遗忘的，一切开始的时候。

人性稀薄的诡秘之主并没有为二周目奋勇翻身的欲望，直到摆烂的克莱恩被一大群福根之犬救出险境，而他在狗狗群里看到了一只努力混入狗群的魔狼。

食用说明：1、伦克only，老夫老妻一起回二周目的故事。

          2、充满了OOC和盲目吃鱼的搞笑文学，大部分角色的人性都被UP了不然将少掉很多乐子。为此鸦将吃掉各位的脑子（低语）。剧情有部分私设，没看过宿环。

          3、本质上是论坛体写纯爱没写够，来写强强耍帅

0、

末日之后的第六个千年，克莱恩回到了他熟悉的廷根。

他重生了，唯有这件事无比真实——和天上悬挂的红月与手中诡秘之主的权柄一样真实。

不得不努力收缩触手屈就在大学生克莱恩的脆弱躯体里的诡秘之主，只有一个浅薄的困惑。

——怎么重生这件事就轮到我了呢。

1、

还在二十一世纪的周明瑞当然没有少看过重生文。

重生文的主角，要么是经历了莫大的冤屈，要么是还有刻骨的仇恨，要么就干脆是同什么写做宿敌读作爱人的存在一起共赴死亡——总之，他们的重生都是为了弥补某种缺憾的。

但这些理由对克莱恩都不适用：没有人能给一个十位正神之一的诡秘之主委屈受；他所仇恨的那些存在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归于尘土；而他所想要守护的世界在克莱恩重生前已经平静过渡到了第六个千年，人类的文明早已扩张到星海；唯一能称得上他死对头的天尊早早的烟消云散而他们也并非什么暧昧关系……

克莱恩委实找不到一个他理应获此殊荣的理由，更找不到一个能把全世界连带着十位正神都重置了的存在。

——世界上没有什么无偿的奇迹，尤其是没有什么无偿的，能够重置整个世界的奇迹。

唯有这件事，身为时空之王的命运道标比任何存在都清楚。

但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从回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开始，像是失去了风筝线的人一样，失去了那根线的拉扯，克莱恩稀薄的人性逐渐失去牵引，诡秘之主慢慢的打了个哈欠。

祂熟练地犯起困来。

2、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顺应着祂的心意，灰白的雾气降下，隐秘的权柄环绕，困倦的诡秘之主披着半透明的深色斗篷，克莱恩·莫雷蒂刚刚死去又复苏的身体还沾染着血迹，像个人偶一样被吊在斗篷下，随着诡秘之主虚假的呼吸呈现出一样熟睡的姿态。

回到旧时光的重生者，就这么在猩红的月光下，在一滩血泊里睡了过去。

枪连带着写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文字的笔记本一起躺在桌面上，墨水瓶被随意伸展开的触手卷住嘬了一口，而后嫌弃的丢开，在角落里碎了一地。

3、

离故事的开始，廷根的值夜者小队来访还有倒数十五分钟。

但是鉴于这里沉睡的是一位旧日支柱，还是一位熟练地给自己拉了灰雾和隐秘做了个简单的‘窝’的旧日支柱，他们也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到来。

跟着本体一起回到旧时代的猫猫虫们短暂的开了个本体不知道的小会，在确定了暂时没有愚者教会需要管理之后，猫猫虫们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他们一个一个的融入本体，以一种报仇雪恨般的痛快的闭上了眼。

不用值班的每一秒，都显得那么宝贵。

4、

诡秘之主在报仇雪恨式的摸鱼，而邓恩在这条无论如何都走不到终点的路上走了半天，露出了惊疑的表情。这惊疑在他们很快发现回返黑荆棘安保公司的路畅通无阻，去往大教堂也没有异常之后抵达了巅峰。在短暂的讨论之后，值夜人们和主教一起开了个小会。

“伦纳德呢？”

会议开始时，今晚临时上工陪着邓恩前去走访案件相关人员的科恩黎问道。

“他还没来吗？”

“一个小时前他请假说家里有点事不得不赶快回去处理，我等等会通知他的。”

邓恩回答道，说到这里，他也顿了一下。老尼尔顺口问道。

“伦纳德家里能有什么事情，他家不就他一个人？家里的水龙头忘记关了吗？”

值夜者们面面相觑，没有头绪。来不及为了队友的反常进行更多的讨论，圣堂和值夜者小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事已至此，先向女神祈祷吧。

于是，顺应着祈祷，也顺应着自己之前的关注，被投掷了一发盲目吃鱼之后迟迟没等到第二发也没等到天尊登基的黑夜女神远远的投来了目光。

——好怪，什么鬼东西，这诡秘看起来也不像是天尊的风格啊。

在祂的凝视下，灰雾最浓处，源堡的大门悄然打开，一大群福根之犬涌出源堡大门，衔起幕布似得斗篷熟练地把偌大一个诡秘之主‘打包’了起来，很快拖回源堡——它们甚至还留下了几只生疏的收拾着屋子。

等等，怎么有个好像不是福根之犬的东西混在狗群里……

黑夜女神眨了眨眼，祂没有礼貌性的移开目光，而是隐秘了自己的注视。

——好怪，再看一眼。

5、

伦纳德在狂奔。

克莱恩身为诡秘之主重生到一周目只需要打个瞌睡就好了，反正也没有什么真神急着撞旧日找死。而身为黑夜序列一厄难骑士的伦纳德要考虑的就很多了——怎么给女神交代祂座下突然多了一个跟着诡秘跑的天使；怎么在酿成更大的问题之前先把自家已经熟练地进入节能状态等待伦纳德把他带回去的爱人带回源堡；怎么借用隐秘的权柄让突然痛失唯一性的几位苟三家相关倒霉蛋别第一时间冲上来撞支柱，导致克莱恩在不清醒的状况下先应激到打穿屏障……

鉴于祂也并非第一天做这种事情，伦纳德很快完成了初步计划——下一步祂就应当向女神开始祈祷，但无奈在祈祷之前，伦纳德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克莱恩的触手卷住了祂的小腿，在祂的几次安抚之后不仅没有乖乖褪去，甚至还得寸进尺的把祂往本体的那边拉。

前者没有使出诡秘之主的伟力，后者也没有用上黑死战三家的蛮力。褪去了神话生物的外壳，这只是恋人之间的小小依恋罢了。

厄难骑士顺着触手的牵引靠近了长桌末端的人影。灰雾在他面前退开，在他背后合拢，没有任何阻碍的，祂贴近了诡秘之主人形虚假的面庞。未来的小占卜家太阳穴处的伤口还未愈合，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正以一种空茫的状态安静的张开。

祂垂下头，俯下身，舔了舔爱人琥珀色的眼睛。

甜的。

魔狼露出了一个笑容。

克莱恩是甜的。

6、

克莱恩是在甜冰茶的香气里醒来的。

他醒来看到的就是熟悉的源堡，更熟悉的青铜长桌，人性在沉睡期间得到了及时的补充。克莱恩眨了眨眼，他下意识的在源堡上搜寻了一圈，只看到了已经登堂入室的狗狗群。

回应着源堡主人的视线，福根之犬们很快从布置源堡的任务中自顾自的解脱出来，凑到了克莱恩的座下。

我在睡着了之后已经这么熟练地给每一只狗子安排了任务吗？周明瑞作为旧世界打工人那薛定谔的良心感觉到了些许不安。鉴于猫猫虫们纷纷否认自己的资本家行为。抓不到罪魁祸首出来背锅的克莱恩那点儿悲伤很快就在狗狗们友善（？）的红眼睛和快要摇成花的尾巴面前消失殆尽。

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加了一堆抱枕导致于像是什么阿拉伯国家的巨大床榻的、位于阶梯尽头的神座上，触手猫猫虫们顺着台阶流淌而下，抬起了一个合适的高度。

下一刻，深谙人类心理学的狗狗熟练的把自己的脑壳凑到了触手末端下，蹭蹭，触手顺应狗意的开始RUA起了狗头。

……手感还是跟记忆里的一样好。

福根之犬本就巨大的狗狗嘴这下彻底咧开，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花，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嘤嘤呜呜声。前排被rua的被后排着急的咬着后腿，在它们打起来之前，克莱恩已经让福根之犬们排好了队伍。

狗均有份的决议得到了源堡上下的一致用户，为了满足狗子们的愿望，克莱恩不得不分出八条触手一条一狗开rua。

——说真的，这场景好像是神偷奶爸电影里格鲁挨个跟小黄人们道晚安一样。

rua狗的进程还在继续，源堡上下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克莱恩一只手支着脑袋以免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睡过去，剩下八只触手熟练地rua着狗头，rua着rua着，克莱恩突然顿住了。

在狗狗长队的末尾，他看到了一只努力融入队伍的，呃……

7、

一屋子福根之犬里面，掺杂了一只魔狼。

虽然祂很努力的变换大小，给自己裹上灰雾，憋屈的把多出来的四条腿蜷缩在肚子底下，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两只会冒火的灵出来贴在眼睛上营造出了跟其他狗狗差不多的效果——但是克莱恩还是一眼就在一大群狗狗里认出来了他。

克莱恩：？？？

8、

克莱恩眨了眨眼睛，克莱恩偷走了自己的困意，克莱恩发出盲目吃鱼阿巴阿巴的声音。

“——伦纳德，你为什么混在福根之犬的队伍里？”

魔狼没有说话，魔狼径自向他走来，放下了蜷缩的四条腿，也放弃了控制住身形，巨大的魔狼三步并做两步优雅的步到克莱恩面前，低下脑袋用狼吻蹭了蹭克莱恩的额头。

“克莱恩，你要喝甜冰茶吗？我给你带了不少回来。”

……伦纳德的手感比福根之犬好太多了。

并不公正的诡秘之主如此评价道，本来忙于rua狗的触手已经快乐的解下了挂在狼背上的包裹们，开始嘬了起来。

刚刚的欢乐气氛荡然无存，被抢走了老大的福根之犬们嘤嘤嘤呜呜呜的被魔狼尾巴囫囵扫地出门。

源堡的大门轰然合拢，灰雾之上，只剩下了情侣的窃窃私语。

9、

“诡秘和他家那口子还出来吗？”

迟到导致没看到第一手八卦的莉莉丝如是问道，坐在她旁边的黑夜女神换了个姿势，六只手臂在小腹前优雅的交握。

“你比我还笃定的样子。”

“不然呢。”大地母神说道：“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没有过神婚与联姻……无论是哪一种形式，我都是第一次看见他们这种关系，别告诉我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程度的联系。”

“确实。”

“需要我恭喜你稳赚吗？”莉莉丝说：“恭喜你，赢在下注之前。”

“话不需要说的那么早。”

黑夜女神说道。祂抬起头，天上是虚假的天空与妖异的红月。到了这一刻，祂突然莫名其妙的定下心来。

“再看看吧。”

“阿曼尼西斯，不那么谨慎的你会更可爱哦。”

“更可爱，还是死的更早？”

莉莉丝只是笑，祂没有回答，反倒是转移了话题。

“——你家魔狼从源堡上下来了，奇怪，新任诡秘没有跟着他出来吗……等等他在找什么东西？”

“……甜冰茶？他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他怎么还留下了钱？？？”

10、

虽然知道一个黑夜序列一必然跟阿曼尼西斯脱不开关系，虽然知道阿曼尼西斯家里盛产守序善……但是一个序列一的存在出现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打包卷走诡秘之主，第二件事就是倾（原来自己的）家荡（原来自己的）产的买甜冰茶这种事情，还是超出了莉莉丝的预料。

“新任诡秘喜欢这种上贡仪式吗？”

莉莉丝思考起来。在思考的间隙，祂冲着刚刚投来视线的永恒烈阳轻轻颔首。

事已至此，先吃瓜吧。

11、

今夜，廷根的天空众神闪烁。

……希望下次别闪了。

12、

帕列斯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一个半小时之前，被他浅层寄生的寄主伦纳德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似得，紧跟着，倒霉的老爷爷就连魂带虫被弹出了伦纳德的身体。还没等帕列斯反应过来，他的大孙子（误）在请完假之后熟练地像个什么天生神话生物一样变成了一只八腿魔狼，八腿魔狼把他往背上一甩，带虫跑了起来。

“——你把伦纳德怎么了！”

“——我就是伦纳德啊，老头！”

在奔跑的间隙，一狼一虫进行着艰难的交流。

“简而言之，我和克莱恩从未来回来了……老头你听不懂也没关系，你晚点可以直接窃取我的记忆。但是现在不行，我得先去找克莱恩，不然会出大麻烦的！”

“……”

帕列斯沉默了片刻，他的面前有两个选项。A选项是询问这身上一股灰雾味儿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力量让他带着起步黑夜序列二位阶出现在这里，B选项是问问他那原本的倒霉催的序列八的午夜诗人伦纳德去哪里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于A或B的选项中，帕列斯选择了或。

“该死的！克莱恩是谁？！”（1）

“我的恋人！”伦纳德语气轻快：“也是你未来的上司！”

“？？？”

哪怕把时之虫的十二节环转化成十二节脑子，再通过偷盗者途径的能力借他百八十个大脑过来，帕列斯也没能想明白这俩词是怎么有机结合到一起的。

但是很快，他也没有想明白的时间了。

“看来我没有来迟……我们到了，老头。这就是克莱恩……老头？老头你怎么不说话了？”

13、

直面诡秘之主的帕列斯不想说话。他也不想死。

好在这位自称是来自未来的伦纳德看起来没有立马干掉他这个寄生者的意思。伦纳德也在靠谱与不靠谱中选择了与——他直接拉了个前往源堡的门，召唤来一群福根之犬，把帕列斯送上源堡之前还急匆匆的跟他说了句老头你等等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确实一直很想进入源堡——但是我从没有想以这个形态进入源堡。

帕列斯幽幽的想道。祂在福根之犬们拖来的垫子上换了个姿势，决定先封闭掉自己的感知，以免观测到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又，希望新任诡秘喜欢的是甜冰茶，而不是命运木马小饼干……就当是看在那个傻小子的份上。

14、

以及，这小子不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黑夜序列吗？黑夜序列的神话生物形态不是随了女神的八腿魔狼吗？

为什么他刚刚那么熟练地蜷起四个爪子用持有灵给自己贴了两个眼睛特效，裹上灰雾就混入了福根之犬的队伍里啊！自称是未来的伦纳德的那个黑夜天使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这么熟练啊？！

回忆起被塞上源堡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帕列斯只觉得他在这一天用完了几百年的力气。

源堡都上来了，诡秘之主也出现了，跑是跑不掉的。反正都要死了，不如选个体面点的死法。

拥有充足流亡与苟命经验，也从不相信什么神话生物的人性的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如是想到。

——事已至此，先等死吧。

注释：（1）想玩who the hell is bucky的梗，但是想到第五纪没有英文所以作罢。

风鸦有话说：前面写论坛体伦克纯爱篇章没写过瘾，隔壁摸鱼期间开个小甜饼写写。

都是搞笑文了请不要再抓逻辑的虫了让让我吧。（认真）

又，希望能如愿的三四章内完结……下一章一定能写到耍帅！！！

失去了老师的萧炎成为了失去了小炎子的药尘的异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的轻松，看似解气，可火云老祖并不放心。

“我们天府虽然在中州赫赫有名，也有着众多强者，可对比起魂殿，实力还是差了点啊……”火云老祖此番话，又收获了不少赞同，“虽说药盟主的实力超群，可万一那神秘的魂殿殿主出现，怕是会落个措手不及。”

听闻此话，药尘微笑一下，解释道：“当年我被关押于魂殿，也是了解到他们的一些分布状况。”

“魂殿在中州有着不少的分殿，其中有着二十四座属于较为重要的层次，而魂殿，将他们称为地煞殿，上一次关押我的那一座分殿，也是地煞殿之一。”

地煞殿？这是其他长老并未听说过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疑惑。

“而在地煞殿之上，还有天罡殿，这才是魂殿最为重要的。”药尘向众人缓缓的道，“天罡殿，分天地人三殿，而天殿，便是魂殿的总部。那魂殿殿主，大概率就在天殿，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惧怕。”

“而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人殿。”药尘说出了自己的目标。

天府各长老沉思了一下，终于还是花宗长老开口询问：“那人殿的实力如何？”

这是关键问题，可药尘依旧是笑着，说出令在场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结论：“没多大难度。”

在别人提出质疑前，药尘侧身给紫研让出：“这是太虚古龙一族的龙皇。”

太虚古龙一族太过神秘，更不提龙皇这般领导的地位，加上感受到其不凡的实力，众人心中的诧异和震惊都涌上脸庞。

药尘接着解释道：“魂殿掌管人殿的正是大天尊和二天尊，而这两位天尊……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了。”

加上药尘，一共两位四星斗圣，另一位还是太虚古龙的龙皇，这样的阵容怕是连魂殿殿主来了都讨不到好处。况且目前魂殿人手不足，正是攻打的好时机！

再无人反驳。

定下计划与时间，药尘叹息一声，像是要把多年积郁在心的忧愁都都吐出来。

魂殿，这迟到了多少年的报仇，现在为自己，为萧炎，为天府，他药尘要来讨了。

人殿处于一片庞大的黑色土地上，其中心位置，一座黑色巨殿寂静矗立，一条条巨链从殿内延伸向外，弥漫着黑色的鬼气，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灵魂的哀嚎。

魂殿对这样常人难以忍受的阴森地方还真是独有钟情。药尘厌恶地想，不过现在不需要再思考这些问题了，如今这人殿，在众人眼中都成了将亡之地。

几个护法还未感受到危险的来临，仍旧桀桀怪笑地讥讽着天府，还未说完，只听见一道破空声，几人顷刻间就被湮灭。

立刻有人察觉，传出几声啸音，几团黑雾便出现在空中，冲着面前的空间裂缝喊道：“竟敢闯我魂殿之地，找死！”

一行人从其中徐徐落下，看向黑雾的神色带着极度的厌恶。

“今日，不留活口。”

药尘声音刚落，自己便动了身，顷刻间已经瞬移到黑雾之后，同时，绮丽的火焰便从中迸发出，随着惨叫声响起，那几名魂殿护法在火中被焚烧地无影无踪。

更多的黑雾出现在人殿上空，刚想向药尘袭来，看见那一幕，内心产生的强烈畏惧促使他们停下，没等他们逃跑，一丝火焰攀着铁链便燃烧起来，化作火墙将整个人殿都包围起来。

殿内传来一声怒喝，几道身影从中掠出，凌冽的攻势立刻攻向了药尘。

药尘没有躲去，只是伸手，封锁住他们身边的空间，使其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不曾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药尘挑了下眉，叫出他的名字：“慕骨。”

那人惊异地抬头，在看见药尘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对方，接着就感受到他的实力，不由得声音都变得颤抖：“药尘，我们师兄弟一场……”

“没想到你也在这。”药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思索一会儿后反而笑出声来，“慕骨啊……你丹会输给了我弟子时是什么感受？”

慕骨老人听见这个问题果然恼怒成羞，愤怒反而掩盖过了恐惧，想着今日也无法逃脱，干脆也戳他的痛点，心一横便讥笑道：“输了又如何，我可不像你那好徒儿，英年早……”

“不知道像你这种人怎么也会有异火。”萧炎没让他接着说下去，再次化作人形，打断慕骨老人的话，心里却也暗叹一声。

不想看他生气，就在别人面前假装一次他的徒弟吧。

果然慕骨老人在看见萧炎的身影那一刻便住了嘴，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

萧炎动用本源向药尘解释道：“你看起来和那人有很大的恩怨啊，我扮作你的弟子演一出戏，你别太难过了。”

没等药尘回答，萧炎就挡在他的身前，向慕骨老人说道：“没想到你还苟活在这里。”

“那么你的异火，我们就收下了。”

萧炎手掌猛的一抓，一团蔚蓝色的火焰便是被其生生从慕骨老人体内抽出，紧接着令人目眩神怡的帝炎直接将海心焰吞噬，片刻便与其融合。

慕骨老人看见自身异火被夺，眼睛变得通红，身体突然如同气球般开始膨胀起来，萧炎身后的药尘看见这一幕，挥手甩出一道劲风，接触到慕骨老人的瞬间就将其震成了血雾，又是砰砰几声，其他被定身的魂殿天尊的身体也在空中炸开。

做完这一切，药尘没再动，反而淡淡地开口道：“魂殿副殿主，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一道黑雾凭空出现在了空中，面色不佳，阴森森地盯着药尘。

“本圣目前是四星斗圣，凭你的三星斗圣水准，目前还斗不过我。”药尘平静地看向他，“而且，你要面对的是两位。”

话音刚落，一道玲珑有致的倩影，悄然在药尘面前的虚空浮现而出。紫研没正眼看魂殿副殿主阴沉的目光，反倒一直盯着萧炎。

议事等重大事务他都没有参加，而且也没有叫药先生老师，看起来神色平静，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样子。

紫研撇了撇嘴，早在虚空中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人，开始她很激动，但是静下心想了想，一来药先生之前告诉她的肯定不是假的，二来此人凭空出现，平日也不参加会议，也无人说萧炎其实没事。

所以，不是他。

魂殿副殿主森然一笑，趁着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其身体突然骤然爆炸而开，黑雾弥漫，居然是生生的撕裂开此处的空间乱流。

这家伙竟是想抛下整个人殿不战而逃！

这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等紫研想动用空间之力拦住魂殿副殿主时，却发现他已经逃逸出了她的掌控范围。

紫研气急地在空中跺了跺脚，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对方和自己实力相差不大，突然逃跑的话，她也拦不下来。

“没关系。”药尘也因此举哭笑不得，随后下令，“收网！”

天府的人冲向人殿开始收割，紫研随后也加入其中，不到十分钟，魂殿强者尽数被斩杀。

人殿就此被攻下。

药尘迈向锁链的源头，一掌劈了过去。顿时在原地出现一处巨坑，露出成千上万被锁在此地见不得天地的灵魂。那巨链也随着药尘的动作被斩断，无数的灵魂此刻茫然地睁开眼，向新生的婴儿正茫然地向外看去。

“都走吧……结束了，你们自由了。”药尘吐出这句话，扭过头，不忍再看下去。

意识到自己终于摆脱了锁链，那些灵魂向着药尘一拜，呼啸着向着天空疾驰去。

药尘叹息一声，正要转身离去，萧炎出声提醒道：“那巨坑中，似乎有着一股很纯净的灵魂力量。”

药尘听闻后，落下身，果然在巨坑底端看见一个半丈大小的光团。

看见此物，药尘的脸色变得凝重，严肃地开口：“是灵魂本源，应该就是从刚刚那些灵魂中提炼出来的……不，还要更多。”

这样多的灵魂本源，究竟要多少灵魂才能够收集到这些。这种异常残忍的事，与活取人血，人肉，几乎已是没有了多大的差别，而且，这种行为还要更加的狠辣。

药尘叹了口气，大概猜到了魂殿收集这些灵魂本源的想法。

只要吸收了更多如同面前这样的灵魂本源，人的灵魂或许就能够踏入帝境，获得成为斗帝的机会。

这杀戮所凝的灵魂本源，出现在这里是多么令人痛心。药尘沉默了一下，将手抚上那光团，感受到里面的不甘、痛苦等情绪，他轻轻开口：“我和魂殿、魂族也有着血海深仇，让我去吸收你们，对抗魂殿魂族，也算是了却你们的遗愿。”

光团听闻这段话后，里面蕴含的怨恨慢慢淡化，自行消散了去。

药尘将其收入纳戒。看向身后，剩余的魂殿之人已被屠杀，此次行动算是落下了帷幕。

该回程了。

人殿被屠，还是天府所作，一时间轰动了整个中州。原本魂殿在中州的声誉就不算好，此消息基本上令所有人都能说一句大快人心。

药尘回去后便着手开始吸收这团灵魂本源。他先是用帝炎将这灵魂本源整体都淬炼了一番，逼出魂殿强者留下的意念，然后开始吸入灵魂本源之力。

萧炎默默地在他身旁树立起异火屏障。此次吸收完成，药尘就能够迈入天境大圆满，他用异火阻拦不让其灵魂力量散发出去，怕引来其他天境大圆满之辈的注视。

一个多月后，突然，药尘身边形成了强烈的灵魂风暴，他大喝一声，猛地睁开双眼，这一刹那，药尘竟是发现自己能够感受到星界之中任何人的细微情绪波动，甚至据以推断出每个人的所思所想。

这就是天境大圆满吗……好生恐怖。

可当药尘想继续将灵魂视野迈入更广阔的地带时，却发现有一股阻力。

“还是先不要暴露自己的灵魂力量了。”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药尘回过神，发现萧炎正坐在他身旁，而自己的周围被异火环绕着。他感受到有一层微薄的屏障将星陨阁包裹起来，自己的灵魂遭到阻拦，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这灵魂屏障，好熟悉……药尘呆愣了片刻，不知道是想要确定什么，刚想用自己的灵魂力量去触碰一下，却发觉对方收了屏障，只能悻悻也收回了自己的灵魂力量。

天境大圆满已经如此恐怖，而他却可以轻松阻拦……药尘想起那日黄泉妖圣所说的话，看来帝炎真的已经达到了帝境灵魂。

有着如此能力，明明可以轻松地除掉所有人，却还是轻易的把本源交给自己，还次次伸出援手……

药尘简直要沉溺于这种偏爱中，包括这相似的长相和声音，甚至是灵魂……

不，萧炎已经死了，至于灵魂力量这么相似，大概是因为吞噬了萧炎曾经的异火。

药尘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再抱有幻想，不要忘记去找魂殿报仇。帝炎对自己无条件的帮助令他惊恐，他甚至开始猜疑帝炎的目的。

为什么他会帮助自己？明明凭借他本身的实力就已经屹立于斗气大陆的巅峰，为什么他却还是甘愿待在自己的身旁？

这些问题药尘没有答案，同样也不敢去问。或许是和那位九品丹药出身的丹塔老祖一样想感受人间，或许是他有着别的想法。总之只要能够帮助自己为萧炎报仇，就好。

现在药尘最需要做的，就是在妖火降世后，吞噬净莲妖火！

也不知净莲妖圣的残念为何要与自己同去妖火空间，到时候也要戒备，若他没有其他目的，不妨碍自己吸收净莲妖火便最好。

药尘没有休息，接着又闭关了半月时间。炼制九品丹药必定会困难许多，凭借着帝炎和自身过硬的炼药水平，药尘终于是将九阴黄泉丹炼制出来。

收服妖火已万事俱备，就差净莲妖火出世，到时候大约会遇见药族和古族的人。

想来古族大小姐古薰儿会找自己再次询问事情，至于药族……药尘想起纳戒中那请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突然期待他们看见自己身为药族弃子却有了如今的实力，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他现在这样，父母会不会很欣慰……

净莲妖火副本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