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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柚子

【晁宋吴】《梦与鬼交》

主晁吴,搞一些夺舍的阴谋论。


    路两侧被深深树影笼罩,日头透过间隙细碎洒下的光灼热,吴用只伸手一触便被烫到,这边艳阳高照,几步远处却大雨瓢泼。

    他记得手旁这棵树,分明是东溪村口被雷劈中那棵。当年晁盖还与他打趣,说定是日日责骂学生,老天都看他不过了。

    再一抬头看,天空只有窄窄一条了,不远处那大雨还在下着。积雨云不曾有过来的意思,地面的雨水却像条湿漉漉的蛇,摆着尾巴得意向吴用游来,不一会他脚下便盛起一块水洼,倒映出亮晶晶的日头。...


主晁吴,搞一些夺舍的阴谋论。



    路两侧被深深树影笼罩,日头透过间隙细碎洒下的光灼热,吴用只伸手一触便被烫到,这边艳阳高照,几步远处却大雨瓢泼。

    他记得手旁这棵树,分明是东溪村口被雷劈中那棵。当年晁盖还与他打趣,说定是日日责骂学生,老天都看他不过了。

    再一抬头看,天空只有窄窄一条了,不远处那大雨还在下着。积雨云不曾有过来的意思,地面的雨水却像条湿漉漉的蛇,摆着尾巴得意向吴用游来,不一会他脚下便盛起一块水洼,倒映出亮晶晶的日头。

    当年也是在这树下,晁保正曾与他说,若是鞋湿了便别回去了,在他庄子里住下吧…吴用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回忆往事,执拗地抬起脚向水洼踩去。

    一脚踏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他慌乱中随便抓住了什么,那闪着金光的又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自己从水洼中跌落,飘飘悠悠在云端,既没有溺水的窒息感,也没有奔腾而出的浓烈火焰。

    一向神机妙算、掌控全局的智多星吴用如今变成了东溪村稚嫩的少年,就那么轻飘飘地又落回到老树旁,他在这树下再次看到了晁盖。

   “吴学究,好久不见。”所有的景象都混沌不堪,只有他对面的晁盖是清晰的,周身带着浓烈黑雾,亮白的只有他向吴用伸出的手。

    不知为何,吴用却不敢应他那句吴学究,“我是军师吴用。”

   “这么急着撇清干系?难道吴学究是我的,吴用就是宋公明的吗?”晁盖若有若无地笑,把他遮遮掩掩不敢言明的内心戳破。

   “我死之后,他们都说吴学究对我有了二心。我怎晓得你有没有二心,不知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在倾盆大雨中,吴用显得如此渺小,等他再用鞋尖去踢水,却怎么也弄不湿了,“赌什么?”

   “赌你与我缠绵之时,想的是谁?”

    吴用听得他如此说,不想和晁盖对视,只低着头看那水洼。不知从哪吹来两朵杜鹃花,花瓣折叠破损,贴在泥泞路上,被雨水打得跳来跳去。

    他从未做过对不起晁盖之事,可有些事氤氲在午夜梦回时,他自己都不明晰算不算二心。

    那杜鹃花语,不就是移情别恋么?

    水洼中的日头不见了,倒映出晁盖等待答案的脸,还有二人在东溪村时湿热黏腻的午后。那段日子在太久之前,脚趾都蜷起来的情动缠绵他都快记不清了。

   “知晓了。”晁盖如此说道,拖着他从艳阳高照的明亮之处,转身隐入汗津津的暧昧黑暗中。

  

    自此吴用便半推半就,与晁盖在红帐中交缠,带着内疚的情事使他想起东溪少年时晃眼的日头,又想起在梁山泊与宋公明共观天书的夜晚。

   “学究不是说,对我并无二心吗?”

   “我看得见你心中所想。”晁盖捞住他的膝弯,使劲一拉,惹得吴用闷哼出声。

    可他依旧不答,把脑海中那日头和夜晚交叠在一起,不管是夜观天书,还是东溪情切,彻底沉溺于情欲中,不想了。

    他好像在与晁盖夜观天书,又好像与宋公明在夏末夜晚抵足缠绵,湿哒哒的汗从上方之人额头滴落。

    夏天本不该如此潮湿,偶尔出现一根柳枝,直刺入树丛深处,一半黯淡一半明郁。他想起年少时晁盖第一次教他识映山红,如今闭上眼看得却更加清晰,那一片片的映山红直立起来,艳得滴血了。   

    汗是咸的,可那人到底是晁保正,还是宋公明呢?   

    偎红敛翠,尽日思闲事。髻滑凤凰钗欲坠,应待少年公子,鸳帏深处同欢。赚得王孙狂处,断肠一搦腰肢。


    待到吴用浑身湿透从梦中惊醒,撑在床边大口喘气,才知晓那致命情事不过是南柯一梦,为何会梦到晁盖?不管是有意克制,还是无意回想,他都许久不曾记起东溪村的日子了。

    可从那晚起,晁盖夜夜都入梦与他缠绵,吴用白日里不敢与宋公明剖白情意,又不愿思索清糊涂的心思,索性借此抒发难解情欲,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白天依旧协助宋江处理梁山事务,出谋划策,与平时一般无二。只是宋公明注意到他的军师撑书打盹次数明显增多,直觉得奇怪。

   “先生,可是夜里歇息不好?”宋江走过去,从吴用身边抽个软垫过来坐,手掌堪堪擦过他臀侧,明明隔着几层衣衫,却教他游离于现实之外。

    穿堂风暧昧地略过他的脊背,向下抚去。吴用迷迷糊糊,眼睛半眯,掩饰不住一丝媚态。他随着眼神焦距的变化,一会模糊一会清晰,连眼前人到底是晁盖还是宋江都不分明了。

   “只是庄周梦蝶,梦醒之后庄周归庄周,蝴蝶归蝴蝶,二者两清,各不相欠。”吴用如此想着。

    纵是聪慧如他,有些事也难知晓。在他不知晓的角落中,蝴蝶正筹谋着如何做庄周。


    这夜梦中缠绵后,晁盖将他搂在怀中温存,捻了两下他贴在脸颊上的湿发,突然凑在吴用的耳边说,“他能真实地触碰到你,不是么?”

    二人从不在床榻之上谈及宋江,如此一番使得吴用心跳如擂鼓。晁盖却不饶他,继续说道, “他夜里与你共观天书是托词,不是么?”

   “你喜欢宋江。”此话一出吴用心冷了大半,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却被晁盖一语轻飘飘道破。

   “那我不是晁盖,我要是宋江。”

    还未等吴用开口辩解,便被猛推了一把,骤然醒来。记忆像手心的沙子一点点流失,他只记得最后一句,“我要是宋江。”

    晁盖梦中所说是何意?梦该如何解?明日需问问一清去,他的手紧紧攥住被褥,手心沁出冷汗来。


    恰巧这日公孙胜下山去了,待他回到山寨,吴用却突发高热昏迷不醒,嘴里一直喃喃什么“保正”。宋江见状慌得无措,教吕方快去请安道全。

    只是神医治得身体上的病,治不得神鬼之症。待安道全过来细细把脉看了,直摇头叹气,“这是玄病,我治不得,得找公孙道长。”

    怎知公孙胜不请自来,掐指一算大叫不好,“夺天机者大多为天机夺,慧极必伤,有鬼要换形吴用。”

   “何为换形?”宋江不懂道教术语,只看公孙胜语气焦急,更加心慌。

   “释家能夺舍,道家能换形,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于人,以为淫厉。”

   “道长,且不多言,只告知宋江如何做才救得军师?”

   “亲近之人守舍三日,如此如此,方得有救。”公孙胜掐了守舍诀,教宋江与他同念净心咒。宋公明不疑有他,按照道长所说,全然听信照做。

   “太上台星,应化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固,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第三日傍晚,宋江如梦初醒,满头大汗,到屋外寻觅得公孙胜,焦急问他,“三日已到,守舍之法可是成了?”

    公孙胜仔细瞧他言语间神情,神秘莫测笑道:“哥哥,你还不信我么?成了。”

    窗边树叶挂住的水珠从上方滚落,落入树下的水洼中。宋江听了欣喜非常,快步走到屋内,坐至吴用床边,静待他苏醒。

    吴用醒来时,看到的是几夜不曾合眼的宋江,方觉梦中晁盖所说种种不过是虚幻一场,缠绵徘徊都在光亮中无处遁形,他又回到了人世间。

    经过一场大梦,纠缠着的两根线终于被他理清,那闪着光的银线不正牵在宋江手心吗?刹那间委屈情绪涌上心头,情意宣之于口,他略微带着哭腔说,“公明哥哥…”

    天色暮意渐稠,最后一束余晖射进窗棂,映亮了床边殷切等待的宋公明的脸。

    他凑上前扶起吴用,拾起床榻上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杜鹃花,随手丢到床下,语含笑意道:“吴学究,好久不见。”




写这篇时在听《呓语》,好代晁吴:/

Herame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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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汪

花木真的好甜,真的忍不住想嗑点虐的

花木真的好甜,真的忍不住想嗑点虐的

庾辞赝语

环星系(全文重发)

*精修了一下,发个完整版,全文9k

*两个三亚音乐节之间的故事

*建议和《雨伞上的加州》配合食用

——————————————————————

“我希望我和你 是自由的 和开阔的”


陈辰在立秋那天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时厦门下了整周的雨,敲门声被雨水泡得闷沉,笃——笃——笃——,像落不下的潮。陈辰午睡醒来,光着脚去开门,快递员小哥问,是陈辰同学吗?她说是。小哥说大学生噢,恭喜恭喜。她晕晕乎乎地回说谢谢。快递员离开时留下两串湿漉漉的脚印,覆盖上不知年岁的印渍,其间时光错乱层叠。

包裹比想象中沉手,是个半掌高的紫盒子。陈辰取出通知书拍给父母,而后手指不受...

*精修了一下,发个完整版,全文9k

*两个三亚音乐节之间的故事

*建议和《雨伞上的加州》配合食用

——————————————————————

“我希望我和你 是自由的 和开阔的”

 

陈辰在立秋那天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时厦门下了整周的雨,敲门声被雨水泡得闷沉,笃——笃——笃——,像落不下的潮。陈辰午睡醒来,光着脚去开门,快递员小哥问,是陈辰同学吗?她说是。小哥说大学生噢,恭喜恭喜。她晕晕乎乎地回说谢谢。快递员离开时留下两串湿漉漉的脚印,覆盖上不知年岁的印渍,其间时光错乱层叠。

包裹比想象中沉手,是个半掌高的紫盒子。陈辰取出通知书拍给父母,而后手指不受控制地下滑,落进沉寂许久的对话框。照片发送的几秒间她仿佛毫无知觉,回神时已无法撤回。她扔开手机,自暴自弃地想,爱看不看。

晚饭时陈辰心不在焉,几粒几粒地数着饭。手机嗡嗡地响个不停,陈辰看一眼屏幕,放下;又看一眼,放下。陈父拿筷子敲敲碗沿,问,辰辰,天文系都学些什么呢?陈母说她知道什么,离入学还早呢。陈辰垂眼敷衍几句,心想,苦瓜炒多了,饭粒都有苦味。

空气僵直着下沉,两位中年人目光交锋几个来回,最终陈父开口说,辰辰长大了,爸爸和妈妈……

我知道,她有些狼狈地打断父亲,筷子在碗底狠狠划拉几下,抬头露出个笑模样,说,祝爸爸妈妈永远快乐。

陈父离开时两手空空。屋子又空旷许多,很多痕迹被盛夏的雨水冲刷干净,流入她不能知晓的异时空,父亲、完整、任性、十九岁,或别的一些什么。郑宇星也随雨水一同流走。发出的消息都石沉大海,郑宇星最后留给她的话是:我的左耳好像听不见了。十个字轻易裹挟来一股山倾地覆的喧嚣,像凶卦,或是判词,就是算不上一句完好无损的告别。而告别迟迟没有来。启程去南京前陈辰又给郑宇星发消息,说郑宇星,我去南京看星星啦。结果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冷漠,告别,客套,惊喜,什么都没有。

童话王国无限期闭园,彼得潘飞出幻境,不可复归。

十九岁的夏天是只留下空壳的蝉。

 

二十一岁生日前夕,陈辰随导师去观测站调研。天文台远在西北,下飞机后还有七小时车程,抵达时已是深夜。陈辰晕得眼冒金星,连仰望的力气都没有。次日清早她拉开窗帘,皑皑雪山上晨光清透,浩浩汤汤地撞进怀里。陈辰着魔般看着,那个瞬间,她预感到有事情要发生了。而后屏幕亮起,语辞从本已谢幕的时间中逃出,跳出水面,浮光跃金。

DJ XYZ:我回来了!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报复欲,陈辰没有回消息。她将手机调成静音,一头扎进观测数据,直至晚饭后,她头昏脑涨间看见郑宇星发来的二十多条长语音,只觉那些消息被揉搓成汹涌而上的海洋球,长得张牙舞爪,以理智为食。她耐着性子听下去,郑宇星说,对不起啊,手机被那个男人没收了,我被扔到国外治耳朵。他还讲起两年间跑过的音乐节,从荷兰水城到北美娱乐之都,有种肆意纵贯如旧,鼓鼓涨涨地撑破屏幕,让她的心脏也跟着一紧一松。

陈辰忍不住笑,说郑宇星,你不会打字啦?

消息回得很快。郑宇星说,诶,我刑满释放啦?

心思被戳破,陈辰掩饰说实验忙,没看消息。

太不真诚,她想。她想说对不起,或者谢谢你,或者“你的耳朵怎么样”。语辞卡在指尖,颤颤巍巍,一进三退,像发不出的废弃列车。

郑宇星的消息却先到了:对不起。五秒钟以后,他又说:都不怪你。

陈辰将目光移向窗外,夕阳在草地与雪野间浮荡,如同无形的金色河流。她想起这两年,自己曾反复论证陈辰与郑宇星之间不可描补的裂隙,以求合情合理地推导出一个无须再见的收尾。事实是他们对裂隙的认知也出现裂隙。陈辰称之为求而不得的黑洞,是进行时;郑宇星以为那只是名为错位的彗星,是过去时。坦荡到极致便近乎于残忍,而他自始至终都如此。

陈辰莫名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孩说蜗牛去哪里都背着壳,好累喔。他捏着蜗牛与壳的两端,指尖用力,陈辰吓得尖叫,落荒而逃。第二天她问男孩,蜗牛死了吗?男孩说没有死。陈辰对他大喊,你撒谎!它一定是死了!

眨眨眼,泪意被压下去。她按亮屏幕,慢吞吞地打字。谢谢你,她说,我原谅自己啦。

 

陈辰与郑宇星重新建立起通讯关系。他带了人工耳蜗,辗转在不同国家不同城市,追逐启蒙于他人的音乐梦想。陈辰想问MING的近况,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没想到郑宇星会主动提起MING。

那晚郑宇星喝多了,创造出新的理论,说观赏银河能够醒酒。他们挂着视频聊天,星河朗润,摇摇坠坠地悬在头顶,好像下一瞬就会从雪山上滚落。陈辰将手机高高举起,从西往东转动,让他看夏季大三角。织女星在西边,东边是天津四,淌过一段光影参差的银汉,牛郎就在东南角等待渡河。郑宇星转得头晕,指着镜头戳来戳去,陈辰口干舌燥,气急败坏说郑宇星,你好瞎!

郑宇星叫屈,我只是聋,不瞎!小陈老师,你再讲一遍,再讲一遍,我会记住的。

心尖旧刺不经意拨动,她疼得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

酒鬼在另一端嘟嘟囔囔,突然亮起嗓子喊,找到了!陈老师我找到了!

哦。陈辰打不起精神,郑同学,你真棒。

郑宇星哼着歌摇头晃脑,显得兴致很高。或许因为喝了酒,哼得不太成调,陈辰许久才听出那是一首《天文特征》。

夜风从山谷间吹过来,陈辰被吹出一身鸡皮疙瘩。她说好冷,挂了,回聊。郑宇星却是没头没脑道,我在北美看见他了。

没说名字,显然默认他们都知晓这个代词所指何人。可以说坦荡,也是一种恃宠而骄的放纵。陈辰又躺回草地上,哦,是吗?

他是那场音乐节里唯二的华裔音乐人。真厉害。

真厉害。陈辰听见自己说,郑宇星,你也会很厉害。

这语气里有孩童对心爱之物的炫耀,她有气无力地闭上眼,心说郑宇星,你真是烦死了。酒鬼却在那头闷闷笑起来,说是哦,我也会很厉害。

他又问,小陈老师,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陈辰说还有些收尾工作,大后天飞厦门。郑宇星问,西北好玩吗?她说风景很好,就是晒。

男孩哦了一声,声线拉长,拐弯抹角。她被冷风吹出个大大的喷嚏,匆忙告个晚安就挂了视频。

两天后的下午,陈辰接到属地德令哈的陌生电话。风声呼啸,男孩的话语被卷得支离破碎,“陈老师,”他吼得很用力,“车子爆胎了!”

“你说什么?!”耳膜生疼,陈辰也对着手机吼回去,“你是郑宇星?”

“我在德令哈!车子爆胎了!手机没信号!”郑宇星继续吼,“请求救援!”

 

郑宇星此人,是天生的糖衣炮弹。陈辰被炸得不轻,厚着脸皮向观测站打了报告,和司机师傅照事故坐标一路飞驰,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捡到了流落戈壁的DJ先生。

男孩带着藏青防风帽,蹲在沙地里研究骆驼草。听见引擎声,他转过头,盯着车窗内的模糊人影看了会,朝陈辰露出一口大白牙。隔着玻璃,陈辰看见他的嘴唇夸张地舒展、圆缩,最终咧向两边。

他说,好久不见。

陈辰钉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愤怒和喜悦经纬相错,抛下劈头盖脸一张大网,网上挂着无数张绷紧的弓。她两眼酸胀,夕阳寸寸破碎,光怪陆离,像橱窗蛛网间飘出的老旧糖纸。

郑宇星借手机给租车公司打了电话,拍拍屁股上车走人。司机师傅抓抓头,“要不,我找个拖车?”陈辰没忍住,冷哼说他家有钱,让他造。

郑宇星难得讪讪,不敢招惹陈辰,只专心和司机搭话。他长得好看,嘴甜,又见过市面,和司机竟很聊得来。陈辰阖眼假寐,一个字也不想说。

司机问,小伙子,你这车咋个回事呦?

椅背此时是哭不倒的长城,郑宇星收回视线,说他来接妹妹回家,不熟悉路况,一不留神开进戈壁滩里,轮胎就爆了。又说手机没信号,幸好有个货车司机路过,这才借手机找到了妹妹。

年轻人胆子大,没分寸,司机心有余悸,前面那片无人区可是没信号的。

郑宇星虚心接受批评,又说师傅您开得真稳,我自驾的时候颠得快吐了。

司机眉开眼笑,说这地方路况不好,没几年驾龄不敢上路。又问郑宇星,饿了没?小陈给你带了酸奶,先填填肚子。

酸奶是新做的,装在塑料饭盒里,面上飘着一层金黄的酥油皮。郑宇星瞄一眼副驾驶,女孩的侧脸晕在柔和的夕阳里,一缕鬓发随车子起落的弧度微微扑闪,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生气。他拿勺柄戳戳女孩手肘,“谢啦。”

陈辰没动弹,很给面子地哼了一声。

太阳像浇铸未就的金属块,于极西处沉沉下坠,在地平线上方拉扯出熔金般的帷幔。落日点燃远处的砂砾、灌木与随风转动的风车,头顶蓝天如旧,碎落的云块半暗半雪。他们追着落日而去,于是云色渐渐被镀金、染橙以至漂洗为绛红。郑宇星吹声口哨,央求司机打开天窗,伸出大半个身子拍照。风灌进来,有砂的质感,陈辰听见靠垫后衣摆被风灌满的呼呼声。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陈辰心想。满溢的生命力,不知疲倦的燃烧、爆裂、升腾,身边的人往往躲闪不及,被烫出一道道彗尾状的纹身。

她终究很难对他生气很久的。

抵达观测站后,陈辰带郑宇星去见导师。她满怀违反纪律并敲掉组会的悲壮,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男孩无穷无尽的求知欲。不想郑宇星出国两年,晒厚了脸皮,也晒黑了心肠。他顶着中年男性的灼灼目光,眼也不眨地重演那套“接妹妹回家”的旧戏本,俨然是学成归国思念妹妹的二十四孝好兄长,台词通顺演技流畅,陈辰自愧弗如。

二人交涉完毕,导师问她,你哥哥还能买到机票吗?

郑宇星抢先说,老师,我想带妹妹玩几天。

陈辰愕然,郑宇星冲她眨眨眼,小声说,难得来一回,不如自驾回西宁。

导师笑得客套又别有深意,又问陈辰,你觉得呢?

陈辰想说“玩个鬼,我惜命”,又觉得太幼稚。她敷衍过这个话题,问起今天的组会。接郑宇星之前她将自己负责的数据图表托付给搭档,因而没拖累组里的进度。她脑子灵光,又肯吃苦,导师对她很优容,将翘会的事一笔带过,只拉着她讲后续的研究安排。

郑宇星乖乖罚站,认罪态度良好。有许多术语钻进耳朵,蹦蹦跳跳,此起彼落,什么超新星遗迹、壳层结构、分子云团,郑宇星听得茫茫然,抬眼去看陈辰。女孩站在教授身侧,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点在辐射图上的手指白而细长。教授连连点头,调出另几张图表,讲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陈辰俯身看向屏幕,瞳孔里升起两簇小小的火苗。

郑宇星在这一刻发觉陈辰变了。两年前,他曾隔着满厅醺醺然的人群寻找失散的女孩,镭射光束明暗交错,在他们之间分织为千万粒不可拼凑的玻璃残渣。那时女孩坐在角落,用安静隔绝出一片真空。“我不属于这里”,她没说出口,但他能听见。如今女孩沉静依旧,却是自如的、自信的、耀目的。她终于找到自己的疆界,正用自己灵魂的语言制定规则。

真好。郑宇星心想。

陈辰与导师聊完,就扯着郑宇星的领子去临时拨给他的宿舍,又扔过一袋泡面,“气压不够,你干吃吧。”

郑宇星不敢反驳,将泡面压成碎块慢慢吞咽,房内一时间只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泡面太干,郑宇星被噎得翻白眼,陈辰抛给他一瓶橘色的饮料,轻描淡写,“待会带你上天文台。”

郑宇星有如重获新生:“我能上去?!”

陈辰斜他一眼,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是愤怒郑宇星不把自身安危当回事,还是怪罪他毫无预兆地搅动自己的生活。而引燃她的这些又一如既往地吸引着她,像一块包着钠衣的磁石,由宿命抛入湖水,噼里啪啦地炸出一片焰光与水雾。

郑宇星是一种成分不明的不稳定物质,陈辰想,但她不甘于被照耀。

没听见回应,郑宇星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拧开瓶盖,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而后他如一阵风刮过走廊,直奔洗手间,呸呸呸地吐了个干净。

这什么东西!郑宇星哀嚎,陈辰,不用这么报复我吧。

陈辰莫名其妙:“杏皮水,不好喝吗?”

郑宇星面目扭曲地咂咂嘴,说小陈老师,赏口白开水吧。

 

囫囵解决掉晚饭,二人披上厚外套,朝观测区走。路面并不平整,盐渍纵横成千沟万壑,深深浅浅地排兵布阵,仿佛荒凉雪野。今夜没有月亮,三五个大小不一的银白色半球矗立在银河之下,任星辰涂抹上冷调的微光。

口径最大的望远镜有观测任务,陈辰带他进了一个略小的蛋壳,轻车熟路地和值班研究员打过招呼,转头问他,想看什么?

郑宇星眨眨眼,小陈老师,听你的。

空气静谧而纯净。陈辰背对着他调试设备,动作流畅从容,有种难以描述的韵律感。郑宇星,她问,你是狮子座吗?

郑宇星说是。

又过了一会,陈辰让出目镜的位置,示意他上前。郑宇星用左眼贴上镜面。太近了,陈辰说,退开点。

入目几乎是一片纯黑,他耐着性子等候,视野里逐渐泛出细细碎碎的光,而后是数粒珍珠般的轮廓,碎琼乱玉般时隐时现,摇曳如风中烛火。旋涡状的银色星盘在幕布右侧点亮,一高一低,似乎有点点星子散落其间,眨眼间又消失无踪。左上角是一颗银灰色的恒星,恒星以下是一条细细的螺旋,晕散开淡淡金色,如同宇生巨兽阖起的眼缝。

小郑同学,陈辰在他耳边说,欢迎来到三重星系。

气息温热,一触即分。陈辰清清嗓子,说,旅客您好,我是本次宇宙旅行的导游小陈老师。您现在看到的是著名宇宙景观,距离地球三千万光年的狮子座三重星系。在您视野顶端的是星系M65,它有透镜状的中心、完美对称的悬臂,尘埃带弥漫其间,盘面均匀、明亮,是老年恒星的居住区。右下方是星系M66,中心核球轮廓模糊,悬臂长而变形。看见悬臂末端的粉色星云了吗?那是诞生中的恒星区。我们的最后一站,是您视野左下方的NGC3628,又名汉堡星系。NGC3628是一个侧立的螺旋星系,有X型的核球,盘面膨胀,尘埃带横跨其间。NGC3628下方的浅蓝色星域,是长达30万光年的潮汐尾,居住着年轻的蓝色星团和形成中的黄色恒星……

郑宇星竭力睁大眼睛,试图在指盖大的银灰星系中找到一抹粉的幻觉,或者在那道细长螺旋之下捉到一尾淡蓝。三千万年前的光散逸在无垠宇宙中,游荡过无数扭曲或平直的时空,终于为人类的好奇心所捕获,在镜面与眼眸中投下梦幻的余影。

陈辰没有再讲话。郑宇星转过头,看见女孩闭着眼睛,微微仰头,唇角上扬,那种弧度很眼熟,或许名为热情。

你很喜欢观星。

女孩睁眼,你不喜欢吗?

很喜欢。郑宇星笑出两个小而深的酒窝,祝贺你。

——祝贺你的梦想、我的执着。祝贺我们都找到真正值得驻足与定居的星系。

陈辰微微侧头,敏锐捕捉到某种释怀的惆怅。他们的追逐有着类似的起因与足够好的结局,而这结局需要以忘却初衷的迷航来达成。她想,郑宇星擅长以同类的亲密来稀释暧昧,这是他们之间不可明言的默契。

离开前,陈辰俯身对值班研究员说了几句话。研究员意味深长地看了郑宇星一眼,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正在远望蟹状星云的郑宇星一无所觉。

次日上午,导师的团队即将飞回南京,让陈辰和郑宇星先搭他们的便车去市区。郑宇星推着行李箱出门时,看见女孩阖目倚在墙边,眼眶处有一湾浅淡的青色。

听见滑轮滚动声,陈辰睁眼,递来一张渲染精致的三重星系照片。深红或淡蓝的星子四处投落,恒星是寒镜出匣,星盘旋旋如蔷薇夜放,潮汐轻扫出塞壬的长发。

迟来的谢礼,女孩说,谢谢你曾给过我的奇遇。

 

陈辰最终还是没拗过郑宇星,二人在市区兜兜转转,找了一家证书齐全的租车公司,再次开车上路。

陈辰上车的时候哆哆嗦嗦,说郑宇星,你行不行呀,不行就别拉着我一起死。

郑宇星咬牙,前天是个意外!意外懂吗!

我不懂,陈辰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只知道有个人差点让自己曝尸荒野了。

郑宇星买了提神用的咖啡,检查好机油和轮胎,第八次确认导航路线,转头故作凶狠,“安全带! ”

按照计划,他们先绕路去敦煌、张掖,最后绕回西宁。车窗外的戈壁仿佛无穷无尽,土色粗粝,铺天盖地。不着草叶的山丘从地平线上升起又落下,岩石反照出波浪形状的灰白,远远看去竟有几分像海。间或有大块大块的云团慢悠悠地路过,投下轮廓模糊的影子。

气温逐渐升高,陈辰眯着眼睛听歌,昏昏欲睡。

别睡,郑宇星说,和我讲讲话。

陈辰打个哈欠,困了就喝咖啡。

郑宇星气结,说陈辰,你气人功夫见长啊。

陈辰倒不是有意和他对着干,只是不知该聊什么。久违的独处,听起来多像个温柔的梦境。但时间在走,景物在变,旧日蜃楼在蒸发。久别能让难以面对的真相水落石出,比如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疆界,比如重逢只是各自航道上小小的交叉路口,而对此他们心照不宣。

车载MP3放到remix版的《moments》,陈辰问,你还是很喜欢这首歌?

嗯,郑宇星语气微妙,很喜欢。

她本是随口一问,却听他继续说,这首歌,从前有个人教我混过。那时他说,时间的行进往往乏善可陈且毫无意义,所以他只用音乐来记事纪年,乐器是他的绳索,节拍是他的绳结。所有值得的记忆,都被他牢牢系在绳上,每听一次,就能重活一回。

陈辰不可控制地回到两年前。音符烟雾般弥散,鼓点像无止休的雨,光束交错为至韧至柔的弓弦,将误入其中的异乡人高高抛起,再兜入云中。她身体轻飘,脚底像踩着冰面,滑向某个引力的中心。她以为被郑宇星带入这个世界的自己是特别的,后来却发现特别的从始至终都是别人。

那是个骗子。郑宇星语气平静,后来他说啊,在足够漫长的时间尺度上,所有人都会面目相似,所有时刻都会沉入循环。我问他,你给我打的结呢?他说,松了,散了,掉色了,随你怎么想。

陈辰有些烦躁。往往是这样,她以为他们在缅怀同一段记忆,而真相却是,他们只是在错位的辰光里各自沉浮。她想问郑宇星,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吐出一口气,她生硬地将话题引向别处,“你的左耳恢复得怎么样?”

“算不上好。老爷子当时下了狠手。”郑宇星嘶了一声,又咧出一个笑,“不过也有好处,后来老爷子打电话来骂人,我就摘掉耳蜗,对那头吼‘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然后他就会骂骂咧咧地挂掉。世界清静啦。”

陈辰拆开一盒酸奶,咬着吸管嘻嘻哈哈地笑,又问,你接着做DJ的话,会不会有影响?

郑宇星说还好,兴许左耳不好能帮我创造风格呢。“等以后出了专辑,”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换了首节奏更快的曲子,“就起名叫Burst of Deafness。”

陈辰客观评价,有点土。

郑宇星瘪瘪嘴,陈辰,你可真没有同情心。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郑宇星谈国外电子乐的流行趋势,陈辰给他讲实验室正在追踪的超新星遗迹,话题天差地别,却和谐得出乎意料。后来陈辰快睡着了,听见郑宇星小声说,陈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看见MING的那场音乐节,我的耳蜗被人群挤掉了,所有声音都往右耳灌,我头很晕,想吐,很不舒服。结束后我不想离开,不是因为等待,而是因为可惜,可惜一场奇遇被浪费掉了。然后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喊,郑宇星,郑宇星!当时人好多,我分不清声音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我找啊,找啊,东南西北,南北东西,一直等人潮散完了都没有找到。你说,会不会不是我没找到,而是那个声音没有出现过呢?

陈辰一动不动,呼吸均匀而绵长。她心想,原来郑宇星也没能例外。原来人人都有这样不得不说点什么的时刻。

 

抵达敦煌的第二天,他们在鸣沙山看落日,然后去后山露营。郑宇星竟然很会搭帐篷,组装、穿杆、拱顶、固定,一气呵成,陈辰只用站在原地,帮他牵住帐篷的几个角。她乐得清闲,任由郑宇星去搭桌子装头灯,自己找了视野好光线暗的地方躺下。等郑宇星忙完,就看见女孩翘起右腿,拿着望远镜,边看星星边哼歌。他走到陈辰身边坐下,很有风度地拿沙子埋了她的左脚踝。

沙子又细又软,手指戳进沙里,还能摸到未能冷却的夏日,温温热热的,很舒服。他拿手枕着头,问陈辰,看什么呢?

陈辰说,看土星。

给我看看。

得了吧,你找不着。

你教我呗。

陈辰把望远镜递给他,教他怎么定位摩羯座,又怎么在摩羯座附近搜寻出一颗黄色的、明亮的行星。郑宇星虚心听讲,鼓捣了半小时,举手投降。

好难,郑宇星说,小陈老师,你画给我看看吧。

陈辰歪头想想,翻开手机相册,把一张黑漆漆的照片指给他看:“这是我第一次在天文望远镜里看见的土星。”

——一个淡黄色的、约莫半厘米长的椭形圆圈,圆圈环绕着一个更小的淡黄圆块。

郑宇星语带失望:“就这么小呀。”

陈辰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土星辩护几句:“不好看吗?就像散落在宇宙间的指环。”

郑宇星拧着眉头想了想,说,和想象中很不一样。陈辰,你会失望吗?

不会。陈辰回答得斩钉截铁,那是十三亿公里外的奇异时空,我知道它在哪里,能找到它,能看见它。所以,不会失望。

郑宇星托着腮,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笑。陈辰被盯得发毛,说郑宇星,你鬼上身呀?

男孩重新躺回地面,懒懒道,原来长大后的陈辰同学是这样子的。很厉害。

电光火石间,陈辰忽然明悟了郑宇星西北之行的目的。无关风月,无关暧昧,仅仅是曾因执念而迷航的游客对于同类不着痕迹的观测与引航。那些于暧昧与在乎之间挣扎游荡的少年岁月一去不复返,终于留下能将拒绝装饰得果断又温情的成年人。

她在这一刻有些恨郑宇星的坦荡。

风穿过山脉,像是轻而远的呼啸。陈辰突然说,郑宇星,你知道霍格天体吗?

她没等男孩回答,眼睛看向很远很远的天际,“霍格天体是六亿光年以外的环星系,年轻的蓝色恒星组成淡蓝色的圆环,环绕着红色恒星组成的核。没人能肯定环星系如何形成,可能它本是随处可见的盘状星系,却被潮汐力撕裂了;也有可能它有一个形状奇特的内核,因而发生了奇妙的重力紊乱效应……总之,当我们发现它时,霍格天体已经是这样——星环围绕着星团,之间是一道极黑的裂缝。”

太过亲密,便泯于寻常。太过遥远,又会归于孤独与寂灭。它们会隔着一条黑洞般的河,不远不近地彼此观望,各自旋转、燃烧、绽放,以独奏完成协奏。

陈辰将目光收回来,认真又平静地望着郑宇星——不是站在台下的仰望,不是隔着茫茫人海的搜寻,只是一份平行的、清透的、穿过迢迢岁月的回看。

放心吧,她说,我找到自己了。

 

返程西宁的路上,郑宇星和陈辰聊起明年二月的音乐节。举办方邀请了我,他说,你想来吗?

陈辰还没来得及说好,路边猛然窜出一只黑色卷毛的绵羊,郑宇星吓得连踩刹车,险险停住。那只不怕死的羊冲他们咩咩两声,似是在表达愤怒,而后慢悠悠地踱开了。

陈辰心有余悸,侧身一个肘击,“郑宇星,你行不行呀!”

郑宇星拍着胸口调整呼吸,抱怨说小陈老师,你能换个词吗。

陈辰冷酷道,不能。开车。

郑宇星重新发动引擎,慢悠悠往前走了一小段,又靠边停下。陈辰莫名其妙,“你要罢工?”

不。刚才太刺激了,需要生理调节。郑宇星用下巴指了指窗外,示意她看路边一座二层的破房子,墙壁上用黑色油漆刷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公厕。

陈辰无语,行行行,你快点。

郑宇星连连摇头,都说让你换个词了。

陈辰:“……”

她闷得头晕,打开车门吹风。这时郑宇星从房子里出来,却没上车,只径自往公路对面走。陈辰立在车门边喊他,“郑宇星,你往哪去!”

郑宇星回头笑了笑,白色T恤被风灌满,鼓成一个小小的帆。他转身,走得更快更远。戈壁滩茫茫无际,灌木与枯草从砂土中伸出身体,朝风离开的方向用力舒展。西风乱卷,吹得天空灰蒙,太阳收拢为一盏低而炽亮的灯,苍白又痛快地燃烧。郑宇星一直走到很远,他回头,双掌拢在嘴边,大喊说,陈辰!听得见吗!

陈辰也收拢双掌,“听得见!你快回来!”

隔着公路、土壤与衰草,陈辰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郑宇星却已再次转身,往更靠近天际线的远处走去。那道身影最终坍缩为小小的黑团,他终于停下来。有支离破碎的呼叫声逃进风的缝隙,陈辰被吹得睁不开眼,她深深吸气,长大嘴巴,以平生最响的声音大喊:“郑宇星,我听不见!”

公路对面的人影一动不动,只立在荒野深处,静静看向她。他们身后是穹庐般低垂的天空。

风突然停了。陈辰揉揉酸胀的双眼,逼回一滴欲落未落的泪。


thesoin0

逢 晴 。

馮秦向.秦馳視角.

不要ky呀.

不妥之處還望多担待則個.


#


梦魇是时常发生的事情,总是那个场景。


两声枪响之后以为苏醒,浑身却动弹不得,愈是挣扎愈是力疲。能听见周遭的动静,眨动眼睫,头脑是清醒的,明白这种状态不可控。力气是从指尖开始恢复,立身缓缓坐起,只觉后脑沉得厉害,回想如坠深渊的感觉不住又栽倒在被窝。


我真害怕自己醒不过来,有很多事该有个尾巴。

我还没收那些尾巴。还没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眼前人影攒动,模模糊糊的。记得这个医生姓莫,随着心脏除颤器电流的递增,他攥着我的命一寸寸往回拉。休克非我意,只是现在这个孱弱的躯壳经不住两步走,大...

馮秦向.秦馳視角.

不要ky呀.

不妥之處還望多担待則個.



#



梦魇是时常发生的事情,总是那个场景。



两声枪响之后以为苏醒,浑身却动弹不得,愈是挣扎愈是力疲。能听见周遭的动静,眨动眼睫,头脑是清醒的,明白这种状态不可控。力气是从指尖开始恢复,立身缓缓坐起,只觉后脑沉得厉害,回想如坠深渊的感觉不住又栽倒在被窝。



我真害怕自己醒不过来,有很多事该有个尾巴。

我还没收那些尾巴。还没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眼前人影攒动,模模糊糊的。记得这个医生姓莫,随着心脏除颤器电流的递增,他攥着我的命一寸寸往回拉。休克非我意,只是现在这个孱弱的躯壳经不住两步走,大概比纸糊的人好不到哪去。



感受不到痛,地面温度有些凉。



这一昏让我有些懊恼。



爸上了岁数,少不了一顿操心,不知道身子遭不遭得住,想起娄颐的话,越发觉着自己不孝。



忘了叫陈蕊那丫头不要乱跑。应该有好好照顾击锤,她的换洗衣服撂在洗衣机三天,再不晾怕是要沤干生霉了。这孩子太熊。



应该再嘱咐小路一句案子要掌握证据,他能力挺好,就是重感情,爱主观臆断。他资源不错,肯下功夫,算是遇着好的锻炼机会,不成问题。



对了,我没吃早饭,冯潇也是。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半夜,很安静,挂在墙面的时钟不紧不慢地走着。冯潇蜷卧在沙发上,没有搭毯子。窗子没有严实的闭着,留了道口子换气,湖蓝色的帘子束在两边,外面在刮风,有树影婆娑。



床头柜子上摆着半萎的花,还是胡队在我刚住院的时候带来的那束,由此见得我昏迷的时间不短。我动了动身子,想去够咫尺距离的杯子,动作放得很轻。可能躺着的时候姿势不好,压得血液不通,肌肉拉扯间血管里像在放鞭炮。



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自理能力,不过碎碎平安,算是好兆头,希望把先前的霉运统统碎干净。然后我便看见了蓬乱着头发,红红眼眶佯装冷淡的冯潇。



她伪装技术诚然不高,忽地笑了,笑得好灿烂。

我很久没看见她这么高兴了。



我状况实在太差,忌口很多,有时一连多天都是输葡萄糖,所以嘴馋的紧。她和我爸轮流在晚上陪我,我爸在的时候我不会吐露半句心声,偶尔她会带来些吃食分给外面兄弟,我总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剩下的一点点零嘴。



她好惯我,某种意义上也是害我,隔几天总会喂我一小口,约莫拇指大小。喂完总会低着头绞手,很纠结的样子,我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愉悦很多。



我被勒令不准动手,膝盖积液也是旁人代抽,不习惯麻烦生人,下意识精神紧绷。没有什么可供消遣的,不喜欢电视,觉得太喧哗,这里也没有蚂蚁可数。几次我觉得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想要拔了手上的针头回支队,一群人就会围进来把我拴在床上,进行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



胡队抱着薯片笑眯眯地问我来一片不,被小路一巴掌打在手心,安了个居心叵测的名头。我想笑一个,但他们说我扯动嘴角比哭还难看。可能是面部肌肉僵硬了。



门外随时有人守着,来往护士医生也很多,我不愿意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愿意和不太熟的人开口说话。陈蕊来过一次,还是那个别别扭扭的小姑娘,破天荒地祝我身体早点好起来。走的时候我让冯潇从我包里拿几百块钱给她,家里的肯定不够开销。



小路每天工作完了就往这跑,汇报一天的情况,我知道他并不是想让我批复什么,只是陪我聊天解闷。莫医生早就告诉他我现在不适合做一线工作,脑袋里的弹片滑到了哪里谁也说不清。



死亡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



冯潇把病房装扮得像家,像我们俩曾经的家,或许不是环境的改变,而是一种感觉。床头柜上的花在完全凋零前换成了几株葱郁的兰草,绿得喜人,生机盎然。我喜欢枕在她的腿上听她说话,有时候是过时的童话,有时候是楚楚的回忆。



我不知道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也无法绘出完整的我。



我忍不住想,我从前肯定蠢的可以,居然宁愿用功名,去换那么温馨的时光。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职业使然,我更懂得物欲横流的社会如何浮躁人心,倘使重来,我们俩当还是会走到那一步。



她屡屡提示重新再来亦无妨,但陷在泥泞中我有什么资格奢望美好。



却还是忍不住贪恋被爱,一点重重压力下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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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文元儿
生计所迫半仙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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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缘

山大王和教书先生【一】

朱亚文X黄轩同人,不喜误入。

【一】

“寨主!寨主!那先生还不吃饭啊!”

短短两天,这句话已经在霸王山不知道响了多少遍了。守门的俩守卫交换了个眼神,这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教书先生,性子也是真够烈的。

朱亚文头疼啊,这都两天了,那人就是不吃饭,好说歹说都不端碗。还不能硬逼,毕竟他是要让人当他媳妇儿的……

又叹了口气,他顺手给了送饭的小六一掌,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端着往西厢走。

他推门进去,看到黄轩背对着他的方向,坐在窗前。他走近了去,弱弱地劝道:“你…好歹吃点东西吧…”

黄轩皱了皱眉,没说话。

朱亚文看那教书先生苍白的脸色,心下滑过一丝不忍。停在离那人两步远的地方,又犹豫了一下,还是下...

朱亚文X黄轩同人,不喜误入。

【一】

“寨主!寨主!那先生还不吃饭啊!”

短短两天,这句话已经在霸王山不知道响了多少遍了。守门的俩守卫交换了个眼神,这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教书先生,性子也是真够烈的。

朱亚文头疼啊,这都两天了,那人就是不吃饭,好说歹说都不端碗。还不能硬逼,毕竟他是要让人当他媳妇儿的……

又叹了口气,他顺手给了送饭的小六一掌,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端着往西厢走。

他推门进去,看到黄轩背对着他的方向,坐在窗前。他走近了去,弱弱地劝道:“你…好歹吃点东西吧…”

黄轩皱了皱眉,没说话。

朱亚文看那教书先生苍白的脸色,心下滑过一丝不忍。停在离那人两步远的地方,又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这…人不吃饭不是啥办法,你想怎么样,你说。”

黄轩这才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打量了他的神色,又往他手上的饭菜上看了一眼。两天来第一次开口:“这话应该要问您吧大当家的,你把我捆了来,你想怎么样?”

朱亚文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听到这话一愣,“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想娶……”

“住嘴!”黄轩拍了桌子站了起来,“我只是个穷书生,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三番四次出言折辱?”

朱亚文看着他愤怒的样子一时语塞,他张着嘴,找着合适的措辞:“我是真心的,昨儿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这么想。“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真诚,说出的话也大大出乎黄轩的意料,黄轩咳了两声,缓缓坐下,没搭腔。

朱亚文见他情绪渐渐平静,慢慢往他面前凑,“我这不是…这不是怕直说会吓跑你吗…“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拿过桌上的杯子给黄轩倒了杯热茶,”你们读书人,都气性高,我昨儿见你就觉得,你肯定心气儿比那徐先生还要高。这才不敢直说,想着先把你带回来。“

黄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端过杯子抿了两口:“你怕你直说会吓到我,那你这刚打了个照面就把我给绑了,岂不是更叫我生气?“

朱亚文见他喝了茶水,心下定了定,“我这不是没想到吗…那个什么,你快点吃饭,这两天什么都没吃该饿坏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摆到黄轩面前,”你先尝尝,如果不合胃口就告诉我,我让厨房再做新的。“

黄轩接过他递来的筷子,“不用这么麻烦,我就是一个教书先生,用不着这么照顾我。“

朱亚文抬眼看他:“什么教书先生,我说了要娶你当媳妇儿的!“

黄轩脸又一黑,差点甩了筷子:“这种混话,以后休要再提!“他缓了口气,觉得不能跟这个匪头子说硬话,于是缓和了语气,”我是个男人,我是来山上学堂教书的。如果你还要说这种话,那我只好下山,不吃这碗饭便是。“

朱亚文见他面上神情庄重,知道这人说这话是认真的,虽然心里还有不甘,但又担心人真会跑了,额,就算跑不了,像这两天这样不吃饭,他看着也心焦。于是只好点头称是,不再提。

 

饭罢,黄轩提出要去学堂看看,朱亚文立刻起身带着他朝不远的学堂去。

学堂建在半山腰,再往下走就是前两天经过的集市和田地。桌椅都很充足,房屋搭建的也很牢固,一群孩子在外面疯跑扎风筝。

凉风习习,天高云淡。黄轩只觉得胸口浊气瞬间消失殆尽,面上也多了几分惬意。

学堂独立的小院落里面还有两间不大的小屋。推门进去,外面是小小的厨房,里面则是个卧房。

朱亚文正在帮小孩子取风筝,一回身就看见黄轩从小屋里出来,顿时心中大呼不好。果然,“大当家的,这屋子是学堂先生的住所吧?我等会儿就把行李拿过来。”

朱亚文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看黄轩的笑脸也实在是不知道给如何回绝,更怕把人逼急了。

黄轩见他迟迟不应,心下一顿,敛了笑意:“大当家的,莫不是有意见?”他面上冷冷的,朱亚文只好点头应了,“这,还没清扫过,学堂也还没开课,我让人整理了屋子,先生再搬过来吧。”

黄轩面上一派镇定,其实心里没底,刚才的泰然全是硬撑出来的。这可是个土匪头子,再好说话也是匪,更何况还对自己有那种想法。万一逼急了,这人真把自己囚这儿,这里山高皇帝远的,说不定真要折在这儿。他是没想到朱亚文会答应地爽快,罢了,多在山寨里住两天也行,只要这人肯答应自己搬出来就成。

天渐渐暗下来,两人便往回走。都各怀心事,黄轩满心想着怎么能早点搬出来,而朱亚文,则琢磨着,怎么能把人留久点。

远远能看见寨子里头升起的炊烟,越往山上走就越看不见行人,看到霸王寨的十步一哨,在各个路口处安静守着。初春的天气微寒,但是一路走来,柳枝抽芽,桃树开花,溪水初融,心情不由得轻松不少。

还记得从王城出来之时遇到的算命先生,他告诫道,所遇之事,万般皆有因,倘若实在不知如何自处,不妨任其发展。细想这一路上,万事顺遂,如今虽说遇到匪人,但也并非大恶之人。比之朝堂,实在轻松惬意太多。

心事一旦卸下,脚步都轻快许多。朱亚文觉察到身边人心绪变化,也放松了许多。

他且不急,这世间情爱之事玄妙何其多,岂是一两日的功夫能收获的?


逗兜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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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萌的心肝乱颤,这个cp这么冷不科学啊啊啊啊!!!

但是冷圈却有大触!开心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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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就乳齿高能【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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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卫视电视剧《红高粱》开播大典

俊杰全程访谈酱油……但是!

现场俊杰把占鳌的技能——颠花轿、单手扛人还有说那句“我要睡你!”的台词全都体验了一遍!

占鳌现场指导……然后拥抱、摸小手,拉小手……当然是俊杰兄弟的小手!

俊杰吃力地扛完人把女演员放下来的时候,占鳌赶紧冲了过去……冲到了俊杰身边……【喂!(#`O′) 你不去看看女演员嘛!人家都快走光了!

后面俊杰朗诵《高粱情》,占鳌的小表情炒鸡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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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风云》20141029红高粱剧组。

这期宣传全是爷们儿……导演带着鳌杰、玉郎和罗汉大哥。

发现鳌杰好喜欢对视一笑啊,身高差萌哭了……

“当时知道是迅姐演九儿的时候我挺兴奋的,我跟黄轩我们两个人有时候跟迅姐演完戏的时候就躲在墙角说:‘哎,真没想到啊,咱们俩居然跟周迅在一起演戏了!’黄轩说:‘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两只小动物的即视感嘤嘤嘤!【这么萌不吃下这个安利吗!!

亚文总给黄轩递话题,暖暖的!很贴心!

后面做游戏的时候大家一站起来两只就自然凑一起,配一脸啊!

都是毛衣配衬衣的穿法,我就当是情侣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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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看北京》20141107

“豆官分明是张俊杰的孩子!”出处。

周迅说第一次跟黄轩对词儿的时候,黄轩开心的说:“哎呀,我特别开心!我小学的时候就看你演的《人间四月天》!没想到现在你演我女朋友!”

迅姐说:“恩……o( ̄ヘ ̄o#)”【这个不会聊天的孩子!

九儿给占鳌贴标签的时候,俊杰突然站起来说:“我要跟你决斗!”

【喂!(#`O′)俊杰你是多喜欢这个梗!快本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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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个太长了撸不动?

没关系!有短的!

电视剧有戏:《红高粱》基情不断 朱亚文睡情敌

【爱奇艺就是这么没有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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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站鳌杰虽然视频少,蛋四质量高啊!

大家去搜”鳌杰“啊嘤嘤嘤……

【不造能不能放b站地址我就不放了


以上不是很全,等我慢慢再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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