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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杯为令

【喻黄】恃宠而骄

三个月前如果问黄少天有没有喜欢过喻文州,黄少天能够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知道内情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当下也许还要再追问一句:可是你们在一起睡了好几年不是吗?

黄少天只会很坦然潇洒地回答:“当然,我们是纯洁的床伴关系。”

但诸如此类的对话只可能发生在黄少天的脑海里,而不会发生在媒体的聚光灯下,新闻的发布会上,粉丝呐喊摇晃的灯牌前。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已经足够有温情,毕竟如果拿相同的问题去问喻文州,喻文州只会挂起他招牌的温和微笑回答无可奉告。

这种关系打头也说不好是谁先开始的,只知道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非常的熟悉,宛如左手碰上右手,随意又放肆,无论做出什么事都能被允...

三个月前如果问黄少天有没有喜欢过喻文州,黄少天能够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知道内情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当下也许还要再追问一句:可是你们在一起睡了好几年不是吗?

黄少天只会很坦然潇洒地回答:“当然,我们是纯洁的床伴关系。”

但诸如此类的对话只可能发生在黄少天的脑海里,而不会发生在媒体的聚光灯下,新闻的发布会上,粉丝呐喊摇晃的灯牌前。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已经足够有温情,毕竟如果拿相同的问题去问喻文州,喻文州只会挂起他招牌的温和微笑回答无可奉告。

这种关系打头也说不好是谁先开始的,只知道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非常的熟悉,宛如左手碰上右手,随意又放肆,无论做出什么事都能被允许,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他和喻文州就是这样的关系,在这样的关系里,除了心动以外什么都能够拥有,因此黄少天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认为,他和喻文州之间在未来可预见的范围里不会发生改变。

但改变终将会到来的,两个人都退役了。

退役后各自也活得非常好,黄少天时不时会想起喻文州,但说到底这只是一种习惯上的剥离造成的不适应,他会在这种时候拿起手机找到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打过去一行字:“我想起你了。”

喻文洲的消息就通过电波的传送从天南海北的另一端涌现在黄少天的手机屏幕上:“想起什么了?”

黄少天说的不是“我想你”,说的只是“我想起你”,喻文州当然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分别。

黄少天也没回复这条消息,他什么感受都来得快去得快,他觉得自己虽然不如喻文州能放下,但拿在手里带着走的一些感情对他来说也不算负担,他天生能够把这些东西看得轻飘飘的。

如果这时候还能再追问一句,他觉不觉得喻文州喜欢他?黄少天只能挠挠头发回答说我觉得他跟我睡觉应该挺爽的。

他和喻文州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存在任何恋爱的信号,所有的吃醋、占有、心动似乎都无从谈起,更何况喻文州那个人,八风不动,谁喜欢上了喻文州,烧高香吧。

但这都是三个月以前黄少天的想法,三个月过去以后,他对目前的情况出现了一些微妙的怀疑。

因为按理说一个人的生活改变,三个月就是一个适应期,就比如他当初从家里来到蓝雨,又从蓝雨离开到新的住所,既然适应期过去了,那很多东西就应该被留在过去,但他想起来喻文州的频率没有降低,同样也没有显著增高。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黄少天拿出手机给喻文州发消息:“最近有空吗?”

不知道喻文州是不是在忙,一时半会儿这条消息没有被回复。

黄少天咬着指甲发过去第二条:“也没什么别的,就是想飞过去找你打个炮。”

毕竟睡过那么多回了,虽然他觉得心里并不惦记喻文州,但要是身体惦记着也没办法。

喻文州的消息过来了,只有三个字,你来吧。

黄少天打了个响指,折回房间里去收拾行李。

黄少天到的时候喻文州给他发了密码锁的密码,黄少天先输入密码,门开了,他准备进去,但又退回来一步,研究了一会那个门锁,发现喻文州给他的是管理员密码,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指纹录入进去,再一步踏进了客厅。

一进客厅看见喻文州坐在沙发上,拿着笔记本在干活。

“你在家呢,”黄少天有点惊异,“就这都不给我开门,还让我自己进来。”

“比较忙。“喻文州回答的时候黄少天已经钻进冰箱里翻啤酒了,等他扣开一听啤酒的时候喻文州又说了一句:“你得等一会。”

黄少天摆摆手嘀咕:“你忙你的,我又没那么饥渴。”

喻文州听清了,所以抬起头意味不明看黄少天一眼,黄少天理直气壮:“我打飞的过来不能是因为图你干净图你活好吗?我要真馋这个我可以现找别人。”

喻文州慢悠悠在电脑键盘上敲字,黄少天仰起头喝啤酒,过了一会才听见喻文州说:“那你怎么能确定我现在还干净呢?”

黄少天呛了一口:“咳……你到这边以后找过别人?!我感觉你挺挑的啊,那你最近做体检没有……”

喻文州看起来是真的有点无奈了:“没找过,你安静一会。”

黄少天大摇大摆拿着啤酒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整个人没骨头一样赖在他身上,对喻文州那句“安静一点”视若无睹,只是得意地说:“看吧,你也看不上别人,还是我比较符合你的审美……”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毛茸茸的头发蹭在喻文州肩膀上,猫咖里那种见惯了客人的猫也是这样蹭人的,喻文州漫不经心地想,黄少天还在那宣扬自己的独特性和不可替代性,好像两个人搞的不是什么皮肉交易,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一样。

喻文州实在懒得听他长篇大论了,他把电脑放在一边:“把衣服脱了。”

黄少天还没动作,喻文州似乎都不打算等,径直上手过来把黄少天扒干净,又用皮带捆着他的手,把他整个人按进沙发里,光裸的脊背舒展着,黄少天即便此刻都很放松。

两个人做的时候前戏寥寥,显示着一种走肾不走心的习惯,但这次喻文州好像用劲有点大,做完以后黄少天埋在沙发里,半天没抬起头,喻文州掰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脸,看着他含着眼泪,神情还是迷乱的,过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骂喻文州:“你下次还是先找别人泄泄火吧,你怎么不干脆搞死我。”

喻文州心里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脸:“先起来吃点东西。”

饭是喻文州自己做的,黄少天什么忙都不帮,但就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喻文州也不管他,等把菜端上桌,黄少天吃饭也吃得没多认真,有一搭没一搭和喻文州讲话,喻文州不怎么回应,他也不在意。

吃完饭黄少天倒是主动去洗碗了,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起收拾完,黄少天问他:“你还工作吗?”

喻文州习惯了他这副理所当然把自己的需求排在最前面的样子:“我说工作你就不折腾了?”

黄少天被轻易识破,他也习惯了自己在喻文州面前无所遁形:“那还是做吧,感觉上午没做够。”

那就得晚上加班,喻文州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又往后推了半天。

这次做的时间更长,黄少天在喻文州身上瘫了一会,觉得休息好了就爬起来去洗澡,没多久喻文州就看见他又穿得清清爽爽要出去了。

喻文州也没问他要去哪,只说:“你打算在这边呆多久?”

正穿鞋的黄少天应得很快:“晚饭不用给我留,呆几天没想好,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

喻文州打断他的话:“行,如果你要多呆几天,可以去物业那录一下人脸。”

黄少天哼哼两声:“对我很冷淡啊怎么回事队长,你应该先问我几点回来,给我留门,或者等我到了就去小区楼下接我。”

喻文州很平静地接着工作:“毕竟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在蓝雨翻墙买宵夜,我要连夜下楼接应你的时候了。”

“喂!”黄少天想表达不满。

“还不是让你方便,我过几天要出长差,你想住这就随便住。”喻文州还是顺了一下毛。

“长差?你去哪,这班不能不上吗?”黄少天站在门口没动,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出门了。

“去瑞士,去一个月,做点对接的工作。”喻文州答得理所当然。

黄少天没料到去那么远还去那么久,他更不满了:“这种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我……”

喻文州又一次打断他:“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黄少天忽然就哑火了,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觉得喻文州应该在他这是完全透明的,不管做什么都应该和自己报备,他并不是有控制欲或者想干涉,他是为了自己需要找到喻文州的时候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

简而言之他把喻文州当个很好的物件,还是他自己的物件。

“那祝你工作顺利。”黄少天走出门,把门关上了。

“多可气啊张佳乐!”黄少天趴在酒吧吧台上对着张佳乐吐槽,“喻文州以前根本不会和我说这种话。”

张佳乐被黄少天约出来喝酒,听他这第一句话就开始翻白眼:“喻文州有了新的生活轨迹和重心,没以前那么惯着你了,你有什么不平衡的,反正你也没少占他便宜。”

黄少天忍了又忍,才没脱口而出“什么我占便宜,你知道我俩谁是下面那个吗?”

“我说你这毛病也改一改,喻文州是个人,又不是个东西,你没法把人家圈你地盘里要求别人不挪动。”张佳乐又点了一杯。

张佳乐对喝酒这件事是又菜又爱喝,几杯下来说话就有点含糊了:“实在不行你给喻文州一个名分吧。”

“我也不是没想过,”黄少天晃着酒杯,看里面的冰块叮当作响,“但真开始琢磨这件事情,就能意识到我其实不喜欢他,跟他过日子几乎不可能。”

张佳乐迷瞪着问:“你不喜欢他哪,我怎么感觉你哪都喜欢。”

“做情人做朋友做炮友和做爱人都不一样,”黄少天想得很明白的样子,“真要和喻文州过日子,我不得烦死他,什么都想管。”

张佳乐继续灵魂提问:“我看你是恐婚,你不会觉得喻文州会这么被你拖着吧?”

“有什么不行的,他自己都说和我做朋友没得讲,”黄少天很理所当然地觉得喻文州应该心甘情愿,“我对他难道不好吗?”

张佳乐眼皮打架:“万一他喜欢你,你就对他很坏了。”

黄少天偏过头瞥张佳乐一眼,果然喝醉了开始犯困了,他把张佳乐拖出酒吧,打了个车报了地址,又打电话给孙哲平说张佳乐回去了。

黄少天自己在外面走了一会醒了醒酒,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派,对喻文州来说稍显不公平。

但是打比赛这么多年,两个人性格都磨合过来了,没有什么不好的。

等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12点。

他进浴室刷了牙,推开主卧的门,看见喻文州还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加班。

“我真是服了,你对上班有瘾吗?”黄少天一边嘀咕着,一边掀开另一边被子钻了进去。

喻文州看他一眼,继续雷打不动的敲电脑:“我要加班,你不去客房睡?不然光晃你眼睛你睡不着。”

黄少天对此的回应就是一句话都没回答,只把头用力的往枕头里埋了埋。

喻文州也没有干涉他的决定,过了一会儿黄少天显然没有睡着,他抬起头看喻文州:“张佳乐说我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好像把你圈自己地盘里不准你走动一样,我先声明一下我没有这个意思,虽然我可能潜意识里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明面上没有想干涉你。”

那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黄少天这些话说的像绕口令。

喻文州只是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你只是喜欢把好东西占着。”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哪喻文州,你算是好东西吗?”黄少天嘀嘀咕咕讲话。

“黄少天,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一动不动的等着你过来呢?”喻文州慢悠悠问他。

“因为你是我的东西。”黄少天喝了酒,说话说太快,真心话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我是个人。”喻文州关上了电脑,很平静地看着他。

“你不像,路边一棵草都比你像人,当然我说的草不是微草,他们更不算人。”黄少天开始借酒装疯。

看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讲的了,喻文州把被子拉上来,也准备睡觉。

但黄少天似乎铁了心不让他入睡,喻文州听见他拱过来凑在自己耳边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黄少天问完这句话就在心里默念。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果然那头喻文州心平气和地反问了。

哎,自己怎么这么了解他,黄少天乐了,他拱在喻文州旁边拍了拍喻文州,示意自己准备睡了。

结果喻文州接下来的话让他出乎意料:“和你讲一讲也没什么,你喝醉了,不会记得。”

黄少天撑起身看他:“我没醉,我现在打开电脑还能登上荣耀打竞技场。”

“那你要不要听?”喻文州很闲适地问他。

黄少天摆出一副姑且一听的表情。

“喜欢你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喻文州转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

黄少天脑子空了一下:“十多年前,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感觉到,我可不傻也不瞎,你骗我也不至于骗这么不走心吧。”

“你还记得不记得方队带我们去看比赛,你当时在旁边对我说‘研究一下,把他们都干掉。’”喻文州问他。

黄少天觉得喻文州在难为他,他还喝了酒,脑子本来就不清楚,他很不爽地说:“我话那么多,我怎么记得我说过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想说,我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你了,”喻文州很平静地和他解释,“但是你对我的态度其实一直都一样,我想明白了你确实不会喜欢我,即便后来我们有了这样的关系,所以也就放下了,现在你要问我喜不喜欢,我也只能说喜欢过。”

黄少天简直觉得难以置信,喻文州走过的这些心理路程,他居然茫然不知。更可气的就是喻文州自己一个人从头到尾把这件事情给捋清楚了,好像生怕麻烦到他一样。

他喝了酒可以不讲道理,于是他接着表达不高兴:“我们都这么熟了,为什么你不跟我说呢?我觉得这种事情起码应该谈一谈。”

喻文州反倒笑起来:“少天你压根不知道你对不在乎的人有多刻薄,我是不会把这件事情和你说的,一旦你意识到我喜欢你你,你会怎么对待我还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你会伤心?”黄少天皱起眉觉得难以置信

“我是人,我当然会伤心,”喻文州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睡吧。”

黄少天不讲话了。

喻文州的意识浮沉着快进入梦境,他这时听见黄少天嘀咕一句:“那我不成了个混蛋吗?”

喻文州没回应他,安然睡过去了。

第二天黄少天醒来的时候迷蒙了一会,自己去洗漱完才清醒一点,喻文州早就起来去上班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想到喻文州他就想到昨天三更半夜两个人的那番对话,黄少天心想喻文州不会耍我吧,他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找到喻文州的对话框:“你这就上班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喻文州没回,看来也是忙得够呛。

黄少天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干,他打开电脑开始玩荣耀,快到中午的时候想点外卖,正准备向喻文州要小区地址,就听见门铃响了一声,喻文州拎着几只保温袋回来了:“给你带了点吃的。”

人出门打猎,人好。

黄少天过去扒拉那些保温袋,听见轮子滚地的声音,扭头喻文州拖着一只行李箱出来:“时间有点变动,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你住这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回见。”

我靠,黄少天心里骂了一句,直勾勾盯着喻文州:“你昨天晚上和我说完那些话现在又这样,很难不让我怀疑你在跑路啊喻文州。”

喻文州还有心情和他说笑:“那不跑路的话应该怎样?”

黄少天叼着一只豆沙团子:“起码应该和我推心置腹谈一谈,打个离别炮什么的。”

可能重点在后半句,喻文州走过来,黄少天拍拍手把吃的放下,站起身都准备脱衣服了,但喻文州只是过来抱住了他。

他们常常做爱,很少亲吻,几乎没有拥抱。

喻文州带着几分郑重其事的意味抱了他一会,然后放开了他:“回见。”

说完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黄少天站在原地没动弹,直到门关上,他回过神来,如梦方醒。

喻文州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喜欢过他,但喻文州说的也是假的,因为不完全是过去时,他现在也还喜欢他。

黄少天自己站在那发了一会呆,给以前打比赛的蓝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问:“你们以前有看出来喻文州对我有意思吗?”

他马上收到了一排问号。

宋晓先问:“原来不是你对队长有意思吗?”

看吧,黄少天心说,我起码比喻文州这种人看起来上心多了。

李远紧随其后:“我进队的时候你们没谈吗?”

都是误会,那时候只是睡上了。

郑轩慢悠悠最后问:“吵架了?”

靠靠靠,他点开郑轩小窗单独说话:“是喻文州先发疯的,他说老早对我有意思,那我现在不就是只能在我眼瞎和我吊着人玩这之间二选一吗,但你们都没看出来那说明不是我瞎,是喻文州……”

“我看出来了啊,你不喜欢他,那时候他喜欢你。”郑轩一句话把黄少天堵死了。

“但我估计现在应该不喜欢了。”郑轩打字不慢。

黄少天深吸一口气:“你看出来了你不和我说。”

“打比赛呢,你和队长我哪个得罪得起!”郑轩觉得冤枉。

郑轩就是块滚刀肉,黄少天压根拿他没办法。

张佳乐又被黄少天叫来酒吧。

他倚在吧台边上问黄少天:“喻文州都出差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黄少天压根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抓着张佳乐说:“我以前以为喻文州和我那么合拍,一来是磨合得好,二来我们天生互补,所以谁离了谁都比较难受。”

“对呀对呀,”张佳乐很给面子的点头,“你不就因为这样,觉得人家怎么样都不会嫌弃你嘛,事事都顺着你来。”

“现实压根不是这样,”黄少天皱起眉,“喻文州对我这些好不一定是他觉得我们两个本来就合拍,说不定是因为他喜欢我,那这就有问题了,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这种关系就会变,他是因为喜欢我才这样对我,这种平衡就太脆弱了。”

张佳乐严肃起来:“喻文州喜欢你吗?”

黄少天撑着脸叹气:“昨晚上和我说的,我现在在发愁。”

张佳乐反而很能接受:“噢,你现在不好把人家当个召之即来的玩意儿了。”

黄少天伸腿在桌子底下踹他:“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

张佳乐没喝多的时候反应很快躲过去了:“你也别担心,按照喻文州对你目前的这种容忍度,他起码还能忍你十年,你就在这段时间里积极寻找替身……不,替代品就行了。”

黄少天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是:世上哪会有喻文州的替代品。

他摇摇头伸手刷卡付钱,觉得这些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喻文州出差的时间比预料还长了几天,他半夜到家,舟车劳顿已经足够疲倦。

他在外面的这段时间几乎没和黄少天联系,黄少天也很少找他说些什么,他进门打开客厅的灯环视了一周,都很干净整洁,黄少天做客离场的时候还是在和他讲一些客气的。

喻文州带着微微的疲倦感洗完澡,走进了主卧,他坐在床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被子里隆起了一团,他伸手掀开一角被子,看见黄少天蜷成一团,埋头睡得很熟。

喻文州几乎有点茫然地心想:一个月的时间,你怎么还没走?

黄少天这回终于被折腾醒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喻文州:“这么晚,快睡吧。”

喻文州躺在他身边,黄少天暖和得不像样,熟门熟路拱过来挨着喻文州,带着睡意含含糊糊地讲:“我刚刚梦见你了。”

两个人都睡到了天大亮才醒。

黄少天昨晚半梦半醒知道喻文州回来了,但有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醒过来看见大活人躺在自己旁边还是有点恍惚。

他坐起身发愣了一会,起床去洗漱,喻文州也起身去了另一个卫生间收拾,等喻文州出来的时候,黄少天在冰箱里扒拉一些速冻食物,准备用来搪塞早餐。

喻文州扫了一眼冰箱,发现黄少天已经在冷藏室和冷冻室里都放满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各种乱七八糟的零食饮料都有。

黄少天圈地盘的行为喻文州也很习惯,厨房里开了火,黄少天往锅里下速冻饺子,一边下一边问喻文州:“你要几个?”

“我要去楼下的面馆吃。”喻文州实在是看不惯黄少天的某些生活习惯,但也没有这立场去管他。

“那我也要去。”黄少天关上火,觉得没有自己吃速冻水饺,喻文州去吃好的的道理。

那几个已经泡在水里的饺子软趴趴的,没人管。

楼下面馆的老板只做小区生意,服务态度并不热烈,送上两碗面之后,自己就打着哈欠去后面厨房里呆着了。

“我们谈一谈怎么样,”黄少天挑起一筷子面,“我又不是那种很没良心的人。”

“想说什么就说。”喻文州往面里加了一小勺醋,他给黄少天单点了一盘卤牛肉片,黄少天似乎没意识到是给他的,喻文州把盛肉的盘子往黄少天那推了推。

“我觉得我不喜欢你,但是我离不开你,我想和你保持这样的关系,你要是有别的喜欢的人的话,我到时候就自觉退出行不行?”黄少天很坦然地问他。

愿意把原本圈在自己地盘上的东西推出去一点,也算是有长进。

喻文州心不在焉的想,黄少天一贯会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喜欢他的人,对黄少天而言自己舒服才是最大的事,这确实不算爱。

“你觉得我有了喜欢的人以后把你放到什么位置比较好?”喻文州也问得很心平气和,他对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太多的期望,黄少天是什么样的人他很了解。

黄少天吃着面,眼睛有点放空,他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了,他在喻文州这里的优先级势必要降低,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点生气了,觉得凭什么。

随后他的良心冒出来说:“喻文州是个人,你不能这么不喜欢人家又占着不放。”

但他的天性和野心也在嚷嚷:“我管他的,他就是我的,这是我的,谁都别想和我抢,谁都抢不走。”

他心里忽然震动了一下,意识到在过去十几年里,他从来不觉得喻文州会不把他放在第一位,正是因为这种笃信,他没有在喻文州这里感觉到过关系的不平衡,更不用说吃醋。

喻文州看他不吃东西,脸上神色几度变化,最后显出一种无所适从的脆弱来。

他下意识先安抚黄少天:“可以不用这么快想清楚。”

黄少天抬头看着喻文州,他脸上那种空茫脆弱没有褪去,但他已经开口了:“我刚刚觉得,不管以后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我好像现在就觉得很嫉妒他。”

喻文州心想事情糟糕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没办法对黄少天真正地狠心,于是他很平静地回应:“我不去喜欢别人,我把你放第一位,安心吃饭吧。”

这句话似乎信息量很大,黄少很久没出声,然后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抓住喻文州的手,把喻文州的手按在了自己眼睛上。

喻文州被他拽得站起了身,随后感觉到手背漫上来一层层的潮湿。

黄少天情绪失控的时间很短,没过一会他把喻文州的手挪开,除了眼尾有点红痕,喻文州没看见其他什么痕迹。

“吃饭,我待会买机票,今天走。”他的脸上带着一些冷淡,喻文州知道他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回去以后黄少天就开始收拾行李,喻文州默默在一旁,偶尔帮他递个东西。

黄少天买了下午时间最早的机票,他不高兴的时候脸色很冷峻,他觉得自己这样对喻文州简直是混账中的混账,现在他只生自己的气,之后怎么办再说,再怎么样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待喻文州。

“午饭还在家里吃吗?”喻文州问他。

“不了,我去机场随便吃点,”黄少天直接把箱子拎在手里,“我现在就走好了,也没多长时间。”

“我送你。”

“不用,”黄少天拒绝得飞快,生怕喻文州还会再说出什么话一样,“我打车,你开车来回太累了。”

他说完就开门下楼,喻文州没再走上前去送他,黄少天的意思很明确,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不和喻文州呆在一起。

机场过去要一个多小时,黄少天一个人坐在车后座,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慢慢往后退,他本来还想看看喻文州在这边过得怎么样的,结果反过来折腾了一圈喻文州。

他拿出手机打开聊天框,给喻文州发消息:“我冰箱里买的汽水有一半是葡萄味的,给你买的,以前你喜欢喝那种,也不知道你现在喜不喜欢,还有冷藏室里也不全都是半成品速食,我感觉你还是比较常做饭,弄了点基本的食材冻着,你出差的时候我闲得无聊,把家里的葱姜蒜都刨皮切分了,按照同样的分量也冻在里面,以后你做饭要用拿一份出来就行……”

他的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半天没有动。

从上到下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写的这些东西,黄少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细密的酸麻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

有个怀疑慢慢浮现,如潮汐涨起又褪去,又像在他心上敲击鼓点,一下下都是沉闷的声音在回响,他将这个怀疑翻来覆去地咀嚼了一会,整个人都沉凝下来。

如果爱的开始不是一种心动,那有没有可能是一种习惯。

他坐在那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打通了任督二脉,眼泪就要涌出来,黄少天硬生生忍回去,他下意识想去抓住什么,他想抓住的是身边的另一个人。

我居然爱过他,黄少天喃喃自语,我现在还爱他。

只是他的爱太自我了 自我到他以为那是不算数的。

过去的无数画面浮动翻涌,两人之间默契的、熟稔的,仿若你中有我的画面斑驳碎裂成无数棱镜,里面的那些时光跋涉慢慢长途,折向了此时此刻的他。

“回去!”黄少天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他狂拍司机的驾驶座,“师傅掉头回去一下,我东西忘带了!”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打转方向盘。

喻文州听见有人在狂拍门,他准备去开门,下一秒黄少天已经按了指纹破门而入了。

“我真是傻了,我忘了之前已经录入指纹了,”黄少天把行李箱推进来,“算了,傻的也不是这一件事,我……”

话到嘴边也不是很能说得出来,他看了看喻文州的神色,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他这么突然地去而复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干脆坐在行李箱上,在门口的位置仰头看喻文州:“我和你说一件事情,要是你相信,那我就先不回去了……”

“我信。”喻文州很快回答。

“诶不对,还没说是什么事情!”黄少天拍了拍行李箱,“重来,你要是相信,我就先不回去,你如果不相信……”

“我真的相信。”喻文州笑着截断了他的话。

黄少天摸了摸鼻子:“其实就是……我发现我喜欢你。”

喻文州反倒没再说话了。

“给点反应啊喻文州,”黄少天忽然觉得沮丧,虽然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委屈,但还是无可避免地伤心,“我想清楚了,我没有一时兴起,这就是我的真心,你不能不……”

他说到这忽然想到,以前的他可能就是在无知无觉里这么残忍地对待喻文州的,如果说他现在有真心,那喻文州之前的真心岂不是被他糟践十几年,于是他低下头,咬牙闭嘴了。

喻文州承受的,那他也能承受,很公平。

“我相信,你住下来吧。”喻文州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

黄少天浑身松了劲,像泡进了一圈温暖的泉水里。

他打开行李箱,重新把自己的每一部分填进喻文州的生活里,喻文州在旁边问:“确认一下,说的是哪种喜欢?”

黄少天破罐子破摔,扭头盯着他说:“老夫老妻那种。”


end

 

  

芜年

【沈谭】一篇小潭山后续

-全文免费

沈宗年一把拽住他的脚踝,抬起眉,那眼神看得谭又明心底一紧,小腿胫骨传来痒意,挣了挣脚。


沈宗年放开他,把护照收好站起来,刚转身,就听到谭又明在背后说:“沈宗年。”

“你以后要是敢再自己回沈家试试看。”


沈宗年转回身,幽黑的眼垂着看他,谭又明就又不自觉站直来,刚要开口,沈宗年说:“知道了。”


谭又明听到沈宗年的回答,心里那股气总算消了大半。他撇了撇嘴,故作不满地嘟囔道:“知道就好,别以为我每次都这么好说话。”


沈宗年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收拾行李。谭又明见状,心里那股得意劲儿又上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指挥道:“对了,别忘了...

-全文免费

沈宗年一把拽住他的脚踝,抬起眉,那眼神看得谭又明心底一紧,小腿胫骨传来痒意,挣了挣脚。


沈宗年放开他,把护照收好站起来,刚转身,就听到谭又明在背后说:“沈宗年。”

“你以后要是敢再自己回沈家试试看。”


沈宗年转回身,幽黑的眼垂着看他,谭又明就又不自觉站直来,刚要开口,沈宗年说:“知道了。”


谭又明听到沈宗年的回答,心里那股气总算消了大半。他撇了撇嘴,故作不满地嘟囔道:“知道就好,别以为我每次都这么好说话。”


沈宗年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收拾行李。谭又明见状,心里那股得意劲儿又上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指挥道:“对了,别忘了给我带那件蓝色的毛衣,上次你穿的那件,我觉得挺好看的。”


沈宗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那是我的。”

谭又明耸了耸肩,理直气壮道:“你的不就是我的?咱俩还分什么你我。”


沈宗年没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把那件蓝色的毛衣叠好,放进了行李箱。谭又明见状,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那股暖意又涌了上来。他知道沈宗年向来话少,但行动上从来不会亏待他。


“对了”谭又明忽然想起什么,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到沈宗年身边,“顺道陪我去潜水。”

沈宗年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不是要去参加谭祖怡的订婚宴?”


谭又明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中途飞回来参加订婚宴,反正主角不是我,我顶多当个搬运礼物的邮递员。”


沈宗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谭又明见状,心里有些忐忑,生怕他又拒绝自己。他赶紧补充道:“你放心,我保证不给你添乱,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沈宗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确定?”


谭又明立刻点头如捣蒜:“确定确定,绝对确定!”


沈宗年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谭又明心里一松,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拍沈宗年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别反悔。”


沈宗年没理他,继续低头收拾行李。谭又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开始盘算着这次出门要带些什么。他一边想一边念叨:“滑雪板肯定要带,还有那件蓝色的毛衣,对了,还得带几件厚点的外套,听说那边挺冷的……”


沈宗年听着他絮絮叨叨,手上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谭又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仿佛给这个冷清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收拾完行李,沈宗年站起身,看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谭又明,淡淡道:“早点睡,明天一早的飞机。”


谭又明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行吧,那我去睡了。你也别太晚,明天还得早起呢。”


沈宗年点了点头,目送谭又明上了楼。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沈宗年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客厅的灯。


——

第二天一早,谭又明难得起了个大早。他下楼时,沈宗年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谭又明打了个哈欠,走到他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我都还没睡够呢。”


沈宗年没接话,只是把一杯热牛奶推到他面前。谭又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我不爱喝牛奶,你知道的。”


沈宗年淡淡道:“喝了,对身体好。”


谭又明撇了撇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把牛奶喝完了。他放下杯子,擦了擦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我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沈宗年没回答,只是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吧,车在外面等着了。”


谭又明见状,也不再追问,跟着他出了门。两人上了车,司机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了谭家老宅。


一路上,谭又明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时不时和沈宗年聊几句。沈宗年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都会回应他,气氛倒也融洽。


谭又明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云层,忽然感慨道:“说起来,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出门了。”


沈宗年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上次是去斐灵岛。”


谭又明笑了笑:“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沈宗年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谭又明也不在意,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莫名有些感慨。他知道沈宗年向来话少,但每次和他在一起,总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飞机起飞后,谭又明靠在椅背上,渐渐有了困意。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道:“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沈宗年点了点头,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他轻轻拉过毯子,盖在谭又明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吵醒他。


谭又明睡得很沉,梦里似乎还带着笑意。沈宗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都逃不开这个人了。


——

飞机降落在鹿特丹机场时,谭又明还在睡梦中。沈宗年轻轻推了推他,低声道:“到了。”


谭又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脸,嘟囔道:“这么快?”


沈宗年没说话,只是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站起身,拿起了行李。谭又明跟着他下了飞机,走出机场时,外面的冷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冷啊……”谭又明缩了缩脖子,抱怨道。


沈宗年看了他一眼,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件蓝色的毛衣,递给他:“穿上。”


谭又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还真带了?”


沈宗年没理他,只是把毛衣塞到他手里,然后继续往前走。谭又明赶紧穿上毛衣,心里那股暖意又涌了上来。他快步追上沈宗年,笑嘻嘻地说道:“谢啦,还是你贴心。”


沈宗年没接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


两人上了车,司机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向市区。谭又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觉得这次出门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


“沈宗年,”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谢谢你。”


沈宗年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谢什么?”


谭又明笑了笑,没再说话。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任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身边的人从未变过。

——end———


很久之前的存稿,没头没尾的,一直想写长一些再发,现在清明谷雨大大开文了,后期应该没有机会再发了,拿这篇给大大助助兴。

秀秀秀秀秀

画地为牢(如果Henry说了分手

Henry一直认为,他的人生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从出生就已经把这一生看尽。学习、成长、结婚,为王室形象奉献一切。一辈子按部就班,像一个提线木偶,又或者是古老东方的皮影,没有灵魂,直至归于尘土。他甚至不知道,在他的肉体消亡之时,他的灵魂能否得到解脱。大约是不能,他的一生已经打上了囚徒的烙印,就算逝去,灵魂也要对王室忠诚。


Henry站在肯辛顿宫殿的大堂,看着承载着历史厚重的大门缝隙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光。哪怕门外就是灿阳,照的了万物,也照不进他这座宫殿。就像他的人生,始终是黑白的,不管他本人怎么努力,都没有王室规定的以外的色彩。

可是,Alex有,Alex带着五彩斑斓的、绚丽多彩......

Henry一直认为,他的人生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从出生就已经把这一生看尽。学习、成长、结婚,为王室形象奉献一切。一辈子按部就班,像一个提线木偶,又或者是古老东方的皮影,没有灵魂,直至归于尘土。他甚至不知道,在他的肉体消亡之时,他的灵魂能否得到解脱。大约是不能,他的一生已经打上了囚徒的烙印,就算逝去,灵魂也要对王室忠诚。


Henry站在肯辛顿宫殿的大堂,看着承载着历史厚重的大门缝隙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光。哪怕门外就是灿阳,照的了万物,也照不进他这座宫殿。就像他的人生,始终是黑白的,不管他本人怎么努力,都没有王室规定的以外的色彩。

可是,Alex有,Alex带着五彩斑斓的、绚丽多彩的颜色,来到他身边,对他说,他爱他,如果要他离开,就要他亲自讲。是的,Henry开口了。Henry请他离开他的城堡。请他面对现实。

Alex那时候的心,一定比肯辛顿外的大雨还凉。Henry想。

但是Henry不能拖累Alex,Alex的人生还未完全开始,而他已经病入膏肓,一个开始与一个结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合成一个圆的。


Alex走了,像是一直败犬。从来都是迸发着生命力的眼睛,也蒙上了雾。

长痛不如短痛,Henry适时的想起在皇室图书馆看到的东方密语。如果以后他们的爱会被现实消磨,变成厌恶,那他愿意就停在最美的一刻。他相信Alex会找回遗失的美好,他总有那么多的想法,但是他的想法里从此不再有Henry。


但Henry依然虔诚的感激上苍,感激老天让他体会到活着的意义。虽然短暂,但是足够他回忆一生。


夏恩侍立在宫殿的一侧,看着又在发呆的殿下,深深的皱了眉头,自从殿下和美国第一公子夜谈以后,就总是出现这种状况。而且愈来愈烈,严重的时候还会微微抽搐。夏恩劝过他不止一次,让他看医生,甚至说出来违背规矩的可以为Henry殿下请外面的私人医生的话。只为了让他的殿下能够减轻点痛苦。Henry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无从反驳:我的痛是我与Alex剩下的唯一联结了,我宁愿与它共生,也不要治愈它。

夏恩作罢,只能更加全方位的照顾自己的殿下。


一年一度的皇家私宴就要在今晚上举行,夏恩不得不打断正在发呆的Henry,提醒他早做准备。免得又引得外祖父的不满。

“殿下,时间不早了,请您梳洗换装吧。我们要在下午4点前赶到白金汉宫。”

“去晚了,您又要被斥责了”

夏恩小心翼翼。


Henry从神游中打断。看了一会夏恩,才点点头,扭身去二楼盥洗室。

“殿下,您走错了!盥洗室在一楼”

“瞧我,自己的家都不记得怎么走了。欸夏恩,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家?”

夏恩听罢马上恭谨的低头,说道“殿下您这些话可不能对别人说。您是斯图尔特王朝最优秀最得人喜爱的王子。”

“英格兰之心,huh?我知道”Henry牵着嘴角往上,难看的笑了笑。


直到Henry坐进去白金汉宫的车里时,他的意识才慢慢回笼。随后开始紧张,双手也不可抑制的颤抖。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但是曾经有一遍化作一柄利刃,斩断了他的幸福。

Henry没办法停止自己的抖动,只能不断的深呼吸,并告诉自己要挺住。


进入白金汉宫,看到自己的一众血缘关系或近或远的亲戚,Henry机械的将自己被王室训练出来的完美微笑调出,带上假面,周璇于纸醉金迷间。

等外祖父来时Henry跟着大家一起行礼,并落座于国王下首。一切都完美无缺。国王也非常满意自己的小孙子,终于又“回到正轨”


“当啷”

一声清脆的冷金属声,在寒暄中显得格外突兀,国王停止对菲利普的关切,看着制造异声的Henry,不悦的皱了眉头

“Henry怎么回事?”

“…我,我不小心手滑了,对不起外祖父,打扰您进餐了”

Henry站起来埋下头,轻声说着抱歉。

国王不说话,别人自然不敢说。Henry突兀的站立在场,接受着大家目光的检视。

又开始抖了。Henry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指甲恨不得掐进肉里,来寻求片刻的清醒。可是Henry没有指甲,这也是王室的规矩。所以他只能将手背在身后,头也更低的埋下。做出反省状。

“我以为是有老鼠”

菲利普的声音响起,Henry不明就里的悄悄抬眼看菲利普。不懂为什么一向严格管束自己的哥哥,会给自己找台阶。

“毕竟大英博物馆这几天也有鼠患的传闻。”

菲利普没理Henry,接着说。

“哦上帝!菲利普一定是想他死在当下!”

Henry在听到大英博物馆时就知道,他今天完了,他苦苦抑制的生理问题被这五个字无限扩大,他开始窒息、盗汗,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呢喃。

“Henry,你怎么了?”如果刚才说国王只是不悦,那么在听到菲利普说起大英博物馆时,国王可以称作厌恶了

谁都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


“………”

“Henry!”国王催促道

“……回、回外祖父,我…我没、没事”

一句简单的话都说的断断续续,国王刚要开口责问,就见Henry毫无预兆的倒在了王室光亮无尘的地板上。

“Henry”

“Henry!”

孙清云

【严江】怀崽(三)

⭕️人物淮大的,ooc我的

⭕️有私设

⭕️撞梗致歉


⚠️私设:ABO世界,严峫Alpha信息素松木,江停Omega信息素檀木。江停是O中A,之前还是支队长时就又A又飒还特别帅,现在当教授也是这样只不过要比之前温和一些

  

前文→怀崽(一) 

  

————

  此时此刻坐在严峫对面的Beta正是丢下KTV百万资产急匆匆跑过来的杨媚,她还把江停拉过来不让他和严峫坐一起。

  

  “这事儿你跟伯母说了没?”

  

  “我还没和我妈说呢。”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伯母说!!你是怎么当的儿子啊?!”杨媚暴躁的踢了一脚严峫。

  

  “诶...

⭕️人物淮大的,ooc我的

⭕️有私设

⭕️撞梗致歉


⚠️私设:ABO世界,严峫Alpha信息素松木,江停Omega信息素檀木。江停是O中A,之前还是支队长时就又A又飒还特别帅,现在当教授也是这样只不过要比之前温和一些

  

前文→怀崽(一) 

  

————

  此时此刻坐在严峫对面的Beta正是丢下KTV百万资产急匆匆跑过来的杨媚,她还把江停拉过来不让他和严峫坐一起。

  

  “这事儿你跟伯母说了没?”

  

  “我还没和我妈说呢。”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伯母说!!你是怎么当的儿子啊?!”杨媚暴躁的踢了一脚严峫。

  

  “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为beta我的闺女怎么可以教你的alpha爸爸做事呢🙂。”

  

  严峫和杨媚又开始打嘴炮了,江停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让他们安静一会儿,江停都发话了严峫和杨媚再吵就不好说了。

  到下午江停还想继续工作时,被严峫和杨媚强行赶回家休息,严峫帮他跟警院请了两天假。

  

  

  

  

  远在津海的吴雩同志收到韩小梅同志发来的信息后坐不住了,当即跟杨成栋请了一天假然后拉着一脸懵逼的步重华去了建宁。

  终于在晚饭前吴雩和还是一脸懵逼的步重华到达江停他们家门口了。江停对于两人的到来很是惊讶,吴雩丢下一脸懵逼的步重华拉着江停坐到沙发上,步重华没办法只好默默的进来关上门。

  坐上沙发后吴雩立马掀开了江停肚子前的一块衣服,这个动作刚好被关好门的步重华看见。

  

  “???”江停一脸懵。

  

  “吴雩你干什么呢?!!”步重华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

  

  吴雩没有理会步重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江停的肚子。

  

  “停停,这里…是真的吗?”吴雩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嗯哼。”

  

  “多久了。”

  

  “六周。”

  

  步重华心说难怪这么着急来建宁,原来是来看怀孕的江教授啊……嗯?!怀孕了?!还六周了?!!

  步重华疑惑的看着江停的肚子,百思不得其解。

  

  “江教授,你的肚子看着不像六周啊。”

  

  “医生检查完说怀疑是两个,要等到三个月的时候去医院做B超才能确定。”

  

  步重华听完江停的话就坐到沙发的另一角盯着地板陷入了沉思。

  吴雩也摸完江停的肚子了,他帮江停把衣服捋捋平,江停起身走向厨房要做晚饭,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吴雩拉回来坐到沙发上了。

  

  “停停,你现在怀孕了不能闻油烟,就不要进厨房做饭了。”

  

  “诶?”

  

  吴雩指挥他家领导去厨房做饭,特地嘱咐他要做清淡点的。

  卑微的步重华乖乖的去厨房做饭了,他还得一边做饭一边查什么是孕夫不能吃的。

  

  

  

  步重华: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

tbc.




且陶陶

对方正在输入 完

-请勿上升真人

-28K,破镜重圆,在山河令大火的三年后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0.

"老龚"

"我过得……还挺好的吧"

"要说不好……那就是今天助理说给我开荤,吃火锅,火锅底料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个味,把我辣得直流眼泪,最后喝冰水喝多了,拉了肚子"

"接了几部现代剧,你该听过的,本子不差,热度不好不坏,总之不丢面子,业务稳中有升,你说我特适合演警察来着,我还真拍了个刑侦剧"

"兜兜转转,最近...

-请勿上升真人

-28K,破镜重圆,在山河令大火的三年后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0.

"老龚"

"我过得……还挺好的吧"

"要说不好……那就是今天助理说给我开荤,吃火锅,火锅底料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个味,把我辣得直流眼泪,最后喝冰水喝多了,拉了肚子"

"接了几部现代剧,你该听过的,本子不差,热度不好不坏,总之不丢面子,业务稳中有升,你说我特适合演警察来着,我还真拍了个刑侦剧"

"兜兜转转,最近又演回了古装,物料没放出来,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副导演说了好几次,说我演得像是温客行,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可就是笑不出来"

"她后来就没说过了"

"一年到头差不多都待组里,也上些综艺。接连几个组都是特别热闹的,主创大都自来熟,不像我们那时候,群里都没人说话,好久才能一个桌子上吃饭"

"不拍戏的时候,大多就宅家休息,你还别说,你说的那些书呀、广播剧呀,我还真看了看。有时候也旅旅游,你一直说想去的三亚,我后来去了一次,就是没能和你一起"

"怪我,哎"

"我还蛮想看你冲浪的傻样的"

"工作,生活,都说了,嗯,我当然没谈恋爱,对外没有,对内也没有,想谈不想谈的抛开,都没遇到合适的"

"都比不上你"

"可我怎么就把你丢了呢……嗐,不说这个……"

"我这边啊,现在天气不错,阳光特刺眼,一会儿睡的时候要戴个眼罩,你送我那个我还留着呢,右边那只眼,图案都磨没了……"

"你看,我真过得不错,失眠都好多了,听着你说的那些歌真的睡得着,就是……"

"就是……会想起你,会想见你"

 

打出想见你三字后,张哲瀚吸了吸鼻子,把座椅靠背向后调了调,仰起头让眼泪回流时眼角一阵酸涩,眼珠忍得生疼。水汽还没散掉,助理的手就拍在了他肩膀上。

"瀚哥,不舒服啊?"

"没",张哲瀚急忙锁住手机。

"这个给你,你赶紧睡下,这趟航班不长,今天的行程忙完可能凌晨了。"

张哲瀚从助理手里接过眼罩,用手指十分小心地摩挲了一番那块有些翘角的图案,助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都这么旧了,我再买个吧……"

"不用……"

张哲瀚把眼罩紧紧握在手里,像是生怕被人夺走,转头重新解锁手机。手机屏上,微信的界面,联系人的名字那里写着龚俊,记录停留在一行简洁至极的字。

 

"你过得好吗"

 

这三年,除去那行深夜弹出的字,分开后,龚俊彻底消失在他生命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不是有整部剧铁证为山,张哲瀚几乎要认为,他从没遇见过他。

原来娱乐圈竟然这么大,大到可以允许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事发生。

张哲瀚把输入框中的大段文字逐一删掉,最后看着龚俊那个问句发呆了好一阵子,然后戴上眼罩,听着耳机里的轻音乐沉沉睡去。

 

 

 

1.

"你说什么?"

龚俊撇了撇嘴,颇为无奈地说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声音都比上次大,无奈他是真的没听见,只懵懵地瞪着眼睛让他再重复。

阳光灿烂,下镜后他们会把厚厚的长衫卷起来,露出手臂和小腿放放风。龚俊向他走近时,松松挽着的衣服由于迈步垂了下来,穿戴整齐的模样颇为端正。

"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温客行夸人时会用上大段名言锦句,龚俊不会,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小孩在说,香草味冰激凌真好吃一样,坦荡真挚。

龚俊那夸赞,连同温热的喘气尽数落在他的耳垂上,让他整个脖子痒痒的,心跳错了几拍。人说耳语用来传秘,他觉得周围好奇他和龚俊交颈在说什么的工作人员,一定会对真实内容很失望。

他抬起头,望向龚俊的眼睛,龚俊正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露出几颗牙齿,可爱中还有些微憨,见他看他,他还点了点头,"真的很好看!"

龚俊的笑并不稀罕,温客行总是笑意盈盈的握着把扇子,自觉风流倜傥的样子,他本人也爱笑。但这种放下所有戒备的笑却很少见。

"少来,夸我准没好事"

"瞎说!冤枉人!"

 

……

"瀚哥…瀚哥…"

张哲瀚是被助理摇醒的,扯下眼罩的时候,他看到了黑色遮光布料上浅浅的水渍。

"摆渡车要到了,该准备走了"

"嗯"

张哲瀚用手揉了几下眼睛,本就因为四处颠簸生了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更加让人心疼,偏他还没完全从梦里出来,嘴角和眉梢都是笑着的。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拍周子舒易容的戏份,张哲瀚第一次画丑妆,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原来的样子。

龚俊无数次跟人说对着这张脸喊美人很考验演技,但只有张哲瀚知道,他第一次夸他好看就是那时候。龚俊最后还对他说,怎么涂这么多黑粉,你还是不丑呢。

"梦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啊……没……没什么,摆渡车到了,咱走吧"

助理仍旧十分好奇,但无奈他们今日的行程颇满,来不及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耗费时间,只是啧啧了两声便拿起东西向舱口走去。

这几个行程是后来临时加的,张哲瀚本来十分不愿意改安排,后来团队和对接的人争论无果,只能接受,所以粉丝没来得及知道他的行程。

张哲瀚下机后看见机场冷冷清清的样子,被围追堵截惯了,难得的一路通畅让他心情颇为舒畅,梦境便不知不觉如潮水般散去。

他和几个助理一路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和对接的人碰头后就往目的地赶。虽然时间紧,任务倒是不算重,热度上来之后同类活动做多了,他倒是也得心应手。

只有下午拍摄结束的后采有些意外,有个记者问他,还会接耽改吗,他当时有些愣住,停顿了好久才答道,如果有合适的本子,我会接。

已经太久没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但思及下海这事儿是他职业历程的大转折,张哲瀚也没觉得稀奇。

又是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日子,风平浪静到连褶子都吹不出来。

 

一行人来到预订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他本打算洗洗就睡,结果刚换上睡衣,就听见了助理的敲门声。

而开门后先入眼的不是助理,是他的手机。手机屏上,是一条名为浪浪钉合体的热搜,已经冲到了前十。

"哥……热搜是半个小时前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

张哲瀚颤抖着手接过助理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点进去。弹出来的第一条上满是优酷的水印,大约拍照的人站得很远,角度又刁钻,照片拉得很糊。

水印之下,他正和助理站在照片左下角,微笑着低头说着什么,右上角,有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只勉强看得清楚眼睛。

点开放大那一刻,有些过曝的图映着泛白的光,刺得张哲瀚的眼睛生疼,泪水很快漫出眼角,助理的话在他耳边逐渐消失,他最后只能听见有些梗滞的呼吸和心跳声。

 

是他,的确是他。

那个连五官都看不清楚,衣服都办法被粉丝扒出牌子买同款的人,是他好久不见的爱人。

 

 

 

2.

尚未彻底入夏,毒日头晒干水汽前,这座山城的清晨凉爽里透着潮湿和阴寒。不仅不需要空调,人还会不知不觉想往被子里钻。

 

"今天那个活动是几点"

助理的门被敲得震天响时,才不过早上六点。他皱眉打着寒颤去开门,刚要破口大骂,却看见来人是自己的老板张哲瀚。

他短暂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贪睡记错日程,而后却清楚地回忆起,他问老板今天的晚宴去不去时,老板脚步一顿,让他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他没来得及去看老板的表情,只清楚地听到那声无可奈何又极为克制的叹气,像是拼死在忍耐着情绪翻涌。

最后总是挺胸抬背、站得笔直的人肩膀突然一沉,开口时声音有些发哑,他说,"我不去"。

他当时仿佛突然回到很久之前,某天完工后他开车送张哲瀚回家。夜已深,他有些犯困,转弯过某个路口时,被路灯晃住了眼,后座一直没出声的老板突然说了一句——

"我过得不好"

跟着张哲瀚两年,这是他为数不多见到张哲瀚情绪涌动。最近的上次,就是在三天前,他拿着手机,举着浪浪钉合体的热搜,敲开张哲瀚的门。

这不是件要紧事儿,团队才派了他去,所以张哲瀚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起先,他只看到了张哲瀚拼命滑着手机屏幕的手指在颤抖,过了好长时间,手机交还给他,他一把抓住手机时,竟然感觉到屏幕上一片潮湿。

相比张哲瀚的过激反应,那条热搜反而并没有引起太多轰动,在榜上挂了一阵子,一两小时的样子,也就逐渐沉了下去。

念旧的人感慨地回溯三年前,喜新的人要么不关注,要么还冷嘲热讽。"我又可以了","怎么还在磕浪浪钉","三年了"……诸如此类。

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总得朝前看,这三年里各色CP更迭换代,娱乐圈从来没缺过这样情深不寿的故事。

除去那句"我不去",热搜事件之后的三天,张哲瀚十分……正常,和他们有说有笑,几个通告也是情绪高涨饱满地完成。

他这两年一直是这样,情绪高涨饱满,工作起来不要命。

谁还没个忆往昔的惆怅时刻,老板又不是个机器,小助理这么想着,便没把这事放心上,做好了忙碌几天后睡大头觉的准备

实在没有料到张哲瀚会来这么一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老板性情为何突然大变的问号。

"哥,不是一早就说好了今天休息,不去么?"

"我知道,我就是问问……"

"八点开始,听人说主办方是本地人,搞的火锅局"

"哦……我知道了"

 

张哲瀚把身上的毯子裹了裹,两只手捂住了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要休息的一天,却在五点钟就清醒。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才勉强明白,尽管他可以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尽管他可以忘我地投入工作,但他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忘我容易,忘你,太难。

听到火锅二字,张哲瀚想起不久前那顿火锅,自己吃到呼哧呼哧眼泪鼻涕一起流,还在洗手间蹲了大半个钟头,他的胃就痛。

他在心里把龚俊骂了个七八百遍,最后还是没肯扔了剩下的半袋底料。就好像他还会跟你吃火锅一样,张哲瀚最后在心里这么嘲讽自己。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走出两步却又不甘心地回头,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又咬紧了牙关,像是赌气一样跺跺脚,大步走回自己房间。

 

不明就里的小助理愣在原地,苦苦思索这出独角戏背后的故事。然而他好奇心不重,又太困太冷,也只是思索了片刻便钻回被子。

难道是因为龚俊?今天晚上的活动,龚俊可是一早说过大约要参加的。但龚俊不是仇人不是对家,还是曾经的合作伙伴,有什么好为难的?

而他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清晨时思路清奇,他曾真的想到过正确答案。他醒来时,手机的消息信号灯闪烁着,像是在诉说某种情绪。

 

"约个晚上九点的车,去会场的",张哲瀚的消息这么写着,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六点十五分。

那条消息五分钟前,某个助理经纪人群,一个在龚俊团队工作的朋友,说今晚的晚宴自家老板确定了要去。

 

 

 

3.

九点,照着商业晚餐的习惯,火锅都关火了,小助理吐槽了一通,打着电话约起车来,订得太急约不到司机,他最后只能退了电影票自己上。

怎么等都没等到太阳,从相册退出,看完天气预报才知道山城今天有雨,是以张哲瀚拿了雨伞九点站到酒店门口时,看到的是助理张脸色不佳的脸。

"辛苦你了"

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感谢着,还许诺过了这段时间就给助理放个年假。他知道这样溜团队的人不好,但无论如何,他要去。

不要大张旗鼓地同框,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山城不比大城市的繁华,又是下雨天,过了晚高峰之后路上的车流十分稀疏,快到了会场,才有些灯红酒绿的氛围。

张哲瀚比助理更了解商业晚宴的流程,他知道九点半之后,他们这些赔笑陪聊的明星就会陆陆续续散场,留着团队和公司切磋商业利益。

果然,他让助理远远地把车停在会场外沿,大约九点四十就有小爱豆三三两两走出,他坐在车里,不错眼地朝着会场的门口张望。

脖子有些僵硬后,他低头点进那个已经空白很久的聊天界面,那声询问看得他心口又一次钝痛,再错开眼睛,他便看到了今天早上还被他在热搜图片里盯了很久的人。

 

他变化很大,一身黑西装很是板正,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柔顺的鬓角真有点如玉公子的味道。他瘦了很多,侧脸看着甚至有些锋利。

最惊讶的莫过于那双眼睛,那里的光让他觉得无比陌生。龚俊总夸他眼睛漂亮,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他,他眯着眼睛冲他笑时,仿佛有星星落在他头上。

走出会场后,龚俊先是垂着头,而后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目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时,张哲瀚迅速顺着座椅滑了下去。

再直起腰时,龚俊已经直视着前方,脸上隐约带着一些笑意,而后有个不知是团队工作人员还是结伴而来的朋友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两人坐上一趟车一起离去。

张哲瀚转身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最后变成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小小的一个明点。

"走吧,回酒店"

呆坐了好久后,他最终缓缓吐出这么一行字,而后听着助理发动车子,眼神呆滞地看着车窗外正在谈天说地的商人们。

所以他最终都没有注意到,车中唯一亮着光的地方,他的手机屏幕,聊天人那里的龚俊,曾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开往城南的车上,龚俊把发送框里的字,全选后复制粘贴到备忘录,他收起手机闭上眼睛时,脸颊有泪划过。

"我看到热搜了,那是你,对吧,我不会认错的,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可是你说说你,胆小鬼!世界这么大,我们都遇上了,你却不敢见我"

"怕我忍不住直接把你摁到火锅台子上啊"

"我其实只想抱抱你……"

"或者看看也行啊"

"我点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还按照你的配方,给你调好了你爱吃那种蘸料,愣是等到最后一个走"

 

"可是,你怎么就没来呢"

 

 

 

4.

其实关于见到张哲瀚,龚俊并没有抱什么期望。现在他们是天大的场合也不会打照面的关系,他心知肚明,公开活动都能完美错过,商宴自不必说。

可当一整场宴会结束,连投资公司的人都在说着散场话,他仍旧朝着门口张望时,龚俊才知道他所谓的不抱期待不过是骗自己的屁话。

什么不抱期待,是失望太多次没敢奢望罢了。

 

刚分开时,他躲着他,后来思念作祟,他曾天真地认为娱乐圈很小,活动盛典那么多,肯定能有再见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一眼,把红毯签名写得近一些。

他顾虑相见后揭开从未愈合的伤口,却更怕思念如野草肆虐,会叫他发疯发狂。

不过他到底是多虑了,因为重逢从没发生过。

所以张哲瀚从远处看到的那个笑容,并非是酒足饭饱的畅快,也不是说他心情上佳。那是一个无奈地嘲笑自己是个疯子傻子的苦笑。

你也是想瞎了心。林熙在会场门口从身后拍他肩膀时,龚俊这么对自己说。

大雨瓢泼,寂静宽阔的街道上,车子驶过一盏盏顽强地发光发热的街灯,昏黄的光时而落在龚俊脸上,能照得见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纤细的手指上下滑动着屏幕,若非是错乱的呼吸,坐在身边的人怕是会以为他在刷手机,不多久就会伸出手,给看分享些有趣玩意儿。

而最后是身边的人伸出了手,拦住了越滑越快的手指,夺过手机,摁下电源键,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俊子,还好吗?"

眼前由备忘录刺眼的白底黑字突然变成纸巾,龚俊的第一反应是想把手机抢回来,护在心口,因为两处都藏有他所有秘密。

听到林熙的轻声问询后,他才堪堪伸手把纸巾接住,攥紧成一个纸团握在手里,哽咽着声音说,"我……我没事"。

 

龚俊其实不仅仅是没事,他还非常好。

他这几年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几部剧热度都很可观,还有档大爆的综艺做常驻嘉宾,代言比身,前些天还有电影要找他演反一。

娱乐圈池深鱼多,他当然排不上靠前的号,但到底也是过上了体面风光的日子,有了些选择权在手里。

他不够上进,没什么野心,心满意足地觉得这样的日子已是美不胜收。

只是独自站在聚光灯下时,他会不自觉地左右看着,总贪婪地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里,他还是少了一些什么。

观众说,龚俊沉稳内敛了,眼睛里有了故事感,笑容里少了几分天真,多了些从容沉静,温柔中有些落寞,演起戏来很带感。

龚俊自己却清楚,他其实是个不会演戏的笨蛋,嬉笑怒骂都是在演自己。比如山河令,他演的不是温客行喜欢周子舒,而是龚俊喜欢张哲瀚。

说到底,所谓故事感,其实是真正遇见了某些人,然后拥有了更多的故事。

如今故事有了,繁华有了,可为什么偏偏少了那个可以并肩的人呢?

 

"演技不佳啊,龚老师,我的教科书里,没事可不是这种演法……"

林熙看着脸上的泪还没擦干,眼眶就又开始泛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杯架那里一只新鲜的红苹果的人,轻声说道。

龚俊闻言眼神呆滞地回嘴,"那正常啊,我们不是同一个老师……",完全没有丝毫气势。

这三年里,林熙总在问龚俊好不好,龚俊无论是笑还是哭也总会答他没事,然后话题便终结于此,他聪明地不去触碰那些藏得并不好的心事。

但今日,林熙看见龚俊听闻那人可能要参加这个宴会,便在会场磨磨蹭蹭不肯走掉的没出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便难得开口质问。

"他就那么好?"

好到只是稍微想到,便痛到难以呼吸,眼泪不止,却还是放不下也忘不掉吗?

"你给我奥斯卡影帝我都不换"

龚俊转头看向他,答得斩钉截铁,像是早就在心里把这个问题和答案预备了千百次。

 

'但他却不要你'

林熙想起三年前,他无意间在酒店发现龚俊时,他浑身衣服都是湿的,发着高烧神志不清时的可怜模样,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是念念不忘了,他的必有回响呢?

"林熙,你信我,我马上就要忘了"

他最后只能听着龚俊的第八百零一遍鬼话叹老长的气。

 

 

 

5.

但是林熙没有窥探出念念不忘这四字的玄学之处,别说他,念念不忘的人都没能弄清楚。

大小活动忙完是在两天后,因为马上要进新组,所以这中间的半个月便是休假,没安排行程,商议之后,他们决定爬爬山城的山。

然而就是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山里,钟声敲了几敲,沿着香火不旺的小庙走上了一圈,心中默念佛祖佑我健忘后,龚俊和张哲瀚撞了个满怀。

 

原来重逢可以这么容易。

只要你放下希望,祈祷着快快忘记,便能睁眼看到思念的人。但真的见到了思念的人,却连走上前去热切地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于龚俊来说是这样,于张哲瀚来说亦然。

 

张哲瀚是被团队的人生拉硬拽来爬山,怨声载道了一路。被临时加行程,还要在结束后搞这么清苦的团建,他窝了一肚子委屈。

那一肚子委屈在看到龚俊那一刻变成了一肚子想说的话。

"老龚,真的是你"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头发怎么还留长了"

"我好想你"

"你过得好吗?"

他挑挑拣拣,不知道该先说哪句,嘴巴几次张开又合上,只站在那人一米外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好久不见啊,张老师"

最后却是龚俊先开了口,他眉眼弯弯,坦荡真挚,笑时仿佛有光洒开,消散山间迷雾,把万事万物照得暖腾腾的。

古朴典雅却失修的山间破庙中,有蝉鸣鸟叫,与山河令某些场合的布景极为相似,破败却苍劲有力,当是江湖味道。

张哲瀚好像那一瞬间回到了二零年的夏天,好像他下句就要接,"昨天前咱还一起滚草地呢……"

可他却知道龚俊大约不会再愿意捏着温客行的口吻回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晚上,也一个半秋了……"

"好……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是,张老师大忙人嘛……见我干嘛呀……"

张哲瀚的追思于一刹那变成震惊,龚俊竟然,能对着他笑?他竟然,还能像三年前那样和他油嘴滑舌嬉闹?

他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不是一直希望他忘掉你,忘掉所有伤痛,然后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么,现在你看到了。

 

"瀚哥——"

还没有在心中争辩出所以然,助理强硬地把他拉出苦思,"这里的规矩,还是要绕着庙先走一圈,不然不敬……"

张哲瀚看看龚俊和林熙,又看看身后团队的人,颇为为难之时,龚俊开口解围,"张老师,封建迷信咱不搞,但是入乡随俗图个吉利嘛……"

林熙闻言便也附和了一句,"没事,等你们就是了"

他点点头,心想就凭这尊佛让我这么近看见了你,还和你说上了话,也要拜上一拜,念着佛经绕上个一整圈。没好意思说"等着我",殷切地看了龚俊一眼后,张哲瀚虔诚地走开。

看那一行人转过墙角,林熙向前走了两步站到龚俊身边,"今日龚老师演技不错"还没夸出口,就看到龚俊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早已不是刚才谈笑风生的样子。

 

"林熙,我们趁现在逃走吧……"

他的语气像是要逃命一般。

 

 

 

6.

龚俊的手机备忘录置顶

项目名称:带苹果

起始时间:2020年6月

结束时间:无

循环方式:每天循环

提醒方式:强制提醒

 

"别看手机了!好好看路!"

重逢的尴尬,与两人重逢前是否期盼,分别时是对方什么人,并无直接关系,它本就尴尬。一双手握住,冒着冷汗,握紧了怕冒犯,握松了怕生分。

龚俊只是摇了两下便赶紧松开,心快要跳出胸膛,呼吸却被他执着地稳定在固定频率,脸上仍旧是招牌式微笑。他现在很自信没人能看出他的波澜。

有些重逢的难挨,是因为所谓过去已经尽数被抛弃在岁月里,还要装作情深义重;而有些重逢,则是因为时光漫漫,回忆非但没有被磨去棱角,反而留下了刻痕。

龚俊最终没有逃。

他不舍得,而且知道逃掉没有意义。三年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见,有让他少惦念他一分吗?他也许没心没肺,但他不是个傻子。

那些与他相处的时光,不仅是刻痕,已是身为龚俊的一部分。你能轻易斩断手臂,然后说,我放下了吗?

龚俊有时觉得张哲瀚就该是他的手臂。他不是不想忘,只是做不到,连转身逃走都做不到。心痛什么的,他活该。

 

这座山其实不高,上山时只用了大半个小时,他们就走到了山顶的小庙,但到了下山,龚俊却觉得山路很陡很长。

"那个啊,那个我看了,行啊,老龚,不错嘛"

"你上热搜那次,我可不是手滑点赞,我是真的刷了很久,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我演了个大反派,你倒时候记得去看,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演得好"

"嗐,哪里红了,不过就是不再是查无此人了,别的那些,慢慢来呗,我无所谓的"

寒暄过四五轮,又漫无目的聊了许久,龚俊仍旧没看到载他们来的车。最后,没意义的话被说干净了,和张哲瀚沉默地一前一后走了几十米,龚俊只好拿起手机。

他完全忘记了手机停留在这个界面。或许,可能是这样的界面出现在屏幕解锁后太过频繁,让他掉以轻心了。

带苹果三字出现在眼前时,龚俊一个踉跄,在长着青苔的湿滑的石板路上晃了好几晃,手机都差点扔飞出去。

"别看手机了!好好看路!"

电光石火间,就在他要摔个狗啃地之前,张哲瀚及时地伸出来了双臂,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住了腰。

龚俊忙着去挡住手机屏幕上的字,没有第一时间去挣脱开这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张哲瀚的体温如热浪般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

被抱住的人没有挣脱,给予拥抱的人也没有在扶好他之后主动撒手。

后知后觉的龚俊鼻头突然酸涩,眼角蒙上水汽。他如今才明白,为何剧本里感情戏中总要一方示弱来博取关心与爱护。

"怪我,怪我,只顾着点吃的呢……"

"这有什么好急的,你饿了啊?"

"嗯……"

跟来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熟人,此刻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转头不去看他们,有人听着远处的山泉,有人踢着地上的石子。

不知过了多久,龚俊的声音在山中几不可闻。

"松开"

"啊?"

龚俊左右环顾,却是环顾了一圈空气,一向善解人意的张哲瀚却没有明白他的话,只懵懂地睁着眼睛,好像在问松什么。

龚俊无奈地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被张哲瀚握住的地方,不仅在发烫泛红,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张哲瀚,你放开我!"

张哲瀚幡然醒悟,手刷一下地弹开。不晓得到底该不该道歉,他最后只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快走几步躲开。

让你握时你不珍惜,不让你握住时,你怎么握得这么用力呢?

龚俊望着张哲瀚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后,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想,低头看向胳膊时,果然看到了那里新鲜的手印。

 

 

 

7.

当龚俊几乎摔在张哲瀚面前时,他便隐隐觉得故事到这里没完,只是他没有料到生活可以比烂剧剧本更狗血。

"所以你是说,要么在这儿等着车修好,要么就得等备用的司机在高峰期把车从市中心开到这个山沟沟?"

林熙点了点头。

"你在逗我?"

林熙摇了摇头。

如果龚俊是温客行,那现在林熙脖子上的脑袋一定正在搬家,不,如果龚俊是温客行,那么林熙一定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林熙眼神躲闪,犹犹豫豫地开口,"当然,你有第三个选择——"

"——跟我走",张哲瀚的声音出现得时机恰好,铿锵有力。

"跟我走,你不是饿了么,我带你去吃饭,刚好我们提前在附近订了吃的。"

于是林熙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时前捂着脸捶胸顿足,说"我们趁机逃跑吧"的人,没出息地看着不远处那辆车和车上的人,想上却犹豫。

"俊子,愣着干嘛呀,有饭不蹭啊,那我蹭去了!"

林熙无奈地走过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房车的最后排,侧身经过张哲瀚时,他很短暂地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感激。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样,龚俊和张哲瀚两个人守着能把八个人喂饱的饭,大眼瞪着大眼,一会儿抬抬筷子,一会摸摸碗。

"张老师,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哲瀚从那只叫花鸡上抬头,"你讲,你讲……"

"你确定,你没记错行程,错过和什么大导演的会面?"

"我确定……"

"那我还有个问题……"

"你讲,你讲。"

"你确定,我们今天是偶遇?"

你是不是早就设好了圈套,摆了鸿门宴,就等着我中计呢。

张哲瀚摇了摇头,虽然他十分希望不是,但老天却对他们十分优待,"龚老师,你觉得,我舍得请你吃这么贵的东西么?"

龚俊脱口而出,"如果只有那只鸡和那盘鱼,也许舍得,毕竟是能让我亲手煲汤的人。"

而后摆了十几盆硬菜的桌子的两边,三年没见的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对方,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音。

"你的汤是真的好喝,我后来再也没喝过那么清爽的鸡汤了!"张哲瀚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着鲜美的味道。

龚俊也砸吧砸吧嘴,"那是,祖传的秘方,还没几个人尝过我的手艺。你当时怎么没夸我?这会儿才想起来好喝。"

"就你,我夸你两句,不把你美上天,整天跟别人嘚瑟张哲瀚说我的鸡汤好喝?"

"我哪儿有……"龚俊原本打算好好辩驳自己不是那种得一句夸就美滋滋逢人炫耀的人,却在看到张哲瀚那双笑望着他的温柔双眼前呆住。

"哥——"

或许是因为张哲瀚惬意还带着些许款款深情的笑,或许是因为饭桌上的气氛太好,太像从前耳鬓厮磨时的情形。龚俊就这样差点把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用的称呼喊了出来。

却偏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瀚哥——瀚哥——瀚哥——",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喊着,应该是张哲瀚的助理,把那个哥字吞了个干干净净。

张哲瀚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和助理咬起了耳朵,低声交流着什么。

龚俊摇头苦笑,终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离他最近的那道菜。两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备忘录的强制提醒写着——

带苹果。

 

 

 

8.

如果每个故事都该有名字,那么龚俊认为他和张哲瀚的故事应该叫作雨天。

初见那天潮湿闷热,阳光虽说不好,却也烤得人心烦,没人料到这样的天竟能飘起雨来。初夏的雨总是来势汹汹,但偏巧龚俊整个团队没一个人记得带伞。

就在助理要急赶着去买雨伞时,有一个年纪还轻的小伙子,踩着地上刚铺好的薄薄一层水花跑来,怀里拿着三四把全新的伞。

龚俊和助理千恩万谢地接过雨伞后,隔着层层的水幕和汹涌的人群,看见了一双笑意温柔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朝他点头时,他似乎看见睫毛上细小的雨珠落下。

刚借到伞,天怎么就突然晴了,龚俊当时这么想。

那束光却没有停在远方,反而缓缓朝他走近,然后把手中的雨伞歪到一边,扯下口罩,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龚俊老师,我是张哲瀚。"

温客行说,周子舒身上有光,他要抓来看看。龚俊逢人就被夸阳光大男孩,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身上的光温暖到。

"你很适合周子舒",第一次读剧本时,龚俊这么对张哲瀚说。

"好啦,龚老师,虽然我很想演温客行,但你也犯不着到这个份上,定都定下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你真的很适合周子舒,如果他是你这个样子,我能理解恶鬼头子为什么见到他要立地成佛"

他笨嘴拙舌要表达的意思,大约是周絮身上该张哲瀚有那种沉静内敛却有力量的光芒,像是被打磨过的白玉,够吸引人却不张扬。

捧在手里是剔透的,挂在胸前是暖的,也许还该有几道裂纹,不伤美丽,还锦上添花,加出一份叫人易深陷的破碎感。

很难不心疼,很难不心动,很难不喜欢。

但只是他终究不是温客行,他没有这样出口成章的本事。而张哲瀚,也不是那个疏阔肆意的周子舒。

张哲瀚是什么人呢,是为了塑造角色只坚持每天吃沙拉,活生生从初见时一身腱子肉的猛男变成柔弱如柳絮。他的剧本会密密麻麻写着笔记,读到卷起角来。

当听闻他喜欢吃苹果,龚俊买了两大箱放在酒店,每天一个带去组里,怕忙起来忘记带,还特意写了有强制提醒的备忘。

他脑子可没有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这样的矫情句子,他只是担心极了有天张哲瀚读着剧本就低血糖晕在他面前。

龚俊也是一个凡事认真的人,但他的认真适可而止。演员都想火,他不例外,但他没那么喜欢逼自己,好听叫小富即安,难听叫没出息。

见到张哲瀚,龚俊才知道比起他,自己少了一份执念。

 

龚俊看向面色严肃的张哲瀚,手指僵硬地关掉了手机上强制的备忘提醒,第无数次在删除键上停留了很久,然后第无数次没按下去。

这个总是在他把苹果洗干净拿好装在包里后才提醒的备忘,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怎么就不舍得删呢,龚俊在心里嘲讽自己。

龚俊不知道张哲瀚在和助理讲什么,他也无意探寻,总之那与他无关。

他盛出一碗泛着结成膜的油花的鸡汤,也不拿勺子,捧着小碗便喝了起来。汤入口时是温的,等到了肚子却已经凉透,要用五脏六腑去暖。

他终于艰难地喝完时,响起一声闷雷,张哲瀚话还没讲完,他索性便盯着窗外,看那一朵朵乌黑的云朝树梢压来。

 

 后来,也是一个雨天,空中就像现在这样黑云滚滚,让人喘不过气来。那天,张哲瀚也借给他一把伞,却没有再伸出那只漂亮的手来。

龚俊强硬地握着张哲瀚的手,张哲瀚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握,而后感觉不到指尖熟悉的温度,是龚俊自己把手松了开来。

张哲瀚说,"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我也信你真的喜欢我,可是只有喜欢,就够了么",然后转身大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干脆果断。

携手走过籍籍无名的人,原来并不会有缘一起顶峰并肩。大约没有人在锦绣前程和浅淡还见不得光的爱情里,选择爱情吧。

瓢泼大雨中,龚俊扔掉了那把雨伞,任凭冰冷雨水的拍在脸上,场景和温客行听闻周子舒只剩三年光阴时极为相似。

周子舒和温客行之间隔着大生大死,却仅凭相知相爱,能有白头偕老。为什么他们却只能各自走各自繁花盛开、锦绣漫漫的人生路?

龚俊当时的质问,在很久之后,他想出了答案。

张哲瀚那句话,只说对了一半。爱情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中的选项,选了其他,它就要被抛弃。

爱情是一个主观题。

其实真相应是,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只有喜欢不够,而是,他不够喜欢。

周子舒足够喜欢温客行,张哲瀚却只是有些喜欢他而已。

喜欢就这样沦落成一个被弃而不选的选择。

于是分开一年之后,某天龚俊忙完收工,看见张哲瀚挂在热搜上,一派欣欣向荣、未来可期。他点了赞,还生硬地微信发过去一条"你过得好吗",是真心实意的问候。

执念落地,愿望成真,哥,你应该过得很好吧。那你该不该谢谢我,没有凭借着你那点微末的喜欢纠缠不清呢?

 

"老——龚俊"

被手里拿着盛有切好的苹果的张哲瀚拍了下肩膀时,龚俊已经完全从重逢的大梦中醒了过来。

他们相逢是雨天,分开是雨天,重逢前一场大雨瓢泼,地还未干透,此刻就又要风雨大作。但是啊,到底无风无雨才是人生常态。

"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

"你要吃苹果吗?"

龚俊摇摇头。爱吃苹果的从来都只有你,我一早就说过,我嫌苹果梨吃起来费事。

"你还记得——"

"我忘了",龚俊笑得云淡风轻,"哪里有那么好的记性呢,要下雨了,咱赶紧吃完走吧"

 

 

 

9.

来时车上顶多算是尴尬,现在,龚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维持表面客气,上车后说了句"林熙,你留个张老师助理的联系方式,转钱过去",便捧着手机再没放下。

张哲瀚的"不用"二字都被他拒绝抬起的头堵得无处可说,只能拦住小助理递过去手机的手,又对着林熙干摇头。

龚俊再抬起头时,距离他们下榻的酒店只剩下不到两公里。他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镜,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到张哲瀚已经睡着,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张哲瀚及时地在他要下车时醒来,只一百米的路,他却态度坚持地要给他披上车上一件他的外套。

龚俊拒绝无果,看那衣服不是什么贵东西,最后只好随了他去。

一天之中情绪跌宕起伏,龚俊和拍完戏一样累到魂不附体,只简单洗漱后就蒙头睡去。

大约在他睡着的两个小时后,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屏幕亮起又灭掉。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而等龚俊点进去看时,那里曾经的大段文字,已经变成了一排,"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10.

空调呼呼的冷风下,两个步调不一的呼吸和心跳声此起彼伏。双人标间里,两张床小小的,中间隔着一道窄窄的走廊,如果手长脚长,伸一伸就能到另一张床上。

他是极困的,出完商业活动连夜赶回剧组,本来就没休息好,聚餐时场子不热,装作熟络轻松又格外耗心神,现在几乎合眼就能睡着。

从小他就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个回笼。故而快乐还是难过,他从来不会睡不着。

但他浅眠,又或者,是他对半臂之外的那个人过敏。

听见那人再次从左边翻到右边,呼吸又从远变近,心跳声扑通扑通,大写着心烦意乱忧心忡忡,他掀开被子利落地起身。

"你睡不着啊"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极为干脆,是以这句话说完,张哲瀚都没反应过来,目光仍旧停留在原处,一双凝望他的眼睛炽热滚烫。

龚俊心里咯噔一下,满心困倦消散,顿时清明。

张哲瀚接着也并未移开双眼。后来,龚俊就那么被他望着,脚趾抠着床单,手抬抬又放下,不知如何安放,直到张哲瀚一声"嗯"后打破凝视,他才堪堪躺下。

两人便那样面对面躺着,不咸不淡地聊起天来,张哲瀚讲讲他横漂的经历,龚俊讲讲自己究竟做了多少次平模。

也不知道谁的胳膊先伸出,也不知道谁的手指头先勾起,两只手开始慢慢重叠。而就在十指将要交握,温度骤升之时,龚俊哗啦一下睁开眼睛。

 

窗外晴空万里,深紫色的遮光窗帘也没挡住那样好的阳光。大约这一觉睡了太久,醒来时已经太晚,屋外酒店走廊上满是人来人往的喧嚣。

龚俊心烦意乱地眯起眼睛,眼角被刺激出了泪,好久睁不开,终于睁开后,目光却停留在了左手上。

往往不是梦见曾经那些拥抱和牵手,就是梦见牵手拥抱时想要拥有的未来。明明现实里两手空空,却总能夜夜美好,好像能以梦换梦。

果然人总是自欺欺人,记吃不记打。

翻身下床时,龚俊闻到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努力探寻后,他从被子里翻找出来被揉成一团的那件被人强硬的披在身上的外套。

怪不得梦里都是他,龚俊恍然大悟。他把那件衣服从被子里拉出来,甩了几下后,又伸手去抚平那些被晚上寻求安全感的胳膊捆出的褶子。

那个旧到难以辨别的眼罩就在那时掉出来。很难,但是难不倒龚俊,因为他曾是它的主人。

虽然那次是因为他,张哲瀚才迟迟睡不着,但后来长夜里握着手漫无目的地聊着,张哲瀚说,他真的总是难眠,因为心事太多,又太少。

于是龚俊火急火燎地问有过失眠史的朋友,下载好一大堆轻音乐,买了褪黑素,诚心诚意地要送给张哲瀚时,看到了包里自己刚买没多久的这个眼罩。

眼罩对张哲瀚来说用处是遮光,对他来说也是同样。那双眼睛太烫了,太深了,他有些害怕那样的目光,危险又温柔,蛊惑性极强。而后那个眼罩就成了张哲瀚的眼罩。

其实后来想想,总是飞来飞去、日夜颠倒着过的职业演员,怎么能没有眼罩。对于失眠成习惯的张哲瀚,又哪里需要他来出主意呢。

到底是拙劣的爱慕,从不瞻前顾后的喜欢。

龚俊从地上捡起那只眼罩后,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压了压已经翘起的印花后,把那块薄薄的黑色布料攥在了手里。

哪怕是口袋里掉出来性命攸关的身份证,要尴尬地再见一次面还给他,龚俊也觉得好过此时看到这样诉说美好的见证者。

"你连我都不要,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11.

幸好只有他一个人看到,龚俊把那只眼罩重新塞回张哲瀚外套的口袋时这么想,而后皱着眉毛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拿起手机戴上鸭舌帽朝门口走去。

奇怪,明明信号灯闪烁着,却没有任何一个应用上能看到红色的数字,他一边皱着眉头疑惑,一边伸手拉开门。

和铺天盖地的阳光和潮湿温热的风一起撞进怀里的还有一个人,龚俊没有拿稳手机,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那人半长的头发柔顺地垂着,白衬衣、牛仔裤,由内而外地干干净净,果然是下了一场大雨,连笑容都是水洗过的烂漫清爽,全不是他梦里那副炽热的模样。

见手机落在地上,张哲瀚和龚俊一同蹲下要去捡起,曾经的默契在这时起了怪作用,他们先是差点撞了脑袋,后来膝盖又碰在一处。

不是捡,龚俊最后差不多是从地上抢到了自己的手机,手指抓住屏幕时不小心碰到了微信,又胡乱点出了联系人。

于是就是那样,想要彻底逃开名为张哲瀚的陷阱的龚俊,抬头是张哲瀚本人,低头是他和张哲瀚的聊天界面,两年前的那句"你过得好吗"之下,紧跟着的文字队列整齐。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也不知道大半夜不睡觉又抽什么疯,龚俊心中暗骂。但想来也对,撤退可不就是他的习惯么,连爱情都撤回了,区区几条消息而已。

只是他知道撤回的爱情故事里的曲折,却不晓得这些消息的内容,龚俊心下好奇,却也只是好奇了一下,便把手机熄灭揣近了口袋。

就算他肯问,张哲瀚肯回答么?龚俊叹了一口极轻的气,脸上挂上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微笑,开口时语气还带着轻快。

"张老师,你大早上怎么在这儿?"

"我住这儿了",张哲瀚把手探进口袋,拿出一张房卡晃了晃,"还早呢,你再睡会儿,能直接吃午饭了"

龚俊颇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头,像极了温客行杀完人跟人说"晚了"时的可爱模样。大约是张哲瀚在附近有行程吧,龚俊这么猜着,这酒店里向来住很多他们这种明星的。

"昨天晚上熬夜了,醒这么晚?"张哲瀚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一回来就睡了,只是爬山太累了,第二天又没事做,就睡得久了些,我一向睡得好"

龚俊实话实讲地说完后,张哲瀚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睡得早就好,熬夜伤身体,伤眼睛......"

"张老师,你可没立场说这种话",劝别人别熬夜的人,可是大半夜练手速玩呢,你哪里关心我的身体,不过是怕我看见那些消息罢了。

果然张哲瀚脸上轻微红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嘿嘿地笑着。

"张老师,你可别说你是碰巧站在我门口啊,这酒店成百上千的屋子呢",龚俊没想看张哲瀚难堪,便主动开口解围,谁知解围最后成了乘胜追击的双杀。

张哲瀚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扬起看他一眼,而后又垂下,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无比重要的决定。龚俊这次吸取了教训,不急了,硬等着他给出回应。

而他怎么都没料到张哲瀚会说出"你还欠我一顿饭"这样的话,他当时的动作神态和温客行发现自己在四季山庄和一个厨子一样时一般无二。

"我......"当年怎么能喜欢你这么个货色。

张哲瀚势在必得地盯着他。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行吧",龚俊最后干巴巴地说道。

 

 

 

12.

张哲瀚看着龚俊重新掏出手机,眼睛在解锁后的屏幕上停留几秒,手指顿了顿后,才给助理拨通了过去,气哼哼地交代着在哪里吃、吃些什么。

好卑鄙,他在心中骂自己。

但情场上的算计不是算计,是一颗晚到的真心犹豫着没敢说出口,只能借着小聪明和了解,一步步接近,一步步试探。

他当然听得出龚俊心里的一千一百个不情愿,但他却更知道龚俊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如果能欠饭不还,直接摔门回屋,那龚俊就不是龚俊了。

他的小朋友一直是个礼貌体面的好孩子,从第一眼他就知道。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初见那天,雨停之后,龚俊就和助理把他借给他雨伞折得整整齐齐,亲自送了回来。助理抱着四五把半干的伞,而龚俊则一手一块西瓜。

西瓜高糖,当时张哲瀚觉得无论是哪个角色他都该再瘦些。原本不该接过,看着那双纤长手指握着的红彤彤、水灵灵的西瓜,他却着魔一般伸出手来。

龚俊身上有一种让人卸下心防的魔力。他没有选择握着手连声说谢谢,而是把那句感谢化作了沙甜可口的西瓜和灿烂的笑容。

于是在初夏,雨水洗走了漫天的燥热,带来了微凉的风和明亮却不刺眼的光,他和龚俊一人一张凳子,手里捧着西瓜啃了起来。

尴尬这事,一直是只要尴尬的人不觉得尴尬,便会有些别样的舒服和浪漫。和龚俊寒暄很舒服,他不会刻意去找话题,也不会主动让话掉在地上。

龚俊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张哲瀚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出他的紧张,但龚俊也不是那种别扭的人,因为无所适从就畏首畏尾

如果能有幸穿越到他的学生时代,张哲瀚觉得龚俊会是那种要有些运气才能遇见的小孩,家庭和睦,人美心善,心智健全。

他不会是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那个,不会是同级所有女生怀春的对象,却能轻而易举地有一堆朋友,被所有人喜欢。

这种孩子,会认真听讲,做完作业,适可而止地努力学习,然后用自得而非骄傲的语气说句第六名挺好的,我也不去抢什么第一啦。

总而言之,不论你是男生女生,龚俊这样的人会是你青春故事中一抹温和的光,不是明媚的那种,却是难忘和令人怀念的那束。

会是那种,你遇见和拥有时很难去留心,总觉得这样的恰到好处是天经地义,等到蓦然回首,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如此珍贵和稀缺。

张哲瀚想明白这件事,并非是在重逢那刻,而是在两年前。

那天的通告排得很满,到了晚上还因为正播的作品又上了热搜,他觉得自己活得充实且满足,却在浑浑噩噩快要在车上睡着时,收到了龚俊的质问。

是啊,蒸蒸日上,一片繁华,好像得到了自以为想要的一切,然而这真的有那样一人一块西瓜,吹着雨后清爽的夏风时快乐吗?

怎么也打不出"好"字时,他丢开手机,脸色十分难看。那时,他还想明白一个道理,他和龚俊,本不该是一个水到渠成的故事。

 

 

 

13.

一起在剧组厮混几个月,龚俊毫不掩饰他的喜欢,其实张哲瀚并不爱苹果,只是一盘水果放在一起,他会先挑出苹果来吃,说是多出些喜欢也行,说是怕放久了氧化也完全可以。

而龚俊却买了两大箱苹果,定时定量地每天洗干净一个给他带来,无限续杯的礼物,刻意为之却并不刻意的浪漫。

直到所有人都觉得张哲瀚爱吃苹果。

龚俊自然没有说过什么"我喜欢你"或是"我爱你"这样的话,却是露骨地写进了眼里,所以他演温客行越演越顺,越演越真。

张哲瀚记得,演温客行知晓周子舒命不久矣的那场戏,龚俊一个人坐在桥上,大雨大风,却敌不过他的悲伤来得绝望和萧条。

导演喊卡之后,龚俊反而嚎啕大哭起来,久久不能出戏。张哲瀚在棚里左等右等,没等到龚俊回来,最后撑着伞小心翼翼去寻时,他都没从戏中缓过来。

他挤过一大群人走到跟前,工作人员已经给龚俊盖了好几块毯子,对戏的周也到底是年轻,对这样的场面看着干着急,束手无策。

张哲瀚至今没有明白,他当时是如何福至灵开,将龚俊一把拉过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连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

而龚俊就那样慢慢停止了哭泣,不再颤抖之后,他伸出双臂回抱他。

他说,"哥,我没有出不来,我只是陷进去了。"

他说,"我想到,我们也就只有这么几个月可以相处,还不比他们,他们好歹也有三年。"

龚俊的声音近乎耳语,又被铺天盖地的雨声遮掩,但张哲瀚却至今记得他每个字的语调。

他说完干脆地起身,用本就湿透的衣袖摸了一把眼泪,然后从助理手里夺过一把伞,逃一般地跑去保姆车。

 

 

 

14.

那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心动已是被说破的定局,他们没了回到普通朋友的立场,也早就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所以张哲瀚想当然地以为分开也水到渠成。他信无论是他还是龚俊都是真的心动,他也信见他一百次,他就会心动一百次。

但他不信这样心动的杀伤力。

然而,并非所有夏日恋情都容易成为一场旖旎的梦,到底是他轻视了龚俊的真心,忽略了自己其实早已不是那个眼里只有戏的疯子。

 

不过,如今他倒是又想做疯子了。

他在清晨叫醒团队所有人,冠冕堂皇地找了一大堆理由,却把真相深埋。好大一番口舌后,张哲瀚才明白,他若想换到龚俊住的这家酒店,其实只需要吩咐一声。

俗话说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许多人的通病,却一直不是张哲瀚的。他从不会把野心写在脸上,但却敢于正视自己的欲望。

张哲瀚不是不承认悔不当初,不是要逃避错误,也不是不敢说他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把那个人找回来。

这次不用你来,你只需要等着我去就好。

只是……

张哲瀚想起龚俊和他重逢后从容的笑容,坦荡的举止,礼貌却疏离地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界限,连情绪波动都只有一刹那,怎么看都是已经放下的样子。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我现在想做个听话的人,是不是晚了"

"老龚,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呢,没有我,你过得好吗?"

于是他只能发出去,又连忙撤回。不是他不想问或者问不出口,只是,他怕他收到的,会是他不愿接受的答案。

他和他,现在是见面还需要巧合和借口的关系,今天能用一顿饭为质要挟,那明天呢?后天呢?体面如龚俊,也会有限度。

没有订到合适前耽改剧大火CP一起吃饭能不被抓拍的餐厅,龚俊最终只好点了一堆外卖,张哲瀚和他在他房间外的小桌上凑合着吃了起来。

张哲瀚拼命给龚俊夹着记忆中他喜欢吃的菜,龚俊知道拒绝不掉,索性就来者不拒,尽数吃掉。席间安静地害怕,只有筷子敲在碗上的声音。

 

如果你不是仍然爱我,那再爱上我一次,也是好的。张哲瀚这么想着,把果盘里的切得整齐的西瓜递给龚俊一块。

 

 

 

15.

张哲瀚最终在龚俊那里逗留到了不得不走。

 

他小心翼翼递过去的西瓜,龚俊却看也没看就伸手去接。他们好像一直是这样,不知是本就对人不设防,还是对他过分信任,一递一接,连考量都不需要。

龚俊伸手握住瓜白时,才后知后觉为了保鲜果盘是冰镇过的。纤长的手指对突如其来的温度骤降毫无准备,被寒冷惊到,有一瞬他下意识地想要弹开。

也许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也许是怕递来西瓜的人尴尬,龚俊最后只是稍微缩了下手,喊了声这瓜好凉,就双手一齐稳稳地捧到了嘴边啃了起来。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举起来分摊寒冷时,张哲瀚怕手里的西瓜被摔在地上,曾用力地向前探,两人的手指在一块小小的西瓜上,曾有短暂的交握。

龚俊没什么偶像包袱,啃西瓜啃得格外畅快,他似乎又在手机上看到了好玩的,笑得格外开心,都没去管牙齿和嘴唇上沾上的红色汁水,只用餐巾纸随意抹了抹。

留下张哲瀚抓着自己正在发烫发痒的手指尖,旁观着这样大好的时光。原来如今他的快乐与我无关,张哲瀚痴笑过后这么想。

其实那西瓜也是他第一次从拼盘上拿起的水果,他本来是想问声"有些冷,你要吃吗",借机打破沉默。后来看龚俊吃得开心,自然没了这个由头。

他只好又拿起一块西瓜自己吃了起来,两三块西瓜下肚后,张哲瀚还把指尖上的甜得发腻汤汁舔了个干净。

 

吃完饭后,两人到卧室等着保洁把屋子打扫干净,一张两米的双人床两个对角坐着,先是百无聊赖地扣着床单,后来不知是谁打头,就拿起手机玩起游戏来。

保洁手脚不慢,但她来喊他们时,两人已经从两个对角变成并肩坐在了床尾,盯着同一块屏幕聚精会神。

说不出这画面哪里格外好看,她只把门推了个缝就一声没敢出地合上。

算上吃饭,前前后后这样有三四个小时,龚俊接下来还有个行程要走,再不想丢了礼貌,逐客令也是不得不下。

龚俊似乎是在那时才意识到手机游戏让两人忘记了原本清清楚楚划过的界限,哗啦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摸着头支支吾吾说着还有事,还有事。

张哲瀚捧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身边一空,失落感扑面而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实在是没有了再缠着他的底气。

 

"那我走了"

"嗯"

 

张哲瀚噙着手指,刚踏出龚俊的屋子,就听到了门锁咬住的清脆的声音,他慢腾腾地朝自己屋子走着,连连回头看了那扇合住的门好几眼。

那门合得死死的,只有门缝里露出一些若隐若现的光。

 

 

 

16.

"你身上也有光"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年月日张哲瀚都已经全数忘掉,他曾对当时还近在咫尺的龚俊这么说。

 

那几天拍外景,有时收工晚了,他和龚俊就凑合在一间屋子住下,他有失眠的老毛病,本来是真的睡不着。

实在是太久没有在睡觉时有人陪伴了,最后他迷迷糊糊刚要闭上眼睛,却在转身一瞬间,被身边人的呼吸和心跳吵到清醒。

心烦意乱,睡意全无,张哲瀚只好那么看着龚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了进去,还像是魔力一般越陷越深。

他倒没觉得龚俊算个细心人,偏那晚上他却鬼使神差地被他这么看醒了,一个人的失眠就这样自然而然成了两个人的茶话会。

那时他们手指交握,促膝长谈的样子,颇有些天涯遇知己的山河故事味道。不咸不淡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却都能被对方稳稳接住。

后来龚俊献宝一样拿着一大堆东西来,又把一个眼罩塞到他手里。他笑吟吟地低头看着,最终也没说出来这些对我都没用这样的话。

龚俊看着他把眼罩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你的眼睛好亮",他当时缓缓抬起头来,说——

"你身上也有光"

大约是初夏时午后的光,有些明媚,有些烦人,拉上帘子不舍得,直接看过去,会落进人心底,把所有深埋的秘密都照得一干二净。

 

后来张哲瀚抓住过各种各样的光,或缤纷或璀璨,或炙热或冰冷,却唯独没再见过像他这样,连个形容词都找不出来,总觉得语言会失力。

其实张哲瀚没有撒谎。

选择松开那束光后,也许是因为多年执念成真,愿望和目标在一个个被达成,焦虑减轻,连失眠都渐渐好转。

然而左灯右行的人,即使一路鲜花和掌声,快乐和满足之外,总有无首无尾的失落。

张哲瀚是在某个风平浪静的日子,拍戏间隙在剧组的躺椅上打盹,觉得耳朵里一空,突然睁开眼,睡意全无。

捡起掉在地上的蓝牙耳机后,他低头去看手机上还在循环播放的歌单,熟悉的歌名一首一首划过,到第五首,他才想起这是谁的推荐。

 

你认为你想要的,可能和你真正需要的,大相径庭。原来是要被身边人牵念,心中有人挂念,才能有安眠。

他大约只需要一束光,最后一次回头时,张哲瀚这么想。

 

 

 

17.

龚俊的屋子朝阳,张哲瀚匆匆决定换地方住,龚俊现住的这家酒店空房本就不多,他又想住到和他同一层,只得住了朝北的屋子

刷卡开门后,他看着一屋的昏暗,直接歪身倒在了床上,突然从阳光明媚到晦暗阴寒,张哲瀚只好关掉了空调,还拉了一床被子到身上。

拿手机外放了轻音乐,张哲瀚睡得还算安稳,只是醒来时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尽数黑了,一时有些恍惚。

他睁开眼,脑袋空空地躺了一阵子,然后心烦意乱地转身面向窗子。在山中破庙得来的小福袋就这样入眼。

 

张哲瀚其实不信这些,只是重逢后转庙时,他又激动又感恩,心意真挚虔诚,有人交到他手上,他便也没拒绝,接住了揣在口袋,没怎么上心。

后来晚上他想要发消息,最终又没发出去,心中烦躁睡不下又没心情刷手机,随手摸到了这个福袋,便拆开来看了个究竟。

"不见山"

白纸黑字这么写,张哲瀚知道这是一座景色别致的山在诉说冷静和自傲。走到此处,看过这样的风景,便不必再去见山。

但多琢磨了几遍,他却觉得冥冥之中,这是在半嘲讽、半警示着给他批命。

"我不懂,既然早早就后悔了,干嘛这一步需要走两年?"

见证过他太多次情绪失常的小助理,于张哲瀚提出要换地方住时福至灵开一般串起了整个故事。清晨开车来酒店时,他这么问道。

张哲瀚没有回答,小助理也没敢追问。

到底是盛夏的夜晚,再背阴的地方,总有一两束月光角度刁钻地落进来照抚逐光者,张哲瀚朝着那些光举起手,拼命抓着,最后又无奈地垂下。

 

"最开始,我不觉得我爱你。我发现我爱你时,对你对我都为时已晚,我便希望能把你忘掉,天大地大,怎么就非你不可呢"

"可是你说,我连睡觉都要你的歌单来哄,一个破眼罩都扔不掉,竟然自欺欺人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在机场被人抓到,如果不是还能在这里遇见你,那我们是不是就错过一辈子了?"

"所以要多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甚至还会希望你晚些原谅我,骂骂我,打我也行"

"不然,我问心有愧"

 

中午吃得有些辣,喉咙火烧火燎,张哲瀚把手机扔在一边,摇晃地起身开了瓶水,瓶子拧了三转,还没捧到嘴边,就听到门上响起敲门声。

他在输入框打打删删,最后只留了问心有愧四个字,还没敢私发,只发了条指代暧昧不明的朋友圈,连图都没配。

他不会这么快看到吧?张哲瀚急急忙忙地去开门,半瓶水都洒在了地上。

"是你——"

而那还留在瓶子里的半瓶水,也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殊途同归。

 

"张老师,我们谈谈"

 

 

 

18.

只剩下不几口水的瓶子,被人随手扔在进门处的柜子上,瓶身和瓶底带着的水不紧不慢地滴落,尽数打在地上,节奏比墙上的钟表慢出一些。

地板上起先是深深的一摊,映着白炽灯冷静的光,而后紧跟着的是两串大小不一的水脚印,虽然前后错开,却没有重叠。

脚印的尽头是一张桌子和两把对坐的椅子,坐在其上的人表情俱是十分精彩。

 

"你是——"

张哲瀚绞尽脑汁,从他和龚俊遇见,到他和龚俊重新遇见,他在脑海中通通过了一个遍,最后只好沮丧地垂下了头。

问心有愧,当真是问心有愧。

坐在对面的人就在这时轻笑了一声,从落在浅黄色木桌上的影子看得出他在摇头。他向后靠上椅背时,椅腿在地上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我是林熙,龚俊的朋友",主动来敲门、主动提出要谈谈的人,终于语调清平的开口,"怪我,怪我,不该认为张老师会记得我。"

"现在想想也对,连龚俊你都未必留心,何况他身边的人呢?"

张哲瀚抬起头,看向那双笑意中带着嘲讽和冷漠的眼睛,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复又缓缓松开,"所以是你放出的消息,他会去那天的商宴。"

张哲瀚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林熙瞪大眼睛,又很快恢复。在经纪人群里放出消息的人的确是他,不愧是龚俊看上的人,十足十的聪明,只用了这么会儿就串起了故事。

可是聪明人,怎么都反被聪明误呢?

明明白白只有唯一答案,是单项选择,却偏要在错误的路上走三年才迷途知返。现在这样的深情,岂不是落了不合时宜四个字。

 

"热搜是你买的?"

林熙摇头。

"山里那座小庙……"

"货真价实的偶遇",林熙飞速打断,"我的确是学编剧的,可是恕我我编不出这么狗血的本子,我没那么多功夫天天撮合你们"

"所以……"

"所以,你们是活该",活该遇见,活该相爱,活该抵死纠缠。

别人处心积虑、出谋划策都没用处,仍会扎扎实实地错过。从机场大厅到菩萨门外,真要重逢,都是好死不死地全凭天意。 

"为什么帮我?"

若真如你所言,你的确是龚俊的朋友,那么有哪种朋友,会想要生硬地亲手去揭开至交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呢?张哲瀚不懂。

现在轮到林熙低着头不说话了。

张哲瀚又听见一声轻笑,又看见那人无奈地摇着头时,突然觉得他的嘲讽未必是冲着自己来。因为,他听见林熙说——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他。"

 

 

 

19.

三年前,那几天雨一直没停,连着淹了好几座桥,一辆接一辆的车趴在了路上,有些地势低的地方,雨水已经漫过腰。

 

林熙一直没联系上龚俊,微信不回,电话不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到龚俊住的酒店,找前台打开门,浓重的酒味和霉味扑面而来后,他看到的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龚俊身上当时穿得还是淋过雨的湿衣服,他的鼻头通红,平时一双大眼总是笑成月牙,那时却肿成了两颗桃子。

林熙伸手时才发现龚俊的头烫得吓人,手脚却是冰凉到没有温度。

看到有人来扶他上床,给他换衣服、喂水喂药,龚俊火急火燎地睁开眼睛,带了希冀的瞳孔亮得骇人,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口中念念不绝的名字却很好辨认。

起先一声是惊喜,又有几声像是期盼,后来大约明白了不是也不可能是所想之人,龚俊一声比一声失望,一声比一声微弱。

直到最后只剩下唇片不停地开合,直到哪怕过了很久林熙都没有办法听见张哲瀚这三个字。因为他拒绝回忆起这样的场景。

 

跟在龚俊身边这么多年,林熙从来不觉得他的字典里会有难过、悲伤这样的字眼。他是那种在整月没有通告,熬不下去的时候,还会笑嘻嘻地来安慰整个团队的人。

林熙一直觉得龚俊有些过分乐天派,心中不知说了多少遍自己老板是个极品的憨憨,大约要么没有心,要么心就是有海那么大。

他认识的龚俊,在爱情中,应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那种爱时轰轰烈烈,抽身时也潇潇洒洒的人。他想龚俊永远不会在爱情里求不得。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大约只是他还没有遇到那个人吧。那种只用一眼,便让你不再是你,也不再可能变回你的人。

那个大雨天后,龚俊成了一个扮演龚俊的演员,快乐从来不是真的,天大的好事,也只能让他开心一瞬间。

演着演着,龚俊自己也几乎相信了。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这种鬼话他反反复复说个没完,却又总是好久不说话,眼神呆滞地捧着键盘敲来敲去。

发不出去的消息是说不出口的爱,林熙这么嘲讽他时,龚俊像是被窥测秘密一般连连退了好几步,还把手机藏到了怀里。

后来大约晓得了自己瞒不住他,龚俊也不再刻意瞒他,鬼话便变成了"我就要忘了,我一定能忘了,我绝对能忘了"。只是林熙仍旧不信。

林熙也很想被打脸,而他这次却对了。

 

"你有没有经历过,有个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你很想很想要,想得发疯发狂,想得失去自我,却没能得到"

"你好不容易终于说服自己,算了吧,不想了,忘了吧,就这样吧,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好像要得到了"

"你却感觉自己拿不起来了"

 

今天下午,林熙还在蒙着被子睡大头觉,一串急切的敲门声却把他从白日梦中生硬拉出。待他终于清醒了之后,龚俊问道。

他这么对他说——

林熙,他看我的眼神好烫,他跟我吃饭的时候我好想咬破他的嘴唇,他陪我坐着玩游戏的时候,我好几次都想直接把他摁到床上。

"你不是在菩萨面前许了愿么,再一再二不再三,都三年了,一定要放下,要忘掉?"林熙不答反问,满眼写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张哲瀚。

龚俊苦笑着,一脸无可奈何,"所以我跟他说我有行程,我逃了,他要是只是把我当成个朋友呢?"

"那个菩萨大约把愿望听反了,怎么三年没见,刚踏出庙门却碰见了"

 

也许是你的愿望许反了呢?林熙只在心里问道。见惯了坦诚的人撒谎,他不想要真相,他想要的,是一个结果。

"俊子,勇敢一点",无论放下还是拿起,都勇敢一点。林熙的质问后来变成了一句语义模糊的鼓励和他十分肯定的一件事——

"还有,我才是你的朋友"

因为朋友,会帮朋友。

不管龚俊许了什么愿望,菩萨都是对的。无论是彻底放下,还是得来回响,他都需要重新遇见他。

 

林熙在这点上和菩萨保持高度一致。

 

 

 

20.

"张老师,我挺不明白的,三年前不明白,三年后就更不明白"

你爱不爱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忘了你,却坚定决心给他奥斯卡影帝都不换走你的人?你爱不爱那个被你狠狠丢开后已经不太敢相信你会爱他的人呢?

林熙再次开口时,地板上的脚印已经干了,他看了一眼朋友圈那条简洁的问心有愧,又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的人。

"我真心实意拿龚俊当朋友,我陪他走过的风雨,比你要多得多。你如果只是一时愧疚什么的,大可不必"

"还有,破镜重圆和好如初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拼好镜子,裂纹也还是一条不少,倒不如就此放过他"

 

"我凭什么要放下他?" 

张哲瀚红着一双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轻易就能听得出其中所有后悔与执着。

"有些人,错过也许就是错过了,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悔不当初,念念不忘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还"林熙准备好的谴责被对面人接下来一句话尽数赌住。冰冷的白炽灯下,张哲瀚转身看向窗外柔和许多的月光,哑着声音开口。

 

"可我爱他"

"很爱,很爱他"

 

第一次把这爱明目张胆地宣之于口,张哲瀚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一般。

而后许久的沉默中,桌子两边的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意识到,张哲瀚的手机屏幕上那条朋友圈下,出现了一颗心。

 

 

 

21.

龚俊是被冻醒的。

他颤颤巍巍地探出手来去抓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时,果然看到了上边赫然的16度。除了不宜于身体健康之外,还有些不大环保,对着屋顶一通狂摁之后,龚俊这么想。

而后缩手缩脚地不乐意掀开被子,穿衣服时连声嘶嘶的样子,像是把盛夏过成了寒冬,更像是拼命想要逃避醒来后的现实而贪恋被中温暖和糊涂。

但其实都不是。

打开屋门那刻,热浪滚滚翻涌而来,龚俊就知道自己还是更怕热。而且这次他走向张哲瀚房间的脚步十分急切和轻快,全然没有一周前那个晚上的犹豫不决。

 

 

"原来胆小鬼是我自己啊......"

一周前那天,林熙劝龚俊勇敢些后,他低着头好久没搭话,最后抬头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时,语调像极了好不容易把数学题搞懂的小学生。如果不是眼角眉梢都带着苦涩的话。

"多少是有些贱了",龚俊叹着气补充道。

哪怕过往的糖回头看时都混着玻璃渣,却楞是三年都没忘掉。只要一个重逢,便忍不住沉溺于他的拥抱,中了咒语一样想要靠近。果不其然,他又害自己掉进最伤最痛的回忆。

最匪夷所思的是,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心口痛不欲生,他梦中还是他。龚俊后来看着那件被揉得皱巴巴的外套辩驳了很久,也还是只能承认他是在无意识间都要探寻他的味道。

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这些要么是龚俊预料内,要么是他已经熬过无数次的,让他最困惑的是偏偏要被现实捉弄。

用个不恰当的比方,龚俊觉得自己像被丢弃的狗,他信总有一天它会停止自怨自艾,坚强地独自存活。只是他不会做好准备,有一天曾经那个人会拿着一块名为"梦"的骨头拼命示好。

 

"你其实心里清楚,他绝对不是说正好附近有行程,也不是说已经把你当朋友要叙旧,你知道他来的目的,就算最开始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

龚俊闻言只好对林熙无奈地点点头,到头来,总是被夸真诚和坦荡的他,原来自欺欺人最是擅长。但是若连这些都看不明白,他就白喜欢张哲瀚这许多年了。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我怕重蹈覆辙,他又像当年一样,只肯给我一场随时要醒的梦。那话怎么说来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我太了解他了,他一个说断就断的人,拿起放下从不犹豫的人,如果不是搞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绝对不会在三年后,这么坚定地来找我。"

"所以我更怕,他那么执着的人,赚得瓢满锅满、名利双收后,一个执念落地,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新的执念。而我刚好,再次出现在了最合适的时机。"

"也许不止是我,人人都犯贱呢,都会觉得得不到的和错过的才是最好的。而我不是他,他的爱情需要好多好多,喜欢远远不够。"

"我只要他足够的喜欢。"

他看到林熙的表情从"我就知道你在害怕"变成"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几次把嘴边的话一一吞了回去,开口前还连着叹了好多声气。

"但是,他所有的顾虑,三年前成立,现在依旧成立,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我还是该给他一个机会?"龚俊虽然看着林熙,却知道这话其实是在问自己。

 

"不,你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林熙摇了摇头,"你怕他是因为错过成执念,你就不怕自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觉得格外珍贵嘛?"

"但你需要的答案,故事最终的结局,无论是哪种,无论称不称你的心意,也都只有他能给你。"

 

 

 

22.

所以一周前那个晚上,龚俊抱着张哲瀚的外套,犹豫不决地敲开张哲瀚的屋门时,他没有意外林熙紧接着张哲瀚出现。反而是林熙有些意外他会来。

 

"既然你亲自来了,那就自己说吧,怎么,信不过我,怕我跟张老师谈崩啊?"林熙自己拧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大剌剌地瘫在椅子上,看着门里门的两个人,一脸的无辜。

"你少来!"龚俊哼了一声,"平日里什么活都懒得干,这次倒是挺积极的,我刚说完你就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

"那不是怕我再消极怠工,会被老板开除么?"林熙慢腾腾地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张哲瀚的肩膀,示意他让开,"有懒惰的员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老板太勤快了......"

林熙堪堪逃过龚俊的劈头盖脸就要落下的话,连电梯都没敢搭,冲着步梯的方向逃之夭夭,临走还不忘把龚俊推进了屋里,又把门带上。

 

一声巨响后,龚俊站在张哲瀚不足半米远的地方,左右各是柜子,背后只有一扇已经关住的门,进退都失据。

他攥着衣服的手紧了又松,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只好看着柜子上那两瓶矿泉水。

"张老师,我倒是没什么大事,就几句话,倒是站着说也行",龚俊清了清嗓子,眼神闪烁地从矿泉水瓶看向此刻皱着眉毛一头雾水的张哲瀚。

张哲瀚闻言连连退了好几步,脚上的酒店的纸拖鞋都被他踢掉了。"你坐你坐......",而他连忙拉开了椅子,都没注意到刚沾过水的大理石地板格外的冰凉。

"你......",龚俊想要开口提醒,那人压下心中好奇一脸温柔笑意等着他坐下开口的样子却格外招人,他最终只好作罢。他看了一眼那双素白袜子上的水渍后,坐在了林熙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找我什么事?"张哲瀚满怀期待又格外小心翼翼,还格外谨慎地重新打开一瓶水摆到了龚俊面前,像是生怕他说几句话就要走一样。

龚俊一手抱好衣服,一手握起水瓶,却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湿润不达喉咙,连吞咽都不需要,"其实没有什么大事的——"

"——你的事都是大事",张哲瀚打断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么......"龚俊手中的瓶子被捏出了响声,"你说是就是吧,就是......想问下,张老师下周有空么?"

"有空!"

"额......"龚俊终于敢直视张哲瀚,"张老师确定不需要跟团队的人商量商量,毕竟还有一周呢?"

"不需要,"张哲瀚果断地摇头,承诺吐出口,目光是坚如磐石的肯定,"是你,我永远有空!"

龚俊被张哲瀚炽热的眼神烫到无处遁形,心中十分的犹豫,鬼使神差的直接少了七八分,"那行,下周,我想去拍个户外写真,要...要一起嘛?"

 

原本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答得飞快的张哲瀚在龚俊真正问出想问的话后却没了声音,龚俊低下头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没事的,我知道有点突然了,你和我也不一样,自己未必能作主,就当我没问......."沉默已经足够,龚俊不想听到任何拒绝的话,便做好了直接离开的准备。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熟悉的味道立刻萦绕于他周身,把他所有动作围追堵截了个水泄不通。

 

"老龚,你问都问了!不允许反悔的!"

 

 

 

23.

即使这次龚俊喊了不止一次"张哲瀚,你放开我",甚至喊得已经有些声嘶力竭,他最终都没能从张哲瀚的那个拥抱中脱身出来。

"我不松,老温那话怎么说,烈女怕缠郎。"

张哲瀚把自己双手紧紧锁着,十指岿然如山地交握在一起,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想要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龚俊的眼睛落在那双手上,话语未经思考,直接喃喃而出,"为什么偏偏要晚三年呢,如果,如果......"

如果三年前你肯用今日十分之一的力气拥抱我,如果三年前我选择纠缠和拒不放手,那么我们今日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只是木已成舟的事,哪里能有如果呢。

龚俊最终只好放弃挣扎,兀自叹气。

而明明是很轻很轻好似耳语的一句话,落在张哲瀚耳中,却似乎有了千斤重量,他紧握的双手一滞后,龚俊的腰间一松,只是片刻身上薄薄的短袖后背上就是一片潮湿。

龚俊向前迈开一小步前,后背上还有泪水还在不断地滴落,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的颤抖和粗重的喘息。

他不记得张哲瀚是爱哭的人,要么埋头去做,要么径直放弃,悲伤似乎不属于他。这样的场景,对龚俊来说太新奇、太陌生。

所以他几乎是在迈步的同时就转过了身来,应激反应一般握住了张哲瀚刚刚垂下的手。这是为我在哭?龚俊后知后觉。

那这样......是不是说明无论是对是错,重修旧好还是就此别过,就已经都没有被辜负呢?胸中一口气吐出时,这个念头冲上了龚俊的脑海。

 

"你不许反悔!"张哲瀚一向低沉的的声音此刻听来尖锐。

他深垂着头,眼睛红红的,脸颊上一大片泪痕湿漉。感觉到指尖的温度后,他很快反握住龚俊的手,没敢太用力,也没有丝毫要再放开的意思。

"我没有说要反悔",龚俊慢吞吞地说。

"你不许反悔!我要去的!"

"我不反悔......我不反悔......"

"我要去!"

龚俊只得紧了紧握住张哲瀚的那只手,然后把另一个手里带来要还的外套扔到椅子上,空出手臂来把张哲瀚拥入怀中,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乖,带你去,带你去,我就是来请你一起去的,我不是反悔了,我以为你不想去或者腾不出时间啊,难不成等着你再拒绝我一次啊?"

张哲瀚的颤抖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止住,眼泪却还汹涌地流着,瞬息之间把龚俊胸口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偏他还尤嫌不足地蹭着。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没有要拒绝,我只是太开心了,我不敢相信——"

"——别说是你了,我这么决定时都没敢相信"

龚俊打断张哲瀚后,开始无可奈何地苦笑,即将进新组,下周户外写真的拍摄早就被取消了。而他在离开林熙房间后,又硬生生把它重新拉回行程。

你去问问张老师,看看要不要和我一起拍套写真,他发了这么条消息给林熙,又在收到好字的半小时后,直接敲开了张哲瀚的屋门。

此刻看向怀里的人,看到那双那曾经夸过漂亮的眼睛为他泪流不止,龚俊只能叹口气,然后抱得更紧些。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拿你一直没什么办法,不是早、晚、刚刚好的问题,好像只是遇见就够了,我是不是很好骗?"

 

"对...对不——"

张哲瀚缓缓抬头,看向龚俊的眼睛,那里的光芒和三年前已经不同,却仍然是会让他心动着迷的样子。 而他三个字都没说完,就又被龚俊打断。

"你闭嘴吧!"

龚俊刚才还十分温柔的语气突然变成了轻声呵斥,两只手一同停住,"我懒得看你的问心有愧,更不想被你弥补,最最最不想听的就是对不起。"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也不需要我来原谅。张哲瀚,你小看我了,我难过和心痛是我的事,三年前我不纠缠,三年后我就不需要你悔过。"

 

"我来找你,是想说,我们要向前走,才能看见可能性。"

 

 

 

24.

把所有话都说了个干净,龚俊直接松开了双臂,头也没回地走出张哲瀚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在沙发坐着把一块西瓜啃完,他才发现自己又荒唐地把张哲瀚的外套顺手带了回来。这外套原本是他去找张哲瀚的借口,此刻看来好像只是对于他们不够直接的嘲讽。

"张老师,我来还你衣服,哦对了,我下周有个户外写真,没事要不要来一起玩呀?"这是龚俊原本的安排,没有任何拥抱和泪水。

我果然还是适合把话讲开,龚俊想,随后便把瓜皮扔掉,走近了淋浴间。泪水、汗水、还有起伏不定的情绪都要洗掉,他用了很久才从淋浴间出来。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怕手机拼命响个不停的消息,是自己出了什么大事又上了热搜,他可能还要再在浴缸里泡大半个小时。

 

他艰难地用泡得皱皱巴巴的手指解锁了手机之后,才发现他担心的微博其实安安静静,是微信在闹个不停。

 

"我过得好也不好"

"总得来说,不想你的时候挺好,只要一想到你就觉得再好的日子都是没劲,哪里都不好"

"嗯,说起来你不一定信,天气好的时候我想你,想我们一起啃西瓜,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也想你,想我们一起淋雨"

"我很少不想你,所以,我大多数时候过得并不好"

"我不失眠了,因为你给的歌单很管用,或者说,有你的梦很甜"

"我其实根本不需要戴眼罩,只是啊,后来我明白了,你送我时,我就认出来了那是个半新的"

"我留着它,是因为有你的味道"

"不瞒你说,你其实不符合我对爱人的所有设想,所以我才特别肯定,你是那个对的人,这么不讲道理的喜欢"

"所以我也特别肯定,我不是因为错过才觉得你格外值得"

"只是没有人比得上你,你也不用和谁去比"

"我们一定要一起去一次三亚,冲浪和潜水真的很棒,有你一定会更棒"

"我一定告诉你的新组导演,你是那种会在接戏前好好看原著或者广播剧的好演员"

"你都常驻综艺了,也记得邀请我去做做飞行嘉宾呀,要不我邀请你也行"

"你后来的剧我可是都看过,你呢,看过我的没,我演警察帅不帅啊?"

"要不,你来我新剧组探班吧,那个副导演天天说我演反派活脱脱就是温客行"

"哎对了,我还有半袋子你特别爱吃的那个火锅底料呢,上次火锅局没碰上,咱们可得补了"

"我准备菜,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蘸料吧,你不能吃太辣就别逞强啊,亲身经历告诉你,拉肚子可难受了"

......

......

最开始发来的消息逻辑还算通顺,是在回答他曾经问出的问题,后来的消息几乎就是灌水的家常和对未来无尽的展望。

也不知道张哲瀚是不是这些年没干别的就只练打字了,龚俊看得还没有他发得快,实在跟不上进度,他索性就只等着张哲瀚啰嗦完。

"对方正在输入..."终于重新变成"张哲瀚"时,龚俊直接把语音文字混杂,冗长又难懂的消息拉到了最后。

 

"你说得对,老龚,我们慢慢得向前走"

"那么,既然重新开头,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

"龚俊老师你好,我是张哲瀚,非常爱龚俊、决定要缠他一辈子的张哲瀚"

 

"我是龚俊,你个疯子早点睡吧!!!"

龚俊颤抖着手指打出这条消息,而后捧着手机抱住双腿,在屋中泣不成声。

他嚎啕大哭的当口,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手机对面的人也消停下来,似乎在静静地等他发泄完。

一场痛哭后,龚俊再次打开手机时果然又看到了顶头的"对方正在输入...",只是这次,那一行字,终于变成了一句有来有回的晚安

龚俊破涕为笑。

 

 

 

25.

生活充满惊喜,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块巧克力的味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下一扇门背后的故事。

比如此刻,由于场地封锁问题,龚俊只得把拍摄改到早上,而他得知消息太晚,没来得及通知一起拍摄的张哲瀚,只能起个大早来亲自敲门。

他坚定地以为,敲开门后会看到还穿着睡衣的人一脸的惺忪,拖着不耐烦的强调来一句"大清早的有病啊!"

而在敲开门后,龚俊看到的是已经在刷好牙洗完脸的张哲瀚,眉目俊秀,眼神清澈,笑容干净,毛巾搭在肩膀上,薄荷味扑面而来。

张哲瀚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还蹭了蹭他耳后,龚俊顺手推拒了下后,便无奈地合住了那个拥抱。

 

"不是下午拍么,你起这么早干嘛?"龚俊问。

"时刻准备着嘛......"张哲瀚答。

 

时刻准备着遇见你,说爱你,把你拥入怀里,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松开,直到你和我有新的故事。

 

"你少来!"

"那可不行!他们说的,要尊重爱情!"

 

 

 

 

 

 

 

 

 

+1

后来在房间里为了张哲瀚穿什么衣服更配龚俊定好的场地和造型的两人,还不知道他们最后拍出来的谁也不满意的写真会被粉丝秒速抢空,他们也还不知道彼此很快就会双双签下一个坐标于三亚的公路旅游综艺,他们更不知道,时隔三年后,他们会再次合作饰演对方的爱人。

 

但是,他们总有一天会慢慢知道,曾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爱,多少后悔,多少遗憾,多少痛苦,多少不舍,多少动心心弦的故事,藏在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们也终于记得,要尊重爱情。

 

 

 


 

 

(全文完)

偶数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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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说不能带真货嘛,没有扇子不要热死,就去画了做

和遮眼杀是正反2面,p2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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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t给我个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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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两剑客

写在最后

历时四个半月,两个长篇终于翻!完!啦!(撒花)


草莓桑的同居物语,N视角《sweet home》& S视角《my sweet home》。

记得最开始和困困一起建这个号翻这篇文的初衷是给N先生的生贺。

还开玩笑说我们可以一路翻到明年S先生生日继续来当生贺哈哈哈哈(。

现在提前完成了,此刻心情大概有点类似秘密岚最终回给share house关灯的感觉(甚

此等三无产品,能够得到大家那么多的点赞和留言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个限定号也就可以功成身退啦。


最后放出txt,需要的GNs请自取。

相信依然有很多bug,还请大家多多担待m(_ _)m

链接:戳我

密码:1i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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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最开始和困困一起建这个号翻这篇文的初衷是给N先生的生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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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提前完成了,此刻心情大概有点类似秘密岚最终回给share house关灯的感觉(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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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带着时差现充的困妹鞠躬退场~

谢谢大家。


いつか、また。





+++++

因为各种原因,本来打算一起翻完的故事最后只靠超超一个人弄完了,感到各种抱歉TTTTTT

不过至少在这个过程里幸好还是带着爱的^^


从617开始,归档里密密麻麻的几十章,看着都觉得我们挺伟大XD尤其是超姐!!!

想起最开始敲定要翻译,注册账号,讨论bo名和域名,选好模板和头像……好像真的还是昨天。

还有那段翻得特别慢各种拖后腿的日子真的是没办法忘记。

打出【写在最前面】这几个字时的心情现在也好像重新回来了一样。

不过这次的【写在最后】,大概真的是最后了。



看到这么多gn都在看,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谢所有的点赞和留言。

请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两个人吧ww


总有一天会再见。


凉不凉
ひみつのニノちゃん ❤ 大家的...

ひみつのニノちゃん ❤


大家的彼得潘小王子年年17岁><

ひみつのニノちゃん ❤

 

大家的彼得潘小王子年年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