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缇] 鸟
十四岁的切利多尼希王子还有些尚未褪去的少年心性。某日,切利多尼希在王宫的花园里散步,看见一棵玉兰树上停着一只羽毛瑰丽而罕见的鸟。他当然是想要得到的,于是他的贴身护卫缇塔说,我去捉来(用念更方便,但缇塔不会轻易在切利多尼希面前使用念,因为他肯定会好奇那是什么)。但切利多尼希拒绝了,他说我要自己捉。没有人敢提出异议,仆人们迅速找来了够得着树枝的梯子。少年轻快地爬上高处(他的头脑是天赐的精巧造物,但身为未来将成为王的人,体术自然也不能落后),轻而易举将那只鸟握在手中,得到它轻易得就像切利多尼希过去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事物,轻易得就像切利多尼希得到所有他应得的事物。
真柔软。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十四岁的切利多尼希王子还有些尚未褪去的少年心性。某日,切利多尼希在王宫的花园里散步,看见一棵玉兰树上停着一只羽毛瑰丽而罕见的鸟。他当然是想要得到的,于是他的贴身护卫缇塔说,我去捉来(用念更方便,但缇塔不会轻易在切利多尼希面前使用念,因为他肯定会好奇那是什么)。但切利多尼希拒绝了,他说我要自己捉。没有人敢提出异议,仆人们迅速找来了够得着树枝的梯子。少年轻快地爬上高处(他的头脑是天赐的精巧造物,但身为未来将成为王的人,体术自然也不能落后),轻而易举将那只鸟握在手中,得到它轻易得就像切利多尼希过去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事物,轻易得就像切利多尼希得到所有他应得的事物。
真柔软。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他联想到那些被进贡到王宫里的牛肉,经由全国最好的厨师之手,成为鲜香柔软的美味,此时的触觉大致类似于那种味觉。
奇怪的是,这个小生命体在他手中也不挣扎,也不逃跑,或许是累了、受伤了,又或许是一种天生的习性。它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那种眼神,有一瞬间简直像是某种来自人类的眼神,但切利多尼希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有些鸟类确实很“聪明”,智力可以相当于人类幼儿,但鸟终究只是鸟,它们是可以飞翔、但又脆弱的物种。
他将那只鸟高举在阳光下,如同举着战利品。看啊,小缇塔!他说。真漂亮。
少年切利多尼希饲养它。
它确实受伤了,可怖的长长裂口在它的腹部已经结痂,这或许就是它无力躲避的原因。他给予它精美的笼子和食物,阳光、花朵、清澈的水、医生的照料。他查询书籍,试图辨认鸟的品种,或许就能找到这个种类的栖息地,然后发现更多它的同类,但切利多尼希一无所获。他询问鸟类学者,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给他答案。有一个教授曾提议,这是王子发现的新品种,可以由王子的名字来命名。这对许多人来说确实称得上是一种荣誉的证明。但切利多尼希不喜欢这种谄媚,他也没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得到”)。更何况,鸟类不应该有人类的名字,鸟只是鸟。
与此同时,那只鸟并未在悉心照料下好起来,反而一天天更加萎靡不振。原因不明,就像它的来处。切利多尼希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他不大喜欢这种“犯错”却无法得知错误的感觉。所幸,王子的爱好一直转移得很快。
那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了,切利多尼希在一场宴会中与一位人类学家聊天,他们谈到那些深山中的民族与其异于常人的身体特征,切利多尼希便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他得到的那只鸟。对方听完后说道,这样外表的鸟类,听起来倒是很像存在于优路比安大陆南部宗教中的一种神话生物。一种鸟,据说能够感知自己的命运,它们的寿命很长,几乎可以说是永生,但是当它们知晓了自身命运的那一刻,就会开始逐渐走向死亡,除非有外力帮助其偏移本来的道路。
‘能够避免的命运还能称作命运吗?’
‘听起来逻辑有些古怪,是不是?能预测未来,却不愿自行躲开厄运的鸟。因为记载模糊的地方太多,所以关于这种鸟的传说并没有被学界认真对待。’
……
第二天,缇塔突然问起它。这样的场景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很异常。
切利多尼希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自己忠诚的小护卫居然还把那只鸟放在心上。也许她经常去看那只小鸟,而他居然不知道,这样的推测让他稍微有些恼火。我把它放了。但切利多尼希还是回答了她。缇塔没有回话,但切利多尼希还是接着说。昨天你也在场,我回来之后想了想,或许那只鸟预言到的命运是死在我手上。
……但是您把它照顾得很好。
无所谓了。少年摆了摆手,示意他对此已经不再有兴趣。女孩顺从地闭上了嘴,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后,安静得像一个标本。他在看书,查找人类学家昨天提到的那个神秘的民族。切利多尼希相信那些人的眼球将成为他泡在福尔马林里另一套的完美藏品,就如同那只鸟一样。切利多尼希对此志在必得。
想给万千风息出个本子
2022年了,还有人想要实体书吗......
想要的或许评论区扣个1(?
想在这个夏天为三年前的作品留个纪念,万千风息是在声圈和大家创造的很重要的回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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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非常需要封面设计和排版的老师/工作室,大家可以推荐一下吗,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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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远/文远 纸箱国(3)
伯远新住处的对面有整整一条街的商店,店口挨挤在一起,不感觉狭小,反而显得热闹。窗台伸出去臂膀一样长的晾衣架,垂挂着的床单就是古典的袍衫和水袖,花纹被风吹成波浪的模样,挡住了更远处的招牌,幸福西饼、喜年水果、平安蛋糕,种种,只剩下模糊的色光。伯远流产之后常从睡梦中惊醒,索性坐在窗边泡咖啡,次数多了看颜色就能认出是哪一家——平安总亮紫灯,喜年是金黄色,而幸福的灯路最复杂,蓝偏旁,红字身,边框纯白。蓝白红是国旗的颜色,也是发廊的颜色,从无限广袤的概念适用到无限小的店铺。但在这里偏偏有一种割裂之感。
流产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伯远迅速地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写教案的时候趴在桌上就睡着...
伯远新住处的对面有整整一条街的商店,店口挨挤在一起,不感觉狭小,反而显得热闹。窗台伸出去臂膀一样长的晾衣架,垂挂着的床单就是古典的袍衫和水袖,花纹被风吹成波浪的模样,挡住了更远处的招牌,幸福西饼、喜年水果、平安蛋糕,种种,只剩下模糊的色光。伯远流产之后常从睡梦中惊醒,索性坐在窗边泡咖啡,次数多了看颜色就能认出是哪一家——平安总亮紫灯,喜年是金黄色,而幸福的灯路最复杂,蓝偏旁,红字身,边框纯白。蓝白红是国旗的颜色,也是发廊的颜色,从无限广袤的概念适用到无限小的店铺。但在这里偏偏有一种割裂之感。
流产是半个月前的事了。伯远迅速地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写教案的时候趴在桌上就睡着了,茶也没用,热茶香像他每次入睡前点的香薰。食量前所未有的大,大概是身体的补偿机制作祟。早上起来扒在马桶边缘和呕吐感搏斗,椭圆形的积水像面小小的镜,照出他睡肿的脸,两边眼皮病态地窿出小丘。还是要去上课,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八点,一百元一天。午休的时候跑去便利店买了验孕棒,坐在厕所隔间等待,五分钟像五小时那么长,听见门外有学生在做跳音练习,回忆起那天上课也是教跳音,靠在身前的黑白钢琴像一匹敦厚的高头马,跳动的音阶就是马鞍上悬挂的铃铛。想起文杰属马,也有一双马的眼睛,那眼睛温驯得简直让人痛心。自己把他折磨得那样憔悴,马上觉得不该这样下去,下班了要和他好好谈一谈——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确定怀孕后就决定药流,总不能真的去医院。米非司酮片像柠黄的水滴,吞到喉间也是冰凉的酸苦。要连服三个月,三个月,足够从认识到恋爱,恋爱到分手,虚无到胚胎,再从胚胎到B超上人形的婴孩。睡一觉就好了,流血是正常的。
后文见⬇️
豪远/文远 纸箱国(2)
这章主文远 有豪远 还有一点花浩月远
文杰经常讲,如果不做演员,他应该会去当个厨子。讲话的语气饱含骄傲,不是骄傲有退路,而是骄傲他永远不会选择这条退路。但世界的道理往往是越业余的越高尚,越专业的却越下贱。他是剧团里下贱的小演员,Multi-man,涂白了脸成为人墙的一面然后张大嘴念“古罗马的大浴室里有三千个便坑——”。是主角的伥,配角的芸芸众生。终于演一次重场戏,演吊死的冤民,在绳上攀了半场,下来后导演先跑去看装置有没有磨损,像他比物件还下贱。唯一不下贱的时候是彩排完和伯远坐在后台喝冰咖啡,伯远笑着说你刚才那个表情好像昨天电影里的韩国演员哦。文杰害羞地低下头想,他咬吸...
这章主文远 有豪远 还有一点花浩月远
文杰经常讲,如果不做演员,他应该会去当个厨子。讲话的语气饱含骄傲,不是骄傲有退路,而是骄傲他永远不会选择这条退路。但世界的道理往往是越业余的越高尚,越专业的却越下贱。他是剧团里下贱的小演员,Multi-man,涂白了脸成为人墙的一面然后张大嘴念“古罗马的大浴室里有三千个便坑——”。是主角的伥,配角的芸芸众生。终于演一次重场戏,演吊死的冤民,在绳上攀了半场,下来后导演先跑去看装置有没有磨损,像他比物件还下贱。唯一不下贱的时候是彩排完和伯远坐在后台喝冰咖啡,伯远笑着说你刚才那个表情好像昨天电影里的韩国演员哦。文杰害羞地低下头想,他咬吸管的样子真可爱。
(后续见评)
豪远/文远 纸箱国(1)
❗️双杏 杏瘾
文杰的餐馆从早晨六点半一直亮到夜里三点,既煮豆腐脑也做剁椒鱼头,既卖油茶也做小炒黄牛肉。三年全勤,风雨无阻,和他的人一样硬净、板正、方脑壳。“方脑壳”是隔壁抄手铺的嬢嬢先叫起,看文杰跑前跑后替她装电灯和修厕所,运动服的袖子捋到肩膀以上,像特效电影里的角色在变身前猛地浮出青筋与肌肉。喊“方脑壳”有一种褒奖之意,是说他模范又老实。文杰不敢多聊,知道再讲下去就要嫁女儿,于是继续微笑低头,扮演沉默。
他并非天生的模范,但这么久过去,实在懒得细究。把泔水桶倒净、把茶杯与餐盘洗新、把营业的牌子翻面露出重新描深的菜名,条条件件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神。从前谁和他讲,迟钝是一...
❗️双杏 杏瘾
文杰的餐馆从早晨六点半一直亮到夜里三点,既煮豆腐脑也做剁椒鱼头,既卖油茶也做小炒黄牛肉。三年全勤,风雨无阻,和他的人一样硬净、板正、方脑壳。“方脑壳”是隔壁抄手铺的嬢嬢先叫起,看文杰跑前跑后替她装电灯和修厕所,运动服的袖子捋到肩膀以上,像特效电影里的角色在变身前猛地浮出青筋与肌肉。喊“方脑壳”有一种褒奖之意,是说他模范又老实。文杰不敢多聊,知道再讲下去就要嫁女儿,于是继续微笑低头,扮演沉默。
他并非天生的模范,但这么久过去,实在懒得细究。把泔水桶倒净、把茶杯与餐盘洗新、把营业的牌子翻面露出重新描深的菜名,条条件件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心神。从前谁和他讲,迟钝是一种本领。于是在三十岁与四十岁的临界点开始学习这种本领,像学着往锅里泼油给鱼头着色、学着在收火时拌一点白糖提鲜。突然醒悟迟钝确实是幸福的必需品,以至于被突然找上门也觉得莫名,骗到连自己都信了,所有过去都是上辈子的事。
那天是元旦节,过了凌晨一点,摊位上的人已经清零。他没给自己放假,擦完桌子去收拾地上的酒瓶,酒瓶的碎片堆在墙角像条冰冻的细河,他从河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转过身来,便看见餐馆门朝两边拉开,缓缓露出一张陌生男人的脸,被玻璃贴纸糊起来的门五颜六色得像在开幕。男人剃寸头,身材高瘦,冬天里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夹克,看起来和他年龄相当。他望着男人,男人回望他,是极其漫长的一幕,等场铃敲过第三次,他才想起要把菜单递过去。
夜市的菜品没有午市丰富,男人翻了一次页就已经见底。但他显然不是为了吃饭而来,把菜单折起放到桌角,手指封箱一样点在上面。开场白是喊他的名字,“文杰。”第二句是陈述,“你可能没有见过我。”然后第三句,“但你一定知道我。”
他们还是选择点了一锅烤鱼。吃饭是讲事的传统,如果聊回忆,更少不了骆驼烟和百威。因此斟了一点,黄澄澄晃在杯里,但是烟就算了——“戒了好多年。”男人笑着饮酒,动作里有种机械的生疏。筷子没拆封,鱼也没有多吃,只是用调羹舀一点汤淋在饭上,然后翻起袖口,桌下绷直的两条腿像站军姿,一气呵成扒完了,放碗的时候所有东西归置原位,分毫不差,袖口也翻回来,嘴角和手指都干干净净。顿时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当过兵,就是坐过牢。
谜底很快揭开。男人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在里面吃饭每次只有二十分钟。”他拿酒漱口,吐进垃圾桶里,像戏演到最后的收梢。
他和他握手,“你好,我是任豪。”
故事必须从头讲过。
(后续见评)
(后续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