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忘羡】伏魔洞
原著向婚后,故地重游。
---------
魏无羡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遥远的人声喧闹,一片轻快的欢声笑语随风而来,仿佛外面有热闹得不得了的事。
鼻端嗅到一点淡淡的柴火烟气,还有“哗啦啦”煮水的声音。过了片刻,一个脚步轻轻走来,生怕打扰了什么,但走得过于小心,听起来就不像蓝忘机。魏无羡在枕头上打了个滚,转向榻外,他一动,脚步便在距榻很远的地方停住,然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魏前辈,你醒了吗?”
声音入耳十分熟悉,魏无羡半梦半醒,嘟囔了一句:“……阿苑?”
一刻的寂静。
魏无羡一下子醒了,翻身坐起来,看到蓝思追站在洞口。少年的脸孔上神色一时愕然,眸中...
【忘羡】伏魔洞
原著向婚后,故地重游。
---------
魏无羡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遥远的人声喧闹,一片轻快的欢声笑语随风而来,仿佛外面有热闹得不得了的事。
鼻端嗅到一点淡淡的柴火烟气,还有“哗啦啦”煮水的声音。过了片刻,一个脚步轻轻走来,生怕打扰了什么,但走得过于小心,听起来就不像蓝忘机。魏无羡在枕头上打了个滚,转向榻外,他一动,脚步便在距榻很远的地方停住,然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魏前辈,你醒了吗?”
声音入耳十分熟悉,魏无羡半梦半醒,嘟囔了一句:“……阿苑?”
一刻的寂静。
魏无羡一下子醒了,翻身坐起来,看到蓝思追站在洞口。少年的脸孔上神色一时愕然,眸中又有些温暖着涌动的情绪,须臾点头应道:“……是我。”
魏无羡也随他笑了笑,念叨一句“我睡糊涂了”,捡起搭在榻边的外衣披好,打着哈欠向洞外走,边走边问:“你们含光君呢?”
蓝思追道:“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含光君急匆匆地出去了,让我先叫魏前辈起来用早膳。”
魏无羡问:“眼下几时了?”
蓝思追说:“快到辰时。”
魏无羡心中一哂。方才他醒时,榻边还是暖的,蓝忘机今日居然也睡过了时辰。
魏无羡一脚踏出洞口,被外间无比晴朗的日光刺得眯眼睛,搭手在眼前一望,洞前宽敞的空地上已经搭了篝火,夜猎同行的几个少年挽起袖子,正在处理食材,闹得也欢,时不时从木桶里向同伴撩一把水,被打湿了袖子的当即回敬一把择掉的菜叶,三三两两笑成一片。
魏无羡“哎”了一声:“别扔啊,还能吃呢!这不是你们花银子买的吗?”
最后一片菜叶还没丢出,急忙被少年用力握在手里。他们握着青菜面面相觑,目光中满是:平日里也不见得魏前辈抠门,虽说他的钱都是从含光君的钱袋里摸来的。
魏无羡打量一圈带上山来的食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土豆,放在光下一看,连连啧声道:“这谁买的?怎么都发芽了!怎么现在这年头,还有人拿发芽的土豆出来卖啊?”
蓝思追在旁小声道:“原是不卖发芽的,可……”
蓝景仪在旁响亮地打断道:“那卖土豆的老板说,在夷陵城里卖发芽的土豆,是要被凶神恶煞抓走的!反正我们出来夜猎,哪儿有凶神恶煞,快出来给我瞧瞧!”
蓝思追偷偷看了魏无羡一眼,正见黑衣青年垂眸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突然走到蓝景仪身边,伸脚一踢,踢走了少年坐着淘米的一段圆木。蓝景仪骤失平衡,一屁股蹲在地上,十分惊诧地仰脸一瞧,正见魏无羡满脸带笑地俯身望着他。
魏无羡说:“看到没?”
蓝景仪茫然地四下打量:“看……看什么?”
魏无羡说:“凶神恶煞!”
蓝景仪更加茫然道:“啊?哪儿……哪儿有?魏前辈你又寻人开心是不是……思追你笑什么?!”
蓝思追急忙清着嗓子,转过身去,魏无羡与他笑眯眯地对视一眼,取了一只木盆,正要舀些清水擦一把脸,金凌还在旁边整理大袋小袋带上山来的东西,顺手一丢,将一个纸包丢在木盆里。
金凌说:“你要的烧鸡!”
魏无羡伸手在油纸包上拍了拍,道一声:“谢了!”
金凌奇道:“你想吃烧鸡,到山下酒楼里吃就是,让我们带一堆沉得要死的东西上来干嘛!”
魏无羡高深地看他一眼,心情颇好道:“说了你也不明白。”
待到蓝忘机回来时,魏无羡正坐在蓝景仪方才坐过的圆木上,一边轻轻松松地啃鸡腿,一边抬头望着石洞顶上题得潦草无比、如今更是斑驳万分的“伏魔洞”三字,耳畔是各种烧火造饭、忙碌成一团的声音,带着一股年轻而轻快的烟火气。
蓝忘机一路行来,小辈们接连起身唤他。魏无羡一回头,发丝上还挂着一点晶亮的水珠,被日光照得亮闪闪的。他拿起另外一只鸡腿晃了晃:“蓝湛,给你留的。”
蓝忘机说:“不必,你吃。”
他站在魏无羡身边,用袖口将魏无羡额角水痕轻柔地擦去,与他一同望着洞上被风吹得快要认不出来字迹,望了片刻,问:“怎么?”
魏无羡把手中鸡骨一丢,接过蓝忘机递来的手巾随意擦了两把,满意道:“我这名字起得还挺有先见之明。曾经是伏魔洞,现在也是伏魔洞。”
蓝忘机望着他,清浅眼眸也被明亮天光照得分外柔和,闻言眸中神色微微一沉,唇瓣微动,似要说什么,但只是有些沉甸甸地看了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凑近,向他身上一倚,肆无忌惮地低声道:“我不仅伏着,我伏了一晚上,膝盖都青了,怎么不是伏魔洞?”
蓝忘机不仅目光沉沉,气息也跟着沉了几许,手在袖下一动,有些用力地抓住了魏无羡的手腕。魏无羡笑嘻嘻地与他手指交握,手心触到一只十分光滑、已经在蓝忘机手中握得温暖的白瓷瓶。
蓝忘机牵起他的手,带他向洞中走去:“我在山下买了药,先来上些。”
-完-
----------
*老实孩子蓝景仪攥着一串土豆等到深夜:哪儿有凶神恶煞,哪儿??
【棠棣之华/舅爹】枕戈
配对:谢俊策/顾焕章
分级:G
警告:非二线结局
简介:“卿可听闻枕戈待旦?”
谢俊策十五岁那年,送出了一把短剑。
此前他从未送人礼物。京兆尹家的独子,不屑于惺惺作态。
直到他遇见顾焕章。
而今又是一年上元,顾家两个兄弟偷偷溜出来,直跑到隆庆坊,客客气气地拜见京兆尹大人,说是专来拜会他家小公子,有要事相商。
谢俊策从书房里出来,袖口还沾着墨汁,见到堂中站着两个修竹似的身影,立刻明白是谁来了。父亲叫他好生招待着,顾焕章道,不敢劳动大人,请令公子去茶座一叙。
出了门,谢俊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道:“茶楼在东边。”
顾烨章到底年纪小,根本憋不住话:“谁说真要去茶楼了?今儿上元,...
配对:谢俊策/顾焕章
分级:G
警告:非二线结局
简介:“卿可听闻枕戈待旦?”
谢俊策十五岁那年,送出了一把短剑。
此前他从未送人礼物。京兆尹家的独子,不屑于惺惺作态。
直到他遇见顾焕章。
而今又是一年上元,顾家两个兄弟偷偷溜出来,直跑到隆庆坊,客客气气地拜见京兆尹大人,说是专来拜会他家小公子,有要事相商。
谢俊策从书房里出来,袖口还沾着墨汁,见到堂中站着两个修竹似的身影,立刻明白是谁来了。父亲叫他好生招待着,顾焕章道,不敢劳动大人,请令公子去茶座一叙。
出了门,谢俊策抱着胳膊,好整以暇道:“茶楼在东边。”
顾烨章到底年纪小,根本憋不住话:“谁说真要去茶楼了?今儿上元,去逛夜市、看花灯,才算应景。”他向顾焕章吐吐舌头,“二哥说,咱们还得去宇文家把大郎给请出来。四个人一起,该有多热闹。”
谢俊策皱眉:“图南一向不爱凑这热闹。”
果然,最后只有他们三个逛了夜市。顾家两兄弟玩得不亦乐乎,短短半个时辰,顾烨章嘴里就塞满了各种糕点果子,两颊都鼓了起来。夜色将深,三人正要打道回府,谢俊策却注意到,顾焕章放慢了脚步。
顾焕章虽年方及冠,性情却比同龄人沉稳不少。他长于韬略,也只有在三位至亲好友面前,才能肆无忌惮地流露出睥睨天下的傲气。
现下,顾焕章却放慢脚步,目光锁在街边摆摊老翁所售卖的一把短剑上。谢俊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中暗暗惊叹,果然是一把好剑。古朴稚拙,剑身长短适宜,可随身携带,剑柄铸造成适合把握的弧度,剑鞘上用银丝嵌着一枚翡翠,在夜色中如一泓碧水,深不见底。
谢俊策正想问顾焕章是否对这把剑有意,一旁的顾烨章早就兴致勃勃蹲下身拿起剑,回头问道:“二哥,你是不是看上这把剑了?”他拔剑出鞘,刃口流光溢彩,不由得赞叹一句:“好剑!”
顾焕章也不多说,径直问道:“老伯,这把剑怎么卖?”
老翁笑道:“公子好眼光,这把剑也算遇到了识货的主人。不贵不贵,不过五两银子。”
顾烨章道:“一把短剑,五两也不便宜。二哥,你可要买它?”
出乎谢俊策的意料,顾焕章摇摇头,只说,走吧。
回去的路上,顾焕章异乎寻常的寡言。谢俊策问道:“二郎心中还想着那把剑?既是如此,方才为何不买下?”
顾焕章看了顾烨章一眼:“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子。他走一路吃一路,吃的玩的倒是买了不少,却还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掏钱。”
谢俊策于是懂了,顾焕章是没钱了。他说:“二郎,四弟,你们等我一下。”
他去而复返,将短剑递给顾焕章。
顾焕章挑眉,调侃道:“大恩不言‘谢’啊。”
谢俊策抱着胳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五两银子,在顾家兄弟眼中,的确不算什么。但谢家并非豪奢,谢俊策又未有功名,五两银子,于他是一笔很大开支。
但见顾焕章信手抽出剑刃,银光一闪,映得他眼瞳乌黑,如暗夜中伺机狩猎的狮子。再一瞬,所有野心都从这个少年郎的眼中褪去,不动声色。
顾焕章道:“阿策,多谢。这把剑,我会随身带着。”
他唤他“阿策”。
谢俊策十五岁那年才懂得何为心动。
世上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宣——驸马都督谢俊策进殿。”
贞曜三十四年的夜晚浓厚如墨。
抛去骠骑大将军等堂而皇之的名头,谢俊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失怙的少年。
那时,曾有一人,在冬夜冒雪穿越驿道,伴他跪坐灵堂,赠予他呵手深恩。
谢俊策不顾周边种种揣度的目光,自顾拾步进入。
重重殿宇后,昔日的友人半卧在榻上,鬓发斑白。顾俊策拜道:“罪臣叩见陛下。”
长久的沉默后,皇帝道:“袖然,你与朕,何时变得如此生分。”
谢俊策道:“罪臣不敢。”他仍跪着,背脊笔直,一丝不苟。
顾焕章叹道:“阿策,起来说话。”
“阿策”。曾经,单为他一句“阿策”,谢俊策可以置生死于度外。而今,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死了,又被顾焕章生生拉着,不给走。
谢俊策终究站了起来,却仍拱袖垂首。他沉声道:“罪臣愧对天颜。”
“天颜?”顾焕章喃喃道,“你有多久,不曾唤朕‘二郎’了?”
谢俊策没有回答。
殿外,黑云压城,贞曜三十四年的春夜,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亦歌走的那天,帝京下了大雨。
靖总管统共来了三次。第一次说,皇后娘娘已经发动了,怕是不日便要诞下皇嗣。第二次来,却是神色凝重。末了,宽慰他道,皇上已经去陪着皇后娘娘了,还请将军莫要太过担心。
第三次。谢俊策知道,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没了。
承天四年二月初五,皇后谢氏诞嫡子,血崩殁。
皇帝辍朝一月。群臣请奏皇上临朝听政,数次乃允。
小皇子满月的那天,谢俊策去看了他。因为初生丧母,这孩子的满月宴办得可算惨淡。
谢俊策没有子女,乳母将孩子抱给他的时候,他几乎不敢接过来。这孩子,褪去了难产缺氧的青紫,养了一个月,倒是个干净白胖的小子。只是一到谢俊策怀里,就哭闹着不肯停下来。谢俊策料想,是自己身上血腥气太重,业障太多,怕伤了小孩子,便想把孩子还回去。不料,小皇子哭得更厉害了,小拳头抓着谢俊策的衣襟不肯放。
谢俊策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见到孩子哭得咳嗽起来,心中又急又痛。战场上,多重的伤他连皱眉都不曾,怀抱着胞妹的遗孤,却是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把孩子从他怀里接了过去。谢俊策抬头,见到顾焕章向他笑笑,眼角眉梢都是憔悴:“这孩子,真欠揍。”
小皇子到了他爹的怀里,竟是不哭也不闹。谢俊策说:“小殿下与皇上长得像。”
顾焕章嗤笑一声:“得了吧。你十四岁才认识我,哪里晓得我小时候的长相?”
说完自己也是恍惚。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弟顾烨章,已经逝去四年了。
他抱着孩子哄了哄,姿态熟稔,显然有过不少次实践。顾焕章道:“亦歌好相貌,这孩子长大了定是个俊秀公子。”
顾焕章与顾烨章,谢俊策与谢亦歌,生者与死者,他们血脉相通,性命相连。而今,他们的交点,便是这个孩童。
谢俊策道:“二郎,孩子还小。”
顾焕章恍然:“是啊。等他长大,咱们都成了老头子了。”说罢,忽然自嘲一笑:“到时候,晟之和亦歌见了,怕不是要笑死咱们。”
“……二郎。”
顾焕章唤乳母来抱走小皇子,负手走入殿中,背朝谢俊策。“袖然,你说,为什么……我想留住的一切,我所珍视的一切……先是晟之,然后是亦歌。下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吗。”顾焕章怆然道,“阿策,会否有一天,连你也要离开我?”
谢俊策看着眼前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看到他的寂寥的背影。这是谢俊策愿意剖出心来,用心头血温暖的寂寥。谢俊策沉声道:“只要陛下需要,臣永远不会离开陛下。”
顾焕章转过身,紧紧盯着谢俊策,目光灼热炽烈:“不,我要你说,‘阿策永远不会离开二郎’。”
仿佛一抔心头血被置于冰中,谢俊策一腔最隐晦的情意被心上人猝然挑明,他几乎难以呼吸。
顾焕章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诱哄:“阿策,说啊。”
谢俊策闭上眼,不敢看他。“阿策……永远不会离开二郎。”
他没来得及睁眼,便察觉到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嘴唇温软。他惊诧地睁开眼,正对上顾焕章懒洋洋地睁开眼,眼瞳漆黑,此时促狭地上挑,慵懒而挑逗。
“二哥没有教过你……吻人时,不该睁眼吗?”
一语未毕,谢俊策的嘴唇生狠地堵上来。
只是,在闭眼时,他恍然意识到——往常,顾焕章从不在他面前自称“二哥”。
“袖然,现在薛相之流,全都在殿外跪着。你同朕说实话,阿凤——究竟是不是你——?”
无数盏宫灯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榻上的君王,榻下的臣子,无言地对峙着。
阿凤。晟之。
谢俊策回想起顾烨章,竟发觉自己找不到他的一丝一毫不好。或许那便是所有人心中的顾烨章。儿时聪慧灵动,少时温和知礼,长大了,更是允文允武,是大雍的忠臣良将。更可贵的是,顾烨章身世高贵,母妃的身份胜过顾焕章的母亲,却还是把皇位拱手让出。
旁人或许不解,但谢俊策看惯了顾烨章看向他二哥时孺慕的眼神。到后来,这眼神掺杂了更多东西,终究完全被爱占据。
顾烨章对顾焕章的恋慕,连谢俊策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因为,这也是谢俊策看向顾焕章时,必须拼尽全力藏起的恋慕。
他们的四弟,阿凤,晟之。他能凭借一腔爱意和孤勇所向披靡,却最终因爱而死。
“陛下认为呢?陛下可信,是臣——行巫蛊之事,害死了晟之?”谢俊策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直视顾焕章。
皇帝的眼神同样平静。他们互相打探,从对方的微末反应中,试图揣测平静表象下的波涛汹涌。
顾焕章终究道:“……便是你真的做了那巫蛊之事……袖然,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朕……不怪你。”
于是,谢俊策想:他终究还是信了。
他忽然真情实感地嫉恨起顾烨章。他羡慕顾烨章能死在那么好的年纪。没有故人心易变,没有朝堂倾轧,祸起萧墙,顾烨章永远热烈而勇敢,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栩栩如生。
谢俊策笑了。“陛下能原谅臣,可阿凤能吗?”
他满意地见到顾焕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枯败。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如雪中饮浮冰,谢俊策继续道:“安国豳王的死,荥国夫人的死,还有这朝堂上诸多的冤魂、命案,都是臣。”
皇帝吸一口冷气,压抑着怒意道:“谢俊策!朕还没有定你的罪,你不要抢着揽罪!”
谢俊策道:“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谋害忠良,只手遮天的,都是臣。请陛下惩罚臣一人,与太子,毫无干系。”
提到太子,皇帝忽然安静下来。
是了,还有顾言志。他们的“紫脸儿子”。
太子大婚当天,礼毕,皇帝留国舅英国公宿。
谢俊策步入寝殿时,发觉殿内红烛高照,不由得挑眉问道:“陛下这是把志儿婚房的红烛搬到了自己寝殿里?”
顾焕章身着吉服,正把头上繁重冠冕卸下,自己却总是弄不下来,便对谢俊策道:“袖然,帮朕把冠给摘下来。”
谢俊策比顾焕章身量高些,此时走到顾焕章身后,却见顾焕章放心地将头微微后仰,方便他动作。然而谢俊策鲜少服侍人,自己又是战时风餐露宿惯了的,哪里懂得这些精巧的活计?手指一动,就勾到了顾焕章的一绺发丝。
“嘶——”顾焕章吸一口气。谢俊策心里发烫,顾焕章却已开口抱怨起来,“这么高的冠,真是麻烦。”谢俊策因此更不敢动手,速度也慢了许多。顾焕章又嫌他太慢了,自己拢了拢袖子,手伸到颅后,解开那些繁复的发辫。“还好穿的机会不多,太子大婚的算一次,之后也没什么非穿不可的场合。”
谢俊策不禁微笑:“婚礼的吉服,平日自然没有穿的机会。”
顾焕章闻言却反手握住谢俊策:“既是如此,袖然,咱们也别浪费了这个机会。”
谢俊策讶然,却见顾焕章利落地将冠冕拿下,放在几上。他转过身来,眼瞳漆黑,面如冠玉,恍惚间,还是初见的那个少年郎。谢俊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顾焕章牵着,跌跌撞撞地倒在榻上。
“阿策,咱们成亲吧。”
他永远无法拒绝顾焕章。作为回应,他俯下身,用唇舌与这个狡黠的少年郎、这个气度雍容的君王,温柔纠缠。
红妆带馆同心结。床幔垂下,无风而动,流泻粼粼波光。
顾焕章仰面枕在谢俊策腿上,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忽然兴致大发,随口吟道:“‘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他伸手拂过谢俊策鬓角,笑道:“阿策,袖然……三郎。”
他生就极好的相貌,目光流转,是睥睨天下,也是情意绵绵。
“真是胡闹的洞房花烛夜……”顾焕章自顾自评价道,“早知道该去志儿那里偷一盅酒,也算合卺。”
谢俊策低笑:“什么洞房……二郎也说玩笑话。”
顾焕章立刻撑起身子,竖起食指抵在谢俊策唇上:“莫要说话。”
谢俊策便耐心等他。他的二郎,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花样。而他,总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顾焕章伸手到枕下,取出一柄短剑。剑鞘上一枚翡翠,莹亮如猫眼,暗夜中熠熠流光。
“卿可听闻枕戈待旦?”
谢俊策心中万般情潮翻涌,终究被他硬生生压下,只道:“是臣之过,令君主枕戈待旦。”
顾焕章将剑鞘上翡翠贴近自己嘴唇,他唇色浅淡,唇峰如刃,被翡翠的光华映照,竟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妖冶。“错了。只是我曾答应一人,要将他赠我的匕首,放在身边,寸步不离。”
谢俊策故作轻松,笑道:“二郎也不嫌硌得慌?”
顾焕章闷笑,拿剑柄挑起谢俊策下颌:“名剑配名将,名将若美人。卿是我怀中之刃,为我……辟土开疆。”
说罢,他拔剑出鞘。谢俊策尚未出声,顾焕章就割下自己的一绺发丝,又扯下谢俊策将堕未堕的发冠,割下一绺。
“虽无合卺,但洞房花烛,尚可与卿结发。”
谢俊策喉中哽咽,反手扯下床幔垂落红绸,将两绺发丝系在一起。
顾焕章的手指于他纠缠,终究十指紧扣,将那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结发,印在彼此掌中。
他侧过脸吻谢俊策。他们缓缓躺倒榻上,虽未置一言,却心意相通。
红烛垂泪,不知更漏长。
谢俊策道:“臣……此后不会再来了。”
顾焕章没有回应。但谢俊策知道,顾焕章是清楚的。
太子大婚,谢家一时风头无二。在外,他已权倾朝野,在内,若再祸乱君主,以色媚之,以情悦之……抛去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大族,便是顾焕章自己,都不允许。
他是明君,他是名将。
在情爱之外,他们的身体发肤、骨骼形骸,都是由这锦绣江山铸就。情爱虽好,却会蒙住他们的双眼,消磨他们的意志。
谢俊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甘心。他也知道,顾焕章不会是先提出分开的那个——他的二郎,承受过太多次失去,这让他不肯放开任何一个还在身边的温存。因此,哪怕不甘心,谢俊策还是要放手。
“阿策。”顾焕章说。他将嘴唇贴近谢俊策的耳廓,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南柯梦,可为真?
皇帝的面容阴晴莫定。忽然,他拍一拍身侧软塌,示意谢俊策坐过来。
谢俊策恍若未闻,仍恭敬立于榻下。
顾焕章道:“袖然,过来。”谢俊策无动于衷,皇帝正欲发作,终究还是软了一口气,道:“……你过来,扶着朕。”
谢俊策终于走来,坐在顾焕章身边,任由中年的帝王将身躯靠向他,放松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谢俊策才察觉到,靠着他的这具身体,竟然这么轻。他不由得道:“陛下应多进些餐食。”
顾焕章自嘲一笑:“还不是你们给闹的?朕就算想吃,也气得吃不下。”
谢俊策道:“是臣的不对。臣走之后,陛下眼前清净,记得……努力加餐饭。”
顾焕章不悦,撑起身体,直视谢俊策,问道:“谁说要你走了?”
谢俊策道:“陛下,若臣不走,这一场夺嫡大戏,该如何收场?志儿已经败了,臣若不死,也只有一走了之,才能保得住志儿。”
良久,顾焕章才道:“……待一切落定,朕亲自接你回来。”
谢俊策心念一动。然而,也只是一动。
曾经有少年郎雪夜访友,独穿驿道;也有年轻帝王只身犯险,只为了从战场上捡回他的命来。
他与顾焕章,十四岁相识,虽有别离,细细算来,还是聚多离少。顾焕章大抵习惯了他的陪伴,以为每一次他的离去,总还有回来的一天;而他也习惯了顾焕章奔驰在前,策马回首,以为每一次自己的离开,总能等到顾焕章接自己回来。
赫之,二郎。你可知此去并非短别,已铸长恨?
谢俊策笑道:“臣等陛下接臣回来。”又道:“陛下可还记得咱们结发绾成的同心结?”
顾焕章不明所以,谢俊策道:“此去天高路遥,臣想讨了过来,也算有个念想。”
顾焕章称允,下榻去取。
谢俊策见他背影,瘦削如修竹,骨骼如苍松。无论岁月怎样刻画他的面容,顾焕章的背影却一如往昔。又或者,自己太习惯了追逐他的背影。
此时只余谢俊策一人在榻上。他伸手探寻枕下,不出意料地摸到一样物事。
顾焕章回来,将结发递给谢俊策。
谢俊策接过,拱手道:“多谢陛下。”他从榻上下来,道:“陛下休息罢,臣……拜别。”
顾焕章却拉住他的衣袖。谢俊策心口一紧——他将那柄短剑,藏在自己袖中。
然而顾焕章没有发觉。他只是握着谢俊策的手腕,无语半晌,终道:“北地路远,卿要添些衣物。”
谢俊策道:“臣知道了。”
顾焕章不依不饶,兀自从衣架上拿了一件黑色披风,为谢俊策披上。
他的手指绕过谢俊策的脖颈,谢俊策忽然有了抛却一切的奢望。
但他终究只是裹紧披风,无声地转身离去。
行至殿门,谢俊策停下脚步。他的手指在袖中收紧,一只手里握着结发而成的同心结,另一只手里,短剑剑鞘上的翡翠硌在掌心。
他面朝殿门,忽然道:“陛下,此生都已作废……若有来生,也莫再相见了。”
说罢,他头一次没有等,没有让顾焕章质问或挽留,而是决然推开殿门。
流放之途,道阻且长。
谢俊策拔剑出鞘。锋刃如霜,却是从未尝过人的鲜血。
他想,顾焕章果然言而有信。顾焕章说,要将这柄短剑、这绺结发,随身携带,便真的日夜放于身侧。最终,他讨来了结发,也偷回了短剑。
可自己呢?自己曾允诺,“阿策永远不会离开二哥”。
食言的,从来都是自己。
淅淅沥沥的声音,在轿子外边响起。
谢俊策掀起帘子,透过沉沉夜色,看到一场等得太久的春雨。
而自己也该走了。
锋刃没入心口,静悄悄的,被雨声轻易掩盖。
谢俊策在战场上受过很多次伤,他知道生命从体内流走的感觉。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握着他的手,固执地不让他走。
掌心唯有一绺结发,发丝黑亮,缠绕红线。
谢俊策将结发按在自己剖开的心口,无声地说,二郎,我不再等你了。
他的意识,也随着缠绵的春雨,在这个春夜,一丝一缕地消散了。
今生今世,都已作废。若有来生,不过泅渡苦海,偷取余生。
“阿策。”顾焕章说。他将嘴唇贴近谢俊策的耳廓,轻轻地说,“世人都说枕戈待旦,可我枕着你送的短剑,心里想的,偏生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想,咱们可以一直这样,永远也不要天亮。”
终
后记:
第一次通关时,到舅舅怀匕剖心,皇帝老爹散发跣足大喊谢俊策这混蛋把我的短剑偷走了!当时我就想,你家小谢是怎么偷的剑?
东风太太没有说剑放在哪里。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觉得皇帝把那柄剑放在了枕下。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会是那种警戒心很高、枕戈待旦、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那小谢是怎么知道他男朋友枕头底下有把剑呢?(因为他爬过龙床)因为这把剑就是他送给皇帝的。
年少时赠剑,最后又以这把剑自尽。谢俊策的一生,为顾焕章而活,又为他而死。
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甘心吗?一辈子也不会甘心。
但,这江山是顾焕章的血肉,也是他爱他的初衷。
谢俊策最后说来生不复再见,也许不是气话。他甚至不恨顾焕章。只是,这样惊心动魄的情爱,这样难以收场的结局,一次就够了。
二线HE里,谢俊策说,他习惯等待。等一场风,等一场雪,等他的二郎,如多年前从长长驿道走来的少年郎,不辞风雪,来接他。
而非二线的结局,谢俊策终于不再等待。
两种结局,都是美人名将,不许见白头。
或许,来世他们还是会相见的。
并非帝王将相,而是贩夫走卒,花草鸟兽,人生一饮一啄,前生情牵,今生不过萍水。萍散萍聚,剩下的缘分,也就到这儿了。
【靖苏】日光
日光
*甄平视角梗
甄平第一次见萧景琰,不是在苏宅,而是在林府。
那个十三年前煌煌煊煊的林府。
虽说那时候的甄平还很年轻,不过是个十夫长,只不过赤焰军里头的十夫长,一封家书修给老母亲,怎么也是个该拿出去吹嘘的资本。
赤焰军里头的人,那赤焰云纹往手腕上头一戴,都是三万六千般的豪情。
最开始的时候,甄平还只知道他们有个用兵如神的主帅,后来过了两三年,又听闻军中,来了个少年将军。
原本他是不屑的。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借着门路上来的。他心想...
日光
*甄平视角梗
甄平第一次见萧景琰,不是在苏宅,而是在林府。
那个十三年前煌煌煊煊的林府。
虽说那时候的甄平还很年轻,不过是个十夫长,只不过赤焰军里头的十夫长,一封家书修给老母亲,怎么也是个该拿出去吹嘘的资本。
赤焰军里头的人,那赤焰云纹往手腕上头一戴,都是三万六千般的豪情。
最开始的时候,甄平还只知道他们有个用兵如神的主帅,后来过了两三年,又听闻军中,来了个少年将军。
原本他是不屑的。他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借着门路上来的。他心想着哪家的纨绔少年郎想不开,偏偏要到这赤焰军里头来,大家都是生里来死里去的,便是府荫再盛,到了战场上,也没人护佑。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人,原本就不需护佑。
薄甲雪夜逐敌千里,终究不是什么话本里头的故事。
后来有一回年关将至的时候,甄平随了林帅换防回京,且先驻在了林府之中,好在林府地方大,容得下他们几百个将士。年前还有些无聊,他们也无非在校场里头演演武,相互比划几下,打发点时间。
却没想着哪一日一大早,就看见他们少帅和另一个少年,在校场上头,打成了一团。
甄平想上去劝来着,被站他旁边的一个百夫长拦下了,那百夫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高深莫测的笑:“人家打架是情趣,你去参合什么?”
那个时候的甄平,不太懂。
后来也不知道他们少帅怎么膝下一软,被那个少年一下子甩了出去,正正好摔在了甄平面前。甄平刚想伸手去扶就被林殊给躲开了,少年将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回头冲他笑的张扬:“你放心,你们少帅可不会这么被人欺负了去!”
一扭头又打在了一起,全无套路招式,就像两个玩闹的孩子。
本来也就是两个孩子。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当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哪怕最后两个人站起来都是满头满脸的土,也遮不住那两人脸上的笑容,灼灼如日光。
后来甄平在那个地道里头扶起他家宗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当年那个少年将军招摇的笑容,说是他林殊,怎么能就那么让萧景琰欺负了去。还没来得及让他细细怀念,梅长苏唇边的血就刺痛了他的眼。
也不知道心里头翻涌着的,是心疼,还是可惜。
甄平自然是见不得有谁这么待他家宗主的。
当年江左盟最开始崛起的时候,有人问他,说这将左盟主体弱多病,哪里是个江湖人该有的样子,他们又凭什么效忠于他。那个时候甄平还没有现在的好脾气,问这话的人被他一把扔出了门外,再无多话。
他可还记得那个好不容易能扎挣着下地的赤焰少帅,跪在他们这些个零零落落的旧部面前时候的模样。
从那个时候起,再不单单是个“忠”字了。
后来甄平眼见着江左盟一天天声势浩大起来,江左十四州皆收入囊下,梅宗主风雷手段,江左盟威严再无人敢轻犯。甄平也见过他家宗主寒疾复发时候的模样,紧紧逼着双眼嘴唇都在颤抖,偏偏他凑过去,还能听清他家宗主口中唤着的名字。
景琰。
甄平偶尔会回想起来那个皇子,随着林家少帅大摇大摆走在赤焰帅府里头,那个时候他偶尔想着再过十几二十年,那两个少年,约莫还是那副模样。
也只不过是想想。
甄平受命到金陵的时候,哪里想得到,那两个人如今,竟变成了这般光景。
一个欺瞒着一个,一个不信着一个,你来我往,也不知是谁往谁心上扎着刀子。
甄平第一次见宗主从外头怒气冲冲的回来,是私炮房爆炸那天。宗主面上到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他能察觉的出他的气息早已不稳,一到屋内便咳了个不停,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的扶着了,怕是要摔到地上。
他也没敢多问。
除了萧景琰,还有谁有本事把他家宗主气成这样。
这是他早就清楚的事情,甚至在他来金陵之前、又或者梅长苏入京之前,他就清楚。那个时候还在廊州,是不是还收到些个从金陵或是边疆传来的萧景琰的消息,好好坏坏的总有不少,若是好的,大抵那天自家宗主就会好好喝药,若是不好,宗主当晚房里头的烛火,也不知要亮到几时。
甄平那个时候还算不得替他家宗主不平,只不过总有些担忧,毕竟这金陵城中风云变幻早费尽他家宗主心神,若再多些个劳心劳神的事出来,终究不好。
只不过也不是他能拦得住的。
后来到底时间久了,便是他靖王殿下再不信什么权谋之士,终归也是和他家宗主交了心。
那天晚上甄平去送药的时候,恰巧看见那两人伏在同一张桌子上头,也不知是翻看着什么卷宗又或是推演着什么谋划,中间一盏灯火,随着屋外吹进来的风,还轻轻摇晃。
甄平鬼使神差的,没走进去。
……那样的时日,毕竟太少。他家宗主怀念,他也怀念。
大不了一碗药重新熬煎,也莫去匆忙打扰。
甄平原以为那样的日子会长久些,最好安安稳稳到大业事了,该夺嫡的夺嫡该翻案的翻案,此后再无什么可相互欺瞒的,林殊便是林殊,萧景琰还是那个萧景琰,若是有一日天光正好,再重回旧府,也还是当日那两个少年。
却没想到出了卫峥那件事。
甄平是在一旁护着他家宗主的,怎么护,也没护住。
密道里头萧景琰字字诛心,他甄平是听见了的,便是之后再那风雪里头冻上一个时辰,怕也是不及密道里那一回伤的深。
可偏偏他家宗主言语里头尽是回护,咳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还记得不许他和黎纲多埋怨靖王一个字。那个时候他暗地里和黎纲抱怨着,偏偏黎纲还一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欠揍的很。
黎纲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宗主护短。
“都被他萧景琰气成那样了,还护着?”
“怎么不护着?”黎纲按着晏大夫的吩咐煎着药:“情到深处,由不得人。”
甄平细细思量过,他家宗主对着萧景琰是多久时日的情分,那萧景琰对他家宗主,又是多久的情分。想多了便愈加觉得不值,可反复再想,也只能是个,无可奈何的事情。
可甄平也见过萧景琰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就是他家宗主刚从悬镜司出来那几天,寒疾复发昏昏沉沉难得清醒,彻底昏迷之前还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见。
不就是怕见个萧景琰么。
那天萧景琰都冲到宗主房间门口了,硬是给甄平拦了下来。那靖王急的都红了眼眶,就差揪着他衣领了:“苏先生现在到底如何,为何不能让我去探望?”
甄平知道他着急,可是宗主的命令,他有什么办法。
一个瞒着一个,一个终究是信了一个,便是到最后不再互相给彼此扎着刀子,也再难复少年时光。
只不过当时萧景琰那副焦急的模样,让甄平想起来好久之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还是在北境,萧景琰也随了赤焰军出征。似是哪一场战役里头他家少帅负了伤,站在营帐外头来来回回转圈的萧景琰,也是那副模样。
甄平想了想,想通了黎纲那句,情到深处不由人。
也就懒得再去盘算什么,谁对谁,有着多久的情分了。
之后又几回风云跌宕,谁谋了反谁平了叛,武英殿上那一回的情形,还是小豫津说给他们听的,一字一句惊心动魄,不多日污名尽雪,赤焰云纹已被他们几个,来来回回擦到发亮。
再不是什么叛臣。堂堂正正。
就像当年梅长苏撑着病体跪在赤焰旧部面前承诺的那样。
再后来那些个时日,监国的太子倒是有事没事就往苏宅里头跑,一待就要待上个大半天,把他家宗主卧房的门一关,也不知在里头做些什么。
就跟当年一样。
只不过甄平也乐得清闲,多了个人盯着他家宗主好好养着身体按时吃药,偏偏这个人的话还比他和黎纲再加上一个晏大夫,还要来的管用。
偶尔甄平也想着,若是此情此景能到了最后,也不辜负十几年前林府里头的灼灼日光。
FIN
BK(1)
一不小心写得太长了,第一篇是没啥实质jq的国家队前期,其实可以跳过orz
我还是习惯喊他俩队长和米洛,写这个算是安利兼回顾吧,还是用惯用的称呼了。
Miroslav Klose
Michael Ballack
没有同时在一个球队踢过球。要扯渊源大概能从凯泽斯劳腾说起,凯泽升班马传奇的那个赛季是布雷默退役前的最后一个赛季,也是队长在凯泽的第一个赛季,教练是雷哈格尔,以下出自队长自传:
1997年夏天,那个赛季刚刚开始不久,布雷默就前来拜访托尼。“我今天来给你介绍个人。他是凯泽斯劳腾本赛季的新人,名字叫做米夏埃尔•巴拉克。”
我并不知道,我在期待着什么。我在开...
一不小心写得太长了,第一篇是没啥实质jq的国家队前期,其实可以跳过orz
我还是习惯喊他俩队长和米洛,写这个算是安利兼回顾吧,还是用惯用的称呼了。
Miroslav Klose
Michael Ballack
没有同时在一个球队踢过球。要扯渊源大概能从凯泽斯劳腾说起,凯泽升班马传奇的那个赛季是布雷默退役前的最后一个赛季,也是队长在凯泽的第一个赛季,教练是雷哈格尔,以下出自队长自传:
1997年夏天,那个赛季刚刚开始不久,布雷默就前来拜访托尼。“我今天来给你介绍个人。他是凯泽斯劳腾本赛季的新人,名字叫做米夏埃尔•巴拉克。”
我并不知道,我在期待着什么。我在开姆尼茨踢球,或者在U21国家队中比赛的时候,只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德甲联赛的故事,仅此而已。然而我却能够在那个赛季的第一场比赛时坐在替补席上,对此我必须感谢布雷默。我们的主教练雷哈格尔手下有不少球员,他们都刻意被排进当时的大名单,而剩余的球员们就必须在看台上观看比赛。替补席的名额是有限的。布雷默原本应该坐在替补席上,然而他却对我们的主教练奥托•雷哈格尔说:“让我坐上看台吧。请将巴拉克放到替补席上。”或许是因为他在队中的声望,但对我来说却有着非常意义。就这样,我坐在了替补席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德甲联赛。更重要的是,对手是拜仁慕尼黑。老天,我多么骄傲啊。——巴拉克
雷哈格尔也是将米洛从业余队提上一队的凯泽主教练,为他提供了德甲首次出场的机会。而布雷默则是米洛凯泽第二个赛季开始的恩师,让他从中场改踢前锋的人。
后来队长去了药厂,是当时药厂的体育总监沃勒尔──和布雷默同期同为90年冠军队的队友,出力把他弄过去的,还提议让队长穿自己穿过的13号。基本上药厂系和沃勒尔算是队长的娘家吧,10年队长从切尔西回药厂也是沃勒尔牵的线,从药厂开始这十几年职业生涯时不时能看见沃勒尔出面替队长说话。
2001年三月,转任国家队教练的沃勒尔给了米洛第一场国家队出场的机会。相对而言,当时队长已经在国家队站稳脚步了。
至于米洛进了国家队后
克洛泽:鲁迪沃勒尔 ,一个非常棒的教练。在我第一次代表国家队出赛的路途中最常和他聊天讲话。
2002年沃勒尔将克洛泽带到了韩日世界杯,那届比赛克洛泽大放异彩,沃勒尔对爱将的评价为:比较全面。他的空中感觉好,拼抢凶狠,速度快,聪明,而且喜欢盘球。直到今天克洛泽都特别感激沃勒尔。
随便一搜最近的
2011年
沃勒尔对罗马体育报说道:“我为什么要对克洛泽的表现感到惊讶?他是个非常好的球员,在意大利同样优秀。他一直是很好的前锋并且不会错过进球的机会。在米洛的职业生涯中已经拥有了太多光辉的岁月,在拜仁也取得了成功。如今他找到了另外一个归宿并且在那里发挥的同样很好。
2013年
德国队前帅沃勒尔对德国媒体《图片报》表示说:“36岁的米洛仍然可以打世界杯!他有绝对的竞技水平,唯一有可能对他造成影响的就是健康问题。他以自己的高龄及良好状态仍然成为年轻球员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是值得让人尊重的。”对于自己当年的爱将,沃勒尔继续说道:“当年克洛泽还是国家队的年轻球员,他的头球是我的秘密武器。如今的他跑动得更多,已经是一名真正的全面的足球运动员。”
p.s. 沃勒尔在药厂退役,但先前在不来梅也待过五年。米洛敲定不来梅的转会是在04年欧洲杯之前,合理怀疑沃叔又牵了一次线→_→
以上,稍微八一下两人错综复杂的家长(?关系
2001年3月24日,米洛的国家队首秀,国家队首进球。同一次集训的四天后,2001年3月28日,国家队第二颗进球,同场比赛队长也迎来他的国家队首球。
接下来磕磕绊绊打了对乌克兰的附加赛,队长连续两场进球,1:1和4:1最后把德国送进杯赛。(p.s.第二场队长进的两球都是头球,分别来自药厂好基友施耐德和诺伊维尔的助攻)
于是接下来对BK就是情窦初开小鹿乱撞(揍 的02年了
2002年世界杯,米洛五颗进球的银靴,其中四颗来自队长的助攻。
训练黏糊糊
远方的沃叔is watching you
场上黏糊糊
流传甚广的那个队长进球后米洛追着他满场跑的图
沙特
米洛1-0
米洛2-0,一模一样的助攻和进球。
爱尔兰
喀麦隆
美国
最后 (BK在中间)
See you in Germany 2006!
之后有篇02年的新闻写决赛输球后国脚们都干了啥,说药厂系为主的球员待在酒店的庭园里喝啤酒,米洛也和队长他们待在一起。
其实02年的米洛在面对大赛内向紧张的外表下感觉骨子里挺高冷嚣张的,结合他后来的采访来看……多年后谈起02年的自己时,他说当时他拿了银靴就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前锋了,恣意度假安逸,接着回联赛就陷入低谷。
队长那时倒是好朴实好乖的感觉XD 往后几届大赛被问到为什么巴拉克不再像当年一样进那么多球时他说,当年他更多地参与到进攻任务里,然而随着在球队里承担的责任愈大,他当然也必须对防守负起责任,他没有什么个人喜好,因为他知道他做的都是能让球队更进一步的事情。
02年的远东之行转瞬即逝,世界杯之后队长从药厂去了拜仁,米洛回到凯泽,两人逐渐离当年愣头青的自己越来越远。
下篇就从06年说起啦,02以后这段时间真的没啥料(如果我错过了什么请告诉我!),因为其中一个人大部分时间还在为国家队主力努力,有首发的时间还常常是5.5分6分这样的评价orz
2005年国家队0进球,71球里2006以年前只占了20球。果然还是得等到衣食无缺才能好好谈恋爱啊(不
【全职/叶王】南美巴黎
布宜诺斯艾利斯
叶王
叶修是个给地理杂志供稿的旅游记者【宅男也有云游四海的心啦啦啦
王杰希是个正统文艺杂志的编辑
假设两个人分手了,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两个人破镜重圆的
叶修读书时是文科生。偏科的那种,尽管他成绩还挺好。地理属于不拉分也不提分的科目,这种科目想来是不受重视的,因为既不能拿来炫耀,也无法让人望着成绩单痛定思痛。
叶修喜欢上地理课,尤其是人文地理。他骨子里有点纵情四方的侠气,从初中开始就带着一张高透支额度的银行卡满世界的跑。后来他去当专业的旅游记者也是纯凭兴趣。叶父没空闲管他,见他除了机票钱旅社...
布宜诺斯艾利斯
叶王
叶修是个给地理杂志供稿的旅游记者【宅男也有云游四海的心啦啦啦
王杰希是个正统文艺杂志的编辑
假设两个人分手了,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两个人破镜重圆的
叶修读书时是文科生。偏科的那种,尽管他成绩还挺好。地理属于不拉分也不提分的科目,这种科目想来是不受重视的,因为既不能拿来炫耀,也无法让人望着成绩单痛定思痛。
叶修喜欢上地理课,尤其是人文地理。他骨子里有点纵情四方的侠气,从初中开始就带着一张高透支额度的银行卡满世界的跑。后来他去当专业的旅游记者也是纯凭兴趣。叶父没空闲管他,见他除了机票钱旅社钱别的均很俭省,愈来愈开始放养了。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向,也是从十几岁起就不明晰了。
很久之前,有人开始问叶修是不是gay,叶修说你猜。
这是个很精妙的说法,叶修很喜欢让人猜。他永远不会公布答案,倘若他不想公布的话。这显得他城府有点深。
事实上,叶修在二十岁之前是没动过心的,他没缺过钱,长得也算半表人才,可惜放浪形骸之外情窦就开得晚。他只对王杰希一个人动过心,说来很是讽刺。他对感情的后知后觉已然仰卧在自己伪装成喜马拉雅缠缠绵绵巍峨数千里的释然背面,自己都爬不过那座山,看不真切。
他在和王杰希分手后的第十四天,第二个周最后一天,临近圣诞节的冬天傍晚,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王杰希要发疯。
他群发了个信息给玩儿的比较好的那几个人。
“分手为何如分娩一样痛苦。”
黄少天第一个回复“那是你难产了哈哈哈要不要哥们陪你喝两杯顺顺产,我跟你说后海最近开的那家酒吧我上次去发现里面的莫吉托和白色伏特加都特别好喝真的说好了你请客赖账的是狗狗狗狗。”
黄少天的回复可以无视,叶修就当浪费了一毛钱,洒洒水而已。
“快把杰希大大追回来啊。”唐柔向来不示弱。
“QAQ”来自周泽楷。
“跟我做——呼——吸——呼——吸——呼——吸,好了恭喜你你生下来了。”
叶修跟着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默默问候了下方锐的家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少女张佳乐用精炼的古文抒了下情。
苏沐橙就直抒胸臆多了:“还不是你没脑子,分手这种话也能随便答应。”
楚云秀比苏沐橙语气更笃定,“难得人渣也有伤心时。”
“时至今日,只是你咎由自取,我奈何。”韩文清你不用说了我发了工资就交钱包给你。
“双子座的恋爱本质虽是满高的,但总有一些薄情意味。那种对恋爱没有向上心,使恋爱常差一步而失去成果。其实只要你愿意就能成功了。头脑聪明,喜欢自己追求爱情,胜过对方对你告白。但在有结果后,立刻会有厌倦感出现。即使现在恋情带给你痛苦,却能立刻转变为下一个恋情时的利用工具。这点是无人能比的。”包子又复制粘贴星座书了。
“你应该静下心回顾你们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什么问题,根据你俩性格分析分析该如何解决。等弄明白了这些,其他都是小事情了。”在金融杂志社任职的肖时钦正压着死线赶稿,但还算靠谱的他还是尽量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却违背人性的建议。
“师父,总编在两分钟前派了个活,让我们后天去一趟阿根廷拍伊瓜苏瀑布。要不你就歇歇,我自己去了吧?”乔一帆是个尽职尽责又熨贴人心的好少年,叶修就回复了一下说不用,你一个人虽然干的完但确实辛苦,师父还是分得清工作生活的界限的。小乔又安慰了师父几句,但毕竟是自己师父,他很多话不能说。
叶修难得心累了。他开始慢慢慢慢关上屋里开着的任何可能发声的物体,享受寂静。
蓦然手机叮地响铃,划开界面。“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条当然来自慢手喻文州,叶修的眉毛抽搐不已。
“没,没事了。”他缓缓回复到,顺手点了一根烟。
叶修睡了一天觉,迎着第三天的朝霞对着镜子洗了脸刮了胡子。换上件深褐色的冲锋衣,背上随行的几件T恤短裤和笔记本等轻便行李就出了门。自从小乔当了自己的徒弟,连长枪短炮的摄影器材他也不消操心了,来去无压力的他算闲云野鹤。
登机前小乔忙着托运器材,登记后只察言观色地说几个半黄不黄的笑话,眼含期待看叶修笑不笑。叶修看他紧张地过头,就再三宽慰说自己没事。小乔这才换了话题,说师父这可是我第一次去南美呢。
叶修望着窗外的云:“我也是第一次去南美。”
小乔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一直以为自家师父已经放浪不羁到踏平天下每一寸净土热土。
“总有些地方人是没来得及去的。”叶修说,他想点烟,但在云蒸霞蔚上云蒸霞蔚的人迄今还只有死人和上帝吧,可惜了。小乔很懂事地递给他一片木糖醇,他嚼嚼嚼。嚼得困了,烟瘾也给磨没了。
于是他睡了一觉,航空公司配的毯子舒服,空姐帮忙调的光线舒服,眼罩和空气枕舒服,邻座没有熊孩子哭哭闹闹。一切恰合人意,于是他又睡了一觉,难得无梦的好睡眠,补了补前两周失去的精气神儿。
醒来的时候乔一帆还在读书,果然是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还熬得起。叶修凑近了看看内容,是《流动的飨宴》写菲茨杰拉德那篇。
【他的才华是那么的自然,就如同蝴蝶翅膀上的颗粒排列的格局一样。最初,他并不比蝴蝶了解自己的翅膀那样更多的注意到自己的才华,他也不知道自从何时这些被洗刷掉和破坏。直到后来,他开始注意到了他破损了的翅膀和翅膀的结构,他开始明白不可能再次起飞了,因为对于飞行的热爱已经消逝,他唯一能够回忆起的是,当初在天空中的翱翔是多么的轻而易举。】①
“诶,师父你醒了啊。”小乔抬头撞上叶修的眼神。
“嗯,总归在飞机上,睡不安稳。”叶修说,“这书杰希也喜欢,晚上睡觉前总是看。”
他叫的是杰希,不是大眼儿。他已经开始踌躇着徘徊着绕开距离,他可爱的徒弟一下子又窘迫了,书就摊在腿上,两手抓着也不是,放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小乔在跟他之前跟着王杰希实习过两个月,对王杰希的了解未必深,但这样怎么看也不排除刻意而为的因素——虽然叶修知道乔一帆的心软得很,根本不会做让人心里不爽的脏事儿。
“千万别道歉,我该面对面对。”叶修脸上表情还挂得住,“你让我看看?”
“行。”小乔递过去,迅速打开自己的IPAD低头玩angry birds,剩下的空气不管是干净还是血腥都让叶修一个人面对吧,他心怀着愧疚,无事于补。前后两任师父搞了差不多十年,情深情浅,恩爱无爱,失了总归寂寞一阵。
乔一帆在大学期间被交换到西班牙一年过,所以西语说的还顺畅。叶修跟着他入乡随俗的快,飞机甫一降临地面,俩人就联系上了杂志社给他们安排的地陪,是个在孔子学院学习的意大利裔男孩,和乔一帆年龄相仿,长得有几分像八十年代的马尔蒂尼。接风宴是在布市市郊一家闻名遐迩的阿根廷烤肉店,食客摩肩接踵不乏外族饕餮,阿根廷的牛肉素来鲜嫩到可以用勺子舀起,烤制的牛扒抹上一点盐便鲜得百媚千娇。饭桌上小乔和地陪聊得投机,玩笑开个不停。只会旅行手册上教的简单几句西语的叶修根本听不懂两人叽咕些什么。
“说中文。”他提醒道。
两个男孩就看着他,三个人一块儿笑。叶修那时候很像下意识发信息给王杰希,说果然我是老了,年轻人的话题都不带我玩,还是你陪我的好。可是他想起王杰希两周前说分手时决绝的脸。手机攥在手里,又慢慢放下了。
一餐饭难得不饮酒就吃得尽兴。地陪地把他们送到了宾馆,嘱咐俩人早些睡,明天我们天不亮就得动身了。叶修和乔一帆点头进了房间。叶修趴在床上微信和黄少天他们扯淡,po在朋友圈里的烤肉照片惹得一群人垂涎。小乔没事可做,便继续看《流动的飨宴》,但背对着叶修,生怕他再睹物思人。
第二天自然如地陪所言,天不亮就出发。叶修对瀑布兴趣不大,毕竟自己已经去过了非洲的维多利亚和北美的尼亚加拉,国内的黄果树瀑布壶口瀑布也是蔚为壮观。他对自然景物的大小把握不如对建筑物的模式风格有研究。坐在景区的小火车远远听来就是轰鸣,地陪饶有兴致地讲伊瓜苏瀑布U字形大拐弯的气势恢宏,言之凿凿思维清晰,还侃到瀑布来源的传说凄美如中国神话里的银河。叶修问你背的是维基百科吧,地陪抿嘴一笑说并非,他背的分明是百度百科。叶修说我们有任务,你得讲实,空话套话就省了。我们先去航拍。
航拍角度很棒,地陪解释说这架飞机驾驶员是专业的,前年BBC来拍纪录片的时候就是他开的飞机来取景。小飞机难得不禁烟,叶修衔着当地烟抽,手闲不下来,他说一帆锻炼一下,我看看你现在技术怎么样。
乔一帆还是新人,但聪明机灵。叶修只用稍微提点,拍出来的照片就带了专业水准,很让人满意。很难想象王杰希慧眼识珠能发掘高英杰却认不出乔一帆,靠,叶修心里暗骂了句。又想起来王杰希了。国内应该是半夜,不知道他睡觉没睡觉。
对啊,他那么要强那么精英,怎么可能睡早了。或者说,他大概真的失眠加剧了。叶修揣测。
“师父你看,地狱之喉就是这儿了。”乔一帆指着一片浓雾缭绕,惊涛卷起千堆雪。巨大的水流冲撞激荡,自然交响合奏越接近越振聋发聩。
“哦。”叶修往窗外看了不到半分钟,就兴致式微。他很羡慕乔一帆,年轻,见的东西也不多(乔一帆在同龄人中却是见过大世面的孩子),还在看什么都不烦,看什么都新鲜的年纪。叶修有莼鱼之思,曾经沧海,花花世界绕了大半,脑中美丽的风景已定格十之八九。他已经开始厌倦了。
我还刚三十呢。叶修不甘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干干净净,没有戒指,无枝可栖。原先的树枝已经长成了碧树参天,不复当年。他想起他们旷日持久的争吵,吵的全是无伤大雅的细节。过后一小时回首就觉得可笑如孩童。王杰希仪态尽失,狠狠地说叶修我们不是当年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了,你要是记挂着当初的白月光我们就分手。我给不了你。
叶修说,行啊,哥一生放浪不羁爱自由。
分手这种事,王杰希说了一次,叶修答应了一次。他们在一起十年了,说过的话大概有几十万句。这是个低频词,偶然撞进耳廓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不适应。这一问一答心脏反应很大,几乎要停跳。
“这张也不错,最好把景往下切一点,对,这个角度国内目前比较喜欢用。”他嘱咐乔一帆。
乔一帆乖乖地切下去了,这个角度的水流更柔和,水下面的石壁上长着温润的水草青苔。多像中国人温润的心。
“其实中国人应该对伊瓜苏瀑布不陌生吧。”地陪突然插话。
“还好。”叶修回答,“不少背包客喜欢这个地方。”
“王家卫的《春光乍泄》,主角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地陪伸了个懒腰,“你看过没?”
“看过,难得你知道。”叶修轻描淡写带过。
“在国外的影片上看见自己家乡的东西,与有荣焉。”地陪中文十级,“我喜欢黎耀辉。”
“我以为你会喜欢何宝荣。”叶修打趣,“不过这两个人都带着你国的浪漫。”
“我不喜欢何宝荣,正如你国人的一句老话,平平淡淡才是真。”叶修递给地陪一支烟,地陪接过来,和叶修一起吞云吐雾。“中国烟比日本烟好抽多了。”
“当作对祖国的赞誉了,谢谢。”
他和地陪两个人蹲在瀑布正前方的观景台上,这是一个难得的,人少的旅游盛季。平时四处招徕生意的摄影师也没干劲,凑过去看乔一帆忙活。他知道这蔚为壮观的大家伙的每一处细节,热心帮着乔一帆指点。
其实叶修不喜欢王家卫,即使他和王杰希是本家,他也不喜欢。他不懂王家卫的电影,如同一个人登上了贼船,掌舵的船贼却迟迟不肯开船。王杰希也不喜欢,因为剧情冗杂而迷离——他不期望人懂还是高估了大众的思考力。总之,两个人在审美上难得达成了一致。
刚刚入行的时候,叶修和王杰希折腾得很欢,走的顺峰逐水,心情轻快明朗,看着彼此都无比顺眼。对工作的热情和对爱人的爱欲达到了空前。他俩经常在租来的一居室里吃冰看电影,电影如果没了兴趣,就开始做爱,电影点着了兴趣,两人依旧是做爱,看旧电影做爱,看新电影做爱。叶修有次和心脏组在KTV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时说,他俩做爱做过整整一部《教父》。所有人都以为不是真的,其实是真的。因为黑暗中的王杰希掐了叶修的后腰,十成力气,留了两周淤青。
他很深刻地记着春光乍泄,是因为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那样搞了。他们那样搞过差不多十几次,那天王杰希很好完成了他当责编以来第一期杂志,兴致冲冲。叶修则是刚从新疆石河子忙活回来,被王杰希打趣说身上都带着切糕味儿。两个人半月没见,小别胜新婚,电影片头里的俩人莺莺燕燕,叶修便对着王杰希修长洁白的躯体上下其手。王杰希顺着他的意。
他压着王杰希,掰开他的腿。
太棒了他的大眼儿。他夸他,你真灼人。叶修自觉射的时候眼神都是花的,仿佛临死前的伊卡洛斯,面对太阳时先被灼瞎了眼。热的寂寞。王杰希叫出了声,颤颤巍巍地只剩喊叶修的名字,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彼此,和黎耀辉那句忧伤的台词。
【我终于到了瀑布,我忽然间想起何宝荣,我觉得好难过。我始终认为站这儿的应该是一对。】②
叶修抬起眼,眼前的瀑布仍然是欢腾着,不给人哀伤的契机。
叶修其实有一个坚持了很久、很浪漫的习惯,不管他去哪儿,总会往王杰希所在的微草杂志社寄一张当地明信片,虔诚地用他狗爬一般的字写上,致王大眼儿。刚开始有人会帮他拿,再逗逗他,后来王杰希位置越坐越高,俨然成了公司的头脑人物,反倒是没人敢再贸然把署名“王大眼儿”的卡片送过去了。他开始收不到了。
工作的行程总是紧凑,拍完片子两个人就得走。地陪在机场送行时唏嘘说如果再有几天还真是希望他们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玩玩,剧场里许多人跳探戈,那是他们的国粹,一跳就是一生。布宜诺斯艾利斯还有很多小咖啡馆,小酒馆,五彩斑斓的房子。街头艺人和街头足球。人们都叫这座迷人的城市为南美的巴黎。
叶修和小乔都说,如果再来,地陪还找你。地陪说是啊,你看看整个阿根廷也很难找到和我中文差不多好的当地人了。
飞机在玫瑰色的夜色撩人中起飞,叶修问小乔,你觉得我们还能从头开始吗?
乔一帆思考了很久,坦诚回答说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和王老师能永远在一起。
多聪明的孩子,他知道叶修和王杰希是天生一对。除了王杰希没人能收复得了叶修那如脱缰野马一样恣肆的脾气,除了叶修王杰希根本无处可释放他坚不可摧的完美外表下暗流涌动的脆弱。
“我开始想他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叶修说,“像海明威思念着曾经写盖茨比的菲茨杰拉德。”
“海明威写下一部著作就换一个夫人,而菲茨杰拉德却对他唯一的太太至死方休。”乔一帆说,“师父,事实永远如此。”
作为一家销量不错的地理杂志,兴欣发刊时间固定。老板陈果虽是外行,但事必躬亲催稿比编辑还急。叶修一回来就领着爱徒在工作间里没日没夜修片子,无暇感伤。中午吃盒饭时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叶修正与里的青椒肉丝斗争,便支会小乔去接。接完电话的小乔脸色不太好。
“王老师肺病犯了,英杰说是前一段太累,北京空气又差。”乔一帆说。
那时候的屋里黑漆漆的。电脑荧幕的光,和肮脏的烟雾,起舞。直径零点八厘米的红色星点还在烟灰缸里苟延残喘。叶修穿着件灰色衬衫,胡子没刮脸没洗。
他打了出租车,屁颠屁颠去中药房买药和砂锅。王杰希身体虚吃不了西药,煎药又是个技术活。他的下意识帮他做了决定。
他敲开王杰希的公寓门时心里有点忐忑,但脸煞白的王杰希看见了他不修边幅的仪表后反而像如释重负。
“你回来了啊。”他没提分手。
“嗯,大眼儿想哥了?”他如往常嬉皮笑脸。
【假如你有幸在巴黎度过青年时代,那么,在此后的的生涯中,无论走到哪里,巴黎都会在你心中,因为,巴黎是一个流动的飨宴。】③
“有空去趟布宜诺斯艾利斯?挺好玩的,值得逛逛。”
“等我年假吧。”
一个人煎药,一个人躺在床上翻书,还是那本《流动的飨宴》。屋子空旷,说话需提高声音,有回响。
Freetalk(just chedan):
南美巴黎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是我在大学毕业前一定得去一次的地方。
①③节选自《流动的飨宴》,我最喜欢的海明威的书。写巴黎形形色色,人味儿十足。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其实在很年轻的时候是挚友,后来走得远了。这是文坛里很可惜的一件事儿,他俩之所以不如马克思恩格斯那样伟大的友谊,我觉得大概是文人骨子里注定相轻。《流》中有专门描写菲氏的一章节,就叫《司各特·菲茨杰拉德》。
②就是《春光乍泄》里黎耀辉最经典的台词。
我真不是王家卫黑,对他的感情归属于是喜欢不起来,了解也是浅尝辄止。如有冒犯,还请担待。
叶王是我钟爱的一对儿,在我心里他俩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各种互补的完美couple。我不是个特别有脑洞的人。今天写论文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于是爆肝花了四个多小时写下了这篇草率的文章。连错字都没检查,估计逻辑更多谬误。
若是各位还看得入眼,真诚求回复,哪怕一句就好。人在LOFTER上写字,难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