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一·Babe乖乖
*恋爱细碎
*日常流
*1w+
/
在春天见面,贺峻霖几乎想象不到比这更美好的事情,特别是看见自己那个正苦于学业的大学生男友在加州夕阳下露出的惊喜神情,他觉得两天连轴转工作结束就立刻飞来南加大的选择,完全正确且值得。
严浩翔紧紧的抱起他双脚离地转了一圈,站稳后兴奋的看着他,眼睛冒光,“What are you doing here?!Didn't you say the day after tomorrow?”(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后天吗?)
贺峻霖笑着瞥了眼...
*恋爱细碎
*日常流
*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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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见面,贺峻霖几乎想象不到比这更美好的事情,特别是看见自己那个正苦于学业的大学生男友在加州夕阳下露出的惊喜神情,他觉得两天连轴转工作结束就立刻飞来南加大的选择,完全正确且值得。
严浩翔紧紧的抱起他双脚离地转了一圈,站稳后兴奋的看着他,眼睛冒光,“What are you doing here?!Didn't you say the day after tomorrow?”(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后天吗?)
贺峻霖笑着瞥了眼被落在身后不远处的专业课同学,那几个金发帅哥互相看看笑得比严浩翔本人还开心。他捧起对方的脸,严浩翔迫不及待的亲亲他的掌心,毫不掩饰自己思念快冲出身体的激动。
“想早点见到你。”贺峻霖朝他笑,两颗因他热情回应而闪着害羞的黑瞳在暮色晚霞里倒映着宁静的黄昏和波涛汹涌的爱,严浩翔深吸一口气,心跳的不行,回头向朋友告别。
“You guys go first——!I have more important person to accompany!”(你们先走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人要陪!)
牵着贺峻霖的手舍不得松开,腕表在霞光和衣物遮挡下边缘时不时泛着光,严浩翔举起拿着平板和课本的那只手和朋友挥挥手,贺峻霖的眼神向上看,是对方被微风肆意吹起的发尾,他缓缓的笑了起来,眼神无法从对方的侧脸上移开。
远处的朋友打着起哄的手势表示了解,其中一个长相格外英伦的帅哥在被朋友拉走前,手作喇叭状大声问道:“Oliver——is this the man of your dreams?”(严浩翔——这是你的梦中情人吗?)
贺峻霖一愣,脑子里转着圈处理这几个词意思,被问的人却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看了一眼刚反应过来脸颊微红的贺峻霖,大大方方的向他们介绍,“Yes, this is my boyfriend, You have your Monica Bellucci, I have my boyfriend.He's the man of my dreams.”(是,这是我男朋友,你有你的莫妮卡,我有我的男朋友,他才是我的梦中情人。)
英伦帅哥大笑起来,挥挥手告别,并祝他们有个美好的周末。
“Dream lover?”(梦中情人?)
贺峻霖笑得有些揶揄,轻轻摇晃相牵的手,严浩翔露出灿烂的笑容,勾过他的肩膀身体微微前倾,压着他走,“就是梦中情人嘛,好久见不到你,做梦也想看见你。”
严浩翔说着扭过头,用力的吻在贺峻霖的侧脸,对方被他的力道亲的往回缩了缩,才笑着吻回来。落在下巴上还不满意,严浩翔耍赖的把脸递过去,点点唇中,说再亲一个就带你逛一逛USC。
贺峻霖傲娇的嗔怪道:“不亲就不带咯?”
严浩翔立刻认怂,这么久没见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哪敢惹人生气,尽管他知道贺峻霖不会,但还是凑上去哄。
“How can it be? How dare I? If you don't kiss me, I will take you around sadly.”(怎么会,我哪敢啊,你不亲的话,我只能伤心的带你逛一圈了。)
连着两个问句和略显滑稽的形容词逗笑了贺峻霖,迅速垫脚仰头,吻就落在了严浩翔的唇上,收获对方怔愣的表情和反应过来后满足的笑。
“满意了吧。”
“If I could kiss you again...”(如果可以再亲一下的话……)
“别太得寸进尺严浩翔。”
“Ya~I'm not kidding you.”(好吧,不逗你了。)
“……”
他们沿着南加大教学楼前的喷泉走,脚下的影子被拉长。穿过长廊在三月的重重绿意里,他们越走越远,严浩翔单肩背着书包,贺峻霖抱着他的课本和平板,时不时抬头看他,在细碎玩笑间,两人越贴越近。
红色砖墙建筑配上高大的棕榈树,独特的洛杉矶艺术气质夹杂着学术气息,大概是因为另一半的原因,有严浩翔在的USC,贺峻霖私心觉得比他参观过的任何一家高校都更加漂亮,令人怀念校园时光。
长长的石砖路道,有骑着的自行车的学生穿过,来自世界各地的面孔混在一起,现代建筑的朝气蓬勃确实是宏伟的历史建筑所比不了的,南加大最能让人联想到洒进阳光的房间。Tommy Trojan是校区最著名的地标,该雕塑刻画了一位特洛伊战士,代表了USC最希望学生倾心培养的品德。
“The school should expect this from us.”(学校对我们应该是有这方面的期待。)
贺峻霖在聊天中提起,严浩翔便立刻想到南加大的校训,觉得爱人的敏锐又捕捉到了他从没想过的另一面。
“Palmam qui meruit ferat.”
“什么?”贺峻霖抬头看他。
那是一句拉丁文,严浩翔直视他,贴心道:“翻译成英文是Let whoever earns the palm bear it,我们的校训。”
“嗯……功成名勋,挺好,很符合我对这里想象。”贺峻霖点点头。
“What do you imagine?”(你有什么想象?)
贺峻霖转过身倒着走,伸出食指点了点严浩翔的心口,得意道:“你从国外追到国内的决心啊。”
严浩翔扭过头笑出了声,“I agree with that.”(这个我赞同。)
功成才能嘉奖,严浩翔就是想要得到名为贺峻霖的嘉奖,才坚持了那么久没放弃,因为爱不适合怯懦求稳的人,爱适合战士,不怕受伤的战士。
南加大的操场很有国内中学校园的感觉,忽略周围挂起的英文比赛横幅上那巨大的USC三个字母,贺峻霖恍惚间回到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心情奇妙。
他们还去逛了一圈一直享誉盛名的Marshall商学院,严浩翔的专业就在那里,贺峻霖问他为什么大学会选择一个和兴趣毫不相干的专业。
对方却说这个也是兴趣,他拥有生命里最完整的音乐,但音乐并不是他的全部,他还有无限可能,他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还没做。
就像严浩翔无比迷恋着眼装热爱的贺峻霖一样,贺峻霖也疯狂的爱着从不给自己设限的严浩翔,对方敢抛开一切的性格,是他沉溺的始端。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严浩翔还沉浸在上一个玩笑里咧着嘴笑,闻言缓缓收敛笑容,盯着贺峻霖的唇,低头吻了下去。贺峻霖微微皱眉,警告的嗯了声,觉得他总是这样,不打商量就吻上来,不论自己是在说话还是在吃东西,根本不挑时候。
“现在想找个地方和你一起喝杯奶茶,然后回酒店抱着你睡一觉迎接周末。”严浩翔笑得乖巧。
“Buena idea, casi.”(想法不错,准了。)
严浩翔听完惊喜的睁大眼睛,“嗯?你什么时候学的西语?”
贺峻霖吐吐舌头,新语言刚学的一知半解用来交流有种莫名的羞耻感,转过身不看他,往前走自顾自道:“见不到你的时候都在学,还不太熟练,发音怎么样,还行吧……欸?”
他突然被追上来的严浩翔从后面抱住,下巴贴在肩窝夸他,“发音很好啊,不过我教你,你肯定学的更快。”
“你再也瞒不到我了,严浩翔。”贺峻霖掰开腰上的手,换成十指相扣,心情轻松的晃动着,踢着脚边的石头往校外走。
意识到对方许久没说话,贺峻霖疑惑的抬起头,撞进了严浩翔缱绻的目光里,一瞬间明白的,是他们在加州那段时光里拜托好友遮掩的感情,在这一刻,全部获得解救。
严浩翔轻轻的嗯了声说:“I can't hide it from you anymore.”(再也瞒不到你了。)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名叫Kobunga的韩式烤肉店解决晚饭,严浩翔介绍这是每个南加大人必吃的餐厅之一。这家烤肉店会把餐点做成饭盒的形式,让贺峻霖梦回在剧组吃盒饭,但他在飞机上吃了飞机餐,落地直接来学校还不太饿,倒是严浩翔,仿佛看着他就能好好吃饭,让他成了包视觉榨菜。
贺峻霖觉得对方吃的很香,为了倒时差,强撑着困意又多吃了几口,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推给严浩翔。
“Do you want milk tea?”(喝奶茶吗?)
“不了。”贺峻霖摆摆手,“我想立刻马上现在就回酒店睡觉。”
严浩翔看对方困的不成样子,双手并在餐桌上垫着下巴迷迷瞪瞪的努力睁开眼,心底软了一片,起身去结账。
酒店离学校不远,进门他就看见贺峻霖随手丢在一旁的行李箱,上面的贴纸依然没换,还是熟悉的样子。
贺峻霖迅速洗完澡,把毛巾塞给严浩翔就一个虎扑倒回床上。他开的大床房,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在严浩翔没回来之前,一个人享受满床乱打滚的快乐。
浴室水声渐停,严浩翔洗的很快,他擦着头发出来,却发现贺峻霖已经等他等到睡着了。他顶着毛巾走过去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安静的欣赏男友的睡颜,伸手戳戳对方枕着枕头挤出的脸颊肉,被可爱到反手捂住嘴,眼睛里无声的冒着喜欢,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明明才分开两个多月,却像分别了两年那么久,那么想念,数着日子盼着见面的这天到来,想一睁眼就是他。
如今对方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整个下午都幸福的像前几日在梦里梦见的那般。不用再迁就时差,也不用再隔着看得见摸不着的屏幕,在暧昧的夏天来临前,好久不见,终于相见。
严浩翔起身拨开贺峻霖额前的碎发,扯下头顶的毛巾,在昏暗的灯光里弯腰落下一吻,柔声道:“Dreaming about me,babe.”(做个好梦,宝贝。)
而他清楚的知道,他拥有贺峻霖这件事,再也不是梦。
过了两天周末,严浩翔还得上四天课才能迎来因贺峻霖的到来而变得十分令人期待的春假,从11号到17号,长达七天,他们能黏在一起享受一整周的假期,如果在那之前租好房子的话。
为此,严浩翔专门在朋友之间提了这件事,Finnian即刻展现超仗义兄弟情,就是贺峻霖眼里的那个英伦帅哥,对方第二天就要到了同学院一位学姐的联系方式,这位学姐经常帮留学生和学弟学妹们进行租房建议,手里正好有一套需要转租的短租房。
严浩翔下了课陪贺峻霖一起去看,贺峻霖其实对那套房子不太满意,碍于情面没当场说,看着对方的表情严浩翔就知道他不太满意,笑着说再考虑考虑,学姐很友好的说没关系,表示需要再联系。
路过Dulce点了两杯HongKong Latte,奶茶店的玻璃窗外贴了一整面的彩色便签纸,贺峻霖驻足看了会儿,还捕捉到一条来自去年的希望能跟前任复合的心愿纸条。严浩翔叼着吸管过来,看见贺峻霖在笑,问他怎么了,他就指指纸条上的内容给对方看。
严浩翔读完上面的内容,表情似笑非笑的沉默半晌,贺峻霖看戏般的盯着他说:“有什么想法?”
“What can I think? I don't have an ex.I only have one incumbent who I almost missed.”(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又没有前任,我只有一个差点没追到的现任。)
严浩翔撇撇嘴看他一眼,表情说明一切,那半年他还是挺委屈的,贺峻霖没忍住大笑起来,噘起嘴伸着脑袋凑过去撒娇。
“罚我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严浩翔见好就收,停下来斜眼看他,“嗯,这样可以原谅。”
贺峻霖笑得更开心了。
他们边喝边逛,最后通过学姐推荐找到了距离南加大只有十分钟路程的完美短租房,厨房连着客厅,卧室有独立卫浴,隔音和私密性都很好,更重要的是客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环境很好,就是短租价格贵了点。
普通的穷苦大学生可能这时候就要纠结是咬咬牙住的舒心愉快还是退而求其次找个价格更实惠的,但他们不需要。
房东人很好,全程笑眯眯的还说有问题可以随时call她,贺峻霖付钱的时候还开玩笑道:“果然金钱决定生活品质,前几年的努力没白费哈。”
严浩翔检查完浴室从里面出来,靠在开放式厨房的台边抱着手臂看他,“努力到让你跑来加州艳遇?”
房东确认好合同后离开,贺峻霖说完再见关上门,一脸无语回头看他,“之前也没见你这么耿耿于怀,今天你都提了几次了。”
贺峻霖掰开手指数着,“八次有没有?”
严浩翔看着他不说话,对视几秒,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来之前贺峻霖已经安排好了一整年的工作,去年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都排的太满,他准备调整一年再投入工作。
毕竟《情迷加州》已经在编辑连续两个月的催稿下成功写完最后一章,作为新的中篇小说,贺峻霖觉得自己的效率嘎嘎高,终稿已经发到对方的邮箱,那么即将到来的假期是他努力后应该得到的奖励。
至少要天天见到帅气的男朋友,才能慰藉孤独了两个月的心灵,贺峻霖想。
准备在加州呆到暑假,短租合同只签了两个月的。等严浩翔11号上午的课程结束,他们才各自从酒店和学校搬往新租的房子。
贺峻霖提前收拾好在校门口等待对方,时间伴随着加州愈加热烈的阳光流逝,在零零散散的人流里,严浩翔看见贺峻霖的第一时间就朝他招手,借过人群,跑过来兴奋的将他拔萝卜似的一把抱起,然后放下。
“乖乖,一结束忙碌就能看见你真好。”
久违的称呼,贺峻霖揉了把小狗头,笑容满面,“嗯~见到你真好,我也总是这么觉得。”
春假对于许久未见恨不得融进对方身体里的情侣来说,还是太短。
距离上次严浩翔身体力行的展示自己对他有多思念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闲时两人一起打卡南加州美食,忙时严浩翔上课,贺峻霖独自去逛华人超市,甚至和严母约了顿中餐。偶尔和严浩翔拌嘴吵架,他能拿着对方的卡怒刷700刀,严浩翔也只能笑笑作罢,然后将贺峻霖堵在房门口哄,哄不好不让人走。
“Don't be angry, ok?”(不生气了好不好?)
贺峻霖偏过头不予理睬,“让开,我要去客厅拿东西。”
严浩翔无奈的靠着门框,歪着头看他,“今天早上我确实不应该直接丢下你去上课,但这个作业确实很重要,我必须要到场,你想出门,明天行不行,明天我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你。”
贺峻霖看他一眼,嘟囔着说我又不是因为想出门,随后无力的泄了气,盯着严浩翔的脸认真的看了几秒,一头撞进对方怀里,垂着双手一瞬委屈起来,“我是想和你一起体验每件事,不是因为闲不住,来加州这段时间你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你们USC的学生都这么忙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贺峻霖格外疑惑的抬起头,语气滑稽,严浩翔知道他开始消气了,顺势而下逗他笑,“Yeah, we fight every day for the school rankings, and we fight to the death with UCLA.”(是啊,我们每天为了校排名冲锋陷阵,还要和UCLA争个你死我活呢。)
贺峻霖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正经一点,实际上从严浩翔放下手里的事情来哄他的那一刻就不气了。
“你还有大四一整年诶,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I don't know what to say to comfort you. It seems that I can only work hard and wait. Your previous worries about our relationship do exist. I am trying to make us longer, so can you wait for me a little?”(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你,好像也只能辛苦你再等等,你之前对我们关系的担心确实存在,我在努力让我们能变得更加长久,所以你能不能稍微等等我?)
“我夸张了,你别这样。”贺峻霖听完对方的话忽然撤去严肃开始缓和气氛,因为他内心很不希望严浩翔对他表达愧疚,“你知道的,是你的话等多久都没关系,我在弥补,最近可能只是有点无聊…?”
严浩翔心软的捏捏贺峻霖可爱的耳垂,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下,“Just one year, when I graduate, I will go back to China with you.”(就一年,等我毕业,我和你回国内生活。)
握着男友的胳膊前后摇晃,闻言贺峻霖一愣,抬眸看他,“你……认真的?”
“嗯。”
“那你父母怎么办?”
“Ah...? Why should I worry about my parents? Aren't they fine in Los Angeles?”(啊……?我为什么要担心我父母?他们不是在洛杉矶好好的吗?)
贺峻霖再次大脑宕机,这才反应过来外国人没有家庭捆绑的概念,倒也不是谣传的成年后父母不再提供经济帮助,有能力的父母会更努力将孩子托举到高处,只是大环境更开放,更注重个体,文化里没有中国人那么恪守孝道。
所以贺峻霖先入为主,觉得严浩翔追随他的脚步去往中国就是牺牲,实际上对于对方来说,那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选择罢了,而他们本来就是自由的。
“那你的乐队呢?你希望尝试和实现的那些事呢?”贺峻霖还是不太信任这样的承诺。
严浩翔果不其然沉默了。
“好了,你听我说。”贺峻霖掰过他的肩膀,抬起头用一双水亮的眼睛看着他,“不用这么早给我一个结论,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你也真的不用担心我会因此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要走下去,没有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了,跨国恋是不轻松,但和你分开明显更难。”
语闭,贺峻霖被卷进怀抱,严浩翔一直以来的担心像淤青,不要命,但在不小心触碰后还是会磨人的疼。不可否认,贺峻霖曾经的逃跑,尽管他嘴上说着过去了,骨子里还遗留着后怕,以至于直到今天,这份藏起来的沉重才终于化作一片低落的情绪坠下,被贺峻霖稳稳接住,用心焐暖。
“I can't live without you.”(我不能没有你的。)
说话有鼻音,贺峻霖意外严浩翔会哽咽,迟疑了一秒轻轻的拍着对方的背,放轻声音说我知道,别害怕。
贺峻霖那么现实的一个人都为他停留了,严浩翔觉得自己偶尔有点太矫情,但又想多听听对方爱他的剖白,于是放任自己说一不二的性格在恋爱里也变得娇惯起来。
没办法,爱会惯坏每一个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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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细的爱
左奇函x陈浚铭
全文2.3w 伪骨科
00
陈浚铭又打架了。
午休时校园空荡荡的,隔壁班男生领着几个跟班把陈浚铭堵在教室,非说自己被抢了女朋友,然而陈浚铭分明连他是哪位都不知道。认真解释了两句,自然说不通,男生嚷嚷着就要动手,作势来扯他的校服领口。单薄布料下盖着左奇函送的项链,陈浚铭蹙了眉,下意识脑袋一偏,躲开了。
“你找打!”
他在男生瞪圆的眼睛里意识到,自己又搞砸了。
记不清第几次被推到墙角,开始还能勉强应付几拳,没一会儿就会被捉着肩膀摔到地上。陈浚铭倒是很有反抗精神,偶尔也会在心底幻想以一敌多的情节,然而现实...
左奇函x陈浚铭
全文2.3w 伪骨科
00
陈浚铭又打架了。
午休时校园空荡荡的,隔壁班男生领着几个跟班把陈浚铭堵在教室,非说自己被抢了女朋友,然而陈浚铭分明连他是哪位都不知道。认真解释了两句,自然说不通,男生嚷嚷着就要动手,作势来扯他的校服领口。单薄布料下盖着左奇函送的项链,陈浚铭蹙了眉,下意识脑袋一偏,躲开了。
“你找打!”
他在男生瞪圆的眼睛里意识到,自己又搞砸了。
记不清第几次被推到墙角,开始还能勉强应付几拳,没一会儿就会被捉着肩膀摔到地上。陈浚铭倒是很有反抗精神,偶尔也会在心底幻想以一敌多的情节,然而现实是他太瘦,根本使不上多少劲,往往只能蜷着身体尽量护住肚子。
脊骨在石面上磕碰,不用看都知道淤青了,疼得他直抽气,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陈浚铭闭上眼睛,不合时宜地再次想起左奇函。
“要乖啊,陈浚铭,长大了就别总让我担心。”
“能不能做到?”
左奇函是在周五回家的路上说这些话的,这段时间他忙得整日不见人影。那天来接陈浚铭放学的时候,衣服上斑驳着大片粉尘,沾着刺鼻的机油味,他让陈浚铭离远一点,自己身上可脏了。陈浚铭执拗地摇头,还是坚持要牵左奇函的手。
拳打脚踢倒没让陈浚铭多委屈,他把膝盖顶进怀里,咬紧牙关用后背挨着,那边淤青一片也不用担心被发现。但如果校裤破了,还得花钱买新的,他才不愿意左奇函花冤枉钱。
就像他明明不想不乖,不想让左奇函担心。
可往往最后,他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左奇函。
对不起,哥。
01
陈浚铭不喜欢打架,一点也不喜欢。
他是艺术生,性子似乎也耳濡目染地掺了几分柔软。他喜欢摇着左奇函的手臂撒娇,喜欢玩偶充棉感十足的爪尖,喜欢猫咪的粉色肉垫,喜欢小狗尾巴被风吹起的一小撮毛。这种性子或许适合被养在富贵的家庭,那样他就能如愿整日围着糖果罐子转,快乐永远会比烦恼多。人间的恶意是什么,根本轮不到他知道。
可世事不如愿,陈浚铭是个孤儿。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吗?穷人做什么都是错误的,哪怕他只是安静坐在教室的边角,靠漂亮的皮囊得到肤浅的爱慕。偶尔画画拿了一等奖,收获几束赞许崇拜的目光。这仅剩的感性和天赋,也要成为遭受恶意的理由。被孤立、被排挤、被打,被叫做没爹生没妈教的怪物,即使这样陈浚铭依旧不喜欢打架。因为左奇函说过,要他乖。
左奇函是他哥。——自然不是亲生哥哥,不同的姓氏就是证明。
左奇函大他4岁。——他们在福利院一起长大。
左奇函对他很好。——陈浚铭带着哭腔的一句不要走,左奇函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来之不易的、被领养家庭选中的机会。
那时陈浚铭止住哭声,不可置信地嗫嚅说真的吗?左奇函丝毫不理会旁人的说教,专注拭去陈浚铭脸上的泪,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
陈浚铭永远记得,有次玩捉迷藏,他在漆黑的地下室里睡着了,左奇函却还是第一个找到他,把他抱回宿舍的小床。醒来时,左奇函坐在床边,把他的手包进掌心,轻轻慢慢地,揉了很久。
这么多年过去,陈浚铭已经记不清小时候的很多事,但他永远能记得左奇函牵住他的那双手。精瘦修长,指节却是软的,掌心温热,就那样捂暖了一整个童年时代。
陈浚铭小学毕业那一年,福利院因为经费不足倒闭了,镇上所谓的救助制度也根本不完善,大半运气不好的、没有被领养的孩子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拾起人生自寻出路。左奇函和陈浚铭属于运气不好的孩子,他们一个没来得及寻到好人家就失去了暂避所,另一个则因为错过了最合适的年纪。几乎没有家长会愿意领养一个心智几近成熟的大孩子。左奇函的懂事在某些时候,反而不那么有优势。总而言之,一夜之间他们成了被世界遗忘的空集,一无所有。刚满15岁的左奇函抱着陈浚铭,一遍遍说我不会不管你。短短几个字像自带温度,又那么有份量。后来才知道的,原来这就是承诺。
不久后左奇函在城郊的汽修厂找了份学徒的工作,带着11岁的陈浚铭住进一间地下室,只有一张两个少年都得挤着睡的床,上厕所要走十分钟的路,到附近的公园里解决。那样懵懂的年纪,陈浚铭却最能理解左奇函的辛苦,他从不会提要求,尽管每次路过精品店,都会偷瞄一眼橱窗后的懒羊羊玩偶。
这份自以为藏好的期许却被人放在了心上。陈浚铭12岁生日,左奇函花了小半个月工资,把懒羊羊从橱窗后带回了家。然而那晚陈浚铭抱着玩偶想了很久,眼泪汪汪地说,它好贵啊左奇函,我不想要了,退掉吧。
左奇函自然不会答应,变戏法般掏出一把糖来。是中午买方便面的时候,顺便捎上的,糖纸亮晶晶的,一颗颗散在手心,在洗不掉的机油里,散发出呛鼻的廉价味道。却让陈浚铭破涕为笑。他把糖果小心又欢喜地接过来捧着,像捧着左奇函为他摘的星星。
在陈浚铭心里,和哥哥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们是空集,被人遗忘,一无所有,但正因为他们都是空集,才能填满在彼此的世界里,无处不在。
02
陈浚铭许下的心愿又没被倾听到,这次的打架事件闹得有点严重,被监控一帧帧记录下来了,可全程都被按在地上的他本人,并没有成为被怜悯的受害者。
正在流水线赶班的左奇函做着焊锡的工作,诚然岗位难度高,他的手背长年烙着印子,但左奇函还是坚持下来了,只因为有作业补贴,工资比普通岗位高了600块钱。被广播以有人找为由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左奇函还没来得及洗手,接起电话才知道是陈浚铭的班主任。对方大概在吃饭,吐字不清不楚的,说请他去学校一趟,理由是陈浚铭和同学打架了。
左奇函愣了几秒,和组长报备了声就匆匆往学校赶,他惦记着陈浚铭,久违地拦了计程车。上一回拦计程车还是陈浚铭半夜发烧去医院,那会儿还小,又生病,很轻易就被塞进后座带走。
低眉颔首在保卫科被数落了半个小时,好话说尽脸都快笑僵了,才免去陈浚铭的一项处分。左奇函没有在办公室门口发现本该罚站的陈浚铭,直到整条廊道走尽,他才在拐角看见陈浚铭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坐在台阶上。左奇函忍不住观察了好一会儿,他发觉陈浚铭又瘦了,侧脸线条勾勒出少年的俊秀和凌厉,尾椎骨隐在校服布料下,明显的单薄弧线,仿佛脆弱的一截细竹,手压下去会折。他走过去,弯腰盯着陈浚铭的脸,目光触及嘴角的瘀血,刚要用指腹去蹭,才想起没来得及洗手,只得放弃。左奇函视线下移,看到陈浚铭缩在袖子里的指尖,很浅的肉粉色,他想把袖口撩上去,意料之中被极快地躲开。
左奇函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你告诉我,为什么打架?”
陈浚铭的心为左奇函的语气轻轻一颤,他下意识想咬指尖缓解不安,手在袖口里紧了紧,一副无措的模样。他又被左奇函找到了,在最不想被找到的时候。他的哥哥,哪怕穿着旧衬衫,站在那里都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想回答却扯到嘴角的伤口,陈浚铭皱起脸,吃痛地嘶了声。左奇函叹了口气,还是揉了把陈浚铭的头。细软的发丝很脏,他用同样脏兮兮的手在头顶拍了拍,仿佛这样能抹弄得干净些似的。
陈浚铭闷了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太在乎一个人了就会这样吗?陈浚铭绞着手,迷惑地咬着下唇,不自觉用了很大的力度,唇瓣暗暗发疼。这痛感却远不及他心里的难过。
而他的难过不为伤口,是因为左奇函。
他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左奇函,视线触及对方眼底疲惫的血丝。陈浚铭心疼地吸了吸鼻子,努力组织合适的措辞,“...我不想打架,我没抢他女朋友,真的,我怕你担心,左奇函,可还是让你担心了...对不.....”
左奇函适时捂住了陈浚铭的嘴,摇头道,“知道了,不用说对不起。”
他也坐到台阶上,不容拒绝地抓过陈浚铭的手,这次没有被躲开。袖口被褪到腕骨,那手不大,很冰很凉,只覆着层薄薄的皮肉。手背斑驳了几道猩红的划伤,新的添上旧的,叠在一起,叫人触目惊心。左奇函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索性把陈浚铭的手包在掌心,用体温捂了好一会儿。最后小心呼了呼气,才开口,“暖和点了?还疼不疼?”
陈浚铭愣住了,看着左奇函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支支吾吾地反问,“你真的不生我气?”
“我没有生气。”
左奇函说完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最后揉了一下陈浚铭的掌心,赶时间般起了身。他想到什么似的,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币,往陈浚铭的手上塞,语速很快地说,“你先回去上课,我晚上来接你放学。浚铭,你不是说小卖部的面包好吃吗?买个我尝尝,肉松的,好不好?”
陈浚铭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在了被左奇函揉弄的掌心,而自己的整颗心同手一起,都被揉软了。他的目光一帧帧追随着左奇函的动作,不舍的情绪在心口蔓延,这一刻他简直想变成粘在哥哥衣服上的、一团不起眼的棉絮。陈浚铭捏紧老旧的纸钱,点头说了好。左奇函很轻地嗯了声,弯腰扣住他的下巴,把他下意识咬住的唇慢慢掰开了,“不要咬嘴巴。”
下一秒已然跃跃欲试的指尖也一同被捏了捏,左奇函仿佛有读心术,语气温柔地警告,“也不可以咬手。”
五分钟后,直到廊道的拐角看不到左奇函的背影,陈浚铭才慢慢收回视线,扫到鞋尖,上面蹭满了泥,脏兮兮的。陈浚铭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直接用手指去抹。
左奇函最近很忙,是因为工作,还是其他的一些事情...陈浚铭猜不出,也不敢问。
他不敢问,也没资格问,左奇函对他很好——这个字不论听起来、还是写起来都一样短小,但背后却蕴藏着哥哥这么多年满溢的珍视、陪伴和爱。他不能仗着这些去干涉对方的生活,毕竟如果没有他,左奇函可以活得更轻松。可心底还是抑制不住地缺了个角,空落落的,涌现源源不断的酸和涩。
陈浚铭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的手机屏幕很小,方方正正的,是带按键的那种老年机。左奇函也有一个,但他的好歹是新的,左奇函那个是从电子城买的旧机,屏幕裂了几道小痕,连俄罗斯方块都玩不了。
他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尘,下午的课快开始了。
对了,左奇函还有一双好看的手,虽然有很多疤,但在陈浚铭心里,那是最好看的一双手。陈浚铭插兜走下楼梯,他想象那双手在某个女人的脸颊甚至别的部位流连的模样,忍不住从心底涌出一阵阵恶寒的情绪。
有一天我会失去他吗?
有一天我会失去左奇函吗?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他的只有停在枝头的麻雀,和广播里响起来的上课铃。
03
左奇函在校门对面的榕树下躲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唇,从裤兜掏出包烟来。自然买不起贵的烟,软包装的红双喜,七块五一包,他和超市老板熟悉,偶尔对方心情好还便宜五毛卖给他,已经抽得差不多了,烟盒空了大半。
最近他抽烟厉害些,也不是有瘾,多半和同事分掉了,工厂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必须专心工作,小心为人,不能惹出什么祸。
左奇函把烟叼着,又往口袋掏打火机,他的打火机也是便宜的那种,看着就俗的荧光绿。是买方便面的时候,老板找不出钱索性送给他的。左奇函没用过贵的打火机,却也觉得这个不太好用,一直打不上火,最后用手挡着风,总算打上了。
天色渐晚,刚吸了一口,放课铃已经响起来,他记得学校小卖部的大概方位,有一回开家长会,美术老师揪着他谈陈浚铭学习的事,左奇函给老师买了瓶水。小卖部在操场后面,到校门口得走好一段路。他记得陈浚铭说过,体育课有些同学不想跑步,就会钻进小卖部里躲着。
左奇函还能记得陈浚铭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灶台前煎鸡蛋,火还是他帮忙打的。结果光顾着说话,鸡蛋焦了大半,两个人坐在床边,你一口我一口,把没焦的部分分着吃了。
想到陈浚铭,左奇函抿唇的动作使劲了些,他眯着眼状似吞云吐雾,实则死死盯着从校门口鱼贯而出的学生。他记着脸,一个个盯过去。
陈浚铭是个善良的、共情力很强的小孩。福利院的资金链一直紧张,几天才能开一次荤。别的小孩抢着吃的时候,左奇函注意到陈浚铭藏了一小节火腿到袖子里,他只当对方想多吃点,这不是坏事。午睡时他迷糊着,听见窗外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旁本该躺着的人没了踪影。左奇函跑出去一看,陈浚铭穿着睡衣蹲在后院角落,正小心翼翼把火腿递到流浪狗的嘴边。
左奇函永远记得陈浚铭那时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睡衣不合身到有些滑稽。可晌午的光笼罩着,他眼睛眯着笑起来,这一刻的美好太耀眼宝贵,吸引左奇函躲在墙角偷看了好久,心口仿佛长满软刺,碰一下会痒,甚至暗暗发誓要保护好他。——多可笑,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却想靠一己之力去守护一只蝴蝶。
正回忆着,左奇函发现几个男生从校门口出来,后面几个勾肩搭背,为首的那个仰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回头努努嘴,又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男生立马垂下眼,往口袋掏出零钱给他。左奇函记得他们的脸,每一个都记得,从看到监控录像的瞬间就记得了。他把半节烟扔到地上,踩上去碾了碾,这样属实有点浪费,但他顾不得了。几人嬉皮笑脸地过了马路,往这条小道走的时候,左奇函突然从树后出来,揪过为首那个的领口就是一拳。男生捂着脸叫痛,刚要回击就被左奇函扣住手腕动弹不得。夜色下左奇函的脸晦暗不明,眼神却比天气还冷,地上还有踩扁的烟头,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几个男生瞬间怵了,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敢上前。
左奇函很多年没有打架,不是不会打、不敢打,他只是忍,不想给自己和陈浚铭找麻烦。
他扫视几人一眼,实话说这里的每一个他都想抡几拳,陈浚铭被欺负成那样,他表面风平浪静是不想对方担心,心下简直怒火中烧。冷静了几秒,咬牙切齿道,“有种的现在对着我打,再敢招惹一次陈浚铭....”左奇函扣住男生的手加了几分力气,后者疼得开始翻白眼了,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左奇函目若寒星地看过去,每个字都用足力气,“再招惹他就不是这么一点疼。”
几个男生跑了没多久,陈浚铭就提着个塑料袋出现在校门口。左奇函躲在一边偷偷观察,陈浚铭穿着宽大的校服,单薄得仿若没被采撷过的花骨朵。他刚出完气,心情好了些,本想躲起来逗逗陈浚铭,可看到对方蹙眉四处张望的模样,心又软得一塌糊涂。刚要走出去,就看到陈浚铭身后冒出个女孩,她戳了戳陈浚铭的背,后者回头的一瞬间,女孩开朗地笑了。
左奇函看到这里,止住了脚步,他分明可以作为家长的身份出面干涉,可他犹豫两秒,却选择继续做一个沉默的窥探者。女孩在说话,而陈浚铭又开始咬嘴唇,提着塑料袋的手垂下来,在身前一下下绞着。尽管被夜色笼罩,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陈浚铭面对着女孩子,可能在害羞。左奇函很真切地确定。他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心底延伸出一种恶劣的冲动,想把陈浚铭也拉到角落,故意逼问他在干什么。然后陈浚铭会吓一跳,会咬手指,会支支吾吾地解释。解释什么呢?左奇函最后什么都没做,直到女孩把什么东西交给陈浚铭,又挥手走了很远。他才慢吞吞走出去,喊了声,“浚铭?”
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起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谁起的一样。左奇函喜欢念陈浚铭的名字,开始时嘴唇微微撅起,舌尖藏在门齿后面,嘴角会咧出在微笑的弧度。陈浚铭拎着塑料袋飞奔着扑过来,左奇函被撞个满怀,忍不住提醒,“慢点啊,我身上脏。”
“....左奇函你怎么这么晚?你迟到了!”
陈浚铭才不搭理,反而更往他怀里钻几分。左奇函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发旋,犹豫着,还是上手揉了一把。算了,他把陈浚铭的书包提在手上,他们都脏兮兮的,也都不会嫌弃对方。
“刚刚那个女孩,挺漂亮的。”
“啊?”陈浚铭正打开面包的包装袋,听罢一愣,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左奇函,“...你看到啦?”
他撕下夹着肉松的一块喂给左奇函,嘴上自觉解释道,“你别乱想,她给了我一封信...但我已经拒绝她了。”
左奇函俯身接受投食,咀嚼着问,“为什么?”
陈浚铭皱了皱鼻子,似乎不情愿回答,反问,你觉得好吃吗?他嘴角的伤口处理过了,但还不能咧开太大幅度,有几分牙牙学语般的滑稽。左奇函嗯了声,很自然地把面包袋子接过来,将肉松最多的一半扯开,听到陈浚铭的声音更小了,“左奇函,我今天知道了个故事...”
还不等他回应,陈浚铭已经迫不及待地凑近,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语气认真地分享道,“是这样的,有一天,镇上出现了只小怪物,其实小怪物很善良,可因为它是怪物,人们都很讨厌它。”
“小怪物喜欢酿果酱,他们就趁小怪物不在的时候,偷拿走了小怪物的果酱。”
“小怪物唱歌很好听,他们就想方设法割走了小怪物的喉咙。”
“小怪物害怕地躲进山洞,他们用果酱把小怪物骗出来,等小怪物真的出来了,他们又凶巴巴地用石头扔小怪物,叫它滚回去。”
“小怪物难过地哭了,人们听到了它的哭声,却都欢呼雀跃。”
这故事听得左奇函忍不住蹙眉,低头果然看到陈浚铭泛红的眼睛。陈浚铭顿了顿,继续说, “小怪物最后只能住在山洞里,出没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没有人会接近小怪物,小怪物也不会轻易喜欢别人..所以.....”
他刻意停顿一秒,暗示性很强地捏了捏左奇函的指尖,鼓起勇气说,“小怪物这辈子是只会喜欢一个人的,就是找到它的那个人。”
左奇函本想先安慰两句,张了嘴却喉间一哽。陈浚铭安静地盯着他看,像在等待什么,眼神直白干净,毫不掩饰深处的稚气和热切。他忙移开视线,两人目光的接触分明只有几秒,左奇函却有些发晕,心底蔓延出酥酥麻麻的错觉。他下意识动了动手臂,又被陈浚铭执拗地抱回怀里,颇有他不说话就不罢休的架势。左奇函忍不住笑出声,将裹得最多肉松的面包塞到陈浚铭嘴里,认真道,“坏人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他们一定不知道,小怪物也是有哥哥的。哥哥会一直喜欢小怪物,让小怪物开心地唱歌、画画、酿果酱。”
他亲昵地捏了捏陈浚铭咀嚼时鼓起的咬肌,“小怪物只需要好好长大,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下一秒陈浚铭的眼睛果然亮起来。左奇函勾起嘴角,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晚上想吃什么?等会儿我去买菜,买你想吃的。”
“好啊!那我帮你做。”
让陈浚铭开心起来是件很容易的事,他所有情绪都能被点燃得很快,左奇函一直这么觉得。
他看着软趴趴蹭在自己手臂上、正弯着眼睛笑的人。陈浚铭总是很粘他,很快又眼巴巴问,“我能和你一起去买菜吗?”
左奇函努力压制住加快的心跳和巨大的满足感,从鼻腔里嗯了声,“作业不多就可以。”
他掩饰情绪般垂下了眼睛。这个角度很微妙,刚好能瞄到书包的夹层里,露出一点点信封的边角。是挑选过的、精致漂亮的信封,冰淇淋一样的淡粉色,印着镂空的花纹。
这种信封家里放着很多,当然不止粉色,还有杏色、蓝色、白色....每一封,他都趁陈浚铭不在家的时候,拆出来看过。私拆信件确实不合适,但左奇函总控制不住,他边谴责自己边在心底辩白般叫嚣,这也是为了陈浚铭的成长好,又自觉失笑,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一次次用指尖捏紧那些漂亮的信封、一张张喷过香水的信纸,还有承载着不自知的稚气与虔诚的文字。就像攥住女孩面对陈浚铭时快起来的心跳、红起来的双颊、砂糖般甜蜜又细腻的喜悦。整齐娟秀的字迹是沉默的,青春的心事却无比喧嚣。不得不承认,最后叠回去时,他总忍不住从心底生出无数羡慕的情绪。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
休息时间到了,流水线暂停运转,左奇函独自坐在工位上。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很冷淡,没有工友会主动找他聊天,他也乐意一个人呆着。最近又受伤了,手背多了个褐色的创可贴,皱巴巴的,很难看。左奇函掏出兜里的手机,收信箱里孤零零躺着条短信,是陈浚铭两个小时前发的,一段文字,一半都是语气词和感叹号。大致是说画画获奖了,想他去接自己放学。隔着这么块小小的屏幕,他都能感觉到这小孩有多开心。
在左奇函心里,陈浚铭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小孩,却总要说自己是个小怪物。他叹了口气,开始在按键上使劲。老旧的机器感性不灵,有几个拼音怎么都出不来。左奇函本想写些夸奖的话,删删减减到最后,索性只回复了个“好”字。
大约是心底的不安和占有欲在作祟。休息时间结束了,左奇函把手机收起来。事实上他和那些红着脸递情书的女孩没什么两样,不,他到底还是输一些的,至少她们能直白热切、毫无顾忌地将自己对陈浚铭的感情表现出来。对比之下他的心事太过隐秘难言,会让整个世界都吓一跳。他多么担心陈浚铭只是短暂停在手心的蝴蝶,注定会扑闪着越飞越远,一边却忍不住在陈浚铭扑进怀里的时候,一次次旖旎的心悸。
左奇函盯着手背看了半晌,还是把创可贴撕掉了,被陈浚铭发现肯定会担心。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留下淡淡的红痕,在疤痕斑驳的皮肤上,添了新的一笔。
惦记着要接陈浚铭放学的事,整个下午左奇函都在流水线上提速赶工,早早就被组长准许下班了。路上他还顺道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青椒和牛肉,准备晚上做几道陈浚铭爱吃的菜。
还不到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非常空旷,左奇函慢慢走着,姿态难得悠闲,全当是散步。远远的,他看到开家长会时对陈浚铭赞不绝口的那位美术老师,她正在保安亭外站着,刚接完电话。见到左奇函的瞬间,老师一愣,竟然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不等左奇函做出反应,她已经笑起来,迫不及待地打了招呼,“浚铭的哥哥?”
“来得正好,我这几天也正有事要找您聊聊。”
左奇函脚步一顿,他确实是意外的,表情管理也暂时出走了,脸上满是毫无防备的愕然,开始后知后觉地忧心起来。不怪他精神紧张,不久前的霸凌事件还历历在目,一时间他还真猜不出有什么事会需要找家长,只怕是陈浚铭又受了欺负。然而美术老师笑意盈盈的模样很快让他否定了这种猜测,心情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反而莫名涌出一阵阵奇异的不安来。回神时他忙点了头,勉强调整好表情状态,上前跟在老师的身后,两人一道进了保安亭。
放课铃终于响起来的时候,左奇函已经在树下等了半个多小时了。随着铁门被保安推开,三三两两的学生迎着铃声,陆续走出了校门。哪怕隔得很远,仅凭走路的姿势和习惯,左奇函轻易就能认出哪个是陈浚铭。他朝着那个方向大力地挥了挥手,看到陈浚铭同过去每一次一样,表情霎那间变得惊喜,飞也似地朝他奔过来。
陈浚铭把手上的画夹径直递给他,笑眼弯弯,“当当!你又找到小怪物了!”
左奇函被这般直白的快乐感染到,忍不住勾了勾唇,只觉得幸福又不安。他摸了把陈浚铭的脑袋,接过画夹,尽量让语气像玩笑,“给我的?”
“是啊,画给你的。”陈浚铭自然地挨着他,扯住他的衣摆晃一晃,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催促道,“左奇函你快看看呀。”
左奇函深吸了口气,他打开画夹,陈浚铭画了两朵在阳光下紧紧挨着的向日葵,一旁的空白处签了名字,还有一笔一画的四个大字——送给哥哥。左奇函忍不住心头一暖,他自然不知道画成什么样才算专业,只是依靠丁点普通人的审美,也能看出画得是很不错。他收起画夹,正好瞥见陈浚铭捏住他衣角的手,指尖沾着没洗干净的颜料。这一刻左奇函脑中一片空白,他没有选择压抑自己,一言不发地把这双手牵了过来,十指紧扣着包进掌心。陈浚铭一愣,像有些不好意思,指尖缩了缩,小声提醒他自己没洗手,左奇函“嗯”了声,反而握得更紧几分。仿佛在确定陈浚铭还在身边,心下才多了几分安心,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半个小时前美术老师说的话。
——她等他站定才礼貌开口,只是第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愣在那里。
她说,浚铭的哥哥,有没有考虑让浚铭出国呢?
出国吗?左奇函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下意识拽了拽身上单薄的衬衫,仿佛在听一个这辈子都不会和自己有关联的生词。
老师点点头,说您工作忙可能有所不知,浚铭在绘画上有天赋是公认的,替学校拿了很多荣誉,重要活动的美工也都是浚铭在负责,他是个努力又优秀的孩子。学校现在有个去英国做交换生的升学项目,名额不多,好多家长都在私下联系学校。但老师都一致认为,浚铭才是最合适的。
左奇函安静听了一阵,没有开过口,每句话明明都听进耳朵,却怎么都缓不过神。老师大概以为他没有意见,又接着劝,“浚铭现在专业课成绩确实不错,文化课却不算拔尖,出国是保险的选择。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孩子的前途是最重要的,我们不会放弃培养好苗子。您家经济地负担我是知道的,费用问题也请您不用太担心,我们可以替他申请贫困生资助计划,每学期都有奖学金,浚铭是努力的孩子,我相信他可以做到,您认为呢?”
老师确实考虑得太过周全,导致左奇函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问,最后只礼貌应了句“好的”。他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感受,他好骄傲,又觉得矛盾。左奇函一直想在尽自己所能的前提下给予陈浚铭最好的,眼下就是不容错过的绝佳机会,可如果要让陈浚铭出国学习。
出国....想到这里,左奇函侧过头,指尖埋进陈浚铭细软的发丝间,下意识,慢慢地收紧了。他还没打算好该怎么开口,陈浚铭却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先一步抬头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左奇函凝视对方天真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里面满满的,装的都是自己的倒影,一时间只觉得心口掉进一小块碎石头,疼得慌,也硌得慌。
大概没有人会舍得从这样一双眼睛里消失。
这是第一次,左奇函体会到什么是如鲠在喉。
04
“我不想去。”
不出所料,陈浚铭听到一半就急切地表明了态度。
他盯着左奇函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我不去。”
他绷着脸,努力压抑越发急促的呼吸,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心却诚实地跳得很快。这是第一次,陈浚铭竟然摸不透左奇函的想法。他只能尽量让自己足够坚决,毕竟左奇函一向都很尊重他的意见。
然而这次左奇函也沉默了。他看向窗外,神情凝重,像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陈浚铭见缝插针,忙去牵他的手想转移话题,下一秒左奇函回过头,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眉目舒展开,语气温和地劝道,“你听话好不好?老师说了,这个事情学校会帮你安排好的。”
他顿了顿,组织着合适的措辞,“我想过了,浚铭,出国对你来说是好事...因为....”
还没说完就被眼前人的动作打断了。陈浚铭猛地起身,深咽了口气,沉默良久,才艰难说出那几个字。
“...你不要我了?”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左奇函蹙了眉,极快地摇了摇头。他把陈浚铭的双肩扳正对着自己,语气开始认真,“大家都说你很有天赋,浚铭,你相信我,相信老师...”
“不要,我不去。”
这一刻陈浚铭的眼圈才红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左奇函的态度是坚决的,前所未有的,坚决得让人害怕,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左奇函早就做好了决定,只是通知他罢了。反应到这一点,陈浚铭的呼吸开始颤抖,他固执地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低吼道,“你听不明白吗!还是你真的不要我了?对吧左奇函,我猜对了,你就是不要我了。”
“....别说这些了,浚铭。”左奇函眉间一跳,视线触电般移开,他认输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想要你上个好大学,以后能有更好的出路。”
不要被困在这里,不要被困在我的身边。这句自白被他刻意跳过了。让他眼睁睁送陈浚铭离开,简直像让一颗本来完整的心,被生生剖掉一部分。左奇函心疼的厉害,他闭了闭眼,“我不会不要你,但现在你不该任性。”
睁开眼睛时,他总算保持住了冷静和坚定,“你可以有个更好的未来。你有机会,陈浚铭,为什么不去争取?”
“未来?”
陈浚铭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头一回觉得,原来念着轻飘飘的两个字,压在心上能那么沉。他终于掉起眼泪,哭得又急又凶。此刻的心情太陌生,心口蔓延着一种刁钻的痛,一股莫大的、即将错过什么的失重感笼罩住他,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就像个不知所措的自救者,陈浚铭颤抖着手,一把拿起画夹里的画,边哭边撕碎了洒在地上,像散了一地的向日葵花瓣。他自暴自弃似的盯着左奇函,用撕开伤口的小兽的眼神,目光炯炯,“看到了吗?你懂吗?左奇函,我的未来如果没有你,不会更好了。”
少年的眼神和表述都足够直白,左奇函心下猛的一跳,像一霎那被人荡上秋千,呼吸都被抽紧。半晌他回神般蹲下身,一片片把画纸重新往怀里拾。陈浚铭见状便也弯下腰,他丝毫不心疼这幅画,只顾着扯一扯左奇函的袖口,服软似的说,“...我会很听话,左奇函,别让我走..好不好?”
左奇函的手一顿,无动于衷地起身,自顾自把怀里的纸片放回桌上。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他做出这种把陈浚铭推开一样的反应,可想而知陈浚铭该有多伤心,不,他连想都不敢想。深吸了口气后,左奇函勉强调整好情绪,弯腰掰住陈浚铭的肩,试图要这人站起身也冷静下来,和自己好好谈谈整件事。可这动作似乎没能起到效果,陈浚铭瘪着嘴,抬头看他,表情满是揪心的绝望,哭得一抽一抽的,抓着袖口的手收得更紧了,像是松开一点,左奇函就消失了一样。
“...左奇函,我真的不能去。”陈浚铭的声音哑了,胸口大幅度起伏着,眼眶憋得通红。他终于鼓起勇气亮出底牌,“因为我喜欢....!”
可没有被知道的机会了。
陈浚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泪眼,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已经被左奇函俯身慌乱地捂住嘴,捂得紧紧的,一个字都透不出来。他喉间发涩,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一时间房间突兀地安静了,只剩下男孩痛苦不甘的呜咽声。
“.....你喜欢画画。”
对不起,浚铭。
左奇函的掌心瞬间被打湿,他撇过头,刻意不去看男孩蹙起的眉、被打湿的泪眼,竭力控制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在陈浚铭望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眶也红了,最后很轻地笑了笑,谁都看得出来的勉强无奈。左奇函稳了稳情绪,替陈浚铭说完这句话,语气很温柔,也很决绝。
“你喜欢画画,陈浚铭,你得去。”
他闭上发烫的眼,任由眼泪滑过脸颊,像也在劝着自己,“你必须去。”
那一晚他们都没有睡着,左奇函忙着联系学校准备各种出国需要的资料,屋子太小,东西杂乱无章,他只能记在纸上,一项一项翻着找。而陈浚铭就在床头安静地蜷着,一直盯着他看,没有再哭了,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05
浚铭,浚铭。
陈浚铭是左奇函心中那片贫瘠旷野里燎起的、名为爱的烈火,但这火太不天时地利,最后只被迫剩下荒芜破败的焦土。他不是没想过自私一点,毕竟早就料到的,陈浚铭那么依赖他,怎么会愿意出国留学?倘若把时间调回半个月前,这四个字听上去是多遥远的天方夜谭。陈浚铭究竟怀揣怎样的感情,他心知肚明。左奇函当然可以不说,或者将这件事轻飘飘带过,再意料之中地得到陈浚铭同样轻飘飘的拒绝。
——那么一切将不会发生改变。那一天会同过去的每一天重合,他们回家一起吃饭,晚上抱着对方睡觉。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的那刻,他摸一摸陈浚铭的脸,把弟弟叫醒。
然而当他看着窗外犹豫的时候,竟然看见楼下的花坛边,有个小男孩在放飞小鸟。那是一只带伤的小鸟,正激烈地扑腾翅膀、很努力地在飞。男孩捧着掌心,在半空做出保护的动作,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一刻左奇函醍醐灌顶,他不该利用陈浚铭的情感拖住蝴蝶的双翼,这时候满溢的不舍,反而是种残忍的自私。
他应该做放风筝的人,而不是为了留下风筝,剪断风筝的线。
况且,拥有双翼的蝴蝶,本就是要飞出去的。
忙碌了小半个月,终于还是到了离开的这天。临去机场前,左奇函最后给陈浚铭收拾东西,无意间瞄到床头躺着的懒羊羊玩偶,转头问陈浚铭,“这个要不要带走?”
他莫名回忆起把它买回来的那一天,陈浚铭哭着闹着说要退掉,又被他用一把糖轻易地哄好。心下一软,左奇函的语气透着怀念,半开玩笑说,“感觉你一直不太喜欢它。”
“....不喜欢?”陈浚铭把背包的拉链拉上,他低着头,刘海遮住眉眼,叫人辨不出喜怒,“...可能你从来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
他抬头盯着左奇函,用和半个月前对峙时一样的眼神,声音轻得像自语,“无所谓,反正我最想带的,永远带不走了,对吧?”
左奇函逃避般又一次错开了视线。他太承受不住陈浚铭这般直白、恳切、赤诚的眼神,那里面太干净,藏进了太多对他的期待。而最让他无奈又悲哀的莫过于,他丝毫不具备承担这份期待的能力。现在的他除了爱一无所有,换句话说,一无所有的爱是多么贫瘠无用!如果需要,他能为陈浚铭做任何事,哪怕是放手。左奇函失了神,拿起懒羊羊胡乱往行李箱里塞,然而不知是不是故意作对,空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不是露着半只手,就是露着半个脑袋,怎么都塞不进去。
去机场的路上他们拦了辆计程车,时间所剩无几,最后一顿饭也没能吃上,左奇函只好在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还记得从前陈浚铭总吵着要吃,两人常常分食一个,都是发育的年纪,自然是吃不饱,却也觉得满足。陈浚铭沉默着,只专注吞咽手上的三明治,没几口就被呛得咳嗽起来。左奇函忙拧开水要递过去,这才发现陈浚铭的眼底都是泪,像装满了露水。他的心一紧,咬咬牙,抑制住把人揽进怀里安慰的冲动,只是递出去的手上,默默多了一包纸巾。
办理完行李托运,两人并排坐在大厅的长椅上,默契地一言不发,沉默填满了空气。直到广播报出陈浚铭的航班号,提示可以登机了。左奇函才真正有了分别的实感,如梦初醒般僵硬地起身,拍了拍陈浚铭的肩膀,“时间到了,走吧浚铭,我送你进去。”
陈浚铭抬起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条,嘴唇压抑地抿了抿,语速很快地念起上面的文字。
“请我哥左奇函听好了。”
“...今天开始你就要一个人生活了,我要你照顾好自己,晚上不要踢被子,没人给你盖了。早上醒了不要猛坐起来,头会疼。”
“左奇函,你的胃不好,少吃凉的辣的,胃疼别忍着,一定要吃药,不行就去医院,你别老这么省...有些钱该花就花,过马路要看车,注意安全。”
“....好好吃饭,左奇函,感冒要烧热水喝,不要抽烟,不要熬夜,不要想我,睡觉记得关机,虽然你的手机很差劲,但还是有一点辐射的....”
“左奇函,别担心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但你记住,你要等我回来。”
陈浚铭这一路都没有哭出声,念着却开始忍不住哽咽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明晃晃挂在颊边,哭得很狼狈。念完时他委屈地瘪着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起身的同时他捏紧了左奇函的衣服下摆,问得吃力, “左奇函,你不会不要我对吗?”
左奇函眼睁睁看着陈浚铭哭起来,双手颓然地垂在腿边,掌心却憋得都是汗。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做冲动的事情,眼前的陈浚铭和小时候扯着他的袖子说“别走”的样子重合,一瞬间他很想和当年一样,拉过陈浚铭说不哭了,不去了,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去,我养你一辈子。
出国到底有什么好的啊?他在夜半失眠时,一遍遍质问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怎么舍得送陈浚铭一个人去国外生活,留在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他决定留在陈浚铭身边开始,他就注定了,也心甘情愿要搭进去一辈子了。左奇函深吸了口气,呼吸都在打颤,但每分每秒理智都在鞭策他,让他清楚地认识到,现如今再也不是靠一腔孤勇就能不顾一切的时候,他语气平缓地回应陈浚铭的不安,“我永远不会不要你,浚铭。”
左奇函此刻的眼神很深,他认真补充了一句,“你放心。”
陈浚铭的睫毛都被眼泪沾湿,湿成一簇一簇的。他定定看了左奇函几秒,仿佛想将这张脸刻进眼睛里。最后沉默着,把纸条塞到左奇函的手心,转身脚步很快地走了,没有回头。左奇函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大厅,一如每个早晨,他都是这样目送陈浚铭走进校门。他站着,站了很久很久。
来机场的路很长,打车费几乎是左奇函一天的工钱。他从机场大厅往外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直到被风吹回神,才终于有了勇气。左奇函抖着手打开被汗浸湿的纸条,上面的字糊成一团,只勉强能看清。
他强迫自己定了定神,低头仔细看去,可纸条上写的却不是陈浚铭念的那一大段。只有短短几个字,潦草地写了很多遍,杂乱无章地重复着,占满了空间。左奇函攥着皱巴巴的纸条,像接住了陈浚铭无数次抬头望向他的等待、依赖与期盼。他仿佛又回到捂住陈浚铭嘴巴的那一瞬,脑袋嗡嗡作响,掌心被少年急促的呼吸惹得发烫,心脏都在共鸣。直到后颈涌上强烈的痛感,他才反应过来般张了嘴,有点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鼻子诚实地一酸。左奇函僵直着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车来车往的路中间,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这次真正地体会到了,文字是静默的,而少年字里行间表达的情感是那样汹涌、热切、真挚而喧嚣,带着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的力量。那个天翻地覆的午后,陈浚铭被左奇函绞杀在喉间的告白,终于以另一种形式落回了左奇函的掌心。这仿佛是种时差,却将永远封印陈浚铭在那刻心脏、眼泪和鼻息共振的温热。
“因为我喜欢——”
左奇函。
陈浚铭在纸上写,我喜欢左奇函。
我喜欢左奇函。
我不能走,左奇函,因为我喜欢你。
06
陈浚铭走了,左奇函的生活多出很大一片空白。盯着空荡荡的书桌发呆了一段日子后,仿佛是刻意给自己找点事做,又像下意识追随陈浚铭的脚步,他花钱报了个成人大学,每天下班就收拾着去上课。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过去了,左奇函偶尔会和陈浚铭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交流最近的情况。但异国之间,联系起来终究不太方便。左奇函也确实太忙了,工作不能怠慢,还得挑灯夜读应付考试,两人真正聊天的次数不太多,多半问候几句就结束了通话。平日里最多的交集,大概就是左奇函每个月汇去国外的生活费。只有到了夜晚,整座城市都已入眠,处理完工作和功课后,左奇函才会静下心开始想陈浚铭。懒羊羊玩偶最终还是没能被带走,多亏如此,左奇函从未说出口的想念才能拥有一个宣泄的载体。每次想陈浚铭时,他都会捏一捏懒羊羊的脸,这也是从前陈浚铭最喜欢做的事情。
一个人生活、上班、上学、想陈浚铭,这样规律的、旁人看来很是无趣的日子,左奇函却乐此不疲地重复了几年时间,一直到陈浚铭得奖的喜讯从大洋彼岸传到国内。没有辜负老师的期待,陈浚铭确实是争气的,从华人高中毕业后,他顺利考上国际知名的一所美术类院校,凭借过人的天赋和努力得到了更多专业人士的赏识,在拿下几个有份量的奖项后,处女作就卖出了漂亮的价钱,作为小有成就的画家在业内熠熠生辉。他不再是时刻需要左奇函庇护的、靠哥哥的汗水浇灌着成长的小树苗。那个躲在山洞里、不敢和人类接触的小怪物,再也不会因为不被喜欢而掉眼泪了。这种成长由内向外,并不是变声、长高、成年,这样简单表面的变化。左奇函真切地感受到了,真正的强大,就意味着不再需要被保护。就像每个月月初,他的银行账户里,都会不声不响地从国外汇进一大笔钱。
有一回左奇函在家看电视,发现国内的艺术频道也在报道陈浚铭的消息,他凝视着那张高清镜头下依旧精致的脸,一次次重播着片段,不愿意错过哪怕一帧画面。他渐渐惊觉一个事实,时间不能像拍摄好的影像般,这样任性地在进度条上前进或倒退。左奇函放下遥控器,他的蝴蝶已经飞得太高、太快、太远了,再怎么奔跑都注定追不上了。他似乎也是时候落脚,好好思考属于自己的人生。或许应该继续工作,找个年纪相仿、条件也差不多的女孩开始恋爱,到合适的节点就结婚,然后等着陈浚铭回国,可能是带着另一半回国。
多么标准的流程,仿佛输入好固定程序的机器。
碰巧这时期左奇函遇见了一个女生,是在考场认识的,左奇函忘记带橡皮,女生正好多带了一块。说起来确实是缘分,两人连着三场考试都被分到同一间考场,结束后女生提出和他对答案,他一口拒绝,却在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中微微愣住。女孩不施粉黛的脸上布着小雀斑,一双杏眼,瞳色又深又亮。不得不承认,这瞬间眼睛里的灵气,让左奇函不由自主想起了陈浚铭。也许是莫名的熟悉感作祟,当女生提出加微信的时候,他迟疑了,却没有拒绝。
对于左奇函而言,除去陈浚铭这个永远的例外,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他从来不觉得棘手,甚至可以说是应对自如。他常常处在主导的位置,态度是一视同仁地礼貌而疏离,不自作多情,也不留给对方任何遐想的空间。哪怕没有达到喜欢这样热切的程度,女生一次次主动约他出门的行为,也给足了想接近他的信号。然而左奇函的回复千篇一律,都以工作忙为理由拒绝了。
而事实上,尽管回绝的语气总是坚定不移,左奇函的内心却常常是茫然、无措而矛盾的。在“是时候进入另一段亲密关系”的伪命题出现的几乎每一秒,思绪都会不受控制、无可救药般带他一次次回到和陈浚铭分开那天的机场。他沉溺进打开纸条时惊喜、不舍、失落交错的境地,陷入到陈浚铭的眼泪,和那句“你要等我回来”的尾音。一次又一次,无法自拔。
左奇函安静地倚着门框,在大段空白的沉默后,听到女生轻声说了句,再见。
十分钟前,他刚点开陈浚铭久违的视频通话邀请,一头撞进对方欢喜的笑意里。两人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对视着,还没来得及发生对话,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几声。左奇函略有不耐地打开门,看到女孩站在门口,正抬脸对着他笑。这一刻,不开玩笑的,他全身都僵了一秒。倒不为这突然的造访,而是——莫名的,他仿佛能感受到客厅里还在进行的视频通话中,陈浚铭的视线已经透过屏幕,直勾勾朝门口探了过来,像被主人忽略的小猫,目光带着不悦、妒意和好奇。这几年,陈浚铭对他生活上的探究欲不减,左奇函一向坦荡,甚至时不时会自觉报备,此刻却有几分心虚,简直像电视里被抓包的主人公。他下意识偏了身体,挡住客厅里的镜头,才将注意力放到对面的人身上。
不难看出,这是一场精心准备过的道别。左奇函没有回应这句再见,神情温和下来,尽责承担着倾听者的角色。女生一改往日的闲适风格,妆容精致,眼线勾勒着杏眼,晶莹的唇瓣一张一合。她耸耸肩,状似轻松地笑了笑,说自己一直想换个城市生活,之前下不了决心,现在决定好了,已经定了不久后的机票。
“坦白说,一直犹豫就是因为你,左奇函。”女生挑了挑眉,把话说得极其隐晦又意有所指,“我不强求,因为我看的出来...你还在等人。”
下一秒,在左奇函为这句话怔愣的瞬间,女孩狡黠一笑,突然凑上来,极快地拥抱了他一下。
“说实话,挺舍不得放过你的。”两人的肢体接触很短暂,左奇函只能闻见淡淡的香水味。女生叹了口气,“祝你和你喜欢的人幸福。”
再次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哪怕隔着屏幕,左奇函也敏锐感受到了陈浚铭的变化。在这个永远的例外面前,他的一切得心应手都不再奏效,然而情感上的触角,却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到陈浚铭的情绪波动,让他先一步自乱阵脚。
陈浚铭捧着下巴,依旧勾着唇,似是想掩饰,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最近染了新的发色,深栗色的卷毛,此刻哪怕泡在黯淡的灯光里,浑身都仿佛泛起软绵绵的暖意,在慢慢往外晕开,乖顺得不行。他弯起眼睛,明知故问,“抱都抱了,怎么不送送人家呀?”
——真是很“陈浚铭”的一句质问。左奇函心里当然有成千上万句解释,但他第一反应是差点要笑出声,为这句太过明显的、反而有点可爱的阴阳怪气。陈浚铭的心事总是很好猜,整颗心都太清楚太干净,仿佛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能够轻易透出所有颜色和形状来。然而没等开口,下一秒沉默的人却换成了左奇函,他发现陈浚铭的颈间空无一物,自己从前送的项链不见了踪影。陈浚铭很快意识到他的眼神,了然地摸摸领口,语气无所谓地解释,“项链啊?不小心弄丢了。”
这样吗?左奇函抿紧了唇,眉间微蹙,丝毫不掩饰神态的不悦。他现下的表情管理可以说是不及格,被陈浚铭随便一句话就牵着鼻子走,黑色的情绪从心底蔓延着,将他整个人浸透。事实上前阵子他花了整整一天,把陈浚铭最近几个月的动态都看了一遍,最刺眼的莫过于陈浚铭和女孩的一张合照。画面里两人挨在一起,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喜悦。尽管过去了很多年,左奇函依旧一眼能认出来,这是当初在学校门口给陈浚铭送情书的女孩。
左奇函关闭了网页,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抱怨什么,毕竟多年前的夜晚,犹豫间他选择继续躲在了墙角,那时他已经失去了不甘的权利。陈浚铭破茧成蝶,本就会越飞越远,一展宏图。他们拥有的会是不断错开的未来。但无论怎么样,哪怕只剩他一个人记得,那些美好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左奇函觉得,是有限的甜又如何,他从小就没吃过多少糖,陈浚铭给予的一点点甜,也足够他回味一生。
不可谓不值得。
大学毕业后左奇函换了工作,也开始穿衬衫打领带,和千万上班族一样出入办公大楼。他这些年习惯省吃俭用,攒下来不少钱。早年在车间的吃苦耐劳到了职场倒是很吃香,加上左奇函本就相貌堂堂,办事又细心,上司碰巧也是白手起家,很是欣赏他,升左奇函做了个管理,谈工作也都让他陪同一起。左奇函耳濡目染地了解了投资方面的事,他一向谨慎,划出小部分存款投进股市,不会亏太多,倒是额外赚不少。
就在左奇函以为自己会一直守着和陈浚铭的回忆,将自己套牢进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数十年如一日的时候,一次休长假的机会,他在半夜品味了一部评分很高的同性题材电影。每一帧画面的色彩都很漂亮,拍摄的手法非常细腻,令人动容。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主人公最后错过了。分明相爱,却没能相伴一生,尽管白头偕老,却相隔一方。播放片尾曲的时候,左奇函竟然久违地红了眼睛。他回忆起尾声部分,两位主人公通话时的画面,忍不住感动又惋惜。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念陈浚铭。
左奇函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看到书桌就想起陈浚铭写作业的模样。陈浚铭总是下意识驼背,常常要他提醒几次才会自觉挺直。
看到衣柜他就想起陈浚铭说过,想要一个大到能把人装进去的衣柜,再也不怕衣服挂不下。然而真正拥有了,家里却只剩下左奇函一个人,偌大的空间根本塞不满。
看到床头灯他就想起和陈浚铭逛商场,一盏灯很漂亮,标着承担不起的价格,陈浚铭牵着他的手说“总有一天可以做到”的表情...
或许人类被赋予太多情感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于左奇函而言,他那样清澈而热烈的、少年时期的爱和向往,都太早就刻上同一个人的名字,像清洗不掉的刺青,再也没有下一次。要他这样的一颗心重新去爱另一个人,简直和要他在身体里剖开一大块空缺无异,根本是件不公平也不可能的事。或许他早就失去了某种自由,画地为牢,自甘受俘。左奇函后知后觉,从爱上陈浚铭的那刻开始,每每触碰到和情感有关的话题区域,他都会永恒地想起陈浚铭。就算忍住不去提及,心里还是一遍遍描摹陈浚铭的模样。
眼里、鼻子里、心里,早就藏满了忘不掉也抵抗不了的他。
左奇函在床头想了半晌,鬼使神差定了两个小时后的机票。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看到了枕边的懒羊羊,这一幕实在很像那年送陈浚铭去机场前的画面。
多年过去,心境大不同。他捏了捏玩偶的脸,自语道,“我真的疯了,是不是?”
疯就疯吧,提着行李箱放进计程车的后备箱,左奇函在心里对自己说,都疯了这么多年,已经疯了小半辈子了,也不差这么一次。
人们总是爱讲自己坠入爱河的故事,总是会许下不会再爱的承诺,总是会发一万次不想再跳进爱的陷阱里的誓。
但会跳进去一万零一次。
爱是这样的。是不可控,是根本没办法欺骗自己。是想要靠近,是不断叠加的思念。
直到降落在挪威的机场,左奇函才用公共电话联系了陈浚铭。忙音的空隙,他猜测陈浚铭在做什么,吃午饭?还是约会?下一秒那头接起的声音,倒像是没有睡醒,有些含糊,“喂?”
“浚铭...?”左奇函试探着开口,他站在机场大厅,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看着来来往往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接着声音轻下来,几乎是委屈地抱怨道,“陈浚铭,挪威真的好冷啊。”
那头仿佛是一瞬间清醒过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间,有棉被摩擦的声音,有赤脚跳到地上的声音,有套上拖鞋后,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而陈浚铭自己的声音,在沉默好一会儿后,才带着结巴传进听筒,“左奇函,我没有在做梦吧?”
算起来,左奇函已经有7年时间没有见过陈浚铭了。陈浚铭长高了许多,已经拥有了成年男人的骨架,肩宽腿长。看到左奇函的时候,他飞快地跑过来,和从前一模一样,连叫左奇函名字的声音似乎都没变,带着被一缕细烟烧过般、微醺的沙哑。
这一刻简直像几年前再普通不过的下午,他们才分别几个小时,左奇函照常来接陈浚铭放学。他总是能在人群中第一个找到陈浚铭,后者也只会第一时间奔向他。左奇函回想着,竟然轻易有了想哭的冲动。
陈浚铭带左奇函去了自己的公寓,公寓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几处欧式的装修别出心裁。左奇函记起陈浚铭在杂志的采访里说自己擅长厨艺,然而他看着眼前几乎是崭新的灶台,根本不像经常被使用的模样。甚至装潢精致的厨房里,竟然连个像样的锅都没有。
他迟疑地转头,问,真的会做饭了?
陈浚铭跟在他身后,像不肯退化的尾巴。听到这话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眨了眼睛,点头说当然。
当然...还是不会。
当左奇函看到陈浚铭重复三遍才点着火,还把鸡蛋煎焦了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孩又在逞强。
看着一片狼藉的灶台,陈浚铭偷瞄了左奇函一眼,止不住心虚,下意识咬住下唇。一时间又他为自己这般反应而怔愣。这么多年他早就长成独立的大人,然而无助情绪出现的瞬间,他还是会看向左奇函,仿佛在释放一种求救信号。陈浚铭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了松动,耳尖漫上红晕。
左奇函看着再熟悉不过的、他象征无措的动作,轻咳两声,也有些不自然,“....不然还是我来?”
最后也没有让左奇函动手,倒不是陈浚铭客气,而是家里除去几枚鸡蛋外,几乎没有其他食材,两人准备一同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出门前陈浚铭朝兜里翻了翻,把车钥匙递给左奇函,语气别扭地说自己没有考驾照。
“....陈浚铭,没考驾照干嘛买车啊。”
左奇函看着后视镜,边熟练地倒车,边用余光观察安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陈浚铭仿若未闻,正盯着窗外看,目光里涌起的兴致简直如同高中生春游,仿佛期待这一刻许久。
就在左奇函以为这个话题无疾而终的时候,听到陈浚铭几乎是嗫嚅着的碎碎念。
他翘了翘脚,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我不会...不是有你么。”
采购花了不少时间,左奇函几乎是数着陈浚铭从前喜欢吃的在挑,结束时天色已晚,两人索性在超市边的中餐厅解决了晚饭。不出左奇函所料,陈浚铭一向贪吃,体重不会有太大波动,食量却从来不小,一大盘炒饭吃了三分之二,靠在椅子上打着饱嗝,雪碧也喝了大半。
左奇函很自然地把剩下的炒饭也一起倒进自己的碗里,这一刻失而复得般的温馨让他短暂忘记了时间,下意识提醒道,“别喝太多饮料。”
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话的逾矩,然而陈浚铭听话地点了头,捧着下巴开始安静等他。接下来十几分钟里,真的没有再动过雪碧一下。
07
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红眼航班的关系,左奇函半夜竟然发起烧来。陈浚铭盯着体温计,指甲盖大的屏幕上,38.2℃的数字太晃眼。十分钟前他起夜喝水,看着一旁客房虚掩的门,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推了进去。他本意不过是趁着夜深,想好好看一看哥哥,却发现左奇函眉间紧蹙,睡得极不安稳,双颊漫着不正常的红晕。陈浚铭足足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大问题,家里当然有准备退烧药,但他依旧着急到翻药箱的手都在抖。所幸生病的左奇函很乖,吃完药很快又睡熟了,陈浚铭给他掖好被角,坐在床沿,终于得空认真地观察他。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拿着体温计的那一刻,是陈浚铭出国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无措的滋味。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长大,也确实成了别人眼中独当一面的全能选手。但到了左奇函面前,他的漂亮简历似乎都失效,又变回做事手忙脚乱的小朋友。陈浚铭记得有一次左奇函中暑晕倒,他从学校赶到医院,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恨不得角色都对调。是为什么中暑呢?陈浚铭小心地把湿毛巾盖在左奇函额前,是左奇函为了送给他项链,艳阳天都上街推销香水,他年轻,又能说会道,太太们多少会更注意他一些。
——这都是楼下便利店老板偷偷和他说的,一直到现在,左奇函都只字未提。
和左奇函在一起的时候,陈浚铭会产生自己还没长大的错觉,他习惯交付给对方百分百的信任和依赖,这几乎是刻在记忆深处的本能。哥哥是他一切情感的启蒙。童年最难熬的那几年,左奇函苍白着脸,用单薄的肩为他扛下一整片天。
身体总是先于思维。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浚铭已经俯身,双手撑在了左奇函的脑袋旁边,指尖将床单都捏皱。左奇函依旧睡不安稳,睫毛颤动着,似乎在提醒他此刻的行为有多越界。陈浚铭是清醒的,他用了足足十五秒才想清楚,自己被感情驱使想做的事是什么。他仍有放弃的余地,但他选择让自己沉溺下去。
哥哥。陈浚铭先是用唇去触碰左奇函的眼睛,比吻都轻的力度。哥哥的睫毛贴着他颤了颤,像唇间停留了一只蝴蝶。然后是鼻尖,陈浚铭用了点力度将唇印上去。左奇函没有醒,呼吸里是未褪的热,空气似乎都染上一层绯色。
哥哥。最后的着落地不会是眼睛,不会是鼻尖,不会是脸颊,不会是除了嘴巴的任何地方。陈浚铭对于目标没有丝毫犹疑,动作却百般留意,他轻轻贴上了左奇函抿起的嘴角,克制得简直像在触碰一页白纸。这当然不算吻,却足以让心脏炸锅般跳起来。陈浚铭刻意放缓呼吸,一触即分,转手撩开左奇函的刘海,将额头代替毛巾,覆上去感受对方的体温。大概是发烧的缘故,左奇函的嘴巴有些干,热得像高温软化的太妃糖,陈浚铭下意识回味。时间如同坏掉的水龙头,大把无计可施地流去,他一向最珍惜夜晚的睡眠,此刻反倒为清醒着而庆幸欣喜。陈浚铭喜欢和哥哥温存的每一刻,幸福得心口都发酸发涨,恳切到下一秒似乎能从嘴里吐出一朵玫瑰。他记得前段时间,有句矫情的话在网络上很火,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你的牙齿,至少我难过的时候,你也会疼。
陈浚铭在看到的一瞬间就想起左奇函。分明是个毫无意义的命题,他却认真思考了许久。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陈浚铭认为自己不会甘愿当一颗牙齿,没劲。他要做就做左奇函心上多出来的一部分,累赘般融进左奇函全部的生命里。尽管是累赘,多余又无用,但他连着左奇函跳动的心脏,缺少他,左奇函便不再完整。
想到这里陈浚铭笑了笑,觉得很满意。
他不能没有我,我只为了他而活。
陈浚铭贪恋地蹭在左奇函手边趴了好一会儿,直到睡意再次涌来,眼皮开始发沉。起身准备回房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书桌旁的行李箱上,放着本厚厚的记事本,素色的封面,极不起眼。大概是被人长时间使用的缘故,尽管是合上的状态,书页间依旧存在不小的缝隙。陈浚铭没有坚持写日记的习惯,本子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犹豫了会儿,到底是私心占了上风。陈浚铭拉开椅子,开了盏小灯,翻开其中一页,下一秒眼睛不可抑制地睁大了。
——是不久前采访的一个片段,提问他喜欢吃什么菜,他的回答是芝士焗龙虾。短短两行字,被人从杂志里裁剪下来,贴在了上面。空白处详细记录了芝士焗龙虾的制作过程,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陈浚铭接连翻了几页,诸如此类,都是左奇函裁剪下来的、他各类采访的文字片段,有他的兴趣爱好、他最崇拜的人、他喜欢的电影....左奇函在片段旁都做了对应的标记,事无巨细。陈浚铭是第一次这样完整阅读自己的每个答案,这感觉很微妙,叫人惊喜,又心痛。他像握了一手的玻璃渣,疼但不肯松手,仔细一看发现竟是被碾碎的糖果。翻到最后一页时,陈浚铭一顿,用力的手不住颤抖,鼻子猛的一酸。他忙捂住了口鼻,生怕吵醒了左奇函。
最后那页贴着一张拍立得,是他出国前得了奖、又在指间撕成碎片的、向日葵油画。被人用胶纸粘完整了,装裱着挂在墙上,完好如初。一旁的空白处写了大段大段文字,字迹更青涩,些许潦草,该是早几年写的了。
——浚铭,你肯定听过,有句话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我以为我不会懂,你走了我才后知后觉,这句话的意思,我在遇见你那一天就懂了。
——你知道吗?我也会害怕。我怕我不够好,我想让你拥有更幸福明亮的人生。我努力了,浚铭,我给不起。
——小怪物陈浚铭很可爱,小怪物陈浚铭做什么都是对的。他可以躲进山洞,也可以飞出去看一看。那时候他会知道,哥哥不是最好的。
——你遇到的其他人会比我对你更好吗?浚铭,我又要面对我的胆怯和卑劣,这个问题出现的那一秒,我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昨晚我睡了5个小时,小时候的你一直在梦里陪我,虽然很辛苦,但我怀念那几年,怀念到有点恨时间,它走得太快,我留不住你。
——我就没想过永远和你在一起,陈浚铭,你这个傻瓜,永远听起来就很假很勉强,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这样可能,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永远了呢?但你走了,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我喝酒了,我没醉。今天又收到你寄来的钱和照片,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勇敢。舍不得到底算不算一种爱呢?我说算。起码现在我想你,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浚铭,和你错开的每一分钟里,哥哥都在喜欢你。
......
左奇函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他仿佛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他中了女巫的魔咒,是被下毒的王子,有天使降临,不但轻吻了他,还用法术抚平了他蹙起的眉。左奇函醒来时发现陈浚铭抱着他的记事本,趴在床边睡得正熟。头已经不晕了,退烧药确实是有用的。左奇函缓了缓神,撑着床起身。陈浚铭侧着脑袋,大半张脸都陷进被子,刘海挡住眼睛,莫名让人感觉他很失落。左奇函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凑近了些,接过记事本,顺手把陈浚铭蹭在眼角的碎发挑开了。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录陈浚铭成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是一切紧锣密鼓中难得喘口气的消遣。左奇函并不愿承认,在记录陈浚铭的每一刻、写下的一笔一画中,他都怀着不甘和幼稚的妒意。分明从前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陈浚铭。左奇函在微光中苦笑,他随手翻开一页,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原来的答案都被划去,用彩笔尽数做了改动,比如擅长的事情改成——等你找到我。最喜欢的菜改成——青椒炒肉和小火锅,还加了括号,哥哥做的最好吃。崇拜的人改成——你,在看这句话的你......而空白的一处上,竟然多了两个本不存在的问答题,未干透的墨迹在字里行间藕断丝连。左奇函的眼眶涌上灼热,忍不住沿着笔画一点点触摸,墨迹被蹭到指纹上,像陈浚铭在用文字为他刺青。
Q:陈浚铭的理想型是?
A:小怪物只喜欢第一个找到他的人。
Q:第一个找到小怪物的人是?
A:左奇函。
08
左奇函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难以言说,仿佛被雏鸟孱弱的双翼蹭在掌心,也像鼻尖落了雨,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涨涨的,心痒得很难捱。时隔多年他又被这记写着陈浚铭名字的直球砸中,理智举起白旗,让他无法思考。在被陈浚铭拿捏这件事上,左奇函输得心服口服。手一松,记事本从床沿掉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动。他这才发现陈浚铭已经醒了,正趴在被子上安静地注视他,目光清明。这一刻仿佛静止了,独留时间的沙绵延成丘,情感像翻涌的潮汐,沿着心脏脉络,速度极快地滋长。
半晌陈浚铭移开视线,把记事本拾起,他不满地撅了嘴,语气是左奇函熟悉的、撒娇般的抱怨,“...左奇函你傻不傻,采访都不算数啊,我喜欢你做的菜,怎么这个你都忘啊。”
左奇函没有说话,看着他的动作,目光沉沉。陈浚铭闷头翻了翻,直到翻出被胶纸粘起的画,眼眶很快红了。
“向日葵什么意思,你其实知道,对吧?”*
左奇函喉间一动,心脏像被揪住,手在薄被下紧握成拳。大概是才退烧的原因,他眼尾发红,脸色苍白着,看起来很脆弱,“浚铭,我...”
还没想好如何表达,这话就被陈浚铭起身的动作打断了。左奇函表情怔松,忍不住为突然缩小的距离呼吸一滞,心都像踮起脚。他看到陈浚铭坐到床边,用指腹轻蹭那张拍立得,像给小狗喂食般小心。陈浚铭自顾自地说,“左奇函,你睡着的时候,我确定了很多事,好吧,其实早上你出现在这儿,我就都想明白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左奇函眉间一跳,感应到有什么东西,尽管迟到很久,终究还是来了。
他顺着话问,“什么?”
“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陈浚铭声音很轻地反问,听着像不以为意的,语气甚至有点天真。他的嘴角颤抖地抿紧,仿佛控制情绪,又像为某种蓄势待发做准备。然而下一秒他就放弃挣扎般俯身,倔强地瞪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汪汪的杏眼,声音隐忍,充斥着迟到多年的忿忿和委屈,“...你敢让我说了吗?”
凶巴巴的,完全不像他。可陈浚铭简直是受够了,被左奇函这样“狡猾”的心口不一,收放自如的、十年如一日的压抑和沉默刺激到,眼底覆上厚厚的水膜,眼泪摇摇欲坠。此刻陈浚铭是受伤的小兽,越是疼得颤颤巍巍,眼神越是叫人心疼的凶狠。他咬牙,语气变本加厉,几乎在逼问,“左奇函,你现在敢让我说了吗?.....你敢了吗?”
左奇函的眼神抖了一下,像吹到风的烛光,却没有退开。多年后陈浚铭又在他面前哭了,而不论承不承认,事实都是他远不如表面冷静,心跳如雷般暴起,为陈浚铭的质问和眼泪亢奋到发疼。这是为了他又出现的眼泪,他自责,却更因为再次确认了陈浚铭的心而泛滥起无数的欣喜、庆幸、心动和紧张。眸中含泪的陈浚铭很美,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书上的一句词,叫“盈盈一水间”。
左奇函记得下一句便是,脉脉不得语。
他觉得确实没有错。在通晓陈浚铭的心意这件事上,他分明早慧,却常常这般无措,简直不知还要怎样爱陈浚铭才好。反应和表达能力双双退化,理智只够他维持表面的冷静,而思想乱成一锅粥。左奇函靠在床头,眼里凝聚的情绪仿若化不开的墨。一如从青葱岁月就埋在心底不能问世的感情,明知不可为却生根发芽,在时光的灌溉中长成参天大树,扎根太深,永世无法铲除。
两人沉默着,仿佛无声却激烈的对峙,半晌左奇函认输般,苦笑着低了头。他朝一旁挂着的外套里衬掏了掏,竟然拿出当年陈浚铭登机前塞给他的纸条。本就是皱皱巴巴的稿纸边角,这些年无数次被他在指尖眷恋地捏弄、攥紧、揉皱,一遍遍抚摸,如同凌乱的字迹,简直已经不能看。可左奇函抿着唇,认认真真把纸条尽量展平,捧在掌心,像小时候陈浚铭捧着他送的廉价糖果。他做完这些,抬头看向陈浚铭,眼圈竟然红了。左奇函的声音带着刚病愈的嘶哑,用气音说,“...你想说这个,是吗?”
他从来没有在陈浚铭面前哭过。
陈浚铭面无表情地绷着嘴,眼泪却还是落下来,心脏像被泡进汽水,不断有泡泡升腾着,不知是为纸条,还是此刻哥哥红了的眼。他久久缓不过神,纸条是当年从稿纸上随便撕下的一半,远不如情书的信封精致,却藏满少年的全部心意。陈浚铭深吸一口气,索性用行动代替言语,他跪坐着凑上去,臂弯挂住左奇函的后颈,和小时候一样,脸埋进哥哥的肩窝里,眼泪都被蹭花。这一刻拥抱就是最好的答案。陈浚铭呢喃着当年没能发出的,“喜欢你。”
这句话迟到了,还好,听的人没有缺席。
左奇函为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表白僵了僵,一切吃过的苦和心酸似乎都融化在陈浚铭为他张开的臂弯里。他也成为被眷顾包容的小孩,手颤颤巍巍地放下来,嗅着怀里人熟悉的味道。脑海中像幻灯片般,闪过从小到大很多陈浚铭的模样。
窝在地下室里睡着的模样。
一次又一次朝着他挥手叫他名字的模样。
阳光下喂流浪狗的模样。
福利院倒闭后跟着他过苦日子的模样。
捧着他给的廉价糖果当宝贝的模样。
牵着他的手在放学路上蹦蹦跳跳的模样。
被欺负后瘪着嘴不服输的模样。
拿着画对他说“你又找到小怪物啦”的模样。
扯着他的袖口说“我不想去”的模样。
边哭边把画撕掉的模样。
安安静静躺在床头凝视他的模样。
在机场问他“你不会不要我,对吗”的模样。
还有一如既往、看到他就发亮的眼睛、只朝着他的方向奔跑的小腿、一次次为他落下的泪,十年如一日刻着爱他的那颗真心...太多陈浚铭被他的眼睛记录,又存档在脑海里,抹不去,忘不掉。他们在不温柔的世间跌跌撞撞、互相取暖着成长,左奇函是旁观者,也是局中人,自甘沉溺,又不得不清醒。哪怕他早早学会了隐忍、成熟和克制,却没能掌握抑制心动的本领。他注定看不透这道命题,陈浚铭狡黠地先一步让他体会到了爱与被爱的滋味。
爱是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跑出来的东西。
陈浚铭是左奇函黑白世界里唯一一抹、永远不会褪色的彩色。
耳边传来猫咪般抽泣的声音,左奇函才回过神,小心地环上陈浚铭的腰,迟到地回应了这同样迟到的拥抱。脖子是湿的,谁是始作俑者不言而喻,他安抚着陈浚铭不断起伏的后背,自己却也忍不住颤抖起胸腔。这么些年,兜兜转转一大圈,左奇函心中万般感慨,贴在陈浚铭发烫的耳边,喟叹着自语,“....原来飞走的小蝴蝶,还会飞回我身边吗...”
陈浚铭激动得直哭,他抬头,混着哭腔,语无伦次,“...会!你忘了吗左奇函?”
他手忙脚乱地把睡衣下的项链翻出来,委屈地瘪嘴,“小怪物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弄丢过这条项链。要知道,这是除了左奇函之外,陈浚铭在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洗澡都要摘下来放进收纳盒,生怕一个疏忽就不见了,怎么能弄丢呢?不过是当时看不惯左奇函和女生拥抱,暗自赌气,撒谎罢了。陈浚铭平复好情绪,轻轻捧住了左奇函的两颊,眼里像藏了汪春水,专注、湿润又温柔。
他一字一顿说,“你就是最好的。”
——我想让你拥有幸福明亮的人生。
“是你让我拥有了幸福明亮的人生。”
——你遇到的其他人会比我对你更好吗?
“我再也遇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可你走了,我们没有以后了。
陈浚铭缓了缓,语气笃定道,“左奇函,我们会有以后的。”
左奇函心头发热,像喝了杯浓酒,血涌上头。被陈浚铭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说话,他忍不住红了脸,收紧臂弯把人圈得更近。他听出来,陈浚铭是在一句句回应多年前在记事本里发泄情绪的、只敢偷偷表达爱的、那个失意的自己。
“你觉得没有永远对吗?我可以对你说永远。”陈浚铭乖顺地被抱着,慢慢抿紧了唇,“我想过无数遍,你不来找我,我就自己等下去,不管多久。”
他说着又有点要哭,想起十字打头年纪那样隐忍的哥哥,笔下写过最直接的告白,又想起两人错过的这些年。陈浚铭心疼得无以复加,“分开的每一分钟里,左奇函,我也都在喜欢你。”
这句话之后,他不得不用指腹抹去左奇函眼角涌现的眼泪。原来这就是哥哥看着他哭的心情吗?陈浚铭真切地体会这一刻,又痛又快乐,“你看,我听你的话,已经飞出去看过很多世界了。”
他闭了闭眼,像鼓足了勇气。
“左奇函,我只崇拜你。”
陈浚铭的爱是柔软的、没有一丝攻击性的钝角。永远的充沛、绝对坦然的勇敢和不计较的包容。他爱你便会将心捧给你,一同赋予你伤害他的权利。这种爱是大人眼里的儿戏,说不通、劝不动、斩不断,天真、顽固而专一。拥有一次便会惦记一辈子,会更加渴望,会不忍心去看,会想用筷子夹起豆腐般的温柔和小心去守护。
这样好的一份爱,这样好的陈浚铭。
他的小怪物。
左奇函静止在黯淡的光下,他被陈浚铭捧在手心,无声地流了比过去所有加起来都多的眼泪。半晌他覆住两颊的手,牵过来揣进怀里,像从前那般揉着陈浚铭被泪沾湿的掌心,“浚铭....”
他小声喊着他的名字,像午夜的梦呓,又像是要确定,此刻陈浚铭就在身边,“对不起、对不起,浚铭,我爱你...”
爱是常觉亏欠。左奇函在成长到终于能大声承认爱的这一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算真正回应了陈浚铭,一切言语都模糊且无用,他是只吃过苦却被塞了一大把糖的小孩,太多的甜,欢喜得不知所措,连拥有都没有实感。只能一遍遍说对不起、我爱你,像在对每一年爱他的陈浚铭道歉和告白,声音颤抖得快碎开。下一秒他的话被堵住了。左奇函心跳空了一拍,看到陈浚铭正贴着他的嘴角笑,眼泪混在一起,仿佛在亲吻一片湿漉漉的花瓣。这是太干净的、陈浚铭式的吻,只是蜻蜓点水,却轻易让黑色情绪都化成被吞噬的水汽,左奇函闭上眼睛,反客为主,捏住对方准备后撤的下巴,回吻得很用力。他承认自己沉溺得比想象中更快,没办法,不论眼睛、鼻子、嘴巴,还是整颗心,他的每一个感官,对陈浚铭的抵抗力都几乎为零。
——这导致分开后陈浚铭还有些气息不稳。他缓了缓神,嗔怪般揉了把左奇函的脑袋,一如多年前的午后,两人坐在离保卫科不远的走廊角落。那一刻哥哥找到他,也是这样说的。
现在换他来告诉左奇函,“不要说对不起。”
被爱的人永远拥有不用道歉的特权。陈浚铭看着左奇函满是泪痕却依旧清俊的脸,在对方伤痕累累的手背虔诚落下最后一个吻,他爱这些伤口,又无数次祈祷过左奇函不会再受伤。
陈浚铭说,“别哭,没关系的,我知道左奇函会找到我。”
“你没让我赌输,你做到了。”
左奇函便也忍不住笑了,眼睛在哭,嘴角却欣喜地勾起来,像功课满分被表扬而骄傲的学生。陈浚铭的到来,为他曾经吃过的苦、经历的难、受过的伤都镀上一层荣光。他不仅守护住了年少时最想守护的蝴蝶,那些从小就艳羡的圆满、幸福与爱,他不是不能拥有,只是来的稍微慢一些。左奇函扣住陈浚铭的后脑勺,把人又一次拥进怀里,融化了千言万语。于他而言,未来的每一天都值得珍惜,来之不易,是世界对他过去几年踽踽独行的奖赏。倘若他是一位披荆斩棘的战士,陈浚铭的爱就是他的勋章。
是我的。左奇函收紧臂弯,满足地闭上眼睛,泪珠掉进陈浚铭的头发里,瞬间隐了身。他轻轻“嗯”了声,怕对方感受不到,指尖埋进细软的发丝,落下一吻后,才像许下承诺般,语气认真又坚定。
他念念道。
“陈浚铭,我找到你了。”
/FIN
『*』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
感谢阅读。
渐温(完)
娱乐圈一天一个样,热搜轮着番花样百出,短短半月,也无人提起记得星势力和张极。
果然娱乐圈就是大染缸,人人都来过浑水攀龙附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怎么火怎么攀,怎么有热度怎么去陪笑,大抵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当红的黑料可以随便买点人洗白,没有势力的人也会被弃之不理。
张极走后的半月,左航先前拍的那部警匪片在各大平台播出,新拍的文艺片也出了预告来溜粉。
也算是进圈一直默默无名的人,被张极捧了几次也有点热度,这次警匪片播出竟反响大好,自古深情男二留得住粉丝,更何况人设很好,没播出几天就吸引了一大波爬墙头的。
微博粉丝又涨了一番,从蓝V变成炙手可热的红V,左航热衷于回复粉丝......
娱乐圈一天一个样,热搜轮着番花样百出,短短半月,也无人提起记得星势力和张极。
果然娱乐圈就是大染缸,人人都来过浑水攀龙附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怎么火怎么攀,怎么有热度怎么去陪笑,大抵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当红的黑料可以随便买点人洗白,没有势力的人也会被弃之不理。
张极走后的半月,左航先前拍的那部警匪片在各大平台播出,新拍的文艺片也出了预告来溜粉。
也算是进圈一直默默无名的人,被张极捧了几次也有点热度,这次警匪片播出竟反响大好,自古深情男二留得住粉丝,更何况人设很好,没播出几天就吸引了一大波爬墙头的。
微博粉丝又涨了一番,从蓝V变成炙手可热的红V,左航热衷于回复粉丝的私信和评论,可惜之前籍籍无名的时候没多少粉丝,现在私信和评论直接爆满,左航只好挑了几个回复一下。
张极退圈退的干净,连个微博都没留下,销声匿迹的,像是张极都没来这走一遭,左航的关注列表剩下一个空落落的账号已被注销。
这半月也没和张极联系,自己像是置气他任性要走,不主动找他,又奇妙的感觉像是热恋中闹矛盾要冷战,他不知会,张极也没明了。
反而左航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要不是因为他,张极也不必要生出这些事端来,他还记忆犹新那次张极亲完他还要喊乔渔的名字。
他从来不是喜欢八卦的人,也不喜欢去问别人不想公之于众的那些伤疤,他更没有那个把握,他去问了,别人就愿意讲。
无端的,他相信张极,他并不怎么了解张极怎么想,但他觉得张极不会是那种朝秦暮楚追求新鲜感的人,张极很有原则。
严重到没遇见左航之前身边未曾有人靠近,严重到把每个人每件感情都处理的恰到好处,严重到他会去坚定的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像张极所说,这么一点小事都能打垮他,那以后呢,他靠什么保护星势力,靠什么保护左航。
他自负,却又愿意低头,左航觉得张极偶尔很矛盾,他从来不会认为张极会在感情里付出那么多,因为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深情至此的人。
可惜,张极本就是,他说自己不长情,但其实他只是把每一个阶段都爱了左航一回。
他的笔记本扉页记下一句话,他说,我会爱你八十秒,因为我想每分钟多爱你二十秒。
后来张极去国外并未带走笔记本,左航翻到才发现页脚标着小小的日期。
是张极在医院朝自己表白的那天,每一个决定都是张极深思熟虑选择的路,他说自己不打无准备之仗,可惜左航总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外。
他靠本能,去爱左航。
笔记本什么都没记,后来左航还从里面抖落一张字条,大抵是张极自己摘抄。
也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出差那天张极说,他说街角的玫瑰开了。
其实还有后半句,左航模模糊糊猜。
张极大概想说。
“街角的玫瑰开了,我们私奔吧。”
左航没爱过人,他依旧拿这句话来推脱自己对于张极迟钝的感情,但他的萌芽在遇见张极的时候便生根发芽。
轰轰烈烈的生长,不娇不怨,不退不悔。
手机继而在手心里转了个圈,左航吐槽张极总包揽一切,让自己对这份感情坐享其成。
他觉得,自己大抵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东西的。
警匪片《破案》成功入围百花奖,左航拿了个最佳男配角,灯光熠熠闪光,打的发丝透亮,捧着沉甸甸的奖杯,他才有些许实感。
台下掌声轰鸣,左航的目光遥遥看向别处,朱志鑫在台下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堪堪扫了几眼发觉也只认识朱志鑫罢了。
未免失败,左航觉得或许进娱乐圈算是自己一个失败的抉择,他或许并不适合娱乐圈,高朋满座,掌声雷鸣,真正为他鼓掌欢呼的,打心底里也只有朱志鑫一人。
他学不来圆滑处事,搞不来人际关系,依稀记得之前张极搂他在怀里问他愿不愿意当他一辈子的金丝雀。
左航不让他养,说要靠自己,可惜离了张极,左航也不知道自己在倔强坚持什么。
此时此刻,他多希望,台下不是高朋满座,而是只有张极一人。
星势力倒台一个月,几条热搜又匆匆攀上热榜。
当红小生宣布退圈。
朱志鑫看见热搜的时候匆匆赶到左航家,他正收拾行李忙的都来不及招呼自己,朱志鑫不免有些震惊,张极辛辛苦苦捧他那么久,他竟在刚取得知名时要退圈。
拿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为了张极,朱志鑫无言扼腕,两个人都自作聪明要为对方着想,张极为了左航不受非议退圈出国,左航要为张极抛下一切去找他。
朱志鑫吐槽他笨,左航不以为然,拉好最后一个拉链抬眸。
窗外稀稀拉拉透过树叶的光照进他的眼底,快要入冬,降温的厉害,但爱是不会降温的。
他坦坦荡荡的说爱我,那我就大大方方的说我没他不行。
奔赴比询问浪漫多了。
泛白的浪花打起卷边的沙砾,夕阳洋洋洒洒落下来,收到朱志鑫的消息张极立马将电话拨出去。
大抵是左航没时间看手机,响铃在五十九秒挂断,并携带一阵机械的女声。
他也没料到左航会为了自己选择退圈,昨晚也刚刚看完百花奖的典礼,本以为左航会坚持下去,因为自己将路已经替他铺好。
这段时间心烦意乱,自己也就是想躲过世间喧嚣,不在风口浪尖上干扰到左航。
风灌进窗口,张极指间的钢笔利索转了一圈,他承诺过给左航好资源好未来,他不能让左航为了自己将前途半途而废。
原以为任性离开是在保护他,可惜他却也低估了左航对于他的爱意。
铃声滴完一声被接起,听见左航淡淡的呼吸话也含在嘴里讲不出来,只好静静的喊了声左航。
沉寂之后就是几分嘈杂,左航的声音半分雀跃轻松,像是得了糖的小孩朝别人炫耀似的。
“张极你猜猜我在哪。”
听筒那边只是淡淡的笑,似是带着点无奈,张极的话沉在耳边。
“左航,没必要的,乔渔也答应我给你好资源捧你,为什么放弃。”
从决定要退圈之时他就会料到张极会不赞同他的想法,张极就是这样一个处处为他考虑却不为自己考虑的人,总觉得自己该为左航付出,左航该心安理得接受。
但在遇见张极之前,左航视娱乐圈如命,他摸爬滚打不依不饶都要爬上高位,想要成就自己的梦想,在荧屏上闪闪发光。
他不喜欢临阵脱逃,也不喜欢半途而废,可惜在这场爱与利益的博弈场上,他更不愿意做爱的逃兵。
有可能十八岁的自己看见自己现在这样,也会吐槽自己没志气,可惜他就想疯狂的任性一次,他不愿意在这些错过的几年里留下空白,如果他没有任性做这个决定,那或许在以后他会遗憾,不知道遗憾的是那空缺的几年,还是在遗憾以后会不会也有他在身边。
年少向来不知天高地阔,喜欢那阵风的话,那就张开双手去揽那片风,万一以后遗憾,那风再也不是那日的风。
正值年少,不愿错过一分。
窗外依旧风声鹤唳,左航声音闷闷的。
“所以,你什么时候准备给我开门啊。”
开门的瞬间已被左航毫无征兆抱个满怀,张极眼尾一涩,伸手将左航搂的更紧。
爱不是负累,爱是教会懦弱者勇敢,教会自负者低头。
没遇见你之前我不懂爱,但他教会我爱,将他满满的浪漫投射在我的身上,我也明白,我们不该错过,我也不想遗憾。
他的爱意,渐温人心,将两个人的心顺着枝繁叶茂而生缠绕不断,爱不是负担,也不需要伤神去定义我们的未来。
对爱的感知愚钝又模糊,只是恍然间忆起炽热的吻,还有他的指尖落在眼睑,他说别怕,我在。
情愫滋长,爱意也疯长。
全文完
枝蔓(13)
谁也没提昨晚暧昧又尴尬的事,张极头疼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起床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左航已经出门去学校了。
张极猜左航肯定更要避着他了,也不能怪他昨晚把人给吓着了,怪也只能怪昨晚喝了有点多,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也没想就把人给抱了。
太越界了。
张极卡着点进班的时候正好开始晨读,他从前门进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左航的眼,下一秒左航就先移开了,眼瞳微颤,张极觉得特别像受惊的小鹿。
若不是他耳尖微红,张极倒是要夸他好淡然,得出左航害羞的结论,张极觉得对于左航的印象更添了几分可爱。
怎么还有人害羞了还要装的和没事人一样,被撩了嘴硬不说什么,见了人就只会逃避。
张极在暗暗......
谁也没提昨晚暧昧又尴尬的事,张极头疼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起床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左航已经出门去学校了。
张极猜左航肯定更要避着他了,也不能怪他昨晚把人给吓着了,怪也只能怪昨晚喝了有点多,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也没想就把人给抱了。
太越界了。
张极卡着点进班的时候正好开始晨读,他从前门进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左航的眼,下一秒左航就先移开了,眼瞳微颤,张极觉得特别像受惊的小鹿。
若不是他耳尖微红,张极倒是要夸他好淡然,得出左航害羞的结论,张极觉得对于左航的印象更添了几分可爱。
怎么还有人害羞了还要装的和没事人一样,被撩了嘴硬不说什么,见了人就只会逃避。
张极在暗暗心里腹诽了几句,陈则举着书装模作样往过来凑。
“极哥,你昨晚到底想说什么。”
张极懒懒的丢给他一个眼神,“聒噪。”
陈则“啧”了两句,他最近本来就觉得张极不对劲,好不容易昨晚喝醉了自己吐露心声,眼瞅着张极要说点什么来,又缄口不言。
他昨晚可是抓心挠肝的,把沈星星有关的全想了一个遍,不过他也没什么候选人物可思考,毕竟从小到大他也没见张极对谁例外过,谈也就谈了沈星星一个,陈则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张极到底要说什么,也不知道张极到底是怎么了。
伸手扯了扯张极的衣角,瘪嘴装可怜,捂着胸口像是不搞明白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
陈则的一顿操作只接受到张极的一个白眼,他觉得再作下去,张极肯定会一脚把他从教学楼踹出去。
他张了张口,伸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抿紧了嘴唇。
嘴是不能开口了,但眼睛还能动,一节数学课下来,陈则连数学老师什么时候进教室什么时候出教室都没时间在意,两只眼睛全盯着张极看了。
倒是想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张极觉得身旁炙热的眼神快要把他盯穿,撕了半截胶带,转头往陈则脑门上贴了块纸。
不过还是让陈则发现点什么来,他发现,之前一上课就开睡的张极,今天破天荒的的没睡觉,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手也没闲着,拿了张草稿纸写写画画什么东西。
太不对劲了。
谢树一被数学老师叫走抱卷子,伸手往左航手里塞了个水杯。
“左航,帮我接下水。”
左航的笔尖停滞在纸页上,转头看了他一眼,开玩笑逗他,“叫声哥听听。”
谢树一忙着往办公室走,走到后门口听他这样说,立马转身毫不避讳的比了个心。
“爱你爱你,左哥。”
陈则好奇心重,还在纠结张极的草稿纸上面画了上面,下一秒就被后门口的谢树一拽上当苦力去了。
左航从身边出去,张极闻见有淡淡的兰花味,掀了掀眼皮,顺手拿上陈则的水杯跟了出去。
阳台的角落才有一排接水口,平常都懒得上来接,几乎也没多少人愿意上来。
热水氤氲,冒着热气往眼前飘,左航没摘眼镜,雾气盖满眼镜片,他旋上杯盖伸手摘眼镜。
听见身后脚步声,左航退开一小步让开通道,怕占了通道耽误别人接水,眼镜片的雾还没散尽,左航伸了两个指头稍微擦了擦。
下一秒就瞧见自己面前停了个人,白色的板鞋,深色的校裤,还没看见脸左航就猜到是张极。
因为他脚上那双新买的板鞋,学校里没几个人穿。
左航往后靠了靠,伸手又将眼镜戴上,用手胡乱擦过的镜片根本不干净,看起来平添几分雾面的感觉。
想到昨晚那么暧昧的画面,左航心尖一动,绕过张极准备下楼。
他不知道张极还记不记得,害怕他记得,又希望他记得。
刚准备抬脚离开,下一秒右手就被张极拉住,他看起来好似云淡风轻,勾了勾嘴角看他。
“诶,我昨晚没做什么丢脸的事情吧。”
左航顺势抬眼看他,触到他墨黑的眸子立马又移开眼神,“没。”
洋洋洒洒的阳光给左航的发丝镀了一层金光,恰好有风吹过来,他额前的碎发被吹开,张极看着他眼睑轻颤,倒是也没开口提昨晚抱他的事。
他心里暗笑左航假正经,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戏谑般的开口,“那你躲我干什么。”
凑近了几分,左航的眼睑飞快的眨了两下,依旧淡然高冷,“我们的关系本来就不算多好,也不存在躲不躲吧。”
说的也是实话,本来两个人当初就是两看相厌,后面稍微熟络起来也是因为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接触了几次也觉得人也不算太坏。
说熟悉,但关系达不到亲密,只能用不算多好来形容,毕竟谁也不敢乱下定论,他在对方的心里到底居于什么地位。
张极被他气笑了,转念想想也没什么错,毕竟他现在算是单向喜欢,左航喜欢谁,他也没搞清楚。
他掀了掀眼皮,没接左航那句话,只是朝他伸手,“那帮我接下水。”
左航看着张极只和接水的地方一步之隔,依旧毒舌他,“没手吗。”
张极轻笑,露出一排牙齿来,笑的十分揶揄,“怎么,叫哥才愿意帮忙吗。”
左航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笑刚刚自己让谢树一喊哥的事情,顺口接了下去,“那你叫啊,多叫几声我听听。”
他也笑,眼睛弯弯的,张极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屈尊叫别人哥,故意逗他不给他台阶下。
下一秒张极的双手就抵在身旁,结结实实把左航圈在怀里,他微微垂头,眼角微弯,眸子闪过一丝温柔。
“左哥。”
张极声音本就好听,现在又低低唤他左哥,声音软的左航耳根子发烫。
左航觉得此刻手脚发麻,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哑然张口只好伸手推了把张极。
“好像上课了。”
推了他一把才隔开点距离,不然近的左航眼睛快要失焦。
趁张极放手的空档,左航从他旁边钻了出去,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遥遥对上张极的眼。
“下节是班主任的课。”
张极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再调笑他,但左航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尖倒是昭示他的局促,张极心情大好,迈了两步跟上左航的脚步。
他的眸子从左航被吹起的发丝移到他的眼睑,指尖轻轻点了点杯口。
风缠绕着我,落不下。
tbc
【极航】早安,午安,晚安
🌟非现背日常向文学
🌟记录一场持续一生的爱恋
🌟全文2.1w
-如果你问我爱是什么
1.每天见面第一句要说早上好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张极正在灶台前迟疑,煲汤用的双耳锅已经架在了煤气灶上,他左手拎着一袋刚从储物柜里拿出来的莲子,右手划拉了一下摆在厨房架子上的平板。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半开放厨房的设计让他可以轻易地看到挂在客厅墙上的背景被他画上了橘色海岸线的挂钟,时针刚刚跨过“7”一小截,夏日的夕阳正争先恐后地从客厅的窗户里钻进来,铺满了一整面贴着米色壁纸的墙面,把整个客厅都染了颜色。这种暖橘色的画面并不刺眼,反倒让张极整个人心情都还不错。
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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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一场持续一生的爱恋
🌟全文2.1w
-如果你问我爱是什么
1.每天见面第一句要说早上好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张极正在灶台前迟疑,煲汤用的双耳锅已经架在了煤气灶上,他左手拎着一袋刚从储物柜里拿出来的莲子,右手划拉了一下摆在厨房架子上的平板。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半开放厨房的设计让他可以轻易地看到挂在客厅墙上的背景被他画上了橘色海岸线的挂钟,时针刚刚跨过“7”一小截,夏日的夕阳正争先恐后地从客厅的窗户里钻进来,铺满了一整面贴着米色壁纸的墙面,把整个客厅都染了颜色。这种暖橘色的画面并不刺眼,反倒让张极整个人心情都还不错。
手机被他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张极没有带着手机进厨房的习惯,做饭看手机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大部分家常菜的做法已经被他熟记于心,最近在学的菜菜谱也被写好贴在冰箱表面,遇到实在不会做的他也只会带着平板进来,反正平板界面更大,看着也更方便。
所以现在到底是谁在给他打电话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总不会是左航,他下午的时候才刚发过消息说晚上要加班,现在就结束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快要半分钟,张极把那袋莲子小心翼翼地靠着微波炉放好,在灶台旁搭着的布子上擦了擦手,才踱步往客厅走。
手机屏幕上备注名“钱狗”随着手机的振动跳动着,张极随手捞过来接通,按下免提键就继续往厨房晃悠。
“你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说话声夹杂着电流音在安静的家里回响,张极把手机往平板旁边一放,又开始看平板上写着的菜谱。
“煲汤。”
“哟哟哟如此贤妻良母啊?”对面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调侃了起来。
张极一边蹲下身子从橱柜里面找食材一边语气平平地回应:“嗯,左航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还老做梦,我给他煲一锅莲子汤——所以你打电话干嘛?”
“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诶张极我发现你这个人自从工作以后越来越无聊了,喝酒喝一半就回家,也不通宵打游戏,现在你兄弟我连给你打个电话的自由都没有了?”说着老钱还象征性地抽了抽鼻子。
晒干装在密封袋里的长山药、玉竹、桂圆和薏米被他找出来一一排在案板上,张极换了个蹲的方向,在另外一边的碗柜里找合适大小的盆,“喝酒太多对身体不好,熬夜通宵容易猝死,我这不是无趣,我这叫惜命,我这种家庭事业双丰收的好日子还没过够我可不想死,还有我警告你不要给我随地大小演,恶心。”
他拿着一个不锈钢盆站起身,毫不留情地开口:“你跟你女朋友吵架了?”
对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张极没管他,刚刚拿出来的食材被他一样一样照着平板上的食谱在盆底摆好,张极顺手把剩下的重新密封好,打算过会儿再一并塞回柜子里。
在往盆里加水的时候对面终于又传来了说话声。
“你怎么知道的?”
“首先你和你女朋友隔三天不吵架就容易嘴痒痒,其次,”张极关上水龙头,“你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羡慕之情,嗯我知道你在羡慕我和左航感情好。”
出乎张极意料的,老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怼他恋爱脑谁羡慕了,对面人只是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谈了一口气:“这个月吵第五次了——”
张极眉心一跳:“我没记错的话这才12号。”
“所以我才愁啊,你和左航怎么都不吵架啊——夫妻感情这么和睦啊?”
“有什么好吵的?”张极用指尖轻轻地搓着水里浮上来的莲子,“所以你俩这个月因为什么吵这么多次?”
“她说我不爱她,我哪不爱她了?我爱她爱得和眼珠子似的!”
这点倒也没说错,老钱谈恋爱的架势他也不是没见过,要是他们这些还能时不时约出来喝酒聊天的朋友里来个恋爱脑排名,张极排第一,这老钱绝对要排第二,典型的女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妻管严要是个职业老钱绝对是行业标兵,虽然大架小架吵过无数场,但四年的恋爱也是实实在在谈下来的——主要归结于老钱认错的方式迅速诚恳新颖又真挚。
“所以这次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道歉啊?”张极拎出沥水篮,把刚洗好的食材全部倒进去,水流流进下水管道的声音哗啦啦的,让张极没听清老钱嘟嘟囔囔说了什么,“你说什么?”池里的水流干,张极又拿起旁边早早解冻剁好的排骨,扔进锅里开火煮。
“我问你和左航怎么谈恋爱的!”
张极愣了愣,拿起布子擦手:“干嘛问这个?”
“还不是我家小祖宗,”老钱大概是换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张极听到他那边大概是衣服和沙发摩擦的声音夹在说话声里,“她下班回来老说左航,说他虽然是天天敲代码的苦逼码农,但是每天看着活得开心幸福又浪漫的,肯定是有充沛的爱情滋养,所以我这不是来和你取取经,看看怎么才能让我家的小祖宗也活得开心点。”
“所以你俩是怎么谈恋爱的?”在张极思考的间隙老钱又问了一遍,“你不会天天把我爱你我喜欢你这种话挂在嘴边吧,我和你讲你要是真这么谈那我不学了我受不了——”
张极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当然不是。”
这种在表白的时候才能磕磕巴巴说出来然后每次讲都会觉得耳热的话要是天天说谁受的住,张极想象了一下,硬是在六月天给自己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那怎么谈?”
“很简单啊,我问你,”水开了,张极顺手把火拧小,拿起锅盖来看了一眼,“你和你女朋友不住一起吧,那你每天早上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第一句?”老钱疑惑地嗯了一声,“说什么啊?早上吃的啥?”
张极叹了口气:“蠢货,要说‘早上好’。”
闹钟定在早上的六点钟——早自习开始在七点钟,在校门口站岗的学生会会在六点四十五分查迟到,从家走到学校需要二十分钟,那么顺势往前推,吃早饭需要十五分钟,洗漱五分钟,那么他还可以在床上赖五分钟的床,张极按下响的正欢快的闹钟,翻了个身把脸重新埋进了枕头。
别问,问就是高中生每分钟的睡眠都很重要。
五分钟的睡眠短暂得好像他刚闭上眼闹钟就再次响了起来,张极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天花板。
他房间的窗户选的窗帘是浅色的——张女士美名其曰可以让太阳公公叫他起床,所以哪怕现在才六点钟,夏季早上的太阳就已经透过他那没什么遮光性的窗帘争先恐后地钻进屋子,把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但没用,高中生张极已经熟练掌握如何在明亮的环境里安稳睡着了。
起床对于一个学生来讲绝对是痛苦排行榜上top的存在,舒适的温度,柔软的床垫,散发着洗衣液香味的被子,张极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和床长相厮守,一边揉着眼睛挣扎着往起爬。
他的书桌摆在靠窗的位置,清晨的微风从窗户外面刮进来,掀起窗帘下摆的蕾丝花纹,扫过他摆在桌子上的昨晚翻开两页就让他困得睁不开眼的物理书,张极提拉着拖鞋走过去,皱着眉头翻了一页。
然后迅速把书塞进了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
再多看一眼他都不保证自己能神志清晰地走出房间门。
“小极呀——起床啦——”隔着门板张极都能清晰听到张女士的声音。
他揉了一把刘海,打开房门答应了一声,转头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出现的人脑袋像是被炸弹轰过,每一根发丝都具有自己独特的想法,朝前的朝后的翘边的直立的,张极长叹一口气,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塞进嘴里,准备过会儿在和他桀骜不驯的头发较劲。
牙膏是前几天新换的,柠檬薄荷味,张极几乎是在牙刷伸进嘴里的下一秒就清醒了,呼吸间带着的凉意让他头脑一并清明起来,凉水冲进漱口杯,张极吐干净嘴里的泡沫,伸手压了压额前的刘海。
——效果甚微,几乎在他手离开的下一秒,几缕头发就又回归了顶天立地的姿势。
张极花了将近五分钟才把他那一头鸡窝似的头发驯服,看着镜子里终于变成一颗顺毛栗子的发型,张极不由得想到了他同桌那更不羁的发型。
好吧,张极对自己说,左航大概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发型这种东西。
张女士已经开始了第二轮催促,主旨大意是张极如果再继续在卫生间臭美那么早饭就凉了,以及他可能需要跑着去学校,顺便在路上毁掉他好不容易摆弄好的发型。
哇好狠毒的威胁,张极最后顺了一把脑袋后面的头发,一边喊着“来啦来啦——”
早饭是张女士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准备的,张极落座的时候声情并茂地表达了他对于张女士如此辛劳的准备了这么一大桌早饭的感谢,把张女士哄的眉开眼笑,递过来一杯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牛奶。
“没有很辛苦啦,其实都是早市买的。”张女士的语气里是明显可以听出来的雀跃。
今天的早饭是油条豆腐脑茶叶蛋,盘子里摆放整齐的油条泛着金黄的油光,按照张女士的习惯大概是抢的一锅里面的头一批,一口咬下去的时候能听到炸的脆脆的外壳碎裂的声音,油香充斥整个口腔,张极抿了一口牛奶,给张女士竖了个大拇指。
张女士又乐乐呵呵地从微波炉里拎出一个手抓饼帮他包好,放在他手边以后开始帮他剥茶叶蛋,被煮成深色的蛋壳被一片一片沿着纹路剥下来,露出里面同样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蛋清,张女士一边剥一边问他:“需要给小左也剥一颗茶叶蛋吗?”
张极已经吃完了一整根油条,现在正拿勺子一边吹气一边嗦着豆腐脑,所以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不用,他不喜欢吃鸡蛋。”
他把嘴里的豆腐脑全部咽下去,接过张女士递过来的茶叶蛋:“他一般吃个手抓饼就够了。”
“那也行,”张女士停下手里的动作,“你也要好好说说小左,怎么能不吃早饭呢,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的呀。”
“他说吃早饭耽误他睡懒觉,我和你说过嘛,他晚上学得晚,所以早上总想多睡会儿。”
“你也要向人家小左多学学,你看人家成绩多好,你文化课要是有人家那么好就好了——”张女士说到这还极合时宜地配上一声叹息,活脱脱一副慈母劝学的景象。
自从左航和他当了同桌,家里人知道他有了这么一个小学霸朋友以后这样的场景张极已经经历了不下十次,应对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张极把最后一口牛奶倒进嘴里,起身拎起手边的手抓饼就要开溜,顺便还留下一句尾音已经听不清楚的“我一个艺术生要那么高文化课干嘛——”
“有一半也行的呀!”张女士冲着他的背影喊。
离开单元楼门的时候刚好六点二十五,张极对于自己对时间的把控相当满意,包在两层塑料袋里的手抓饼隔着书包传来热乎乎的触感,张极把双肩包背好,抬脚往学校走。
六月份路边的树荫已经长得非常茂盛了,翠色的叶子挡住大部分的阳光,只有细碎的一小部分从枝叶的缝隙里钻出来,随意地洒在路面上,像是被随手丢弃在路边的嫩黄色彩带,张极绕过停在路边的共享单车,抬头的时候被漏下来的阳光刺得眯起眼。
这一条路边上种满了高大的槐树,六月刚好是槐花的花期,现在树上都开满了一串又一串小小的、淡黄色的花,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泛着淡淡甜味的花香。
左航上个礼拜上地理课的时候和他说槐树一般是产自北方的,他还惊讶于这一路的槐树在南方竟然也长得这么好——“槐树好养活,”他记得左航当时这么说,“和你似的。”
二十分钟的路程其实也并没有多长,张极走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右拐,就看到了他们学校的大门,路边多了很多和他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白色和黑蓝色相间的外套填满了这一整条街道,张极放慢脚步,掐着时间停在学校旁边的最后一个巷子口边上。
五,四,三,二,一——
分针往后挪动了一小格,张极抬起头,没过几秒,就看到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带着棒球帽的熟悉身影从巷子口拐了出来,汇入往校门口移动的人群中。
他拉紧书包的背带,紧跑了两步追上那个人影,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左航!”
那人扭过头来,眨着一双很明显因为没睡醒而没有完全睁开的大眼睛看他,张极笑得更加开心,咧开嘴冲他露出一排白牙。
“早上好啊左航!”
“早上好张极——”左航说着话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张极从书包里拽出给他准备好的手抓饼塞进他手里,饼还热着,热气晕得塑料袋子里面有了一层水雾,左航打开袋子的瞬间就闻到了香气。
“麻烦阿姨给我准备早饭了,”左航一边说着一边咬了一口,“其实我不吃早饭也是可以的。”
“那可不行,”张极一把揽上他的肩膀,带着他绕过前面手挽手走得慢悠悠的两个女生,“我的文化课可是要拜托我的学霸同桌了,可不能饿着。”
他们迎着太阳一起往前走,还带着些夜里凉气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照亮他们的脸庞,照出两条长长的影子映在路边的围墙上,他们肩并着肩,走向前方的朝阳。
每个早晨都千篇一律,起床,洗漱,早饭,上学路,只是有人会掐着时间点等在一个小小的拐角,只为了能够看到另一个人走出来的背影,然后上前去和他说一句热情的、温柔的“早上好”。
当然也会换来一句同样饱含着欣喜以及愉悦的“早上好”。
每天见面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当然要说“早上好”,那是因为从看到你的那一瞬间,一天的美好也将随之开始,你的出现带来了美好,带来了朝气,带来了一天幸福的可能性。
而那句“早上好”可不只指的是因为见到你我的早上开始变得美好,它也代表着,我希望我的出现也能让你的这一天,变得更幸福一点。
2.午安的意思就是要好好吃午饭啊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张极掀起锅盖,热腾腾的水蒸气摆脱掉盖子的束缚,一团团像是半透明的云一样涌了出来,张极的视线被一下子遮盖住,于是顺手打开了油烟机。
油烟机轰隆隆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更加明显,老钱为了防止张极听不到他的声音还特意提高了音调。
接着张极就听到了他用奇怪的七拐八拐的语调阴阳怪气:“哦哟哟张极你早恋啊——举报你教坏小朋友——”
“没有早恋,”张极把火关小,一边用勺子撇浮在面上的被煮出来的肉沫,一边回他,“我是在高考结束以后才和左航表白的,我可是标准听话的好学生,绝对拒绝早恋耽误学习。”
他又反应了一会儿刚老钱还说了什么,顿时眉头皱的老紧:“哪来的小朋友,我警告你个老狗别给我在那装嫩啊。”
“你恋爱谈了多少年了,我才谈多少年,我在你面前可不就是个小朋友?”
这话说的张极爱听,顿时决定对老钱刚刚阴阳怪气和蓄意装嫩的事情视而不见,焯完水的排骨被他捞出来换了个盆,接上清水开始洗掉煮出来的血沫,老钱继续在电话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事情,感慨了两句他这恋爱谈得真的是持久又稳定,然后话题突然一转:“你和左航吵过架吗?”
……张极决定把说话尽说别人不爱听的写进老钱十大罪过。
“……吵过。”
如果不是油烟机还在辛勤工作着,老钱都已经以为张极掉线了——好吧,他刚刚确实在怀疑张极因为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人为掉线的可能性。
不过答案还是挺出乎意料的,老钱瞬间觉得这个瞎猫碰死耗子问出来的问题有了不一样的价值,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你俩还吵过架?我一直以为你俩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十多年来没有吵过任何一架,是可以送锦旗的模范家庭呢。”
老钱一到这种时候嘴皮子就特别快,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说出一串张极不爱听的话来,偏偏张极是个嘴笨的,在这种时候也插不进话去,除了干瞪着眼等老钱嘚吧完没有任何的法子,这下也是一样,只能等老钱说完,他才有些心不平气不顺地回他。
“谁家谈恋爱没吵过架啊……”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甚至已经消失在了油烟机的声音里,但依旧没有拦住在这个时候探究欲爆棚的老钱。
“你俩因为啥吵啊?咋吵啊?吵多久啊?咋和好啊?谁先道歉啊?吵架的时候你会离家出走吗?”
张极猛地抓住重点:“离家出走?你别和我说——你吵架还离家出走?”
电话对面的老钱沉默了一会儿,决定绕过这个可能会损伤他男子汉尊严的话题:“问你呢,别说我。”
没能转移问题的张极决定向好友学习,绕过这个伤心的话题。
“你今天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听我讲我和左航吵架的陈年八卦吗?要这样我挂电话了,我还煲汤呢。”
“诶诶诶别,”老钱的注意力被他轻易拐回这通电话最初始的话题,“刚刚讲到哪里来着?”
“早上见面要说‘早上好’。”张极友善地提醒。
“哦对早上好,然后呢?”
“说完了早上我们说中午,”排骨被清洗干净,张极把食材一起倒进家里惯例用来煲汤的双耳锅里,从净水器里开始往外屯水,“中午你们要一起吃饭,当然如果不方便一起吃的话,也要发消息和对方说午安。”
“这个也要说啊?”
“肯定要说啊,虽然不在一起吃饭,但是也要时刻关心对方的状态啊。”张极把屯好的水倒进锅里,重新拧开灶台的阀门。
“当然要是配上你自己的午饭图片的话效果会更好。”
拨给左航的电话连续响了三声忙音之后,张极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一个礼拜前,揪着那个跟左航吵架的自己好好教育一番。
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吵架,整个过程完全是他单方面对左航最近忙的要死的状态吐槽了太多次,身心俱疲的左航才忍无可忍冲他嚷嚷了几句,而他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地方,你来我往地和左航呛了两句,然后丢下一桌子的饭还有坐在对面的人就冲出了餐馆。
这样的话就算吵了架,左航好歹可以把他们点好的他一直很想吃的干锅鸡吃完,不会浪费粮食,也不会饿着肚子,冲出餐馆在街上愤怒竞走的张极想。
但现在看来吵的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们都进入了大四年级的下学期,按理说这学期左航终于没有了从周一早上八点排到周日早上八点的课,他也没有了无数需要熬夜画的图和赶的设计,他们终于可以摆脱学校明明只隔着一条马路,结果四年硬生生谈得像是异地恋的状况,可以开始在这个大学时代最后的学期好好腻歪在一起,一起找美食店吃饭,或者去周边旅旅游。
——张极在进入这个学期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他没有想过左航的毕业设计竟然会是这么难的事情。
当年高考他们两个的成绩都还可以,左航不出所料的拿到了不错的总分,而张极也在左航的督促下终于在最后几个月拼死拼活拼发量地把文化课提了起来。志愿也就像他们最开始计划好的,左航在理工院校读电子信息,张极在他学校隔壁的艺术院校学绘画。
进入大学后他们开始进入另一种忙碌状态,张极除了在画室没日没夜地挥洒颜料,就是跟着老师在各种比赛作品展里穿梭,还要抽空完善自己的作品集;左航更惨,专业课又多又难不说,一个学期需要做的实验从学期初排到学期末,再加上打比赛和在实验室给导师打工,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
可怜兮兮的两个人,明明学校距离不到一公里,中间那条总共四车道的马路就好像王母娘娘划拉出来的银河,逼得他俩像牛郎织女似的除了偶有空闲的周末根本见不到人。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已经习惯了平常没办法黏在一起的状态,发消息过去没办法得到及时的回复已经成了常态,而仅有的两个人都能够同时看手机的情况,张极都会选择打视频——一般是他在宿舍举着数位板肝图,左航则是对着一本又一本砖头厚的课本揪着头发做作业,偶尔他抬起头的时候,能够看到左航盯着屏幕里的他发呆。
他们会在这时候冲对方笑一笑,张极黏糊糊问左航你是不是想我了,然后在左航欲盖弥彰端起咖啡灌的时候接上另一句更粘糊的“我想你了”。
张极真的天真地以为这样的生活在最后一个学期可以改善一下了。
他这个学期确实不忙,他一直跟着打比赛和参展的老师在上个学期的时候就和他一起把毕业设计的内容基本敲定,张极在这方面也确实算是有天份,上学期末在画室埋头狠干了一个月,现在整体的进程都处于一个极度健康的状态,而他秋天最后实习的那家公司也给他发了offer,他现在基本属于稍微努努力就可以顺利毕业,而一毕业就能够顺利入职的幸福状态。
和他比起来,左航这学期的状态属于极度不健康。
上学期顺利保研的左航其实也早早找到了研导开始了毕业设计,甚至在寒假前关于开题的一切工作也都很顺利,左航那时候还和张极说下学期可能终于可以过点正常人过的日子了。
转折就发生在这个学期的刚开始。
疫情好不容易结束,左航的硕导在学期初突然一拍大腿,决定拉着左航在他这个本来只要理论和仿真的毕设上面加实验,左航人还没反应过来,导师那边师兄器材实验室就都已经协调完毕,左航看着微信上师兄发来的一句“那就开学实验室见了”一脸懵。
于是左航再次踏上早八晚十的实验室打卡生活。
这苦的可不只是左航,张极连带着过上了凄惨的日子。
他早上十点醒来给左航发消息,左航在实验室,晚上给左航打电话,左航在从实验室回来的路上,偶尔他也要忙一下论文的时候,左航甚至能达到一整天都没给他发消息的记录。
张极觉得自己的恋情有些岌岌可危。
但也确实没办法,人总不能不做毕设不写论文不毕业吧?张极一边在心里劝自己理解万岁,反正都这么过了三年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但也耐不住好不容易他把左航带出来吃他上个月就念叨的新开的干锅鸡,结果坐在这十分钟,左航打了一个电话,回了无数条消息,都没挪出空来和他说两句话。
矛盾就像是一个本来并不起眼的小火星,这一下见到了明火,噗得就燃了起来,在他质问出那句“我感觉你就没有认真的经营这段感情”的时候,左航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似乎要解释,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于是他气得拎起包就走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他们陷入了一种默契的冷战里,左航没有给他发任何一条消息。张极捧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被隔壁床的兄弟踹了一脚床架。
“别发癫,”隔壁床的兄弟晋级赛正到关键时候,又踹了一脚警告他不要乱动,头也不回地说他,“想和好就赶紧去,别在这叽叽歪歪。”
张极又握着手机在床上躺了会儿,然后利索地翻身下床,揪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出门。
“干嘛去?”隔壁床从手机屏幕里施舍出一个目光给他。
“和好。”
出门的时候多有志气,他现在就有多孬。
刚刚打给左航的电话并没有被接通,他无从知晓左航现在可能在哪,实验室或者图书馆都有可能,也有可能在宿舍,张极长叹一口气,在左航宿舍楼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开始思考他该去哪找左航。
周日的下午三点,太阳开始往西边歪斜,已经开始生出不少绿叶的树枝子跟着风一摆一摆的,张极百无聊赖地盯着左航的宿舍楼门看,数着进出的人群。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左航穿着他上个月网购寄过来的米色针织衫,带着一顶同样色系的渔夫帽,低着头从宿舍楼里走出来,张极莫名觉得他的脚步有些有气无力。
来不及多想,张极迅速起身往过走,包被他随意地甩在肩上。
左航走着走着发现视线里多了一双熟悉的运动鞋,这个款式他很熟悉,因为同款同色的那双现在正摆在他的鞋柜里,他仰起头,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张极。
渔夫帽下的眼睛十分疲惫,张极甚至已经可以看清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左航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衬得黑眼圈更加明显。
他有些着急地扶住左航的肩膀:“怎么回事?你没吃午饭吗?”
左航眨着眼反应了一会儿,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来思考他的问句,然后他重重地把额头抵到张极肩上,整个人缩进了他的怀里。
张极扶住他腰身的时候听到了他低低的呢喃。
“张极……我好累啊……”
于是他们又一次坐进那家干锅鸡店。
早就过了午饭的点,店里没有其他顾客,他们推门进来的时候做服务生的阿姨从最里面的一张桌子起身,一边给他们安顿随身带的包一边有些惊讶地小声嘟囔:“怎么这个点才吃饭?”
左航接过她手里的抽纸的时候从袖口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阿姨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怜爱很心疼,路过张极那边回后厨的时候忍不住拍拍他的肩,指着张极手机上的菜单和他唠叨:“干锅鸡好吃,好多人点,你们要多吃点啊,看着瘦的。”最后一句是看着左航说的。
店里没人,阿姨自然是逮着他们俩服务,碗筷早已经被摆好,在等点的菜上来之前阿姨还给他们端过来两杯热水,张极道过谢后就直接递到了左航面前。
中国人的胃大概是要对温度感官灵敏一些,热水下肚的时候左航已经感觉到了舒适,他一口气把自己杯里的水全部喝完,放下杯子的下一秒手边就被张极换上了他的杯子。
“怎么不按时吃饭啊?”张极皱着眉头问他。
“快别提了,”说到这件事左航愁的鼻子都要皱起来,“我中午本来打算去食堂吃饭的,结果我导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时间做个汇报,我一想大中午做汇报肯定讲不了多久,就答应了。”
讲到这里左航彻底哭丧着脸,“谁知道他中间还摇来了两个师兄,一直讲到两点半才结束。”如果不是导师还有个下午三点钟的会议,左航估计现在还在饿着肚子想实验方案呢。
研0就是又惨又没人权,还没入学就要打入学的工,对着热情洋溢激情四射的导师左航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认命地埋头苦干,一抬头发现过了饭点都已经变成了常态。
开着火的干锅被摆在桌子中间,随着火焰不断接触着铁质的锅底,干锅鸡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左航端起米饭前先如痴如醉地闻了两鼻子香味,馋猫的模样看得张极发笑。
“上礼拜不是来过吗?怎么还一副没吃过的模样。”他把锅边半边泡进汤汁的鸡块往汤里滚了一下,夹进左航碗里。
左航吃东西像是猫似的,塞一口进嘴里会鼓起半边脸颊,一边往嘴里送米饭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话:“上礼拜不是没吃完吗?”他抬起眼来看张极,“你走了以后我总觉得吃着没什么味儿,就没吃多少了。”
话题终究还是绕回了这里,张极攥了攥握着筷子的手,深吸一口气才开口:“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吵架的。”
“我知道你这学期会很忙,我就是,”张极挠了挠鬓角,“我就是闲下来以后突然有些不适应,不该冲你发脾气的。”
左航这时候也放下了筷子,“我也冲你嚷嚷了,”他的声音有些小小的,但张极听得很清楚,“我语气也很凶来着。”
原本因为话题有些凝结的空气突然舒散下来,干锅鸡的香气开始弥漫,左航鼻尖充斥着属于鸡块和酱料混合的肉香,米饭散发出的甜味,还有张极身上他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好像有很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实验室里被除尘间的风吹过以后空气里几乎什么味道都带不进去,只能闻到实验机器所带的机油和铁材的味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过张极身上的味道了。
“你上次说的事情我也有认真思考了,我最近确实太忙了,”左航用上目线看人的时候眼神很真挚,“但是和你发消息的时间肯定还是有的。”张极看到他举起手指,小幅做了个“我发誓”的动作。
张极被逗笑,伸手把他的手握在手心,捏他软乎乎的指腹,“没关系的。”
只要平静下来说两句就可以解决矛盾,这么看起来他们之前嚷的那几句属实是亏了,明明他们确实是相互理解的,却因为一些突如其来的敏感搞的伤心又伤感情。
锅里的汤汁因为被蜡烛的火烤着,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锅里的鸡块和配菜也随着他们的闲聊一点点减少,在张极碗里的米饭可以依稀看到碗底的时候,左航突然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我在想,读完研以后,我可能就不干这个专业了。”
“这么突然?”张极有些愣住。
左航大学这四年,虽然说过得忙碌又秃头,但在大趋势上其实没有遇到什么坎坷或者困难。因为高中物理成绩好,就选择了电子信息,因为成绩好,所以顺势而为地开始打比赛做项目进实验室,因为和导师关系好,所以自然而然地选择读他的研究生,这一路顺畅地走下来,连左航自己都挑不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但经过这次的毕业设计,左航才发现,他或许确实并不适合做研究,并且他也确实并没有特别喜欢这个专业。
“那有想过做什么吗?”张极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土豆。
“其实还没有,”左航戳着碗底的米饭,“研究生肯定还是会继续读,但大概不会像以前定的那样读到博士了,边读边想吧,反正我们这个专业出来转码或者跳槽去其他行业的也不算少。”
“嗯……”张极开始沉吟,左航抠紧碗沿等着他的反馈,虽然他确实不会因为张极可能提出的反对意见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但如果能够得到张极的支持,也会让他非常快乐。
于是在左航有些紧张的注视中,张极故作深沉地撑住了下颌,“我完全支持左航同志的所有决定,”他对着左航突然舒展开的笑脸勾起嘴角,“反正我一定会在你身后的。”
人生真的太不公平了,我们在无数无知又天真的时刻,就要决定自己的人生终将走向何处,在对世界尚未可知之时,就要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前路是一片未知的领域,选择时我们什么都预料不到,但是踏上这条路之后遇到的所有困苦、艰难、失意和迷茫,却都会被用“自己选的”这样的定语套上无可奈何的枷锁。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公平,才让每个未知选择前的他们生出更多无畏的勇气来。前路上究竟有什么,只有走上这条路才能知晓。而枷锁其实也并不是枷锁,我们有时叫它“心甘情愿”,有时叫它“愿赌服输”,但不论怎样,说着说着,它总会变成我们脚下更为坚定的脚步。
少年人确实缺少认识和经验,但却从不缺少一往无前的热血和重新来过的勇气。
所以,放心大胆做吧,左航想。
所以,做你想做的吧,张极对左航说。
“但是,”张极打断此刻开始变得热血的气氛,左航眨巴着眼看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要按时吃饭。”张极用筷子指了指摆在他俩面前已经差不多空下来的干锅,“我知道你会很忙,但是饭还是要按时吃,尤其是中饭。”
“那……”左航思索着解决方案,“要是我们不在一起吃饭的话,我每天中午把我的午饭拍给你看?”
“成交!还要有吃完的照片。”
“那你会回我什么消息呢?”
“回你……”张极抽了张纸巾递给左航,示意他擦擦嘴角沾到的酱料,“回你一句午安?”
“也可以。”
因为午安的意思是,要按时吃饭,要照顾好自己,以及我也很想你。
3.我爱你有很多种表达,比如晚安
他们聊着聊着,外面的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厨房里也不太能看清东西了,张极走了两步去开厨房的灯,暖色的灯光瞬间铺洒在整个空间里。
摆在灶台上的双耳锅此刻已经在通气口处冒着一缕气,整个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肉香,张极换了个姿势倚着流理台,和老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老钱在电话那边吸了吸鼻子,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感慨:“什么时候能发明可以闻到味道的手机啊,我光听着你这汤滚的声音就感觉已经馋了。”
张极轻笑了一声,欠嗖嗖地把手机又往锅边上凑了凑,甚至不过瘾地开口给他描述现在厨房里满溢的香气,老钱被他气的牙痒痒,不认输地开口骂他:“我老婆也会给我煲汤的好吧!”
“哦,”张极重新倚回去,“可惜你和你老婆吵架了。”
老钱听起来更生气了:“你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可惜了,这壶不开的话题是他们今天聊天的主要内容,聊到这的时候老钱不知道叹了今天的第几口气,张极听得都有些发愁。
“所以你俩到底为什么老是吵啊……”
说完这句张极还要愤愤地补充:“老吵也就算了,你俩吵架还一点都不影响感情的啊?每次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都很认真的在开导你诶,结果最后发现小丑是我自己。”
“生活情趣啦情趣,又不是真吵架,谁家正经吵架最严重的一句话是你就是不爱我了。”
莫名又被塞狗粮的张极此刻只想翻白眼。
“人人相处方式不一样嘛,你和左航那叫契合的话我和我老婆这种就叫冤家,你们平平和和过日子,我们吵吵闹闹过日子啦。”
这事儿老钱具体也说不明白,但他和女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和张极左航确实完全不一样。有人用拥抱暖世界,有人用拌嘴系余生,张极知道自己和左航是前者,老钱属于后者,但不管哪种方式,他很笃定爱这件事没有任何区别。
他看得出他和左航很相爱,也看得出老钱和他女朋友很相爱。
“那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去道歉啊?”
“再晚点,她一和我吵完就要去和闺蜜逛街吃饭,现在这个点估计才刚结束美甲,准备开始晚饭,我等她们逛完去接她回家。”聊的时间久了,老钱在沙发上硬生生躺出两三个大大的哈欠,张极这边擦着流理台,也跟着打出一个哈欠来。
“那你干脆直接把你准备的礼物带上一起去道歉吧,反正也准备了很久不是吗?”张极打完哈欠的声音变得黏糊糊的,尾音都粘在一块。
“我还没求婚就直接拿着写我女朋友名字的房产证送她会不会有点唐突?”
“那就顺便求婚,反正你戒指也买了。”
“这也太随便了吧!”老钱直接哈欠都没了,坐起身子来和他掰扯,“求婚肯定要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尤其是要一个我女朋友化了全妆穿的漂漂亮亮的日子好吗?不然她会杀了我的!”
“这么繁琐啊……”张极挠了挠鼻子。
老钱沉默了两秒,“所以你和左航求婚就很普通地求了?”
张极又挠了挠鼻子。
“什么都没准备?”
张极咳了一声:“准备了戒指的。”
“嚯没看出来啊张极,”老钱的语气再次变得欠揍,“空手套白狼啊你!”
“哪跟哪啊……”张极有些哭笑不得,“我要是弄个大阵仗左航才会杀了我的好吗?求婚这种事情对我俩来说本来就自然而然的就做了,我要是真哪天在大街上捧束玫瑰花单膝跪地给左航求婚他直接扭头就说不认识我好不啦?”
老钱想了想左航的性格,不由得对张极的话表示赞同:“左航和我老婆确实不太一样,你这段没什么可参考性。”
这话可直接要给张极气笑了,“那你干嘛还来问我怎么和左航谈恋爱啊?咱俩之间不是没有可比性吗?”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她回家老说左航的事儿。”
张极清洗着准备食材时候留下的碗盆,嗯了一声示意老钱继续往后讲。
“说一次两次还能叫巧合,再多说几次就证明她真的蛮羡慕左航了。”
“我不太了解你俩到底怎么谈的,我其实也没觉得我俩现在的状况有什么不好,但她既然说了这么几次,我肯定要知道一下她喜欢的状态具体是什么吧?”
“她喜欢的东西,我肯定要给她喽。”
张极听到这笑了一声:“你还挺上心。”
“那是当然,那可是我老婆,”老钱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诚实,你夸他一嘴他下一秒就能翘尾巴,张极此刻已经能够听出他语气里的洋洋得意,“所以继续讲呗。”
“行叭,刚刚说了中午,那就继续往后说,下一个就是晚上的时候……”
老钱兴冲冲地抢答:“诶这个我知道了!要说晚安对不对!”
张极拎起锅盖往冒着泡泡的锅里看了一眼,“看来你也不算太笨。”
同居这件事情是张极和左航努力了很久才得以实现的。
他们俩正式开始工作的年龄并不相同,张极本科毕业就早早接了offer加入一家设计公司开始了007的苦命社畜生活,每天和甲方爸爸纠结万里无一的黑是怎么黑和比白色还亮的白是哪个白,每天熬夜画图画的能见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左航是硕士毕业才开始工作,在张极被甲方爸爸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时候他也在硕导手底下过着虽然不算什么好日子但好歹看起来不会猝死的打工生活,每天睁眼写文章闭眼看文献,拼死拼活在两年出头达到了毕业要求然后立马头也不回地冲进大厂找实习。
然后在毕业的第一个月就宣布和学了七年的专业彻底拜拜,转而投入代码的“美好世界”。
实际上他们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并没有住在一起,张极的公司和左航的公司中间隔了一个马拉松,住一起的话要么一个人六点起打九点的卡,要么两个人都七点起打九点的卡,张极和左航都没怎么纠结,就一前一后义无反顾地搬进了公司的员工宿舍,省钱省时间。
工作的头几年简直是他们大学“异地恋”的plus版,张极公司单休还时不时加班,左航公司就更别说了,码农这种没人权的工作不仅假少出差还多,一年到头能休息的日子都不多,更别提跨越四十公里约会了。
但对于刚刚步入社会一腔热血还没凉透的两人来讲也不是什么难熬的日子,隔着屏幕听对方骂老板和吐槽同事的生活就像是他们之前这些年的生活一样,左航有时候聊着聊着就会开始默默数着自己距离涨工资的日子还有多远,距离他们可以在这个城市买一栋小小的房子,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还有多远。
在同一个城市谈异地恋的日子弹指间就又过了好几年,临近三十的左航和张极已经开始频繁接到家里催促买房定居的电话,左航把手机换了个肩膀夹着,从兜里掏宿舍门钥匙。
“我妈问我到底什么时候买房,要是实在需要她和我爸能支援一部分首付。”
好不容易从牛仔裤兜里掏出和耳机线已经卷成一团的钥匙,左航把手里拎着的超市袋子换了一只手,把钥匙插进孔里。
“我妈今年也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张极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车流的声音和小摊叫卖的喊声伴着他有些低沉的声音一起从听筒里传来,在空荡的宿舍里响着,“尤其是我和他说你那个舍友已经因为买房被踹出员工宿舍以后她问我我们俩到底什么时候被踹出来。”
“我也希望我能早点被踹出来好吗?”左航把袋子扔上客厅的桌子,然后整个人瘫进沙发里。
左航公司的员工宿舍是两人间,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位置极佳,离公司步行不出十分钟,算上员工补贴以后租金简直是物美价廉,就是数量有限,只优先提供给没房没车或者毕业不久经济实力还不太好的员工。左航和他的苦命舍友一起住了将近四年,然后上个月他可爱的舍友因为买了房被“扫地出门”,独留左航一个人目送他幸福的带着行李奔向他美丽的小屋。
“累坏了吧,”张极的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听得左航的耳廓都有些痒痒的,“晚饭准备吃什么啊?”
刚从两公里外的超市采购回来的左航换了个姿势窝进沙发:“我不想动,斌哥走后我连锅都懒得碰。”
斌哥就是左航那个有了新房的可爱舍友,比左航大三岁,是和他一个部门的东北大汉,为人憨厚,除了做饭以外生活技能点满,两个人加起来也只能做出左航会做的那几道菜。左航搬进宿舍的时候看着厨房新崭崭的锅灶苦口婆心地劝斌哥学会做饭才是生存之本——然后就形成了斌哥买菜左航做饭的友好饭搭子。
如今饭搭子已经美美和会做饭的未婚妻搬进了自己新买的一百平新家,独留左航一个人盯着天花板思考今晚吃红烧牛肉面还是香菇鸡丁面。
“你还真别说,没了饭搭子我这做饭激情急速下降。”已经思考到泡面是要用泡还是煮的左航蹭着沙发换了另外一种懒人姿势,张极通过塔懒洋洋的声音都能想象出他一整个在沙发上瘫成猫饼的模样。
“知道你肯定懒得做饭,”左航依稀透过听筒听到了电梯“嘀——”的声音,“所以你现在只需要来开个门——”
左航三步并作两步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把拉开玄关的防盗门。
张极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拎着一大袋子菜,被他开门的动作吓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人来给你做饭啦。”
左航把张极随手脱在沙发上的外套整理好挂在门口的鞋柜上,从他还不容易从超市拎回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苹果,用水直接冲了冲,靠在张极旁边的流理台上啃得有滋有味。
张极正低头举着菜刀备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斌哥搬走之后的事情。
“我上个周末还去斌哥的温居宴来着,”左航啃了老大一口果肉,腮帮子都撑的鼓起来,“哇他老婆做饭太好吃了——斌哥真的好福气。”
“他老婆是——”
“四川人,哇那川菜手艺,太绝了!”说着左航还砸了砸嘴,似乎还在回味之前吃得酣畅淋漓的那顿饭。
他一脸神往的表情逗得张极忍不住笑,手下的胡萝卜已经被切成小丁,张极转身把刚扒下来的火腿的外皮扔进垃圾桶,拿刀继续切片。
“啊,我要吃火腿。”左航翘起脚尖蹬了蹬张极的小腿。
张极从菜刀上捻起刚切好的片,有些无奈地递到他嘴边,等左航叼住才转身。
“斌哥的房是买在哪来着?”
“市一小附近,算学区房了吧,价格不低呢。”快乐吃完火腿,左航重新倚回去啃他的苹果,“三室一厅,一百来平,不过因为学区原因价格也不低。”
“不过上个礼拜去吃饭的时候斌哥看起来真幸福啊——”左航不由得感慨。
人到三十多岁的时候,可能比起刺激和冒险更期待柴米油盐的安稳生活,平淡的生活,稳定的婚姻,热腾腾的饭菜,下班回家时候等待的灯光,人是有根的生物,直到真正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扎稳了,才会有安心感。
“我们……要不要也买房啊?”
张极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所以左航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只能看到张极手下的火腿被他从片切成丁,张极把菜刀撑在案板一侧,似乎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了想,觉得确实也到了该考虑买房的时候了。最近的房价不算高峰,我算了算,我这几年的存款付首付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也不用问家里要钱,楼盘的话我已经看了几个,觉得靠近市医院的那块比较好,你哪天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再去看看,那个楼盘还没开始动工呢,所以我们也有时间攒装修钱,我有同事说那块的房会好一点……”
“诶,张极,”左航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把手里啃剩的果核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你说这些,不会是在向我求婚吧?”
“我…”张极扭过头来有些震惊地看着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来解释,但此刻他的大脑一片混沌,语言组织系统宣告罢工,只能着急忙慌地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找些什么东西。
但裤兜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张极有些着急地又摸了两把兜,左航在旁边好笑的看他一顿忙活,抬脚踹了踹他的小腿肚:“别找了,戒指在外套兜里。”
张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左航此刻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倚在旁边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张极的心在他的笑容里逐渐安定下来,抬脚要往客厅走,又被左航拦回来:“做完饭再去,一手的油。”
张极乖乖回到案板前,摸出一只碗开始打鸡蛋,左航看着他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忍不住想要继续打趣他一下:“诶你知道上礼拜我去斌哥家的时候嫂子和我说什么吗?”
“嗯?”
“嫂子和我说,要是有人和你说结婚,你可不能一下就答应,你得问他,”
左航含笑盯着张极扭过来看向他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你要和我结婚的话,有房吗,有车吗,有多少存款啊,给多少彩礼啊?”
在他的一个个问句里张极逐渐低下脑袋,指尖抠着围裙上的一截线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我知道我这时候提有点不合适,我……我还是以后再和你说吧——”
“我答应了。”
张极愣了愣,猛地抬起头去看左航的表情。
“说话啊,”左航又踢他的脚尖,“怎么?反悔啦?不求了?不跟我结婚了?”
“结!”张极冲过来,一把把左航搂进怀里,左航杏色的毛衣飘出他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他把脑袋埋进左航的肩头,左航则是抬手摸他的后脑勺,像撸小狗一样摸着他的头发。
“我不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吃苦,我只是……我只是太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了,我会努力工作,我会有你想要的一切的,我会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他的声音埋在毛衣里有些闷里闷气,左航听到他说:“左航,我会给你一个很好的未来的。”
“是我们会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的,要靠我们两个人。”左航又摸了摸他的后脖颈。
但实际上他们买房装修也是又过了两年的事情了。
这事儿确实挺掏空年轻人的,他们付完最后一笔家具款的时候左航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口袋,和张极说这些年兜里就没这么空过,被张极搂着瘫倒在床上接了一个温柔的吻。
他们的新家在张极很早以前就看好的地段,临近小区的地方有大型超市,好几家不同菜系的饭馆,医院商场,还有左航在那一年新跳槽的公司。
左航甚至怀疑过张极是不是有预知的能力。
他们的生活重新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工作的动力被具象化为每个月需要还的房贷,左航新换的公司薪水更高待遇很好,相应工作压力也更大。
张极在搬新家的第二年辞掉了设计公司的工作,和一直联系的编辑签了合同,成了一位工作时间自由的插画师,工作状态从在公司没日没夜地画稿变成在家没日没夜地画稿。
但没有人有抱怨,因为没有人会拒绝走向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张极每天的日子就是在书房里尽情挥洒自己的头发和脑细胞,然后在晚饭点钻进厨房,开始琢磨今天的晚饭吃什么。
如果左航今天可以准点下班,那么他就好好准备晚饭,如果今晚左航加班,那他就好好准备宵夜——总之这个家是一定要有第四顿的,时不时也要熬夜的张极如是说道。
张极把最后一道菜铲进盘子里的时候刚好听到了门口传来按动密码锁的声音,他把盘子摆到餐桌上,解开围裙往门口走。
左航已经开始坐在矮凳上换鞋,张极顺手接过他的电脑包摆在玄关柜上,一边弯下身子去吻他的额头。
“恭喜左组长,今天没有被堵在晚高峰里。”
上个月刚升职当了组长的左航摁了两泵免洗洗手液在手心搓着,仰起头蹭张极的下巴撒娇:“我赶上晚饭了吗?”
“刚刚好,我对时间的把控简直一流。”
不用张极多说,左航在刚进入家门的时候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诱人的香气,左航猛地吸了吸鼻子,“今晚吃什么?”
“玉米虾仁,夫妻肺片,还有丝瓜蛋汤。”
哟吼——左航举起双臂欢呼,在冲进衣帽间之前先揉了揉张极的脑袋以示嘉奖,张极眼瞅着他一溜烟消失在衣帽间门口,笑了笑转身回厨房舀饭。
晚饭就像是他们一起吃过的无数个晚饭一样,左航一边吃一边给张极讲今天公司又发生了什么奇葩事件,美名其曰让每天宅家的张极不至于被时代的洪流抛弃掉,张极听着他口中的大梦想家甲方和猎奇思想客户,一边扒饭一边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反996战士。
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张极的手艺已经变得相当好,即使作为一个根本不吃辣的人,他的一部分川菜也在左航期盼的目光中变得越来越熟练,左航有时候弹性下班回来早的话,也会和他一起在厨房里做饭。
当然往晚弹的概率要远远大于往早弹的概率。
今天的晚饭就做得色香味俱全,玉米泛着甜味,虾仁鲜嫩弹牙,夫妻肺片麻辣鲜香,丝瓜蛋汤清新爽口,左航吨完一碗之后又忍不住摸去厨房添饭。
“少添点饭,”张极在餐厅喊他,“晚上该不消化了。”
“你今晚不做宵夜?”左航伸着脖子反驳他今晚突然变健康的饮食习惯。
“小爷我今天下午刚把稿交了,如今无事一身轻,”张极也拿着碗进来添饭,左航顺势给他舀了半碗,看他在旁边得意洋洋地摇脑袋,“于是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步入健康生活作息,钻研养生之道。”
“哦——那你明天几点起?”左航迅速戳穿他。
“呀!懒觉也可以养生的好吗!”
他们俩又挨挨挤挤着一起出了厨房。
张极做了晚饭,左航就负责洗碗,厨房里水声哗啦啦的响着,导致左航听在客厅的张极说话都模模糊糊的,他把水往小拨了拨,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要看什么电影?”张极从外面晃悠到门口倚着,手里还攥着遥控器。
“我都行——不看恐怖片。”
今晚是难得的休闲时间,左航下班早第二天还有休假,张极也终于把愁了一个月的稿交给了编辑,这样的美好时间虽然没什么体力出门去约会,但是要是荒废过去了也实在是浪费,张极索性收拾了一番客厅,要左航陪他看电影。
他们经常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张极美名其曰为了培养自己的艺术素养,把电视换成了超大屏的液晶电视,时不时就要窝在沙发上看点左航看不懂的文艺片,左航有时候陪他,有时候在书房工作,有时候会直接在张极裹着他的毯子里睡着了。
但这种约会时刻张极一般会选择爱情片。
对,人还是要有点浪漫情节的。
今天的电影是《怦然心动》。
左航钻进毯子前刚好看到屏幕正中央黑底上大大的“FLIPPED”,他往张极身边挪了挪,伸出手指来戳他肋骨,“今天怎么突然要回忆初恋了?”
张极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手宽大而温暖,把左航的手包住,张极本人则是从身后抱上来,把他严严实实地塞进自己的怀抱。
电影他们年幼的时候应该都已经看过了,张极是什么时候看的左航并不清楚,但左航还能记起他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
是在高中,秉持着听说读写都有助于英文学习原则的左航在每个假期都要抽空泡在英文电影里装模作样的“学习”一下,在看完了无数科幻片悬疑片之后,左航在一个周末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爱情片片单。
并没有在中间退出去,左航一个人在房间里欣赏完了这部初恋电影。
当时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左航的房间,撒在他桌子上,左航看着屏幕里那棵小小的梧桐树发愣。
而现在,左航在张极暖和坚实的怀抱里回过神来,电影里朱莉爬上了那棵梧桐树,见到了那片有时是紫红色有时是亮橙色的晚霞,左航在这个时候扭过头来,看到了张极认真的侧脸,和清晰的下颌线。
他想,是了,张极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所谓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人。
张极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得有些得意:“干嘛偷看我?”
“没有。”左航把脸埋进毯子里,以此来逃避张极带着笑意的眼神。
“明明有!我都看见了!”张极把他往回搂了搂,胳膊穿过左航的腋下抱住他的腰身,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呼吸间的热气全部洒在左航耳廓。
“没有!”
“就有!”
好幼稚,在他们这个没有什么意义的争论进行到第三轮的时候,左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张极看起来兴致依旧很高,他的手握在小臂上,传过来的比左航自己高一点的体温,左航伸手把他试图凑过来的脸掰开,强制性地转向电视屏幕,“看电影。”
“哦。”张极扭过头去,又趁左航不注意在他侧脸亲了一口,才洋洋得意地歪着脑袋重新看向屏幕。
左航用手背蹭了蹭左脸,蹭掉了一点可疑的水渍。
饶是今天的工作时间再怎么正常,看完电影的左航依旧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裹在一起的毯子被解开,左航伸着懒腰往卧室里走,张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把脸埋进枕头的时候左航感觉他离会周公已经没有多远了,张极从床的另一侧爬上来,按掉床头灯躺下来的时候左航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牵住,中指上套着的戒指被小小地转了个弧度。
“怎么了?”他试图打起精神,转转手腕回握住张极的手,指尖顺着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没什么,”张极的声音低低的,在夜晚显得很沉,“感觉我很幸运。”
“我们都很幸运。”左航往前凑了凑,用额头抵住了张极的下巴。
他们确实是人生的幸运者,从年少的相遇走到现在已经十余载,他们依然可以躺在彼此身边,歪过头就可以和对方交换一个吻。
经历了如汽水般沸腾的青春,烈酒般刺激的二十代,他们的生活褪去了激情和冒险,开始变得像酿成了的米酒。平淡的日子夹杂着他们所有的感情,那些过往有过的追逐、争执和倔强成了这碗米酒醇厚的原因之一。
但万幸的是,他们指间的戒指依旧闪闪发光。
左航感觉张极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眉心,轻声叫他的名字:“晚安,左航。”
“晚安。”
双耳锅里面的汤终于炖成了金黄的颜色,表面飘着一层浅浅的油光,张极满意的关上灶台,从旁边的柜子里往外翻保温锅。
汤要倒进保温锅里保温,因为左航的胃不好,哪怕是夏天,张极也不敢直接给他喝凉的。
老钱听着他这边的声音哗啦啦的,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表,“喔,都八点半了,”他惊呼了一声,“咱俩聊了这么久?”
“我汤都煲完了,你说呢?”张极忍不住想隔着手机屏幕冲他翻白眼。
老钱象征性的安慰他几句,“没事没事,这一趟电话我可谓是受益匪浅。”
这下张极的白眼是彻底翻了出来,双耳锅被放进水槽,张极拧开龙头开始洗锅,独留老钱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
“没想到张极你谈恋爱竟然谈的这么纯,”老钱咂舌,“看不出来啊。”
“那是没给你讲荤的。”洗洁精的泡沫沾了满手,张极抬起胳膊肘,蹭了蹭溅到鼻尖的水珠。
“怎么了?我还听不得荤的?还有付费内容不成?”
“倒是没有付费内容,只是怕刺激到你所以不讲。”
这下老钱愈发被刺激到了,张极立马就听到他嚷嚷的声音变得着急了起来:“讲!现在就讲!我就不信我还能被刺激?你过得什么好日子小爷我过不上!”
“哦,”张极应付了他一句,“我和左航不用担心会有突如其来的小孩。”
老钱迅速安静。
让对方吃瘪这件事让张极本人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美丽了起来,他此刻恨不得哼点小曲,来表达自己扳回一城的喜悦。
“不过左航还挺希望你俩赶紧结婚生个小孩的,”张极突然想起了什么,给他补充了一句,“他去年回家的时候看到亲戚的小孩白白嫩嫩的,想你俩啥时候生一个让他当干爹。”
“那他等着吧,”老钱还气着,说话的时候哼哼唧唧的,“在我女朋友想生小孩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提这件事的。”
他们又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两句,张极把洗好的双耳锅塞回橱柜,用干毛巾擦了擦手,拿起了一直摆在厨房架子上的手机:“我准备挂电话了啊。”
老钱应该是捞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呀,我也准备出门了。”
“你出门干啥?”
“接我女朋友啊。”老钱理所当然。
张极这下惊奇了,“你女朋友这就吃完饭啦?给你发消息了?”
“没有啊,”张极听到老钱那边换鞋的声音,“我去等她不就好了?你不懂,接公主回家是需要等待的。”
老钱拎着钥匙出了门,锁门前顺口问了他一句:“你挂电话去干嘛?”
“接左航回家啊。”张极的语气比他还理直气壮。
“你咋知道左航啥时候加完班?”
“我去小区门口等他啊,”张极也关了厨房灯坐在矮凳上准备换鞋,“你不懂,”
“接王子回家也是需要等待的。”
他听到老钱笑了一声。
“诶我给你个友情提醒吧。”张极突然叫住准备挂电话的老钱。
“嗯?”
“你家小区门口的花店,过了晚上八点以后买花会送手工做的香囊。”
“知道了。”张极和老钱都了然一笑。
在小区门口等到左航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六月份柔和的夜色蒙蒙地洒在张极眼前的每一个角落,路灯洒下橘色的灯光,点亮了脚下的一片地面,红绿灯交替闪烁着,隔着一条马路,张极清晰地看到对面人群中央提着电脑包穿着白衬衫的左航。
左航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绿灯亮起,他的爱人迈着轻快的步伐,像一只漂亮的蝴蝶,降落在他身边。
“张极!”左航冲过来,一把扑进他张开的双臂里,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仰起头来用那双亮晶晶的双眼看他。
“东门那儿新开了一家麻辣烫的街边摊!听说超好吃!”左航的语气里透出满满的兴奋。
张极有些失笑地搂着他绕开人群往小区里走:“可我今天煲了汤诶。”他低下头,用鼻尖去蹭左航覆着一层薄汗的额头。
左航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
张极把他的电脑包拎过来,一只手隔着衬衫揽住他的腰:“不过要是只吃五分饱的话好像喝汤也没问题。”
“耶——”左航振臂高呼。
从小区的南门走到东门需要经过坐落在中间的绿化带,他们肩并肩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左航的手勾着张极的指尖。
“你晚上做什么了啊?”
“老钱给我打了个老长的电话,说得我都困了。”
“你俩聊什么了?”
“他和他女朋友吵架了,来问我怎么谈恋爱。”
“哦哟哟哟恋爱大师张极,你教授了他些什么啊?”
张极把左航的手握在手心十指相扣,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
“我就和他说,你要记得说……”
“说什么?”
“早安,午安,和晚安。”
“就这啊,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嗯?”
“呀我不跟你说!烦人!”
他们的对话隐没在夏日鸣蝉的叫声中,混在小区嘈杂的人声里,渐渐消失不见。
“我爱你”和“我喜欢你”对我们来讲似乎是太过于热烈的表达。过多的含蓄和太过平淡的日常让我们无法轻易将这些话说出口。
而为了表达爱,人们又想尽了各种办法,用各种语句代替热烈和直接,像夏目漱石会说“今晚的月色真美”,余光中会讲“你的眼睛里可真好看”,Emily Dckinso 写道“The Sunrise-Siren-Compelleth Me-Because He's Sunrise.”
而对于平凡又普通的我们而言,爱藏在我们望向彼此的眼神里,裹在每一个拥抱里,又具象化成一个又一个的吻。爱是我们一起吃的饭,看的电影,走过的鹅卵石小路。爱是三餐四季,是柴米油盐。
所以“我爱你”也就是每一句“早安”、“午安”和“晚安”。
Fin.
🫙
感谢阅读到这里的每一个你
连续写了快一个月的日常文学终于写完——
我最开始列大纲的时候说这次只写六七千是我唐突了
这一篇属于是我在每一个备考厌学的瞬间所向往和期盼的生活,每一个瞬间都是我很喜欢的画面
甚至一度想要改名叫《向往的生活》
我们都是普通人,所以我也不止一次去想,作为普通人的极航会有怎样的生活,他们会为早起上学发愁,会为了多睡十分钟不吃早饭(但不可取,早饭还是要吃),会愁毕业论文,愁未来的职业发展,愁买房愁升职——但平淡的生活也幸福着,幸福在上学路上的见面,幸福在忙里抽闲一起吃的饭,幸福在香喷喷的晚饭,裹在毯子里看的电影
我每次想到这些都会觉得无比的幸福,也希望我可以把这样的幸福同样传递给你们
请留下你的评论,让我知道这篇文章有没有给你带来幸福吧
【顺航】欺与爱同歌
腹黑仆×疯批少爷
1.
“这个男妓怎么在这里?”
顿时,空气死一般的沉寂了下来。
指的是张峻豪。
长桌上所有正在用餐的人皆放下餐具不约而同向左航望去。
左航坐在中心位,他身形并不算高大,但很高挑,穿着红色丝绒西装,常年荫蔽皮肤洁白如玉,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是这一众人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
说话的人是左航的表哥,表哥是个混血,从小在国外长大,说着一口拿腔拿调的中文,听来滑稽,常会有人打趣他,可此刻,偌大的餐厅里没人敢笑。
刚回国的表哥实在不懂规矩,让这场给他的接风宴变得奇奇怪怪,桌上的众人...
腹黑仆×疯批少爷
1.
“这个男妓怎么在这里?”
顿时,空气死一般的沉寂了下来。
指的是张峻豪。
长桌上所有正在用餐的人皆放下餐具不约而同向左航望去。
左航坐在中心位,他身形并不算高大,但很高挑,穿着红色丝绒西装,常年荫蔽皮肤洁白如玉,看起来弱不禁风,却是这一众人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
说话的人是左航的表哥,表哥是个混血,从小在国外长大,说着一口拿腔拿调的中文,听来滑稽,常会有人打趣他,可此刻,偌大的餐厅里没人敢笑。
刚回国的表哥实在不懂规矩,让这场给他的接风宴变得奇奇怪怪,桌上的众人也被倒了胃口。
他们都在等着左航发话。
餐厅一片死寂。
左航把餐具放下,餐具砸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左航好笑的站起来看着在他一旁不为所动的张峻豪,突然猛的狂笑起来。
左航扶着椅子把手笑得合不拢嘴,下颌扬起露出洁白的脖颈。
“他说你是男妓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航指着张峻豪笑得张狂。
张峻豪依旧面无表情。
突然,那笑声戛然而止,一声巨响,表哥的额头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不断向外淌血,顺着表哥高耸的鼻梁淌直下巴,表哥死前还保持着傲慢的神情,或许是常年在国外的原因,丝毫不知刚学会的中文让他祸从口出。
左航手里握着的银色手枪漆黑的枪口还冒着烟。
谁都知道左航身边的张峻豪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表哥的鲜血染红了餐布,也确实令餐桌上的各位彻底没了胃口,可众人不敢有所动作,左航能杀他表哥,就没道理不会杀在座的各位。
左航是什么样,他们实在见过太多次。
左航把手枪递给张峻豪,张峻豪接过手枪,用帕子一根一根把左航的手指仔细擦拭,像是左航方才杀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大家暗地里都说左航像她母亲,冷艳,貌美,恶毒,是个疯子。
下人把表哥的尸体抬走,地板被染上红色,餐桌上的饭菜被溅满喷射形的鲜血,盛开了一朵朵血花。
“对不住大家,好好的一餐被我这样毁了,各位先请回,下次我一定好好安排,不让各位受惊,”左航嘴巴上说着歉意的话,实则眼里尽是狂妄,轻佻的语气甚至连装都不屑于装,随后左航抬手把张峻豪拉近了些,“本来想把这杂碎给你处置的,但我实在忍不住,你不怪我吧。”
张峻豪高大的身形投下来的阴影笼罩了左航,左航看着张峻豪逐渐变绿的脸,心里欣喜万分,没来由的折辱左航玩的手到擒来,视他情绪不顾的执着的追问张峻豪。
直到张峻豪开始不耐烦,左航冷嗤一声,
“想说什么就说。”
张峻豪低头视线扫过左航霜白的脖颈,抬手就能折断。
张峻豪把袖口的刀收回去。
“不敢。”
2.
初见是在地下黑拳场。
地下黑拳场不合法又暴力血腥,每日每夜充斥着惨叫与悲鸣,左航不喜欢地下黑拳场,因为他觉得这种你一拳我一拳血肉横飞的场景实在不大雅观,还是一刀一枪来的实在。
今天左航被他哥逼迫来看着他们家的地下黑拳场,若是拳场无人照看会有一些个不懂规矩的拳击手寻衅滋事。
左航躺在皮椅里困倦的差点要睡过去,可拳场里实在鲜血淋漓,左航在困与醒之间反复横跳心情暴躁到了极点。
若说家里唯一能治住左航的也只有左航的哥哥,说是治也不大准确,多半是因为家里事情太多,左航的哥哥心里明白知道左航是什么样的人就独揽的家里的大小事务,左航反倒落了清闲,哥哥有时确实烦的令左航动了要解决掉他的念头。
可惜哥哥一走家里就该他管事儿,玩乐的时间可就没那么多了,算了,听他的就听呗。
比如此刻左航冷眸微眯,一下一下的把匕首捅进皮椅把手里,周边的人大气不敢出,偌大的拳场里只有拳击手肉搏的响声。
拳场的拳击手大多不是什么职业拳击手,什么招数最阴最能获胜最能致死他们用什么,胜利至上。
张峻豪却不同,他年龄是拳击手里最小的,数次,与他抗衡的对手至多只是受伤昏迷,留了活口,他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在拳场里树立什么威严,只是为了结束比赛,拿到胜利者该拿的钱。
“叫他过来。”
左航用匕首刀尖指了指擂台上的张峻豪。
张峻豪嘴角淤青,眉角有道不长不短的伤痕,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加上沾染的血腥气令整个人看起来性感至极。
“你很善良啊,拳场里的人都巴不得和你对上呢。”左航亦冷漠亦多情的眼眸上下审视着张峻豪。
“无冤无仇,为什么必须下死手,而且,”张峻豪缠绕着手腕的护带,“我是人。”
张峻豪无心要去害什么人,他只是想赚钱支付妹妹高昂的手术费。
“人?”左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眼里是难掩的惊讶。
在张峻豪被左航扔到笼子里和豹子待了一晚之前,张峻豪依旧并不把左航放在眼里。
头套被摘下时,张峻豪已经置身在牢笼中了,那笼子的铁杆有手腕粗细,出去的唯一方法只能是出口。
“乖,Valiant,撕了他。”左航轻轻抚摸着豹子的头,像对待猫那样从前捋到后,美洲豹伏左航的脚底也确实温顺的像只猫,乖巧的舔舐左航的手背。
随后,美洲豹缓缓走进了笼子里,美洲豹领地意识很强,看到突如其来的进犯者亮出了獠牙,豹子已经被饿了两天,那对巨齿轻易便能咬断张峻豪的脖子。
张峻豪与美洲豹周旋着,细密的汗珠爬上了张峻豪的额头。
“啧,怎么回事儿,这畜生是宠物当久了连咬人都不会了?来人,给他放血。”左航不满道。
打手抓住笼中张峻豪的手臂,划开了一条血口,顷刻间开始鲜血横流,这伤对张峻豪影响不大,可对面的美洲豹被赏了一鞭,积攒怨念加上血腥气的吸引,美洲豹开始低吼。
张峻豪隔着牢笼望向笼外的左航,左航已经靠在皮椅上假寐。
“走吧,回去睡觉,”左航打了个哈欠,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张峻豪,“希望你明天还活着。”
张峻豪唇角轻扯。
左航确实说的没错。
动物养尊处优了太久,天然的血性被消磨的渣都不剩了。
3.
第二日,左航懒得顾及难得有空陪他吃早餐的兄长,吃饱喝足就头也不回朝地下黑拳场去了。
“他这是怎么了?”哥哥十分疑惑,对于弟弟的无端忽视感到懊恼。
管家上了年纪,对于同一屋檐下相处方式极其怪异的两兄弟早已见怪不怪,“小少爷最近似乎很赏识一个拳击手。”
“赏识?”哥哥嗤之以鼻,“你第一天认识他吗?”
打手们掀开遮盖在铁笼上的红色幕布,笼中一片血淋淋,鲜血浸染了牢笼周边的地板,笼中的一人一豹皆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打手把张峻豪从笼中拖出来,那原本视感极好的肌肉上布满道道伤痕,有的甚至程度之深露出白骨,额前的碎发与血液混合粘在皮肤上,看起来惨不忍睹。
“弄醒。”
张峻豪被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浇下,意识清醒了一大半,做拳击手这么久身体素质还是没的说,张峻豪抬眼,眼里尽是幽芒。
张峻豪眼中充血,看左航看的并不真切,但那对盈盈可握的脚腕叫人看了实在难忘。
张峻豪锐眸一眯,重新瘫倒在地板上。
左航似乎被他这一动作踩到了点子上,上前去拽着张峻豪的头发逼迫他仰头。
“早上好啊小狗,”左航虚假的微笑着,“你杀了我的宠物,那就你来当我的宠物吧。”
笼中的美洲豹脖子被拧断,它可能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忠于的主人会把它和一个那样可怕的人关在一起。
故事的开头总不会是什么美好的。
左航很大方,张峻豪在左航身边做事每日过得十分滋润,虽然有时要忍受小少爷怪异的行为举止。
张峻豪肆无忌惮的打开左航的房门,卧室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挡上,虽已是下午五点但卧室中像是寂静的黑夜一般。
卧室的大床上,左航抱着玩偶在熟睡。
左航大概是有嗜睡症,每天十个小时有五六个小时在睡觉,只要困倦了在任何地方都能睡倒得不省人事。
此时的左航实在毫无攻击性。
或者说实在太信任张峻豪。
张峻豪俯身,宽大的手掌攀上左航的脖颈,把脆弱的软肋轻易握在手里,逐渐收紧,左航蹙眉感到不适,葱白的指节反抗着睡梦中无端要将他毙命的手。
张峻豪眉宇舒展,左航的脖颈留下了不甚明显的红痕。
信任是把利刃。
张峻豪把左航抱起,左航似乎是半梦半醒,嘴巴里嘟囔几声依旧软趴趴的靠在张峻豪肩上,像个巨型洋娃娃,张峻豪推开洗手间的门,把左航放在洗手池的边上。
左航靠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合着眼把烟叼在嘴巴里,向前倾斜脖颈向张峻豪扬了扬下巴,张峻豪会意的上前去点燃火机靠近左航,张峻豪的脸逐渐贴近,左航吐掉烟趁张峻豪来不及反应嘴唇磕上了牙齿。
绵长撕咬的一吻结束,左航评价道,“表哥说的没错。”
你确实很像男妓。
“是吗?”张峻豪声音凉薄,眼里有钩子似的直直盯着左航的眼睛。
左航凝视着那张面对自己仿佛从来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不解的蹙眉,圆眼蒙上了一层水雾,随后即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左航心中一颤,偏头躲开张峻豪的视线,因此没注意到张峻豪不明意味微勾的唇角。
“昨天医院的人来过了,说你妹妹好像不太好呢。”左航恢复一如既往的轻佻腔调,装作无事的照常拿张峻豪的妹妹说事。
要说张峻豪被左航握在手里,有什么把柄,那只能是他妹妹了,那天之后,左航派人把张峻豪的妹妹转到了他们家名下的私人医院医治,因为在左航看来用张峻豪的妹妹作要挟,百试不爽。
“怎么会,有你的人在医院照看我很放心。”
左航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开始气急败坏,撑着洗手池跳下去光着脚就跑出去,大理石地板虽然没到刺骨的程度但依然冰冷,张峻豪轻叹一声,几步就追上左航拦腰将人扛起重新抓回洗手台上放好。
可左航依旧像条鱼似的扑腾个不停,张峻豪按住左航的肩膀,无奈道,“祖宗,宝贝儿,你哥哥在楼下等你,我们快点洗漱好不好,迟到了你哥哥会搞我。”
“他敢!”左航一听更来气。
“他有事找你,估计是为表哥的事吧,”张峻豪挤上牙膏,把牙刷轻轻放进左航嘴巴里上下刷动。“消息传的可真快。”
“我本来就没想藏,知道了更好,我说过了不需要什么杂碎来给我当左膀右臂,杂碎就该杀,”左航嘴巴混着牙膏泡沫的说话依然伶俐的像把利刃,“是觉得我没那个胆子吗。”
左航眼珠转了转,抬眼瞥到了洗手间吊顶的水晶灯,似是想起了什么,左航眼睛瞪得很圆,抱住张峻豪的脸颊,兴奋极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他剁碎了喂狗,”随后眼里的兴奋化为恶狠,咬牙切齿的仿佛要把那人撕的粉碎,“真是太便宜了他了。”
张峻豪轻笑一声,睫毛遮掩下是一片暗影。
4.
左航握着刀叉一下一下划着盘中的意面,意面被撕的粉碎,刀叉与餐盘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空荡的餐厅里回荡。
对面的兄长似乎习以为常,耐心的切割着盘中的食物。
左航向来不是什么说场面话左右逢源的人,他甚至一丝薄面也懒得给。
“我吃饱了。”左航把擦拭过嘴角的丝帕扔在餐桌上,扶着张峻豪伸来的胳膊站起抬脚便要走,有他哥哥在的场合左航真是一刻也不乐意待。
“坐下,”兄长发话,他鲜少对左航有命令的语气,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我还没让你走。”
真是稀奇。
左航眸中泛寒,咬紧了后槽牙,并不打算给兄长薄面。
张峻豪抬手勾住了左航的手臂,阻止了左航离开,左航被拦住不满的啧了一声,转头顺着拦住自己的手臂看上去,对上了张峻豪的深眸。
“?”
左航眉毛微扬,张峻豪轻捏了捏左航手臂内侧的软肉,张峻豪心里轻叹一声,只是左航太瘦,否则手感一定是极好。
事实证明左航吃这套,烦躁的挣脱开张峻豪的桎梏重新坐回原位。
这一切被兄长看在眼里,见左航一个身边人的话都比自己的话管用,兄长顶腮,把刀叉重重的放下,怒视着张峻豪,眼中暗流涌动。
张峻豪对兄长挑眉,似乎猜透了他的想法,确实,有张峻豪的场合兄长就没给他过什么好脸色。
像是被僭越了。
“有事说事。”左航不愿和他耗。
“左航,你该注意分寸了吧,你真当我能耐很大,纵着你想杀谁杀谁?打狗还要看主人,杀之前不打听打听他是什么人,说你几句不会怎么样,你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左航把烟叼在唇边,烟灰掸在酒杯中的佳酿里,听着这几句老掉牙的说辞左航觉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父亲白教你了?”
餐厅里的下人大气不敢出。
“是啊,父亲,”左航嘴角抽搐着,从皮椅里起身,抬手扔掉了香烟,握着餐刀从餐桌边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左航凝视着餐刀在价值不菲的红木餐桌上留下的刀痕,一步一步向哥哥走去,“我记得小时候父亲确实很宠爱我,即使我是个小妈生的。”
“我看父亲教你的时间也不少,”左航把餐刀捅进了哥哥餐盘中的沙拉,俯身靠近哥哥的脸,恶狠狠道,“你别忘了,父亲的死,也有你一份。”
提谁不好,干嘛提左航的父亲。
张峻豪心里实在哀叹左航的兄长愚蠢,左航虽然傲睨一切,但格外敬重父亲,从前在父亲面前温顺的像只猫,把恶劣性子掩藏的完美至极。
兄长自小就各方面发展是不可多得的精英人才,可父亲偏生更宠爱左航一些,如果有一颗糖,父亲会把它给兄长吃,然后带左航吃更好的东西。
餐厅的大门沉重的合上,左航刚踏出一步脚步就开始飘摇,张峻豪扶着左航的肩膀,左航的嗜睡症又开始犯了,最近似乎病症愈来愈烈,犯病次数加剧,睡得时间也更长了。
左航陷进柔软的床里进入熟睡,张峻豪几次确认后,轻手轻脚打开洗手间的门。
手机震动响了,张峻豪看清了来电的人,像是早已预料到,轻笑一声按了接听键。
“喂?”
“他杀蒙格特是为了你吧。”
“你说是就是喽,”张峻豪左手握着手机,右手端着左航的药,抬眼端详了下镜中的自己,反手把药尽数倒进了下水道。
“张峻豪,你不用装,”电话那头的人刚生过气,听起来是在极力压制自己,“各取所需,你警告你安分一点,不要坏我的事。”
“哦哦。”张峻豪不在意道。
自己没本事。
怪谁啊。
电话那头的人静默许久,“记得给他喝药。”
张峻豪处理的悄无声息,左航确实是被嗜睡症折磨得神智不太清楚了,连自己都弄不明白,苏醒后被张峻豪好言哄骗几句就相信自己已经服过药。
“你打算怎么办。”张峻豪蹲下身为左航套上鞋袜。
这种情形下兄长确实算得上碍事了。
兄长觉得左航空有疯癫没有脑子,蒙格特只不过是个细作而已,左航没空想和他争什么权势什么地位,可他自己送上门就不能怪谁。
现下兄长在左航身边派了细作,说明已经开始着手对付左航了。
“暂时留着他吧,还能怎么办,”左航脑袋清醒了些,像是从张峻豪的话里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又是熟悉的轻佻笑容,“怎么,你很希望我杀了他给你出气吗?”
张峻豪凝视着左航的脚腕,如果现在把刀刺入侧面的骨头,这只脚就算废了。
“喂,”左航对于张峻豪忽略他的话不满的大声道。“想什么呢你。”
“没什么。”张峻豪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
或许是答案太过敷衍,或许是在一起生活时间太久,左航一眼便能看出张峻豪说的话真假与否。
就像张峻豪看左航一样。
“还记得上次的宴会吗?”左航突然没头没尾的问。
“记得。”
“还记得地点在哪里吗?”
“记得,是在那家主人的公馆里。”
“那你还记得傅小姐吗?”
张峻豪正想说记得,但极其短暂的头脑风暴后,张峻豪瞳孔急剧收缩,抬头对上左航冷剐的眼,张峻豪张嘴想辩驳,但左航猛的捧上张峻豪的脸,靠近了他的耳畔,两张脸近在咫尺。
“她真的有那么美吗,能让你这么魂牵梦绕,你信不信我划花她的脸让她死的很惨。”左航最后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峻豪锐利的眸子一眯,凝视着左航白净的脖颈,可惜左航看不到张峻豪的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真的吗?”张峻豪问。
“你不信就试试。”
“不用试。”张峻豪反抱住左航把人搂紧,搂的密不透风。
“啊操……”左航被搂的并不舒服,挣扎的推搡着,厉声道,“放手。”
张峻豪不为所动,反而搂的更紧。
“我警告你。”左航嘴巴软了,反抗的动作也是一下比一下轻。
张峻豪听话的放开,把手举起来像是投降,乐得的看着还保持原来姿势的左航眼中一瞬间颤抖的瞳孔和快速颠倒的情绪。
控制疯子的方法是把他关在黑屋子里,偶尔给他一顿饭菜防止他饿死,最好让他不停哭,哄好他给他温暖,再把他一脚踢开,嫌恶的说他脏,再让他哭,再哄好,到后来不再欺负他,对他好,对他无微不至,他可能会爱上你,无条件服从甚至为了你甘愿做一切。
“开玩笑的。”张峻豪抿唇得意笑着,抬手刮了一下左航的鼻尖。
左航赌气的躲开,把脚腕从张峻豪手掌里挣脱,气鼓鼓的站起身来没穿鞋就向房门走去。
“喂。”
“你滚啊!”左航甩开张峻豪的手。
某种程度上左航就还是个小孩子呢。
左航刚打开房门,房门外的凉气噌的窜进来,张峻豪几步上前,抬手扣在门上用力推,门啪的被合上,左航被惊得一颤,张峻豪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转身靠在门上,阻隔了这间屋子唯一的出口。
“走啊,我看你往哪儿走。”张峻豪无赖似的双手环抱。
左航瞪了张峻豪一眼,把脸偏向另一边,“脚冷……”
张峻豪低头看了一眼,确实,小少爷只穿了袜子,地上凉,小少爷金贵的脚怎么能经得起这种摧残。
张峻豪把左航扛起来扔在床上,把和左航相比简直就是庞然大物的被子盖在左航身上,把人整个裹在被子里,左航骂人的话被闷在被子里听不清楚。
张峻豪不喜欢赌,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他觉得孤注一掷的风险太大,但赌这个,身无分文,张峻豪也绝对会是最后的赢家。
5.
楼顶的风很大,吹得人风雨飘摇,张峻豪的皮鞋声踏在大理石面上,一看到楼顶,张峻豪就能联想到港片里的卧底警匪交手戏,歹徒被顶着脑门常会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想做个好人,后悔了,诸如此类。
而在左航坠下楼之前,张峻豪一直觉得那个后悔的不会是自己。
温室花朵从小养尊处优,被惯出了一身的高贵毛病,楼顶的风实在太强烈,左航裹着皮草,若不是挎着张峻豪的手臂,估计小少爷就要摔倒了。
暴躁易怒从始至终是左航的代名词,尤其今天被兄长命令来这个莫名其妙的烂尾楼和对面的人接头,兄长确实在做一些很赚并且见不得光的生意,致使兄长庇护左航横行霸道也无人敢有异议。
只是今天哥哥有事,就不得不派出左航这位难伺候的爷。
张峻豪撑着黑伞,确保小少爷娇嫩的皮肤不被阳光晒到。
对面的人足足迟到了二十分钟,出场方式也很特别,远处一架直升机停在头顶盘旋,确定好降落位置,在并不大的楼顶降落。
“派头还真是够大。”左航不屑的嘲讽道。
“你哥哥说了,不让你和对面起冲突。”张峻豪提醒道。
“知道了,啰嗦。”左航白了张峻豪一眼,知人莫过己,但左航似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可事实证明还是兄长了解左航。
对面接头的人做派很大的从直升机的梯子下来,是个戴着墨镜的光头,铮亮的脑袋纹着一只蝎子,大的突兀的肌肉令他看起来青面獠牙,像只索命的恶鬼。
左航走上前,忍着不耐烦马上就要骂人的情绪说道,“东西会转运到你们集团的仓库,定金呢?”
“不着急,小少爷,来支烟?”
左航透过他的墨镜能认得出这个一脸横肉的光头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是哥哥口中那个重要的合作伙伴。
左航顽劣但识大体。
左航接过比他手指还粗的雪茄,心中讽刺暴发户就爱这玩意儿吗?
张峻豪站在远处,右手握着手机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但张峻豪和左航一样,越来越不耐烦起来。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什么意思?”
电话那天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带上强调语气。
“你想都别想。”
“你在说什么啊张峻豪,让左航死不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么?”电话那头,熟悉的兄长的声音一字不漏传进张峻豪耳中。
张峻豪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们主仆有情,毕竟流浪狗扔给他一块骨头他就会对你摇尾巴不是?放心,用不着你动手,你有空和我争执,不如看看左航是不是快死了。”电话那头阴森森的笑着。
张峻豪想暗骂一声神经病,但远处传来的声响,似乎不给他时间思考。
燃烧的雪茄掉在地面上,光头诡异的说道,“你们做生意还送美人啊,可惜了,我都说了让你哥哥把你送给我,可惜那只老狐狸非要置你于死地,还说弄死你就把西南的码头都给我,抱歉了小美人。”
左航瞳孔急剧收缩,可惜下一秒已经被光头牢牢禁锢手臂动弹不得,左航抬脚踹向光头的腰胯,可奈何光头皮糙肉厚,这一脚只让他身形动了动。
左航另一只手摸向身侧。
左航眼眸阴下来,他没带枪。
他的枪在张峻豪身上。
左航出门不会不带枪,可今天,张峻豪让他卸了下来。
光头用力推,左航瘦弱的身板被迫向后倾斜,身后,是三十层高的烂尾楼,楼下是数不清的尖利碎石,从这里掉下去必死无疑,可光头似乎想让他死的更彻底,掏出枪对准了左航,随之枪响,子弹击中了左航的肩膀。
左航一只脚踩空。
可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奋力捞回,左航眼前笼罩一片黑色,那味道左航很熟悉,是张峻豪上次过生日左航送给他的用麋鹿尸体做成的香水。
那麋鹿是郊外打猎得到的,这只麋鹿嘴里含了一束花,猎枪枪响后,麋鹿挡在配偶身前,挡下一枪,它虽然身死,但是庇佑了雌性麋鹿逃离。
此时枪声再次响起,上一次光头没有对准,这次开枪,如若不是张峻豪的右臂挡下,这颗小小子弹可能已经刺穿了左航的心脏。
张峻豪不想左航死,他想伤害左航的人都去见鬼。
张峻豪将左航推回楼顶中央,确定他没事后迅速起身,朝光头快步跑去,张峻豪受伤的右臂对他的行动有所阻碍,但好在妨碍不大,张峻豪从身侧摸出左航的手枪,快人一步抵在光头的脑门。
“叛徒,叛徒!”光头怒声道。
“去地狱再斥责我的罪过吧。”张峻豪轻蔑道。
嘣一声,光头应声倒下。
张峻豪想过左航的哥哥阴险,没想到这般歹毒,张峻豪曾无数次质问自己的内心,这难道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张峻豪俯身,把受伤的左航抱起,左航伏在张峻豪肩上。
张峻豪的脖颈传来左航指尖的冰凉,左航的脸颊沾上了星点鲜血。
左航从张峻豪手里夺过枪,上了膛重新塞回张峻豪手中,冷声道,“打。”
如若不是左航肩膀受伤。
张峻豪会意的抬起另一只受伤的手臂,枪口不断冒着黑烟,空气中响起接连不断几声枪响,惊走了嗜肉的乌鸦。
光头的尸体成了筛子。
左航凝视着光头的尸体,手脚愈发冰冷。
有时张峻豪觉得左航就是个冷血动物,只有面对自己时才或多或少展露出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东西。
“手机呢?”左航问。
“砸了。”
一路无言。
张峻豪开着车,天色渐暗,可许久,车子都没能开出这片荒郊。
路途,张峻豪回想着手机牺牲前左航的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一样,都是被他迷惑的人罢了。”
好迷乱的局,原来事情的一切终归不过是兄长对于弟弟爱而不得就要损毁的病态的爱而已,同根同生,哥哥知道弟弟的内心,和张峻豪联手只不过为了杀人诛心而已,而张峻豪以为自己做着这其中最清醒的那个人。
每日都喝的药掺杂了哥哥对弟弟的爱,后果就是初始服用会患上嗜睡症,长期服用会变得痴傻不堪任人摆布。
可兄长低估了张峻豪和左航间日积月累的种种。
“停车。”
张峻豪听话的在路边停下,扭头注视着一脸阴翳的左航,左航速度很快,拿枪从副驾驶翻身坐在张峻豪身上,用枪抵着人的下颌,只要扣动扳机,张峻豪的头颅就会被射穿。
张峻豪嘴角上扬,把手自然的搭在左航纤细的腰上,心中不免得意,什么我们都一样,我可比你好太多了。
张峻豪应该谢谢左航的哥哥,让他一石二鸟,既认清事实,又肯定心意。
“解释吧,什么意思?”左航仰着高傲的头,聪明如他方才在车上的片刻已经明白了一大部分。
“解释什么,你的肩膀还在流血,别动。”张峻豪装傻充愣的指了指左航的伤口,好笑的看着左航。“你这么迷人的吗?怎么大家都那么喜欢你?”
张峻豪回想着方才那个光头对左航说的荤话心里直犯恶心,觉得给他个痛快让他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张峻豪才意识到,看来和左航相处久了思维方式都被左航影响到了,要知道从前张峻豪对左航这一行为与思想是最嗤之以鼻的。
“喜欢?”左航也觉得很可笑,觉得大概张峻豪一早看透了自己,左航肆意妄为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好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是,喜欢,可你是怎么做的?”左航把张峻豪的手按在扳机上对准自己的喉管,失望道,“我现在给你机会杀了我,你不是很不乐意给我当狗?扣动扳机,你就自由了。”
张峻豪确实在无数个场景里想过要将毫无防备的左航一击毙命,比如左航的卧室里,没上锁的浴室,左航熟睡,或是坐在地毯上抱着玩偶发呆的时候。
正如左航用餐时,明明可以拿着餐刀插进他的咽喉。
张峻豪确实恨左航。
但张峻豪还是没下手。
那时的张峻豪竟也没曾想左航就这样将自己的软肋毫无保留放在张峻豪面前。
世上灾祸苦楚千万,可唯有情人背后的刀刺来得最痛。
现在,张峻豪看着左航像只炸毛的兔子,越看越可爱。
“喂喂,怎么还哭了?”
看着左航的眼泪不值钱似的大颗大颗掉,哭到一颤一颤枪都抓不稳。
张峻豪轻柔的抚去左航的泪珠,哭着的左航相比平日里少了太多攻击性。
左航大概没从喜欢过人,喜欢的表达方式是满眼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将人归为自己的所属物,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别碰我!你真的很虚伪……”左航偏过头去不看他,可却没顾及到自己人还在张峻豪身上,身不由己,像是被人抓住把柄似的。
张峻豪躲过左航的鼻息,覆上两片柔软的嘴唇厮磨,左航推搡着张峻豪四处躲避,可手臂被人禁锢着,向后靠便是方向盘,避无可避,可张峻豪就是要把人按在这一片狭小的领地欺负透顶,夹带着左航的哭腔一起吞进肚子里。
张峻豪从左航耳后一路向下,从脸颊到脖颈,再到锁骨,张峻豪看着洁白的锁骨,毫不怜惜的张口咬上,犬齿深深嵌入皮肤,令左航又痛又痒。
左航推着张峻豪的头,“嘶……啊,你是狗吗张峻豪?”
张峻豪从左航身上抬起脑袋,疑惑道,“我当然是你的狗,哪只狗会不喜欢主人呢,是吧,汪汪。”
没办法,小朋友的心思实在好猜。
END.
难搞 上
赛车手&酒吧老板
狼狗与大美人酒后乱x引发的爱情故事
1.
左航开酒吧酒量却不算好,有人说每个人的身体对酒精的代谢能力是恒定的,酒量的改变不过是增强耐受能力——左航对于这种说法持肯定意见。
他对酒精的代谢能力就属于比较差的那一种,宿醉过后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叫嚣着作痛,尤其是头,胀的快要裂开,他醒过来好一会儿感官才渐渐清明。
最先感受到的是尾椎以下顿顿的痛,那时左航还没彻底开机的大脑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感受到腰腹上沉甸甸的重量,左航因无力而放松的身体猛的紧绷起来......
赛车手&酒吧老板
狼狗与大美人酒后乱x引发的爱情故事
1.
左航开酒吧酒量却不算好,有人说每个人的身体对酒精的代谢能力是恒定的,酒量的改变不过是增强耐受能力——左航对于这种说法持肯定意见。
他对酒精的代谢能力就属于比较差的那一种,宿醉过后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叫嚣着作痛,尤其是头,胀的快要裂开,他醒过来好一会儿感官才渐渐清明。
最先感受到的是尾椎以下顿顿的痛,那时左航还没彻底开机的大脑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感受到腰腹上沉甸甸的重量,左航因无力而放松的身体猛的紧绷起来。
2.
左航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上了年龄——27岁,完全算不上老甚至正直壮年,不过他开的是酒吧,作息不定又常与酒精打交道,虽然身体还没有发起什么警报,他总是杞人忧天地怀疑自己的某些器官已经在偷偷衰老。
比如此刻,他抱着被子坐在酒店宽敞的大圆床上,脑子里混沌地想着如果再早两年,他不会像这样虚弱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跑路时抱着衣服腿软摔在地上被人抓个正着这种事,似乎比两个人清醒地面对面还有尴尬一些。
“你不去洗一下?”
抓逃跑现场的张极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擦着头发从淋浴间走出来,左航愣愣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
这个人他是有些印象的,昨晚包场办的庆祝排队的主人公,好像是个赛车手。
但是怎么和这人交流上,怎么跨越小半个城市来到这家希尔顿,又怎么干出荒唐事的,左航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大脑勉强运转回忆起的模糊的片段里,就是方才他所见的,张极紧实的胸腹和精壮的手臂,活动起来的时候远比看起来还要有力量。
见左航垂着头装哑巴张极笑了一声,走到床边很不见外地坐了下来,瞟着他碎发下露出的通红耳尖,轻笑着说“忘了,你腿软站不住。”
3.
开酒吧的对于419这种事自然见怪不怪,不过亲身体验左航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总是没经验,直到坐上来接的车左航才从慌乱的状态中缓缓复苏,迟到了许久才上班的脑子为他回放着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事——那些亲密过了火的事,还有张极嘲弄似的轻笑。
妈的。
他生无可恋地瘫坐在驾驶位后排,抬手凶狠地按揉着自己的眉心。
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喝多之前和调酒师闲聊,对方说那场派对的主人公才二十岁。
二十岁,才二十岁!他居然让一个甚至还没停止发育的毛头小子捡走睡了!?
4.
左航以为自己那天早上表达的已经足够明确——虽然由于喉咙里撕裂的痛感他无法发出太大的声音,但也足够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得清。
“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要见面?”
他皱着眉看坐在吧台的男人,或者应该叫男孩。
张极今天穿了件纯黑色卫衣头发也修得更短,露出眉眼看起来更显小,左航觉得就算说他是高中生也会有人相信。
“老板就这么做生意?”
“老板可以选择和谁做生意 ”
左航冷着脸一幅不欲多言的样子,不宿醉的时候他口齿很伶俐,对付这样一个二十岁的小屁孩绰绰有余。
他冷脸时和平时差距很大,不带怒意时精致漂亮的一张脸总容易让人潜意识弱化,一旦冷下来却很有威慑力。
不过这张很有威慑力的脸到了张极眼里却变了味道,他像看不出左航不待见他似的一寸寸挑逗着左航的底线。
“老板也可以选择对谁始乱终弃吗?”
说出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在一旁默默充当背景板的调酒师都投来惊讶的目光。
左航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下意识朝旁边看去,万幸这个时间店里人不多,似乎只有调酒师听到张极刚才说了什么。
而调酒师已经很识相地重新低下头冲洗杯子,一幅“我是聋子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原来不是天真小毛孩,左航的表情纹丝不动,眼里却已经泛起隐隐的危险气息。
他半晌没有说话,张极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同他对视,忽然他转过身,张极看见他抬手从身后的酒柜顶端拿了一瓶酒下来,摆在两人中间。
张极低头看了眼,没开封的12年山崎,他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听见左航说,“送你了,抵房费。”
意思是,付了房费不算白嫖,自然也称不上始乱终弃。
张极盯着那瓶威士忌看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似的轻笑了一声,再抬头时表情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玩味,盯着左航的眼神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倾略性,如同蛰伏已久终于发现心仪猎物的猛兽。
“老板结房费的方式真特别,”他用手指点在威士忌瓶身上点了点,“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你会用什么方式结算了。”
5.
作为在欢乐场里混迹多年的知名大美人,左航自认为在拒绝追求者这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但是遇上张极,却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咬着吸管浅啜威士忌杯装的已经没气的可乐,听调酒师边擦杯子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张极比赛时的驾驶风格,激进、强势、咄咄逼人,同时拥有高超的车技与骇人的野心,让同一赛场的其他车手闻风丧胆。
“你收了他多少钱?”左航摸了摸耳朵,做出一副已经听腻歪的模样。
张极是有点本事的,不然怎么能做到就算左航拒绝了一切有可能与他见面的场合,仍旧无法避免的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们被收买,而是老板你本来就很在意?”调酒师将被擦的光亮的杯子摆回台面,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左航手里的可乐,“你什么时候开始戒酒的?”
只是一夜情而已,至于让混迹夜场多年的左老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连酒都不喝了?
没意思。
左航被拆穿了,端着可乐转身走开,脸不红心不跳地扔下调酒师一个人在吧台里加班。
6.
左航早就看过张极的比赛,那时候他还不是名声大噪的少年冠军,观众席人声鼎沸,却没人为他而来。
也正因如此,当其他选手张扬地向看台挥手、摆pose时,左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穿着蓝白色机车服、骑着同色机车安静停在起跑线最前排的身影。
他的脸藏在头盔里,左航却仿佛看见他脸上不屑的表情,分明是最安静的那一个,不知从何体现的嚣张气焰却盖过了所有人,莫名其妙的,左航在心里想,他会夺冠的。
倒数三秒,左航看见他伏低身体。
三,二,一————
犹如一只蓄势待发已久的猎豹,那道蓝白色的身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直至冲过最后的终点,都没有人超越到他的前面。
激进、强势、咄咄逼人的风格,早在所有人之前,左航就已经领略过了。
7.
“你真要追他?我感觉你没戏。”
作为张极与左航唯一的共同好友,朱志鑫感觉自己最近见到张极的次数有点太频繁了。
“怎么没戏呢?”
“你太嫩。”朱志鑫上下打量张极一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见张极脸上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他又补充道“他说不和比他小的谈,你比他小多少,五岁?六岁?”
“七岁。”张极耸耸肩更正道,看起来对于朱志鑫的不看好并不很在意,“我还以为你要说他不喜欢男人。”
“就算他不喜欢男人,我也会把他追到手。”
他眯起眼,脑子里想的是左航将那瓶山崎摆到他面前的样子,黑色的绸缎衬衫、松开的前两颗纽扣、在流光里熠熠生辉的白皮肤、泛着苦的香水味,还有那股孤高的气质,光是驻足观赏就让人忍不住幻想与他追逐所带来的快感。
玩极限运动的,追求的就是刺激。
没戏?张极单手握着方向盘等红灯,抬眼便透过后视镜看见放在后排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山崎。
越是没戏,他越要搞一出好戏出来。
8.
山崎抵房费之后的半个月张极都没有再出现,左航通过调酒师不厌其烦的“无意提起”,得知他是去澳洲参加比赛。
“今年的赛季刚开始,他应该挺忙的。”
左航已经缓过喝多被捡尸的阴影,重拾千杯不倒的名号,坐在吧台喝教父。
“你这么想他,不如我把你发配到澳洲怎么样?”
调酒师转过脸,看见他以美貌著称的老板此刻正猫一样眯着眼趴在吧台上。
“老板,你真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很八卦地凑到左航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其实他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9.
通常来讲大部分人的喜好是很难归结为一个类型的,毕竟人是情感动物,感觉到了哪里还顾得上类型不类型?
况且像张极这种人,身高样貌气质样样在他所处于的风格里达到顶端,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很难因为他不是某一种类型而去否认他的吸引力。
尤其是当他如同发情的公孔雀一般不由余力地在你面前开屏展示他华丽的羽毛的时候,除非你自戳双目,不然总会被他某根精美的尾羽闪到。
“这个送你。”
大半个月没见,左航感觉张极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有重量的皮质机车服,肩膀宽的像座小山。
他瞟了一眼被随意放在吧台上的金色奖杯,又淡淡地抬眼看张极。
方才张极就大咧咧地捧着这奖杯进到店里,从门口到吧台,一路上引得大半客人的都盯着他看。酒吧里灯光那么昏暗,左航想不通他怎么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吸引那么多注意力。
张扬的太过,就差直接得意地对着左航说,“看,我多有魅力。”
可惜左航并不是飞蛾,没有扑火的兴趣,他把那奖杯往外推了推,表示拒绝。
“送我干什么,我拿来拍蟑螂?”
“如果你想,就拿去拍蟑螂吧。”张极并不在意左航的不买账,冲着他调皮地眨眨眼。
他长了张很神奇的脸,上一秒嚣张得意的样子让人甚至有些厌烦,下一秒表情一遍,又像个毫无攻击性的不谙世事的少年。
左航抱起臂好笑道“这是你追人的招数?”
张极很认真地摇了摇头,黑色的眸子在吧台昏暗的光照下闪着清澈的微光,他的嘴唇动了动,左航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这是我的房费,老板今晚有约吗?”
10.
清醒时的体验和酒后天差地别,躺在床上等张极洗澡的时候左航还在暗暗担心自己清醒状态下到底行不行,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一时脑热想要逃跑。
但是当张极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仅在腰间别了条浴巾、胸肌腹肌整整齐齐展现在他眼前,人鱼线一路延伸向下到引人遐想的地方时,他逃跑的念头瞬间打消。
当张极笑着走过来低头吻他、头发上未干的水珠凉丝丝滴在他脸上时他就知道,自己清醒状态下也是可以的。
第一次结束他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在感叹张极确实有点实力,谁想到很快张极又缠过来亲他,他脑子里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某个跟年下男恋爱的朋友在被问起为什么找个小孩恋爱时的回答,“图他年纪小,图他身体好。”
他回忆起那朋友说出这番话时暧昧的眼神,此刻才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什么叫身体好。
“想什么呢?”张极察觉到他分心,不满地在他下唇轻咬了一口。
左航收回思绪,捧着张极的脸看了又看,最后由衷感叹了一句,“年轻确实很好。”
张极就笑着在他身上落下了更多的吻。
11.
左航从没有和人建立过床伴关系,某种角度讲他算是狐朋狗友中的一股清流——开着风流场却不够风流,爱只和情人做,情也只跟爱人谈。
“纯爱战神。”
朱志鑫送他这样一个称号。
不过原则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左航一时脑热答应了张极的邀请,从此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漂亮的酒吧老板和小七岁的赛车手搞到一起的事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
“你俩真搞上了?”
朱志鑫罕见地出现在左航的酒吧,坐在吧台喝可乐。
“你说那种搞?”
左航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张极和他聊天聊一半忽然没了动静,他等了几分钟,不耐烦地将手机扣在吧台上。
“你们恋爱了?”
左航抬眼看了眼朱志鑫,一幅“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哦,你玩他。”
朱志鑫点点头,做出这样的总结。
“什么我玩他?”左航不满意地用手在吧台上敲了两下,皱着眉纠正道,“是我们心照不宣地玩玩”。
“那我只能献上最真挚的祝福了,”朱志鑫喝光杯里的可乐看了眼表,已经快到门禁,他站起身准备走人,还不忘很好心地奉上最后的忠告,“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12.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天赋这种东西的强大,张极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在情事方面却是左航遥不可及的熟练。
“你不会从十五岁开始就哄人上床了吧?”
他被搞的浑身酸软,能做的就只有躺平对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张极一手撑着头侧躺面对他,听他这么问笑出了声,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
“才没有,我是天赋异禀的类型。”
左航相信张极的天赋异禀,但不相信张极的“才没有”,想想张极勾搭他时那远超年龄的游刃有余,他在心里认定,张极第一次和人上床的时候绝对未成年。
张极确实是个完美的床伴,完美的身材、傲人的尺寸、高超的技巧和无可挑剔的床品,左航实在想不通有什么能挑出毛病的问题。
他有时候甚至感觉张极作为炮友完美过了头,让他偶尔在肾上腺素统治大脑、意识薄弱的时刻陷入某种可怕的错觉。
尤其是每次刚做完,张极伏在他身上深深喘息还紧紧抱着他不肯松开的时刻,他总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在张极怀里自燃起来。
他从没有在任何一个前男友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那是一种兴奋、疯狂、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危险感觉。
13.
炮友之间具体该做些什么左航不清楚,也没有人专门做出规定哪些事是能做的哪些事又不能做。
一开始他和张极就只是住住不同的酒店,在各种套房里滚滚床单,唯一算得上与众不同的,是他们之间不知怎么养成了用特殊方式结房钱的默契。
除了12年山崎和机车大奖赛的奖杯,他们俩还互相送过限量球鞋、上个世纪的蓝调音乐黑胶唱片、新上市的游戏主机、千金难求的大师开光的平安符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左航也没想到自己已经27岁还会对这种小孩把戏感兴趣,嘴上说着每次选东西都很麻烦,实际上心里却很期待下一次能从张极那里收到什么。
其实张极不太会送礼物,送的东西大多他都用不到,但他就是会在收到东西那一刻产生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在27岁已经开始对外界的一切感到无趣的年纪,不那么容易体验到的满足感。
“这次准备了什么?”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密,左航靠坐在床头看着刚洗澡出来的张极,准备收取自己辛苦一番的“酬劳”。
张极听见他问脚步一愣,有点尴尬地说 “买的东西卡在海关了。”
“啊...没事。”
这还是第一次上了床之后左航没拿到“房费”,他心中涌现的失望情绪已经超乎他的意料,面上却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也许伪装的并没有那么好,但他此时也无心顾及。
“不过有点别的。”张极坐到床边捡起被随意扔在地上的牛仔裤,从里面掏出两张票据式的东西,“最近挺火的乐队,抵不上你开房的钱但也一票难求,怎么样,去不去?”
少年人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笑意,于是左航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又是张极玩弄的一个小把戏。
他看着那两张被人拿在手里摇晃的演唱会门票,感觉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间被架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位置,再向前一步就要越界,回头也看不见退路。
那股过分的失望已经将他的退路干脆斩断,视线流转与张极对上视线,他看见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跃跃欲试的狡黠。
他的心里蓦然涌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好胜心。
“去。”
14.
左航上次看演唱会还是读大学的时候,说是演唱会其实现场的感觉更像是live house,观众之间挨的很近,气氛嗨得快要掀翻房顶。
演唱会前几天上左航特意做了功课听了这乐队的歌,原本他感觉并不是他喜欢的风格,可到了现场被火热的气氛带动,不那么好听的歌也变得好听了。
唱到最后一首抒情乐的时候张极站在他身后,胸口紧紧贴着他的背,一只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带着他跟随音乐轻轻摇晃身体,在他耳边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轻声哼唱。
温度在他们之间流窜,左航有点迟钝地在心里抱怨起室内空调冷气不够足,不然他怎么会热的脸都要烧起来。
回程的路上他坐在副驾驶,视线始终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不敢看张极。
张极什么时候把车载音乐换成蓝调R&B了?
“玩的开心吗左老板?”
左航手肘架在车门上撑着下巴,没转过头看他,很轻的“嗯”了一声。
“上次没到的房费在后面,演唱会可不算啊。”
左航听了他的话扭头看向车后座,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瓶山崎,他倾身够到手里,发现并不是他送张极那瓶。
也不是在国内买不到的版本,张极说的“卡在海关”果然是骗他的。
就为了带他去看演唱会?那张票如果不算房费,应该算作什么?
左航抱着威士忌,没敢问出口。
15.
左航故意晾了张极几天,消息不怎么回电话也不接,甚至给自己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张极想堵他都没法。
可惜三亚的天气不好,连着几天都阴雨绵绵,他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躺在酒店睡大觉,被临时抓来充壮丁管事的调酒师哀声连连说他再不回来酒吧就倒闭了,他才挑了个晴天坐上回程的飞机。
在外面逍遥了一周,他那颗被张极塞满的神志也放空出来,最后两天张极不再一股脑地发消息质问为什么躲着他,估计是舔狗剧本演的腻烦了。
左航如释重负又后怕地想着,果然不该招惹小孩,太黏人。
还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比较好,既不用提心吊胆地把握分寸,又不用猜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大字型躺在自家有些久违的床上,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艺术吸顶灯。
哪都好,就是心有点空。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阴郁的天气和窒息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
明明在三亚的时候他一次也没想起过张极,怎么一回到重庆,那小崽子的身影又阴魂不散地往他脑子里钻?
16.
左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雨,还噼里啪啦地打着雷。
最近明明不是雨季,怎么到处都下着雨呢?好不容易三亚放了晴,重庆却又下起雨来。
好像乌云跟在他头顶一样。
他慵懒地摸床头柜的手机,拿起唤醒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消息,邻居发来的。
【你在家吗?你家门口坐了个人。】
左航盯着那消息愣了半秒,随后猛地翻身下床跑到客厅,一把推开了房门
张极浑身湿透地坐在他家门口,不知是不是冻着了脸色很苍白,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顺着眉骨落在睫毛上,像只可怜的落水狗。
左航的喉结动了动,胸膛里忽然胀胀得痛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他握着门把的手很用力,身体也紧绷着,生怕张极会忽然闯进他家似的。但张极甚至没有站起身,只是狼狈地坐在地上看着他,因为脸色苍白,显得那双黑色的眸子更加深邃。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答非所问地问出另一个问题,表情冷冰冰的语气也不好,明明是责怪的意思,却因为浑身湿透落魄得毫无威慑力,只让人觉得他可怜。
左航原本想开口赶他走,可这时窗外忽地落下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打断。
转瞬而逝的光亮将张极的脸照亮,让左航看清他泛红的眼角。他被刺痛一般垂下视线不敢再看张极的脸,却又看见被张极攥在手里的袋子,被雨淋湿透明塑料里装着一颗颗红色的果子。
他好像是无意中对张极说过,吃荔枝的季节要到了。
他根本不是那么爱吃荔枝的,可不知怎么还是改变了主意。
“......你先进来吧。”
还不等张极开口要求,他自动放松了警惕,让出半个身位向张极递出了进入自己私密空间的许可。
17.
张极在左航家里洗了澡,穿着左航的衣服在客卧睡了一夜,左航没有向他解释自己不联系他的原因,但也没能说出原本准备好的,用来结束这段关系的说辞。
张极很聪明地不再追问过去几天的事,他们俩默契地都选择忽略前一周的疏离。张极从左航家里离开的时候左航到门口送他,他穿着左航的衣服,依依不舍地抓着左航的手腕贴在脸上,用唇轻轻地蹭。
虔诚又衷心的样子。
左航不太适应,想抽手,他就马上又摆出那种倔强又脆弱的表情。
“你不要冷着我了,哥哥。”
左航感受到自己手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张极这个人...却是不是省油的灯。
18.
后来的几天左航不再故意不回消息,虽然回的内容简单又敷衍,但也算是句句有回应。
张极训练似乎真的很忙,那天去冒雨出现在左航家门口之后左航就再没见到他,直到他被某个朋友喊去生日派对。
好几天没见的张极被两个漂亮的女孩簇拥着坐在包间里,见他进来站起身要朝他走来,他连忙找了个两边都有人的位置坐了下来,没有再看向张极。
一整场聚会他都心不在焉,目光未曾落在张极身上,却又时时刻刻都能感知着张极的动向——被穿的很风凉的女孩抱着胳膊劝了酒、被闹着唱情歌......很能融入其中的样子,不知怎么左航心里有些憋闷,甚至觉得在这里待不下去想离开。
可他刚要站起身就被拉住一起玩游戏,扑克牌发到手里,第一轮他就被国王点了名。
“刚开始玩点简单的,三号和四号亲一个吧。”
他低头,懊恼地看着手里的方片三,恨自己刚才没有干脆点走人。
“我是四号。”
坐在他对面的张极举起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扑克牌,红桃四。
周围立刻传出起哄的声音,有人在问三号是谁,左航把那张牌往桌下藏,却被抓了个正着。
“航哥三号!”
左航被点了名缓缓抬起头,对上张极那双风光无限的黑色眼睛。
他们从没在酒店房间以外的地方接过吻,左航还在思考着这样的行为是否过界,张极却已经起身与人换了位置。
在起哄声中,左航看着张极笑着一点点向自己贴近,近到他能清楚闻到张极身上喷的木质调的香水的味道,他向后退了半步,却又被张极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道抓住了手臂。
随后吻落在他的唇上,对方很有技巧地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张极吻的尽情尽兴、毫不留情,似乎刻意要向在场所有人昭告他拥有左航的所属权,可以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和左航亲吻
可左航却只觉得心乱如麻,大脑当机一般罢了工,最后他只能慌乱地推开张极,草草撂下一句“我还有事”离了席。
他坐在车里双手捂着脸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混乱。
他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张极的邀请,不该去看那场演唱会,更不该心软让张极进门。
他想错了,张极并没有跟他“心照不宣的游戏”,张极不会点到为止,他要玩真的。
他要的不是露水情缘,他要左航赌上真心。
19.
左航逃似的开车回了家,洗了澡躺在床上,手机里又收到来自张极的消息。
【这周末下午我在市里有场友谊赛,你来看吗?】
既不提起包间里的吻,也不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席,好像左航的窘迫不安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好像不会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20.
“最近怎么样呀,恋爱没有?你可答应妈妈了,今年找个人安定下来的。”
左航好久没回家,屁股没坐热乎就被催起感情大事。没办法,他这个年龄还每天孤零零一个人,家里肯定是要操心的。
他剥着了一颗自己带回来的荔枝喂给身边的美妇人,这荔枝还是前一天张极来他家带给他的,不过荔枝可以随便进门,张极却不那么容易。
“没有,哪那么容易找到?”
左妈妈听他这样说,脸色立刻拉了下来,喂到嘴边的荔枝也不肯吃了,板着脸教育他,“还想玩到什么时候呀,你说想安定下来都是骗妈妈的?”
左航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他扶着妇人的肩膀,温声哄着,“哪骗你了?是真的想安定下来,那也得遇到合适的才行啊,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吧?”
左妈妈听他这样一说似乎也有道理,脸色也没那么臭了,只是担心自己儿子性格慢吞吞的,说要找合适的人,靠他自己不知找到猴年马月去。
前几天邻居家的大姐好像提起有个侄子刚从国外回来,也喜欢男人,年龄也......
“你找不到合适的,妈妈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若是在几个月之前,左航为了让妈妈安心估计不用犹豫就应承下来,但现在......
他看着茶几上的荔枝,送到他家时熟的刚好,放了一夜拿到这来已经甜过了头,开始泛着微微的酒味。
再放下去就不新鲜了,张极还说下次去他家吃,哪有时间等着他呢?
左航已经27岁,虽然他身边朋友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一抓一大把,但他本人却认为这已经是一个该安定的年龄了。
在27岁发生一场恋爱遇到可以一个相伴余生的人,在他眼里是一项再完美不过的人生进程。
但首先这个人不能是二十岁,躁动不安、浑身充满不确定的二十岁。光是想象被一个年下恋人以没玩够为理由而抛弃的场景,左航心里已经警铃大作亮起红灯。
更何况这个二十岁的预备选手拥有完美无缺的外表和极高的恋爱天赋,意气风发潇洒恣意向往自由与刺激。
那些最吸引左航的魅力同时也最让左航顾忌。
他仿佛一眼能看穿自己与张极的未来,就像他们俩暧昧的关系一样,虚妄不可靠。
“行啊,你给我介绍一个呗。”
左母听他这么说,立马喜笑颜开地站起身,片刻等不及的联系起邻居大姐,不一会儿就把见面的事提上日程,问左航:“这周末下午怎么样?”
这日子选的,巧合的像老天爷也不愿意他和张极发生点什么似的。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左航点点头,说“行啊,那就这周末下午。”
18.
邻居大妈对于侄子的形容并无夸张成分,左航见到相亲对象的第一眼,心中便出现“归国精英”四个大字。
一丝不苟定型向后的头发、金丝框眼镜、深蓝色的休闲西装和棕色皮鞋,腰板笔直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禁欲的气质,简直就像照着左航过往取向完美打造一般。
要是放在两个月前,他说不定真的会对这相亲对象一见钟情,发展出一段爱情来。
但现在的他面对以往理想型范本,心中却并无太大波澜。他礼貌地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左航。”
那人也伸出手回握,指尖刚与他触及,开场词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打断。
“哟,好巧,航哥。”
从身后响起的男声听起来带着几分寒意,左航惊讶地扭过头,看见张极脸上咬牙切齿的笑意。
“这是......你弟弟?”
左航怔愣着反应慢了半拍,便被身后的张极抢了白。
“不是。”他捏着左航的后颈用了点力,就着左航不自觉向后瑟缩的姿势俯下身在左航唇上亲了一下。
左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后响起张极低沉的嗓音,“我是他炮友,等着转正那种。”
左航都不好意思看对面那男人是什么表情,他认命一般闭上双眼。
张极又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再睁开眼时那个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交换的相亲对象已经离开,张极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的位置,风雨欲来地开口问,“坐在这不走是还有下一轮吗?”
左航没见过张极这种冷冰冰的样子,好像预发的火山,平静的外表之下滚热的岩浆早已暗流汹涌。他心中莫名有一种预感,他今天不跟张极走,张极绝不会善罢甘休。
19.
左航抱着手臂坐在副驾驶,车里没人说话,只有burmester音响里传出的蓝调音乐声。
相亲这家餐厅在商圈里,今天是周末,这个时间附近几条路全都堵的水泄不通,张极一脚油门都不敢踩,开着跑车蜗牛一样一点点往前滑。
比路更堵的慌的是左航的心。
再怎么样他也想不到,张极居然会当着他妈妈介绍给他的相亲对象的面说自己是他的炮友,他简直不敢想这事要是传到他妈耳朵里,他要被念叨多长时间。
张极根本就是只疯狗。
他越想越气,看着前方阻滞不前的车流更气,终于忍不住,动手掰车门把想下车,却发现自己这侧的车门早被锁上了。
于是他的脸色瞬间更黑,瞪着张极警告道,“开门 。”
张极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看起来已经很努力的在抑制脾气。
“你最好先别招惹我。”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汽车的屁股,好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一脚油门撞上去,“你的问题回家再解决。”
他说完这句话便开始沉默,嘴巴抿着像被谁下了禁言术似的,无论坐在副驾驶的左航如何威胁、警告、甚至破口大骂,他都不做任何反应,直到终于驶出堵车的区域,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强烈的推背感让左航整个后背瞬间贴到了座位上。
左航数不清一路上张极超了多少次车,虽然他还理智尚存地知道将车速控制在限速边缘,开到左航家里也比左航自己开车过去快了整整二十分钟。
于是左航终于意识到,最生气的人不是他,大难临头的才是他。
20.
左航和张极身高相仿体型也差不太多,按理说他全力挣扎起来张极也不会那么轻松就能制服。可是从地下停车场到电梯再到放门口,左航用尽全身解数累的气喘吁吁,仍然没能挣脱张极的桎梏。
被反手压在门板上,让张极抓着手解锁指纹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完蛋了。
他总算见识到张极之前调情说的“干死你”并不只是一句骚话,他被翻来覆去从天亮折腾到天黑,要不是他中途体力不支晕过去,他真的怀疑自己会被张极搞死在床上。
永远不要质疑一个二十岁男孩的体力和精力,是左航以身试法得来的血淋淋的教训。他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只感觉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气消没消,更别提什么大七岁的尊严。
不过那时候张极已经气疯了,就算他认输哭着求张极说自己知错了也已经晚了,张极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用身体把他钉死在床上,让他哪也去不了。
再睁眼时窗帘已经拉上看不出天亮还是天黑,张极搂着他的腰面对面地闭眼抱着他,左航恨的牙痒痒,幸亏他这会儿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不然说不定真的会拿什么东西给张极咔嚓了。
“你他妈的......”他晕过去之前哭喊的太厉害,嗓子哑的像砂纸磨过似的。
张极根本没睡着,听见他声音便睁开眼,黑漆漆的眸子一点温度也没有,看不出来消没消气。
“你这是强奸你知道吗......”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张极放在他腰上的手,可是他就连健康状态下都挣不过张极,更别提现在这样了,到头来反而让张极抱的更紧,勒得他喘不上气来。
“你给我个名分我就不算强奸了。”
左航白眼快飞到天上去,心想就算是婚内强奸也算强奸啊,张极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我要喝水。”
他本来就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张极还用铁棒一样的手臂压着他,他感觉自己随时又要因为窒息晕过去,找个理由要把张极支开喘口气。
张极对他的信任已经寥寥无几,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确认他这会儿没有力气逃跑,这才松开钳制着他的手,翻身下床给他倒水喝。
21.
左航没等到张极送水回来就昏昏沉沉又睡过去了,不过他身体不舒服睡的不安稳,旁边张极的手机还响个没完。
他恍惚听见张极进出卧室接电话的声音,有一次张极门没管严,他听见张极说“有事回不去”、“我认罚”的话。
是了,张极昨天下午本来有比赛的,结果却出现在餐厅,他的比赛呢?旷掉了吗?
“你回去吧。”左航眼睛都睁不开,听见张极进门的声音哑着嗓子赶他回去, “给阿让打个电话叫他来。”
“你又赶我走。”张极靠着床边坐在地上,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左航脑子不太灵光地回忆起他被雨淋湿站在门口求收留的凄惨模样。
可也是这个人,几个小时之前把他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地欺负,不听他解释一昧地逼问是不是要抛弃他。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变成谁可以抛弃谁的关系了?
“阿让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又来了。
左航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哪有人趁人生病问这种弯弯绕绕的问题。
他有点能理解张极的话又没能完全理解。什么阿让可以张极不可以,难道他说张极不可以张极就乖乖听话不乱来了吗?
真是不可理喻。
左航又开始觉得生气,意识朦胧中想要伸手打张极,也不知道这动作到底做没做出来就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
22.
左航睡了很久才醒过来,发现张极还守在身边,见他睁开眼睛就凑过来问他还难受吗。
他叹了口气,缓了一会儿坐起身来苦口婆心地劝,“这样搞特殊车队的人不会有意见吗?”
“我能跑第一就行了。”张极又用脸蹭着左航的手,看起来那么温顺,好像只要左航不抛弃他,他就永远也不会忤逆左航的意愿,“你去看我比赛,我肯定会得第一。”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又像在对左航进行道德绑架,若是左航没去看他比赛,那他没得第一的锅都要落到左航头上。
真是世界上坏心眼最多的小狗。
即便这样,左航看着他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可怜模样也生不起气来,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明明也是在乎我的。”张极坚持不懈地说着,试图用那种很具有欺骗性的可怜模样从左航嘴里骗取一句妥协。
“你不能因为我晚生了几年就判我出局,”他又用那种湿漉漉的目光看左航,让左航的心变得混乱,“那样对我不公平。”
原来张极什么都知道,他分明知道左航心里顾忌什么却无法和左航共情,这样软硬兼施地一次次试探左航的底线,幼哄左航就范。
明明是个一肚子坏水的精明人,怎么这时候又这样执拗呢?为什么不知难而退,找一个更适合他的人?
左航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他很想直接告诉张极感情里本身就没有公平与否,决定权掌握在谁手里谁就有资格制定规则,不需要考虑对另一个人是否公平。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道理,只要他说张极就会懂,懂他的心狠跟不近人情。
从前他拒绝追求者或者结束恋情时从不拖泥带水,因为他知道在感情中犹豫只会带来更多痛苦。
但是面对张极他却说不出口。
他无法违背内心,对张极说在他制定的规则里张极没有参赛资格,因为他的心早就给张极开辟了一条特殊的通道,仅用一层不那么牢固的理智挡着,稍微动摇张极就会在赛道上畅通无阻地飞驰。
张极会用那种激进、咄咄逼人的风格在他的世界横冲直撞,毫无顾忌,过后是留是走也由不得左航决定,若是他选择挥挥手潇洒离开,最后留给左航的就只有一片狼藉。
那样对左航来说也不公平。
23.
打断他们俩谈话的是客厅里“滴”的密码锁开锁的声音,正在沉默的两人听见这声音皆是一愣,左航率先反应过来,扔下一句“快穿衣服”,跳下床直奔客厅。
左妈妈站在客厅中央,看左航衣衫不整、慌慌张张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表情有些怪异。
“你...你家里有别人?”
就在这时换好衣服的张极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微垂着头冲着左妈妈很有礼貌地问好,“阿姨好,我是张极。”
左妈妈看看张极又看看左航,过了好几秒才有些小心地开口问,“这...这孩子成年了没有啊?”
张极愣在原地,难得露出无措的模样,求助地抬起头。
左航看他一眼低头扶额,头痛道“成年了,都二十了。”
“才二十!”左妈妈惊呼出声,随即感觉自己失态捂住了嘴,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道,“二十岁,是不是太小了点啊?”
看,就连左妈都能一眼看出他俩的不合适。
左航没说话,又看了张极一眼。
这小鬼在他面前软硬兼施地耍无赖,面对他妈妈的质疑却只能乖乖低头,无精打采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了往日那股天不怕地不怕就要把事情闹大的精神头。
于是十几分钟前还在纠结公不公平的左航见到他这幅样子,又控制不住心软了,开口别开年龄的话题, “妈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左妈妈提起这茬就郁闷,气鼓鼓地抱怨,“你有对象了就直接告诉妈妈呀,闹给别人看做什么,邻居阿姨都埋怨我了。”
张极听了,又将头垂的更低。
不知怎么这么巧,左航那个相亲对象是苏新皓的同事,苏新皓把这事讲给了朱志鑫,朱志鑫又在去看他比赛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一时冲动,撇了比赛就跑去餐厅抓人了。
左航提起这事也觉得头痛,现在他妈妈把张极堵个正着,他更没法解释——要是给他妈妈讲他们只是睡睡觉的关系,他妈妈要气的进医院。
“妈你坐这儿等会儿,我和他说两句话先。”
左航把老妈安置在沙发上,朝张极使了个眼色进了卧室。
24.
一天之内接连受挫几次,张极再没有神采奕奕的架势,他垂着手站在门口,说话声听起来都有些堵。
“对不起。”
左航等这句道歉等了快一天一夜,他看张极那日天日地的气势以为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事做的不对。
还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挑这种时候道歉,左航怎么跟他纠缠着说不原谅?
左航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张极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最后只说 “那我先走了。”
左航嗯了一声,怕刺激到他似的,声音放的很轻。
“我不会放弃的。”
张极转身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没头没脑地扔下这么一句话,推门出了卧室。
左航听见他在客厅礼貌地和自己老妈道别的声音逐渐收紧手指,掌心被指甲刺痛,感官上压制了扰人的心烦意乱。
抱在怀里怕丢了,扔到地上又不忍心,他到底该拿张极怎么办才好。
热恋
想要分手的时候梦回恋爱前的暧昧期
1.1w/速打/一发完
1.
快年终了,好不容易有个两个人都休息在家的周末,客厅里却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张极和左航各自对着电脑,谁也没开口说话。
好像家对他们而言已经变成另一个工作场合,同床共枕的爱人也成了点头之交的同事。同居七年恋爱十四年,张极和左航对于对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熟悉到心生厌倦的地步。
左航之前在某本书上看到有人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立的直线,两条直线越走越近直至交错重合,之后就只能渐行渐远。
他依稀记得他们刚搬进来的那天晚上,张极兴奋...
想要分手的时候梦回恋爱前的暧昧期
1.1w/速打/一发完
1.
快年终了,好不容易有个两个人都休息在家的周末,客厅里却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张极和左航各自对着电脑,谁也没开口说话。
好像家对他们而言已经变成另一个工作场合,同床共枕的爱人也成了点头之交的同事。同居七年恋爱十四年,张极和左航对于对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熟悉到心生厌倦的地步。
左航之前在某本书上看到有人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立的直线,两条直线越走越近直至交错重合,之后就只能渐行渐远。
他依稀记得他们刚搬进来的那天晚上,张极兴奋地睡不着觉,紧紧抱着他碎碎念地说要一辈子都这么爱他,永远不变心。
可是现在他都快想不起张极当初爱他是何模样,也想不起那时爱张极的感觉。
他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先是各自繁忙时在压力下因为一些琐事无休止的争吵又和好,后来干脆分居在两个卧室,到现在彼此对视一眼都嫌多。
原来他们已经朝着远离对方的方向走了这么久。
十年前他们公开出柜顶着两方家里的不满执意要在一起时,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长辈为了分开他们说出的那些话后来全部都一一应验在他们身上。
两个大男人,不能结婚,没有孩子,靠什么维系这段关系?
靠爱吗?
可人的情感无法预测,永恒不变的爱本就只是少年人无知的口出狂言。
2.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左航整理了一下午的数据仍旧毫无进展,他伸了个懒腰活动僵硬的关节,转过头发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是初雪啊。
他看向还在对着电脑敲键盘的张极,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他就这样半张着嘴看了许久也没等到张极回看他,只能有些泄气地作罢,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看起短视频软件。
“你不能小点声吗?”
在安静的令人窒息的屋子里张极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左航正漫无目的地刷视频,被他语气不好地凶了一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他手机外放的声音并不算大,没料到会吵到张极。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着,屋里的气氛比之前更紧张,经过处理的电子女音从左航握着的手机里传出来,“据统计,截止至今年十一月,我国离婚率增长……”
他按下关机键将手机屏幕熄灭,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向张极说出道歉的话。
他其实应该说句对不起之类的,或者像之前他们彼此相爱时那样,通过拥抱或亲吻来表达歉意或感谢。
可发展到如此地步左航惊奇地发现,这两种表达方式对他们来说都并不适用。他们之间没有需要使用礼貌用语的距离感,但也不再亲密地可以随意肢体接触。
好像没有任何一种关系可以套用在他们身上做形容,亲密无间,却又那样疏远。
“我们分手吧。”
左航听见自己的声音,镇定而冷漠,虽是一时脑热脱口而出的话,自然地却像已经预谋许久,只等一个契机。
张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有那么一瞬间左航以为他要开口拒绝,但很快那份惊讶消失干净,他听见坐在电脑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行。”
得到肯定答复的左航逃一样地钻回卧室,他睁着眼在床上躺了许久,天色彻底黑下去时也毫无睡意。
他听见从紧闭的卧室房门外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外面的人在收拾东西,之后安静了大约十几分钟,客厅的大门被人打开,又“嘭”得一声关上,张极离开了。
主卧的空调坏了有一周,他总想着“忙完这段时间再找人来修”,到头来只能在这样冷的雪夜忍受拖延的后果。
他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却依然感受不到暖意,紧紧闭上眼,心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其实有点不舍得。
3.
左航是拍门的声音吵醒的,他恍惚以为是张极,烦躁地将枕头盖到脸上骂了句“烦不烦啊?”
“臭小子说谁烦呢?以为谁愿意天天喊你?”
回应他的却是道尖利的女声,左航大脑空白了半秒,猛地拽开捂在脸上的枕头,慌乱地看着已经站到床边的女人,愣愣地喊了一声“妈?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穿着围裙的女人二话不说动手掀他身上的被子,被窝外的冷气瞬间侵袭皮肤,左航冻得打了个哆嗦,反应慢半拍地发现这里并不是他和张极一起买的房子,而是……是他在父母房子里的那间卧室。
“装什么傻?赶紧起来换衣服,小极等你半天了。”
张极等他?左航被扯下床接过塞进怀里的衣服一看,是蓝灰色的校服,他这是……这是梦回高中时期了?
站在门口等了他很久的张极挤进屋子,一脸明媚地冲左妈妈笑着说,“阿姨你去忙吧,我来监督他。”
左航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亲妈就这么从卧室退出去,他和张极出柜之后他妈认定是张极把他拐带坏了搞同性恋对张极万分不满意,从不给张极好脸色看,他都忘了原来一开始他妈妈是很喜欢张极的。
“快穿啊小祖宗,一会儿真迟到了!”
穿着校服的张极两步迈到左航面前,边说边自己动手抢过左航手里的衣服摆弄两下替左航穿了起来。左航早就不习惯跟他这样亲近,下意识往后躲了半步,脑袋从领口露出来,看见张极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我自己来,自己来。”左航连忙动手把衣服穿好,企图搪塞过去,张极抱着臂在旁边监工似的看他穿完衣服,冷着脸的样子和十几年后并没有太大差别。
左航的印象里昨晚他们俩才刚说完分手张极毫不留恋地直接收拾东西走人,再一睁眼高中版张极又站在他房间监督他起床,他感觉自己有点分裂,在张极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几下,花了一小段时间才消化自己真的穿越了的事实。
现在应该是高二上学期,左航看着手表上的日期想,这时候他和张极还没在一起。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没有长达几年的和家里的冷战,没有后来的争吵,也没有最后的相看两厌。
“你手套呢?”张极跨坐在自行车上一条长腿直直地支在地上,看见左航被冻得有些泛红的手不满地皱起眉“又忘带了?”
“啊?”左航都想不起来自己上次骑自行车是什么时候,更别提记得戴手套的事,呆呆地顺着张极的视线看,才发觉手里攥着冰冷的车把刺刺地发痛。
“我回去取,你别等我了。”
他说着就停好车子要往回走,张极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扯住他衣服阻止他,动手摘了自己的手套塞进他怀里,“都要迟到了还回去?快点戴上走吧。”
左航刚想拒绝,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极已经一把抓过他的手替他开始戴起手套,他又想往后躲,这次张极却攥得很牢,抬眼瞪了他一眼嘴里还颇为不满地念叨着“总躲什么?”
三十岁的张极早就不会在左航面前这样撒娇似的埋怨,左航看着面前面容青涩的少年久久回不来神。
张极以前是很爱撒娇很爱抱怨的,怎么后来一句话都不肯和他多说了?
左航胡思乱想着,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一切真的可以重来,他做了另一种选择,他和张极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4.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选择和爱意耗尽的恋人重来一次吗?
左航的选择是不会。
做下这个决定之前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般懦弱的人——他竟然没有和张极重蹈覆辙的勇气。在社会打拼的这几年无论碰多少次壁跌多少次跤,投资失败赔的口袋空空,他都从不曾有一瞬间退缩的想法。
但面对与张极的感情,他却一次也不肯重来。
也许是十几年的代价太大,或者和张极最后归于平静的结局对于他来说太难以承受。
小巷子里张极推着自行车慢悠悠走着,左航跟在他身后,失神地看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
“今天不是发月考成绩了吗?考的怎么样?”
许是感觉背后的人一直沉默不说话,始终走在前方的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等待同伴跟到身边。
左航却并没有迈步走上前去,他也停下脚步,看着张极清透的双眼小声道“就那样吧,挺好的。”
他都忘了张极16岁是什么模样,比三十岁时稚嫩的五官、温和的线条,还有看向他时眼里化不开的温柔笑意。
原来是这样的张极啊,让他移不开视线、不假思索陷入爱情的张极。
“哼,”稚气的少年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有些埋怨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考进年组前五了,还想骗我。”
“是不是想抵赖?你说陪你上自习你考进前十就让我亲一下的。”
左航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他和张极这时候就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他们这时候应该还没在一起才对,难道已经来不及了?
张极始终注视着他,将他的错愕尽收眼底,立马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来,气道,“你忘了!?你真的忘了!?我陪你上了一整个月的自习没去打球,原来你是框我的?”
左航早不习惯张极这般坦荡的模样面对他,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解释,张极自然将他这反应归为心虚,心里愤恨更甚。
第一节刚下课他就等不及急匆匆跑到教务处看月考成绩,一眼扫到左航开心的直接在教务处大笑出声还挨了顿骂。
强忍着找到左航班级门口兑现奖励的冲动期待了一天,结果左航竟然根本不记得有这码事了。
十六岁的少年还没学会如何在爱人面前隐藏情绪,左航看着张极,失望、愤怒、难过……那么多混杂的情绪都展现在脸上,构成鲜活的、左航喜欢过喜欢的模样。
“你别…别生气。”他有些生疏地开口安慰。
昨天他面对的还是连被分手都面无表情平静接受的张极,今天站在眼前的却变成因为没有得到亲吻而发脾气的模样,他又开始感觉恍惚,
这样截然不同的张极,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生气?我气死了好吧!”张极臭着脸盯着左航,看起来真的很愤怒的模样。左航被他看的心里发慌,向前走了一步下意识想做些什么哄他开心。
可他太久没做过这样的事,再想尝试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除非……”张极还眼都不眨地盯着左航看,目光里带了一丝丝笑意“你现在让我亲一下。”
左航身体一僵,可张极似乎已经失去继续等待的耐心,扔了车子缓缓朝他走来,循循善诱地说着,“就给我亲一下,当奖励我好不好?我不会伸舌头的。”
他身上有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清新的风铃味混进冷空气被吸进肺里,左航忽然想起一件不相干的事——他随口说自己前桌的女生身上有好闻的香味,没过几天张极身上就出现了同款风铃香气。
张极甚至都不知道左航前桌坐的是谁,怎么打听到这些的?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张极靠的好近,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洒在左航脸上,他又默默想——原来张极还吃了口香糖,亲一下也要预谋这么久。
左航的嘴唇动了动想说出一些拒绝的话,可他一抬头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以为不顾一切和张极陷入爱恋只是因为年少轻狂不知事,原来即便到了体验过失败的三十岁,再看这双真挚而热烈的眼睛他依然无法拒绝。
只是一个吻而已,他自欺欺人地闭上眼,感受唇上传来微冷而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他缓缓睁眼,看见面色微红的张极。
和那不断犯错的十几年相比,一个吻带来的后果不过无关痛痒。
5.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天。左航一面努力装作普通高中生的样子不让周围的人看出异常,一面应付张极时不时打向他的直球,努力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避免在一起的结局。
记忆里张极同他表白的日子就在附近了,他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既能打消张极表白的念头又不至于让张极太受伤的办法。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仅仅是拒绝张极时不时提起的出格要求,对他来说都有些艰难。
面对三十岁冷冰冰的张极他可以轻松提出分手,可是面对十六岁声色张扬的张极他却连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他惊觉自己即便到了三十岁,面对十六岁对他爱意正盛的张极依然招架不住。
几乎没有差别的一张脸,冷冷对他时他甚至心生厌烦,对他热烈起来他又好了伤疤忘记疼,失了控地心动。
“我妈今晚又加班,你陪我去楼下吃面行吗?”
左航数学作业写了没有三分之一,旁边张极就坐不住伸长身子趴到他桌上仰头冲他眨巴起眼睛。几天之内已经被这招数骗过无数次的左航抿起嘴,暗暗想着不能中他的圈套。
“我好饿啊宝贝,要掉肌肉了。”
张极一边撒娇似的嘟嘟囔囔,一边强硬地拉过左航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给他摸那里工整的肌肉,左航忙挣扎着把手往回拽,却被他紧紧握着,嘴里还惊讶的嚷嚷“你手怎么这么凉啊!我给你捂一捂吧!”
说着就撩起上衣要把左航的手往肚子上贴,左航哪里挣得过他,忙松口道“我陪你我陪你我陪你,别闹了!”
张极这才见好就收地送了他,还要卖乖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捂一捂再去也来得及。”
左航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
自习室旁边的汤面店人气很高,左航和张极上高中时三天两头就来吃一次——张极爱吃,左航随他。
店里的老板娘认识这两个高挑帅气的小伙子,见他俩进门便热心地招呼他俩,熟稔道“还是一碗清汤拉面一碗牛肉小面?”
张极笑着说对,带着左航到窗边的座位坐下了。左航还因为被硬拉过来不开心,张极在旁边说话也不怎么打理,面条端上来就垂头安静地吃面。
“你坐里面。”
张极忽然拎着左航的帽子站起身来,左航被他扯得衣领勒着脖子,只能顺着他的力气跟着站起来,被他推进靠窗的座位坐下。
“干什么?”
张极没回答,手伸到他脑袋后面将窗户开了个缝,怕他冷又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替他围上。
左航这才明白过来张极是怕他嫌旁边有人抽烟熏得慌。
他以前是不太喜欢烟味,不过工作了没几年自己学会抽烟之后也就不在意了,倒是张极一直很抗拒,第一次见到他抽烟反应还挺大,后来也总是唠叨他让他戒。
不过他口头应下之后从没真的戒过——谈生意的时候和合作对象一起抽烟的时间对他来说也是机会。
“我没事,你坐这边吧。”他站起身想把位置让还给张极,腿还没站直就被张极按着肩膀压了回去,张极把他的面推到他眼前,催促道,“让来让去该招人烦了,你快吃。”
左航只好乖乖坐下吃面,边吃边慢吞吞地解释,“其实我不怎么讨厌烟味。”
“我知道,你爸不是总抽烟吗。”张极吃面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一大口面嗦进嘴里嘟嘟囔囔地回应他说的话,“不过我不喜欢你身上有烟味。而且吸二手烟有害健康你知道吗?”
他把嘴里的面咽进肚子,压低声音不经意道,“我有个舅就是抽烟得肺病死的。”
左航一愣,这他倒是从来没听张极说起过,张极让他戒烟时只翻来覆去地跟他说嫌烟味呛人。
“那你以后对象要是抽烟怎么办?”左航脑子一抽问出这么个问题,说出口才觉得后悔,张极既然说不喜欢抽烟的人,自然不会和抽烟的人恋爱,他这么问算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张极听了他的话果然表现出疑惑的神情,不过原因却和左航想的并不同,“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会抽烟了?”
左航还没彻底习惯张极变回三言两语就和他打一次直球的时期,缓了几秒钟才小声否认道,“我没说是我。”
“有什么区别?不过万一你以后要是真学会抽烟,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戒掉的。”
不是这样的,左航想,不是这样,他固执地追问道,“那如果你失败了呢?”
“那我就努力通过别的方式保护你的肺让你不要生病呗,你问这个干什么?”
左航看着张极,十七岁的少年眼里尽是清澈的笑意还有毫不遮掩的爱恋,左航被那赤裸的爱意刺痛逃避地转开脸,轻声说道,“或者你可以找一个不抽烟的。”
他在心里默默说着,张极,不要因为不合适而互相委屈着改变,要直接放手去寻找更合适的选择。
6.
听张极说一起看流星雨时左航有些意外。
这件事他也是记得的,电视里连续几天预告着“一百年之间可见最清晰的双子座流星雨”,曾在学校里引起了广泛讨论。
不过记忆里当初是他缠着张极陪他一起看,张极当时还嘲笑他来着,说小孩子才信对着流星许愿这种事。他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到十几年都没忘,是因为那天张极拗不过他还是陪他去看了流星雨——他们在天台等了三个小时结果却一颗流星也没看到,他还被冻得发烧,被张极嘲笑了好久。
“看不见的。”左航没有停下手里的笔,对着张极泼了冷水,“天气预报说明晚阴天。”
“天气预报也不是每一次都准啊。”张极趴在桌子上一幅左航不答应他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能不能看见总得去试试才知道。”
左航看了张极一眼,他要怎么告诉张极呢?他已经看过了,没有流星雨,甚至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有些事不用尝试就能看见结果。”
张极无法理解他的话,忽然坐直身子认真道“根本没有那样的事。”
他的语气太过严肃,不像在说流星雨像在说些其他什么事,左航不由得愣了一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极。
“我不相信,我一定要尝试,要亲眼见到结果。”
左航隐约能感觉到他说的不是流星雨而是一些其他东西,可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怯意,心虚地低下头装作没听懂他的话支吾道,“那就去看呗,反正看到了也不会怎么样。”
7.
第二天左航还是陪着张极爬上了天台。
天气预报很准天色确实阴的厉害,不仅一颗星星也看不见,甚至连月亮的影子都找不到,左航蹲在墙边抱着手臂缩成一团,幸灾乐祸道“我就说看不见吧。”
“还没到时间呢。”
张极皱着眉,像左航记忆力自己做过的那样固执地开口拖延时间,左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即便再等几个小时,等到双手冻得麻木也是一样的结果,乌云不会散星星不会出现——那天他本来想好,如果看到流星雨就给张极最浪漫的表白,可惜天公不作美。
“如果流星出现了,你要许什么愿望?”
左航抬眼看张极,沉默了几秒才答非所问道“你还信这个?”
“为什么不信?”张极在他旁边蹲下拍了拍胸脯,“再说流星不能给你实现的愿望不是还有我吗?”
左航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上一次他确实是来许愿的,这个愿望也确实只能由张极来实现,只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想也不敢再许下那个愿望了。
“诶,你看,云好像散了!”
张极忽然咋呼着伸出手,左航顺着他指的方向抬起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原本厚重的云层居然真的慢慢散开,好像天上有什么人将它硬生生撕开,让月亮露了出来。
左航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和他记忆里不一样!
“流星!左航!快看流星!”
张极惊喜地抓着左航的肩膀晃来晃去,左航看着天上一闪而过的星体,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许愿吧。”
他听见张极这样说,于是缓缓闭上了眼。流星会为将心事倾诉给它的人实现愿望,站在这场迟到了十几年才看见的流星雨之下,左航却并没有许下任何心愿。
过了几秒他缓缓睁开眼,面前是正注视着他的张极。
“你许了什么愿望?”
张极没有许愿吗?
流星明明在天上,他却连头都不愿意抬一下,只是看着左航。
“说出来就不灵了。”左航无法告诉他自己不敢许愿,只随意找个理由糊弄,张极却一副得意的表情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左航怔怔地看着他黑色的亮晶晶的眼睛,有一瞬间他恍惚感觉张极真的能看透他的内心。
“你想,明年也让张极陪着我吧。”
张极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目光直直探向左航,目光交错的时候,左航只觉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下意识逃避地移开了视线。
他想不对,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现在想要的是能不再和张极重蹈覆辙,不要误入歧途,不要一错再错。
但张极也没有说错。
就在他们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真如张极所说,他忽然不敢想象没有张极的日子会是怎么样。如果让他对流星许一个愿,他要张极陪着他。
8.
左航做了一个梦。
那是记忆里张极对他表白的场景。
一个无比普通的放学一起回家的夜晚,在那个张极向他讨要一个亲吻的小巷子里,毫无预兆地,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烟花在他们头顶的天空绽放。
金色的焰火像是盛大的帷幕,张极牵着他的手站在他面前,英俊的面颊上映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看着难得红了脸露出窘态的张极,心跳的好快好快。
那是一场纯真而生涩的表白。张极利用每一秒的时间将自己所有过人的优点展示给左航看,他的真诚、他的勇敢、他的智慧、他的侃侃而谈……但他站在左航面前准备告白的时候,也只是和所有平凡的少年一样,磕磕绊绊地念不出那简单的四个字。
烟火带来的勇气只够支撑他偷偷攥紧校服裤线,故作镇定地问左航,“明年陪着你的人还能是我吗?”
左航当时的第一想法是,原来张极也会有这样不从容的时候,随后他又想,不是张极还能是谁呢?
他笑的眼睛发胀,刚想开口说是,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灵魂被抽离身体一般,再回过神来已经是另一个场景。
那是他们三十岁同住的房子,暖黄色的灯光、背对而置的两台电脑,充当背景音的短视频以及窗外的初雪。
张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的他心里发痛。
那痛感强烈无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心里想着不要再说出分手的话,不要赶走张极,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再次吐出那些令他心如刀绞的字眼。
“行,如你所愿。”
张极的反应也如同上次一样。
没有他想象中的质问与指责,张极的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再不会为左航掀起任何波澜。
那样赤诚而热烈过的张极,曾经无时无刻不在向他讨要更多爱意的张极,在真正面对分别时却选择最温柔安静的方式。
原来张极真的会无条件地为他视线愿望,他许愿张极陪着他,张极就爱他爱了好多年,他说要结束,张极也如约离开。
左航忽然感觉嗓子很干涩,好像刚结束一场要了他半条命的马拉松,腥甜的血味和撕裂感拉扯着他的嗓子眼,让那些挽留与哭诉无法倾诉于口。
他痛苦地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力气大到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沉默地颤抖,眼泪无声的落在地板上,直至巨大的悲伤在胸口达到饱和,胀得他喘不上气来,他才猛地睁眼,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沉浸在那巨大的悲伤中久久无法平复,回过神时脸下的枕头已经被洇湿。
9.
左航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已经快到他记忆里张极表白的日子,那场过于真实的梦将他的心彻底搅乱。再次面对16岁的张极他依然毫无底线地一再沦陷,他无法辨明自己的内心,这样轻易地就被动摇究竟是因为16岁的张极太美好还是因为他心里放不下和张极一起走过的十几年的时光。
他来不及思考,就被那场梦打回冷酷现实——无论16岁的张极有多么值得、无论那十几年的时间多宝贵,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因此改变。
他没有再花十几年时间重头尝试的勇气,更害怕再次感受分离的痛苦。
可是面对张极他总是毫无办法,最后只能选择逃避。故意早起去学校不等张极,故意提前离校独自回家,拒绝张极吃面的邀请,拒绝一起自习……
每每看见张极受伤的目光,左航的心里如地震般动摇,可回忆起说分手时那毫无波澜的双眼,他又重新坚定。
直到表白的日子终于到来,左航早早离开学校,甚至找了个躲到临市的奶奶家。张极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听,最后只发来一条【我有话跟你说,在奶茶店等你。】
左航握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一直到太阳落到地平线下面,他才敢缓缓让大脑转动起来。张极应该已经回家了吧?张极明白他拒绝的意思了吗?
张极会难过吗?会哭吗?会感觉被背叛吗?会恨他吗?
他们错过了吗?
那么多的问题涌进他的脑袋,却没人可以给他回答。他坐在书桌前几个小时都不曾翻动一次书页,他要做的事终于做完了,回到16岁的第一天他就想,他要把错误重头纠正,不要和张极在一起了。
可是当他真的这样做了,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释然,只有无穷无尽的酸涩不断侵蚀着他,让他感觉一呼一吸之间都要落下泪来。
张极平静地面对他分手的话时他忽然好恨张极。
他以为他对张极的所有感情都已经被磨没了,好的坏的都没有了,那感觉真的非常可怕。他曾经那么爱过张极,爱到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快乐地要开出花来,怎么会有一天连坐在一起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了。
可是那一刻的恨意那么强烈,他甚至恨不得扑过去打张极一拳,问张极是不是早就等着他说出分手的话。但那些冲动最后都在张极湖水般平静的双眼里沉寂下去。
那种无力感,和此刻他感受到的并无二样。
他痛苦的趴到桌子上,沉默地让负面情绪将自己包裹起来。他怎么走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和张极开始与否怎么都让他这么难过。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沉思,他缓缓坐起身子看过去,张极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他该如何选择,张极会给他答案吗?
左航无措地拿起手机,放空着:“喂?”
“你没来。”
张极的声音低沉安静,左航竭力压下心里喷涌而出的委屈:“我到爷爷家来了。”
“我知道。”张极说,“所以我也来了,你到窗户这来。”
左航征愣着抬起头,攥紧手机猛地站起来冲到窗边。
他开了窗,半边身子都探了出去。
张极站在楼下,校服外穿着黑灰色外套,正握着手机抬头看着他。
左航恍惚地看着他。
“不要躲着我左航,和我在一起好吗?”
左航攥着手机没有说话,他看着窗外的张极心里胡乱想着,张极知道他在躲,为什么还是跑来和他表白呢?
“和我在一起。”张极仰头看窗户里的少年,执拗地重复着自己的请求。
左航混沌得说不出话来。
“我会一直爱你的,和我在一起好吗?”
寒风中的少年又重复说了第三次,一样坚定而真挚的语气,仿佛重复千遍万遍也不会将他的爱意磨灭。
左航吸了吸鼻子,他其实原本不想哭的,只是听张极再次开口说要永远爱他,他终于绷不住情绪,喃喃道,“不会的,你不会永远爱我。”
即便张极对他表白时确实爱他爱到认为永远不会变心,但人生那么漫长,用一生去爱一个人根本不是十六七岁的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你会感觉累,感觉厌烦……”
左航不知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情绪对十七岁的张极说出这样的话,他想这时候的张极一定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样说。
对于这个张极左航心中没有一丝埋怨,这是他心中张极最好的样子,可是听张极再次说出那样的诺言,他却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用三十岁时发生的事实来否认十七岁的张极的决心。
“那我也会重新爱上你!”
一月份的寒风冷的刺骨,张极说话的尾音都不自觉地颤抖,可他打断左航的语气却无比坚决,用一种超脱年龄的虔诚语气向左航许下又一个承诺,“我会重新爱上你,无论多少次,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如果我跟你说分手,你要留住我。”
左航的声音哽咽着,他想他做错了,他还是重蹈覆辙了,即便上天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他还是用来跟张极一起走那条看不见前途的路了。
“好,我会留住你,让我一直陪着你好吗?”
左航眼眶红着,不住地点头。
10.
“你醒了?”
左航费力地睁开眼,头脑混沌身体也又痛又累,张极坐在床边弯腰看着他,掌心贴在他的脸侧。
他用脸颊温顺地在那宽大的掌心蹭了蹭,这就是他想要的,即便结果也许不如他所愿,他怎么甘心放弃和张极共同相处的时间。
“想喝水吗?你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你知道吗?”
左航整个身体顿时僵住。
他慌乱地扭头看向四周。
这不是他父母房子里的卧室,而是三十岁时住的那间宽大干净的主卧。
他又回来了?还是……
他失神地看着床边的张极,更加锋利的脸部线条、宽广的肩膀。
那是三十岁的张极,不会为他实现愿望、也不会再对他保证永远爱他的张极。
左航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失望还是绝望,他沉默地将身上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大半脸,疲惫地再次闭上了眼。
“还要睡?你得起来吃点东西。”
原本站起来给他拿水的张极见他再次闭上眼又坐回他身边,动手将他脸上的被子掀开,却被他脸上的泪震得忘记动作。
“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慌乱地替左航擦着眼泪,有多久没见过左航哭了?两年?三年?他们争吵最激烈的时候,两个人针锋相对地对峙着,中间隔着被掀翻的茶几,左航的眼睛赤红地要滴血似的,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他以为左航再不会在他面前流泪了。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左航的声音因为太久没开口嘶哑地不成样子,他的眼睛不断落下泪来,张极擦也擦不完,最后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没什么力气地。
“梦到我们高中的时候。”左航泪眼朦胧地看着张极,高烧灼化了他冰封的壁垒,露出他伤痕累累的内核。
“你说要一直陪着我。”左航的声音那么哑,又轻,玻璃似的一碰就碎了。
“你……”
他微张开嘴,没能再说出什么就被张极低头用吻堵住了。
张极两只手抵在他头旁边,俯下身子很温柔地吻他,舌头探进他口腔里一点点抽空他肺部的氧气,左航感觉快要溺毙却没有挣扎,只会小声地呜咽着,又落下更多的泪来。
一吻结束张极撑起身子微微喘息,俯首在左航鼻尖上蹭了蹭,万般珍惜地说着“我当然要一直陪着你。”
“昨天听你说分手被气昏头了,对不起宝贝。”他边说边不断在左航脸颊上、鼻尖上、眼睛上落下一个个温柔的吻,亲的左航无处可躲,“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我们最近有些问题,但是我手头的工作马上就完成了,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你已经不爱我了吗?我们说好今年冬天去魁北克,你不想和我一起去了吗?”
左航头脑有些晕,他们是说过要去加拿大过冬的,可是后来两个人工作忙的焦头烂额,他都不记得了。
“是我太忽略你让你难过了吗?”张极还在不停地说着话,“我已经申请转到更轻松的部门工作了,以后会有很多时间陪着你的。”
“不要和我分手好吗?”
“如果你对我腻了、厌烦这段关系了怎么办?”
左航轻声问出他在梦里问过张极的话,张极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皱眉思考了几秒认真道,“那我也很快就会重新爱上你的。”
“如果你和我说分手,我会留住你,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会重新把你追回来。”
左航盯着张极的眼睛看了好久,随后他缠着手环住张极的脖颈仰头吻上去,得到热烈的回应。
原来是他的张极啊,16岁的张极,30岁的张极,梦里的张极,原来都是一样爱他的张极。
——
海底捞月
267校园直掰弯|6.6k|推荐BGM:Baby I'm sorry
贺峻霖和丁程鑫谈恋爱了。
这个消息刚放出去时谁不是感到大吃一惊啊。
都知道丁程鑫之前一直把贺峻霖当弟弟宠爱,都知道贺峻霖之前和严浩翔暧昧的跟什么似的。
贺峻霖人生中第一次情窦初开即是在足球场上看到戴着发带踢进五个球的严浩翔。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取向是和常人不一样的。
他只是喜欢严浩翔。
也不怪他,哪有几个人会看见严浩翔还能记起别人啊。
冷白皮,从眉弓到下颚线都是英挺的骨相,偏生了双看人最是多情的眼睛,浑身骄矜贵气,十六七岁的少年最是让人心动。...
267校园直掰弯|6.6k|推荐BGM:Baby I'm sorry
贺峻霖和丁程鑫谈恋爱了。
这个消息刚放出去时谁不是感到大吃一惊啊。
都知道丁程鑫之前一直把贺峻霖当弟弟宠爱,都知道贺峻霖之前和严浩翔暧昧的跟什么似的。
贺峻霖人生中第一次情窦初开即是在足球场上看到戴着发带踢进五个球的严浩翔。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取向是和常人不一样的。
他只是喜欢严浩翔。
也不怪他,哪有几个人会看见严浩翔还能记起别人啊。
冷白皮,从眉弓到下颚线都是英挺的骨相,偏生了双看人最是多情的眼睛,浑身骄矜贵气,十六七岁的少年最是让人心动。
学校里一直其实一直流传一个传闻,说严浩翔和贺峻霖是双生。
一个是国际班,一个是清北班。
两个人生了两张脸,但偏偏某些角度一模一样。
相反的性格,相似的爱好。
看脸都能拉郎磕。这是那些女生的原话。
严浩翔抱着足球小跑到他面前,露出灿烂笑容的说着,“你是贺峻霖吗?咱俩真的长得很像啊。”
贺峻霖感觉有些手忙脚乱,他僵硬的点了点头。
“你也会踢足球的是吧?我们来一场?”
他被严浩翔攥住了手腕,从树荫处拉了起来。
那场足球被称为封神。
因为最受欢迎的一对拉郎今天终于认识了,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不知道的谁知道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呢,严浩翔在面对敌方的阻拦时却是一个使劲儿把球传给了贺峻霖,贺峻霖随即射门。
随着最后一球的进门,严浩翔和贺峻霖默契的击了个掌。
场边的尖叫声几乎要冲破人的耳膜。
在吵吵嚷嚷间,严浩翔低下头在贺峻霖耳边说了句,“你好像小兔子啊。”
贺峻霖就突然间听不见其他人说话了,只能听见自己胸膛里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跳动声。
严浩翔本就是自来熟的性格,他叫上贺峻霖去食堂吃饭,去小卖部买水给他带上一瓶,家里装进书包里的牛奶给他塞上一罐。
说不心动是假的。何况贺峻霖本就是先手。
“我感觉……我真的好喜欢他啊。”贺峻霖那双看人含羞带怯的桃花眼此时是装满盈盈笑意。
丁程鑫听着他的话不作评价,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贺儿喜欢就好。不管贺儿做什么决定,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高一级的丁程鑫和贺峻霖是青梅竹马。
这件事只要是想打听的就都能知道。
他们是从出生起就一起长大的玩伴。
丁程鑫从不吝啬于在一切场合表达对贺峻霖的喜爱。
他说过,“贺儿,我亲弟弟。”
严浩翔是个值得考察的目标。丁程鑫才不会轻易让别人带走他的弟弟。
给贺儿带饭和零食。这是基本。
跟贺儿一起学习。带着贺儿往好的路走。这是加五分。
球场的恶意狙击,帮贺儿出气。这是加十分。
有人语言攻击贺儿,替贺儿反击回去。这是加二十分。
贺儿说喜欢他。
这是加一百分。
一个是清北班的高材生,一个是国际班家里背景优越,有人见不得好,怀揣恶意去散播谣言,说他俩那么近不会真是那什么吧。让一句假话变成真,只需要有一个又一个人传播就行。
初雪告白容易成功。是这么说的。贺峻霖穿了精心挑选的黑白菱格的大衣抱着一束香槟玫瑰等在严浩翔家所在小区的门口。花店没有那么多盛放的香槟玫瑰,所以他跑了好几家店才凑齐这一束,希望能让他所爱的人见到也开心。
他给严浩翔发了微信,【你在家吗】。
十一月底的天气是真的降温很快,贺峻霖等了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冷,他吹了口热气暖和双手。
从街转角那边走来的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卡其色长衣的严浩翔。
太出众的矜贵了,在人群中就是视线聚焦的中心。
刚想叫一声名字打招呼,他看到严浩翔身边还有几个同行的人。
所以转身躲在了保安室的另一面。
风刮得厉害,贺峻霖耳朵都冻的通红,随着一行人越来越近,他听见那几个人的对话。
“不是严浩翔,你真喜欢那个贺峻霖啊?”
“不是吧?你真喜欢男的啊?”
贺峻霖没有戴耳包,他没法欺骗自己就是听得清清楚楚。
“哪能啊,我怎么会喜欢男的,你们知道我喜欢女孩的。”
“是啊,那你小心点啊,我看那个贺峻霖可不像喜欢女孩的样子。”
“是啊是啊,注意点,别被人钓着威胁进家门啊。”
再后面嘻嘻哈哈说了些什么贺峻霖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是觉得今天真的是很冷。
被人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带着橙花香的。
“好冷啊阿程哥。”“真的,好冷啊。”
冷的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眼睛里不停腾雾气。
贺峻霖从小体弱多病,这么多年在丁程鑫的看管下,是夏天多吃一口凉的都不行,平时吃饭也要注意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这会儿穿的单薄还吹了冷风,回来就开始发烧。
丁程鑫把人塞进棉被里,量了体温后端来热水和药,看着人吃完火速塞了块常吃牌子的巧克力,这小孩儿最怕吃药打针,每次都得看着吃完再用好吃的哄。
贺峻霖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了,他拽着丁程鑫的袖子就不让他走,丁程鑫只好也钻进了被子里,手脚都冻的冰凉,他把贺峻霖捞进怀里,小小一个刚刚好,在他怀里时严丝合缝,就像,就像他的骨骼都长成了会爱贺峻霖的模样。
贺峻霖对丁程鑫来说是什么呢?
丁程鑫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最开始有意识起,他就是当着贺峻霖的兄长这个角色,手把手教他,贺峻霖的舞蹈、贺峻霖的篮球、贺峻霖的绘画,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写字,第一次拿奖,丁程鑫亲自看着他一步一步长成现在的样子。
就像是花匠辛勤培育出他最美的花朵。
贺峻霖就是他的小玫瑰。
但是他的花儿在此时此刻枯萎了,即将凋谢。
他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是爱吗。那让我来爱你。只要你还能最灿烂的盛放。
贺峻霖生病特折腾人,他能感受到身体上因为生病产生的每一丝可能都极其微小的疼痛。哼哼唧唧的翻来覆去。丁程鑫只是不厌其烦的把人又圈进怀里,哼着他喜欢的童谣,替他揉着疼痛的地方。
天放亮时贺峻霖才终于沉睡过去,丁程鑫也假寐了一会儿,又量了遍体温,确定人退烧了,从床上悄悄下来,给人掖好被角。
等贺峻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都快中午放学了。
床头柜上贴了张便利贴:
消炎药再吃一次,水和药都放在这儿了。锅里有皮蛋瘦肉粥,桌上有烧麦,如果你醒了的话就吃了早餐,如果你睡的好的话,应该能赶上我回来做饭。给你请好假了,不用着急落下的课程,我回来给你补。请了一天的假,如果你感觉无聊的话,我的游戏机和电脑你知道放在哪儿的,如果不想在家的话出去玩也行,给你转了钱,但是跟我讲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用不用我去接你,你知道的,平安最重要。
类似的话贺峻霖真的听了很多很多年。
丁程鑫一直对他都是最赤诚,希望他平安,希望他健康,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幸福。
打开好久没看的手机,有丁程鑫给他卡里转了钱,还有严浩翔发的消息。
昨天发的,【没在家,怎么了】【睡了吗】【晚安】
今天发的,【你生病了?】【你家在哪儿我去看你】【看到回我消息】
贺峻霖只是看了一眼,把属于严浩翔的聊天框取消了置顶。
他把厨房的粥和烧麦热了吃,打开电视随便播了个频道,窝在沙发里等丁程鑫回来。他们两家是世交的邻居,双方的父母都是常年不在家,很多日子里都是他们两个一起过的,只有卡上的余额才能证明亲情的存在。
沙发铺着的是他挑的米色碎花布,雪白的羊羔绒毯子和毛绒抱枕都是丁程鑫给他准备的。
这么乍一看,明明是丁程鑫的房子,但是看着像他们两个的家。
丁程鑫回来时就是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穿着小狗睡衣的贺峻霖揉着发红的眼角,声音软糯的说着你回来了。明明是看了十多年,但是昨晚心境的转变让他如今觉得,和贺峻霖有个家,是真的很好。
他们相处这些年一直是丁程鑫做饭,因为他不舍得让贺峻霖去碰这些。
桌上做的,都是贺峻霖爱吃的,而且也是病愈后有助于恢复免疫力的。
赶上下午上课点,丁程鑫走之前给贺峻霖又转了点钱,“没法儿陪你,你买点喜欢的,记得定位随时开着,让我能找到你。”
该说什么呢,明明不是家长只是一起长大的哥哥,但是丁程鑫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呢?
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贺峻霖去了最大的商场。
他喜欢买东西。喜欢通过拿到想要的东西纾解自己的情绪。只要能通过金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丁程鑫是这么告诉他的。
在宝格丽店里碰到严浩翔是没想到的。
他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是傍晚放学点,怪不得,是请了晚自习才能出校。
还没等严浩翔开口喊他,贺峻霖感觉到手里提着的袋子都被人接过。
丁程鑫站在他身后,大衣里的校服还没脱,却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浑身都不自觉放松下来,像是终于等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礼物。
“怎么来这么快呀?我一个人也没什么的嘛。”贺峻霖想要伸手去替他整理略显凌乱的头发。
丁程鑫已经先一步弯下腰来,他俩从来没有安全距离,但是此时此刻在明亮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因子弥漫开来。
“贺儿!这位就是丁学长吧?”看不出他脸上什么情绪变化。
丁程鑫将手伸进贺峻霖的外套口袋里牵住他正在隐隐发抖的手,这样的举动给了贺峻霖莫大的勇气。
“是啊,我的阿程哥。”
过于亲密的称呼和行为,严浩翔品出来点不对味,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你怎么没回我消息啊?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消息太多没看到吧可能是。”轻描淡写的一两句划过去了。
如果不是外人在,严浩翔恨不得把人一把拽过来,凭什么之前对他那么好现在一秒恢复到了之前两人不熟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丁程鑫微微垂下眼睫,眸中是意味不明的深色。
严浩翔看了眼贺峻霖明显不想说话眼神飘忽在空中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好,玩得开心。”
严浩翔还是年轻。不知道在感情中,只要退了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不可再得。
回到家里时丁程鑫没有提起任何有关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只是给他打开开胃零食,电视调好频道和音量,把沙发一角铺的柔软又舒适就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丁程鑫一直是很细腻的人。贺峻霖一直都知道。
不会逼迫他做选择,不会在意他的失误,只要他开心。
“你为什么最近都不怎么理我了啊贺儿?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严浩翔把人拽进角落,语气失落的说道。
放在之前,严浩翔只要一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贺峻霖就会无限心软。
不管是为他在游戏里大杀四方,还是在各种他不乐意的场合里给他找理由说他左手有伤。
天知道严浩翔左手受伤都是高一的事儿了,谁家伤筋动骨一百年啊。
贺峻霖只是轻轻推开了凑得太近的严浩翔,但是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耳根发红,绵软下声音的回应他了。
“没什么,马上期末考了,我想放更多重心在学习上。”贺峻霖是清亮的薄荷音,一旦不带表情的正常说话,身上清冷劲儿就冒头,生人勿进的高岭之花。
“真的吗?”严浩翔直视着他的眼睛。
虽然贺峻霖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严浩翔知道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贺峻霖如今能跟他对视不避开他的视线了。
考完期末严浩翔几乎是踩着铃冲向贺峻霖的考场,他看到了贺峻霖笑着跑进丁程鑫怀里,丁程鑫接过他的书包挂在身上,空出来一只手牵着他。边看着路边回答着一路说个不停的贺峻霖的话。过马路时更是换了只手,让贺峻霖走在路靠里面一侧。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就像自己喜欢的手办被家长送给了过年来串门的小孩儿。
他约贺峻霖出来踢球,贺峻霖说天冷不想出去。但他在室内运动馆看见和丁程鑫以及一帮人打篮球的贺峻霖。丁程鑫的传球根本不用想的是贺峻霖接住了,超远三分投中时欢呼声涌现,他和丁程鑫击掌,一帮人吵吵嚷嚷,说着怎么能让贺儿和丁哥一队啊,他俩打不过的。
他约贺峻霖去看电影,贺峻霖说不感兴趣星际片。但他过几个小时刷到了贺峻霖的朋友圈,去看的正是这部。在贺峻霖的照片中,玻璃上反射出掌镜者正是丁程鑫。
他约贺峻霖去猫咖,贺峻霖说怕猫。但一周后他看到丁程鑫的朋友圈,照片中贺峻霖抱着一只雪白的布偶猫,都是眼睛亮亮,都是可爱的过分。配图的文字是,家里来了新成员。
丁程鑫的朋友圈是不设权限的全部公开。
他的每一条都是贺峻霖相关。
是一个同学校里截然不同的贺峻霖。
怕苦怕疼怕药怕打针,怕小动物怕黑怕恐怖片,极其挑食,爱撒娇爱笑。
会黏在丁程鑫的背上甜甜的叫哥哥。
那是他没见过的,也未曾拥有过的贺峻霖。
严浩翔嫉妒死了。
他喜欢贺峻霖。
这个认知一冒出来他就立马否定了自己。
他怎么会喜欢男生?
喜欢男生意味着他会被同行的朋友异样的眼光看待,会被父亲叫去训话甚至罚跪,一顿挨打是少不了的,但更难做的是往后,众人的闲言碎语,世俗的对抗。他没法儿接受自己被否定。他骄傲惯了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犯错。
丁程鑫高考走了。
贺峻霖请了两天假陪考,在丁程鑫出考场时把一束洋桔梗塞进丁程鑫怀里。
“阿程哥,毕业快乐。”
丁程鑫掐出其中一朵放在了贺峻霖耳边,弯下腰来跟他对视道,“我最亲爱的,你也会快乐。”
丁程鑫考得很好,报了本地的名牌大学,也就能依然天天回家。
丁程鑫的大部分同班同学都知道丁程鑫家里有个可爱的小孩儿是丁程鑫的宝贝,因为丁程鑫以此为由推拒过很多次聚会。
“家里小孩儿怕黑,我得回家了。”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每天傍晚就背着书包往校外跑,丁程鑫就带着一份小吃或者奶茶还有一枝风铃花在门口等着贺峻霖。
那天丁程鑫是踉跄着回了家的。
尽管他已经努力掩饰了,但是贺峻霖跟他是从出生起就一起生活的,他冷着脸拽住丁程鑫的胳膊,撩起了他的衣袖。
是纵横交错的红痕,他见过这样的痕迹。在很多年前曾有一次丁程鑫因为陪他而错过了一节钢琴课,第二天他就在丁程鑫身上发现了这种伤痕。
是丁程鑫的父亲用花园中的树枝削成的木棍打的。
“你怎么了啊?你又没做错什么,他干嘛打你啊?”贺峻霖呜咽着质问。说着说着他眼泪都掉下来了。
丁程鑫忍着疼痛单膝跪在贺峻霖面前给他擦去眼泪,“因为我犯了很大的错误。”
“可是再大,也不至于啊,你怎么会呢……”贺峻霖哭的话都说不清。
甚至于从那天起再也不曾打过钱,因为丁程鑫和他绑了亲情卡,所以他知道丁程鑫卡里每个月的生活费没有到账。
但是丁程鑫依然能拿出钱来供他们花销。
他不说贺峻霖便不问。
丁程鑫和他没有秘密,总会告诉自己的。
毕业的那天,贺峻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许久未见的严浩翔。
“毕业快乐,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他拿着一束紫罗兰和雏菊为主搭配的花。贺峻霖客气的笑了笑,“谢谢。”
但是没有接过那束花。严浩翔从中拿出一朵,“一朵总行了吧?”
贺峻霖接过那朵蓝色鸢尾。
“考上心仪的学校。”“你也是。”
严浩翔在这最后一年并没有过多打扰过他,偶尔会一起踢球,但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和他再也没有之前那种过分亲密的举动。
也挺好的,他们不适合做爱人,只适合做志同道合的朋友。
走出高考考场,丁程鑫已经抱着一束花等他很久了。
“小霖铛,毕业快乐。”
贺峻霖接过时才认出,那是一束白玫瑰。
他拽了拽丁程鑫的衣袖,丁程鑫俯下身来侧耳倾听,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了脸颊上。
“在一起吗。”
丁程鑫和贺峻霖谈恋爱了。
高中组织的散伙饭上,贺峻霖笑容明媚的介绍,“这位是我爱人。”
说是爆炸性新闻也不为过。
有人好事儿去看严浩翔的脸色,但他根本没有任何异样,转动着手中的玻璃杯。
贺峻霖考去了和丁程鑫一个学校。
严浩翔则是出国留学了,听说是去了加拿大。
这年的寒假,父母给卡里打了多两倍的钱,贺峻霖私戳了聊天框。他这才知道那个丁程鑫被打的快没半条命的晚上,是跟他自己的父母说了要和他在一起。
贺峻霖揉了揉眼尾欲落的泪,“丁程鑫!我晚上想吃面。你做的面。加蛋。”
丁程鑫就知道他知道了。
这是他们不成文的约定。
想要哄贺峻霖开心时最后一招就是给他做一碗面,加荷包蛋。
大学毕业那年高中又一次聚会。
还坚持着不向现实低头的,坚持着实现自己的诺言的,细数一圈,竟然只有寥寥几个了。贺峻霖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现在怎么样?”四年的时间让严浩翔褪去了稚气,穿着一身正装,戴着宝珀新款腕表,抓起来的三七分发型露出英挺的骨相,整个人像即将出鞘的宝剑一样具有攻击性,又带了点经历世故的轻熟。
“挺好的。”
穿着白色卫衣的贺峻霖整个人软的不行,脸颊肉还是鼓鼓的像章鱼烧,看起来是真的这几年过得不错。
“打算去哪家报社还是节目工作了?”贺峻霖大学专业是新闻学。
他却摇了摇头,“打算做自媒体,去工作的话总会遇到掣肘的时候,但是我不想被束缚,我想做自己的东西。”
是比起高中时多了的坚定与自信。
内敛的人拥有了勇气,不难想到他的爱人有多爱他。爱人的爱就是他的底气。
“挺行啊,这个也适合你,有需要的就call我,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严浩翔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贺峻霖点点头。
临散场的时候又被人叫住。
严浩翔是抱了一束花做参加聚会的礼物的。
他抽了一朵白色百日菊递给贺峻霖,“错过了你今年的生日,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贺峻霖笑着接过那朵花。
从高中毕业那年起每年生日贺峻霖都会收到一份严浩翔送的生日礼物。一束花。
始终如一的紫罗兰雏菊搭配。
但是今年没有收到。
走出包厢时丁程鑫正站在外面等他,手里拿着奶茶和一捧白玫瑰,臂弯还搭着薄外套。
“丁程鑫!”
贺峻霖小跑过去。
丁程鑫用了五年给贺峻霖打造了一个玻璃花房,没有偏见,没有沉默,没有逃避,只有永远坚定的爱。
别再为别人流泪。别再枯萎。
我的小玫瑰。
洋桔梗:真诚不变的爱
风铃花:温柔的爱
紫罗兰:我喜欢你,但我不能说出口
雏菊:深藏在心底的爱
蓝色鸢尾:暗中仰慕;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且易逝。
白色百日菊:永失我爱
(彩蛋是作为完善翔霖感情线的补充,算是对这条线的一个结局)
tf三代群像乱炖《不散宴席》20(后话)
小时代式青春疼痛,撒狗血ooc
乱炖,有性转,撕逼
-
三年后,婚礼如约而至,但那个晚上,朱志鑫仍旧没有去,张峻豪陪着苏欣好,在他们的新婚之夜。
张峻豪打电话给张极的时候,张极只说了一句好,便再无音讯。
这场宴席,终究还是散了,左妔在九年前许下的愿望,倔强顽强的走了这么久,彻底泯灭在了风中。
-
小谷跟着张极到了民宿,短发女孩端上来很多佳肴,他们一起吃晚饭,躺在躺椅上聊天,小谷笑嘻嘻的看向张极:“你真幸福,有这么好的爱人。”
张极回头看他,面色平淡,半晌,他笑了,他知道小谷误会了,于是开口解释:“不是的,那不是我的爱人,那是民宿老板的女儿,我......
小时代式青春疼痛,撒狗血ooc
乱炖,有性转,撕逼
-
三年后,婚礼如约而至,但那个晚上,朱志鑫仍旧没有去,张峻豪陪着苏欣好,在他们的新婚之夜。
张峻豪打电话给张极的时候,张极只说了一句好,便再无音讯。
这场宴席,终究还是散了,左妔在九年前许下的愿望,倔强顽强的走了这么久,彻底泯灭在了风中。
-
小谷跟着张极到了民宿,短发女孩端上来很多佳肴,他们一起吃晚饭,躺在躺椅上聊天,小谷笑嘻嘻的看向张极:“你真幸福,有这么好的爱人。”
张极回头看他,面色平淡,半晌,他笑了,他知道小谷误会了,于是开口解释:“不是的,那不是我的爱人,那是民宿老板的女儿,我的朋友。”
“啊?”小谷愣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噢——那你的爱人怎么没来?你不是说,她在等你吗?”
“她在很远的地方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去找她的。”
小谷明白了他话的意思,顿时噤声了,半天嘟嘟囔囔的:“对、对不起啊。”
“她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张极摇头,闭着眼笑了:“但无论她在哪个世界,我都会去找她的。”
“一定会的。”
小谷抬头,看向了月亮:“爱琴海,真的是个很浪漫的地方。”
“对,非常,浪漫。”
顺航《吹不尽》
一发完
左航死在了九月份的夏天。
张峻豪踩灭了几棵被烟头燃烧的草,留下一大片痕迹,他看着眼前有些透明的人影,向后一靠,躺在草坡上:“所以,你现在被人间困住了?”
透明人影泛着淡淡的蓝光,像玻璃一样的色泽,他也坐下来,压出一片绿绿的阴影:“是的。”
张峻豪看了一眼他,这个人自己认识,高二十二班的左航,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副会长,还有很多头衔,但张峻豪一时想不起来了:“你为什么找我?”
左航像是料到张峻豪会问这个问题,几乎不带犹豫的回答:“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你能帮我了。”
风还是热的,把人吹的很浮躁,张峻豪看着树枝笼......
一发完
左航死在了九月份的夏天。
张峻豪踩灭了几棵被烟头燃烧的草,留下一大片痕迹,他看着眼前有些透明的人影,向后一靠,躺在草坡上:“所以,你现在被人间困住了?”
透明人影泛着淡淡的蓝光,像玻璃一样的色泽,他也坐下来,压出一片绿绿的阴影:“是的。”
张峻豪看了一眼他,这个人自己认识,高二十二班的左航,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副会长,还有很多头衔,但张峻豪一时想不起来了:“你为什么找我?”
左航像是料到张峻豪会问这个问题,几乎不带犹豫的回答:“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你能帮我了。”
风还是热的,把人吹的很浮躁,张峻豪看着树枝笼罩下的阴影开始后退,就拍拍屁股站起身:“你详细讲讲,我考虑考虑。”
左航说他是九月初的时候死的,被一群人逼上天台,最后跳了下去,张峻豪听到这段的时候开口打断了他:“停停停,你说有人逼你跳了下去?”左航点头,张峻豪挡着太阳脚步没停:“但他们说你是自杀。”
“是,他们逼我,我自己跳下去的。”
张峻豪觉得周围的热空气猛地全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于是汗把浑身湿透,又热又闷的让人喘不上气,但左航仍旧是那种很普通的表情,张峻豪觉得可以用波澜不惊形容。
“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张峻豪扭开了自己公寓的门锁,换鞋开空调一气呵成,最后坐在沙发上,视线转向门口站着的人:“进来啊?”左航这才抿了抿唇走进来,他也坐在沙发上,不过背挺的很直。
张峻豪正细细打量左航的侧颜,觉得他睫毛好长,猛地那双眼睛就看了过来,吓的张峻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在没几秒就缓了过来,但听到左航说出口的话,又觉得晕了。
他说:“和我一起做一个梦吧,张峻豪。”
梦,张峻豪有多久没做过梦了,他认真回想,很久很久了,张峻豪看着左航没有谎言的那双眼,被噎的说不出话,随即猛叹一口气,站起身往卧室走:“就当给下辈子积德了,你做鬼也要感谢我啊。”
*1
张峻豪觉得这个梦进的也太快了,他几乎是刚刚闭上眼,就咻的被扯进了另一个空间,他认真打量了一下四周,嗯,是学校走廊。还没多看,一阵急促的下课铃响起来,张峻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开始动起了脚步,只是看到班级牌十二班的时候,停了下来。
里面是几个男生围着一张课桌,课桌前坐的就是——左航。
此刻左航正被掰着肩膀,还有人用手指去抠他的眼皮,强迫他看什么东西,张峻豪移动了脚步,随后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几个人拿着一直死鸟,正往左航的眼前送。
张峻豪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冲动热血的人,但这股没来由的怒气几乎迅速的占据了他的大脑,于是他猛地推开十二班的班门,在旁人惊呼声中拨开了还在嬉笑的几人。
他低头去看左航,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哭泣与发抖,左航只是低头闭着眼,胸膛起伏的很剧烈。
这时候那几人才反应过来,指着张峻豪骂他,问他是谁,不要多管闲事,而张峻豪只是瞪了那群人一眼,随即拉起坐着的左航往外面走。
“你不应该帮我。”
这是张峻豪严格意义上第一次听左航讲话,有种和他本人不符的江湖味道,明明脸长的又乖又嫩,声音却像是世道上泡过好几回:“你不应该先谢谢我吗?没良心的。”张峻豪戏笑的开口也没让左航抬起头。
“我没让你帮我,为什么要谢你。”
这下换张峻豪愣住了,他要被左航气笑了,手捂着脑门撩了一把额前的发,然后落下来叉着腰:“他们为什么找你麻烦?”左航这下才抬头:“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左航声音刚落,张峻豪就发现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并且警告自己不要跟上来,张峻豪感觉眼角抽了两下,哼笑一声转身上楼。
楼梯口还是刚刚那群人,正迎面走来,眼里带着几分挑衅,而张峻豪就当没看见,插着兜从他们身旁经过。反正只是梦,惹了就惹了吧。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张峻豪站在一棵树下,头顶的蝉声过于聒噪响亮,以至于张峻豪的耳边有短暂嗡鸣,汗从额角渗进眼里,疼痛感才让他回神,但仍未眨眼。
左航蹲在树下正捂着脸哭,泪像汗一样的掌心下滴。
张峻豪看了看他前方一个破碎的小鸟巢,感觉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揪,如果能回到那之前就好了,他就不会哭了。
张峻豪像是被压着一样喘了口气,于是一阵旋转的感觉带着他开始往后缩,再醒来时张峻豪晃了晃发沉的脑袋,看了一眼表。
早上7:21
是早读结束吃饭的时间,张峻豪眨了眨眼站起身在教室里看。
时间倒退了,因为什么?
张峻豪仔细想了想,很有可能是自己想要回到那只鸟死之前吧,张峻豪推开门下楼,身边的人都很真实,不小心撞到后还会有低低的道歉声,这真的是梦吗,他已经要分不清了。
顺着记忆,他走到了那棵树下,却发现一群人已经站在那里,而一个女人拿着小刀狠狠扎进了鸟的肚子。
张峻豪看着血液和内脏从刀口溅出来,又是一阵发晕,下一秒又挣扎着从课桌上抬起头。
早上7:21
张峻豪愣了一下,随即推开教室门往外跑,却在下楼时撞上教导主任,被拉住批评不能在走廊上奔跑,张峻豪连连说好终于逃脱魔爪,下楼时他觉得自己马上要起飞了,抢食堂都没这么快过。
到那棵树下时,刚好看见那群人正在向上爬,张峻豪来不及去阻止,他只能冲那群人喊一声:“哎!教导主任来了!”
爬树的那个扭头看过来,轻蔑地笑了一声,甩都不甩张峻豪,仍旧去抓那只鸟,一手掐着鸟肚子就扔给了下面的人,张峻豪看着扑棱翅膀的小雏雀儿,眉峰跳了跳。
“操,你小子有病吧!”为首的男生被张峻豪捶了一拳,捂着侧脸骂他,旁边女生站在那儿,眼神冷漠的看着两人互殴,随后掏出小刀,在张峻豪的视线中刺了下去。
“操。”
早上7:21
张峻豪彻底麻木了,他皱着眉摁了摁太阳穴,突然福至心灵,起身往外跑,顺着原路刚好撞上教导主任,秃顶老头正欲开口,被张峻豪一手猛地抓住往外跑。
“你你你!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教导主任被拽的说不出话,张峻豪跑得快,一刻也不停的把他拉去楼下,正在那群人掏鸟窝之前,教导主任弯着腰哈赤哈赤直喘气,刚想抬头骂张峻豪就看见一群流氓样的小混混爬在树上,顿时怒火中烧,他开腔差点破了音,又清了清嗓子大声吆喝:“嘿!干什么呢!”
趁着教导主任拎着那群人回去训话,张峻豪抱着树干子往上窜,手伸着去够鸟窝。
“你在干嘛?”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张峻豪低头看下去,果然是留着一头好学生头毛的左航,正抬着那张白兮兮的小脸,皱着眉看向自己。
张峻豪把鸟窝端在怀里正想往下拿,下头的小祖宗又开口了:“你这样,它们妈妈就没法找到它们了。”张峻豪低头看了看小鸟儿,又瞅了瞅小左航,笑的有些流里流气:“那你说怎么办呀,小学霸。”
左航好像不怎么禁得起逗,一下就红了耳根子,头偏向另一边:“不知道。”
张峻豪叹了口气,揣着鸟窝跳了下来,落在左航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左航甚至能闻到张峻豪身上那股淡淡的海盐味儿。
“听我的吧小学霸,把他们挪到近一点比较隐秘的树上,不然你就又要......”又要哭鼻子了。
“又要什么?”
“没什么。”
张峻豪又在底下绕了几圈,总算是找打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安顿完鸟窝一低头,左航还在下头:“怎么还站着啊,走吧,吃早饭。”
张峻豪拍拍手,用肩膀搡了一下左航,然后双手叠在脑后往前走,半路了发现人并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去看。
左航的长相是有些显得冷漠的,锋利有棱角的五官让他沾染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像初解冻的山泉,但是他笑起来时却并不那样凌厉,兴许是早上的太阳太柔和,所以左航的脸颊被镀上了层绵软的光,显得他格外乖巧。
“谢谢你,我叫左航。”
“张、张峻豪。”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磕巴这一下,一点也不帅气,但是左航看起来好开心,那就算了吧,不重来了。
*2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从窗帘后面透进来微弱的光,张峻豪皱着眉闭了闭没反应过来的眼,随后起身。
桌子上的日历提醒他距离鸟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果然是梦,破碎又让人摸不到头脑,张峻豪接了杯水,干涩黏连的喉咙终于被滋润,与此同时手机也亮起了屏幕,他拿起来去看,是左航的消息。
“。;‘‘kfghsthr’’”
张峻豪盯着那串乱码看了一会儿,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下一秒对话框里又弹出一条语音,张峻豪点开播放,那边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随后是几声男腔,有些熟悉。
“左航&¥……是吧,平时¥%#…学校%&”
接下来就有点听不清了,好像是什么东西打到肉上的声音,闷重的声响之后是左航的低吟。
张峻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灌,他也说不清这种莫名的冲动是什么,但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了,昏暗的灯光把张峻豪的皮肤照成暖橘色,他眉头压的很紧,步子也很急,到最后两层楼梯时更是撑着栏杆直接翻了出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找左航,只是在一条熟悉的路上走着,周围红砖的墙在奔跑下变的扭曲旋转,路灯闪成好几重奏,晃的张峻豪一阵一阵的发晕,阴影都变成了有实体的怪物,黏着他的手脚,步伐越来越沉重,视线中心却出现了左航的身影 。
瘦弱的、贫瘠的一具躯体正蜷缩着,书包被他搂在怀里,正在一小片光亮中埋着头,张峻豪想喊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阴影正翻涌着向左航滚去,而张峻豪终于叫出了左航的名字。
他又在哭了。
左航的脸上仍旧是斑驳的泪痕,抬头看过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张峻豪听不清,他拼命的想要离左航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是那群阴影却像有了实质一般的拥挤过来,张峻豪被迫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去够他。
好远,距离好远。
张峻豪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淌到他的鼻尖,然后啪嗒的滴落,在地上泛起一个圆圆的波纹。
张峻豪醒了,他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然后静静闭上眼,呼吸还在没有频率的混乱交替,脑海中左航向自己伸来的手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起身看着窗台上停留的几只麻雀,套上外套走出房门。
还是那条路、那个灯光、一群人。张峻豪拢了拢夹克,随手抄起一根路边的木棒子,掂在手里试了试重量,还不错。
下一秒木棒被高高扬起,破风般的砸在那人的后脑勺,为首的是个黄毛的混混,还有一群穿着校服的,众人都向这边看来,里面被包围的人就露了出来。
左航似乎也没料到有人过来,他正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被人押着,脸上有些淤青,但那双眼仍旧清澈桀骜。
还好,他没有哭。
场面陷入混乱,张峻豪砸的很猛,不过人多势众,慢慢的也要落在下风,而那边左航看准时机挣开,一拳揍到张峻豪身后试图偷袭的男生脸上。俩人好像愈挫愈勇,身上灰尘血渍大片大片的晕开,打起架还是不要命一样。
终于混混觉得讨不到好处,两两三三的散了,而左航和张峻豪靠在墙边,喘气时牵动身上痛处,呼哧呼哧直大喘气。
“你看起来瘦,打起人还挺猛的。”
张峻豪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吧,也没有那么瘦。
“彼此彼此。”
说完后张峻豪像是想到了什么,往左航那边挪了挪,抬起一只手撩起左航额前的发,露出来清澈干净的眉眼来。
:“我看看,有没有哭……”
张峻豪的话没有讲完,因为左航已经向自己靠近,然后轻轻落下一个吻来,又轻又柔软,还带着一丝凉意。
像左航、像这场梦。
“我好像认识了你很久。”
“也许吧。”
突然有些不想醒了,张峻豪也垂下眼,专心去感受梦境、还有左航。
*3
“醒醒,张峻豪。”
在一声又一声的催促中张峻豪终于睁开眼,他迷迷糊糊的等待视线聚焦,面前的人影也清晰起来,先是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像件工艺品,随后是正在念着自己名字的一张嘴。
这张嘴他很熟悉,先是薄薄的一点上嘴唇,被他自己咬的水亮亮,下嘴唇要仔细看、仔细品才能感受到那说不上来的饱满。
“左航……你怎么在这儿。”
张峻豪撩着额前的发直起身,看着趴到桌角的左航,他脸颊上白乎乎的肉被胳膊压起来,软的像一坨麻薯,一定很好捏,张峻豪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他先是掐了掐又拧了拧。
这次换左航不乐意了,他抬手挥开肆意妄为的手,再用那双亮亮的眼睛瞪过来。
“喊你起床走人了,你看教室里还有人吗。”
“噢。”
张峻豪并没有多纠结两人什么时候到了这么亲密的地步,梦总是不用想那么多的,只管和眼前人一起做就好了。
“你一直等我吗。”
“对啊,你不是说以后你罩着我吗,当我大哥。”
张峻豪觉得面皮有点发热,但被他很好的隐藏了下去,沉着嗓子咳了两声:“那你想好给我什么报酬了么?”
话音刚落,前头背着书包的人就震惊的扭过脸:“你不是说你乐于助人,不求回报吗?”
张峻豪也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声:“好吧,我是现世活雷锋。”
左航也笑了,他用手盖着半张脸,连肩膀都在颤,笑够了就又抬起那张白净却锋利清冷的脸,用上扬的尾音:“那就请你吃…小面吧。”
-
张峻豪睁开眼时,窗外已经黑透了,半透明的左航坐在自己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的正打瞌睡,张峻豪动了动因为长时间躺卧而僵掉的身体,细微的动静让左航微微睁开了眼。
张峻豪发现已经是灵魂体的左航仍旧有双十份透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像颗玻璃珠。
“这是我最希望有人能帮我的时候,可惜当时没人帮我。
“这有什么,梦里我不是帮你了吗?”
张峻豪从床上坐起来,撸了一把后脑勺,身上绵软的白短袖也皱巴巴地舒展开:“你要吃……你能吃东西吗?”
“我可以,你做一份就行了。”
张峻豪点头,到厨房做了碗清汤面,放了两个煎蛋,端上桌时、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他有些好奇,灵魂要怎么吃东西,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左航看,左航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你…你把煎蛋夹起来一个。”
张峻豪没弄明白,但还是夹起来一颗煎蛋,而左航只是伸手捧着那碗面,抽出来了一份灵魂体清汤面,再用筷子,把煎蛋也抽出来,看的张峻豪目瞪口呆,然后两人对视,吃吃的笑起来。
“还要继续做梦吗。”张峻豪对于零散而破碎的梦有种强烈的好奇,他抿了一口鲜香的汤,在雾气中去看左航清秀的脸侧,很飘渺,像是随时要消失一样。
“要,我们的梦没有结束。”
3*
张峻豪适应了这种被拉扯进空间的晕眩感,他抬头望去,是市图书馆,圆盘形的楼房在眼前,显得格外庞大,他没有怎么思考,而是抬脚走进去,直奔二楼。
左航就坐在靠窗边的位置,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黑发秀气的垂在眉前,见他来,还浅浅的笑了笑:“你来了,我给你接了温水,喝一点。”
张峻豪端起水杯,是个浅蓝色的、带刻字的保温杯,刻着歪歪扭扭的Z H,中间被划得有些看不清。
水喝下去,很舒服,张峻豪撑着头看向左航的侧脸:“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你想好报什么大学了吗。”
他百无聊赖的翻着书页,声音压低在左航耳边开口,而左航只是抬头看了看时钟,然后继续低头看书:“嗯,北京大学。”
“行,我和你一起。”左航瞥了一眼张峻豪,没出声先笑了:“那你可要努力了。”
梦里的日子过得如水一般,差一点张峻豪就要在里面迷失了,他看着左航被自己几乎呵护成温室小花,莫名有些骄傲。
这是我养的小花,谁也摘不走。
但花始终脆弱,花期到了,也就凋零了。
于是梦里也变成了血一般的碎片,张峻豪被割伤脸颊,一块玻璃擦过来,碎在眼前,而左航就倒在碧波一般的碎片中间,躺在那里,面目全非。
张峻豪几近崩溃,想用颤抖地手去触碰,却又不敢真的摸到,这好像是一场梦,又好像不是梦。
四周开始旋转,张峻豪痛苦极了,他不停捶打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不要慌,还能补救,还有办法。
时间极速回退,一切如同倒流的走马灯,在张峻豪眼前晃过,剧烈的撕裂感让他差点吐出来,回到一个月前,张峻豪试图从看似平静的左航身上找到些什么。
他本就薄的身形最近更瘦了,快成一张白纸,而清澈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情绪,张峻豪觉得自己像陷进了淤泥中,一步一步都走的艰辛无比,走不动、找不到、够不着。
在梦里,张峻豪亲眼看着左航死去,第一百零七次。
在混乱的纸张中,张峻豪看到了血红的大字“没钱就偿命”,他麻木的伸手,触碰那扇被泼了红漆的门,而门后是正抱着他母亲的左航,张峻豪走近了一步,他想看看,左航有没有哭。
如果左航哭了,那张峻豪就会第无数次的,回到抹干他眼泪的路上。
但是左航没有哭,他只是用那张苍白的可怕的脸,摆出一副笑、又极其悲伤的表情,他说:“别管我了,你已经很累了。”
张峻豪终于,泣不成声。
他哭嚎,揪着左航的衣服、手腕,张峻豪像被打倒的勇士,泪如血如注:“我想救你…”张峻豪说:“我好想救你啊,哪怕死去的是我…我好想救你。”
这如夏季暴雨一般热烈的,给予的青春与爱,我都想给你。
于是我握住了你的手,将你紧紧拉住,我拉住你了,左航。
张峻豪的汗滴落在左航的额头上,他的手上暴起粗壮的青筋,而左航的手开始慢慢变得乌青,身后就是亡命之徒,但张峻豪不敢放手,这是他唯一一次抓住左航,他不能放手。
左航终于睁开眼,如水一般安静的脸上却露出一副淡然、释怀的表情,随即下一秒,五官开始剧烈变幻,就连他的声音都变了。
“左航!你放开我!”
张峻豪如遭雷劈,他看着自己拉着的人一丝丝变幻成自己,自己的样貌,自己正在声嘶力竭地向自己嘶吼,张峻豪看到那只拉着自己的手,是那么的藕白色。
霎时浑身都轻了,他跌坐在一侧,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臂,而痛哭就在这一刻倾泻,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左航扒着天台的边,正将自己牢牢拉起,他清白的脸憋得通红,却倔强的可怕:“我不放…张峻豪,我不放,我们说过,要一起考上北京大学…你不能食言!”
张峻豪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他的手都在颤抖,而泪汇成了一面镜,镜中什么都变了,无数的场景,无数自己为左航做过的事情,都变了。
“我左哥乐于助人,不求回报,现世活雷锋。”
“那我请你吃…小面吧。”
“张峻豪,你一直等我吗。”
“对啊,你不是说以后你罩着我吗,当我大哥,左航,你不会反悔了吧”
“我看看,张小少爷哟,有没有哭……”
“那你说怎么办呀,张小学霸。”
“左航,你看起来瘦,打起人还挺猛的。”
“谢谢你,我叫…张峻豪。”
张峻豪几乎要窒息了,一幕幕的画面就像刀子一样割过去,把他片成了麻木的血肉,最后汇聚成了一个蓝色的保温杯,上面是Z和H,以及中间被划花的J。
他看着左航撑着天台,用尽全身力气的低吼出声,把正坠在下面的自己拉上来。
下一刻,脱力的左航成为了这场剥削的祭品,向无尽的深渊坠落,张峻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了,他伸手,却只摸到了一片黑暗。
4*
又醒来了,张峻豪挣扎着,几乎跌落地板,他看着浓浓的皎洁月色,空调正在呼呼的吹,而自己还在出租屋里。
他有一瞬间的迷糊,下一秒就猛地站起来,也不顾头晕目眩,就拉开了房门,客厅里,落地窗旁,他再一次见到了几乎朝思暮想的一张脸,一张清秀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左航…”张峻豪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像样,也抖的可怕,他几乎是屏着呼吸,轻轻的半跪在左航面前,用双手捧着左航的手:“都是假的…对不对,左航,梦醒了,梦该醒了,左航,我们该醒了。”
月亮特别亮,毫无用处的亮着,因为张峻豪越来越看不清左航的脸了,他似乎马上要飘走,空灵透明的不像话。
“是啊,张峻豪,该醒了,梦、该醒了。”
“我不要!我不要…左航,我求求你,我们一起好不好,我醒来,我醒来还想见到你,我不能…”张峻豪哽咽了,他低下头,泪珠打在左航的手背:“我不能没有你。”
左航帮他擦泪,再一次轻轻的,抚过他的脸颊:“我看看…张小少爷有没有哭。”
张峻豪的崩溃的哭出声,他抱着左航的腰,一遍又一遍的祈求:“我在哭,左航,我每天都要哭,你不在,我永远不停。”
“张峻豪,你不能不停,你要走,要向前看,就像你希望我的一样,也要像我希望的你…”
苍白的病房里,张峻豪再一次落下泪,铃声响起,抢救的倒计时在响,而这次,他睁开了眼。
“张峻豪,野火是吹不尽的,你看,每一次天边的晚霞,就像我这自由而热烈的人生,为你而燃烧。”
全文完*
【鸟枭万圣节24h/18:00】针锋相对
◎光遇原背景,有改动
◎正文剧情向,全文+ 彩蛋1.8W字大长篇
◎这次是相爱相杀,两人都恨不得弄死对方,有微car(结局)慎入
◎白切黑继承人鸟×天然黑私生子枭,双腹黑双疯批,私设两人无血缘关系
◎摆烂之作,纯纯是为了XP和活动,没有逻辑
上一棒:@飞羽承哲.
下一棒:@淮玥
“噔噔噔——”
低沉的敲门声在黑暗中突兀响起,惹地房内的人儿瞬间被惊醒,不禁拧起了好看的眉头。
“二、二少爷,那个……属下有事报告……”站在门外的男人短暂犹豫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良久沉默过后,男人听见开灯的声音“...
◎光遇原背景,有改动
◎正文剧情向,全文+ 彩蛋1.8W字大长篇
◎这次是相爱相杀,两人都恨不得弄死对方,有微car(结局)慎入
◎白切黑继承人鸟×天然黑私生子枭,双腹黑双疯批,私设两人无血缘关系
◎摆烂之作,纯纯是为了XP和活动,没有逻辑
上一棒:@飞羽承哲.
下一棒:@淮玥
“噔噔噔——”
低沉的敲门声在黑暗中突兀响起,惹地房内的人儿瞬间被惊醒,不禁拧起了好看的眉头。
“二、二少爷,那个……属下有事报告……”站在门外的男人短暂犹豫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良久沉默过后,男人听见开灯的声音“啪”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少年冷漠的嗓音,“滚进来。”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现在心情很糟糕,男人不禁捏了把冷汗,一时间心里升起了股胆怯之意,但他相信,如果这时候他敢走,那房里的人也敢立刻杀了他。
毕竟二少爷可是有很大的起床气,上一个敢吵醒他睡觉的家伙现在已经被啃食地只剩下骨头了。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白枭少爷。"
男人不敢继续磨蹭了,他说着,颤颤巍巍地去打开门。
但就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一柄闪着冷光的刀刃直直地冲他飞来,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偏身躲过去了。
“噗——”
只见那柄刀略过男人,竟是直直地嵌入墙壁中,顿时有不少墙壁灰被震到地上,可见发刀的人力度之大。
若不是男人反应快,那这柄刀刺入的就不是墙壁,而是他的身体里了。
精准又狠辣。
是那位的行事作风。
“希望你带来的信息最好重要到能承担起你吵醒我的后果。”
要命,每次在二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报告事情,那简直就如同与死亡交锋。
男人此时已是冷汗连连,他低着头,就这么站在门口恭敬道,“属下明白,只是这次的消息实在重要,可能对您会有用处……”
“可能?”
嗅到危险气息的男人连忙摇头,“不不不,一定!是一定!属下保证这次的消息肯定有用!”
他说完这话才敢抬起头悄悄地往里面看,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这并不影响他看见正坐在床上的少年。
少年似乎才从睡梦中醒来,精致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倦意,白色发丝随意披在肩上,红宝石般漂亮的眼眸正懒洋洋地盯着他,气质慵懒又冷冽,美的就像幅画。
又有谁能想到,这美好的皮囊下其实住着一个冷血无情的恶鬼呢。
男人不敢多看,他迅速低头诚惶诚恐地说:“最近天空王国的各地准备联合出万圣节活动,这次千鸟城也会参加,所以按照规定,千鸟城的子弟都会去。”
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白枭冰冷的神色才有了变化。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也就是说我哥也会去对吧?”
他语调莫名地欢快,跟先前的冷厉完全不同。
情绪转变的比翻书还快。
男人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这喜怒无常的性格,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是的,属下认为有很大的可能性,毕竟大少爷作为千鸟城对外宣称的唯一——”
刚说到这儿,男人便停住了。
“继承人”这三个字顿时卡在喉咙中。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枭的神色,在没看见类似恼羞成怒此类的情绪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可是白枭最敏感的话题。
“停下来干什么?我哥确实是千鸟城的唯一继承人。”白枭淡淡地说着,神色自若。
但下一秒,他忽然语调一变,眉眼弯弯地笑了,语气带着诡异的温柔,“当然,只是目前。”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带着少年人那种特有的朝气,露出的一对小虎牙显得可爱又狡黠,但男人看见这抹笑容时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
一般白枭笑地这么开心时,就代表着肯定有人要遭殃了。
男人在心中默默为白鸟点了根蜡:被这个混世魔王盯上了,大少爷你自求多福吧。
虽然明面上说的是没有特殊原因不得更换继承人,但要是继承人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这可就不好说了……
“我记得,在万圣节那天为了营造氛围,似乎会布置几条冥龙放在地图中是吧?”
白枭慢条斯理地说着,语气中的恶意强烈到怎么都掩饰不了。
“巫师前不久不是研发出了一种可以吸引冥龙,并使它们狂躁的药剂吗。”
“这可是我们千鸟城第一次参加万圣节活动,当然要给我那亲爱的哥哥准备一份大礼。”
白枭缓缓抬起单薄的眼皮看向男人,他看上去依旧慵懒,但这次的空气中却徒增几分尖锐的杀气。
他微笑道,“所以,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在万圣节上做点手脚,弄死白鸟。
尽管一直知道城主基因优秀,他两个儿子的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好,但此刻的男人还是被震撼到了一秒钟。
不过他作为白枭为数不多的亲信,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属下明白,只是如果巫师不同意合作怎么办?”
巫师是个聪明人,要冒着被白鸟追杀的高风险去做一笔交易,他是不会答应的。
白枭冷笑了一声,“你是傻子吗?能白拿的东西为什么要去交易?”
闻言,男人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不同意交易?那就靠偷好了。
听闻往年的万圣节活动都会在巫师的地方举办,在大家都慌乱筹备活动的情况下,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瓶药剂也不算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那属下就先行告——”
男人刚欲离开,眼前突然划过一道亮光,他顿时感觉脖子一凉,连忙用手探去却只摸到一片湿漉。
男人看去,是血。
刚刚是一柄刀擦着他的脖子划过去了。
“……”
再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让男人的脸色“唰”地就变白了,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与此同时,他听见白枭戏谑但残忍的话响起。
“看在你这次带来的消息上,我可以不追究后果,但是——”
“记住,如果你下次再敢在我休息的时候来打扰我,我就把你丢去墓土喂冥龙。”
草,这他妈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草绳的疯子!!!
心中恨恨地怒骂着,但男人表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二少爷请息怒,属下这就立马滚!”
他说完这句话就连滚带爬地跑了,那身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白枭见状,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好笑又无趣。
这里可真没意思。
等毁了这儿,他就立马远离这破地方。
白枭重新躺回床上,他盯着天花板,思绪不由得飘到了刚刚的计划上。
想着想着,他竟然有些期待万圣节那天的到来了。
好吧,这千鸟城倒也不都是些无聊的家伙,还是个有趣的白鸟能陪他玩的。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我亲爱的哥哥。
……
城主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白鸟才是千鸟城的正统继承人。
白鸟能力优秀,为人也温和谦逊,千鸟城的上上下下都对他满意的不得了。
本来他是下任继承人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谁料城主几年前忽然带回了一个孩子,称他是自己之前流落在外的儿子。
这个孩子便是白枭。
仔细一看,白枭确实长地有些像白鸟,没准还真是城主在外面的私生子。
一时间民众不禁议论纷纷,当然,大部分是不欢迎白枭的到来。
不过,白枭很快就做出了行动,亲自掐断了这些流言蜚语。
——他一一地把那些暗中煽风点火、哄骗民众造反的奸细们逮出来,也不啰嗦,竟是直接当众斩杀。
千鸟城的民众们顿时嘘声了。
这突如其来的私生子要是没什么成就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各方面的能力都跟白鸟不相上下,而且这个二少爷脾气乖戾,手段狠辣又果断,颇有几分领导者的风范,是个狠人物。
这才刚来千鸟城没几个月,便积累起一大堆追随者,虽远远不及白鸟,但长久下去,还是能动摇白鸟的地位的。
这下城主就不得不再次考虑继承人的人选了。
无疑,继承人肯定是要由最优秀的人来承当,但城主无奈地发现这俩人各有各的优缺点,谁来坐这个位置似乎都很合适。
最后实在无法,只好让这两兄弟自己竞争去了,日常的各种互相算计和针锋相对已经是常态了。
反正都恨不得弄死对方,他们的关系已经差到家喻户晓的程度了。
以至于,在万圣节的前一天中,白鸟看着眼前突然造访的少年时,不禁惊讶地挑了挑眉。
“是小枭啊,真是稀客,找哥哥有什么事吗?”
白鸟合上书,俊美的面容上重新挂起完美无缺的笑容。
他倒是不知道这个便宜弟弟能有什么事会去来找他的。
“没事就不能来找哥哥了吗?”
白枭假笑道,语气亲昵,仿佛他们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
他就是要故意恶心这个虚伪的家伙。
明明大家都是同类,白枭就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本质。
呕,看见他哥那虚伪至极的笑容就想吐。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白鸟脸上的笑容一僵,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他温柔道,“当然不是,小枭要是想哥哥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这席话惹的白枭一身鸡皮疙瘩都起了。
每当这种时刻,他才会真心实意地短暂佩服下白鸟。
反正他自己做不到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明天不是有个万圣节活动吗,第一次参加,我想跟哥哥一起去。”
白枭装不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然再假惺惺地陪这家伙演戏,最先被搞崩心态的一定是他。
此话一出,空气一下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白枭对此早有预料,他顿时挑衅地看向白鸟,丝毫不掩饰自己不怀好意的意图。
他当然可以等到明天再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让白鸟猝不及防,却又不得不答应他——这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可惜白枭从来都不是个追求安稳的人。
他之所以在万圣节前一天提出,就是想看白鸟的态度。
白枭今天这么反常,白鸟肯定能猜到他是在活动上做了手脚,如果白鸟怕了,那他大可以不去参加这次活动。
是选择懦弱地躲在安全屋里当温室的花朵,还是选择欣然迎接这封来自死亡的邀请函呢?
白鸟抬起眼眸,面对白枭充满挑衅的目光也毫不避违。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着,无形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好啊。”良久沉默后,白鸟突兀地笑了,笑容依旧温柔迷人,“既然是小枭的心愿,那我自然是要答应的,能和弟弟一起去我也很高兴。”
“……”
听见这番话的白枭当时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妈的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都要演不下去了!
白枭皮笑肉不笑地直接开怼道,“哥,这边真心建议要是你不会说话就去把舌头割了呢。”
“很抱歉,我不接受这个建议。”白鸟微笑道,“而且没舌头了就不能跟小枭愉快地聊天了呢。”
呕,去你妈的小枭,去你妈的愉快聊天!!!
白枭被恶心的不行,语调陡然就冷了下来,“哥,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不好意思,本人身体很健康,要是小枭想去看脑子,哥哥倒是可以陪你去。”
白鸟不紧不慢地回话着,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白枭被他气地恼羞成怒时,白鸟就莫名心情愉快。
很像炸毛的小猫,不是吗?
当然白枭那边就不怎么愉快了,只听他冷哼了一声,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气地直接摔门走人了。
这家伙真他妈的记仇,自己只不过是恶心了他一下,他就跟条疯狗似的全程恶心自己。
妈的,纯脑瘫。
白鸟乐呵呵地目送着他离开,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但他奉陪到底。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既然他那不安分的弟弟想玩,那他就陪他好好玩。
慢慢玩,玩到死。
……
到了第二天,白枭一大早就来找白鸟了。
陷阱已经布置好了,能把完美的白鸟哥哥弄死的机会可不多呢,他当然心情急切了。
不过,白枭来的实在太早了,早到连白鸟都才刚起床。
所以当穿着睡衣的白鸟开门后,看见俨然已梳妆完毕的白枭时,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少爷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什么情况?
难道是今天他睡过头,起地太晚了吗?
“早上好啊,哥。”
白枭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看见白鸟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打招呼而不是嘲讽。
“……”
“你动作居然这么慢?怎么才起床啊,乌龟都比你快。”
好吧,看来他这个弟弟果然是本性难改。
一天不怼他会死是吧。
难道白枭就没想过有一种可能不是白鸟起得晚,而是他来的太早了吗?
白鸟一时无语,但既然白枭都已经来了,反正待会也要一起去万圣节地图,早点汇合还节省了找人的时间。
于是白鸟再三犹豫后,还是任留白枭待在他房间里。
但几分钟后,白鸟就发现自己做个了错误的决定。
“哥,你好了没啊?哇,你是掉茅坑里了吗!”
“我的天,你的牙是用金子做的吗,这么宝贵它,漱个牙都慢吞吞的。”
“哥,你别叫白鸟了,你干脆改名叫白龟好了。”
白鸟:“……”
短短几分钟内,白枭成功让他见识到了——当一个人同时兼具毒舌和话唠属性会有多可怕。
那小嘴就没消停过,一直在叭叭叭说个不停,总之不是在怼他就是在怼他的路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弟原来还是个话唠呢。
白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却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样的白枭是真的吵,但也是真的不同。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弟弟对他的态度一直很恶劣,每次相处时,他两必是最先打起来的那对,甚至光是他给自己使过的绊子就数也数不清了。
现在白枭虽然也在怼他,但这种嘲讽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看似强硬,实际软绵绵的一点威力都没有。
这恐怕是他们至认识以来,最正常的一次相处了吧。
在白枭夺命般的催促下,白鸟用他平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
他实在不想再听见白枭的碎碎念了。
两人从千鸟城出发,万圣节地图距离千鸟城并不算非常远,一段时间后便到了。
万圣节的整体氛围阴森森的,淡红的空中挂着一弯血月,白枭甚至还隐约看见了那些穿插在云雾中的冥龙。
见到它们,他不禁愉悦地勾唇笑了笑,待会能否成功弄死他哥,就要指望这些可爱的宝贝啦。
来这儿的人很多,嘈杂声不绝于耳,但人们一看见他们就不约而同地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这倒是方便了两人,不过同时也有很多议论声响起。
“诶,那不是千鸟城的大少爷么?他身边的应该是二少爷白枭吧,不是说他们关系水火不容吗,怎会一起走啊?”
“不知道啊,难道他们之前都是装的,其实他们是对感情很好的兄弟?”
“哼!堂堂血脉纯净的继承人竟会与私生子厮混,真是让人失望!千鸟城怕是要落寞了!”
“……”
这也是白枭至今无法扳倒白鸟的主要原因——只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无论他有多优秀,都是不被世人认可的。
白枭悠哉哉地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好似他们口中所蔑视的人不是他似的,他甚至还有闲心去观察白鸟的神情。
哎呀呀,好像一不小心又被看不起了,他哥现在听见这些话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
他对这些明里暗里的讥讽丝毫不在意,白枭更在意白鸟对此的态度。
但出乎意料的,白鸟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因为众人的话,之前一直挂在他脸上的假笑都消失了。
这倒让白枭有些惊讶了,他靠近白鸟,用仅能让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道。
“喂,白鸟,听见你可爱的弟弟被议论了,你就没点感想吗?”
这次他没再用“哥哥”这个称呼了。
“感想什么?”白鸟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又不真是我弟。”
而且可爱没看出来,可怖倒是有。
“他们议论的是千鸟城私生子,你是吗?你是你,是白枭,做好自己就行,当初囔着要来找我玩的那股狠劲哪去了?我认识的白枭可不会因为旁人的闲言杂语就自我怀疑的弱者。”
他说这话时,始终是淡漠的神情,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情,不带丝毫个人感情色彩。
那抹虚伪的假笑在他脸上消失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冷漠至极的面无表情——就像戴久面具的人突然取下面具,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而每当这时候,就是白枭看白鸟最顺眼的时刻了。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被影响到了。”白枭嘟囔着,声音不大,但阴郁狂躁的心情却莫名好了些。
他没想到这种话会从白鸟的口中冒出来,看来这家伙的嘴也不完全是臭的嘛。
“如果可以,真不想当你弟弟。”白枭低声道。
他们这类人,不是成为很好的朋友,就是成为很难对付的对手。
因为实在太了解彼此的一切了。
这也是白枭必须要除掉白鸟的原因之一。
就连千鸟城城主都不知道,这个他几年前带回来的孩子其实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真正的那个私生子早就死了。
——跟着白枭的养母,一起死了。
而这个真相只有白鸟知道,所以他必须死。
至于为什么白鸟明明手握着他的软肋却迟迟不肯揭穿他,白枭就不知道了。
这家伙的想法总是捉摸不透的。
“既然不想,那为什么还要来千鸟城?”
这次白鸟也是真搞不懂白枭究竟在想什么了。
“啊,那当然是因为——”白枭拉长调子,眨了眨眼,“因为你在千鸟城,所以我来了,感动吗?”
白鸟直接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标准假笑,“小枭是觉得哥哥是个傻子吗?”
“不知道,但看着挺像的。”
白枭真心实意地道,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眉眼间不禁染上了笑意。
他第一次发现,跟这便宜老哥互怼还挺有趣的。
白鸟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心情确实比刚刚好多了。
此时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万圣节的大厅处,这里的人要比外面少了很多,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在不远处交谈。
白枭有些新奇地环顾着四周,一眼便看到了个特殊的地方。
一张暗灰的小方桌上放着两瓶一模一样的药水,一位身穿巫师长袍的大波浪长发美貌女子站在桌子旁,正微笑地与他们对视着。
白枭顿时起了兴致,居然不由分说就拉着白鸟的手腕往女巫的所在地走去。
白鸟看向那只突然抓住自己手腕的手,触感温热,不禁有些恍惚。
见他们靠近,长发女巫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秀美的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两位客人,万圣节快乐,不知你们可否愿意陪小女子来玩个小游戏呢?”
“好啊好啊,什么小游戏?”白枭一下就答应了,很是兴奋,“我还没玩过万圣节的游戏呢。”
“非常感谢客人的积极参与,不过这个小游戏需要两个人参加。”女巫说着,看向了一旁的白鸟。
白枭不满地囔囔着,“哎呀,他是我哥,他肯定会答应的。”
闻言,白鸟只好无奈地颔首道,“随他。”
“好的,游戏的规则很简单,这里有两瓶外观一模一样的魔法药水,只需要双方各自挑选一瓶分别喝下即可。”
女巫温声细语地介绍着,眸光微动,“喝下去后,身体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不过请别担心,我们这里是有解药可以解除的。”
这个游戏确实简单,但同时也很考验人的勇气。
毕竟谁都不知道把这些药水喝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虽说有解药,但魔药一向不稳定,谁都不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
“正好是你喜欢的游戏类型。”白鸟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枭,意味不明地道,“不试试吗?”
本来他对白枭这一路上的反常颇感奇怪,但现在听见这游戏规则后,他明白了。
恐怕这两瓶魔药已经被做了手脚。
“好啊。”白枭冷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白鸟的突然发问是在怀疑他,但那又怎么样?他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其中一瓶,但还未触碰到药水便被打断了。
“看来有客人在怀疑我们药水的安全性。”
只见女巫突然把两瓶魔药拿在自己手中,随后她拿出了两个杯子,竟当场打开了瓶塞,分别往杯子里倒了一部分药水。
“这样吧,我亲自喝下来为客人演示。”
话音刚落,女巫便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下,第一杯没发生什么,但到了第二杯时,变故突生。
一阵烟雾突然升起,模糊了两人的视野,等烟雾散去时,一个缩小版的女巫俨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现在的她甚至还没有面前的桌子高。
但小女巫并没有慌张,孩童状态的她依旧淡定微笑着,“如两位客人所见,这两瓶魔药中一瓶是无效魔法,另一瓶是返老还童魔法,不知我的演示可否能让你们放心呢?”
“哥,你看吧,人家都亲自示范药水没问题了,你太多虑了。”白枭瞪了白鸟一眼,不满地抱怨了几句,“都提前知道了,这下游戏不刺激了,都怪你。”
白鸟有些迟疑地看着那两瓶已开封的魔药,事实摆在面前,他不禁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虽说白枭一向不屑搞阴谋论,但也不至于会布置这么明显的陷阱。
傻子才会中计吧。
不过白鸟还没思考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啊!”
熟悉的烟雾再次升起,白枭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小手,他抬头看向白鸟,发现对方已比他高出了大半个身子。
无疑,他抽中了返老还童魔法,不仅是身高上发生了变化,而且五官也变稚嫩起来。
白枭:“……”
白鸟:“……”
白鸟低头看着面露茫然之色的小白枭,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但是,这个样子的白枭,好像,有点,可爱。
“既然游戏已开始,那就请另一位客人遵循规则,把另一瓶魔药喝下去哦,即使它是无效魔法。”小女巫笑眯眯地说着。
白鸟慢慢地从桌上拿起剩下的那瓶魔药,尽管已经验实了药水没问题,他心中依旧有顾虑。
可这里毕竟是巫师们的主场,还是最好不要惹怒他们,白鸟再三犹豫后还是将手中的药水一饮而尽。
见状,小女巫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谢谢两位客人的配合,游戏就到此结束啦,等用解药解除了这位客人的魔法状态,两位便可以走了。”
小女巫说完就准备去拿解药,“客人们,请稍等一下——咦?!”她动作一顿,忽然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白鸟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他顿时皱眉道。
“不会是解药没了吧!!”白枭瞬间就紧张起来了。
这个状态实在是太羞耻了,他才不要一直当矮子小孩!!!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只见小女巫满脸歉意地朝两人欠了欠身,道,“实在抱歉,我好像把解药给忘在冥龙游玩区的柜子上了。”
说这儿,她顿了顿,转而看向白鸟,秀美的脸颊微微发红,似是觉得很不好意思,“问题就在于那个区的柜子普遍比较高,我现在的小孩身高恐怕够不到,所以这位客人可否……”
小女巫没把话继续说下去,但两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白枭现在也是孩童状态,所以能去冥龙区把解药拿过来的人只有白鸟了。
“哥,是你害地人家变成小孩的,现在导致不能去拿解药了,这个责任你可必须承担。”
小白枭双手抱胸,理所当然地说着。
明明是很严肃的神情,但此刻放在小孩模样的他身上就一点威严感都没了,反而有股小大人般的可爱。
白鸟看了看小女巫,又看了看小白枭,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皱起眉头,白枭说的没错,这事他确实该负责,但他心中莫名就是不想去。
直觉在告诉他,去了冥龙区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小女巫非常体贴地道,“如果这位客人不愿意的话那还是我自己去拿吧。”
闻言,小白枭也是满脸复杂地看向白鸟,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中所想的白鸟再清楚不过。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优柔寡断,拿个解药都要磨磨蹭蹭之类的话。
“……还是我去拿吧。”一阵沉默后,白鸟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冥龙游玩区距离大厅并不远,几乎是挨着的,前后一趟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拿个解药而已,是他太多疑了吧。
白鸟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他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步入冥龙区后,小女巫跟小白枭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只有巫师才知道,这新研发出的冥龙药水无色无味,不会引起身体的任何变化,因为它只对冥龙有作用,所以在外人看来它就像瓶无效魔法。
“合作愉快,白枭少爷。”小女巫笑眯眯地朝他伸出了小手,“我现在就把解药交给您。”
“合作愉快,女巫小姐。”白枭回握住她的手,只是眼中并无多少笑意。
也几乎是这句话刚落下的瞬间,冥龙区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嘶吼声,与此同时还响起了游客的尖叫声。
“啊啊啊!有人被攻击了!!!冥龙发疯了!快跑啊——”
“救命啊!”
下一刻,游客们几乎是蜂拥着逃到大厅中,原本空旷的大厅瞬间就被哭闹声和怒骂声充斥着。
但奇怪的是,女巫跟白枭周围还是空无一人,人们似乎看见巫师就下会意识离地远远的,对此女巫只是微微一笑,早已习以为常。
白枭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从冥龙区慌乱逃窜到这里,眼底的神色晦涩不清,他似乎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中。
“可惜了,没能够亲眼看见,白枭少爷不会觉得遗憾么?”
此时的两人都已解除了魔法状态,女巫有些好奇地朝白枭看去,除掉了白鸟这个心头大患,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但出乎意料的,她并没从白枭的脸上看出开心的神色。
依女巫对他的了解,他并不喜欢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这样的白枭很可能是真的并不开心。
不,与其说是不开心,倒不如说是突然失去目标的迷茫。
“白枭少爷?您还好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白枭的思绪拉回来了,他看了眼女巫,眼神有些迷惘,答非所问地问道,“伊莉莎,你为什么帮我?”
伊莉莎便是女巫的名字,她听见他这个问题时只是笑了笑,笑容还是那样的温婉美丽。
她轻声道,“白枭少爷,您又忘了,您曾经帮过我。”
白枭“哦”了一声,忽地又问道,“说起来,我们认识多久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八年。”
“您现在是在难过吗?”伊莉莎歪了歪头,似是有些困惑,“我不懂,难道不是您一直想除掉您的哥哥吗?为什么现在心愿达成了,您好像却并不怎么高兴。”
她很诚实地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不拐弯抹角,她也一向如此。
白枭抿了抿唇,对于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他真真切切地亲耳得知白鸟遇害的消息时,预想中的欣喜却并没有到来。
有的只是莫名的空虚和茫然,仿佛心中缺了一块,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提不起兴致。
甚至还有些失望。
做了这么多年的竞争对手竟然就这么没了,看来白鸟也就这点能耐。
真是没意思。
他可是白枭,从不会把注意放在无趣的家伙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天跟白鸟相处的一幕幕,还有他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白枭,做好你自己就行。”
奇怪,很奇怪。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或许是因为少了个很懂你、能一直陪你的人吧。”白枭低声道。
但这样含糊不清的解释明显不能让伊莉莎信服,于是她穷追不舍地问道,“敌人也算是陪您的人吗?”
白枭看了她一眼,有些诧异,“这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是吗?”伊莉莎愣了愣。
“算了,不想了。”白枭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少了个好玩的家伙,以后的日子想想就很无趣。
对,仅仅只是这个原因罢了。
他转而向伊莉莎告别,“我先回千鸟城了,伊莉莎,下次有缘再见,无论怎样,今天谢谢你了。”
白枭很难得这么正式跟一个人道谢,可惜这件事情办成后他却并不高兴。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再见,白枭少爷。”伊莉莎轻轻地说着,目送着白枭地离去,尽管到最后她也没搞懂白枭心情低落的原因,但她不准备继续去探究了。
这对于一向探究欲强烈的她来说,实在罕见,毕竟身为巫师,最需要的就是对魔药研究抱有非常强的探究欲和好奇心,所以这种习惯难免会被带到一些生活中。
伊莉莎缓慢地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往冥龙区看了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白枭跟白鸟还没意识到,伊莉莎却已看得一清二楚。
这对兄弟的两个人对彼此的感情都好奇怪哦。
……
回到千鸟城的白枭马上就被自己的追随者团团围住了。
“二少爷,恭喜!”
“天大的好消息!提前恭喜二少爷得到继承人的位置呀。”
“恭喜恭喜,我就知道二少爷这样的天才一定能成大器!”
在这一片片喜气洋洋的祝贺声中,白枭听地一头雾水,他随便抓了其中一人问怎么回事,这才得知这些人是知道了白鸟在万圣节中遇刺身陨的消息。
“?!”
他前脚才刚离开万圣节地图,怎么才一会没到,这消息竟然都已传到千鸟城了!
这两个地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不是很远但也绝不很近。
白枭惊疑不定地扫视了一圈众人,他们脸上的喜悦不似作假,难道现在的传播速度已经变得如此快了吗?!
白枭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但他现在心情烦躁,无心去深入思考。
毕竟只是件“小事”而已,现在的他急需一件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正好此时有人提出办个宴会来庆祝庆祝,白枭便一口答应了。
因为只是心血来潮、即兴开展的宴会,并未提前准备,宴会的规模并不大,甚至显得有些简陋,但白枭毫不在意。
再华丽、再热闹的宴会要是没有好玩的人在,那也是无聊至极的。
以往的宴会上总能出现白鸟的身影,白枭自然也乐此不疲地往宴会里钻,跳不跳舞无所谓,给他哥添麻烦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现在没了那个烦人的身影。
身为这场宴会主角的他此时却坐在角落中一杯一杯地喝着美酒,一直喝到大脑都开始变得迟钝时他才停下。
火辣辣的酒味充斥在口腔中,白枭的目光不禁游离起来。
他忽然就懂了,为什么那些老家伙都喜欢在情绪低迷时喝地酩酊大醉。
不得不说,酒精确实对转移注意力有着很好的作用,起码现在的白枭终于把白鸟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后悔吗?他曾在心中问过自己。
白枭不知道。
正如伊莉莎想地那样,与其说他是在难过不如说他是在迷茫未来。
干掉了白鸟,得到了继承人的位置,毁了千鸟城,这些都做到了后,之后呢?
然后他该何去何从呢?他早已没了家。
白枭也不知道,心中的烦郁感越来越强。
既然借酒消愁的目的已达成,白枭也不多做停留,他简单地跟众人告别后就离开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二少爷心情不好,因此无人敢挽留。
——尽管他才是这场宴会中大家最想巴结、献殷勤的人,但二少爷“恶名”在外,谁敢在他心情差的时候打搅他?
就这样,白枭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但他才刚走到门口,醉酒的后遗症似乎上来了,四肢酸软无力,大脑昏昏沉沉的,白枭皱眉,用手扶着胀痛的脑袋缓缓地朝房间里走去。
可刚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尽管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连神志都有些不清了,但多年养成的敏锐观察力还是让白枭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房内有些摆设的位置不对。
——有人来过他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黑暗,安静地可怕,白枭不禁放缓了呼吸声,连迷糊的脑袋都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他不动声色地朝床边走去,想去打开床柜上的台灯,但白枭才刚走到床边就被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抓住手腕。
这个不速之客的手劲实在大的可怕,再加上白枭本就因为喝醉而力不从心,他竟没能在第一时间甩开这只手。
完了。他心中默念道。
一阵天旋地转后,白枭被那人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双手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了。
那人压在他身上,看见他这幅动弹不得的狼狈样子似乎很满意,黑暗中隐约有轻笑声响起。
白枭察觉到那人忽地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白枭,玩的开心吗?”
白枭的瞳孔猛地放大,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声音……是白鸟!!
他居然还活着,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一道光芒突然在黑暗中亮起,白枭下意识地闭上双眼,但他这动作似乎惹怒了白鸟,脖颈间里的力度陡然增大。
“咳咳咳……你放……”
窒息的感觉涌上来,令白枭痛苦地咳嗦起来,本就胀痛的大脑此刻更因为缺氧而昏沉,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昏死过去。
“是在疑惑为什么我还活着么?”
白鸟一语道出了他的心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白枭,突然毛骨悚然地笑了起来,“啊,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了,我这人一直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进去前临时找了个替死羊。”
“而且,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并不擅长伪装。”
白鸟轻声说着,语气很柔和,如果忽略掉他眼底的寒意,那么现在的他就像位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白枭,我倒是疑惑了,为什么终于干掉了我你却不见得有多开心呢?”
“哟,不叫小枭了?”窒息的痛苦还在,但白枭依旧挑衅地讥笑着。
“哈…哈哈,我说怎么你只有那么点能耐,这么简单就被我干掉了,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啊。”他突兀地笑了起来,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感叹。
“你遇害一事也是你在千鸟城传播的吧,不然消息为什么会传这么快。”白枭自言自语的说着。
现在想来,当时确实有很多疑点,不止是他的反常,白鸟同样也很反常,但是他却因为兴奋的情绪而忽略了。
“哼,好吧,你赢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白枭自知今天这一劫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他无所谓地说着,甚至都懒得反抗挣扎了。
这一次,是他的失误,因为个人感情而犯下的错误,而这次失误的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不过白枭并不害怕死亡,在来千鸟城前他就知道这一天终会降临。
他的脸色已经因为严重缺氧而发紫了,眼圈发红,连眼泪都被逼出了几滴。但即便是在死神的威胁下,这位不可一世的小少爷依旧是那么的傲慢无礼。
“喂,白鸟,你这手劲不行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把我掐死啊?你是不是不行?”
熟悉的嘲讽,熟悉的挑衅。
听见这作死的发言时,白鸟却忽地叹了一口气,他松开了手,颇为无奈地道,“你怎么就是学不会服软呢。”
此时的白枭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被突然放回水中,正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没空搭理白鸟,但他的表情已很生动地把他的想法表现出来了。
服你妈的软,傻逼。
白枭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就一神经病。
之前好几次也是这样,明明有着可以直接干掉他的大好时机,但每日都莫名放过了他,现在又是这样。
搞不懂这人怎么想的。
如果是他的话,逮到机会就会迫不及待地置对方于死地。
而这时,白枭见白鸟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突然慢条斯理地脱下了外套,他的心中顿时有了股不好的预感。
“白鸟,你又想发什么疯,脱衣服干什么?!”白枭警惕道,但无奈双手被禁锢着,他依旧无法动弹。
白鸟语气突然柔和下来,“白枭,你知道吗,对于你这种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坏孩子来说,我一直在苦恼该用什么办法惩罚你,但你既不怕死也没有心上人,真的很让人头疼呢。”
“但就在刚刚,我想到了个好法子。”
不知为何,看着白枭因为窒息而眼角发红 、双眼潋滟,无助地被他死死摁在床上的样子,白鸟的心中忽然涌上股异样感觉。
事实上连他都没搞清自己对白枭究竟是种什么感情和态度。
这个便宜弟弟的脸上从来都是高傲残忍的神色,张扬又嚣张,从那张嘴中吐出的话也从来都是刻薄的讥讽,令人讨厌。
很多时候白鸟真的很想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堵住,每每看见那嚣张的神情时,他内心就会升起一股破坏欲。
想让这人服软,低声下气地向他求饶,屈服于他。
以前的白鸟会习惯地压抑住这股莫名其妙的欲望,但现在,他突然想任性一把。
他想,要是这张脸在动情时会是怎样的一片春景呢?
——
后面就是车了,我有时间看反响写吧,连载请等我考完试再说,最近真的忙地头昏。
彩蛋是以前的白枭跟白鸟的剧情,3k多字,算是枭为什么要来千鸟城起因,这部分不知该放正文哪里就放在彩蛋了,感兴趣可以去瞅瞅,粮票就行。
因为时间限制,写的比较赶,有不足之处还请见谅。
要死了,我真的不适合写短文,写短了怕感情线没写明白,相爱相杀本就不算好写,接一次活动真是要了我的小命。
【鸟枭】不开心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怎么皱着脸?”
白鸟刚进门,解着领带就一眼看见书桌前趴在练习本和一堆教材中间的不省心弟弟,眼睛瞪着空气,像和某个里世界的鬼怪深仇大恨,缠缠绵绵。
白枭没回他,顾着拿圆珠笔戳草稿纸,上面写满了他的歌词,音符简写,还有非他自己看不懂的涂鸦鬼画符。
白鸟走过去,拍几下他的脑袋,权当拍一个弹性不足的足球。
白枭有气无力:“出去,没空应付你。”
白鸟一挑眉,见过他耍赖撒泼撒娇,只有他折腾别人的份,世界上竟然还有能让白小魔王愁眉苦脸的东西?
白鸟当然不会听他的,往书桌上一靠,翻看起他的稿纸,数学练题本,语文摘抄册,一个个慢条斯理地翻,...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怎么皱着脸?”
白鸟刚进门,解着领带就一眼看见书桌前趴在练习本和一堆教材中间的不省心弟弟,眼睛瞪着空气,像和某个里世界的鬼怪深仇大恨,缠缠绵绵。
白枭没回他,顾着拿圆珠笔戳草稿纸,上面写满了他的歌词,音符简写,还有非他自己看不懂的涂鸦鬼画符。
白鸟走过去,拍几下他的脑袋,权当拍一个弹性不足的足球。
白枭有气无力:“出去,没空应付你。”
白鸟一挑眉,见过他耍赖撒泼撒娇,只有他折腾别人的份,世界上竟然还有能让白小魔王愁眉苦脸的东西?
白鸟当然不会听他的,往书桌上一靠,翻看起他的稿纸,数学练题本,语文摘抄册,一个个慢条斯理地翻,像古代君王挑妃子时慢而挑剔地掀起她们的衣裙,一个个打量,估价,似是而非地衡量着。白枭最终忍不住,劈手抢了回来。
“别乱看,看了收钱。刚看了一分半,亲情价九九折收你一百五。”他展开手心,理直气壮。
白鸟似笑非笑:“你到底脑袋里长了什么虫觉得我会给你钱?上周五记得吗?你把学校门口的小混混打得进医院,我说过什么,你记性应该没这么差。”
记得,当然记得,那个被欺负的小个子男生缩在他背后,紧张得把他衣服都撕坏了。完全是英雄救美,完全是行侠仗义,只是依旧全校通报,被扣了零花钱。白枭要钱未果,又倒回去:“不给就出去,在这里钓钓钓,你是钓系美女主播吗?”
白鸟俯视他几秒钟,伸手摁住他半边脸,压在冰冷的书桌上,“到底什么事儿,说给我听听,明天回家给你带你喜欢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白桃乌龙……”
这回换兄长皱眉了,他向来不擅长记自家弟弟吃的那些少女心的粉色小蛋糕,上学时期背二十几本书上班后背几百本法典相关,偏偏会在报甜点名时磕磕巴巴。
白枭沉默一会儿,闷闷地说:“白桃乌龙芝士酒蛋糕。上面有个双马尾小人的。”
兄长眉目舒展:“对。所以现在你愿意说说了么?”
“也没什么。”白枭扭过头,枕在自己胳膊肘上看他,懒洋洋地说:“被粉丝喷了,那么多说喜欢我的现在变脸如翻书,想来一秒换脸不是京剧特权。还有什么来着——说要买我歌的金主反悔了,我的白桃乌龙芝士酒蛋糕也没有了。”
白鸟缄默一下,点了点头,说了声哦,表示他知道了。
白枭翻了个白眼,对他冷淡的反应熟悉非常,挥挥手让他出去时把门带上,自己得开始写作业了。
白鸟全然没有刚才那副“你不说我就盯着你到天荒地老”的牛皮糖样,很顺从地就出去了,门带得很轻,几乎没有声响。
白枭写了会儿作业,为函数语法和盲猜作者表达的情感而焦头烂额。他撑着脑袋,眼前似乎又冒出无数行文字。
我为你听了那么多首歌,给你投了那么多钱,没想到你却是这样的败类——你的歌我不买了,写得太烂,自以为清高——抄袭太明显了吧,大家都去看看隔壁新出的实锤吧……
他盯着圆珠笔尖发呆,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如此颠倒黑白,如此以泼污水为乐,以刺痛他人作自己的桂冠。他一条评论也没回,声明字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爱信不信,名气不大拽得很。
有人敲了敲门。房间内无人回应,门把手自己吱呀一声,转动起来。白枭不回头地笑,他就知道白鸟什么尿性,表面看着冷淡理性,其实要做什么都一意孤行,从不在乎别人同不同意。
买蛋糕是这样,进他房间是这样,事后悄悄替他处理那些小混混也是这样。
白枭叹了口气,侧头看走到他身旁来的白鸟,习以为常道:“蛋糕没买错口味吧?双马尾小人的那个好吃,单马尾的太腻了,有一股香精味儿。”
白鸟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精心包装的粉盒子放他桌上,还带了瓶蝴蝶结绸带扎好的果酒:“少喝。”
“想让我少喝干脆别给我带。”
白鸟一笑:“还不是某人太孩子气,我要是不临时出去买吃的哄哄还不知道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把你的屁话塞回屁里。”白枭熟练地打开盒子,结果左看右看,一挑眉:“哥,我勺呢?”
白鸟没说话。白枭扭头看他,他扭头看天花板。
白枭呼出一口气:“你不会忘……行吧。”
——健忘也是老症状了。
白鸟见他看着那蛋糕不说话,竟然从心底升起那么一点聊胜于无的心虚,转身打算出去:“我给你拿个勺……嗯?”
白枭一把扯住他,塞了个什么东西到他嘴里。他“唔”了一声,甜的,温热的,软的。
他咬下一口。
白枭猛地收回自己的食指,咬牙切齿:
“他妈的!你有病!?”
白鸟一舔嘴唇,舔走白枭匆忙之间在他嘴角沾上的动物奶油,颇有些嫌弃道:“你也不嫌脏。”
“赶紧出去!”
白鸟轻哼一声,转身走了。眉毛皱着,嘴角却莫名挑起。
逗恼羞成怒的弟弟确实比上班好玩儿。
白枭听着他关门也硬撑着没回头,在对不上答案更对不上过程的解答题前默坐一会儿,又用手醮了一把奶油。
浅尝辄止,甜的,软的,温热的。不知是人体皮肤表面的温热,还是别人口腔内残余的……
他咬着手指,想了好久。
【极地航行】【风调禹顺】海海
海海
灵感来源:《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kiss fight》番外 张泽禹视角
正文在这《kiss fight》
涉及cp:极地航行 风调禹顺 航禹禹航 极禹禹极
预警:有点伤的暗恋故事。
我做了一个梦,掉入海里。
海面上一半是太阳灼烧留下的炽热,一半是沉郁冰冷,永无止境的深沉。
那就游吧,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
和左航一起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生出了莫名的庆幸。庆幸是我和他一起面对,庆幸我们是同类,庆幸能和他再近一步,庆幸我们……有了共享的秘密。
我预判到了左航的抉择...
海海
灵感来源:《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kiss fight》番外 张泽禹视角
正文在这《kiss fight》
涉及cp:极地航行 风调禹顺 航禹禹航 极禹禹极
预警:有点伤的暗恋故事。
我做了一个梦,掉入海里。
海面上一半是太阳灼烧留下的炽热,一半是沉郁冰冷,永无止境的深沉。
那就游吧,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
和左航一起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生出了莫名的庆幸。庆幸是我和他一起面对,庆幸我们是同类,庆幸能和他再近一步,庆幸我们……有了共享的秘密。
我预判到了左航的抉择。
他垂下睫毛,倔强坚定神色里带着哀伤的涟漪,像是往最幽深的海里投了一颗石。但他总是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转瞬即逝,仿佛只是日光灯照得他一时睁不开眼。
但我其实也能大概明白他的要强与难过。omega,意味着周期性的疼痛和烦恼,意味着体力与队友们差了一截,意味着为了遮盖颈后散发的似有似无的香气,每周得吞无数苦到舌根发麻的药。
更要命的是,意味着后半生一定要绑在某个人身边,成为某个人的所有物。他可以被摆在亮堂大厅的正中间,可以被所有人夸赞皮相的美丽,可以是雕塑、红酒杯,什么都好。
可他是左航。
是不会掩盖自己的野心,永远向往自由的左航。
我很默契地对上他无言的面容。他的情绪太隐晦,太压抑,我那一点点小庆幸也被吞没,仿佛要被溺死在酸苦的深海里。
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很急切地抓住我的手。“张泽禹,请你一定……”
“那可不,咱俩辈子兄弟。”我不知为什么很不希望他说出恳求的话语,干涩地打断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时也讨厌自己不合时宜的调节气氛欲望,好像总会让空气更加沉寂。说出“兄弟”两个字的时候喉咙都泛酸,可是能怎么办呢。
除了兄弟,我也什么都做不到了。
看到张极的失落我能理解,毕竟他对左航的亲近就差写在脸上,他希望左航分化为omega情有可原。可左航答应苏新皓的安排时我还是诧异了一瞬。
怎么会,怎么会?
洄游,洄游,离海岸越来越远了。
—
为了安抚左航的情绪,我大发慈悲自掏腰包请他吃了两笼饺子。
“omega也挺好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爱人。”我夹了一个白菜猪肉水饺放进口中,嘶,没哈尔滨的正宗。“爱人也是一种美德啊。”
左航没答我的话。我猜想他是在品我的话,品得津津有味,品得我盯着他的面容盯出洞来,品出了一句:“这个猪肉怎么有点馊。”
我笑着拍掉他的筷子。“那你少吃点。”
“你想好了吗,以后和张极住一间诶。”
左航面上悲痛,摆手说自己是无奈之举,毕竟他没到可以拥有独立卧室的咖位。我听得有些难受,放下筷子正要出言安慰他时,他以闪出残影的速度夹走了剩下两个饺子。
“左航,你没有心。”我咬牙。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席卷完剩下的饺子,文雅地擦了擦嘴。“这不还有你吗,张泽禹?”
最后的三个字带着海风的咸意与清爽吹到我耳边,痒痒的。
原来,原来被你信任是这种感觉。
—
我总是感觉自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就像名字,“泽禹”,泽为水,禹治之。
就像我和左航明明靠得那么近,却时刻关注着背后张极时不时瞟来的略带嫉妒的余光。
张极喜欢左航,眼睛藏不住的。
我的心里又是欣喜和苦涩对撞着。看吧,左航离我越来越近,大家都看得出来的。
张极的目光投射向的是左航而不是我,我也看得出来的。
在张极的视角里,就算我们是匹配的性别,就算我们从小玩到大,他的醋意也全然不会降落在我身上。
可是张极和左航呢?一个淡香alpha、一个冷香omega,不管是信息素还是灵魂,天造地设。
人总是爱圆满结局。我有一瞬间甚至把自己带入了自觉退出的悲情男二,我甚至希望左航心里也喜欢张极。
可是即使看起来那么般配,成为张极的omega,对左航来说也是委曲求全。他必须把自己的傲骨击的粉碎才能委身人下,必须退让到极致才能甘愿被他标记。
我好妒忌。如果我是左航,或者我是张极,会不会就没有这么难过了。
我觉得自己好奇怪。这种无名的妒忌来得突然而莫名奇妙,好像我同时爱上了两片大海,一片深沉渺远,平静无风;一片欢脱热烈,时有沧浪。
那就继续游吧。我吸一口气下沉,对自己说。
—
张极找到我时眼圈通红,看得我心一揪。
“张泽禹。”他轻不可闻地抽了一下鼻子,兀自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吧?”他把下巴靠在我的肩上。
敏锐如我,早就察觉到气氛的改变。
“我也喜欢左航。”我把手叠在他手上,感受到他略微惊吓往回缩的动作,心里一酸。
“我,我知道……”张极忽然慌乱起来,将近一米八的男孩子在我面前不知所措。“我也知道你们性别匹配……可是……”
“可是能不能,你能不能和左航说……”他话说到一半忽然丧了气,摆了摆手不再说下去,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要被淹死在他泪的海里了。安抚好他并把他送回房间,我才有时间疲惫不堪地端详自己破碎的情绪。
张极大笨蛋,我也喜欢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们俩才是最匹配的啊。
—
惊醒时听到左航给我发的语音消息,那么脆弱的声音,心里被钝器击打。怎么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不上他?!
我抓了床边的药和手机,穿着单薄秋衣,光着脚就往外跑。
我万分庆幸自己凡事多check一步微信的习惯。看到群里张极发的上一条消息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我心里一咯噔,完了。
愣登在楼梯口,寒凉从我没穿拖鞋的脚底直通通渗进骨髓,冰得我几乎失去了痛感。空气中悬浮着淡淡的气体因子,是甜茶花和冷松的交融。我甚至不敢走近那间宿舍,盯着紧闭的房门呆了很久,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单向失恋了。还是两次。
那天早上我没回左航微信。
好冷,从渤海向极地漂游,太阳的辐射越来越弱了。
—
我还是好不甘心的。
就像第一次尝试潜水,就算被呛得喉头发疼,也还是想潜得再深些,看到海底的迷幻世界。
之前像个小女生一样地去查水瓶座和双子座的配对度,怎么又是百分百。
好嫉妒,七宗罪里我又占一宗。
我有时候也在想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可能性,其实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情感了。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中的两个玩得更好,另一个人理所应当的情绪泄洪吗?
细细复盘我才发现,对于自己分化成omega的事情,竟然还没有分心去悲伤一下。
我也有我的尊严,我也有我的倔强。同样是十四五岁,谁又甘心自己的人生被敲定,成为alpha的附属品呢?
哎呀,从各种意义上,下一顿饺子都该左航请我吃了。
—
我在找寻一片深情的蓝。
最近情绪波动太明显,和张峻豪合架子鼓的时候甚至被他发现。
实在太不在状态,和弦都在乱扫。他一抬头,“张泽禹,你怎么了?”
我看着阳光在他发上乱跳,连发尾都染成棕色,莫名想起张极家的狗来。
唉唉,又是张极。
“你喜欢谁,左航还是张极?”听到这话时我拨弄吉他的手都吓得一抖,对方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低头摆弄着鼓棒,仿佛问出的是“中午吃什么”一样简单的问题。
该怎么说啊。我不知道的。
他继续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鼓,下颌线锋利得明显。“很正常的,我也会同时喜欢很多个球星。”
小狗,小狗。小狗怎么会知道暗恋。
我摇摇头,“这不一样的啊。”
沉默。我后知后觉我又把气氛搞砸了,只好抠一下手指,若无其事地继续练吉他。
幸好他也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不久也拿起鼓棒开始敲。合了三遍歌以后,纷繁杂乱的节奏中,我听到了轻飘飘的一句。
“哪里不一样了。”
轻得几乎听都听不真切。我停下手,看到他依旧不停地敲打,锋利的下颌线忽然柔和起来。
可能真是我听错了。
海水轰鸣进我耳朵,我的世界里充斥着涛声。
—
张极下课时把我拉到一边说他并没有标记左航。
我听到这话心里竟没有意料中的开心,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该这样的。我早该想到的。
趁着音乐课休息,我转头去接水,按了饮水机的开关。一回头看到张极八爪鱼似的扒在左航身上,把人整得一个踉跄后又忙不迭双手合十赔罪,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往前走。左航挠了一下他的下巴,面上有些嫌弃,却还是抓了他冰冷的手揣在兜里。
看得太过投入,没发觉一旁饮水机纸杯里的开水都溢了出来,一片沸腾的海。我倒掉些许,咬住还有些余热的纸杯发呆。雾气蒸腾在我脸上,凝结成水珠从我颊边滑落。我想这场荒唐的暗恋也该结束了。
忽然感觉头上被人不轻不重揉了一把,正要骂人时一回头,张峻豪这孙子正咧着嘴对我笑。
“小狗,有人会永远爱你。”他说。
在他深邃澄澈的眸里,我看到我找寻已久的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