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类就是人类,他想。
他知道基地无药可救,他知道人类穷途末路。
可他们也真是永垂不朽。”
bgm:So Far Away-Adam Christopher
场景图是up使用Disco DIffusion制作的人工智能绘画,不是手绘,ai还原度有限,每个人想象的场景也会有偏差~
语音来自猫耳寻声工作室的广播剧作品,侵删。
小蘑菇,我的末世文top!一十四洲我爱你!
“人类就是人类,他想。
他知道基地无药可救,他知道人类穷途末路。
可他们也真是永垂不朽。”
bgm:So Far Away-Adam Christop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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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nPorcsh】凤凰挽歌
其实是个关于自由的Fairytale
说不好是不是BE,时间线拉长的话,一切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但还是放一个预警在这儿。
如果看完心情不好的话可以私信骂我( •̥́ ˍ •̀ू )
全文7.5k
Pete视角全程
—————
Porsche来找我的那天刚下过一场雷雨,他久违地没有穿西装,而是一件肥皂味的白T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就像我好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雨后的空气凉爽清新,一股泥土味,我们两个在芭蕉叶的遮掩下偷偷抽着烟,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应该算我的上司,但我们两个太熟了,私下里他很难在我面前端起上司的架子。...
其实是个关于自由的Fairytale
说不好是不是BE,时间线拉长的话,一切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但还是放一个预警在这儿。
如果看完心情不好的话可以私信骂我( •̥́ ˍ •̀ू )
全文7.5k
Pete视角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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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sche来找我的那天刚下过一场雷雨,他久违地没有穿西装,而是一件肥皂味的白T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就像我好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雨后的空气凉爽清新,一股泥土味,我们两个在芭蕉叶的遮掩下偷偷抽着烟,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应该算我的上司,但我们两个太熟了,私下里他很难在我面前端起上司的架子。
自他接管分家后,我也开始为他、为分家工作,反正现在主家和分家的关系在他和Kinn的带领下早就是前所未有的蜜月期,为主家还是分家工作,其实都差不多。
“Vegas对于上次从北美来的那批货的处置,依旧很专业啊。”他把烟灰掸进还湿漉漉的下水道入口,语气随意地说。
“为什么突然聊起他来了?”我问。这家伙这几年无论在内还是在外都愈发乖巧了。在家全权负责做饭和接送Venice上下学,在江先生过世、Kinn重新开始让他融入家族的生意后,在外Vegas也出色但又有分寸地完成了每一个交到他手中的工作。
至少身为Vegas的枕边人,我能感觉到他现在是真的知足且快乐。
Porsche回避了我这个问题。我们又天南海北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会儿,生意上的事,感情上的事,Porchay和Kim在美国的新生活。Porchay考上了一所很好的音乐学院的研究生,Kim也继续做着他的音乐唱作人,事实上,他们两个已经逐渐断开和这个黑帮家族的联系了,上次给Porchay打钱,好像都已经是去年了。
这是很常见、很普通的一次聊天,这种聊天在我和Porsche之间发生过无数次了。
所以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最好的朋友。
—————
起先,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旷工。
Porsche很有自己的风格,也和分家遗留下来的几个管事儿的老邦菜并不融洽,所以他没有出现在每周例行的晨会上时,没有人感到任何意外。
然后10天之后,当我在帮Venice制作他幼儿园文艺汇演需要用到的道具时,Kinn的电话直接打来了我的家里,问我Porsche山里的寺庙清修结束了没,为什么这个月他既没有做工作汇报,也没有来本家找过他。
我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寺庙清修,Porsche从没提过。Vegas立刻动身联系了每一个平时在工作中向Porsche汇报较多的人。但我有一种冥冥中非常不妙的预感。
我打开我与Porsche Line的聊天框,聊天记录停留在好几天以前他发给我的一段TikTok视频,是他从网上看到的,一群穿着很暴露的长腿美女在篝火映衬海风吹拂下十分欢乐地喝着啤酒唱着歌。
“靠,我果然还是好他妈想去海边开酒吧啊。”
“你要是开也只会开gay吧😇”
“啊哈哈哈我会给你们这些基佬打13折”
“康桑哈米达.gif”
然后就停在这里了。
我把这些信息告知Vegas和Kinn,猜测说Porsche会不会找个海边去开酒吧了。
Kinn把手下所有人都派出去找Porsche,Arm追踪了Porsche的证件信息和手机讯号,最后终于定位到他的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在芭提雅的一处海边。
我们一行人立刻驱车赶往定位到的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这片海滩很漂亮。雪白的沙子干净柔软,游客们零星的欢声笑容消散在轻柔吹拂的海风中,浪一层层从远方奔涌而来,近了岸边便成了一条条柔和的白线,远方渔船灯塔静谧闪烁,融入浩渺星空之中。
这会是Porsche喜欢的一片海。只是我们找遍了这片区域所有的酒吧、餐厅、住店,都没有找到他。
夜渐渐深了,沙滩上的游客们慢慢散去,餐厅酒吧也一家家打烊,但我们几个依旧一无所获。
Kinn的情绪逐渐失控。我明白他这几天一直在努力控制着、压抑着自己,但Porsche的无影无踪逐渐突破了他的自控力防线。
Vegas一直在旁边用一些“等这次Porsche回来二哥可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之类的话缓解他的情绪,这可真是少有的他们两个和平相处的画面。但我却难以因为这个场面开心起来。
其实我知道Kinn和Porsche之间出了一些问题,不是感情方面的。
关于江先生过世的原因,官方渠道放出去的消息是生了重病,不治而去。但我一直记得那个发现江先生遗体的清晨,他平躺在平日安眠的床上,像是睡着了,楠蓬阿姨倚靠在他的胸膛上,脸上还挂着泪痕,人也已经没了呼吸。在床边的安神茶中检测出了氰化物。
江先生原本还给自己的第二天安排了整整一天的会议,这不是一个即将自杀的人会做的事。所以答案昭然若揭。
上一代的恩怨与风云,伴随着最后两个知情者的离去,落下了帷幕。故去的人终于成了故事中停格的影子,而留下的人需要在迷雾阴影中继续走下去。
Porsche是在安葬完江先生和楠蓬阿姨的两个月后完全搬出了本家,他很好地履行了一个爱人的职责,陪着Kinn慢慢走出丧父的悲伤。尽管他自己也总在母亲得而复失中茫然无措又痛苦万分。
那是很动荡的一个时期,听闻江先生这次真的过世,只剩几个小辈撑起家族中所有事务,各地分舵的蠢蠢欲动又摆在了台面上。幸而Kinn雷霆手段,Porsche也展现出了令人震惊的成长速度与随机应变的处事能力。Vegas和我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开始重新回归家族。
但我们失算的是,或者说努力去忽视的是,江先生书房桌上的那两只斗鱼。一些人开始猜疑Porsche带领分家的野心与图谋,猜疑他对Kinn的忠诚。鲜少有外人会相信Porsche这个头狼气质如此明显的桀骜男人,会甘心一辈子雌伏于Kinn的身下,鲜少有外人会相信有人面临如此大的权力与利益诱惑,会真的不动心。
我是相信的,但那晚我和Vegas聊这件事时,他沉默了。Kinn呢?Kinn会一直相信吗?我不知道。但至少Porsche的眼中,Kinn或许对他已然不那么放心。Porsche和我单独喝酒时,用调侃地语气说过Kinn偶尔像一个爱吃醋的老婆,不过不是吃他的醋,在担心他与分舵的几个头目过从甚密。但他也理解,Kinn主动来查看他的清白与忠诚,下面的人才不会说什么,尤其江先生可能就是死在他妈妈手上的情况下。
理解不代表不伤心。
黑手党的两位领袖,怎有福气做一对寻常的恋人。
车开到一片怪石林立的礁石山谷,这是最后一片我们没有搜寻的区域了。开始搜寻之前,我接到了Tankun的电话,询问我找人的进展。
“赶紧把人带回来啦!真是气死我了,我让人给他缝了新的锦鲤裙子,他必须得穿!害我因为着急他不小心又把新的伊丽莎白喂撑死了,这个责任他必须要负!”
“知道啦知道啦~”我安抚着Tankun,“找到他就跟他说,保证!”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Tankun哽咽到:“还没找到吗?他不会真的....”
“又来了。要不你赶紧在家里给他办一个招魂葬礼?像你之前给我办的一样。”Vegas在前面对我招手,意思是让我动作快一点,跟上大部队,于是我赶忙跟Tankun说:“信号不好,先挂了。人找到了再和你说。”
“喂,Pet—”
我挂了Tankun的电话,心情很复杂。自从这次寻找Porsche的工作开始,我的心头就始终萦绕着一团浓雾,像是西式算命中所说的不详。但望着此刻Kinn焦急不安的背影,我又隐隐有一种残忍的快感。我拿起手机,偷拍了Kinn的背影,然后打开和Porsche的聊天框,发送给了他。
一声急促又轻微的震动引起了我的注意力。是从我右后方的脚下传出来的。我跟Vegas示意让他和Kinn带人先走,我再查看一下这边,随后就到。
碎岩上还带着白天被暴晒的余温,我循着刚刚的声音,打开探照灯,找到了几块似乎近期被搬开过的石头。
撬开这几块石头费了我一点功夫,但看到石头下面的孔洞时,我认识到这是值得的。
我在石头下面找到了Porsche的背包。背包的表面已经沾了不少沙子。我把背包打开了,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里面东西不多,但比我想象中多一点。我感觉到我的手指从这些物件上一一拂过,时间突然像被拉长了。
喧嚣的海风吹过我的蘑菇头,像吹过神奇地貌的蘑菇石,留下戏谑的千奇百怪的笑声,令人头晕。
然后我看到了Porsche留给我的信。信很短,是他一贯的风格。昏暗的探照灯光下,我足足看了5分钟才看完这短短的一封信。包里还有另外几封信,分别写着Kinn、Porchay、Tankun的名字,甚至连Vegas也有,Vegas那封信摸起来还重一些。
我坐在原地,没有再动,把东西整理好,等着Kinn和Vegas他们从礁石丛中走出来。他们很快就会出来的,因为他们在那儿找不到Porsche。
Kinn和Vegas回来时,我缓慢站起身,跺了跺坐麻了的脚。
“我找到他了。”我说。手里提起装着几封信和几样生活用品的背包。
Kinn立即冲了过来,从我手中抢过背包。
“他...”我说道,“他给我们每个人都留了封信。他说他累了,摆烂不干了,要找个漂亮的海滩开酒吧... 让我们别去烦他。”
Kinn早已急切地打开了他的那封信,我也跟着从头到尾瞥了一眼,长度和给我的差不多,但内容确实不一样的。
Porsche语言还挺简洁,竟然能几段话就把辞职和分手都交代清楚。
Kinn扯着那封信的手在发抖,我担心他一会儿会把这封信扯烂扔进海里。
“Porsche给了我...” Vegas的声音迟疑又疑惑,他摊开掌心,“他随信给了我一枚戒指。”
有那么一刹那,我迷惑了一下我闺蜜给我老公戒指算怎么一回事,随后意识到那是分家的掌权戒。
物归原主。Porsche在信中说。
“他去哪个海边了?”Kinn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了。
“他...”我又看了眼Porsche的信,“他列了很多地方,说先来芭提雅这里考察一下,但感觉太商业化了,他不喜欢,所以之后准备再去看看,嗯...”我逐字逐句地念着Porsche信上的话,“龟岛那边的海,马来西亚的海,澳洲东部的海,地中海,波罗的海,中国的青海....”
我不知道该夸Porsche地理学的好还是不好,总之他在给Kinn的信中列了好多地名出来,长度都快赶上他跟Kinn提出分手的那段了。
我们的归程已经压上了黎明的晨光。Kinn气疯了,他连夜锁了Porsche的护照信息,防止他真的头脑一热翻过喜马拉雅山去高原上开酒吧。Vegas试图把戒指还给Kinn,但Kinn表示Porsche离开这段时间,分家确实需要他,希望他能暂代职务。我倚靠在后座昏昏欲睡,恍惚间总还觉得我又躺在本家保镖的宿舍里,向右一看就能看到Porsche黑黑的又棱角分明的侧脸。
—————
Vegas这个分家的头头的职位,一暂代就是一年,Porsche一直没有再出现。Kinn基本把泰国的每一片海域都掘地三尺,但似乎再没有人见过这个肤色略深挺拔英俊的男人。
很多关于Porsche的猜测在帮会之间流传。比如他终于背叛了Kinn,投奔了香港那边的黑帮,比如他其实已经被Kinn秘密处理掉了,只是Kinn需要维持自己在众人面前深情的形象,比如他其实是被敌对帮派的人暗杀了。
Kinn充耳不闻,他执着地在整个东南亚寻找着一家他的爱人开的酒吧。执着地等着有一天他走进一家陌生的酒吧,记忆中的青年向他莞尔一笑,询问他喝点什么的瞬间。
“等Porsche这次回来,如果Kinn要揍他,我一定不拦着,你们也不许拦。”Tankun一边向池子里洒下面包糠,一边跟我、Arm还有Pol说。
他的锦鲤又换了一池。每当他责怪Porsche的不告而别还别这么久时,就会泄愤地来喂锦鲤。锦鲤池有时看起来像一碗八宝粥。
我配合地哄着他,表示自己需要去接Venice放学了,离开了本家。
Venice上小学了,我和Vegas在家庭和工作上进行了一些新的分工。他现在越来越繁忙,我的位置更像是他的副手,分家被我们两个开成了夫妻店。不过他一直很注意让我也完全知晓业务中的每个细节,把一些核心交易交给我经手。我明白他在害怕什么,他怕自己步Kinn的后尘。这两兄弟,唉。
渐渐的,关于Kinn的传言也越来越多,有人说他终于疯了,因为他寻找Porsche的地图越铺越大,开始频繁地飞往欧洲和北亚,飞向那些连海都没有的干涸内陆,忙于去追寻一个不会出现的幻影,甚至把手头重要的工作搁置在一边。
这几年的时间,Kinn走遍了那么多地方,他找过了Porsche给他留下的长长清单。
在龟岛上,他打印了Porsche的照片分发给了每一个居民和游客,能找到这个男人的人,可以获得100万铢的奖金。
在东澳大利亚,他通过政界的关系动员了警方帮他找人,警员们还以为这是一位跨国通缉的罪犯(虽然某种意义上讲也合理),两周时间将所有亚洲面孔都排查了一遍。
在青藏高原上,他用不太熟练地汉语和藏语询问着每一个原住民、旅客、朝圣者。
“你们看见过他吗?这是我的爱人。我弄丢他了。”
Kinn跪在异域神佛巨大又神秘的塑像前祈求的背影,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孤独的画面。
—————
Kinn终于停下了他寻找Porsche的脚步时,Venice已经上初中了。Kinn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人生不仅只有寻觅这一件事。他的身后,依旧有着整个家族需要他去担负。
但我和Vegas都知道,终于回归的Kinn只是一具躯壳,他的灵魂散落在世界各地,追寻着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Venice在初一的暑假报名参加了一个绘画比赛,还得了奖。那是副很现代主义的作品,色彩冲突剧烈而炙热,边缘是深调的浓稠的黑与蓝,画幅正中央,艳丽的红色与黄色泼洒出一片磅礴的生命力。
“这画的什么啊?”Vegas看着这副画作,眼睛眯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看不清还是看不懂。
我找到画幅之下写着作者名字和作品名字的白色纸卡:“《Immortal,生生不息》,Venice”
一阵电流般的战栗划过我的身体。我没有想到,他当时还是那么小,却居然记得。
我的记忆溯洄到7年前的那个平常的夜晚。
宋干节的烟火很美,我带着我此生最好的朋友,来到了海边的高崖之上,Venice不敢一个人在家,所以我也只能带着他。我很感激Venice,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独自面对这一切。我点燃了一根他常抽的烟,抽了两口,看着不成型的丑烟圈飘在夜风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吐出来的。
我用香烟然后点燃了烟火的引线。
这是Porsche的遗愿,他让僧侣把他的骨灰放到那个小小的盒子里,再放到那个小小的背包中,埋到海边礁石下,等待一个叫Pete的人把他变成烟花。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原来这么小的一个盒子就可以容纳进去。生命啊,真神奇。
Venice牵着我的手,小脸被绚烂的烟花映得通红:“Pete,那是什么,好漂亮啊”
“那是不死鸟凤凰,浴火重生,生生不息。”
“重生?那他要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没有什么时候,他...走出了时间。”
我们的命运,不是一架梯子,而是一个轮子。轮子不停歇地向前转着,半路提前下车的人,只是走出了时间。
我想过和Kinn坦白这件事,在这几年他满世界发疯的时间里。但我却隐约觉得,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就需要接受这个现实。很多现实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
Venice成为新家主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Kinn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这其实不太应该,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这个年纪其实并不算老。但我知道,对于一个灵魂早已散在世界各地的生灵来说,他已经很努力了。
Kinn邀请我见面的那天,依旧是一场雷雨过后。他终于还是问了我那句话。
“Porsche去哪里了?”
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他也这样问过我,那会儿Porsche还不是他的爱人,因为一些小矛盾一气之下跑回了家里。于是Kinn直接冲进了我们的宿舍逼问我。
我看着手里的水杯。很多年前我没有对Kinn说谎,很多年后我也不会。我复述了Porsche给我的那封信的内容,那封信我看过无数次,可以一字不差地讲出来。房间里静的出奇,无垠的寂静中,我好像听见了一首哀婉的凤凰挽歌。
“Pete,谢谢你。” Kinn笑了,隐约间可以看到当年那个因爱情头昏脑胀的快乐年轻人。
Kinn病危的消息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晚,在这之前,他还是先料理好了一切,帮Venice把当家的所有障碍都摆平了。他是个很好的二伯,也是个很好的家主。
在医院见到他时,Tankun守在他身边,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在掉了,但还是中气十足地说:“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容易丧气,我昨晚还在通宵追剧呢。等这次病好了,一定要加强锻炼,要不等Porsche回来,肯定会头也不回地和别的男人跑掉。”
Kinn对他微笑,是我很多年没见过的那种萨摩耶一样的笑容:“我马上就要见到Porsche了。”
Kinn走的那天天气很热,但肃穆哀悼的气氛笼罩着本家和分家的几百个人。每个人穿着黑色正装躲在黑伞下,沉默不语。Tankun根据Kinn的遗愿,为他换上了那套酒红色的西装,戴上了已经古旧停摆的那只手表。
Kinn Anakinn Theerapanyakun,也落幕了。
“吾友Pete,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在你手上了(哈哈没想到吧你手上那个小盒就是我)。请不要为我悲伤,相信我,这是我已经坦然接受的结局,既往不追,今时今日起,我自由了。
可能是造孽太多的缘故,当我发现我脑子中的那颗定时炸弹时,已是回天乏术的时候。所幸我所执念之事已经一一有了定数。妈妈完成了她的夙愿,Porchay有了爱他照顾他的Kim,你和Vegas还有Venice可以安全稳定而幸福地生活,还有Kinn。
我唯一放不下的可能就是Kinn了吧。在此,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不要告诉Kinn我的死讯。这两年间,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和裂痕,这没有办法,人生在世总是身不由己,尤其还是我们这种身份。可是我从没怀疑过他对我的爱。所以请让他以为我只是暂时消失了,不在了,直到他逐渐习惯了没有我的生活,直到他可以接受我的中途离开。
Pete,很抱歉把这样一份困难的事情交给你来做,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通透的人,我的在天之灵会永远保佑你,幸福,平静,与所爱之人永远亲密无间。
Pete,当有朝一日,Kinn终于接受了我的离开 ,请你帮我转告他:
Kinn,我爱你,我不站主家,也不站分家,只站你,从始至终。做你的保镖时如此,做分家的头儿时也是如此。我可能后悔过因为接管了分家和你心生嫌隙,但我从未后悔遇见你,在小巷中遇到你的一天,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巧合。若百年后我们真能在另一个世界再见,请你穿上我们初遇那天的那套酒红西装,站在渡口等我。我会骑着摩托来抢你的表,载着你一起驶向下一个轮回。
Porsche
”
———Fin———
【KP】弥尔顿玫瑰
BE预警,重要角色死亡预警,暴力预警,ooc预警,大量一三人称混乱,总之谨慎打开
大后期双家主设定,Porsche在一次任务中被抓
-
我知道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
一颗星星从玻璃瓶里掉出来,拆开,青年人的字迹潦草而热烈,笔尖飞荡,落在纸上的当时的心情,如同琴键上跳动的音符。
“128.写到这里才发现放进去顺序是乱的,管它呢。今天是一个问题,你第一次喜欢我是什么时候?给你三秒钟回想,3,2......”
再也没有后续的倒计时。
第一次心动......
应该是见到的第一面,那个随性不羁倚在...
BE预警,重要角色死亡预警,暴力预警,ooc预警,大量一三人称混乱,总之谨慎打开
大后期双家主设定,Porsche在一次任务中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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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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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星星从玻璃瓶里掉出来,拆开,青年人的字迹潦草而热烈,笔尖飞荡,落在纸上的当时的心情,如同琴键上跳动的音符。
“128.写到这里才发现放进去顺序是乱的,管它呢。今天是一个问题,你第一次喜欢我是什么时候?给你三秒钟回想,3,2......”
再也没有后续的倒计时。
第一次心动......
应该是见到的第一面,那个随性不羁倚在货柜上的身影,纯黑色衬衫开到腹部,潮湿星光般的汗水,神情慵懒,抽着烟瞥来的一眼。
很早很早之前。
我一直没告诉你,曾经让模特公司去找你,即使不做保镖,应该也会在另一种情况相遇吧。
我们总是有缘分的。
Kinn躺在沙发上,阳光在地板上燃烧,照在脸上,一片热烫的暖红色。地板也是红色的,血线从手臂滑落,滴滴答答。
他闭着眼睛,沉眠在久远的回忆里,斑驳碎片切碎思绪,不断下坠。
那是很久之前的夏天。
窗外蝉鸣震耳欲聋,太阳极浓烈,草木茂盛蓊郁,散发着盛夏特有的辛辣的热气。
木门腾地被踹开,Porsche收回腿,一边解领带,一边把鞋子踢掉,歪歪扭扭放在门口。
他满头热汗,端起茶杯饮了一气儿冰水,趴在空调风口狂吹,痛骂五分钟泰国的鬼天气。
出去工作一天能把人热化了。
小小圆圆的玻璃容器,像小时候装糖的罐子,装着淡淡粉黄蓝的折纸星星,也不知从哪淘来的少女心十足的小玩意儿,丢给Kinn,说是纪念日礼物。
Porsche懒洋洋瘫在沙发上,四肢敞开,白袜蹬在茶几上,一副到家后没正形的丈夫样子;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跳到胸口,墨绿透亮的圆眼睛,尾巴甩来甩去,在下巴亲昵贴贴。
“漂亮的小淑女,想papa了吗?”Porsche举起它,在黑乎乎的鼻头亲了一口。
他喜欢猫,跟Kinn养了一只,起名叫Enso,气象系统中最庞大的循环。
其实是只娇娇娆娆的小笨蛋。
掌心从猫咪脊背上顺过,食指上的家族戒指闪烁微光。他叼着烟,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又默默塞回烟盒里。
他现在是分家家主了,戒了烟瘾,但压力太大的时候又会捡起来。
这是他跟自己和解的方式。
而kinn总希望他能有个更健康的身体,为此还吵过几次。
少年时期就开始打黑拳,难免落下点小毛病,自己不在意,却有别人担心。
“我又不会限制你,抽一盒也可以,很性感。”Kinn余光扫到他动作,一些口是心非的大度。
“戒了戒了。”Porsche抬手一抛,把烟盒和打火机一起丢进了垃圾桶,抱着猫靠过来,脸颊埋在kinn肩膀上蹭了蹭,问他在忙什么。
这就是服软哄人的意思了。
少爷很受用。
“选婚礼照片。今天怎么样,有人惹你生气了?”
Kinn摸了摸他头发,潮湿的,在空调下变得冰凉,发丝柔软,像只收起了防备的刺猬。
“哪天没有人让我生气,真难搞,当老大这么累吗?”Porsche拧拧脖子,手指关节发红,显然跟人动手了,恐怕揍人也要揍到手疼。
他握着鼠标,点开一张黑白西装的照片,他们携手在草坪上奔跑,笑容灿烂。
奔赴婚姻这座坟墓。
婚礼定在下个月,刚好是Porsche二十四岁的生日。
少爷亲自操办,做走私生意也没这么上心过。
Kinn问:“这张做主图怎么样,放在拱门那里,一进来就能看到。”
“挺好的,笑的一点也不僵硬,都不太像你了。”Porsche扯了扯Kinn脸颊,戳成微笑的弧度,像极了小熊,低声笑道,“我在甲板上揍你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今天。”
又是猴子偷桃,又是上嘴咬脖子,各种野路子手段,也亏马格南争气,没当场报废。
他声音里藏着一整个赤道的夏天,Kinn抬头,在他右边手背上亲了一下,Mafia表示臣服的姿态,送出了自己的礼物——
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
“婚礼上用的,喜欢吗?”
Porsche伸手晃了晃,钻石火彩璀璨,锋利张扬的美,吐槽了句:“可真会偷懒的,这明明是我选的款式。”
找sumbuntana家族做私人定制,从几十张设计图里选出来的,算算日子,也是该交成品的时候了,Kinn竟然拿这个当纪念日礼物,过于敷衍。
当然还是开心的,抱着少爷脑袋亲了一口。
分家家主现在很忙,有时候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偶然从别人拍的照片里,看到面无表情冷脸的Porsche,一身黑色西装,眼神冷淡,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玩枪。
身份越来越贵重,野性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有魅力。
他在努力追赶Kinn,拉平所有可能存在的差距。
“下周我要出去一趟,大概三天。”Porsche报备了下行程,两人挤在小沙发里,凑到一起选照片。
Enso在腿边蹭来蹭去,沾了一裤子猫毛。
Kinn对这种短暂离别已经习惯了,但还是不太高兴,摆着张脸,“怎么又要出去,分家的人都没了吗,叫vegas去处理。我要结婚了,他不应该多做一点吗?”
恋爱脑上来,只想老婆毛孩子热炕头。
“你没男朋友,也想让别人没男朋友?”Porsche捏了捏他后颈,当做安抚,眨了眨眼,“终于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想的了,有时候,很多事迫不得已。”
所处的身份情境,操控着人的行为。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Kinn一定不会让Porsche出门。命运最重要的折点,在当时却往往无法察觉,只觉得是个稀松平常的下午,平淡到甚至有些无聊。
直到很多年以后,才忽地反应过来,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东西。
泰国的热季漫长而迅猛,天阴沉沉,灰色积云堆叠在半空,雨水哗地砸向地面,玻璃被敲打得噼里啪啦。
蓦然一声雷鸣炸响,闪电撕裂夜幕,亮如白昼。
Kinn从梦中惊醒,坐起身,空调不知道为什么停了,异常闷热,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郁郁块垒。冗长的噩梦,却忘了梦的内容,只记得悬崖边一脚踏空,空荡荡下坠。
他抹了把脖子上的热汗,站到阳台,在珠帘一样的雨幕中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对方接起,声音慵懒,在无线电信号里有些失真。
Kinn心里突然安定下来,轻笑了声,“你怎么还没睡,还顺利吗?”
“你不是也没睡。”对方语调很轻快,带着点揶揄,一种伸展开的自由感。“抓几个叛徒而已,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位置,明天收尾,很快就能回家了。”
家。
自己是Porsche的家。
他心里甜滋滋,背景里都要生出些春草,“嗯,注意安全。”
“没事,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这边丝绸很好,做几条领带,喜欢什么花色的?条纹还是纯色?”
“有没有Porsche花色?”
“疯了吧。”话筒里声音夸张,几乎能想象出挑眉诧异的表情,眼眸含情带笑,“上面绣个我的裸体?”
“可以。”
“可以个鬼,你正常点,我害怕。”
两人扯了些没营养的对话,FBI监听都要直摇头,转眼聊了半个多小时,手机都开始烫耳朵,才挂断。
Kinn甩了甩微酸的手腕,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少爷何时缺过这些配饰,不过是Porsche一直记得玉姐教给他的,恋人之间要学会制造甜蜜。
出任务也要给对方带伴手礼,并不需要多么贵重,只是分享当时的心情。
白熊和狐狸在雨季笨拙地相爱。
时间本该这样波澜不惊,日复一日前进,争吵,谅解,在一次次越界中彼此理解。
本该如此。
成群的乌鸦在树枝上栖息,石碑是冷淡的灰色,方方正正,小雨一滴滴渗透进脚下的土地,冰凉,清澈,像滚落的泪珠。
Porsche.Pachara
散落在时间尽头的玫瑰。
刻着钻石的标记。
Kinn沉默地凝视着碑上的小字,简短的生平,匆匆概括了二十三年的人生。甚至不包含他,他们还未举办婚礼。墓园里太安静了,那些厄运之鸟也闭口不言,无声地注视人群。
他那么怕鬼,又那么害怕寂寞。
自由者被囚入狭小箱笼,尘封在幽暗的地下。
Kinn心脏发疼,像是一根钢针插进了肋骨缝隙,随着心跳不断戳刺,鲜血淋漓,绵密无止境。他捂着胸口,手指将衣襟绞成一团,疼痛得无法呼吸,弯腰呛咳着,似乎要呕出内脏碎片。
Porsche.
眼泪混着雨滴坠落,碎了满地。
他的生日还没到,他还那么年轻。
Tankhun一身黑色礼服,在墓碑前放下一枝白玫瑰,眼眶发红抱住了他,轻轻拍着后背,像照顾小时候呛水的弟弟,引导他呼吸。
那些叛徒还没有抓到。
vegas黑色衬衫扣得整整齐齐,袖子上别着一朵白花,淡眉紧拧,眼周微微发红,明显也是哭过。
Kinn用力闭了闭眼,直起身,肩背挺拔,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将他击垮。
他还记得两人最后一面。
通过电话没多久,Porsche就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Kinn疯了一样连夜赶过去,始终没有搜寻到,直到半个月后的晚上,他们婚礼的前夕,TheerapanyaKul家族红砖洋楼的门外,放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箱笼,卡片上写着新婚赠礼。
Porsche满脸血污,胸口微弱起伏,蜷缩在小小空间里,像是被撕去了翅膀的蝴蝶,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
他已经无法说话。
眼眸虚弱地颤动了下,不舍,爱意,遗憾,混合成世间最绝望的慢镜头。
我是那么的爱你。
Kinn小心翼翼抱着他,一路奔跑到医生那里,除颤仪刺激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心电图平直,漫长而毫无波动的响声。
他拿枪指着医生头顶,声音平静,扣着扳机的手指却显示出崩坏的理智,脸侧肌肉抽动,命令道:“救他,或者死。”
Porsche怎么会离开呢?
“够了!”Tankhun伸手夺下他的枪,泪大颗大颗涌出,鼻音浓重,尖叫着撕开这番自欺欺人:“Porsche已经死了!”
锋利的嗓音在他大脑中搅动,Kinn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
为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替代Porsche受这些痛苦。
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爱人?
为什么?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很少再看到少爷有其他表情。
Kinn本来就不爱笑,直到遇到了命中的那个人,才从权力本身蜕变成了人。而如今手段更加激烈,眼眸深陷,眼神中感知不到任何鲜活的情绪,如一柄刀刃,燃烧生命,绞杀面前的一切,直到卷刃为止。
他搜寻着凶手的下落,从国内追逐到湄公河三角洲,mafia葬礼的传统,背信者的痛苦和鲜血作为祭品。
年轻男人躺在水晶棺材里,唇色苍白,安静得仿佛只是陷入沉睡。
黑帮之间总有利益冲突,人数越多,对资源的胃口就越大。无序膨胀招致了斗争、背叛、吞并重组,不断重复的马尔萨斯陷阱。
Kinn前段时间刚收拾了一个小帮派,隶属于本家却叛变了,背后有国外支持的影子,日本或意大利,或者就在东南亚。势力清除,头领却偷渡远走。在泰国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渣都能逃出去。
一般进行到这里就可以收尾,Porsche也正是去处理此事,分家的一些脏活他已经介入。
却没想到此去一别,竟是永诀。
牢笼里的男人一脸血污,四肢无法伸展,被突然的光线刺激得眯起眼睛,打量着Kinn,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有点疯癫的笑容,声带被烫过,声音如砂纸粗粝:“Kinn少爷,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Kinn坐在椅子上,像一堆不稳定的黑火药,爆炸的能量碰撞着。
他抬起眼睛,问:“是谁指使你的?”
一个小小的组织,为什么要如此挑衅他,明明动动手指就能碾死。
“Kinn少爷,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高高在上,我这样的小人物,即使被夺走一切,也不配报复你。”对方声音充满怨恨,笑得牵动伤口,呛咳起来,“我只想看你痛苦。”
毁掉你最珍视的东西。
所有人都知道,分家现任家主和Kinn关系不简单,是最好用的刀,也是最柔软的弱点。
平时保护重重,很难下手,但那天Porsche竟然一个人出来买东西,在店铺里笑的很开心。
他在定做领带,戴着墨镜,就像普通人。
“对了,忘记告诉你,他求生意志很强,可能是想回来见你吧。如果是我的话,第三天应该就受不了了。”
每多说一句,都能多一块Porsche经历的痛苦拼图。
Kinn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夹起一块烧红的炭火,塞到男人嘴里,眼眸深黑,在滋滋的肉响和惨叫背景音里神经质地咧嘴一笑。
“三天吗......我想的,是三百天。你有没有听说,TheerapanyaKul家族有最好的私人医疗。”
救不了Porsche,却救得了你这样的人渣。
笼子里的男人活了很久,很久,反复的折磨和医治,就好像TheerapanyaKul家族家主的生命只悬在这条仇恨的丝线上。
Kinn开始服用药物。
他总是能看到,Porsche还在身边,早晨起来分享同一片面包。
抱着猫,在沙发上打盹晒太阳。
喊他的名字。
过往相处的细节被照搬,加工,梦境平静而美好,他放纵自己沉溺幻想乡。
Tankhun听到他自言自语,像是和另一个人对话,讨论那场永远延期的婚礼的细节。
舞台怎么搭,香槟如何摆放,做什么游戏,歌曲名单......
Tankhun捂着嘴,肩膀颤抖着,无声哭泣。他见证了Kinn和Porsche的所有经历,艰难相爱,转眼间,却一死一疯。
命运佯装友善,捉弄无常。
在整理Porsche物品时,Kinn发现那个玻璃罐的星星里,还藏着一张小卡片,外侧写着送给P’mee的蜂蜜罐子,打开内页,熟悉的字迹密密麻麻,字里行间荡开如水一般的情丝。
“Kinn,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最近感觉自己有些健忘,这段时间太忙了,没太能陪你,对不起。想想以前发生的事,挺不可思议的,你那时候真是个混蛋。
当然,我也不是好人,扯平了。
我时常在想,如果能重来一次,还会一样吗?是变的更好,还是更坏。不过只要最终是我们,应该就算不上太坏吧。
想每天送你一颗星星,希望可以坚持(笑)写的时候没注意,放进去顺序是乱的55555我太笨了,等你全部打开后,再自己整理吧。
PS.如果抽到了要求,要当天做完,嘿。
Porsche.”
他能想到,Porsche怎么写下这些文字,拿惯了枪的手指,带着硝烟折叠爱意,送出心中碰撞的恒星。
明亮,纯粹,纵情燃烧。
掉出的第一颗星星,写着——
“很高兴认识你,Kinn,谢谢你拯救了我的人生。”
窗外又开始下雨,潮湿闷热,像一片黑暗湿润的沼泽。Kinn坐在床边,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口鼻渐渐被淤泥淹没。惊雷乍起,闪电苍白的光照里,大片大片的眼泪混着无声哀鸣,压抑至极。
明明是我毁了你的人生。
如果没有遇见。
如果我没那么自负。
如果来得及。
他抱着这些残存的爱意,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药物也无法安抚片刻。有时候会突然想不起Porsche的名字,像是心脏被谁切去了一块。
伤口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腐烂,痛意弥漫,反而没什么实感。
有时候也会幻听。
你看见了吗——似乎有声音在重复这句话。*
接着是河水的喃喃:像爱——你看见了吗——像爱——你看见了吗——
夜风,霓虹,酒精,荡开的涟漪,情不自禁的吻。情话被河流偷听,他们闻起来像雾气,像花苞,像爱。
Porsche站在楼梯上回头,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隔着漫长的不可触碰的时空,管风琴在角落里悠扬。
他还是一身刚来时的装扮,高挑俊美,水晶灯的白光打在眉骨上,眸光里含着情意,抿着唇笑了。
仿佛从未离开过。
Kinn追上去,抱住那道身影,轻轻落下一个吻。对方用力回抱,手臂紧锁,久违的体温与触觉。
弥尔顿凑在面前,却看不见最后一朵的玫瑰。*
糖罐子里的星星洒了满桌,打开的纸条被风吹乱,字迹泛黄褪色。
“037 和Kinn一起去酒吧,喝的有点多。”
“162 交换一日,多笑笑,娜拉”
“249 直升机上的落日,很漂亮,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曼谷,像是黄金之城。”
“现在,吻我吧。”
第十七封来信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ABO世界观,Venice是VP亲儿子。
第一人称,全文1w2➕,很流水账对不起。
请读完以下预警并确保接受良好再看正文:
VP的爱情占比不多,主要是Venice的故事。
有不止一个角色死亡。
(我是看了大家关于第一季Pete死亡可能的讨论和有关癌症母亲能给孩子留下什么的知乎高赞回答产生的脑洞)
用了大量女性向称呼。介意女化的可以退出了,因为确实是女化。
只是讲述一种可能性。文笔很烂,欢迎吐槽和讨论,但不要骂人,因为我看见了会忍不住诅咒骂人的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外加便秘两礼拜。
以下正文:
我快十八岁的时候分化成了Alpha。
毫不意外的结果,毕竟我爸是Alpha,我妈在二次分化成Omega之前也是Alpha。
分化的时候没啥特别感觉,只是上着自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所幸我们班主任是个有经验的,直接给我拎到分化隔离室来了一针。全程什么乱子都没出,从医院做完检查出来我甚至还赶上了下午的英语课。
但是我二伯母很担忧,“十八岁会不会太早了。”他说。
“不早啊,”我回,“现代人营养这么好。我很多同学都是十六七就分化了。”
二伯母不说话了,眉头皱得死紧。我知道他不是想和我讨论青少年成长问题。
我二伯见气氛不对,插嘴试图转移话题:“所以你想要什么作为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大伯在旁边吐槽:“越老越死板,哪有直接问人家要什么的。”
“我可是来者不拒的,”我耸肩,“贵的都行,多多益善。”
大家都笑了,笑完接连陷入沉默。
气氛又开始变得诡异。我二伯母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犹豫着开口:“今年的信......不在我这。在你Chan伯那里。”
“我知道,”我说,“前几天问了他,到时候他会给我寄过来的。”
信是我妈写给我的。
从我两岁生日开始,每年一封。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写信的。
当然没人能回答我。
我妈离开的时候我才一岁多一点,属于刚会用“Pete”造句的年纪。
那是在早春,天气挺凉但是很晴朗,我妈给我穿上了曾祖母织的毛衣。我为了躲避餐盘里的胡萝卜满院子跑,边跑边喊:“不吃胡萝卜。Pete吃胡萝卜。Pete是贪吃鬼。”
我妈被我逗笑了。他放弃喂我,开始吃自己的午餐。
我跑了两圈就累了,又回到我妈旁边眼巴巴地看他吃咖喱。
“Venice想尝尝咖喱吗?”
我点头。我妈就拿小勺子舀了一点点喂我。
没咂巴几下我就吐了出来。
“胡萝卜!”我大喊,然后因为毛衣被弄脏而哇哇大哭起来。
这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和我妈相处时的直接记忆。
可惜的是,我脑海里我妈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我只记得那被午后阳光染成金色的头发和有点粗粝的帮我擦掉脸上咖喱的指腹。至于什么“颊边的酒窝”和“笑起来弯弯的月牙眼睛”,大多是我二伯母他们讲给我听的。
这就导致我上幼儿园时,很难完成老师布置的画自己爸爸妈妈的作业。
那天晚上我用十分钟画完了我爸,然后花了一晚上画我妈,边听我大伯他们讲故事边画的。
第二天交上去的时候老师指着那个金头发大眼睛的小人问我:“这是Venice吗?”
“不是,”我说,“这是Pete。”
“哦,这是Venice的妈妈呀。妈妈怎么和Venice一样高呀?”
我没回答。
老师又指着旁边的图案问:“那这些小鸟和花儿是妈妈养的吗?”
“不是。小鸟是Pete,小花也是Pete。这个太阳,也是Pete。”
我可没瞎涂,我是听了Arm叔和Pol叔他们的话之后认认真真画的。也就是我那时候不会画天使,不然那张图上还能再多一个天使。
最关键的是,我妈也说了,可以把路过的飞鸟和院子里的玫瑰当作他。
他是在给我写的第一封信里说的。
“Venice最近有没有吃到什么新的好吃的呀?是不是有点想妈妈了呢?
妈妈小时候,比Venice现在大一点的时候,也会很想很想妈妈。可是妈妈的妈妈没法回来,妈妈就学会了一招:把院子里的大树当作妈妈,有什么想说的都说给她听。妈妈会给大树讲,今天练拳击好累呀,但是明天就能去外婆家,吃到好吃的煎蛋卷了。
Venice要是想妈妈了,也可以这样做哦。你可以和院子里的小鸟还有爸爸种的玫瑰聊天。你知道吗,妈妈其实是能听到的,因为妈妈虽然看起来不在你身边,但其实妈妈就坐在小鸟的背上或是花朵里,一直陪着Venice。”
我当时字还没认识全,信是二伯母念给我听的,念了很多遍。
我妈把十六封信都交给了我二伯母,他认为Porsche可能是唯一一个看见信封上的“For my sweetheart Venice”就能忍住不拆开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直到我不再问“所以我为什么在花里看不见Pete”而真的开始照我妈说的那样做以后,二伯母才郑重地帮我把信收起来,放在我最爱的巧克力盒子里。
我捧着那个大盒子,仰头问二伯母:“所以Pete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问老师的时候,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Porsche艰难地开口:“对。”
“真奇怪,”我说,“我老师不认识Pete呀,她怎么知道Pete出远门啦。”
二伯母没说话,我继续道:“她还说,我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看见Pete。很久很久是多久呢,大大大后天吗?Vegas回来的时候,Pete也会回来了吧?”
二伯母还是没说话,他只是发着抖,蹲下身,把我搂在怀里。
大大大后天,我妈没回来。我爸回来的时候,我妈没回来。
我把他写给我的几封信读了好几遍,在院子里和花鸟连续说了六百多天的话,我妈还是没回来。
突然有一天我就明白了,很久很久指的是我妈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在喂我吃完咖喱的一月后就死了,被不知道是意大利人还是日本人开枪打死的。
他死了一周后,我二伯他们从我爸手里抢过了我妈快要开始腐烂的尸体,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遮住了胸前的窟窿,把他埋到了春蓬的地下。
除了给我的十七封信和给我爸的一句话,我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我那时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妈给我爸留了什么话,我只关心我的信。
四岁那年二伯母带我去了春蓬。但我不想去我妈的坟前,我坐在我曾祖母家门口的台阶上撒泼:“我要Pete的信!我要Pete的信!”
“可是你前几天才收到他的第三封信,不是吗?我们说好的,每年一封。”
“我要Pete的信!”
“Venice,我知道你想妈妈了。我们现在不就是去看他吗,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和他说啊。”
“我要!Pete的!信!”
Porsche不明白的,和那块刻着我妈名字的石头说话有什么用,就像和花鸟说话一样,永远得不到回应。
但他不愧是我妈信任的人,他就站着,看着我哭晕过去也没拿出第四封信,甚至夜里我发起高烧时也没有。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妈写的前三封信,让我在我妈写的故事里安定下来。
后来我想想,其实我那时真不算难搞,哭闹了几次就好了。
要说烦心,那还得是我爸。
所有人都以为我妈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我爸就会和他一起去了,但他没有。他把自己和我妈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听我妈临死前发给他的语音。
我二伯三叔破门时就做好了被枪打的准备,但又一次出乎大家的意料,我爸在听见大伯喊的“你是想让他生生世世都不得安息吗”以后就撒了手,让人把我妈的尸体带走。
我妈葬礼的法事持续了七天。我爸在第三天就因为几天没进食睡觉而昏倒了。
他醒过来后我二伯母来了一趟,只说了一句话:“你要么是把Pete说的话听进去了,要么我现在就给你一枪。”
我不知道我爸那时反应如何,反正他出院把我妈灵柩送回春蓬之后就忙碌了起来。他忙公司的事情,也忙着杀那些意大利人和日本人。
其实对我来说没差别,我妈还在时他就很忙。
但奇怪的是,我妈走后,我爸回家的频率也没变低。
虽然我基本见不着他,但有时候夜里迷迷糊糊地,会听见我爸和我叔交谈的声音。我会嘟哝一声:“Vegas?”,然后没等到回应就又睡过去,早上醒来时才听我叔说我爸确实回来过,很早又出门了。
我往往“哦”一声就过去了。没所谓,左右我饮食起居是保姆阿姨管,出去玩有我大伯二伯母带,晚上我和我叔睡,所以我爸在不在真无所谓。
只有在我生日前后那段时间,事情可能会有所谓一点。
我听我二伯说,我两岁生日的三天后,他大清早打开门发现我爸蹲在他房门口,身上还血呼啦差的,开口就是:“Porsche在吗,我知道Pete把给Venice的信交给他保管了,我就只看第一封。”
我二伯没好气地表示信已经给我了以及让他务必先去收拾一下自己。
所以那天我睁眼就是我爸手臂上滑稽地缠着绷带,目光炯炯地坐在床头看我。于是我只好把那个被我塞在枕套里的巧克力盒子给他,并且威胁他看完了就还我,因为我晚上不抱着这个睡不着觉。
一页纸的信我爸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我都准备和我叔告状了我爸才把信还我。
他看着抱着盒子的我,问:“Venice......今天晚上想不想和爸爸一起睡?”
我瞪大了眼睛,摇摇头,但想了想,又觉得也行。
我叔的眼睛比我瞪得还大。
其实和我爸一起睡与和我叔一起睡差别不大,然而我大伯知道以后长叹一口气,他在那嘟囔:“Macau还真是心大,也不怕Vegas半夜把孩子掐死再一枪崩了自己。”
我那时不理解我大伯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我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有坐在父亲肩上骑大马的经历,但我也没有被我爸打骂的经历,所以我不怕我爸。
Vegas只是有点奇怪,我想,我爸只是有点奇怪。
转变是在我快上小学的时候发生的。
那天晚上我和我大伯他们一起看电视剧。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房间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把电视声音调小,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我下了楼,看见客厅里站着很多人。
我爸站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他一只手揪着一个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把枪口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按辈分我该叫那人一句大爷爷,但我爸从不让我这么叫,他只让我叫“Korn老爷”。
我从没见Korn老爷这么狼狈过,鼻青脸肿地被按在地上。
他在喊着什么:“我不知道那些意大利人会真的开枪。Pete他......”
我爸眼睛通红,又给了他一拳:“你不知道吗,只是不在乎吧。别挣扎了,我可没想过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害怕。”
Korn吐出嘴里的血,突然笑了:“是啊,知不知道的,反正都只是一条不再忠心的想要逃跑的狗。不过死了,还是有点可惜的,毕竟养了他这么久。我也是没想过他这么聪明,猜到了我要利用他威胁你。但是猜到了又怎么样呢,他就算死了也得把你交出来,帮我处理那些人。”
周围,我大伯二伯和三叔都站着,他们都没有把枪口对着我爸。
Korn笑得更大声了:“现在,Vegas,你可以杀我了,你赢了。你赢了,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看看我爸,又看向楼梯上呆立着的我。
我爸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大伯挡在了我身前,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抬起头,在无声中看见他满脸泪水。
那天我爸抱着我回了家,我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慢条斯理地擦掉脸上的血之后洗干净手。
“想吃泡面吗?”我爸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于是我爸泡了两碗面。我吃了半碗,他吃了一碗半。
晚上年幼的我第一次失眠,脑子里一会是我大伯说的“把孩子掐死”,一会又闪过很多人的脸。
我爸杀了他大伯,我想,那我大伯二伯和三叔应该不会让我去他们家了。
但我爸没有来掐我,反正在我陷入睡梦之前他都没有把手放到我脖子上过。他背对着我躺着,过了一会又窸窸窣窣地从睡裤口袋里掏着什么。
他又在听我妈留给他的语音了,我知道。
我也很想从我的盒子里拿出那几封信来看,但灯已经关了。所幸我记得每一封的内容,于是我强迫自己别想别的,就开始回忆我妈写给我的信。
“......
妈妈是在沙地上学会的骑自行车。可不是那种有另外的小轮子的,专门给小朋友的自行车哦,是有着大轮子的大车。一开始妈妈老是摔,不过沙地上软软的,摔了也不疼,就是可能会有小螃蟹在旁边嘲笑我。于是妈妈就跑到旁边,摘了一大片芭蕉叶折了个盒子,把那些小螃蟹都抓起来放在了盒子里。
怎么能嘲笑我呢,对吧。唉,可是啊,等妈妈骑完一圈回来,那些小螃蟹已经都跑光了。没办法了,妈妈只能多折一点芭蕉叶回去让外婆多做点黄糯米饭啦。
......”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我爸还在睡觉。
从那晚之后他就闲了下来,对此我觉得无所谓。
这个家族的父子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就像Korn死后两礼拜我又能自如地进出我大伯房间和他一起看电视剧了。
平时我爸除了打卡式地送我上下学就是睡觉,睡不着了也躺在床上闭着眼。
我知道他是在想我妈。可等我放了学,他非要我和他一起呆房间里。本来也还行,我写作业,他睡觉,我们从来不交流。但之后也许是睡多了头疼,我爸躺着躺着,会起来找止疼药吃。
我听着他在背后持续发出动静,就说:“爸,能不能小声点。”
他不理我,找到了药,哗啦啦倒水,吃完药消停了几分钟,又开始闹腾,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讲手相的书,非要给我看手相。
我那时手还没现在一半大,被烦得受不了了就把右手给他,左手继续写作业。我爸捏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翻着那本书,大声分析着按照书上的什么什么,我将来会如何如何。我嗯嗯应着,一句也没听进去。
末了,他在我掌心拍一下,大喊:“哎呀Venice,你是个大富大贵长寿命啊。”这话听起来像个江湖骗子,而且我爸是穿着半卷裤腿的旧睡裤,胡子拉碴地在卧室里说的,就更没什么信服力了。
我觉得要不是我发现了垃圾桶里的那几板空药片包装,我爸还得烦我很久。
我叔给他送到医院洗了胃,医生建议留院观察。还是我大伯站出来说,不用留院,送去春蓬吧。
去春蓬的时候我叔什么药都不敢带,连我爸在地里被虫咬了都是用的我曾外婆的土方子。
没得药吃,我爸就迷上了潜水。
可能是因为我曾外婆说我妈在离开家去曼谷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完全学会潜水,总之我爸开始陷在那个没有重力没有声音的生死临界空间里无法自拔。
最初还好,他在水里呆两三个小时就出来了。可是有一天他到了黄昏都没回家,我叔急得团团转,他不会游泳,最后还是我曾祖父把昏迷的我爸捞了上来。
我曾祖母念了半宿的经,我爸才醒。老人家看着我爸,什么话都不让他说,只是自己不断念叨着“醒了就好,活着就好”。
她去厨房做吃的了,我就拖着腮坐在床边看我爸,问他:“爸,你是想死吗?”
“我在水下......看见Pete了。”
我摇摇头,我爸是真奇怪,我三岁就明白我妈不会真在花里,我爸快三十了还没明白。
他不明白归不明白,对上我曾祖父曾祖母还有我叔的泪眼他还是开不了口,只能一边吃黄咖喱一边诺诺地说“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下水的曾祖父说的,还是对大晚上还要给他捣鼓晚饭的曾祖母说的。
潜水昏迷之后他短时间内没再作妖。我那时觉得我爸那样已经挺好了,起码不再整天躺在床上。
他最开始不愿意让我回曼谷,不停地和我讲我妈小时候是多么渴望在春蓬长大。
我从早上还在犯迷糊就开始听,要一直听他讲到月上树梢。我一开始也乐意听,可后来发现他反反复复讲的都是我妈写给我的信里的事情,我就问他:“你没有别的关于Pete的故事吗?”
我爸愣住了,他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我觉着没意思,刚要走,我爸就开始说:“别别!有的,有的!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很挑食。他之前只要有米饭,有肉,饭后有零食,就足够了。但是从发现怀孕开始,他就不爱吃米饭了。”
“那他吃什么呀?”
“他有时候想吃面包,有时候想吃米糕。”我爸逐渐陷入回忆,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有一天早上,我醒过来,发现他比我醒得还早,我就问他怎么啦。他那时候看上去委屈的呀。他和我说,他想吃栗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他说,以后想吃什么就直接叫我。我就出门给他找栗子去了。可是那时候大夏天,哪有栗子啊,我就……”
我听着故事入了神。
但最后我还是和我爸说,我得回曼谷,要么我就在春蓬上学。反正我得上学,我妈在信里说的,希望我在学校里多交一些朋友。
我爸想了想,第二天还是给我送回去了。
他自己倒是在春蓬又呆了很久,期间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等到我快生日了才出现。
我识字之后每年生日都是这样的,二伯母把信交给我。我会先自己看好几遍,再给我爸看,然后我们俩会念给对方听。只要我爸看见我没在写作业,或者看电视,他就会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于是我便去把我的盒子拿出来,再一次打开那封信。
那几天应该是我和我爸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段时间,尽管讲的都是重复的内容。
初中的时候,我开始上生理课。我才知道原来Alpha和Omega在丧偶后,他们之间的连结就会消失,所以按理来说我爸还是需要度过发情期的。
但是我妈死后,我爸再没有过别的Alpha或者Omega。
他也不用抑制剂,每次发情期就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我还没分化,所以闻不见满走廊的红酒味。但我好歹是我爸的孩子,我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什么。有时候我把耳朵贴在我爸房门上,隔着厚木板还是能听见他在哭。
“所以我妈二次分化前后都是橙子味吗?”我问二伯母。
他很吃惊:“对,气味没变过。是Vegas告诉你的吗?”
我摇头。我爸才不会和我说这些,我是看他每次发情期三五天都不吃饭,只吃提前放进房间里的那箱橙子。
由此可见我爸确实是有病且病得不轻,可惜能治好他的药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土里腐烂。
生理课后我拦住了老师,问了他关于二次分化的事。
“二次分化的话......原因可能有很多。大部分情况下,是在生理或心理上遭受过一些伤害。当然也存在特例,先天会二次分化的人也是有的。”
老师语焉不详,但我没有继续追问。其实我心里也隐隐有预感,我爸我妈当时确实是一笔烂账。
那些事我爸是不会和我讲的。我大伯和二伯母也不太乐意和我说,当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我问了很多次才知道原来我妈当年知道怀了我后,还是从我爸身边逃走,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我大伯那。
“所以他其实不想要我。”我往嘴里塞着胡萝卜沙拉,对我二伯母说。
“不是的,Venice,不是的。你妈妈很爱你,也很爱你爸。你看,他后来还是选择了你爸。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他的。”
可是他选Vegas,就代表着选我吗?还是因为有了我,他才选了我爸呢?
我搞不懂。
我在生理课上看过那些Omega怀孕时的照片,肚子像被吹胀到最大的气球,在干瘦四肢的衬托下更显诡异。
我清楚Pete怀我时不爱吃饭老是吐,清楚他会在夜半因为突如其来的阵痛而无法入睡,清楚他当时因为浮肿的脸和双腿哭了几礼拜,最后还是我爸为他种了一院子花并答应推迟婚礼才哄好。
但是,我永远不可能像其他同学那样摸摸妈妈腹部侧边的伤口问他疼不疼,然后问他生我时是不是欣喜占了大部分。
我只能再看几遍我妈的信然后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Porsche的话。
初一下半年的秋天,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我被绑架了。
绑匪和绑我妈的那群人有点交集,等我从校车上一下来就动手了。
我清醒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个废弃工厂里,第一反应是:完蛋,乘校车第一天就遇到这档子事,我这辈子都别想坐校车了。接着我开始猜是我三叔先派人来呢还是我二伯母先找到我。
反正不可能是我爸,他来也没用,他都不当大哥多少年了,我这样想着,有点想笑。
我觉着我妈当时应该也是这样,被吊着,被鞭笞,被逼问,最后被一枪打死。如果我能和我妈一样死去,好像也还行。
可惜我没死,甚至都没人出现来打我。我只是被吊着饿了一会。
晕过去前我听见了很多声音,都很熟悉,分辨不出是我二伯还是三叔,又或者,是我爸。
除了手腕破皮我什么伤都没受,但还是在医院躺了一周。因为我发了三天的高烧,陷在一个梦里,谁叫都醒不过来。
准确点说,那是一段记忆。
在我还会和玫瑰说话的时候,曾经在院子里遇到过一只鸟儿,叫不出什么品种,左边翅膀受了伤。我一靠近她就努力振翅,但怎么样也飞不起来。
我费了些劲捉住了她,没找到笼子,就拿了一根绳子绑在了她右脚上,然后找来Top医生给她治伤。
我找虫喂她时本来应该在公司的我爸不知为何突然回来了。我摆了摆手算是和他打招呼,结果他没回屋,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和小鸟。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像是生气又像是悲伤。
“救她呀。”
“那你绑着他干什么?”他突然大喊起来,吓了我一跳。
“不绑着她会跑的。”
“他不会跑的。他不会跑的!”他蹲下来,要解小鸟腿上的绳子。
“你干什么!”我也急了,“她受伤了,要是跑了可能会死的!”
我爸一听这话就松了手,在旁边巴巴地看着我喂。
“你不能养他哦。”他突然开口说。
“我没想养她。”
“你不能养他。他会死的。”我爸几乎是在我耳旁诅咒似的低语。
“她不会死的!我也不养她!”我生气了,推了一把我爸就回房了。
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那只鸟儿不见了,绳子还在。
我怀疑是我爸把那只鸟儿放跑了,但我联系不到他,抬头望望四周的天空,没看到鸟儿的身影。
我又担心是她伤重没挺过来,于是开始一寸寸地检查草坪上有没有新出现的小土坡,找了很久也没看见。
我放不下心,就一直找,一直找......
最后是我爸给我叫醒的,他说:“Venice,你醒过来了,我就给你看Pete的照片。”
我就醒了,带着满腔怒气。
我只在去春蓬的时候看过我妈的照片,看他从一个瓜皮头小孩长成一个瓜皮头青年。可惜曾祖父母那里的记录停止于我妈上完高中来曼谷。
在我大伯家工作时我妈只拍过一张照。
保镖是不用拍照的,一张照片足以用来做证件,人脸识别,和葬礼上的遗照。
我大伯在喝醉时曾哭着和我说他买了那么多投影仪和彩电,却从来没有想过买一台相机,但他不愿意把我妈那张证件照给我,他说不吉利。
他不知道,我九岁的时候就去我妈坟前把碑上的遗照拍了下来,然后P成了彩色,打出来和那些信放在了一起。
那张照片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妈的头发是金色的。
天地良心,我一直觉得既然我妈怀孕时不愿意拍照,生了我又忙着拍我,所以我爸没有他照片是正常的。
但我没想到他有,还不止一张。
我躺在病床上接过我爸递来的照片,约莫有十多张。
“就这些?”
“就这些。”我爸摸摸鼻子。
我没力气拆穿他,开始看照片。
那个记忆里顶着金色瓜皮头的青年变成了一个黑发的有酒窝的男人,他站在我大伯家门口,右手拿着雪糕,笑着和我二伯母说着什么,二伯母则指着他左手的烟皱眉。
“你偷拍他。”我说。
“是。”我爸承认得很快。
后面的照片也大多都是偷拍,隐秘的镜头记录了我妈睡着时头发汗津津的样子,在院子里看玫瑰花的样子,还有在摇篮边抱起我的样子。
我知道那张照片我爸裁过,我只能看见我妈的半张侧脸,光裸着的圆润的肩和向我伸出的双臂。
我爸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看完整的,所以我干脆没问。我只是说:“我能把这个做成相册吗?放在客厅,你和我都能看。”
我爸点点头,又叮嘱一句:“但是别告诉你大伯他们。”
初二生日那天,我照例在早上拿到了信,看完之后把它给了我爸。我爸正在厨房里煮咖喱,见我拿着信过来赶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靠在料理台边上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的反应都和之前差不多,就是那副一贯的柔和神色。
看到第三页时他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手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眼眶也莫名红了一圈。
“我要这封信。”他说。
“什么?”我没懂他的意思。
“我要这封信,我想要收着。”
我本来在餐桌旁坐着,听他这样讲便慢慢站起身来。
我明白了,那封信里,有我妈写给我爸的一句话。
“......唉,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雪糕吃多了,牙有点疼。Venice你现在应该换完牙了吧,就更需要注意牙齿健康啦。Vegas,你看到的话,记得定时带Venice去看一下牙医。你自己也要定期检查......"
我看着我爸,“不行。”我说。
“就这一封,就一封,”我爸几乎是在恳求了,“那就这一页。”
“不。”我说。
我伸手去够那张信纸,但我爸没有撒手。
锅里的咖喱已经开始沸腾,但没人管。
我喊起来:“这是我妈写给我的!”
不知道是我和我爸谁先用的力,总之那张纸突然就四分五裂了。
有小半张纸飘向灶台,我爸赶紧去捞。纸倒是没事,但是他不小心把灶台上的锅弄翻了,滚烫的咖喱泼了他一腿。
他没有去管身上的烫伤,只顾着把信纸碎片放在桌上。
“能拼上能拼上,没弄脏......”他神经质地念叨着,然后抬眼看我,眼里满是泪花。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好”字。
“Venice,Venice,求求你。”我爸终于哭嚎出声,
“他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但他除了那句话,什么都没留给我。”
我叔进来时,我爸抱着头跪在那摊咖喱上。他穿着可笑的粉色围裙,腿上都是水泡,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
我叔和保镖把我爸拉走的时候我还呆立在桌边,我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歇斯底里。
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狠狠反驳我爸的。
他什么都没留给你吗,他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你。
但我那时候是真被吓到了。我知道我爸是个疯的,只是没想到他能疯成这样。
我去找保姆要来拖布,自己把那一片狼藉收拾好,然后带着那些碎片回了房间,仔仔细细地把那页纸粘好。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把那页信给了我爸,是趁他打完镇定剂还没醒放在床头的,所以没瞧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后来在所有衣服里都缝了一个内袋,用来装那张被封进透明塑封袋里的信纸。
那天之后我爸似乎真的下决心要开始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了,他渐渐不怎么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开始每天下厨做饭给我吃。
我是没想到那信的效果这么好,但再好我也不会给了。
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模仿我妈的笔迹,在我生日那天的零点先去找了我二伯母要来了信,看完之后自己抄了一份。
如果我爸还找我要,我就把这份假的给他,我想。
可我爸没来找我要,好像一页纸足够让他满足很久了。
十六岁时我把女朋友带回了家。
她叫Wendy,那时候已经分化成了Omega。
“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只知道她叫Wendy,不知道也不在乎她是个Omega。”我说。
喜欢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是唯一一个我愿意和她讲而她也愿意听我妈给我写的那些故事的人。
我二伯他们接连走过来,揉揉我的脑袋,表示Wendy很好。
我爸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Wendy临走时剪了院里的几支玫瑰让她带回家。
一切开始看起来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但我心里隐隐有预感,不是的。
高中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亲子露营活动,我问我爸要不要去。
他从沙发上直起身子,露营吗,他说,我能去吗?我从来没露营过。
为什么不能,我说,只要我们买个帐篷买点装备就行了。他凑过来饶有兴趣地看我加购物车,边看边让我多买点泡面。
露营前一晚他兴奋地像个小孩,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他还在蹲在客厅里清点要带的东西。我赶他回房间睡觉,并且警告他第二天下午别迟到。
但到了第二天,我站在校门口,没等到我爸。
老师同学们乘着大巴先走了,我打不通我爸的电话,就一直打,一个人从中午等到了傍晚。
当我终于放弃准备回家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爸进局子里了。
理由荒唐得要命。他在庙里和一个小孩吵架,然后和小孩的父亲打起来了。
我和我叔把他接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我靠在副驾驶一言不发,车里只有我爸在喊:“你们知道那个小孩说什么吗?他说人死了之后只会分解,说我问僧人关于往生的问题真的很蠢!”
我叔小声安抚他:“那小孩子不懂,不要和他计较了。”
那孩子不懂吗,我心想,他虽然还要靠在他母亲怀里撒娇要糖吃,但他什么都懂。
进家门的时候大伯他们也在,我爸还在不停嚷嚷,动静很大。
他看见了我肩上的露营包,嘴里还在骂小孩,手下意识地伸过来要接过那个沉重的背包。
我把他的手甩开了。
“去你的,Vegas。”我终于开了口,“那小孩说得一点没错,Pete就是死了,烂了!”
我把包扔在地上,死死盯着我爸的眼睛:“如果我能选,我也不想他死。如果我能选,我希望陪在我身边的是我妈,不是你。”
其实我心里是应该是有个声音在阻止我的,但我没听见,我只是下意识地选择说出最能伤害我爸的话:“也许Pete最大的不幸,就是认识你。而我最大的不幸,就是被他生出来!”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我爸像是被定住了,过了很久他才动起来,他好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显得有点呆呆的。他挠挠自己的头,又蹲下身去收拾我那个露营包。
其实也不是收拾,他只是拉开拉链又合上,重复好几次之后开始掏里面的东西,慌慌忙忙地捧了一大堆很着急似的回房去了。
是我大伯先走过来,他已经有些哽咽了。
“Venice,我曾经也以为,如果Pete不爱上Vegas的话一切都会变好。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发现,我们谁都没资格这么说。”
我叔在旁边用手掌盖住脸,哭着说:“Venice,即使是你,也不能那么说。”
等到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一点以后,我叔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拿出手机,问我:“你知道,你妈妈临终前给你爸留了什么话吗?”
我摇头。
他点开一段语音,让我自己听。
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很久很久没听见那个人说话了,但很奇怪地,我就是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样子。
他应该是很努力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明明没有人看也要挤出一个微笑来才开口。
“Vegas,”Pete说,“我希望,你可以努力去成为Venice的好父亲,去给他我们俩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好吗?Vegas......”
语音在这里被掐断。我妈应该还想说什么,但他没有时间了。
所以这就是我爸在每个深夜要听上百遍的语音,就这十几秒。
“原来他没疯。”我说。
“什么?”我叔没听清。
原来我爸没疯。我一直以为他是疯了,但不是的。
他是死了。
我妈死的那天,他也死了。
只是我妈的语音成了唯一能牵动他的线,时刻提醒着他早上要记得睁眼,要记得吃饭,要去度过无数个没有Pete的日日夜夜来把他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那天晚上我煮了一碗泡面,然后一直敲我爸的房门,直到他开门站在门口把那碗面吃完。
可我到底没有说出“对不起”。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很早就醒了,吃过我爸煮的面之后就站在门口等邮差。
接到邮件时我就明白为什么我妈不把今年的信给我二伯母了。
里面是一个U盘,这是一封视频信。
我回房间拉上窗帘,克制不住颤栗,费了好些时间才把U盘插进电脑里。
没有密码,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迎接我妈写给我的第十七封信。
最开始出现在画面里的是我爸。他应该是在调试镜头,过了几秒后他离开画面,露出了坐在沙发上的我妈。
“我不理解,你每天都和Venice待在一起。干嘛还要给他录视频。”我爸走到我妈身边。
“哎呀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义吗,好啦好啦,你答应我不偷看的,快上班去吧。”我妈把沙发上的公文包递给他。
我爸接过包,俯下身和我妈接了一个吻才离开。
确认他离开房间后我妈才看向镜头开始说话。
他先是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Venice。
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十八岁了。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开心吗,和你爸相处得还好吗?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妈妈之所以给你写信,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怀上你之后,我就下定了要让Vegas和Macau远离这个圈子的决心。可我还是天真了,Korn先生不会放你爸走的,也不会放你走。”
他看向隐隐有笑声传来的窗外,脸上忧虑重重。
“最近家外面多了很多盯梢的,还真是怕我们跑啊。”他低下头苦笑,“怎么可能跑得掉,外婆还在岛上。
“哎呀,不过事情未必会走到最糟糕的地步,是吧?也许这时候妈妈正和你一起看这个视频呢,你肯定要笑妈妈了。
但是......Venice,无论这个时候妈妈在不在你身边,妈妈都希望你能记得下面的话:
妈妈以前总会想,我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呢,如果有了孩子我该让他成为怎样的人呢?
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我的Venice,不需要成长为什么大人物,大英雄,他只需要从一个可爱的小婴儿成长为一个健康、快乐且可爱的大人就好了。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吃胡萝卜,那咱们就不吃了。如果你分化成了Alpha而你又爱上了另一个Alpha,那就勇敢去拥抱你的爱。
妈妈希望我的Venice会因为晴朗的天和好吃的饭而感到快乐,会喜欢上在雨天的街道上漫步的感觉,会因为遇到一颗星星或是一只小狗而微笑。
希望Venice可以收获很多很多的幸福,也给予很多很多的幸福,
妈妈这一生啊,有很多幸福的时刻,知道怀了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是其中一个,你第一次开口叫我的时候也是其中一个。
Venice,我的宝贝,请你不要怀疑,每一天我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一点。
Pete说到这里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缓缓凑近镜头,把额头贴在镜头上,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所以,宝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怕。
如果你爸想做些什么,妈妈恳求你,不要拦他。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是我......我也会很想他的。
对不起,Venice。
我爱你,我的宝贝。”
我学着我妈的样子,把额头靠在冰冷的电脑屏幕上。
我想起来了,我刚学走路的时候,老是摔,摔了就哭。我大伯会在旁边笑,说我一点都不像我妈的孩子。
我妈走过来,把我抱起来,拍掉我身上的草叶,用他柔软的额头贴上我的,对我说:“哭怎么了,疼了就是要哭呀。但是,Venice,不要怕。”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我爸正在和Wendy一起看电影,看的是一部老动画片。
他完全是一个中年老男人了,看电视的时候会睡着。
我走到他身旁坐下,看他脸上的皱纹。他和视频里的Vegas一点都不像了,我心想。
“爸。”我喊他。
“嗯?”我爸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他说:“吉他是Hector的。”
“对,吉他是Hector的。”我说。
“你应该会想看看妈妈的信。看完不需要向我确认什么,毕竟,你还欠他一个婚礼。”
我爸在我十八岁的一周后死去。
没有什么原因,他只是没有在早晨睁开眼睛。
葬礼那天,天蓝得不像曼谷,像在春蓬。院子里满是玫瑰的芬芳。我爸躺在未盖上的木棺中,明明已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却前所未有的英俊。
Wendy穿着蓝色的长裙站在我身边。我和她估计是葬礼上唯二不穿黑色的人了。
她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我想,我要走上前去,让乐队奏一首轻快一点的歌,然后把一大束玫瑰放在我爸胸口,对他说一声:
新婚快乐。
-THE END-
【PatPran】无人知晓(下)Part 2 【完结】
天然撩Pat X 傲娇怪Pran
无‘人’知晓Pran的喜欢,还好,狗狗知道了。
上:点击看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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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那晚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追了Pran九年。
他在‘垃圾桶战役’里,对A班金贵帅气的班长一见钟情。
在迎新会上,跳到主席台,问‘酒窝主唱’要不要一起玩音乐。
把学生卡剪成拨片,送给Pran作‘定情信物’。
在音乐节胜出的那晚,拉着心上人看露天电影,并在绚烂的烟花里,笨拙地弹着吉他告白。
进了国大,他们牵着手在校园恋爱,每个胆敢偷瞄Pran...
天然撩Pat X 傲娇怪Pran
无‘人’知晓Pran的喜欢,还好,狗狗知道了。
上:点击看前文。
下part1: 点击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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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那晚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追了Pran九年。
他在‘垃圾桶战役’里,对A班金贵帅气的班长一见钟情。
在迎新会上,跳到主席台,问‘酒窝主唱’要不要一起玩音乐。
把学生卡剪成拨片,送给Pran作‘定情信物’。
在音乐节胜出的那晚,拉着心上人看露天电影,并在绚烂的烟花里,笨拙地弹着吉他告白。
进了国大,他们牵着手在校园恋爱,每个胆敢偷瞄Pran的眼神,都被他用眼刀瞪回去。
他把他的耳机踩坏,赔上自己的,又借着分享耳机的名义,赖在他宿舍整夜不走。
他在送他的吉他侧面,偷偷地刻上歪歪扭扭的PloveP,等他哪天自己发现。
他把粗糙的手工字母P焊在戒指上,送给20岁的他,请求他永远在自己身边。
毕业后,他们去冰岛旅行,看他最喜欢的冰雪和极光。把冷得发抖的他,塞进自己的冬衣。
他是知名设计师,他是当红大明星。他在万众瞩目、高朋满座中,走向最高领奖台,说了许多感谢,最隐晦、最深情的那句,是望着他漂亮的鹿眼说的。
他每晚都要把他揉在怀里,恨不能嵌进他的骨血,生怕他消失不见。
他偶尔也会把他弄哭,哭红鼻尖和眼尾,但不是因为伤心,Pran清爽的奶音、粘乎乎地求饶:
【Pat...】
Pat惊醒后,条件反射地冲向机场,一刻都没停。
但曼谷清晨的交通与他开着玩笑,最后几公里路,是他丢下车、生生跑完的。
血腥气冲向喉头,肺也快要着火,但他还是没赶上。
飞机起飞了。他心尖上的薄荷精还是离开了。
他想买最近的机票追上去,却发现护照在经纪人Pa手里。
想要联系亲妹,又发现手机根本不在身上。
一切一切的不顺与落空,让他心急如焚地呆立在人流攒动的机场。
然后,大明星还是被迷妹认出,他戴上墨镜、紧急‘逃窜’。
车开得很快,应该要去找Pa拿护照的,但停下时才发现,是Pran公寓楼下。
Pat大概魔怔了,如大梦初醒般的恍惚,根本走不出那真实的梦境,满心满眼里都是心上人哭红的鹿眼。
按了密码,上了楼,走进公寓,脱力地趟进沙发。
沙发上满是Pran特有的薄荷香,他好想他。
心里空落落的,眼眶酸酸的,指尖麻麻的,他想Pran,想得发疯。
【叮】电梯响了。
【你怎么来了?】是占满他脑海、心脏的薄荷精!
Pat难以置信地从沙发上跳起,看着电梯门口,满脸困惑和疲惫的Pran。
两步做三步,径直向他扑了上去。
【哐】电梯门被砸得巨响。
但Pran不觉得疼,因为他的脑后和肩背被Pat紧紧箍在怀里。撞上的,根本不是他。
他被Pat满身的汗气熏得直皱眉,想抬手将人推开。
却听人形犬埋在他肩窝,鼻音浓重地小声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走去哪儿?】Pran实在困惑,又被Pat全身沉重的气压感染,只能乖乖任他抱着,轻声问,【你...喝醉了?】
鼻息里满是清新的薄荷气,Pat机灵的狗脑袋这才开始高速运转。
对啊!小P都不见了!Pran怎么会一个人走?!
他忍不住兴奋得把Pran搂得更紧,恨不能将人锁进胸腔,【别担心!狗勾没丢!我就是小P!】
Pran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下意识抬拳锤他后背、用力将人一把推开,大口喘着气,忍不住骂出声,【大早上,发什么神经啊?!】
什么都知道了的狗勾,才不会被他轻易推开,一个上前,又紧紧箍着心上人腰窝,不依不饶地还要说些什么。
被Pa的来电打断,电话那头的女声,焦急、紧张。
【Pran哥,你看到我哥了吗?他人不见了!】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Pat惊呆在原地,Pran只是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挡着Pat贴近的胸膛,满脸无语地瞥了一眼时疯时呆的大明星,语气无奈。
【他在我这儿。】
Pa赶来的这段时间,Pat整理着混乱的思路,他从Pran的手机锁屏上瞥到了日期:竟然是他变狗的第一天。
所以...
都是梦吗?怎么会有这么长、这么真实的梦?明明每一幕,都还历历在目。
【Pran哥!】电梯门一开,Pa就径直凑近清理沙发和‘人形呆犬’的Pran。
Pat一步上前,挡死了亲妹的视线,太平洋宽肩,把Pran遮了个严严实实,叫Pa一眼都没看清。
Pa对亲哥自然是另副‘嘴脸’,白眼翻起,语气责备,【你怎么回事?整晚不回房间,手机也打不通。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嘶....这句也耳熟!
Pat不相信且不愿意,一切只是梦。在听到每句相似的话、见到每个相似的情境时,反复肯定着心底的猜测。
【手机应该在酒店房间。今天大概不用拍戏。你先回去吧!】
他不耐烦地赶人,生怕Pa与Pran共处一室多哪怕一秒。
Pa被发狗疯的Pat说得摸不着头脑,无语地挣脱,【不是!今天你好几场戏呢!】
两人还在推搡着,Pa就接到剧组电话:女主Ink告假去冰岛旅行,拍摄暂停。
Pa桃花眼瞪得溜圆,充满疑惑地对着Pat漆黑的桃花眼,【都跟你说了,还不信。】
不是梦。Pat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待会儿那个摆了我们好几道的狗仔,又要发图说是我和Ink去了冰岛。你尽快找公司发个声明,那男的根本不是我。】
Pa发着愣,听得一知半解,被Pat用力量差、生生推进了电梯。
【哦,对了!】狗勾眼灵光一闪,摸出自己的钱包、驾照和酒店房卡,一齐塞进亲妹手里。
【不是!你怎么知道她要跟男的去冰岛?】Pa的思路还停在上个震惊,傻傻抱着亲哥的全身家当,好奇地问。
【她早就有对象,个头跟我差不多!估计月底就订婚了!】边说边给亲妹按了一楼,话说完,电梯门也刚好关上。
干净利索,把头号‘情敌’彻底送走。
送走Pa,Pat转过身,又一秒黏上Pran。
清亮的嗓音故作奶气,软乎乎地撒娇,【她刚刚‘收’了我所有家当,只能求你好心收留了。】
Pran被他贴得头皮发麻,满脸嫌弃地试图挣脱,他又不是瞎,明明是他自己把钱包和卡塞人Pa手里的。
【你...失恋了?】听两人刚刚的对话,再结合Pat昨天‘兴高采烈’的戒指照,Pran猜测着狗疯的病因。
【失什么恋啊?我又不喜欢她!】Pat哪里知道Pran心底的弯弯绕,额头强硬地抵进心上人好闻的颈弯,沉着声、拖着尾音,‘祈求’道,【Pran,你养我吧。】
Pran脖颈被Pat滚烫的呼吸喷得瞬间通红,挣扎得更厉害,清爽的嗓音里满是恼羞,【发什么疯?!管你喜欢谁!滚开!臭死了!】
Pat立马垂下头,闻了闻身上的汗气,惊觉自己大早上冲刺了好几公里。不臭才怪。【我马上洗澡!】
狗里狗气地乖巧点头,手脚并用地飞爬到二楼,直接钻进主卧的浴室去洗澡。
Pran被他一系列操作惊呆了,这人怎么熟门熟路的!大明星每次死皮赖脸地留宿,睡的不是客房、就是沙发。他可从没让Pat进过卧室!
【谁让你进我房间了!】Pran着急地追上去,骂骂咧咧地一把拉开浴室门,【Pat,你能不能讲点礼貌?!】
然后,就是光溜溜、湿漉漉的大明星,漆黑的桃花眼和他惊得溜圆的鹿眼直直对上了。
【cao!】Pran惊得背脊一颤,猛地把浴室门用力关上。
Pat却不知死活地又把门拉开个缝,毛茸茸的狗脑袋探了出来,笑得可爱、问得‘天真’,【Pran,你要一起洗吗?】
Pran脸蛋烧得就快着火,脑袋气得都快冒烟,也顾不上是自己家的门,直接抬脚踹上门框,破口怒骂,【神经病啊!】
Pat后来还狗心不死的叫人给他递浴巾和衣服,但根本没人搭理他。
他自己倒是轻车熟路地翻出衣柜里的大号T-shirt和短裤,大摇大摆地在真正的屋主眼前来回晃悠。
Pran本来就熬了个通宵,困得不行,懒得和这狗人再胡闹下去。
直接将洗香香的人形犬,用力踹进电梯,按了一楼,人字拖也给他丢进去,按了关门。
反手还不忘改个安全密码,杜绝疯狗再次骚扰。
他晕晕乎乎大概睡了2小时,又被Pa的连环信息吵醒。
大意是:Pran哥,求你管管他。
接着是各种娱乐新闻的截图,他之前关了推送、没及时看到。
那大狗居然直接盘腿坐在公寓电梯口,任人围观、拍照。
网上各种‘分析’、猜测都有:说他在拍新片,说他买了新公寓、忘了安全密码,说他参加真人秀。
还有各种‘啊啊啊啊啊啊,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可怜狗勾,好可爱啊’的迷惑言论。
这倒是不需要公司再辟谣,那个与Ink在机场牵手、飞去冰岛的人,怎么可能是这只被‘遗弃’的大狗勾?
Pran无语地叹口气,再次妥协于Pat的死缠烂打,把更新的安全密码给狗发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虾仁炒饭的香气馋醒的。
Pran揉着迷糊的睡眼,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就看Pat在厨房忙进忙出,对冰箱里的存货了如指掌。
大明星有空就会研究厨艺,之前也给设计师做过不少料理。
只是他今天殷勤得有些过头,Pran不免狐疑。
Pran在纳闷的同时,Pat却忙得不亦乐乎。
他收到新密码,就火速摸回了公寓,届时,Pran已经累得又昏睡过去。
眼下映着淡淡的黑眼圈,设计师确实是个容易‘倒班’的职业。平时忙得都没空睡觉的大明星,居然有空心疼起心上人来。
他在床边守了好一会儿,看他好看的睡颜,闻他清新的薄荷香,听他均匀的呼吸。
突然又控制不住地,有了个再次确认的念头。
是!似曾相似的对话与场景、一模一样的事态发展,都反复印证着Pat的猜测:不是梦,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是梦。
Pran喜欢Pat不是梦。他为他准备了整屋子的回礼。为他哭红了眼。全都不是梦。
但Pat还是凭着记忆,偷偷翻出那本旧相册,原来是高中时的影集。
钥匙夹在Pat照片的那一页,就是那把古朴精致的钥匙。
Pat心跳加速,紧张地把钥匙戳进锁孔。
却在扭开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
所以,Pran这九年来是否喜欢他,于他有那么重要吗?
在这件事上,谁先喜欢谁?谁爱得更深?是比得出输赢的吗?
如果这门背后,只是间普通的储物间,他难道会动摇想法吗?
最后,Pat没进门,世界上,无人知晓Pran的秘密。
骄傲的猫咪,不愿意告诉任何人。那么,他也不知道就好。
他只需知道,Pat爱Pran,爱了九年。
【你要去A国了?】两人吃过饭,一起窝在沙发玩游戏。
Pran按手柄的指头顿了两秒,斜眼瞥身旁的Pat,【你怎么知道的?】
他心下顿觉不妙,以这人形犬的缠人程度,一定会死缠烂打、不让他走。
但,Pat放下手柄、侧过脑袋,漆黑的狗勾眼里满是真挚,【你公司业绩不错的样子。Pran,你养我吧。带我一起去?】
Pran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避开视线,干巴巴道,【你今天到底发什么失心疯?】
在收入金字塔尖的演艺圈,Pat可是头部当红。大明星的一个代言,抵得上他们公司整个星期的营收。他养他?开什么玩笑!
见他不看他,Pat又忍不住上了手,将人整个捞进臂弯,用体格优势,紧紧箍着Pran腰窝,奶音软乎乎地,【要不我给你打工?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学的建筑工程,成绩也不错!肯定帮得上你。】
Pran被他的撒娇闹得有些不知所措,身子在他滚烫的怀抱里冒着汗,突然有些舍不得推开。
【我...】大狗勾把脑袋埋进他臂弯,语气委屈、可怜,【就是想呆在你身边。】
虽然Pat缠他,却是头一次缠得这样‘示弱’,Pran不得不勉强自己冷静,并用力挣出那蛊人的怀抱,淡淡道,【Pat,你只是习惯找我。等我走了,你自然能找到别的朋友。】
【不可能。】Pat答得果断干脆,在Pran听来像是没过脑子,【你是唯一的。】
【别把‘唯一’说得这么轻易。】Pran在这九年里,听他说过太多‘轻易’的字眼。
‘唯一’、‘永远’、‘你娶我’,Pat总是有种让人无法怪罪的‘天真’,也让Pran实在不敢当真。
他抬手,难得亲昵地挠了挠Pat的下巴,温柔地牵起酒窝笑,【我知道,你今天失恋了,又得知我要走。心里肯定不好受。】才会说出那么多,看似真诚的‘胡话’。
【都说了我不喜欢她!失什么恋啊!】Pat不指望Pran立马接受他的心意,却也不愿意被心上人误会。
Pran撇嘴,无语地按着手柄继续游戏,无情地‘拆穿’,【不喜欢她?那还给她亲手做个戒指啊?】
【不是!】Pat恍然大悟,赶忙凑近、巴巴解释,【不是我做的!我手艺哪有那么好!叫Pa随手买的。】
说完又怕Pran不信,搂上他肩膀,轻轻晃悠,急切道,【我看那花纹眼熟,觉得不错,就送她了!我每天忙都忙死,哪有闲工夫做手工?】
说完,又想起那个歪歪扭扭的P被Pran剪下来送狗,带着股气恼抱怨,【就给你做过!还做了好几个晚上,手都磨破了,也没看你再戴过!】
Pat虽然没心没肺、狗里狗气,却很少说谎,尤其对Pran,几乎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他突然这么认真地解释、抱怨,Pran心底那块大石子,突然就炸成了薄荷味的水蒸气,沁透了心窝。
面上还是要不动声色地轻挑眉尾,嘴硬道,【不是自己做的,那还不是送戒指了?进组前,就惦记她。】
这倒是把Pat说得心虚,要算上他以前的糊涂和混账,他大概只能以死谢罪的程度。
【我就看她长得好看。】说完,见Pran的鹿眼轻微地虚了虚,Pat顿觉说错话、立马找补,【也没多好看!就酒窝好看!但也没你的酒窝百分之一好看。】
大狗勾的求生欲直接点满,这话说完,Pran神清气爽地勾嘴偷笑。
但也不想让Pat察觉,只踢了踢他凑近的脚丫,清爽的嗓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诶,游戏还玩不玩了?】
Pat缠了Pran九年,‘金刚不坏’之身不是白练的。
Pran不准他进卧室,他晚上就坐在主卧门口睡。
Pran夜起倒水时,才发现门口‘可怜巴巴’的大狗勾。
只能又开了门,放人进去。铺了被褥,让他睡床侧地板。
第二天清晨,Pran却是被热醒的。
Pat从背后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脊背,连他心脏跳动的每一下,都能被真切地从肋骨传达到他胸腔。
Pran吓得心脏骤停,指尖麻软,根本无法处理这种场景。只想缩着肩膀‘逃跑’。
却被Pat箍得更紧,大狗勾温热的呼吸烫红了骄傲猫咪的脖颈,还坏心眼的呵着气,在他耳边明知故问。【Pran,你醒了?】
Pran本来还纠结着怎么挣脱,就被某狗清晨的硬骨突然抵上了尾椎。瞬间,羞恼得冒烟。
一个翻身,用力飞踹,将狗踢下床沿,刚起床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奶气,恶狠狠地骂道。
【有病啊!一大早就fa情!】
Pat像是知道Pran这几天不会忙,赖在他家不走,还缠着他玩这、玩那,花样百出。
这天傍晚,还兴奋地拉Pran去看电影。
【Pran,你还记得,我们看的第一部电影吗?】Pat拉着懒散的Pran往门廊拽。
Pran懒洋洋、想要抽回手臂,满脸不情愿,【音乐节获胜那天吗?Pat,那电影都看过十几遍了!】
【走走走!有个露天影院重映,我们去重温经典!】
一狗一猫在公寓里上演拉锯战,却被比‘计划’早到5天的国际快件打断。
是A国顶尖设计院的录取通知书。Pat见过。
【Pat,我最近会很忙。】Pran犹豫着下达了‘逐客令’,【没时间陪你玩。要不你...】
【嗯,我帮你收拾。】Pat弯起明亮的桃花眼,笑得坦荡真诚,【打包、搬箱,我都很在行。】
Pran抿着嘴,咬了咬后槽牙,手指攒紧快件,狠下心问,【你这到底什么意思?这次我非走不可的。】
他们这些天确实玩得很开心,也更加亲近,但这不足以动摇Pran想走的决心。
不管Pat到底是因为寂寞、无聊还是狗性大发,硬要缠在他身边,这几天,在Pran心底就像他与他故事的‘回光返照’:结束前最后的狂欢。
到这一天、这一刻,就够了。有些话他永远不会说,Pat也永远不可能意识到。
他们该为彼此保留足够的空间和体面。
但,Pat的字典里没有见好就收,从来只有得寸进尺,【那你先陪我去看电影。】
【不去。】Pran后退半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回到了那些天电话里,铁石心肠地拒绝。
面对他惯常的拒绝和疏离,Pat不怒反笑,不知疲惫地再次靠近。
他退一步,他就进一步。进到他无处可退,脊背贴上了冰凉的落地窗。
【Pran,我本来查好了天气,今天是个大晴天,月光会很亮、很浪漫。】大狗勾明明语气委屈示弱,靠近的身体却充满了压迫力。
【我准备了电影、烟花,还练了段吉他。】Pran被他漆黑的桃花眼盯得心尖麻软,本能想躲,又被人死死按在落地窗上。
Pat气恼地把额头蹭上他肩膀,自暴自弃地嘟囔,【但你又要推开、拒绝我。】
本来还想推开他的手,闻言,停在了半空,不知所措地蜷起了手指。
Pat本来设计了浪漫的告白,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爱你,爱了九年了。】他在他颈弯,侧过脑袋,狗勾眼自下而上、巴巴望进他震惊的鹿眼,说得真诚又坚定,【我知道这些年,我总是在勉强你。】
【但我还是想再勉强你爱我一下,可以吗,Pran?】那是双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桃花眼,勾魂摄魄、杀人无形。
但Pran不是‘任何人’,他太‘了解’Pat的撩人于无形,只能用尽全身力气逼自己冷静,勾嘴、玩笑地问他。【这是你新剧的台词吗?】
狗勾眼里闪过一丝落空的受伤,又百折不挠地再次靠近,【我要怎样你才信?】
怎样Pran都不会信。莫名其妙缠上他九年、又突发奇想赖在他家不走、现在还张口就来地说爱他?
Pran被气得勾嘴冷笑,一把将肩上的狗脑袋推开,语气冰冷又绝情,【就算你真的弯了、向我献身,我也不会留下来的。Pat,别太幼稚了。】
他只能将这些天的狗疯理解为Pat的昏招:为了留下他的‘不择手段’。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去哪里是你的自由。】Pat着急解释道,【我只是单纯地想告白。】
被他漆黑的桃花眼盯得发怵,Pran撇开视线,满脸写着无情与不相信。
他这样软硬不吃的冰冷样子,把Pat急得手足无措,不敢轻易放松手劲、又怕不知轻重地弄疼他。
不管不顾地,脑袋短路地,垂下脑袋、径直吻上那片肖想已久的柔软唇瓣。
突如其来的吻,惊得Pran全身寒毛炸起,拼尽全力、把人推开。
脸蛋通红、用手背擦着唇瓣,声音发着颤,【你特么疯了吧?】
【现在信了吗?】比起刚刚冰冷绝情的样子,Pat更喜欢看猫咪恼羞成怒地炸毛。
他勾嘴笑得灿烂,舌尖偷偷舔了唇缝,忍不住回味那个稍纵即逝的吻,好甜。
Pran稳住飞速的心跳,抿嘴蹙眉,沉着声、语气狠狠地,【你又不喜欢男的。再开这种玩笑,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我喜欢的就是你,管你是男是女!】说完又凑上去亲他,这次撵着他柔软的唇瓣,用滚烫的舌尖直接舔了上去。舔完还贴着他的唇瓣,低声、呵气道,【你尽管打我,我绝不还手。】
Pran唇瓣被他舔过时,全身一个激灵,脊背像是有电流窜过,下意识捏紧了手心。抬脚直接将人再次踹开,边踹边嘴硬道,【我不喜欢!我特么不喜欢男人!行了吧?】
说完,转身就想逃,被Pat拽住臂弯,整个拖进怀里,设计师再次败给大明星的体格与力量。Pat把他紧紧箍在怀里,桃花眼里满是飞扬与自信,语气笃定,【你骗人!】
手掌固着Pran脑后的短发,又一次吻了上去。这次,他用唇齿撬开他咬紧的牙关,舌尖舔过他的舌根,用力地纠缠。
【唔...】Pran被Pat高杆的吻技吻得全身脱力,全身血液逆流,忘了呼吸。
【Pran,你再嘴硬,我就亲到你喜欢我为止。】Pat对Pran薄荷味的唇齿上了瘾,放他呼吸了两下,又热烈地吻了上去。
Pran在他反复地攻城略地中,终于放弃了抵抗,蹙着眉、秉着气、张着嘴,任他尽情地吻。
凹凸不平的舌苔,反复抵过他敏感的喉头与舌根,Pran只觉眼角发酸、心肺胀痛、快要窒息。
【Pran,你要换气...】Pat在他窒息前,终于勉强放开,勾嘴挑眉,说得温柔又痞气,循循善诱,【你看着我,看我吻你。】
说完,唇舌又缠了上去,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激烈,细细地、温柔地扫过薄荷精可爱的兔牙和犬齿,手掌边揉边拍Pran的脊背,提醒他换气。
他们吻了很久,吻到Pran承受不住地求饶,【Pat...】有气无力的,带着股奶气的撒娇。
惹得Pat更不舍得放过他,把他揉进怀里,用鼻尖蹭他被吻得水红的唇瓣。
等他迷蒙的鹿眼,恢复些清明,又勾着痞气的笑,不由分说地继续吻上去。
直到Pat自己差点‘控制’不住、害怕吓到Pran,才终于强忍着冲动、停了下来。
Pat后知后觉地懊恼,他还是‘勉强’了Pran。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答应Pa,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勉强Pran的。
昨天,Pa还是放心不下,跑来公寓抓人。
被Pat直接堵在了楼下,连Pran的脸蛋都不让她看一眼。
【Pat,你究竟什么意思?】Pa生气的时候,总会直呼亲哥大名。
Pat不屑地勾嘴笑了,这小姑娘打着抓他的名义,一直联系Pran,简直别有用心。
【没什么意思。你就死了心吧,他不喜欢你。】
【他喜不喜欢我,你怎么知道?难道他还能喜欢你?】Pa小心思被戳穿,无语地撇嘴。
Pat不准备把Pran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只揉着Pa的发顶,‘耐心’地告知,【这事你别管了,我在追他。】
Pa脸色瞬间五味杂陈,变了又变,半天憋出一句,【我不同意。】
【这次你不同意也没用。】说完,又觉不够,再补上一句,【谁不同意都没用。】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Pa瘪着嘴、语气不耐。
Pat歪着脑袋,一时困惑,【发现什么?】
【你喜欢他啊!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语气里满是嘲讽。
【你早看出来了?!】Pat惊得瞪大狗勾眼,难以置信。
【嗯,】Pa翻着白眼点头,无奈道,【太明显了,除了Pran哥,你哪次交友、恋爱不是三分钟热情?我又不瞎。】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Pat真的气不过。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也喜欢他!】Pa说得理直气壮,语气里是专属于亲妹妹的骄横,【而且你最会勉强他,保不准你开窍了,还会怎么勉强他!】
【不会了,】Pat尴尬、心虚地薅了薅后脑勺,认真承诺,【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勉强他。】
根本不用勉强,Pran喜欢Pat,大狗勾心里再清楚不过。
【哥,你最好说到做到!】
Pa大概只了解与她有血缘之亲的哥哥,却完全没有看懂傲娇嘴硬的‘小王子’。
因为担心无法‘自控’,大狗勾这晚不敢再‘爬床’,而是十分‘自觉’地趴进床侧的地铺。手臂搭在床沿,光明正大地‘偷瞄’红着唇瓣、赌气的猫咪。
【我...】他还想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荒唐、‘粗暴’的告白加码,又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狗嘴开开合合好几回。
还是Pran侧过头,清亮的鹿眼径直望进他殷切的桃花眼,先开了口,【Pat,你不觉得,你所说的‘爱’,太轻易了吗?】
就像那位异国酒馆里认识的漂亮女生,勾着他的手指说‘爱’。那么轻松、毫不费力。
【那你就不要轻易答应我。】Pat确实无法解释,难道要告诉Pran,是因为做了他的狗、才看清了自己的爱而不自知?这只会更加荒唐、不可信吧!
【Pran,那你就好好看着我、观察我、考验我。】大狗勾说得诚挚,漆黑的狗勾眼里满是恳切急促,【你给我时间来证明,它并不轻易。】
Pat其实是有‘王牌’的。任Pran如何傲娇、嘴硬,都抵不过他自己留下的‘满室证据’。
Pran这样激烈地推拒他。但凡Pat推开那扇门,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他的喜欢。
但Pat没有这样做。
他恳切地表白,求Pran爱他,告诉Pa是他在追Pran。
因为Pat舍不得‘揭穿’心上人的暗恋,骄傲的薄荷精本就是应该被狗勾捧在心尖上的。
Pran被他晶亮深情的桃花眼盯得指尖发麻,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又想起傍晚那个疯狂又绵长的强吻。
忍不住扬眉、皱鼻子,恶狠狠、‘绝情’地嘴硬,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我...讨厌...你。】
身经百战的大狗勾,左耳进、右耳出,对傲娇猫咪的推拒、狠话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自顾自笑得阳光开朗,趴在床沿,深情盯着那双漂亮的鹿眼,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
【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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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国每年年底都很冷。窗外白雪皑皑,窗沿结着晶莹的冰条。
在热带出生、长大的Pran,面对这样的天气,已经从新奇,到了麻木和不适应。
他转着指尖的画笔,百无聊赖地刷着附近狗舍的新帖。
电话震动,打断了某只待领金毛的‘寻家路’,那是远在曼谷的另一只‘大金毛’。
【喂?】Pran嘴角勾着甜蜜的笑,声音却清爽得过分自然。
【在干嘛?】Pat的声音有些沉、带着沙沙的尾音,像是又熬了大夜。
Pran心疼但不说,只是语气放轻、更加温柔,【刚在看狗舍的新帖,最近在考虑领养一只。】
【不准领!】大狗勾醋意大发,语气强硬。
Pran无语又好笑,轻笑着调侃,【Pat大影帝,你不会连狗的醋都吃吧?】
【我没有。】他答得干脆,像是直觉反驳、没过脑子,过了会儿,又低着声‘解释’,【其实是我给你订了只金毛,今天应该正好送到。】
【真的?!】Pran惊喜地高呼,鹿眼顿时晶亮。
‘汪汪汪汪汪...’
说来也巧,那边刚挂电话,这边门外就响起轻声狗吠。
Pran不疑有他,兴冲冲跑上去,猫眼也来不及看,径直开了门。
突然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劲拦腰抱起,耳边是Pat清亮的声音,恶狠狠地威胁。
【你要是敢养别的狗,我就让你天天下不来床。】
说完,带上大门,把人径直扛进了卧室。
Pat当年信誓旦旦地说,要追Pran九年。
第二年,就把该做的事都做绝了。
事后,还委屈巴巴地假装‘受害者’,说他自己是甘愿给Pran睡,不求‘名分’。
真是比狗还狗,就是只狗中狗。
折腾到后半夜,他们两赤条条窝在温暖的被窝,看窗外飘下的鹅毛大雪。
Pran突然就想起年初的冰岛之旅,两人也是这样,拥在被窝里、透过玻璃穹顶,看极光。
那时,他心里的幸福、浪漫快要溢出来,忍不住对Pat说。
【我有个秘密,藏在曼谷的公寓。回去就告诉你。】
那晚,大狗勾兴奋得一夜不睡,差点把他折腾晕。
哪知道,第二天,Pran大设计师就被分公司紧急召回。根本没来得及回曼谷。
这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大狗勾半夜心血来潮,非要给Pran大设计师裱纸。
又舍不得把人放开,就裹着薄被,把Pran抱在怀里,垂头认真做事。
【你怎么突然来了?】箍在他怀里的Pran有些热、也有些无聊。
其实Pran183的个头,虽然不壮却也不是纸片人,一般人抱起来都会吃力。
但Pat不是‘一般人’,大明星的身材管理一直满分,体格壮、精力旺,可以随时抱着Pran在家里跑圈。
【嗯...副业做完,回来做主业了。】Pat裱得认真,答得也一本正经。
Pran不免笑得得意,大概是猜到了所谓的副业是演戏,主业...难道是做他的男友?
【嗯!所以大影帝,主业是什么?】虽然猜到,也要明知故问。
【比例人。】裱纸做完、收好,Pat把Pran放在书桌上、坐好,漆黑的狗勾眼,直勾勾看进Pran惊喜的鹿眼,说得认真,【主业是做Pran大设计师的比例人。】
【Pran,让我陪你照遍世界所有的建筑。让我做你每张照片里的比例人。好不好?】
这大概是对建筑人来说,最浪漫的情话。
Pran心尖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勾住Pat脖颈的手指、下意识蜷起。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
【哦,对了!】大狗勾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抱着心上人,走近衣柜,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也不松开抱Pran的双手,只垂下脑袋,用嘴叼起个晶亮的饰物,巴巴凑到Pran眼前。活脱脱一只巡回犬的做派。
他嘴里叼着的,是枚粗糙的手工戒指,用碎钻铺了个歪七八扭的字母P,镶在戒托上。不算好看。
但,Pran很喜欢。
他从狗勾嘴里接过那枚戒指,指尖都红通通的发着烫。
【好不好?】Pat亲吻他捏着戒指的指尖,殷切地追问。
Pran捏戒指的手紧了紧,似是下定了决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其他。
【Pat,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原本不准备告诉任何人的。】
闻言,狗勾眼突然闪起光,湿漉漉又亮晶晶的,盯着Pran,沉着嗓子,说得恳切。
【谢谢你,Pran。】
【嗯?】Pran好奇地歪过头,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
Pat只是用脑袋蹭了蹭Pran好闻的颈弯,又自下而上地望着他,又诚挚地说了句。
【谢谢你。】
......
谢谢你喜欢我这么多年。
谢谢你在那九年里,容忍我的愚蠢和无知。
谢谢你这么骄傲、也要告诉我那份无人知晓的喜欢。
谢谢你...与我相遇。
END
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的荣幸。——卡尔·萨根《宇宙》
【俊哲】罗曼蒂克诞生时
RPS,现实向,一发完,HE。
又名《张哲瀚龚俊恋爱二三事》,完全俊哲风味的恋爱过程。
全文7K+。
谈恋爱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做一些荒唐又幼稚的事,罗曼蒂克自然而然在我与你虚度时光的每一刻诞生又降临。
01
张哲瀚很早以前就曾经认定,在他寥寥仅路过山河二十余载的精彩人生里,自己一直是一个有点浪漫主义色彩的理想主义者,对爱情抱有很多梦幻般的期待与美丽意象,信奉感情中的仪式感与内心指引。他觉得一段好的感情里,总应该要拥有一些能被称作为“罗曼蒂克”的时刻。
因此当他在横店七月某个被大...
RPS,现实向,一发完,HE。
又名《张哲瀚龚俊恋爱二三事》,完全俊哲风味的恋爱过程。
全文7K+。
谈恋爱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做一些荒唐又幼稚的事,罗曼蒂克自然而然在我与你虚度时光的每一刻诞生又降临。
01
张哲瀚很早以前就曾经认定,在他寥寥仅路过山河二十余载的精彩人生里,自己一直是一个有点浪漫主义色彩的理想主义者,对爱情抱有很多梦幻般的期待与美丽意象,信奉感情中的仪式感与内心指引。他觉得一段好的感情里,总应该要拥有一些能被称作为“罗曼蒂克”的时刻。
因此当他在横店七月某个被大雨浇透的闷热夜晚中稀里糊涂被同剧组的另一位男演员龚俊吻住唇,搂抱着推进房间里拥吻到差点儿喘不过气起来,又下意识把手指伸进对方毛茸茸且湿到淋漓的头发里莫名其妙上了/床之后,张哲瀚在凌晨三点半听着窗外的惊雷声醒过来,看一眼身旁龚俊熟睡的脸,摸一把满身热烘烘分不清属于谁的汗,非常头疼又有点绝望地想,这样的开始根本称不上罗曼蒂克。
再然后他就睡不着了,龚俊的手臂环住他,显得很亲密地样子,没有一点一夜/情的自觉。天还没亮时候张哲瀚就爬起来洗澡,龚俊趴在床上睡眼朦胧转过来看他,问你干嘛啊,张哲瀚头也不回地说,“不舒服,洗个澡。”龚俊就哦了一声,跟他讲那你注意点,别着凉,说完就继续倒回去睡觉了,枕着手半张开嘴,口水都快要流出来。
那时候张哲瀚其实还没有自己将会与龚俊谈恋爱的自觉,只以为是脑子发烫后的一段露水情缘,虽然荒唐,但是很爽,就是龚俊睡得像头猪,还是没有烦恼的那种快乐小猪。
事情真正变得有点奇怪起来是在八月份的七夕节,那时候他跟龚俊已经心照不宣地睡过很多次觉了,但也只是睡觉,没谈别的爱情啊未来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扫兴东西。那天下午龚俊穿了件很好看的白色短袖,夕阳打在他漂亮到过分的侧脸上,像是雕琢出来一尊维纳斯亲吻过后的雕塑一样,张哲瀚看着他发在微博里的九宫格照片,有点心痒,于是下午吃饭时候踹了踹龚俊的椅子,很漫不经心地说你晚上来我房间。
龚俊原本正在嚼排骨,顿了顿,哦了一声,说好啊。
然后他就在临睡前去敲门了,张哲瀚把他让进来,看见他穿的还是白天那件短袖,点点头,觉得很满意。龚俊想脱衣服洗澡,手都已经拎着后领扯下来一半了,张哲瀚连忙制止他,说你别脱,就这样吧,挺清纯,像大学生,说完就坐到了他身上。龚俊有时候总会被他这种带点大男子主义的直男情结搞得很无语,想说“可我身上有汗”,但最后也还是吞下去了没说出口,干活儿干得很兢兢业业,张哲瀚揪着他的衣服,抓皱揉褶,惨不忍睹,龚俊抱着他问,张老师,原来你喜欢跟男大学生谈恋爱。
张哲瀚皱着眉头,想说不是,但仰着脸感觉顶上的灯光一直在晃,光晕刺得人眼晕,下一秒就把龚俊的白短袖弄脏了,是从今以后彻底穿不了了的程度。其实他明白灯是不会晃的,晃的是他自己,龚俊撞得他晃,但也不是很想思考这个,结束后龚俊问他,还像男大学生吗?张哲瀚呆呆仰着头,还没能缓过来,整个人像一尾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鱼一样泼刺开。
“不像了,”他喘着气说,“像他妈的王八蛋。”
龚俊就坐在他身边开始笑,肩膀一耸一耸地,很憨,但是弯下腰来吻他的脸。
那一刻张哲瀚就想,没过过这么离谱的七夕,但也不是不行。
02
后来也就习惯了,日常里无聊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龚俊挨着他站在一起,也不管是谁提出来的晚上去谁的房间,好像彼此的次数都差不多,也没人在意。张哲瀚知道自己有文青的臭毛病,开始前总是要连蓝牙,挑一个歌单出来放歌,仿佛要等到整个房间里流淌都是乐器哼鸣的时候才肯拉下脸面来和他做这种事。龚俊总由着他,或者根本就不在意环境是怎样,只张哲瀚有这种关于浪漫氛围和仪式感的坚持,而且一直坚守爽了就痛痛快快爽的人生信条,会叫得很放肆,像旧时候老上海滩弄堂里揉碎杏花春雨的夜。
龚俊一开始还会犹犹豫豫红着脸想去捂他的嘴,手刚伸出去就被张哲瀚咬住,疼得龇牙咧嘴。后来有一天突然悟了,发现自己可能就是喜欢这种的,平时看着正经活泼其实浪催的,后劲儿很大,像喝纯伏特加,醉醺醺飘飘然,灵魂都升到半空中,还大着舌头对张哲瀚说,我觉得这首歌不错。
张哲瀚就大汗淋漓又很骄傲地笑一笑,说不错吧?这个音乐剧我大学上课时候唱过。龚俊和他共枕同眠了那么长时间,胆子也大起来,笑笑说,“你现在又唱不出来,你敢唱吗?你敢唱我就给你录下来当手机铃声。”张哲瀚一下子觉得又爽了一点,继而也觉得龚俊有点毛病,就拿脚掌心呼他的脸,呼完还要咬他的手。
结果就是两个人休息时候歌也没有关掉,彼此听着歌很安静地靠在一起,龚俊用肩膀垫着他的头,拿着手机玩很简单无脑的单机游戏,偶尔也打王者峡谷一对一,打输了还要抱怨今天状态不好。张哲瀚就趴在他旁边,揉揉眼睛随手翻开一本书看,读到多少不重要,明天醒来记不记得也不在意,经常边看边睡着,这时候龚俊就会轻轻帮他把书放到旁边,但是忘记往那一页夹书签,只会不厌其烦地替张哲瀚掖好被角,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拍他的背,哪怕对方根本不需要。
忽然音响里换成著名电影情节的某一首歌,旋律两个人都很熟悉,感觉以前上课时候都听老师讲过,就是记不起来名字,龚俊用指尖在张哲瀚脊骨上轻轻敲节奏,像把指节伸进一条用剔透骨骼铺成的月亮河。张哲瀚就转过脸看着他,头发汗津津的,眼角还是红,用一种很怀念的语气说,诶,你知道吗,这首歌以前我会弹。
龚俊就挑挑眉,问他说,“你不是告诉我没学过几天钢琴吗?”
“哎呀,”张哲瀚翻了个身看着他讲,“学校文艺汇演,行不行?”
龚俊点点头,没有讲话,手指落到他后颈上继续敲,张哲瀚听着这首很长又很老的歌,突然感慨,“感觉挺怀念的,以前我还会跳这支歌的舞,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这有什么的,现在也可以跳啊,你想跳就跳。”
龚俊看着他讲得很认真,张哲瀚听完愣了一下,接着就看见龚俊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掀起来一阵流窜的风。龚俊站在地上抓抓头发,随手套了一条印着蜡笔小新的宽松沙滩裤,汗水顺着胸口蜿蜒而下,踩着拖鞋朝着他伸手,张哲瀚有点跃跃欲试,但是又刚做完,懒懒地不想动,就说算了,不想穿衣服穿鞋更不想走路,龚俊就跪上来扯他,说来嘛,不用那么麻烦,你站在我脚上。接着就半拉半抱把他搂着站起来,真的就让张哲瀚踩着他的脚背。
这时候曲子已经过半,他们却才将将准备开始。张哲瀚为了拍戏瘦了太多,但因为常年健身实际上也还是很重,龚俊尝试着迈了两步,也感觉到了艰难,开始有点泄气。而且张哲瀚发现,龚俊真的是天生的乐观小孩,对他说想跳就逃,其实根本不会跳舞,连国标的姿势都搂不对,两个人就只是互相十指紧扣站在地上,呼吸缠绕在彼此之间。无奈张哲瀚就开始教他手要怎么摆,要握在腰的哪里,姿势终于弄对后龚俊皱着鼻子低头问他,“然后该怎么跳啊?”张哲瀚心想反正也不可能教得会,就耸耸肩说,“你随便走好了,反正我也不会踩到你的脚。”
龚俊就“哦”了一声,觉得有道理,开始抱着他慢慢挪动,赤条条两个人摇摇晃晃站不稳,肩膀时不时挤在一起,像两只在海风里不断相撞又分离的海鸥,因为龚俊平衡性真的很差。但是张哲瀚抬起头看他的下巴,发现他每一步其实都走的挺认真,灯光让他的胸膛遮挡着变得很暧昧,一瞬间想起《春光乍泄》里何宝荣和黎耀辉在狭小的厨房间里跳舞,虽然他们没有那么经典,而且龚俊抱着他又很僵硬,但他还是被击中了,突然之间就想骂脏话,想说特妈的,这也太罗曼蒂克了。
独属于他与龚俊的,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够复制的罗曼蒂克。
张哲瀚甚至觉得此刻没有穿鞋的自己和如果不倚靠这他就会跌倒的龚俊很像两只比翼鸟,因为比翼鸟只有一边翅膀,只有两两搀扶着才能够一起飞翔,不然就会死掉。但龚俊不知道他在这么想,就很单纯觉得张哲瀚现在想跳舞,所以就想方设法地努力这么做了。
“好像在谈恋爱哦。”张哲瀚抱着他轻轻说。
龚俊顿了一下,两个人差点一起栽倒,稳住重心后龚俊把下巴放到他的肩窝里,在张哲瀚看不到表情的地方说:“我们不一直在谈恋爱吗?”
张哲瀚愣了愣,才很聪明地反应过来龚俊这是在告白。
“对哦,我忘了。”然后他也用一种很聪明地方式接受了龚俊的告白。
歌没过多久就放完了,但龚俊还是没有把头抬起来,张哲瀚就这么抱着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拍他的背,像安慰一只很容易受惊的小动物。过了一会儿龚俊皱了皱鼻子,低下头来亲张哲瀚,用一种小孩子闹脾气的语气很固执地强调,“我们早就谈了很久的恋爱了。”张哲瀚就笑笑,摸摸他的头,说“是的呀。”
但他心里其实清楚,如果以后要过什么庆祝在一起一周年的活动,他和龚俊还是会不约而同地把日期选在今天。
龚俊把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踉踉跄跄地,说脚背痛,张哲瀚就说那我们回去睡吧。龚俊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回去再来一次行不行?”
“可以啊,听你的。”张哲瀚很理所当然地搂着他的脖子:“但你搞快点,明天早开工。”
03
艺人谈恋爱其实挺不好的,虽然剧没播之前两个人都糊得不相上下,但张哲瀚要比龚俊好一点,有品牌活动也有戏要演,龚俊跟他前后脚进组,顺其自然地开始异地恋。
情侣相隔太远的话好像日常里能够分享交流的话题突然就少了很多,两周后开始锐减,两个人都忙忙碌碌,聊天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话。龚俊在早上起床时候和他说“早安”,然后上车去化妆,化完妆去拍摄场地的路上说“我去工作了”,到中午休息放饭,给张哲瀚拍张照片,说“我今天吃西红柿炒鸡蛋和清炒空心菜,还有一份排骨饭,但排骨很难吃。”然后张哲瀚也和他重复同样流程,说“我今天吃新疆炒米粉,好辣”,结束后把手机放到一旁,彼此埋头扒饭,偶尔在睡午觉前视频几分钟,看着对方笑一笑,没有什么话要说,但犹犹豫豫也能很长时间不挂断。
后来两个人都有点烦了,具体点说是张哲瀚很烦,觉得很无聊又很虚无,那点儿文青的劲儿又涌上来,发现他跟龚俊日常里做的最多一件事就是乱搞,其次就是坐在一起互不打扰地做自己的事,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乱搞前坐在一起聊天看电影处理正事,一种是乱搞后躺在一起各自看书打游戏刷抖音。抖音主要是龚俊在看,看到喜欢的会举到他面前分享,张哲瀚觉得好笑就笑一下,觉得不好笑就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沉默,其实蛮不给面子,但龚俊也不介意,该分享还是分享。
那天龚俊突然提议说,我们来玩儿那种情侣之间的小游戏吧,互相指定对方吃什么。张哲瀚兴致不高,但心里也明白异地恋这样下去不行,勉勉强强顺着他的意思同意,但只试了一天就被迫结束,原因是龚俊给他点的菜谱他不喜欢吃,干脆没吃,而龚俊拍戏收工的太晚错过饭点,剧组地点太偏僻,张哲瀚让他吃的“麻辣小龙虾”根本买不到。
“要不算了。”张哲瀚在傍晚好不容易的休息间隙里给他发消息,坐在场务旁边的椅子上盖着件戏服外套遮风,迎着晚霞把手机举在脸前面,盯着刚刚发出去的那四个字看,不清楚这四个字是想说这个傻逼游戏算了,还是他和龚俊算了,自己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龚俊好像还在拍戏,很久没有回音,他就把手机锁屏丢进兜里,闭上眼睛准备小憩。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龚俊的回信就来了,一共两条,都是三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第一条是他的名字“张哲瀚”,第二条是“我爱你。”
张哲瀚就还是用刚刚的姿势,两根手指捏着手机举在前面,迎着光眯着眼睛看着两句话,看着看着就妥协了,在心里暗暗骂脏话,心想龚俊这个男人真是深不可测,太知道他现在想要什么了,真他妈的是狗啊。他想了想,就给龚俊拨过去电话,龚俊很快接起来,摒着呼吸不说话,背景声音嘈杂,像是还在片场。
张哲瀚就又觉得好笑,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挺无理取闹的,摸着毛茸茸的头发问他:“干嘛啦。”
龚俊就说,“没干嘛,就是想说我很爱你,天天想你。”
“你好肉麻啊。”张哲瀚装得很嫌弃。
“张哲瀚,”龚俊又重复一次:“我爱你,真心话。”
“好了我知道啦,”张哲瀚就又摸了摸发茬,被他搞得很局促,只能劝他,“快回去工作了,收工和我说。”
“那你呢?”龚俊问他。
“我什么?”张哲瀚装聋作哑。
“你不能这样。”龚俊就好像有点气,想骂他,但又不知道怎么骂,有点着急。
“爱啊,”张哲瀚又说,“你傻不傻。”
“不行,你好好说,完整地说。”
“哎呀,人很多嘛,等晚上回去了好好给你说。”张哲瀚很开心地笑起来,眯着眼睛觉得甜蜜蜜的,答应了龚俊晚上视频电话。挂断前还贱贱地撩拨,说龚俊,你知不知道你活儿还蛮好。
“怎么,你想我了啊?”龚俊也嘿嘿嘿笑起来,说“我当然知道你很爽”。
后来两个人真的开始每天晚上都打视频电话,异地恋谈得磕磕绊绊地,但张哲瀚再也没讲过“要不算了”这种话。
04
剧播了之后红红火火,两三个星期的时间,代言合约在面前摆了厚厚一沓,龚俊翻来翻去一边觉得高兴一边觉得头大,最后是给张哲瀚打了电话,对方还在拍戏,电话是工作人员接的,说要等一下,龚俊就等了等,一堆邀约摆在桌子上也不动,就拿着手机在打游戏。后来张哲瀚下了戏,回电话给他,说你觉得好就可以了,需要的话我这边配合帮你审。
红起来有好有坏,总体来说是好的,但就是异地恋时间又要被迫拉长,见面机会越来越少。张哲瀚以前总抱怨见面时间短,落地后上了车,回到家经常是龚俊抱着猫坐在地毯上等他,回过头来对他说你到啦,快过来,我把电影往回倒一点我们一起看,但通常是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他光着脚踩在龚俊的大腿上,龚俊凑上来吻他,两个人跌跌撞撞回卧室里,一晚上睡不了多少时间,第二天龚俊起床做饭,他抱着枕头补觉。
但他没想到,原来见面时间还能更短,两个人简直是掐着秒表在计算时间,这一秒钟躺下来六个小时后又要起床赶飞机,仿佛三分钟内不脱裤子待会儿就没时间再说点儿骚话只能催快点再快点,龚俊很努力在做了,但好像时间总是不太够,张哲瀚也很急,又不敢抓他,只能非常不爽地折腾枕头套。
也想过别做了,两个人躺在一起抱着好好睡一觉,但真这么做了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讲的不能讲的平时聊天时候都讲完了,躺在一张床上各怀鬼胎,总之是没那么容易睡着,彼此都觉得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这么放弃了机会很亏,就像你加了两个星期的班累得要死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得到一张至尊VIP等级的免费游乐园门票,虽然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但进去一趟如果只坐摩天轮不玩过山车,总觉得像是白白浪费了一样。
有一次张哲瀚从剧组请假出来跟他见面,到了以后才模模糊糊听龚俊工作室的工作人员说起,说龚俊为了这次见面,两天只睡了不到六个小时,来这里的飞机上都还在给照片签名。他推开门走进去,看见龚俊伸长了腿坐在沙发上等他,口罩随手扔在茶几上,垂着头睡得头一点一点,暖色调灯光很温柔地落在他身上,仿佛他整个人纤尘不染,宁静无暇得连灵魂里都带着光。
张哲瀚看着他,觉得心口揪起来似的难受,轻轻走过去抱住他的头,把龚俊半个身子揽在怀里,小心地拍拍他的背。
“你来啦。”龚俊惊醒过来,把脸很放心地完全靠在张哲瀚小腹上,想抬手搂他的腰但又觉得没力气,很努力想睁眼还是觉得睁不开,只能嘟嘟囔囔小声说:“你等我一下,我稍微睡一会儿。”
张哲瀚摸摸他的头,说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我抱着你睡,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龚俊摇摇头,说不要。张哲瀚拿他没办法,实话实说,说俊俊,我有点心疼你。
“还有点,张老师连心疼我也不肯说实话啊。”龚俊闭着眼睛用气音笑了一下,问他说。张哲瀚就叹口气,说是我讲错了,很心疼你好不好。
“那你等一下叫好听点儿。”龚俊说。
结果后来还是被张哲瀚凶了,让他乖乖换好睡衣躺到床上睡觉,张哲瀚也躺到他身边。龚俊眨眨眼,反而睡不着了,转过脸来看着他,舔舔嘴唇,说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能不能聊聊天。
“聊什么?”张哲瀚问。
龚俊挠挠头,没想出来,只是去把他的手够过来十指相扣,揉搓着他的指尖,过了一会儿又感觉不够,让张哲瀚睡进他臂弯里,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吻,又看着对方超近距离的脸笑起来,觉得此时此刻有些纯情地毫无道理,张哲瀚抬手掐了一把他的腰。
“好像那种高中偷偷跑出来开房的情侣,躺在一起才想起来没有套,但不够钱买了,只能摸/摸/抱抱。”龚俊把这个形容讲给张哲瀚听,后者望着他的下颌骨笑,眼睛亮晶晶地,抓着龚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着玩儿,没有开口跟他讲,其实高中生情侣到最后该做也还是会做,青春期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套,最多男的不往里面弄进去。
龚俊慢慢地眼皮变得很沉,但还是撑着没睡着,最后果不其然翻了个身坐起来,拿过随身携带的小包翻东西,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吻张哲瀚的脸,变成一只突然支棱起来的黑眼圈小法斗,说“不管了,死就死了,做吧”。张哲瀚看着他咯咯咯笑,很长时间都进入不了状态,龚俊被他笑得很没面子,最后把他的手腕并在一起举过头顶。但张哲瀚只是觉得,龚俊真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狗,或者一个很骚包的男高中生。
因为张哲瀚到的很晚,龚俊又靠着他睡了一段时间然后两个人一起说没营养的废话,结束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蒙蒙亮起来,让人错觉不久就要破晓。龚俊没什么精神,但也睡不着,倒是张哲瀚迷迷糊糊,没擦干净的眼泪挂在睫毛上,颤颤巍巍好像一碰就掉。龚俊想让他睡一会儿,被张哲瀚很强硬地拒绝了,说“不要,睡了就起不来了,到时候赶不上飞机。”
其实张哲瀚的航班比龚俊晚得多,而且小雨会叫他,根本用不着担心,他只是很担心,同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地,害怕龚俊因为不忍心吵醒他自己悄悄离开,那么他醒过来一定会觉得遗憾,还会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男朋友。
龚俊知道他的心思,就揉揉他的后背,让张哲瀚趴到他的大腿上来。两个人搞到最后其实是搞到了飘窗上,龚俊拿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说笑话,无聊的生活小事,还有一些笨口拙舌地情话。
张哲瀚就在他身上蹭蹭脸,很无奈地笑着说,“龚俊,你真的是很不会讲情话。”
“我确实是不会嘛,”龚俊歪着头,用手指捋他的头发,很无辜地说:“但我会说我爱你,还会说张哲瀚,我非常想你。”
张哲瀚让他突如其来地表白震得心头一跳,就近吻一吻龚俊的皮肤,趴在他腿上像一只晒着太阳熟睡的小猫,说“我也爱你”,又说“但你下流话讲得蛮好”。
“因为是你嘛。”龚俊就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摸过手机一看,真的已经六点多了。张哲瀚最终还是撑不住在他腿上睡了过去,他拿着手机睡眼朦胧打开王者荣耀,进了匹配大厅找路人打1V1,打了三场,两胜一败,再抬起头时候发现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日出前的最冷一刻已经过去了,云层聚成一团团又各自消散开,太阳马上就要出来。
于是他弯腰去捏张哲瀚盈在空气里的骨骼,说哲瀚,张老师,醒一醒,日出就要来了。
一般情况下张哲瀚被吵醒时候气性很大,但今天不同,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动了动依靠着龚俊坐起,还以为龚俊叫醒他是要跟他说自己要走了,扁着嘴瞬间觉得有点委屈,靠在龚俊的肩膀上不想说话,心想龚俊要是识相的话,就应该现在搂着他很用力地和他舌吻十分钟再硬着起立离开,出去以后自己想办法。
但龚俊在他面前把窗帘拉开了一半,又从被子里找到他的手,十指相扣着对他说,“张老师,太阳就要出来了,你陪我看看日出吧。”
张哲瀚被突如其来地强光晃到眼睛,下一秒缓过来,从高楼层望出去,愣愣地看着天际线边缘逐渐显露出来的金边,整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光线落到他脸上,而他仰着头去看龚俊的脸,从对方脸上看到期待和平静,当然还有很长的睫毛和高挺如峰的鼻梁,文艺批的老毛病又犯了,眼眶一热,看着龚俊就觉得感动,一整个浪漫宁静宇宙这一刻尽数从他和龚俊交握在一起的手心里诞生而出的那种感动,感觉世间再也没有什么罗曼蒂克能抵得过此刻。
而龚俊垂下眼来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朝阳初升的阳光中含住他的嘴唇,亲吻他的眼睛。于是张哲瀚就明白过来,谈恋爱的本质,其实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做一些荒唐又幼稚的事,而龚俊就是他的罗曼蒂克。
“你知道吗,”龚俊对他说,“刚刚你在我大腿上睡觉的时候,我一边觉得我这条腿麻的应该是要天亮以后立刻送医院截肢了,一边想了很多事情,想得很远很远。”
有多远?张哲瀚想问他,但又觉得没必要问出来了,他应该早已经知道答案,是和永远差不多远的那么远。
“龚俊,”他突然变得很正式,看着龚俊的眼睛:“你真的要完蛋了。”
龚俊毫不介意:“那就一起完蛋吧。”
罗曼蒂克降临时,张哲瀚和龚俊一起相拥着变成完蛋玩意儿,从这一刻起,罗曼蒂克都是进行时。
【完】
【俊哲】我们的西南联大
关于民国隐晦又浪漫的爱情。
灵感来源自微博姬方凌大大做的海报。
一发完。全文近7k。
01
昆明的冬天温暖如春,滇池水从来没有结冰的时候。西南联大的教室里,闻一多先生正大讲他的古代神话,教室里挤满了各院的学生,坐得满满当当。
张哲瀚分了一半椅子给龚俊,自己倚在他背上写笔记,弄得后者有些痒痒。
“你写轻点。”
这话遭到张哲瀚一记轻锤,龚俊也就没了声。
今日讲毕方,但十几分钟前边已经拉过预行警报,这座无虚席的课这次恐怕是不能讲完,以至于大家都听得格外认真。
闻先生的课总是很抢手,连工学院的都愿意跨过一个昆明城前来听讲,就别说龚俊这样还不分课的大一学生,来蹭张哲...
关于民国隐晦又浪漫的爱情。
灵感来源自微博姬方凌大大做的海报。
一发完。全文近7k。
01
昆明的冬天温暖如春,滇池水从来没有结冰的时候。西南联大的教室里,闻一多先生正大讲他的古代神话,教室里挤满了各院的学生,坐得满满当当。
张哲瀚分了一半椅子给龚俊,自己倚在他背上写笔记,弄得后者有些痒痒。
“你写轻点。”
这话遭到张哲瀚一记轻锤,龚俊也就没了声。
今日讲毕方,但十几分钟前边已经拉过预行警报,这座无虚席的课这次恐怕是不能讲完,以至于大家都听得格外认真。
闻先生的课总是很抢手,连工学院的都愿意跨过一个昆明城前来听讲,就别说龚俊这样还不分课的大一学生,来蹭张哲瀚的半个座位是常有的事。
这时候空袭警报真的响起来,教室里的同学们各自发出一声淡而闷的叹息,闻先生放下粉笔,说:“现在已有空袭警报,我们下课。”
02
张哲瀚夹着没读完的《飞鸟集》往外走,等着地质系的学弟小跑着跟上来。
“哲瀚。”他在后面喊。
前面人就笑着说他:“你小声一点。”
这位中文系的学长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是清秀儒雅,标准的文人。可到了龚俊这里,似乎偶尔还会变得牙尖嘴利一点。
说起来,此二人相识也是因为一个警报。当时新大一才刚刚开学,头一次接触跑警报的龚俊有些手忙脚乱。又被同学提醒说,去郊外总是时间很久,不带些读物怕是会无聊,因而又折返寻找书本,却遇到了腿伤复发难以行走的张哲瀚——他被孤零零地遗忘在校舍里头。
热心肠的学弟也忘了还要拿书,把张哲瀚就这么背到了郊外躲避的大沟里。他们到底没什么东西可看,张哲瀚就和他聊起来。
他们什么都说,似乎全没有冷场的时候。龚俊喜欢听张哲瀚讲他南迁路上的故事,讲他是如何和其他两百多位师生翻山越岭到达昆明的。
今日也并不例外。
张哲瀚这本《飞鸟集》读了快一个月,才堪堪过了一半,全拜他们俩话太投机所致。
“那时候闻先生沿途画风景,大山里确实是江山如画一般的。”
龚俊在旁“嗯,嗯”地点头,一边替两人留意着脚下。又听张哲瀚道:“他在火牛洞里唱《桑塔露西亚》,那时候我腿伤了,却听得入迷,恨不能立刻起身行动。”
龚俊就笑起来,说那你唱我听听,我还没有听过。
张哲瀚唱歌是很好听的,很多旋律听一遍就记得牢,只是桑塔露西亚的歌词并不熟,他只附在龚俊耳边轻轻地哼上几句,后者就很是满意了。
他说:“这也是我考来地质系的原因,祖国河山这样壮美,我也要见识一番。”
03
今日回程时张哲瀚才想起那本《飞鸟集》,无奈想道这次又只能再多读一句。
那新的一句是:
The love which could no longer be covered, steals through the twilight and built up the very milky way in the sky.
(暮色掩盖不住的爱情,点点滴滴渗透出来,形成了天上的银河。)
他抬头看了一眼。群星璀璨。
04
张哲瀚和龚俊相熟其实很快。
大一还并未设立专业学科,国文,英文都是必修,认识张哲瀚之后龚俊就常来蹭些沈先生,吴先生的课。
不上课的话两人就结伴去凤翥街的茶馆里泡着,叫一盘花生米,两碗茶,各自写各自的课业,不声不响地呆一下午。
昆明的茶馆多,他们就轮番地去。大约是开春的时候,正义路的大茶馆里又来了位看手相的,手里捏着纸媒子转到两人的茶桌前念叨“送看手相不要钱”。
张哲瀚有点嫌他啰嗦,干脆伸手叫来看一卦。那术士点了媒子,仔仔细细瞧他的手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了一堆,夸他将来必有大成就,临了补上一句:“就是这……这情之方面,虽然浪漫热烈,却又晦涩朦胧,难以看透啊。”
这边说话,龚俊手里的笔却突然“啪”地一声掉下去,刚蘸过水的钢笔直接晕了一大圈墨点。
张哲瀚没敢看他,赶紧打发走了那术士,转过身来。听见龚俊笑了笑说:“无碍,定是那个家伙骗人呢。”
他也就笑起来,指着龚俊竹纸上那点墨汁:“是骗人呢,叫俊俊急匆匆遮他那不能给人看的东西。”
龚俊差点和他急起来,作势伸手要打,半道却还是收回去,大声叹气道:“哎呀。”
和张哲瀚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就没了口才,只会“哎呀”了。
那总是得了便宜的一方就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全没了什么“文人”的样子,倒像什么得志的“小人”。
05
国家在打仗,至于伙食住宿条件之类,自然是没有多好的。同学们戏称食堂的饭叫“八宝饭”,里头除了米饭配菜,还有点沙砾石子和耗子屎。
可放饭的时候自然还是抢着去的,张哲瀚腿伤不好,之前总不能挤去抢饭,以至于长得瘦了些。
龚俊知道后,总是先去给张哲瀚打来半碗,又去给自己盛一碗,回来时张哲瀚那半碗也吃完了,就再挤进去打满一大碗给他。
每日这样跑三回,张哲瀚脸上是长了些肉,龚俊虽没说什么,总受人好处的这位却老觉得他瘦得像竹竿,吃完饭就带着人往学校后头的谷仓那里走。
大院里住着各位教授,午饭时间的后门常有闻师娘在炸麻花,很是香脆,张哲瀚还算有富余,觉得自己该负一点让龚俊好好长身体的责任来,便总来买一根给他。
龚俊就说:“不行,要还不起咯。”
张哲瀚于是抓着他的手,拉过来咬了一口大麻花:“我也吃了,你就不用还了。”
龚俊皱着眉头,张嘴想了半天,最后说:“哎呀。”
身边人就笑得停不下来。
06
过了春天,日本人来得就愈发勤一点,飞机也比平常要多。
其实要说什么春夏四季,在昆明实则并没有什么大变化,无非是多少一件衣服的事情。大家还同往常一样跑警报,三三两两去那条大沟里躲着,或看书或打牌。
张哲瀚的《飞鸟集》已经读完了,这次换了一本《花间集》,说是换换口味。到了地方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了许多话,以至于并没有翻开一页。
但这次的飞机轰炸声,机枪扫射声清晰了许多,几乎就要接近他们藏身的地方,颇有震耳的意味。
张哲瀚和龚俊坐在坑底,死死地攥着彼此的手。
跑警报的时候可以轻松自在,可真正听见敌人的得意轰鸣,谁也无法能置之不理。
龚俊小声地喊他:“哲瀚。”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又艰涩,他又喊了一遍:“哲瀚。”
张哲瀚好不容易松开咬紧的后牙,闭眼听他的下句。
“人生而自由。”
张哲瀚看了他一眼,说。
“国家亦然。”
终归都是热血求知的青年人们,都太希望看见和平的那一天。
龚俊抿了抿唇,突然轻声哼起校歌来,是“千秋耻,终当雪”那句,入学时就教会的。
平日里龚俊唱歌总有些跑调,但张哲瀚这次并没有笑他。
07
夜晚时分大家回到学校,就发现有五间宿舍被炸毁了。而龚俊是这群运气不太好的学生之一。
张哲瀚听见消息便跑了来,看见龚俊还在对着废墟生闷气。
“俊,来我这里吧。”
龚俊似乎没能反应过来,闻言原地愣了好久,直到张哲瀚去拉他:“和我同铺的同学好像是本地人,没有来宿舍住过,正好多出一个位置。”
月光晕得厉害,洒下来的光也模糊,照得张哲瀚的面孔也有些不甚清楚。
——龚俊把自己这样昏头昏脑的表现归结于白日的疲累,却收不住嘴角地收拾东西,跟着去了张哲瀚的宿舍。
可那晚他们并没有睡好觉。
许是因为一宿舍四十位同学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许是他们自己怦怦跳的心脏。
床并不大,被子也不宽,两个人分得堪堪正好,随便动一下都能有肢体触碰。而外边的天愈发暗,他们面对着面,似乎都睡着了。
沉默到半夜,外头开始下起雨来。宿舍的顶是铁皮,雨点砸在上面叮咚直响,像什么凌乱又和谐的舞曲。
曲子时高时缓,时轻时重,像奏鸣月光华丽的退场,继而到高潮时分亮起闪电,把这两位偷偷对望的人揭露得一干二净。
两人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又在亮光退却后的黑暗里凝望片刻,终于双双笑了起来。
“你怎么也醒着的?”
“不知道,睡不着。”
然后又笑。
张哲瀚理了理被子,小腿碰到龚俊的腿上。
“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雨了。”
外面雨声却愈大,龚俊听不清,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张哲瀚就又说一遍。
“我说,好久没有这样的雨了。”
“是,”龚俊也转过去,靠近他的耳边,“这铁皮屋顶漏下好大的雨声,我上回去先生的屋子里住过一晚,茅草屋顶可以漏下好多星光。”
张哲瀚就想起之前那句泰戈尔的诗,想说那是漏下来的爱情,却半天不能张口。
悄悄话并没有中断,他们听着雨下又听着雨停,靠近彼此的耳朵分享话语,身体也凑得越来越近。
天明的时候,两人几乎并未入眠,却似乎也是汲取了不少能量的了。
08
后来一年期末的时候文学社也办文艺晚会,要演一个自编的小短剧,结果里头一位演员突然病了,登不了台,于是来求助张哲瀚。
那女同学烫了头发,说话娇滴滴的,像是总去那种贴满美国电影海报的大茶馆里“蹦擦擦”的类型,张哲瀚不想和她多言语,只先答应了,又去找文学社的社长。
社长也没有办法,只说幸而那角色只有两句台词,上场亮相便走了,只是需要形象好的,不然也不会找你。
这一说,张哲瀚就想到龚俊了。
替罪羊懵懵懂懂地被拉来,练了两遍就被按去换衣化妆,张哲瀚于是抢了女同学手里的工具,说让他试试看。
龚俊如临大敌地坐直了些,感到对方柔软的指腹一点一点抹匀底彩,脸上就莫名地烫热起来。
张哲瀚认真抚过每一寸皮肤,轻柔描摹对方眼睛的轮廓,嘴唇的形状,长久地凝视着他的脸。
他问他:“有不舒服没有?”
“……没有。就是有些干。”
“你看,如今你脸皮又厚一层。”张哲瀚还是喜欢逗他,却见镜子里愈发亮眼的人物,一时都要看呆了,没躲过龚俊装模作样的一记轻拍。
后者却像犯了大错似的问:“没事吧?”弄得张哲瀚好笑起来。
“如今也是可谓风流倜傥的人物了。上场去吧,我到后门等你。”
龚俊出来地很快,化了妆的面孔愈发立体,叫几片月色衬托得几乎发光。
张哲瀚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从暗幽幽的小路穿出去,到翠湖边一圈一圈地绕。
他们难得没有多少话讲。
晚风清凉,把白日“穷溜”的同学都赶回家了,此地似乎就剩下他们两个,手牵着手,一路无言的跟着月亮散步。
龚俊在第二圈的时候才想起来什么,他喔了一声,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小玩意来,交到张哲瀚手里。
张哲瀚在月光底下仔细看,发现是一只铁皮做的小鸟,翅膀似乎还可以扇动。
龚俊抓了抓耳朵:“之前总见你看《飞鸟集》,就想着做一个送给你。这是我去和机械系的同学偷师的,已经是最好的一个了。”
张哲瀚拿手指不停拨着这小鸟的翅膀,似乎它已经飞起来了一般。
他说:“怪不得这个月时常见不到你。”
“从文林街出去,从大道走,去工学院只要走两个小时就好,不远的。”
张哲瀚又笑着轻轻打他一记:“谁问你这个。”
龚俊也就笑:“飞鸟,你也像飞鸟。你的文字和语言,都很自由。”
“我是飞鸟?”
“嗯。”
“你像新月。”
“为什么?”
“你好像月亮刚刚上岗,傻傻的,又总能照亮别人,而且……”
“而且?”
而且亦有人为之倾心。
张哲瀚并没有说,他摇了摇头,觉得这句话停留在这里,就刚刚好。
09
地质系的课上到后头总要去野外作业,龚俊三四年级那会常常早出晚归。张哲瀚又喜欢半夜看书,两人时间总是错开,见不到几次面。
张哲瀚开始常常逃课,泡在茶馆或者图书馆里头写自己的小说,写得洋洋洒洒,拿去给沈从文老师批改,得了“不要事事都写”的精彩评语,回来三番五次地改。
文章拆骨重塑不可谓不难,他思来想去许久,决定重新构思一篇,认认真真地写。
龚俊若是有时间,就读上新写的几章,结果入了迷,每次回来就催他快写,换来作者又几记轻锤。
至于后来逃课逃得狠了,被朱自清先生托人捎话,再不来上课就取消成绩。张哲瀚只好回去上课。到晚上回来的时候,他总喜欢看看龚俊又带回来什么样式的矿石,好奇心极旺地问东问西,后者也极其耐心地和他讲解。
他们的话还是照样多,聊这样那样的小事,聊最近读到的书,聊未来和理想,聊国家自由和强大。
离得近的舍友们戏称他俩一句“磁石”,总是看见就黏上,黏上就旁若无人似的,谁叫也不应。
10
张哲瀚的小说写了很久,到龚俊快要毕业的时候才堪堪完成,结尾无论如何也拿捏不定,最终写成两位主人公都悲惨离世。
龚俊看完很是愤愤不平,说:“阿秋可以不用死,阮也可以不死,你该安一个团圆的结局。”
张哲瀚笑了笑,问:“你觉得这样不好?”
“不好。”龚俊接得很快,“这是你的角色,你怎的不心疼?”
堂堂中文系研究生竟被这话震在原地,深深看了龚俊好久的时间,眼睛里头泛出些若隐若现的水光。
他说:“好,改。”
11
龚俊毕业的时候,两个人最后一次在雨夜的晚上说悄悄话。只是这次显得格外沉默一些。
“如今毕了业,以后也要成为国家栋梁。”
“嗯,为了自由。”
少年人在黑暗里向往光明,携一腔热血要直往前去。
张哲瀚应声后却心想着,不仅如此,你也要平安快乐才好。
龚俊的声音抖了抖,不过在铁皮屋顶叮咚响声里并不起眼。他似乎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我准备去英国留学。”
张哲瀚许久都没有回话。
就当龚俊因为身边人都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微弱得多的声音:“好。”
他说:“你去英国,什么时候走?”
“应该……近期就会离开昆明。”
那边又时隔半晌传来一声:“好。”
张哲瀚掖紧被子,翻身背对着龚俊,连一声“平安”都说不出,那小小一方棉被承载了极力抑制的颤抖,和一点不可忽视的眼泪。
他们背对着背,各怀心事,所思所念,却都是对方。
12
分别的时候是秋末,天气已然开始变冷,张哲瀚裹着长衫去火车站送龚俊。
破旧的铁皮火车在远处叫嚣着未来,他们俩面对着,似乎有好多话,又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讲。
张哲瀚伸出手把一本厚厚的纸稿塞进龚俊手里,后者认出来这是他那本小说唯一的手稿,刚想退还,就对上一双眼睛。那眼睛深深看着他,几乎已经成了一种力量,让他只能收下。
张哲瀚说:“是你想要的美满的结局了,拿去路上解解闷也好。”
龚俊说:“好。”
于是他也翻出一本小小的本子,封皮都有些破损,但干净整齐,看起来很是被爱护着的。
他把本子也塞进张哲瀚手中:“我们可能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了,这个给你……我走了。”
那火车这时轰鸣着进了站,龚俊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就被淹没在汽笛声里。
张哲瀚并没有追问,他站在原地,目送着这个人离开。龚俊每一步都离他更远一些,一点一点,带着好多好多的感慨和未来,最后只剩下窗前不停挥舞的一双手。
张哲瀚抬起手,朝慢慢启动的火车挥了挥,作出“一路平安”的口型。
这样的分别两人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却觉得这次失去的东西要比往日的那些更贵重,更彻底一些。
张哲瀚在火车站呆到傍晚,捧着那一本龚俊给他的小本子,在摇曳的灯火前偷偷地掉眼泪。
那不是很特别的东西,只是龚俊零零碎碎的日记。
13
「今日是头一次野外作业,露宿在山林里,星星比校舍更清楚些,不知道撞在铁皮屋顶上会不会叮咚响。
不知哲瀚今日有没有早睡,前几日天天在图书馆看到半夜,还同我说听见后边坟地里传来乐声,吓得逃回来。
唉,我只觉得他可爱才笑的。」
……
「外出作业找到了蓝铜矿。第一次见到实物,好像石头里渗出的蓝色染料,很好看,只是不经碰,一碰就碎。
我总觉得这种蓝色在哪里见过,到如此半夜了才想起来,曾在星夜下哲瀚的眼睛里看见过。」
……
「今日字迹有些潦草,大概是采样太累了,手抖得厉害。
白日里鸟鸣不断,我却并未看见一只的身影,它们怎么藏得这么好呢?有时候我想他,怎么也藏不住,同学都要来笑我。
唉,没有办法的吧。」
……
「今日哲瀚拿了他的新章给我读,写得实在好看,可我总觉得其中情节人物动作有些熟悉,大概是相处得多所致吧。」
……
「今日下了重要的决定。
我还是见不得如此河山要被他人践踏摧毁,吾爱吾庐,吾更爱吾国。
只是去英国之后必定有多年见不到哲瀚,以致此决定万分艰难。
不过往后研究生毕业,他定然会留校做个教授,未来国家安定,西南联大搬回北平,必然是个好归处。
只是想念定少不了,所幸到时不会再有人笑我,可大方描你的轮廓。
这随手写下的东西,明日送与你,做个纪念。哲瀚,原谅我这回又做个胆小鬼,实在想了许多,也猜不透你的反应,只好这样告诉你。
唉,哲瀚,我爱你。」
14
他们其实有好多次可以说出口的机会,也有好多对方并不知道的细节。
比如茶馆看手相的时候,龚俊那一笔墨点恰巧遮住了他正为张哲瀚抄的情诗;或比如张哲瀚那本小说所代入的情感和故事,都是源自他们二人的相处。
龚俊早起出门时其实吻过身边熟睡的人的额头,张哲瀚把那只铁皮小鸟一直带在胸前的口袋里。
千千万万个小小的爱情汇聚起来,从西南联大那个土墙房子里飘出来,或者掀起铁皮屋顶,飘到银河里去。
接着星星们叹息一声。
唉,我爱你。
-end.-
参考资料:
《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
《南渡北归》
《西潮》
央视《西南联大》纪录片
1949年12月,北平落雪了。
张哲瀚在屋子里写一些批注手稿,他的一位女学生正来上交自己的作文,和他提起自己在研究所的事情来。
“有位新来的研究员听说我是先生的学生,还向我打听您的消息,问了您的近况。”
张哲瀚笑了笑:“我这么个深居简出的教授,怎么还有人惦记。”
“先生,您别不信,我还瞥见他的本子里都是您近年上报刊的剪报呢。”
那姑娘眨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信一些。
张哲瀚蘸墨水的手顿了顿,问她:“这我倒有些好奇,这位是谁?是什么时候来的研究所?”
“三个月前来的,好像是姓龚。”
女同学看见自己的老师露出一个从没见过的温柔表情,他写了一张字条,小心翼翼地叠好递过来:“能麻烦你明日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
姑娘应下来,却没敌过好奇心,半路上悄悄展开瞥了一眼,居然是很调皮的一句玩话。
「阿秋和阮都在一起了,阿俊怎么不来寻我呢?」
【俊哲】你好,西蒙
*30+狗勾写给20+狗勾的一封信
*送给纯情批们
*RPS,OOC有,私设有
你好,西蒙:
现在是2026年5月11日半夜零点48分,我因为看电影猜输了结局,被要求给你写封信。
你现在才二十出头,我猜你应该刚拍完上海的广告,正连夜赶下一场吧。想要出人头地的心那么强烈,你有使不完的劲儿去抓住每一个细微的可能,为自己博一个明天。
剧透一波让你爽爽,三十多岁的你已经事业有成,房子一套接一套,卡里的数字我要是告诉你,你做梦都能笑醒。你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一部电视剧事业爱情双丰收,血赚。
你还拍了电影,拿了奖,站上舞台拿到奖杯时,聚光灯和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台...
*30+狗勾写给20+狗勾的一封信
*送给纯情批们
*RPS,OOC有,私设有
你好,西蒙:
现在是2026年5月11日半夜零点48分,我因为看电影猜输了结局,被要求给你写封信。
你现在才二十出头,我猜你应该刚拍完上海的广告,正连夜赶下一场吧。想要出人头地的心那么强烈,你有使不完的劲儿去抓住每一个细微的可能,为自己博一个明天。
剧透一波让你爽爽,三十多岁的你已经事业有成,房子一套接一套,卡里的数字我要是告诉你,你做梦都能笑醒。你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一部电视剧事业爱情双丰收,血赚。
你还拍了电影,拿了奖,站上舞台拿到奖杯时,聚光灯和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台下还有最特别的人目光含泪发自内心地为你感到骄傲,这个瞬间我没法儿用语言形容,你等着自己感受去吧。
嘿,你听出我上一段里最重要的潜台词了吗?
你有了一个对你真心以待,能与你分享每一份荣耀,扛过每一场煎熬的爱人、知己。
他现在睡在我旁边,姿势一点儿都不老实。睡衣都翻到脖子上了,晾着个肚皮,白白软软的,想拍拍听个响,又想亲亲。但我还是别碰他比较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折腾醒又不知道得闹到几点才睡。
就是他嚷嚷着要我给你写信。
他说在微博上看到了我二十来岁——也就是你现在模样的照片,水灵灵嫩生生的,有压不灭的朝气和夏天植物的生猛,他好想见见。好烦,我现在明明也很好看,成熟有魅力,你那点子天真和镇场我也没丢,一点也不比你差好吗。这封信我就不附照片了,他是我的,你现在不必见。
他叫张哲瀚,张——哲——瀚。
你读一遍,再读一遍。
怎么会有人的名字,单单读一遍,都能让人心尖发软。
他现在应该也出道了,你不用去百度,他太漂亮了,我怕你无心搞事业,让我错过他。
我俩第一次见是在那部霸占了整个春天的电视剧打戏训练的武馆里。
他那会看起来可真不好接近,高冷得比馆里那台空调的制冷效果还强。跟他搭话他也爱理不理,想套近乎也行不通,脸臭得要死。后来他才咬牙切齿地跟我坦白,是因为他以为自己要演温客行,没想到成了周子舒。
他就是嘴硬心软,嘴上说不乐意演,实际上对这个角色爱到了骨子里。
好多次导演喊了卡,他装作一秒出戏,跟我插科打诨,但每次都让我捉住了他眼里消散不去的脆弱。一来二往,我居然有些心疼。
一旦你意识到一个人的软弱能让你的心塌陷一大块,又酸又涨,隐隐发疼,那就是栽了。
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其实你也知道,咱们读书那会很是用功刻苦,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得先把专业功夫搞齐活了才能配得上野心。我自诩也是个好演员,演戏的时候也容易入戏过深,让另一个灵魂在我身体里纠缠翻搅,苦不堪言。但每每和他一起,我总要逼着自己明朗一点,扯着他胡扯八道,好把他从戏里拉回来。
拍那部戏时是夏天。
我的天,这个我必须得提前告诉你,横店的夏天可真不是人呆的,离了空调只要三秒,就能浑身汗湿得像从水里滚了一趟。
但你也不必做太多功课,不必准备些什么。张老师是老江湖,别看他一开始冷冰冰的,熟了以后就是个甜甜软软的柿子饼,看到你难受得蔫巴巴,他会忍不住心软,把所有经验和小妙招都教给你。你要是怕吃苦装备齐全地过去,错过了这个套近乎的机会,小心我抽你。
哲瀚像个冰雪堆成的白娃娃,被太阳一晒就化出好多水来,特别不经热。
我还好,有个标志性道具扇子,正式拍戏时也能扇几下解解暑。但他只有个不中用的酒葫芦,握在手心里不用多久,就能悟出一手的汗。
一开始我还调侃炫耀我有扇子,可看他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这扇子扇着扇着就变了方向。扇子掀起的凉风破开了夏天粘稠的空气,一丝来之不易的凉风把他的刘海吹得掀了起来,我还嫌不够,凑上去用扇子替他挡太阳,扇子投下的阴影成了我俩说小话的秘密角落。在这片阴影下,他第一次叫我俊俊,太阳在脸上晒出的潮红原来也是会传染的吗,不然我的脸怎么也红成了猴屁股?
杀青那天,他贴着面膜就来吃饭,知道是我请,筷子挥得舞舞生风,硬是把自己吃吐了。
我跟着他去洗手间,看他吐得满脸通红,眼角还有泛起的水光,心疼得恨不得替他难受了。我想替他拿点湿纸巾、倒杯热茶过来涮涮口,结果他以为我要走,拽住我的胳膊,跟我说他喜欢我。
他眼里有破釜沉舟的孤勇,脆弱又坚定,对我撒下细密的网。
我逃不掉,也不愿逃,唯一痛恨的是他手脚太快,没能把表白的机会让给我。
明明我已经在心里酝酿了那么久那么久。
我们在一起后,他像变了一个人。
虽然同事关系时的张老师也很有魅力,但作为爱人的张哲瀚未免太过迷人。
他会对我撒娇,会在我面前看着看着电影就落下泪来。
他会在某些事上收起大度,跟我闹脾气,好比他的首唱会我没去成,他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直到我答应高歌三曲、并让他全程录像,他才举着手机笑倒在沙发上,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但他又勇敢强大,有着漠视一切世俗常规、敢与全世界为敌的发光灵魂。
第一次爱人,我总忍不住想炫耀,在我俩CP舞得最狂的时候还拼命添柴点火,在采访里有意无意地透漏些我和哲瀚的甜蜜事件。
哲瀚总是提醒我,现在的小姑娘不简单,你别搞太狂真被锤死了,事业还要不要。但一边又纵容着、甚至还跟着我一起往外拼命抖落。我就这样拼命在出柜的边缘来回试探,直到那天,营销号毫无征兆地爆出了我把他搂在怀里亲的照片。
我手抖得不行,心慌地发麻。
张老师当时刚拿下大导演的电影男一号,我好怕连累他。
我跟助理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往我身上揽。
助理为难地告诉我,张老师刚给他发了微信,让他什么也别做,他来解决。
之后甩了一个直播链接给他。
我指尖发凉,强撑着镇定抢过手机,点开了直播。
张老师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为了角色留到齐肩的长发凌乱地散开,艳丽又冷清。
就算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我还是忍不住为哲瀚的好看心神摇曳了一秒。
他盯着面前的手机,回答了几个评论里的问题,突然好似不经意般开口:“这位朋友问,我是不是和龚老师在一起了。对啊,我俩在一起了,我追的他。”
我眼眶一下红了,泪水朦胧。
这个骗子,他的粉丝一个个爱他爱到不行,明明微博热搜都爆了,但从头至尾根本没有一个人在直播间提起这个话题,只在小心翼翼地问他身体怎么样、新电影进度如何。哪来的谁问了他是不是和我在一起。
这个疯子,
为了配得上这个疯子,我只能比他更疯。
我发了微博——“爱人,知己,都是你。”
配图是他在海边,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转过头冲我笑的样子。
公开后经历了好长一阵子的兵荒马乱,但好在大导演到底是有气魄,只是看中了他这个人,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哲瀚,我的哲瀚,最擅长绝地逢生,没有辜负导演和自己,给出了一份比满分还要优秀的答卷,靠着这部电影横扫各大奖项,绝对的实力面前,再没人能对他说三道四。我们终于捱过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等到了天光。
我要做他势均力敌的爱人,旗鼓相当的知己。
经历了这场风波后成熟了不少,也静下心来打磨演技,三年后,靠着玩命演出来的作品,站上了他曾经站上的舞台接受加冕。
张老师就坐在台下,镇定从容的为我鼓掌喝彩。
如果不是我即便在台上也盯他盯得过于肆无忌惮,如果不是我在那晚细细密密地吻过他的手心,我不会知道他眼眶泛红、拍手拍到掌心发烫。
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好似波澜不惊,但爱我爱得像岩浆沸腾。
对不起,二十来岁的西蒙。
我没有把你身上这波鸡血的保质期延长太久,虽然我现在还有理想和抱负,想要演出更出色的作品,但我好像太沉迷和哲瀚温润细水长流的日常。
这一年里,我和他窝在沙发里看完了他年初列的长长一串电影清单,
和他一起养了两只猫一只狗,每天为了谁去遛狗谁去给猫铲屎拌嘴,
我们一起去了卡萨布兰卡,在小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
一起去马来西亚的沙巴看了把整片天都烧红的日落。
他像一支绚烂多变的万花筒,每一秒都不一样,我怎么看也看不完,怎么探索也探索不尽。跟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很想快点变老。我想快些看到人生的尽头时,是我俩在一起。但我又恨时间不够,我还有太多太多事想和他做,有太多太多东西想和他一起见证。
每次我跟他这么说,他总会拍拍我的脑袋,笑着骂我傻白甜。
他说未来是由无数个现在组成的,而现在,他就和我在一起。
写了好多,我手腕都疼了。
我要去睡了,现在的张老师软软暖暖,抱起来不要太舒服。
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不要太多,我只是小小的炫耀一下,没有让你肖想,就算你是我,也不可以。你也早点睡,哦,我再逼逼两句。
刚开始哲瀚让我给你写信,我想告诉你这几年商机是什么,做什么会容易发财,甚至想查查那几年的彩票号码,咱们一票干个大的。
但不行。
过去但凡发生一点偏差,可能我就遇不见我的哲瀚了。
所以你不必担心,不必过于焦虑,就踏踏实实地,按你自己真实的想法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保持真诚,不要迷失,一步一步,你终能找到心之所向的光明之地。
比你帅的另一个西蒙
2026年5月11日
【浪浪钉/俊哲】我做了一场梦(一)
演员rps,现实背景,OOC
0.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开拍前的一场剧组聚餐上。
彼时的疫情刚过,横店刚刚被允许恢复拍摄,好多剧组因为疫情原因耽误了拍摄进度,导致有了不少变数,所以横店扎堆开拍的时候仿佛各个都换了一个新的制作团队,而山河令大概是其中改动最大的一个项目,毕竟两个签好的主演都换了。
这个项目从开始仿佛就不顺利,建组的时候投资小资金紧张,原著IP不大舆论都不被看好,仿佛一辆破旧的金杯拼拼装装好不容易组好了准备上路,结果疫情来了又封路了,于是金杯停在停车场的几个月里好几个零件又坏了,不得不换新的。所以现在真正开机的时候,从制作人到导演到主创团队,每个人面...
演员rps,现实背景,OOC
0.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开拍前的一场剧组聚餐上。
彼时的疫情刚过,横店刚刚被允许恢复拍摄,好多剧组因为疫情原因耽误了拍摄进度,导致有了不少变数,所以横店扎堆开拍的时候仿佛各个都换了一个新的制作团队,而山河令大概是其中改动最大的一个项目,毕竟两个签好的主演都换了。
这个项目从开始仿佛就不顺利,建组的时候投资小资金紧张,原著IP不大舆论都不被看好,仿佛一辆破旧的金杯拼拼装装好不容易组好了准备上路,结果疫情来了又封路了,于是金杯停在停车场的几个月里好几个零件又坏了,不得不换新的。所以现在真正开机的时候,从制作人到导演到主创团队,每个人面上不说,心里却都带着几分忐忑,不知道剧组能不能好好拍下来。
酒桌上一群陌生人推杯换盏,互相都是第一次见面,笑容里总是掩饰不住几分尴尬,最后还是制片人马姐镇得住场子,挨个跟剧组的导演摄像灯光服装主演们轮流喝了几轮,一桌人几瓶酒下去都有点上了头,情绪和嘴巴也都稍微打开了一些。
饭桌上两个主演坐在一起,跟着马姐和李导喝了几轮以后脸颊都被屋里的热气蒸的有些泛红,两个人都在笑,笑意也都未达眼底,估计心里的想法都差不多。
好尴尬。
张哲瀚和龚俊虽然坐得近,心里却隔了十万八千里,一句话都不说,因为没人知道怎么开口。明天就要开机,而他们对对方唯一的了解大概也就只有对方的名字了,龚俊还怕自己记错了张哲瀚名字里后面两个字是哪两个,张哲瀚怕自己叫错了龚俊的姓氏音,不知道念第一声还是第三声。
1.
过年的封闭隔离让许多人都对已经习惯的生活有了新的感悟,张哲瀚也不例外。张哲瀚出道十年,很早以前就像拍个武侠剧,江湖剑客快意恩仇他做梦想想都爽,只是没想到疫情期间经纪人确实给他递过来一个武侠本子,就是没女主。
张哲瀚一开始拿到剧本还有点惊讶,他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本子来找他,毕竟过去十年他的荧幕形象都偏向硬汉,和这个本子里的角色完全不搭,但是经纪人转达了导演李宏宇的话给他。
“导演说看了你的《演员请就位》,觉得你很好,剧本真的不错,要不要接这部戏你可以看了剧本再决定。”
疫情已经打乱了张哲瀚之前所有的工作计划,影视圈这两年本就寒冬,现在又加上个疫情,总感觉行业摇摇欲坠,这让他产生了些许惶恐和动摇。而且与以往的急匆匆的开机剧本不同,可能正好疫情期间时间充足,这次张哲瀚拿到的剧本写得很精细,台词剧情就像是推敲打磨过好几遍的。
张哲瀚对着剧本看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给经纪人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决定接这部戏。
“搭档是谁?”
“可能是龚俊。”
张哲瀚一听皱起眉头,心想龚俊是谁。
龚俊是谁?
龚俊是导演李宏宇视频面试来的主演。
后来张哲瀚听龚俊跟他讲自己的面试经历时差点笑出了声,龚俊说因为自己便宜,而剧组开不出更高的请演员的钱,所以最后李导演通过视频面试选了他。
张哲瀚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和大火的女演员搭戏他从来都是安心当绿叶陪衬。可能是自己当惯了绿叶,没想到来了这个剧组他反而成了最不糊的那个,骤然上位也是哭笑不得。好在剧组其他人都还不错,虽然性格都是慢热,但是最起码热起来以后大家是真热。可能是项目不受重视的原因,剧组里其他方面闹心的事情挺少,勾心斗角虽然有但是不多,大家都不想影响拍摄进度,所有人和导演都是异体同心的一个愿望: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把戏拍完。所以到了后来熟悉起来,大家聊得也能越来越多。
龚俊这人很有意思,自己是个单干的个体户,工作室带上他四个人,取名18线艺人工作室。当时龚俊把自己的群名展示给张哲瀚看得时候,张哲瀚笑得直不起腰,拍着龚俊的肩膀说:“挺好,咱俩都是18线,我回去就给我的工作群名字也改了。”
龚俊急忙摆手说道:“张老师你可别改18线,你要是都自称18线,我就得改成36线了,你就行行好可别让我降级了。”
张哲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龚俊笑着说道:“咱们两个都是菜鸡,这种谦让和互啄有什么区别!”
2.
读剧本的时候,张哲瀚一直以为自己会演温客行。
毕竟温客行这个角色人贱嘴骚浪得飞起,特别适合张哲瀚这种嘴巴不停的人去饰演,而龚俊本人性格就是傻傻不会说话,一副还是学生的天真纯良样,和内敛的周子舒更加合适。可是没想到李宏宇给他俩整了个倒转,让龚俊去演一个明骚,张哲瀚去演一个闷骚。
这下可苦了体验派的张哲瀚,张哲瀚演戏喜欢先写人物小传,找到自己和角色人设上的共同点,通过放大这一点的性格来让自己进入角色,这样能让他更好地将角色表现出来。但是这次拿到周子舒以后张哲瀚对着电脑看了半天,人物小传写了删删了写,就是拿不准该怎么演,因为他看来看去看半天,觉得自己和周子舒的共同点太少了。而龚俊也是一脸愁容地背台词,跟他抱怨说温客行这嘴跟人形弹幕一样,怎么走哪儿说哪儿。张哲瀚其实没跟龚俊说过,彻底敲定角色之前他和导演说过几次自己想演温客行,但是都被导演否决了,李宏宇当时跟他说:“哲瀚,相信我的眼光,周子舒一直在你的身体里,只是你自己还没发现。”
张哲瀚那是挂了电话后心里就在吐槽导演的话术真是炉火纯青,周子舒要是在我身体里,我能十年都没发现?
不过让张哲瀚第一次对导演产生质疑的愧疚,是拍定妆照的时候。古装造型极度麻烦,好不好全看服化审美在不在线。而龚俊古装造型一出来,大家都立刻觉得这就是温客行了,张哲瀚再一出来,大家就都说导演眼光毒辣,选角真是太准了。
张哲瀚看看自己,再看看龚俊,不得不心甘情愿承认也许这一次导演真的是选对了演员和角色。
可惜外型只是一方面,就算外型合适,骨子里不合适就还是难受,刚开始拍戏的时候张哲瀚一身乞丐装,他自己觉得造型没什么,但就还是一个烦心事儿——难入戏。他本人性格外放,以前演过的角色大多也是外放型,头一次接触周子舒这种需要更多靠眼神和动作去表达情感的角色,怎么样准确表达周子舒的情绪和心境成了张哲瀚每天的难题。
张哲瀚每天都得对着剧本琢磨好久,很多时候一条拍下来不用导演说他都知道自己拍得不对。而面临相同问题的还有龚俊,龚俊台词和情绪都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他的眼神总有点不够的意思,李宏宇经常NG后说两个人,张哲瀚演得太松,而龚俊演得太紧,弄得两个人有时候都不知道导演想要的尺度到底是在哪里。
不过好在大部分剧组刚开机拍摄的一段时间里NG条数都会比较多,导演和工作人员也都理解,统筹放慢了每天的拍摄进度,让两位主演能调整自己心态更好的融入角色。制片人联系了编剧,还给两个人发了补充剧本,让编剧在剧本上甚至做上了演员感情和心理详注,帮助演员更好理解这个阶段人物的感情状态。更重要的是,与其他兵荒马乱打乱拍摄顺序的项目不同,因为这次剧本是完整的,所以统筹在安排拍摄顺序的时候尽量也都是按照剧情推进的顺序进行的,可见疫情给这个项目意外预留出来的时间反而让剧组对拍摄有了更好的准备。
导演的宽容,编剧的贴心,工作人员的迁就,甚至剧本拍摄情绪的递进式变化都能帮助演员更好入戏,但是这样以来加在两个主演身上的压力反而越来越大,张哲瀚和龚俊每天下了戏就愁眉苦脸的,他俩情绪一直找不对就越耽误剧组进度。开始那段时间张哲瀚对周子舒研究的日思夜想,几乎都快要焦虑了,他想过如果周子舒真的存在,那希望他的灵魂赶快附在自己身上,帮他拍戏吧。
甚至于有一天晚上张哲瀚做梦都梦见了周子舒出现在他的梦里,他一把拉住周子舒的手说求求你别走,留下来指点指点我吧,但是周子舒说什么都要走,张哲瀚就一把抱住对方的腰开始耍流氓,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温客行,这不就是温客行在对周子舒耍流氓吗?
张哲瀚从梦里吓醒了,混乱不堪的梦让他身心俱疲,凌晨四点给发小兼助理发骚扰微信,留言说:“我想把自己卖给周子舒四个月了。”
张哲瀚知道发小这会儿在睡觉,就算对方被吵醒看到是他的骚扰微信也一定不会点开回复。所以再也睡不着的张哲瀚穿衣服起床,想着出门去吸取一下日月精华,和凌晨四点的横店共情一下,说不定周子舒就能上身了。
让张哲瀚没想到的是,他到了片场后竟然看到了一个人,龚俊。龚俊身高186,比他还高,而且他为了周子舒这个角色最近在减肌减重,为了体现出周子舒重伤快死的命不久矣感,所以整个人显得比龚俊小了一圈。但是在张哲瀚看来都如此人高马大的龚俊,此时却像一直小狗一样蹲在地上缩成一个球,剧本摊开在眼前摆在地上,本人还时不时低头看几段词,然后再抬头目视前方背上这一段。
龚俊不是三大表演院校毕业的,专业背景上欠缺了一点,而且他出道比张哲瀚晚了太多,演戏的经验上也远不如张哲瀚,所以他在片场里都叫张哲瀚张老师,做人谦虚又好学。对于努力的人张哲瀚从来都有好感,他一向都觉得演技可以练出来,但是演戏的态度不能练出来,而他喜欢龚俊认真对待戏的这种态度。而且最重要的是龚俊非常聪明,在片场经常一点就透,这条哪点演得有问题,导演一说他就明白,下一条立刻就能改。跟这样的人搭戏省心省力,所以到现在为止张哲瀚对自己这个搭档都挺满意的。
除了一点,他俩到现在都还没找准感觉,不过介于这点自称老江湖的张哲瀚都没做到,他也就不好意思嘲笑同病相怜的龚俊了。
“怎么蹲在这儿背台词啊?”
张哲瀚走到龚俊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蹲在地上。
“因为蹲在这儿,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太阳从那个屋顶的飞檐上升起来,很好看。”
龚俊冲张哲瀚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早起的困倦和疲惫,眼睛是亮晶晶的。
张哲瀚愣了一下,从龚俊的这句话里他知道了这人一定是之前每天都蹲在这个地方,才会发现这个角度能看到日出飞檐的景象。龚俊开拍以来在片场的台词从来没有错误,走戏搭戏时候字字准确,很少因为台词出错而NG,这也是张哲瀚觉得龚俊努力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龚俊能努力到这个地步,每天大早上的跑来片场背台词。
这个人对自己真狠,张哲瀚心想,怎么跟我一样?
“背台词怎么不在房间里背?”张哲瀚探头看了一眼龚俊的剧本,密密麻麻都是手写的标注。
“不行,房间里有床,我看见就想躺上去睡觉。”龚俊笑了笑,伸手翻了一页剧本,随口问道,“张老师今天怎么真么早来?”
“睡不着,就来出来随便走走。”
张哲瀚也跟着笑了一下,随手指着新一页剧本上的一句台词问道:“‘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这么难的台词,出自哪里知道吗?”
“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龚俊笑着接话答道,“司马迁的史记。”
张哲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脱口一句:“可以啊老温!这么有文化!”
张哲瀚一句话说完,两人都愣住了,几秒钟之后,随即一起笑了起来。
“没办法,作者和编剧都太有文化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台词,我不事先做功课真的是不好背啊。”龚俊笑着指了指台词旁边的注解,张哲瀚探头一看,旁边写着一行清秀小字,跟高中语文课上学习文言文时候记录的笔记差不多。
“你的字?挺好看的。”张哲瀚夸道。
“笨鸟先飞嘛。”龚俊笑着自我调侃道,“演技上比不过张老师,就只能在台词上多下功夫了,尽量不在拍戏时候拖张老师后腿。”
“哪像你说的这样。”张哲瀚拍了拍龚俊的后背,说道,“你演技挺好的,我也就是比你多拍了几年戏,占了个经验多的便宜而已,你再在横店多拍几年,也就什么都会了。”
两个人就这样闲闲散散聊了一会儿,天边就依稀有了光亮,很快,一轮柔和的橘色暖日从龚俊刚才指给张哲瀚看得那个飞檐上升起,逆光将飞檐翘脚那个昂首挺胸的神兽模糊成了一个黑暗的剪影,从两人这个蹲着的角度仰头看去,这轮朝阳的构图和景致都十分漂亮。
突然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哎呦,你俩挺会找景啊。”
两人转头一看,原来是李宏宇和摄影导演站在他们身后,摄影导演手里正拿着机器,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学着他们半蹲在地上,拿着机器开始对着日出拍摄。
张哲瀚和龚俊看到摄影导演在取景,急忙站起身来给导演让地方,李宏宇站在不远处招手让两人过来,三人站在一起后李宏宇指了指远处的几个地方说道:“我今天早上说过来录几个空镜,没想到正好和你们碰上了。”
李宏宇说着话,扫了一眼两人的衣服,看到了龚俊手里拿着的剧本。
“呦,在这儿对戏呢?”
“没有。”张哲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诚实说道,“龚老师是真在这儿努力背台词的,我是睡不着出来瞎溜达,正好碰见的。”
李宏宇笑了,“那行,我们三个都是碰巧,那就是有缘。”
两人睡不着的原因不用问李宏宇自己也能猜得出来,他看了看两人有些暗色的眉头,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俩个,知道现在自己心态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两人一起齐刷刷摇了摇头。
“哲瀚,周子舒是个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哲瀚听到导演这样问,立刻答道:“是一个内心戏太多而又不轻易表露感情的人。”
这个问题张哲瀚最近每天都会问自己很多遍,所以答案几乎就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在我看来,周子舒是一个学会放下的。”
李宏宇仰起头,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周子舒前期最大的心态就是放下,他给自己打下七窍三秋钉,从天窗离开,就是一个为了‘放下’这两个字。他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他的前半生,他的理想,他的性命,只是去想肆意妄为地活上三年。哲瀚,你要不要试着放下你以前模板化的那些演戏经验?周子舒是一个和你以前演过角色完全不一样的人物,你以前很多的经验也许并不能用到他的身上,你需要将自己总结出来的那些固定模板打碎,放下以前那些经验性的东西,试着去寻找一个全新的表达方式,一个周子舒的方式。”
李宏宇的话像是说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在张哲瀚还没琢磨过来味儿之前,满口大道理的李宏宇已经转向了龚俊,问了龚俊同样的问题:“龚俊,在你看来温客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身世复杂、性格两面的人吧。”龚俊下意识抓紧了自己手里的剧本。
“龚俊,我看得出来你好像一直在害怕些什么,所以总是收着你的情绪在演,你这样是演不出来温客行的。温客行前期最大的特点就是随性肆意,他的那些台词、那些举动,全都是一种透露着一种天下任我来去的自由和洒脱,但同时他的内心有一个强大的支撑点,他紧紧抓住了这个支撑点,所以才会在自由的同时又有一种被束缚的状态,他的仇恨是他疯狂的来源。我觉得你需要的是找到一个感情基点,一个你可以紧紧抓住不放手的基点,然后在这个基点上展现的其他一切情绪都是伪装,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不会发现这个底层你想要隐藏的情绪逻辑。找到基点以后,外放的那些感情表现就不会让人感到太多或者太少,反而会觉得那些都是自然而然地体现。”
又是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张哲瀚不知道龚俊有没有听明白,反正他自己是没明白,但是他看到龚俊脸上那若有所思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是明白了。
3.
随着一天天的拍摄,两位主演的情绪已经越来越到位。
也许是导演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周子舒和温客行真的附了身,又或者是哪天睡觉的时候两位演员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来了感觉,反正两个人的状态是明显地越来越好,情绪渐渐拿捏地更加准确,互相之间的反应也越来越敏锐。张哲瀚和龚俊像是约好了一样,开始互相叫对方阿絮和老温,戏里这样叫,戏外也这样叫,他们都在不约而同地默契帮对方维持着戏里的状态,张哲瀚虽然还是经常喜欢怼人,但是明显变得温柔了许多,龚俊依然很多时候傻傻反应不过来,但是话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开始主动挑衅张哲瀚怼他,虽然每次都被张哲瀚反杀地片甲不留,但是他依然锲而不舍地有着飞蛾扑火一样找虐的决心。
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熟悉和关系好起来,下戏以后龚俊和张哲瀚会经常凑在一起玩游戏,张哲瀚是个神人,玩手游只玩斗地主,龚俊没办法只能陪他玩,只可惜龚俊算不明白牌,每次都被张哲瀚打得输掉好多豆子。后来龚俊实在忍不了了,就开始教张哲瀚玩英雄联盟,张哲瀚一开始推拒了几次说自己玩不明白,后来实在受不了龚俊整天用可怜的狗狗眼看他,只能陪着他玩了几次,等龚俊自己发现了确实带不动张哲瀚以后,只好又乖乖回来一起打斗地主。
而让片场气氛更好的另一件事是龚俊唱歌,每天早上龚俊都会在化妆间里用手机公放歌曲活跃气氛,叫醒大家的起床气。当然每天龚俊都会跟着歌唱歌,一开始还好,到了后来张哲瀚越来越哭笑不得,龚俊唱歌属于人菜瘾大的类型,调总是在似跑非跑的线上疯狂蹦迪,听得张哲瀚脑子里总是绷着根绳,生怕龚俊一跑调绳就断了。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后来龚俊唱歌的时候张哲瀚开始跟着他一起唱,两人合唱的时候龚俊的调明显稳了很多,化妆间里的工作人员脸上忍耐已久的表情都不再纠结,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到了后来两人熟透了,张哲瀚就爱调侃龚俊唱歌,但是龚俊丝毫不觉得害羞或者尴尬,反而越唱越嗨,还对张哲瀚认真说道:“我就是唱得不好,所以才要多练啊!”
行,逻辑满分,张哲瀚竟然无话可说。
张哲瀚拍过太多古装剧,知道头套带着有多难受,所以他在进组前就和造型师沟通好,开始留长发,想用自己的真刘海。毕竟他是爱出汗体质,戏服还都是冬天的,再带个头套他怕自己在夏天的横店会中暑晕倒。张哲瀚的长发经过造型师一打理还挺好看的,于是他开始跟着龚俊学习爱臭美起来,整天对着镜子东照照西照照,有时候还恨不得发个微博自拍,毕竟留长发对他来说是一件有新鲜感的事情,仿佛能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曾无数次想过,这些长发大概是属于周子舒的。头发留着,周子舒就在他的身体里。
而龚俊则是一种让张哲瀚羡慕不已的不同体质,这人仿佛天然冰肌玉骨,夏天即使穿着厚重的戏服,头上戴着长发头套,依然很少出汗,拍戏中间拿着个小风扇仿佛就能把身上那层薄薄的热气吹散了,省了化妆师不少补妆的事情。
张哲瀚有时候坐在龚俊身边羡慕地问他是怎么做到这么热不出汗的,龚俊总是笑着说心静自然凉,然后随手拿起手里的风扇或者道具扇子帮张哲瀚扇一会儿风。张哲瀚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双重凉风的吹拂,偷偷用眼角余光撇身边龚俊的脸。
龚俊总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一只手举着风扇,一只手里拿着手机或者剧本低头看着,额前那两缕长发就会轻轻散散柔软地垂下,有时候披在身后的长发也会顺着肩头滑落到前方,仿佛不听话的孩子。而龚俊则会用眼睛继续专注盯着剧本或者手机,本来拿着它们的那只手会将手里的东西平放在膝头,再用空着的手指下意识地勾起散落的刘海或者长发,而另一只手依然稳如泰山地帮张哲瀚举着风扇,丝毫不动,从没想过收回。
每次张哲瀚看到龚俊的这个动作,总会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那双撩头发的手轻轻揉了一下,越来越软。
终于有一次张哲瀚忍不住,在龚俊头发落下来的时候伸手帮他拢了一把头发。刚开始龚俊看到张哲瀚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对方是要帮自己整头发,随即笑得很开心,说了句谢谢,甜的像剧里的阿湘在撒娇一样。
张哲瀚故意板起脸说道:“不用谢,你这头发要是不顺滑了,得重新造型一个小时,耽误大家时间。”
龚俊听了也不生气,低头笑着回怼了一句:“嘴硬心软。”
张哲瀚听着突然恍惚了一下。
那世上最可爱的人是什么人呢?
腰细腿长,又嘴硬心软的人。
4.
张哲瀚是一个注重细节的演员,经常会给周子舒设计一些小动作,而且他在拍戏的时候经常会有灵光一现的火花,临场出现一些剧本上没有的反应。第一次的时候龚俊会惊讶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接上张哲瀚的戏,说出了自己的台词。
拍完这条以后张哲瀚立刻跟龚俊道歉,毕竟是剧本上没有的东西,他突然这样做好像是在特意为难人一样,有的时候如果他不主动说清楚对手戏演员会认为他是故意的而生气。张哲瀚其实挺苦恼的,有时候想改掉自己这种拍戏随意来的习惯,但是又觉得角色当时的状态就会这样。
好在龚俊并不介意,反而很开心地站在导演旁边看刚才那条的回放,看完以后他高兴又佩服地看着张哲瀚,举起拇指说道:“张老师厉害啊,这样确实感觉更好一些。”
张哲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道:“我的老毛病,你不生气吗?”
“只要戏能好,有什么可生气的?”龚俊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反而有些兴奋地说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张老师,我刚才就不会愣那一下了,应该能更好地接住你的戏。”
张哲瀚反而愣了,随即问道:“以后还来?”
“当然来啊,不来是小狗!”龚俊笑着说道,“放心吧张老师,你随便演,我能接住你的戏!拍戏嘛,如果不能痛痛快快地演,那多没意思啊。”
张哲瀚的心口仿佛堵了一团东西,沉闷地压着他的心跳,却又酥麻柔软地暖着他的心窝。
导演看完了刚才那条,也觉得不错,就没让重拍留了下来,跟两人说回去准备下一条。
开拍前两人摆好姿势站定位置,是两人在湖上一艘小船上交手的武打镜头,他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手腕。
张哲瀚在导演喊开始前,终于忍不住又问道:“不论我想做什么,你都能陪着?”
“能啊,为什么不能?”龚俊笑盈盈地看着他,身上手上的动作不变,横店酷暑的温度让龚俊手心的温度灼热仿佛火焰,下一秒就能将张哲瀚的手腕烫伤。
前一天的戏是周子舒坠湖摘掉面具那场,两个人吊着威亚在湖上飘来飘去飞了半天,踩筏子踩得晕晕乎乎都快吐了,才把武术指导设计的所有动作拍完了,所以今天是补拍的一些镜头,导演体谅他们昨天熬了夜,今晚早早收工放人回去休息。
张哲瀚觉得自己可能前一天熬夜的晕乎劲儿今天还没好,闭上眼睛的时候依然觉得天旋地转,入睡没多久就梦见了周子舒,周子舒在他的梦里伸出手,对着面前一个人说道:“我找到你了。”
等张哲瀚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他一下子就醒了。
屋里的空调开到很低,但是张哲瀚的额头上依旧布满了汗水,他能听到自己心跳剧烈的起伏跳动,也能听到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他想起来昨天那场戏的剧本上,编剧给周子舒人物旁边的注释里写着的那句话:主动摘下面具,意味着主动卸下心防。
张哲瀚觉得自己手腕上的皮肤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他知道自己没事,也知道不会有事,可是那被龚俊抓过的地方就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又痒又痛,像是千万只蚂蚁在上面爬。
张哲瀚抓过自己床头的手机,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手腕上的难受就不会停止。
他打开了微博,从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中找到了昨晚一张他站在小篷船上的背影照,照片光线不好,对焦也不准,糊到妈都不认识了,但是是龚俊用手机从导演的回看屏幕上偷偷照下来发给他的,说刚才他吊威亚飞过去的动作帅呆了。
张哲瀚在微博上发了这张照片,配了一句话:周循天涯温舒子,客行五湖觅故知,然后艾特了龚俊。
他不知道龚俊现在是不是醒着,什么时候会看到,又会不会在微博这种公共平台回复他,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知道当他发了这条微博以后,皮肤上的麻痒停止了。
张哲瀚剩下的半个晚上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收到了发小的微信,问他在发的微博什么意思。张哲瀚这才懒洋洋地起身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已经是天光大盛,日上三竿。
张哲瀚再次拿起手机,终于看到了龚俊的回复:与子共为天涯客,寻寻觅觅遇知音。(PS:阿絮半夜少冲浪,早睡早起身体好[狗头])
张哲瀚觉得自己心里的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就落下了,他整个人仿佛都安定了下来,四处漂泊的灵魂都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傻子。”
张哲瀚笑了一下,又看了一遍回复,吐槽道:“什么呀,写得还没我有文化。”
5.
两人的戏拍得渐入佳境,横店的天气也开始进入雨季。
拍戏的过程中,雨有时候说下就下。这样的阴影不定的天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的是有一场温客行的雨夜戏正好下了暴雨,这让拍戏时候的环境氛围感一下拉满,导演催着剧组火急火燎趁着大雨熬夜拍完了这场重头戏,收工的时候龚俊一直站在桥头,披着披风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张哲瀚卸了妆出来都准备走了,看到龚俊的助理小姑娘还在路口的石墩上坐着,于是走过去问道:“怎么还没回去?”
小姑娘指指远处桥上站着的人,说道:“老板还在那站着呢,刚才去叫他他让我先回去睡,我不放心啊。”
张哲瀚看了看远处站着的人,这会儿工作人员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估计化妆师龚俊也让人先走了,周围一些横店特有的常年代拍也都抵不住大夜戏回家了,这会儿片场人倒是走得挺干净。
张哲瀚叫来自己的助理,对他说道:“女孩子别熬太晚了,你先送小姑娘回去吧,我一会儿带龚俊回去。”
两个助理互相看了一眼,都说好,小姑娘手里还拿着龚俊的包,于是跑过去跟龚俊说了两句话,龚俊接过包脸上的神色有些惊讶,抬头看过来望向张哲瀚。
张哲瀚抬步朝两人走过去,龚俊又转身对助理说了几句话,从包里拿出来自己的手机,然后做了个手势让助理小姑娘赶紧走。
小姑娘跑回来的时候路过张哲瀚,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噔噔蹬蹬就跑走了。
张哲瀚走过去的时候龚俊正举着手机对着横店的景拍照,张哲瀚看他一身温客行的装扮,手里却拿着手机,于是笑着说道:“老温,你这是穿越来现代了?”
“嗯,拍照留个念。”龚俊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惨淡的哀戚之色,“我刚刚好想哭,我想替温客行哭出来,但是导演说让我不要哭。我憋得好难受,最后只能趁着雨特别大的时候偷偷流了几滴眼泪。”
张哲瀚走到龚俊旁边,伸手将胳膊搭在龚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龚俊没有抬头,张哲瀚不用看都知道他的眼眶是红的。
“阿絮,你说我要做什么,才能留住他啊?”
一句话里两个阿絮,话说得不清楚,说的人却明白,听的人也明白。
“老温,他不用你做什么去挽留,其实他一直都在。”
张哲瀚用力搂了一下龚俊的肩膀,又强调了一遍:“只要你想,他一直都在。”
龚俊吸了一下鼻子,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横店的夜晚很安静,因为刚下过大雨,其他剧组都停了工,天空暗墨如洗,几颗明亮的星星零散地挂在黑暗之中闪烁不定,氤氲的水汽味道在空中来回飘转,围绕在两人身边,龚俊身上的戏服之前被大雨浇得透湿,此时虽然披了一块大浴巾,也因为披的时间太长依旧被衣服上的水浸透了。
张哲瀚在龚俊身边站了这么片刻,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快湿了,现在虽然是夏天,晚上没那么冷了,但是湿衣服在身上穿久了还是不好。张哲瀚看龚俊情绪差不多了,于是出声提醒道:“该走了,不然衣服再沤就臭了。”
龚俊一下笑出声来,抬脚作势要踢张哲瀚,被张哲瀚敏捷地躲开了。龚俊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熟悉的轻松和快乐,他摘下身上的浴巾说道:“走吧,再不回去我怕服装姐姐明天打死我。”
“没事,她不会的,你不值得她让自己手疼。”
张哲瀚用熟悉的腔调怼着龚俊,手却伸了过去从龚俊的手里拿走那条浸了水的沉重浴巾。
“这东西我帮你拿,你好好提着你衣服的下摆吧,衣服湿透了沉的要死,还容易被踩着,你注意点。”
龚俊哦了一声,认认真真撩起自己衣服的下摆,抱在怀里跟在张哲瀚身后一起往化妆间走去。
等龚俊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张哲瀚已经在化妆台前坐好了,指着自己面前的一把椅子说道:“来这儿,坐下来吧。”
“张老师,你这是要干嘛?”
龚俊吓了一跳,一时间没赶过去,因为张哲瀚脸上一副臭色。
“还能干什么?坐过来,给你摘头套卸妆呀!”张哲瀚提高了声音,“你自己会弄吗?”
“会……会吧。”龚俊有些迟疑地说道,他经常看化妆师给自己卸妆,知道步骤都是什么,所以觉得亲自来也没问题。
“别吹牛了,我来吧,头套你自己不好卸,弄坏了化妆师姐姐才是真的要打你。”
张哲瀚努努嘴,用眼神示意龚俊过来坐下。龚俊这次放心走了过去坐下,看到张哲瀚真的轻车熟路地用化妆棉倒上药水,开始沿着头套贴胶的地方一点点蘸过去,手法确实熟练。
“张老师厉害啊,剧组十项全能小能手!”
龚俊笑嘻嘻地拍马屁道。
“省省吧你,再过几年,你自己看多了也就会了。”
张哲瀚狠狠压了一下龚俊的额头,命令道:“头套我可以给你卸,脸上的妆你自己来,别让我一直伺候。”
“不敢不敢,是我伺候阿絮,哪敢让阿絮伺候我!”
龚俊说话也开始学着温客行四六不着调起来,张哲瀚心里却听得舒心,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6.
第一次的雨是幸运,让剧组拍完了一个雨夜的大戏。
第二次的雨是不醒,拍到一半的戏不得不匆忙暂停,剧组人员纷纷抱着器材去找地方避雨,因为龚俊的房车离得近,所以龚俊招呼张哲瀚和他的助理一起去自己的房车上暂避。
上了房车,两个人脱下有些湿的戏服,助理们帮忙把戏服搭起来晾着,张哲瀚突然奇想要条微博,于是想叫自己的助理过来拍照,但转头看到那两个人还在忙着处理戏服,就犹豫了一下。
龚俊看到了张哲瀚的眼神,毛遂自荐道:“张老师,我来给你拍吧。”
张哲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起来上次他给自己抓拍的那张焦点都不知在哪的糊照片,有些怀疑地问道:“你能行吗?”
“那可必须行,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龚俊张嘴就说,拿出自己的手机向后靠了靠,趁张哲瀚被震动的手机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抓拍了一张,递给张哲瀚看,得意地问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张哲瀚拿过来手机看了一眼,吐槽道:“脸都看不见,这叫还可以?”
“那谁让你低头了?”龚俊辩解道,“你抬头,我再给你照一张。”
“不用,就这张吧。”张哲瀚把手机还给龚俊,说道,“照片微信传我吧。”
龚俊低下头把照片传了过去,果然几分钟之后张哲瀚的微博发了出来: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
龚俊翻开微博看了一眼,问道:“这次怎么没艾特我?”
“为什么要艾特你?”
“因为上次你发我给你拍的照片就艾特我了啊,我以为你会艾特摄影师的。”
张哲瀚直勾勾地看了龚俊半晌,问道:“你认为上一次我微博艾特你是因为我发的照片是你拍的?”
龚俊这会儿看张哲瀚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急忙说道:“当然不只是因为那个。”
但是具体因为什么,龚俊却不往后说了,张哲瀚看了他半天对方也没吐出半个字,房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张哲瀚掀开窗帘看了一眼,说道:“我看雨也小点了,我回自己车上去吧。”
“别啊。”龚俊有些急了,急忙拉住他,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两个刚把戏服处理完,别折腾他们了吧。行了行了我错了,我跟张老师道歉,你还是等雨停了再走吧!”
张哲瀚知道,自己此时要是像个女人一样追问龚俊一句“你为什么错了”,估计龚俊十有八九也答不上来。张哲瀚看这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真不知道说错什么了,他只是看到了自己有点生气就立刻道歉而已。
张哲瀚不是女人,自然不会去追问那后半句话,男人之间彼此给了台阶就赶紧下来算完事儿。龚俊台阶搭的到位,张哲瀚对他心软,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于是顺着开口转移话题问道:“龚老师,从我上车还没喝上一口热水呢,主人家是不是要招待一下?”
龚俊打了个响指,指挥着助理小姑娘说道:“翠花,上茶!”
龚俊的助理小姑娘是东北人,她自称叫翠花,龚俊也就老是这么开玩笑这么叫她。小姑娘听到老板的话,急忙打开柜子拿出来一套颇为精致的功夫茶具端到两个人的面前,然后给老板递上了茶饼和热水。
龚俊在张哲瀚对面坐下,将茶饼小心掰开,一点点放到茶壶里,然后用热水烫过一遍茶具,开始往壶里加水,一边加一边说道:“今天能邀请到张老师来我这里做客深感荣幸,看我给客人露一手茶艺。”
张哲瀚看龚俊这套沏茶的动作确实专业和熟练,不由奇道:“你专门学过?”
龚俊笑了笑,说道:“之前专门为一部戏学过,可惜到最后没怎么用上。”
张哲瀚了然,演员就是这样,准备一个角色的时候前期会去做很多工作,学的东西多而不精,当真论起来每个人都杂七杂八地学过一些,但是龚俊这功夫应该是专门练过的水平,而且他到现在还用得如此流畅,应该是一直就没放下过。
“一开始我也不喝茶,后来专门找老师学过以后,反而渐渐有点喜欢了,所以平时没事自己也会倒腾一下喝点茶。”龚俊看到张哲瀚的表情,专门解释道。
“挺好的,我也想学,我喜欢喝茶。”
张哲瀚这话不是恭维,也没骗龚俊。他是真觉得茶比咖啡好,就是平时茶叶处理太麻烦,所以他才不这怎么喝的。
“行呀,如果以后张老师有空可以来找我学。”
龚俊的头发上还带着温客行的妆发,此时坐在他的对面煮雪烹茶,倒颇有几分古人的意思。张哲瀚拿出手机,开始对着龚俊录制视频。
“怎么?张老师这是在录教学视频?”龚俊抬头看了一眼,笑着问道。
“别管我,你弄你的。”
张哲瀚说着话看着手机视频里的画面,觉得龚俊不开口说话时候画面是真的好看,一开口说话就有点傻乎乎的。
突然他注意到龚俊的头发又有几缕趁着主人低头偷偷越过肩膀坠到了前面,张哲瀚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看到自己手腕上还有早上化妆师给他绑完头发多余的皮筋,就把手机支在桌子上继续录着,自己起身走到龚俊身后,替他把头发一起拢到后面,用皮筋扎了起来。
这次龚俊手上动作没停,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头,笑着调侃道:“呦,化妆师张老师又上线了?”
“再调侃我,下次我来给你画眼影,保证你美到飞起。”
“那我可不敢,张老师手下留情。”龚俊求饶,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半分慌张,反而是调笑的意味居多。
张哲瀚替龚俊细细整理完头发,身前的人转过头,笑着把一杯热茶慢慢递到他的面前。身前这个人轻轻仰着头,眉眼间满是动人心魄的清隽,眼角眉梢都微微飞扬翘起,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想让他品下自己这费力气烹出来的第一杯茶。
张哲瀚伸手接过紫砂的杯子,指尖相碰瞬间的那份触感在他的心中猛然撞出金玉脆响之音,仿佛穿过了千年亘古的时光,汹涌澎湃地铺满了整个心田。
一室,一人,一杯茶。
听风,听雨,听自己。
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眼前这人是龚俊还是温客行。
也分不清自己是张哲瀚还是周子舒。
【TBC】
【俊哲】和男朋友冷战后我决定离家出走
*闷葫芦小哲和直球狗勾
*RPS,OOC有,狗血警告
*5k+,一发完,HE
01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后,床垫忽然一轻,原本睡在身边的人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放轻了步伐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张哲瀚睁开眼,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
他摸过床头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着,直接靠在床头抽了起来。
龚俊最见不得他抽烟,每次抽没两口就会被抢走直接掐了。他要是不乐意地提出抗议,龚俊就会摆出一副“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的损样跟他说:抽两口过过瘾得了,一根接一根身体还要不要。
但张哲瀚现在毫不担心,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悠悠抽完这一支。
甚至还能在抽完...
*闷葫芦小哲和直球狗勾
*RPS,OOC有,狗血警告
*5k+,一发完,HE
01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后,床垫忽然一轻,原本睡在身边的人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放轻了步伐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张哲瀚睁开眼,摸过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
他摸过床头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着,直接靠在床头抽了起来。
龚俊最见不得他抽烟,每次抽没两口就会被抢走直接掐了。他要是不乐意地提出抗议,龚俊就会摆出一副“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的损样跟他说:抽两口过过瘾得了,一根接一根身体还要不要。
但张哲瀚现在毫不担心,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悠悠抽完这一支。
甚至还能在抽完以后把烟头烟灰毁尸灭迹、再开窗通通风。
因为他知道,龚俊没那么快回来。
已经好几天这样了,龚俊白天言行和状态都一如既往,看似没有任何异常。但到了凌晨,总会偷偷拿着手机溜出房间,到阳台上跟不知道是谁讲起电话,一讲就是大半宿。
刚开始发现凌晨睡在身边的人不见了时,张哲瀚撑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爬起来找过。阳台上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我也不想这么晚了才给你打电话啊。”
“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
“怎么,这个点跟我讲电话很委屈你吗?”
语气里是压制不住的熟稔和轻松。
张哲瀚没有继续听下去,放轻了手脚回到房间,
等龚俊打完电话回来,他爬起来揉揉眼睛,问:“去哪了?”
龚俊看他脸上被枕头边压出的红痕,和脑袋上翘起的几根头发,
放软了声音哄他:“起夜去上了厕所,没事,继续睡吧。”
张哲瀚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声答了句嗯,扯过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仿佛重新陷入沉睡的人在被子里沉默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里掐出泛白的痕。
龚俊在骗他。
02
这是张哲瀚跟龚俊在一起的第六年。
热恋的激情逐渐平淡,柴米油盐的日子里,曾经被忽视的问题却像退潮海滩上的礁石一般,逐渐一个个显露了出来。
调情,挑逗,开玩笑,说情话,
张哲瀚信手拈来。
当初也凭着这份轻车熟路,把龚俊那颗毛头小子的心钓得七上八下。
但到了他真的在意的事上,却又变成了闷葫芦。
第一次发现龚俊大半夜爬起来打电话时,他俩其实在闹矛盾。
龚俊去跟新剧组吃饭聊戏那天晚上,搭戏的女主角喝多了,一帮子人饭局散了往出走时不小心崴了脚。他礼貌性伸手扶了一下,却被埋伏在路边的狗仔拍了下来,第二天直接送两人上了热搜。
新剧组才刚刚秘密敲定了角色,还没官宣。
绯闻爆出来后,公司觉得这正是一波免费预热流量,不蹭白不蹭。商量了一番,决定任凭绯闻发酵一天,之后再出澄清,顺便直接推宣传。
龚俊看到热搜时急了,听完公司的决定更急。
生怕家里那个看到要误会。
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发微信也不回,龚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定了机票,亲自回去负荆请罪外加解释清楚。
在路上他脑内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张哲瀚可能会生气直接骂他,可能会阴阳怪气给他甩脸子,甚至直接不理他。
但他没想到张哲瀚会笑得一脸如沐春风,仿佛无事发生。
龚俊盯着张哲瀚,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沉下脸,问:“哲瀚,你看到热搜了吗?”
张哲瀚回答他,“看到了,不就是传个绯闻吗,正常。”
“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不是圈外人,这什么套路一眼就看穿了。”
龚俊后槽牙咬着口腔内壁的软肉,直到尝到血的腥甜。
一股莫名其妙却又过于汹涌的怒意和不甘裹挟住他,之前无数个被他自我排解、压抑着、刻意无视的记忆突然全部变得鲜明了起来。
张哲瀚老干部作息,睡得早,也不喜欢他熬夜打游戏。
但他几个月里总有那么一两次手瘾发作,想打个通宵过过瘾。
之前张哲瀚在外地拍戏,他终于逮到空隙潇洒一回,约了一帮朋友来家里打通宵。没人是安安静静打游戏的,这帮糙老爷们儿仗着这房子隔音好,你一句“我艹”他一句“沙比”,闹得欢实。
张哲瀚穿着睡衣一脸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时,龚俊像小时候被妈妈逮住偷看电视一样,慌得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边觉得自己肯定要挨骂,一边又气自己,哲瀚肯定是抽空回来看他,肯定累得不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把他吵醒了。
但张哲瀚沉默了几秒,便回过神笑着招呼他的朋友吃好玩好,转身回房继续睡了。
之后他无数次做贼心虚地想要跟张哲瀚解释、道歉,但张哲瀚一幅真的没放在心上的坦荡模样,让他即便有千言万语,却也无从讲起。
还有再上一次,张哲瀚陪他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他俩的关系在熟人圈里基本是透明的,可那天偏生有个暗恋了龚俊好多年的女孩儿莫名开始搞事,全程不停地讲龚俊小时候的事,那些都是张哲瀚来不及参与的过往。
龚俊滴水不漏地打着太极,桌上其他朋友也颇有眼色地扯开话题,但那姑娘像是气不过自己那么多年都没追到的人归了张哲瀚,总能自顾自地说个没完。说到最后龚俊脸色都沉下来了,张哲瀚还是乐呵呵的,像是根本没意识到饭桌上的暗潮汹涌,又像是对情敌的挑衅根本无动于衷。
龚俊不明白,如果张哲瀚真的爱他,怎么能做到如此豁达。
他对张哲瀚的占有欲强烈到像经了几场春雨后的藤蔓,如果张哲瀚敢在他面前糟蹋身体般的一根接一根抽烟,他一定会当场暴走,把烟都给他丢了再把人弄床上好好给点教训。
如果张哲瀚的哪个暗恋者敢舞到他面前,叽叽歪歪地讲些有的没的过往,他非得把那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才够解气。
但张哲瀚不会。
龚俊知道张哲瀚爱他,但他总觉得这爱太温吞,太有距离感。
他想要拥有张哲瀚最澎湃的爱意,想要张哲瀚为他生气,为他吃醋,好以此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的独一无二,但往往他得到的,都是轻飘飘的回应,这让他无比沮丧。
龚俊舍不得跟张哲瀚发脾气,也舍不得跟他吵架,
只红着个眼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丢下一句:“她只是我下部新剧的女主角,我俩没什么。”
便转身回了房间。
从冷战开始的第二天,
龚俊就开始每天深夜打起了电话。
03
第二天龚俊一大早就出门赶行程了。
张哲瀚一晚上没睡,满眼血丝地坐在床边,脑子里思绪万千。
他相信龚俊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但他接受不了龚俊骗他。
他很想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质问龚俊,
“你到底每天晚上在和谁打电话?”
“为什么要骗我?”
但他说不出口,一切可能会引发争执的话题,他都想要将它掐灭在摇篮里。
争吵会让一段感情变得逐渐丑陋不堪,两个原本相爱的人扭曲着脸,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对方、辱骂对方,毫不顾忌地在对方曾经因为信任袒露出的软肋上猛地插刀,这是张哲瀚在曾经的恋爱中经历过不止一次的事情。
好像越是亲密的人,在争吵时互相伤害起来,就越是歇斯底里。
他不想跟龚俊变成那样。
所以即便好多次心里有气,吃醋,嫉妒,他也从不明说。
爱里有七宗罪,会杀死一切美好的曾经,他统统都要避开。
所以现在,张哲瀚也选择了逃避。
他收拾了行李,决定离家出走。
“来来来,哲瀚,来尝尝妈妈亲手做的水煮牛肉和红汤耗儿鱼!”
张哲瀚放下手里的茶杯,跟龚爸爸一起上了餐桌。
张哲瀚离家出走的目的地,是成都的另一个家。
龚妈妈在饭点前听见敲门声,打开门看见可怜巴巴又有些憔悴的张哲瀚,心疼得不行,赶紧把人领进家门安顿好,忙不迭地出门重新买菜,要给孩子做好吃的。
刚走下楼,龚妈妈一个电话就打到了龚俊手机上。
龚俊难得听见自个儿妈妈这么气急败坏地声音,质问他又做了什么缺德事,怎么把自己的乖儿媳妇欺负成这样,逼得人离家出走了。
龚俊被骂得一头雾水,倒是听见张哲瀚丢下自己跑回成都后急了,
也嚷嚷着要请假回成都。
龚妈妈意识到自个儿的傻儿子是真的搞不清状况,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先别回来了。哲瀚那么懂事沉稳的孩子,那么多年没见他闹过情绪,这次估计是真被什么事膈应到了。妈先跟他谈谈,给你探探口风,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也好对症下药。”
她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也给我好好自己反省反省,要弄到最后真让我发现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哲瀚的事,我给你腿打断。”
龚俊妈妈做的菜口味一流,张哲瀚吃得脑门冒汗,感觉食物都快顶到嗓子眼儿了还舍不得丢筷子。龚妈妈满足又好笑地一手抽纸巾给他擦汗,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给顺气,说:“傻孩子,别给一餐撑着了。爱吃妈这几天每餐都换着花样给你做,保管给你吃过瘾。”
张哲瀚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脑门往龚妈妈手里凑。
他格外享受这种坦然的亲昵。
龚俊的家人都是温柔又好相处的,他们在一起的这么些年,龚爸龚妈是真的拿他当亲儿子疼,也就是这种家庭才能养出龚俊这么个坦诚又快乐的大男孩性格。
等他终于吃满足了,龚妈妈给他递了杯晾得温热的红茶,说:“喝几口茶,喝完回房间睡会。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了。”
张哲瀚小口地啜饮手里的热茶,问:“妈,你不问问我这次为什么自己回来吗?”
龚妈妈伸手捋了捋他的刘海,“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妈不逼你。先好好休息,等养足了精神,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他压下了眼眶泛起了湿热,低声应了句好。
回成都的家时张哲瀚一向是睡在龚俊的房间里,窄窄的单人床,两个大男人睡在上面挤得基本是肉贴肉。血气方刚的小情侣距离一近就容易擦枪走火,他俩在这张床上胡闹了不少次。后来龚妈妈担心他俩睡得不舒服,提出要换张大点的床,也被龚俊怀着些肮脏的小心思给拒绝了,小床也就一直留下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龚俊的痕迹,张哲瀚一脑袋栽到床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久违的安心与舒适,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满足又安逸,醒来时竟然已经半夜一点了,他觉得有点渴,便爬起来打算去客厅喝点水。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阳台传来隐隐的谈话声。
是龚爸爸在讲电话。
他本想避开,不想窥听龚爸爸的隐私,却突然听到一句“平时两三点打电话就算了,哲瀚现在都不在家,你这个逆子怎么还掐着这个点打电话,我不用睡的吗?”
张哲瀚停下了脚步,悄悄地凑了上去。
龚爸爸一手端茶,一手拿烟,耳朵里塞着赶时髦买的AirPods Pro,挥斥方遒地给电话那边的人训话。
“我平时给你说的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要是学到了你爸几分夫妻之道的精髓,也不会把人都逼得离家出走了。”
“爱人是要哄的,你私底下就俩人,还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这不是耙耳朵,是会疼人。”
张哲瀚:……
原来每天晚上龚俊偷偷摸摸爬起来打电话,居然是跟爸爸取经来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难受,为什么自己已经尽量忍让、避免争吵了,最终还是让两人变得如此别扭。龚俊明明心里有那么多疑问和不好受,却宁愿大半夜地叨扰老人家,也不肯跟他好好谈谈。
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把张哲瀚吓了一跳。
回过头看见龚妈妈把食指竖在嘴前,小声道:“走,跟妈去你房间聊聊。”
龚妈妈坐在床边,说:“那父子俩从好几天前就这样了,三更半夜讲电话,一讲就大半宿。那会我就猜,你俩之间可能出什么问题了。但是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过问太多,哲瀚,你要是信得过妈,愿意讲,妈或许能给你们掰扯掰扯,支支招。”
张哲瀚沉默了几秒,从发现龚俊半夜爬起来打电话开始讲,说到自己的心结,和那些只能被强压下的占有欲,统统倾倒了出来。说着说着他才发现,他和龚俊之间竟然存在着那么多隐秘却又无法解决的问题。
龚妈妈笑了,说:“哲瀚啊,你俩这是一开始路子就走偏了。俊俊是个直肠子,弯弯绕绕的他弄不懂,你就得把话跟他讲直白了,生气就骂,气不过了就打,不要憋在心里。妈知道,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也珍惜这段关系,但是要过一辈子的两个人,坦诚和沟通才是最重要的。小两口有了隐瞒才会有猜忌,有了猜忌才会爆发争吵,到最后才会走到貌不合神也离的地步。”
她说:“如果爱人之间连真实的情绪都不敢泄露,心只会越走越远,你要相信自己,相信俊俊,也要相信爱。等见到俊俊,试着冲他发次脾气,把刚刚你跟妈说的那些都拿来质问他,问他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不听话大半夜打游戏,为什么让别的女孩儿有机可乘,赌一把,你心里不安的那些事,在你俩之间到底会不会发生。”
04
龚俊是第二天一大早到的。
虽然他妈叮嘱他,要给张哲瀚留点时间,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晚上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那种仿佛失去了张哲瀚的恐惧让他头皮发麻,后怕不已。龚俊想明白了,张哲瀚给他的爱温吞就温吞吧,他来热烈地爱他的小哲就好,无论什么状况,都不会比失去张哲瀚更糟糕。
想明白后,他一刻也忍不下去了,果断买了红眼航班的机票,连夜飞回了成都。
等他急吼吼地到爸妈家楼下时,刚好碰见了拎了满手早餐的张哲瀚。
张哲瀚穿着件大大的T恤,和他高中时的校服裤子,长长的刘海儿在脑门上随意扎成了个小揪揪,皮筋估计是自个儿老妈给的,鲜艳的紫红色。
不过一天没见,却像久别重逢。
他像个走丢了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般,委屈又欣喜地冲上前,想把张哲瀚紧紧地搂进怀里。
“停,停下,你就站在那。”
张哲瀚一手抵在龚俊的胸前,挡住了这个过于热情的拥抱。
龚俊茫然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满是无措和不解。
张哲瀚清了清嗓子,开始清算起总账来。
“龚老师,你现在这么深情款款的,每天晚上我睡着以后背着我跟别人打电话怎么回事?”
龚俊终于抓着些头绪,急急地想开口解释,却被张哲瀚堵了回去。
“你还骗我,不说实话。”
“你不让我抽烟,我听你的基本不抽。那我让你别熬夜打游戏,你怎么就趁我不在家公然聚众熬夜组团,嗯?”
“你那个女同学,我tmd烦死她了。她算老几啊,在我面前嘚瑟,她知道几件你高中的事了不起了?那她知道你用什么型号的套子,知道你喜欢什么体位,知道你老大一个睡觉还爱搂着人吗?”
“去和新剧组吃饭,做了暧昧的举动,就算只是出于礼貌,你要不要先跟我报备?我男朋友跟别人搂搂抱抱,我还得从热搜上才能知道,这算哪门子道理?”
张哲瀚发现,第一句话说出口后,接下来的话比德芙还要丝滑。
这些他以为自己靠成熟和理性压抑住了的事儿,原来一直像鱼刺一样梗在他心里,从来都没过去。
他在那叭叭叭地越说越来劲,龚俊却突然哭了,老大一颗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一点儿也不顾及自己好歹是个大明星。
龚俊拉起张哲瀚的手腕,把人带进楼道,一把把人死死地摁在怀里。
张哲瀚感受到了脖子上的濡湿,也顾不上撒气了,急着挣脱出来看他到底怎么了。
龚俊摁着张哲瀚的后脑勺不撒手,
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哭腔说:“哲瀚,我等你跟我说这些等太久了。”
“你知道吗,我看过这样一个说法,人这辈子热情有限,会任性放肆去爱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之后就会成熟起来,还是会爱,但做不到毫无保留了。”
“我以为我错过了,我好不甘心。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为什么轮到我了,就是波澜不惊的哲瀚。我也想跟你谈最轰轰烈烈的恋爱,也想你还有大把的激情为我燃烧,可是我总是要不到。”
“但即便这样我也还爱你。越来越爱你。”
“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
张哲瀚不再挣扎,放任自己埋进龚俊宽厚的怀抱里。
他的心里像在下起了雨,却又像放开了晴。
他不要再当成熟却胆小的懦夫,他要做回18岁夏天的少年,再倾尽所有地去爱一次。
尾声
龚爸爸高傲地仰着脸,对龚俊摊开手掌。
龚俊高高兴兴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红色票子放在他老爸手上。
张哲瀚:???
龚俊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咱俩冷战那会我找咱爸求助,他跟我说听他的保准管用,能把你哄回来就得给他交学费。”
龚妈妈在旁边不乐意了:“哲瀚是我帮你劝回来的吧,我的学费呢?”
龚俊又从钱包里把剩下的红票子全放在他老妈手里。
老两口乐呵呵走开了,
龚俊敞开空空如也的钱包,怼到张哲瀚眼皮子底下,说:“哲瀚,你看,咱俩冷战一次可费钱了,以后再也不闹矛盾了好吗?”
张哲瀚看着龚俊可怜巴巴下垂的眼尾,心口软乎乎的。
他抱着男朋友的脑袋亲了一口:“再也不冷战了,以后我们坦诚相待。”
“嗯,坦诚相待。”
对方正在输入 完
-请勿上升真人
-28K,破镜重圆,在山河令大火的三年后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0.
"老龚"
"我过得……还挺好的吧"
"要说不好……那就是今天助理说给我开荤,吃火锅,火锅底料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个味,把我辣得直流眼泪,最后喝冰水喝多了,拉了肚子"
"接了几部现代剧,你该听过的,本子不差,热度不好不坏,总之不丢面子,业务稳中有升,你说我特适合演警察来着,我还真拍了个刑侦剧"
"兜兜转转,最近...
-请勿上升真人
-28K,破镜重圆,在山河令大火的三年后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0.
"老龚"
"我过得……还挺好的吧"
"要说不好……那就是今天助理说给我开荤,吃火锅,火锅底料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个味,把我辣得直流眼泪,最后喝冰水喝多了,拉了肚子"
"接了几部现代剧,你该听过的,本子不差,热度不好不坏,总之不丢面子,业务稳中有升,你说我特适合演警察来着,我还真拍了个刑侦剧"
"兜兜转转,最近又演回了古装,物料没放出来,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副导演说了好几次,说我演得像是温客行,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可就是笑不出来"
"她后来就没说过了"
"一年到头差不多都待组里,也上些综艺。接连几个组都是特别热闹的,主创大都自来熟,不像我们那时候,群里都没人说话,好久才能一个桌子上吃饭"
"不拍戏的时候,大多就宅家休息,你还别说,你说的那些书呀、广播剧呀,我还真看了看。有时候也旅旅游,你一直说想去的三亚,我后来去了一次,就是没能和你一起"
"怪我,哎"
"我还蛮想看你冲浪的傻样的"
"工作,生活,都说了,嗯,我当然没谈恋爱,对外没有,对内也没有,想谈不想谈的抛开,都没遇到合适的"
"都比不上你"
"可我怎么就把你丢了呢……嗐,不说这个……"
"我这边啊,现在天气不错,阳光特刺眼,一会儿睡的时候要戴个眼罩,你送我那个我还留着呢,右边那只眼,图案都磨没了……"
"你看,我真过得不错,失眠都好多了,听着你说的那些歌真的睡得着,就是……"
"就是……会想起你,会想见你"
打出想见你三字后,张哲瀚吸了吸鼻子,把座椅靠背向后调了调,仰起头让眼泪回流时眼角一阵酸涩,眼珠忍得生疼。水汽还没散掉,助理的手就拍在了他肩膀上。
"瀚哥,不舒服啊?"
"没",张哲瀚急忙锁住手机。
"这个给你,你赶紧睡下,这趟航班不长,今天的行程忙完可能凌晨了。"
张哲瀚从助理手里接过眼罩,用手指十分小心地摩挲了一番那块有些翘角的图案,助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都这么旧了,我再买个吧……"
"不用……"
张哲瀚把眼罩紧紧握在手里,像是生怕被人夺走,转头重新解锁手机。手机屏上,微信的界面,联系人的名字那里写着龚俊,记录停留在一行简洁至极的字。
"你过得好吗"
这三年,除去那行深夜弹出的字,分开后,龚俊彻底消失在他生命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不是有整部剧铁证为山,张哲瀚几乎要认为,他从没遇见过他。
原来娱乐圈竟然这么大,大到可以允许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事发生。
张哲瀚把输入框中的大段文字逐一删掉,最后看着龚俊那个问句发呆了好一阵子,然后戴上眼罩,听着耳机里的轻音乐沉沉睡去。
1.
"你说什么?"
龚俊撇了撇嘴,颇为无奈地说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声音都比上次大,无奈他是真的没听见,只懵懵地瞪着眼睛让他再重复。
阳光灿烂,下镜后他们会把厚厚的长衫卷起来,露出手臂和小腿放放风。龚俊向他走近时,松松挽着的衣服由于迈步垂了下来,穿戴整齐的模样颇为端正。
"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温客行夸人时会用上大段名言锦句,龚俊不会,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小孩在说,香草味冰激凌真好吃一样,坦荡真挚。
龚俊那夸赞,连同温热的喘气尽数落在他的耳垂上,让他整个脖子痒痒的,心跳错了几拍。人说耳语用来传秘,他觉得周围好奇他和龚俊交颈在说什么的工作人员,一定会对真实内容很失望。
他抬起头,望向龚俊的眼睛,龚俊正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露出几颗牙齿,可爱中还有些微憨,见他看他,他还点了点头,"真的很好看!"
龚俊的笑并不稀罕,温客行总是笑意盈盈的握着把扇子,自觉风流倜傥的样子,他本人也爱笑。但这种放下所有戒备的笑却很少见。
"少来,夸我准没好事"
"瞎说!冤枉人!"
……
"瀚哥…瀚哥…"
张哲瀚是被助理摇醒的,扯下眼罩的时候,他看到了黑色遮光布料上浅浅的水渍。
"摆渡车要到了,该准备走了"
"嗯"
张哲瀚用手揉了几下眼睛,本就因为四处颠簸生了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更加让人心疼,偏他还没完全从梦里出来,嘴角和眉梢都是笑着的。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拍周子舒易容的戏份,张哲瀚第一次画丑妆,整个人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原来的样子。
龚俊无数次跟人说对着这张脸喊美人很考验演技,但只有张哲瀚知道,他第一次夸他好看就是那时候。龚俊最后还对他说,怎么涂这么多黑粉,你还是不丑呢。
"梦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啊……没……没什么,摆渡车到了,咱走吧"
助理仍旧十分好奇,但无奈他们今日的行程颇满,来不及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耗费时间,只是啧啧了两声便拿起东西向舱口走去。
这几个行程是后来临时加的,张哲瀚本来十分不愿意改安排,后来团队和对接的人争论无果,只能接受,所以粉丝没来得及知道他的行程。
张哲瀚下机后看见机场冷冷清清的样子,被围追堵截惯了,难得的一路通畅让他心情颇为舒畅,梦境便不知不觉如潮水般散去。
他和几个助理一路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和对接的人碰头后就往目的地赶。虽然时间紧,任务倒是不算重,热度上来之后同类活动做多了,他倒是也得心应手。
只有下午拍摄结束的后采有些意外,有个记者问他,还会接耽改吗,他当时有些愣住,停顿了好久才答道,如果有合适的本子,我会接。
已经太久没人问过这样的问题,但思及下海这事儿是他职业历程的大转折,张哲瀚也没觉得稀奇。
又是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日子,风平浪静到连褶子都吹不出来。
一行人来到预订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他本打算洗洗就睡,结果刚换上睡衣,就听见了助理的敲门声。
而开门后先入眼的不是助理,是他的手机。手机屏上,是一条名为浪浪钉合体的热搜,已经冲到了前十。
"哥……热搜是半个小时前出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
张哲瀚颤抖着手接过助理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点进去。弹出来的第一条上满是优酷的水印,大约拍照的人站得很远,角度又刁钻,照片拉得很糊。
水印之下,他正和助理站在照片左下角,微笑着低头说着什么,右上角,有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只勉强看得清楚眼睛。
点开放大那一刻,有些过曝的图映着泛白的光,刺得张哲瀚的眼睛生疼,泪水很快漫出眼角,助理的话在他耳边逐渐消失,他最后只能听见有些梗滞的呼吸和心跳声。
是他,的确是他。
那个连五官都看不清楚,衣服都办法被粉丝扒出牌子买同款的人,是他好久不见的爱人。
2.
尚未彻底入夏,毒日头晒干水汽前,这座山城的清晨凉爽里透着潮湿和阴寒。不仅不需要空调,人还会不知不觉想往被子里钻。
"今天那个活动是几点"
助理的门被敲得震天响时,才不过早上六点。他皱眉打着寒颤去开门,刚要破口大骂,却看见来人是自己的老板张哲瀚。
他短暂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贪睡记错日程,而后却清楚地回忆起,他问老板今天的晚宴去不去时,老板脚步一顿,让他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他没来得及去看老板的表情,只清楚地听到那声无可奈何又极为克制的叹气,像是拼死在忍耐着情绪翻涌。
最后总是挺胸抬背、站得笔直的人肩膀突然一沉,开口时声音有些发哑,他说,"我不去"。
他当时仿佛突然回到很久之前,某天完工后他开车送张哲瀚回家。夜已深,他有些犯困,转弯过某个路口时,被路灯晃住了眼,后座一直没出声的老板突然说了一句——
"我过得不好"
跟着张哲瀚两年,这是他为数不多见到张哲瀚情绪涌动。最近的上次,就是在三天前,他拿着手机,举着浪浪钉合体的热搜,敲开张哲瀚的门。
这不是件要紧事儿,团队才派了他去,所以张哲瀚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起先,他只看到了张哲瀚拼命滑着手机屏幕的手指在颤抖,过了好长时间,手机交还给他,他一把抓住手机时,竟然感觉到屏幕上一片潮湿。
相比张哲瀚的过激反应,那条热搜反而并没有引起太多轰动,在榜上挂了一阵子,一两小时的样子,也就逐渐沉了下去。
念旧的人感慨地回溯三年前,喜新的人要么不关注,要么还冷嘲热讽。"我又可以了","怎么还在磕浪浪钉","三年了"……诸如此类。
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总得朝前看,这三年里各色CP更迭换代,娱乐圈从来没缺过这样情深不寿的故事。
除去那句"我不去",热搜事件之后的三天,张哲瀚十分……正常,和他们有说有笑,几个通告也是情绪高涨饱满地完成。
他这两年一直是这样,情绪高涨饱满,工作起来不要命。
谁还没个忆往昔的惆怅时刻,老板又不是个机器,小助理这么想着,便没把这事放心上,做好了忙碌几天后睡大头觉的准备
实在没有料到张哲瀚会来这么一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老板性情为何突然大变的问号。
"哥,不是一早就说好了今天休息,不去么?"
"我知道,我就是问问……"
"八点开始,听人说主办方是本地人,搞的火锅局"
"哦……我知道了"
张哲瀚把身上的毯子裹了裹,两只手捂住了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要休息的一天,却在五点钟就清醒。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才勉强明白,尽管他可以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尽管他可以忘我地投入工作,但他骗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忘我容易,忘你,太难。
听到火锅二字,张哲瀚想起不久前那顿火锅,自己吃到呼哧呼哧眼泪鼻涕一起流,还在洗手间蹲了大半个钟头,他的胃就痛。
他在心里把龚俊骂了个七八百遍,最后还是没肯扔了剩下的半袋底料。就好像他还会跟你吃火锅一样,张哲瀚最后在心里这么嘲讽自己。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走出两步却又不甘心地回头,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又咬紧了牙关,像是赌气一样跺跺脚,大步走回自己房间。
不明就里的小助理愣在原地,苦苦思索这出独角戏背后的故事。然而他好奇心不重,又太困太冷,也只是思索了片刻便钻回被子。
难道是因为龚俊?今天晚上的活动,龚俊可是一早说过大约要参加的。但龚俊不是仇人不是对家,还是曾经的合作伙伴,有什么好为难的?
而他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清晨时思路清奇,他曾真的想到过正确答案。他醒来时,手机的消息信号灯闪烁着,像是在诉说某种情绪。
"约个晚上九点的车,去会场的",张哲瀚的消息这么写着,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六点十五分。
那条消息五分钟前,某个助理经纪人群,一个在龚俊团队工作的朋友,说今晚的晚宴自家老板确定了要去。
3.
九点,照着商业晚餐的习惯,火锅都关火了,小助理吐槽了一通,打着电话约起车来,订得太急约不到司机,他最后只能退了电影票自己上。
怎么等都没等到太阳,从相册退出,看完天气预报才知道山城今天有雨,是以张哲瀚拿了雨伞九点站到酒店门口时,看到的是助理张脸色不佳的脸。
"辛苦你了"
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感谢着,还许诺过了这段时间就给助理放个年假。他知道这样溜团队的人不好,但无论如何,他要去。
不要大张旗鼓地同框,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山城不比大城市的繁华,又是下雨天,过了晚高峰之后路上的车流十分稀疏,快到了会场,才有些灯红酒绿的氛围。
张哲瀚比助理更了解商业晚宴的流程,他知道九点半之后,他们这些赔笑陪聊的明星就会陆陆续续散场,留着团队和公司切磋商业利益。
果然,他让助理远远地把车停在会场外沿,大约九点四十就有小爱豆三三两两走出,他坐在车里,不错眼地朝着会场的门口张望。
脖子有些僵硬后,他低头点进那个已经空白很久的聊天界面,那声询问看得他心口又一次钝痛,再错开眼睛,他便看到了今天早上还被他在热搜图片里盯了很久的人。
他变化很大,一身黑西装很是板正,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柔顺的鬓角真有点如玉公子的味道。他瘦了很多,侧脸看着甚至有些锋利。
最惊讶的莫过于那双眼睛,那里的光让他觉得无比陌生。龚俊总夸他眼睛漂亮,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他,他眯着眼睛冲他笑时,仿佛有星星落在他头上。
走出会场后,龚俊先是垂着头,而后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目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时,张哲瀚迅速顺着座椅滑了下去。
再直起腰时,龚俊已经直视着前方,脸上隐约带着一些笑意,而后有个不知是团队工作人员还是结伴而来的朋友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两人坐上一趟车一起离去。
张哲瀚转身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最后变成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小小的一个明点。
"走吧,回酒店"
呆坐了好久后,他最终缓缓吐出这么一行字,而后听着助理发动车子,眼神呆滞地看着车窗外正在谈天说地的商人们。
所以他最终都没有注意到,车中唯一亮着光的地方,他的手机屏幕,聊天人那里的龚俊,曾经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开往城南的车上,龚俊把发送框里的字,全选后复制粘贴到备忘录,他收起手机闭上眼睛时,脸颊有泪划过。
"我看到热搜了,那是你,对吧,我不会认错的,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可是你说说你,胆小鬼!世界这么大,我们都遇上了,你却不敢见我"
"怕我忍不住直接把你摁到火锅台子上啊"
"我其实只想抱抱你……"
"或者看看也行啊"
"我点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还按照你的配方,给你调好了你爱吃那种蘸料,愣是等到最后一个走"
"可是,你怎么就没来呢"
4.
其实关于见到张哲瀚,龚俊并没有抱什么期望。现在他们是天大的场合也不会打照面的关系,他心知肚明,公开活动都能完美错过,商宴自不必说。
可当一整场宴会结束,连投资公司的人都在说着散场话,他仍旧朝着门口张望时,龚俊才知道他所谓的不抱期待不过是骗自己的屁话。
什么不抱期待,是失望太多次没敢奢望罢了。
刚分开时,他躲着他,后来思念作祟,他曾天真地认为娱乐圈很小,活动盛典那么多,肯定能有再见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一眼,把红毯签名写得近一些。
他顾虑相见后揭开从未愈合的伤口,却更怕思念如野草肆虐,会叫他发疯发狂。
不过他到底是多虑了,因为重逢从没发生过。
所以张哲瀚从远处看到的那个笑容,并非是酒足饭饱的畅快,也不是说他心情上佳。那是一个无奈地嘲笑自己是个疯子傻子的苦笑。
你也是想瞎了心。林熙在会场门口从身后拍他肩膀时,龚俊这么对自己说。
大雨瓢泼,寂静宽阔的街道上,车子驶过一盏盏顽强地发光发热的街灯,昏黄的光时而落在龚俊脸上,能照得见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纤细的手指上下滑动着屏幕,若非是错乱的呼吸,坐在身边的人怕是会以为他在刷手机,不多久就会伸出手,给看分享些有趣玩意儿。
而最后是身边的人伸出了手,拦住了越滑越快的手指,夺过手机,摁下电源键,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俊子,还好吗?"
眼前由备忘录刺眼的白底黑字突然变成纸巾,龚俊的第一反应是想把手机抢回来,护在心口,因为两处都藏有他所有秘密。
听到林熙的轻声问询后,他才堪堪伸手把纸巾接住,攥紧成一个纸团握在手里,哽咽着声音说,"我……我没事"。
龚俊其实不仅仅是没事,他还非常好。
他这几年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几部剧热度都很可观,还有档大爆的综艺做常驻嘉宾,代言比身,前些天还有电影要找他演反一。
娱乐圈池深鱼多,他当然排不上靠前的号,但到底也是过上了体面风光的日子,有了些选择权在手里。
他不够上进,没什么野心,心满意足地觉得这样的日子已是美不胜收。
只是独自站在聚光灯下时,他会不自觉地左右看着,总贪婪地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里,他还是少了一些什么。
观众说,龚俊沉稳内敛了,眼睛里有了故事感,笑容里少了几分天真,多了些从容沉静,温柔中有些落寞,演起戏来很带感。
龚俊自己却清楚,他其实是个不会演戏的笨蛋,嬉笑怒骂都是在演自己。比如山河令,他演的不是温客行喜欢周子舒,而是龚俊喜欢张哲瀚。
说到底,所谓故事感,其实是真正遇见了某些人,然后拥有了更多的故事。
如今故事有了,繁华有了,可为什么偏偏少了那个可以并肩的人呢?
"演技不佳啊,龚老师,我的教科书里,没事可不是这种演法……"
林熙看着脸上的泪还没擦干,眼眶就又开始泛红,目不转睛地盯着杯架那里一只新鲜的红苹果的人,轻声说道。
龚俊闻言眼神呆滞地回嘴,"那正常啊,我们不是同一个老师……",完全没有丝毫气势。
这三年里,林熙总在问龚俊好不好,龚俊无论是笑还是哭也总会答他没事,然后话题便终结于此,他聪明地不去触碰那些藏得并不好的心事。
但今日,林熙看见龚俊听闻那人可能要参加这个宴会,便在会场磨磨蹭蹭不肯走掉的没出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便难得开口质问。
"他就那么好?"
好到只是稍微想到,便痛到难以呼吸,眼泪不止,却还是放不下也忘不掉吗?
"你给我奥斯卡影帝我都不换"
龚俊转头看向他,答得斩钉截铁,像是早就在心里把这个问题和答案预备了千百次。
'但他却不要你'
林熙想起三年前,他无意间在酒店发现龚俊时,他浑身衣服都是湿的,发着高烧神志不清时的可怜模样,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是念念不忘了,他的必有回响呢?
"林熙,你信我,我马上就要忘了"
他最后只能听着龚俊的第八百零一遍鬼话叹老长的气。
5.
但是林熙没有窥探出念念不忘这四字的玄学之处,别说他,念念不忘的人都没能弄清楚。
大小活动忙完是在两天后,因为马上要进新组,所以这中间的半个月便是休假,没安排行程,商议之后,他们决定爬爬山城的山。
然而就是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山里,钟声敲了几敲,沿着香火不旺的小庙走上了一圈,心中默念佛祖佑我健忘后,龚俊和张哲瀚撞了个满怀。
原来重逢可以这么容易。
只要你放下希望,祈祷着快快忘记,便能睁眼看到思念的人。但真的见到了思念的人,却连走上前去热切地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于龚俊来说是这样,于张哲瀚来说亦然。
张哲瀚是被团队的人生拉硬拽来爬山,怨声载道了一路。被临时加行程,还要在结束后搞这么清苦的团建,他窝了一肚子委屈。
那一肚子委屈在看到龚俊那一刻变成了一肚子想说的话。
"老龚,真的是你"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头发怎么还留长了"
"我好想你"
"你过得好吗?"
他挑挑拣拣,不知道该先说哪句,嘴巴几次张开又合上,只站在那人一米外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好久不见啊,张老师"
最后却是龚俊先开了口,他眉眼弯弯,坦荡真挚,笑时仿佛有光洒开,消散山间迷雾,把万事万物照得暖腾腾的。
古朴典雅却失修的山间破庙中,有蝉鸣鸟叫,与山河令某些场合的布景极为相似,破败却苍劲有力,当是江湖味道。
张哲瀚好像那一瞬间回到了二零年的夏天,好像他下句就要接,"昨天前咱还一起滚草地呢……"
可他却知道龚俊大约不会再愿意捏着温客行的口吻回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晚上,也一个半秋了……"
"好……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是,张老师大忙人嘛……见我干嘛呀……"
张哲瀚的追思于一刹那变成震惊,龚俊竟然,能对着他笑?他竟然,还能像三年前那样和他油嘴滑舌嬉闹?
他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不是一直希望他忘掉你,忘掉所有伤痛,然后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么,现在你看到了。
"瀚哥——"
还没有在心中争辩出所以然,助理强硬地把他拉出苦思,"这里的规矩,还是要绕着庙先走一圈,不然不敬……"
张哲瀚看看龚俊和林熙,又看看身后团队的人,颇为为难之时,龚俊开口解围,"张老师,封建迷信咱不搞,但是入乡随俗图个吉利嘛……"
林熙闻言便也附和了一句,"没事,等你们就是了"
他点点头,心想就凭这尊佛让我这么近看见了你,还和你说上了话,也要拜上一拜,念着佛经绕上个一整圈。没好意思说"等着我",殷切地看了龚俊一眼后,张哲瀚虔诚地走开。
看那一行人转过墙角,林熙向前走了两步站到龚俊身边,"今日龚老师演技不错"还没夸出口,就看到龚俊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早已不是刚才谈笑风生的样子。
"林熙,我们趁现在逃走吧……"
他的语气像是要逃命一般。
6.
龚俊的手机备忘录置顶
项目名称:带苹果
起始时间:2020年6月
结束时间:无
循环方式:每天循环
提醒方式:强制提醒
"别看手机了!好好看路!"
重逢的尴尬,与两人重逢前是否期盼,分别时是对方什么人,并无直接关系,它本就尴尬。一双手握住,冒着冷汗,握紧了怕冒犯,握松了怕生分。
龚俊只是摇了两下便赶紧松开,心快要跳出胸膛,呼吸却被他执着地稳定在固定频率,脸上仍旧是招牌式微笑。他现在很自信没人能看出他的波澜。
有些重逢的难挨,是因为所谓过去已经尽数被抛弃在岁月里,还要装作情深义重;而有些重逢,则是因为时光漫漫,回忆非但没有被磨去棱角,反而留下了刻痕。
龚俊最终没有逃。
他不舍得,而且知道逃掉没有意义。三年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见,有让他少惦念他一分吗?他也许没心没肺,但他不是个傻子。
那些与他相处的时光,不仅是刻痕,已是身为龚俊的一部分。你能轻易斩断手臂,然后说,我放下了吗?
龚俊有时觉得张哲瀚就该是他的手臂。他不是不想忘,只是做不到,连转身逃走都做不到。心痛什么的,他活该。
这座山其实不高,上山时只用了大半个小时,他们就走到了山顶的小庙,但到了下山,龚俊却觉得山路很陡很长。
"那个啊,那个我看了,行啊,老龚,不错嘛"
"你上热搜那次,我可不是手滑点赞,我是真的刷了很久,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我演了个大反派,你倒时候记得去看,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演得好"
"嗐,哪里红了,不过就是不再是查无此人了,别的那些,慢慢来呗,我无所谓的"
寒暄过四五轮,又漫无目的聊了许久,龚俊仍旧没看到载他们来的车。最后,没意义的话被说干净了,和张哲瀚沉默地一前一后走了几十米,龚俊只好拿起手机。
他完全忘记了手机停留在这个界面。或许,可能是这样的界面出现在屏幕解锁后太过频繁,让他掉以轻心了。
带苹果三字出现在眼前时,龚俊一个踉跄,在长着青苔的湿滑的石板路上晃了好几晃,手机都差点扔飞出去。
"别看手机了!好好看路!"
电光石火间,就在他要摔个狗啃地之前,张哲瀚及时地伸出来了双臂,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扶住了腰。
龚俊忙着去挡住手机屏幕上的字,没有第一时间去挣脱开这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张哲瀚的体温如热浪般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
被抱住的人没有挣脱,给予拥抱的人也没有在扶好他之后主动撒手。
后知后觉的龚俊鼻头突然酸涩,眼角蒙上水汽。他如今才明白,为何剧本里感情戏中总要一方示弱来博取关心与爱护。
"怪我,怪我,只顾着点吃的呢……"
"这有什么好急的,你饿了啊?"
"嗯……"
跟来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熟人,此刻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转头不去看他们,有人听着远处的山泉,有人踢着地上的石子。
不知过了多久,龚俊的声音在山中几不可闻。
"松开"
"啊?"
龚俊左右环顾,却是环顾了一圈空气,一向善解人意的张哲瀚却没有明白他的话,只懵懂地睁着眼睛,好像在问松什么。
龚俊无奈地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被张哲瀚握住的地方,不仅在发烫泛红,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张哲瀚,你放开我!"
张哲瀚幡然醒悟,手刷一下地弹开。不晓得到底该不该道歉,他最后只摸着头不好意思地快走几步躲开。
让你握时你不珍惜,不让你握住时,你怎么握得这么用力呢?
龚俊望着张哲瀚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后,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想,低头看向胳膊时,果然看到了那里新鲜的手印。
7.
当龚俊几乎摔在张哲瀚面前时,他便隐隐觉得故事到这里没完,只是他没有料到生活可以比烂剧剧本更狗血。
"所以你是说,要么在这儿等着车修好,要么就得等备用的司机在高峰期把车从市中心开到这个山沟沟?"
林熙点了点头。
"你在逗我?"
林熙摇了摇头。
如果龚俊是温客行,那现在林熙脖子上的脑袋一定正在搬家,不,如果龚俊是温客行,那么林熙一定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林熙眼神躲闪,犹犹豫豫地开口,"当然,你有第三个选择——"
"——跟我走",张哲瀚的声音出现得时机恰好,铿锵有力。
"跟我走,你不是饿了么,我带你去吃饭,刚好我们提前在附近订了吃的。"
于是林熙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时前捂着脸捶胸顿足,说"我们趁机逃跑吧"的人,没出息地看着不远处那辆车和车上的人,想上却犹豫。
"俊子,愣着干嘛呀,有饭不蹭啊,那我蹭去了!"
林熙无奈地走过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房车的最后排,侧身经过张哲瀚时,他很短暂地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感激。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样,龚俊和张哲瀚两个人守着能把八个人喂饱的饭,大眼瞪着大眼,一会儿抬抬筷子,一会摸摸碗。
"张老师,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哲瀚从那只叫花鸡上抬头,"你讲,你讲……"
"你确定,你没记错行程,错过和什么大导演的会面?"
"我确定……"
"那我还有个问题……"
"你讲,你讲。"
"你确定,我们今天是偶遇?"
你是不是早就设好了圈套,摆了鸿门宴,就等着我中计呢。
张哲瀚摇了摇头,虽然他十分希望不是,但老天却对他们十分优待,"龚老师,你觉得,我舍得请你吃这么贵的东西么?"
龚俊脱口而出,"如果只有那只鸡和那盘鱼,也许舍得,毕竟是能让我亲手煲汤的人。"
而后摆了十几盆硬菜的桌子的两边,三年没见的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对方,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音。
"你的汤是真的好喝,我后来再也没喝过那么清爽的鸡汤了!"张哲瀚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着鲜美的味道。
龚俊也砸吧砸吧嘴,"那是,祖传的秘方,还没几个人尝过我的手艺。你当时怎么没夸我?这会儿才想起来好喝。"
"就你,我夸你两句,不把你美上天,整天跟别人嘚瑟张哲瀚说我的鸡汤好喝?"
"我哪儿有……"龚俊原本打算好好辩驳自己不是那种得一句夸就美滋滋逢人炫耀的人,却在看到张哲瀚那双笑望着他的温柔双眼前呆住。
"哥——"
或许是因为张哲瀚惬意还带着些许款款深情的笑,或许是因为饭桌上的气氛太好,太像从前耳鬓厮磨时的情形。龚俊就这样差点把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用的称呼喊了出来。
却偏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瀚哥——瀚哥——瀚哥——",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喊着,应该是张哲瀚的助理,把那个哥字吞了个干干净净。
张哲瀚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和助理咬起了耳朵,低声交流着什么。
龚俊摇头苦笑,终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离他最近的那道菜。两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备忘录的强制提醒写着——
带苹果。
8.
如果每个故事都该有名字,那么龚俊认为他和张哲瀚的故事应该叫作雨天。
初见那天潮湿闷热,阳光虽说不好,却也烤得人心烦,没人料到这样的天竟能飘起雨来。初夏的雨总是来势汹汹,但偏巧龚俊整个团队没一个人记得带伞。
就在助理要急赶着去买雨伞时,有一个年纪还轻的小伙子,踩着地上刚铺好的薄薄一层水花跑来,怀里拿着三四把全新的伞。
龚俊和助理千恩万谢地接过雨伞后,隔着层层的水幕和汹涌的人群,看见了一双笑意温柔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朝他点头时,他似乎看见睫毛上细小的雨珠落下。
刚借到伞,天怎么就突然晴了,龚俊当时这么想。
那束光却没有停在远方,反而缓缓朝他走近,然后把手中的雨伞歪到一边,扯下口罩,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龚俊老师,我是张哲瀚。"
温客行说,周子舒身上有光,他要抓来看看。龚俊逢人就被夸阳光大男孩,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身上的光温暖到。
"你很适合周子舒",第一次读剧本时,龚俊这么对张哲瀚说。
"好啦,龚老师,虽然我很想演温客行,但你也犯不着到这个份上,定都定下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你真的很适合周子舒,如果他是你这个样子,我能理解恶鬼头子为什么见到他要立地成佛"
他笨嘴拙舌要表达的意思,大约是周絮身上该张哲瀚有那种沉静内敛却有力量的光芒,像是被打磨过的白玉,够吸引人却不张扬。
捧在手里是剔透的,挂在胸前是暖的,也许还该有几道裂纹,不伤美丽,还锦上添花,加出一份叫人易深陷的破碎感。
很难不心疼,很难不心动,很难不喜欢。
但只是他终究不是温客行,他没有这样出口成章的本事。而张哲瀚,也不是那个疏阔肆意的周子舒。
张哲瀚是什么人呢,是为了塑造角色只坚持每天吃沙拉,活生生从初见时一身腱子肉的猛男变成柔弱如柳絮。他的剧本会密密麻麻写着笔记,读到卷起角来。
当听闻他喜欢吃苹果,龚俊买了两大箱放在酒店,每天一个带去组里,怕忙起来忘记带,还特意写了有强制提醒的备忘。
他脑子可没有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这样的矫情句子,他只是担心极了有天张哲瀚读着剧本就低血糖晕在他面前。
龚俊也是一个凡事认真的人,但他的认真适可而止。演员都想火,他不例外,但他没那么喜欢逼自己,好听叫小富即安,难听叫没出息。
见到张哲瀚,龚俊才知道比起他,自己少了一份执念。
龚俊看向面色严肃的张哲瀚,手指僵硬地关掉了手机上强制的备忘提醒,第无数次在删除键上停留了很久,然后第无数次没按下去。
这个总是在他把苹果洗干净拿好装在包里后才提醒的备忘,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怎么就不舍得删呢,龚俊在心里嘲讽自己。
龚俊不知道张哲瀚在和助理讲什么,他也无意探寻,总之那与他无关。
他盛出一碗泛着结成膜的油花的鸡汤,也不拿勺子,捧着小碗便喝了起来。汤入口时是温的,等到了肚子却已经凉透,要用五脏六腑去暖。
他终于艰难地喝完时,响起一声闷雷,张哲瀚话还没讲完,他索性便盯着窗外,看那一朵朵乌黑的云朝树梢压来。
后来,也是一个雨天,空中就像现在这样黑云滚滚,让人喘不过气来。那天,张哲瀚也借给他一把伞,却没有再伸出那只漂亮的手来。
龚俊强硬地握着张哲瀚的手,张哲瀚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握,而后感觉不到指尖熟悉的温度,是龚俊自己把手松了开来。
张哲瀚说,"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我也信你真的喜欢我,可是只有喜欢,就够了么",然后转身大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干脆果断。
携手走过籍籍无名的人,原来并不会有缘一起顶峰并肩。大约没有人在锦绣前程和浅淡还见不得光的爱情里,选择爱情吧。
瓢泼大雨中,龚俊扔掉了那把雨伞,任凭冰冷雨水的拍在脸上,场景和温客行听闻周子舒只剩三年光阴时极为相似。
周子舒和温客行之间隔着大生大死,却仅凭相知相爱,能有白头偕老。为什么他们却只能各自走各自繁花盛开、锦绣漫漫的人生路?
龚俊当时的质问,在很久之后,他想出了答案。
张哲瀚那句话,只说对了一半。爱情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中的选项,选了其他,它就要被抛弃。
爱情是一个主观题。
其实真相应是,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只有喜欢不够,而是,他不够喜欢。
周子舒足够喜欢温客行,张哲瀚却只是有些喜欢他而已。
喜欢就这样沦落成一个被弃而不选的选择。
于是分开一年之后,某天龚俊忙完收工,看见张哲瀚挂在热搜上,一派欣欣向荣、未来可期。他点了赞,还生硬地微信发过去一条"你过得好吗",是真心实意的问候。
执念落地,愿望成真,哥,你应该过得很好吧。那你该不该谢谢我,没有凭借着你那点微末的喜欢纠缠不清呢?
"老——龚俊"
被手里拿着盛有切好的苹果的张哲瀚拍了下肩膀时,龚俊已经完全从重逢的大梦中醒了过来。
他们相逢是雨天,分开是雨天,重逢前一场大雨瓢泼,地还未干透,此刻就又要风雨大作。但是啊,到底无风无雨才是人生常态。
"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
"你要吃苹果吗?"
龚俊摇摇头。爱吃苹果的从来都只有你,我一早就说过,我嫌苹果梨吃起来费事。
"你还记得——"
"我忘了",龚俊笑得云淡风轻,"哪里有那么好的记性呢,要下雨了,咱赶紧吃完走吧"
9.
来时车上顶多算是尴尬,现在,龚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维持表面客气,上车后说了句"林熙,你留个张老师助理的联系方式,转钱过去",便捧着手机再没放下。
张哲瀚的"不用"二字都被他拒绝抬起的头堵得无处可说,只能拦住小助理递过去手机的手,又对着林熙干摇头。
龚俊再抬起头时,距离他们下榻的酒店只剩下不到两公里。他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镜,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到张哲瀚已经睡着,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张哲瀚及时地在他要下车时醒来,只一百米的路,他却态度坚持地要给他披上车上一件他的外套。
龚俊拒绝无果,看那衣服不是什么贵东西,最后只好随了他去。
一天之中情绪跌宕起伏,龚俊和拍完戏一样累到魂不附体,只简单洗漱后就蒙头睡去。
大约在他睡着的两个小时后,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屏幕亮起又灭掉。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而等龚俊点进去看时,那里曾经的大段文字,已经变成了一排,"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10.
空调呼呼的冷风下,两个步调不一的呼吸和心跳声此起彼伏。双人标间里,两张床小小的,中间隔着一道窄窄的走廊,如果手长脚长,伸一伸就能到另一张床上。
他是极困的,出完商业活动连夜赶回剧组,本来就没休息好,聚餐时场子不热,装作熟络轻松又格外耗心神,现在几乎合眼就能睡着。
从小他就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睡个回笼。故而快乐还是难过,他从来不会睡不着。
但他浅眠,又或者,是他对半臂之外的那个人过敏。
听见那人再次从左边翻到右边,呼吸又从远变近,心跳声扑通扑通,大写着心烦意乱忧心忡忡,他掀开被子利落地起身。
"你睡不着啊"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极为干脆,是以这句话说完,张哲瀚都没反应过来,目光仍旧停留在原处,一双凝望他的眼睛炽热滚烫。
龚俊心里咯噔一下,满心困倦消散,顿时清明。
张哲瀚接着也并未移开双眼。后来,龚俊就那么被他望着,脚趾抠着床单,手抬抬又放下,不知如何安放,直到张哲瀚一声"嗯"后打破凝视,他才堪堪躺下。
两人便那样面对面躺着,不咸不淡地聊起天来,张哲瀚讲讲他横漂的经历,龚俊讲讲自己究竟做了多少次平模。
也不知道谁的胳膊先伸出,也不知道谁的手指头先勾起,两只手开始慢慢重叠。而就在十指将要交握,温度骤升之时,龚俊哗啦一下睁开眼睛。
窗外晴空万里,深紫色的遮光窗帘也没挡住那样好的阳光。大约这一觉睡了太久,醒来时已经太晚,屋外酒店走廊上满是人来人往的喧嚣。
龚俊心烦意乱地眯起眼睛,眼角被刺激出了泪,好久睁不开,终于睁开后,目光却停留在了左手上。
往往不是梦见曾经那些拥抱和牵手,就是梦见牵手拥抱时想要拥有的未来。明明现实里两手空空,却总能夜夜美好,好像能以梦换梦。
果然人总是自欺欺人,记吃不记打。
翻身下床时,龚俊闻到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努力探寻后,他从被子里翻找出来被揉成一团的那件被人强硬的披在身上的外套。
怪不得梦里都是他,龚俊恍然大悟。他把那件衣服从被子里拉出来,甩了几下后,又伸手去抚平那些被晚上寻求安全感的胳膊捆出的褶子。
那个旧到难以辨别的眼罩就在那时掉出来。很难,但是难不倒龚俊,因为他曾是它的主人。
虽然那次是因为他,张哲瀚才迟迟睡不着,但后来长夜里握着手漫无目的地聊着,张哲瀚说,他真的总是难眠,因为心事太多,又太少。
于是龚俊火急火燎地问有过失眠史的朋友,下载好一大堆轻音乐,买了褪黑素,诚心诚意地要送给张哲瀚时,看到了包里自己刚买没多久的这个眼罩。
眼罩对张哲瀚来说用处是遮光,对他来说也是同样。那双眼睛太烫了,太深了,他有些害怕那样的目光,危险又温柔,蛊惑性极强。而后那个眼罩就成了张哲瀚的眼罩。
其实后来想想,总是飞来飞去、日夜颠倒着过的职业演员,怎么能没有眼罩。对于失眠成习惯的张哲瀚,又哪里需要他来出主意呢。
到底是拙劣的爱慕,从不瞻前顾后的喜欢。
龚俊从地上捡起那只眼罩后,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压了压已经翘起的印花后,把那块薄薄的黑色布料攥在了手里。
哪怕是口袋里掉出来性命攸关的身份证,要尴尬地再见一次面还给他,龚俊也觉得好过此时看到这样诉说美好的见证者。
"你连我都不要,还留着它做什么呢?"
11.
幸好只有他一个人看到,龚俊把那只眼罩重新塞回张哲瀚外套的口袋时这么想,而后皱着眉毛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拿起手机戴上鸭舌帽朝门口走去。
奇怪,明明信号灯闪烁着,却没有任何一个应用上能看到红色的数字,他一边皱着眉头疑惑,一边伸手拉开门。
和铺天盖地的阳光和潮湿温热的风一起撞进怀里的还有一个人,龚俊没有拿稳手机,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那人半长的头发柔顺地垂着,白衬衣、牛仔裤,由内而外地干干净净,果然是下了一场大雨,连笑容都是水洗过的烂漫清爽,全不是他梦里那副炽热的模样。
见手机落在地上,张哲瀚和龚俊一同蹲下要去捡起,曾经的默契在这时起了怪作用,他们先是差点撞了脑袋,后来膝盖又碰在一处。
不是捡,龚俊最后差不多是从地上抢到了自己的手机,手指抓住屏幕时不小心碰到了微信,又胡乱点出了联系人。
于是就是那样,想要彻底逃开名为张哲瀚的陷阱的龚俊,抬头是张哲瀚本人,低头是他和张哲瀚的聊天界面,两年前的那句"你过得好吗"之下,紧跟着的文字队列整齐。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张哲瀚撤回了一条消息"
也不知道大半夜不睡觉又抽什么疯,龚俊心中暗骂。但想来也对,撤退可不就是他的习惯么,连爱情都撤回了,区区几条消息而已。
只是他知道撤回的爱情故事里的曲折,却不晓得这些消息的内容,龚俊心下好奇,却也只是好奇了一下,便把手机熄灭揣近了口袋。
就算他肯问,张哲瀚肯回答么?龚俊叹了一口极轻的气,脸上挂上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微笑,开口时语气还带着轻快。
"张老师,你大早上怎么在这儿?"
"我住这儿了",张哲瀚把手探进口袋,拿出一张房卡晃了晃,"还早呢,你再睡会儿,能直接吃午饭了"
龚俊颇为不好意思地摆了摆头,像极了温客行杀完人跟人说"晚了"时的可爱模样。大约是张哲瀚在附近有行程吧,龚俊这么猜着,这酒店里向来住很多他们这种明星的。
"昨天晚上熬夜了,醒这么晚?"张哲瀚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一回来就睡了,只是爬山太累了,第二天又没事做,就睡得久了些,我一向睡得好"
龚俊实话实讲地说完后,张哲瀚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睡得早就好,熬夜伤身体,伤眼睛......"
"张老师,你可没立场说这种话",劝别人别熬夜的人,可是大半夜练手速玩呢,你哪里关心我的身体,不过是怕我看见那些消息罢了。
果然张哲瀚脸上轻微红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嘿嘿地笑着。
"张老师,你可别说你是碰巧站在我门口啊,这酒店成百上千的屋子呢",龚俊没想看张哲瀚难堪,便主动开口解围,谁知解围最后成了乘胜追击的双杀。
张哲瀚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扬起看他一眼,而后又垂下,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无比重要的决定。龚俊这次吸取了教训,不急了,硬等着他给出回应。
而他怎么都没料到张哲瀚会说出"你还欠我一顿饭"这样的话,他当时的动作神态和温客行发现自己在四季山庄和一个厨子一样时一般无二。
"我......"当年怎么能喜欢你这么个货色。
张哲瀚势在必得地盯着他。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行吧",龚俊最后干巴巴地说道。
12.
张哲瀚看着龚俊重新掏出手机,眼睛在解锁后的屏幕上停留几秒,手指顿了顿后,才给助理拨通了过去,气哼哼地交代着在哪里吃、吃些什么。
好卑鄙,他在心中骂自己。
但情场上的算计不是算计,是一颗晚到的真心犹豫着没敢说出口,只能借着小聪明和了解,一步步接近,一步步试探。
他当然听得出龚俊心里的一千一百个不情愿,但他却更知道龚俊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如果能欠饭不还,直接摔门回屋,那龚俊就不是龚俊了。
他的小朋友一直是个礼貌体面的好孩子,从第一眼他就知道。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初见那天,雨停之后,龚俊就和助理把他借给他雨伞折得整整齐齐,亲自送了回来。助理抱着四五把半干的伞,而龚俊则一手一块西瓜。
西瓜高糖,当时张哲瀚觉得无论是哪个角色他都该再瘦些。原本不该接过,看着那双纤长手指握着的红彤彤、水灵灵的西瓜,他却着魔一般伸出手来。
龚俊身上有一种让人卸下心防的魔力。他没有选择握着手连声说谢谢,而是把那句感谢化作了沙甜可口的西瓜和灿烂的笑容。
于是在初夏,雨水洗走了漫天的燥热,带来了微凉的风和明亮却不刺眼的光,他和龚俊一人一张凳子,手里捧着西瓜啃了起来。
尴尬这事,一直是只要尴尬的人不觉得尴尬,便会有些别样的舒服和浪漫。和龚俊寒暄很舒服,他不会刻意去找话题,也不会主动让话掉在地上。
龚俊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张哲瀚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出他的紧张,但龚俊也不是那种别扭的人,因为无所适从就畏首畏尾
如果能有幸穿越到他的学生时代,张哲瀚觉得龚俊会是那种要有些运气才能遇见的小孩,家庭和睦,人美心善,心智健全。
他不会是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那个,不会是同级所有女生怀春的对象,却能轻而易举地有一堆朋友,被所有人喜欢。
这种孩子,会认真听讲,做完作业,适可而止地努力学习,然后用自得而非骄傲的语气说句第六名挺好的,我也不去抢什么第一啦。
总而言之,不论你是男生女生,龚俊这样的人会是你青春故事中一抹温和的光,不是明媚的那种,却是难忘和令人怀念的那束。
会是那种,你遇见和拥有时很难去留心,总觉得这样的恰到好处是天经地义,等到蓦然回首,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如此珍贵和稀缺。
张哲瀚想明白这件事,并非是在重逢那刻,而是在两年前。
那天的通告排得很满,到了晚上还因为正播的作品又上了热搜,他觉得自己活得充实且满足,却在浑浑噩噩快要在车上睡着时,收到了龚俊的质问。
是啊,蒸蒸日上,一片繁华,好像得到了自以为想要的一切,然而这真的有那样一人一块西瓜,吹着雨后清爽的夏风时快乐吗?
怎么也打不出"好"字时,他丢开手机,脸色十分难看。那时,他还想明白一个道理,他和龚俊,本不该是一个水到渠成的故事。
13.
一起在剧组厮混几个月,龚俊毫不掩饰他的喜欢,其实张哲瀚并不爱苹果,只是一盘水果放在一起,他会先挑出苹果来吃,说是多出些喜欢也行,说是怕放久了氧化也完全可以。
而龚俊却买了两大箱苹果,定时定量地每天洗干净一个给他带来,无限续杯的礼物,刻意为之却并不刻意的浪漫。
直到所有人都觉得张哲瀚爱吃苹果。
龚俊自然没有说过什么"我喜欢你"或是"我爱你"这样的话,却是露骨地写进了眼里,所以他演温客行越演越顺,越演越真。
张哲瀚记得,演温客行知晓周子舒命不久矣的那场戏,龚俊一个人坐在桥上,大雨大风,却敌不过他的悲伤来得绝望和萧条。
导演喊卡之后,龚俊反而嚎啕大哭起来,久久不能出戏。张哲瀚在棚里左等右等,没等到龚俊回来,最后撑着伞小心翼翼去寻时,他都没从戏中缓过来。
他挤过一大群人走到跟前,工作人员已经给龚俊盖了好几块毯子,对戏的周也到底是年轻,对这样的场面看着干着急,束手无策。
张哲瀚至今没有明白,他当时是如何福至灵开,将龚俊一把拉过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连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
而龚俊就那样慢慢停止了哭泣,不再颤抖之后,他伸出双臂回抱他。
他说,"哥,我没有出不来,我只是陷进去了。"
他说,"我想到,我们也就只有这么几个月可以相处,还不比他们,他们好歹也有三年。"
龚俊的声音近乎耳语,又被铺天盖地的雨声遮掩,但张哲瀚却至今记得他每个字的语调。
他说完干脆地起身,用本就湿透的衣袖摸了一把眼泪,然后从助理手里夺过一把伞,逃一般地跑去保姆车。
14.
那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心动已是被说破的定局,他们没了回到普通朋友的立场,也早就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所以张哲瀚想当然地以为分开也水到渠成。他信无论是他还是龚俊都是真的心动,他也信见他一百次,他就会心动一百次。
但他不信这样心动的杀伤力。
然而,并非所有夏日恋情都容易成为一场旖旎的梦,到底是他轻视了龚俊的真心,忽略了自己其实早已不是那个眼里只有戏的疯子。
不过,如今他倒是又想做疯子了。
他在清晨叫醒团队所有人,冠冕堂皇地找了一大堆理由,却把真相深埋。好大一番口舌后,张哲瀚才明白,他若想换到龚俊住的这家酒店,其实只需要吩咐一声。
俗话说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许多人的通病,却一直不是张哲瀚的。他从不会把野心写在脸上,但却敢于正视自己的欲望。
张哲瀚不是不承认悔不当初,不是要逃避错误,也不是不敢说他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把那个人找回来。
这次不用你来,你只需要等着我去就好。
只是……
张哲瀚想起龚俊和他重逢后从容的笑容,坦荡的举止,礼貌却疏离地和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界限,连情绪波动都只有一刹那,怎么看都是已经放下的样子。
"他们说,要尊重爱情"
"我现在想做个听话的人,是不是晚了"
"老龚,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呢,没有我,你过得好吗?"
于是他只能发出去,又连忙撤回。不是他不想问或者问不出口,只是,他怕他收到的,会是他不愿接受的答案。
他和他,现在是见面还需要巧合和借口的关系,今天能用一顿饭为质要挟,那明天呢?后天呢?体面如龚俊,也会有限度。
没有订到合适前耽改剧大火CP一起吃饭能不被抓拍的餐厅,龚俊最终只好点了一堆外卖,张哲瀚和他在他房间外的小桌上凑合着吃了起来。
张哲瀚拼命给龚俊夹着记忆中他喜欢吃的菜,龚俊知道拒绝不掉,索性就来者不拒,尽数吃掉。席间安静地害怕,只有筷子敲在碗上的声音。
如果你不是仍然爱我,那再爱上我一次,也是好的。张哲瀚这么想着,把果盘里的切得整齐的西瓜递给龚俊一块。
15.
张哲瀚最终在龚俊那里逗留到了不得不走。
他小心翼翼递过去的西瓜,龚俊却看也没看就伸手去接。他们好像一直是这样,不知是本就对人不设防,还是对他过分信任,一递一接,连考量都不需要。
龚俊伸手握住瓜白时,才后知后觉为了保鲜果盘是冰镇过的。纤长的手指对突如其来的温度骤降毫无准备,被寒冷惊到,有一瞬他下意识地想要弹开。
也许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也许是怕递来西瓜的人尴尬,龚俊最后只是稍微缩了下手,喊了声这瓜好凉,就双手一齐稳稳地捧到了嘴边啃了起来。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举起来分摊寒冷时,张哲瀚怕手里的西瓜被摔在地上,曾用力地向前探,两人的手指在一块小小的西瓜上,曾有短暂的交握。
龚俊没什么偶像包袱,啃西瓜啃得格外畅快,他似乎又在手机上看到了好玩的,笑得格外开心,都没去管牙齿和嘴唇上沾上的红色汁水,只用餐巾纸随意抹了抹。
留下张哲瀚抓着自己正在发烫发痒的手指尖,旁观着这样大好的时光。原来如今他的快乐与我无关,张哲瀚痴笑过后这么想。
其实那西瓜也是他第一次从拼盘上拿起的水果,他本来是想问声"有些冷,你要吃吗",借机打破沉默。后来看龚俊吃得开心,自然没了这个由头。
他只好又拿起一块西瓜自己吃了起来,两三块西瓜下肚后,张哲瀚还把指尖上的甜得发腻汤汁舔了个干净。
吃完饭后,两人到卧室等着保洁把屋子打扫干净,一张两米的双人床两个对角坐着,先是百无聊赖地扣着床单,后来不知是谁打头,就拿起手机玩起游戏来。
保洁手脚不慢,但她来喊他们时,两人已经从两个对角变成并肩坐在了床尾,盯着同一块屏幕聚精会神。
说不出这画面哪里格外好看,她只把门推了个缝就一声没敢出地合上。
算上吃饭,前前后后这样有三四个小时,龚俊接下来还有个行程要走,再不想丢了礼貌,逐客令也是不得不下。
龚俊似乎是在那时才意识到手机游戏让两人忘记了原本清清楚楚划过的界限,哗啦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摸着头支支吾吾说着还有事,还有事。
张哲瀚捧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身边一空,失落感扑面而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实在是没有了再缠着他的底气。
"那我走了"
"嗯"
张哲瀚噙着手指,刚踏出龚俊的屋子,就听到了门锁咬住的清脆的声音,他慢腾腾地朝自己屋子走着,连连回头看了那扇合住的门好几眼。
那门合得死死的,只有门缝里露出一些若隐若现的光。
16.
"你身上也有光"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年月日张哲瀚都已经全数忘掉,他曾对当时还近在咫尺的龚俊这么说。
那几天拍外景,有时收工晚了,他和龚俊就凑合在一间屋子住下,他有失眠的老毛病,本来是真的睡不着。
实在是太久没有在睡觉时有人陪伴了,最后他迷迷糊糊刚要闭上眼睛,却在转身一瞬间,被身边人的呼吸和心跳吵到清醒。
心烦意乱,睡意全无,张哲瀚只好那么看着龚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了进去,还像是魔力一般越陷越深。
他倒没觉得龚俊算个细心人,偏那晚上他却鬼使神差地被他这么看醒了,一个人的失眠就这样自然而然成了两个人的茶话会。
那时他们手指交握,促膝长谈的样子,颇有些天涯遇知己的山河故事味道。不咸不淡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却都能被对方稳稳接住。
后来龚俊献宝一样拿着一大堆东西来,又把一个眼罩塞到他手里。他笑吟吟地低头看着,最终也没说出来这些对我都没用这样的话。
龚俊看着他把眼罩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你的眼睛好亮",他当时缓缓抬起头来,说——
"你身上也有光"
大约是初夏时午后的光,有些明媚,有些烦人,拉上帘子不舍得,直接看过去,会落进人心底,把所有深埋的秘密都照得一干二净。
后来张哲瀚抓住过各种各样的光,或缤纷或璀璨,或炙热或冰冷,却唯独没再见过像他这样,连个形容词都找不出来,总觉得语言会失力。
其实张哲瀚没有撒谎。
选择松开那束光后,也许是因为多年执念成真,愿望和目标在一个个被达成,焦虑减轻,连失眠都渐渐好转。
然而左灯右行的人,即使一路鲜花和掌声,快乐和满足之外,总有无首无尾的失落。
张哲瀚是在某个风平浪静的日子,拍戏间隙在剧组的躺椅上打盹,觉得耳朵里一空,突然睁开眼,睡意全无。
捡起掉在地上的蓝牙耳机后,他低头去看手机上还在循环播放的歌单,熟悉的歌名一首一首划过,到第五首,他才想起这是谁的推荐。
你认为你想要的,可能和你真正需要的,大相径庭。原来是要被身边人牵念,心中有人挂念,才能有安眠。
他大约只需要一束光,最后一次回头时,张哲瀚这么想。
17.
龚俊的屋子朝阳,张哲瀚匆匆决定换地方住,龚俊现住的这家酒店空房本就不多,他又想住到和他同一层,只得住了朝北的屋子
刷卡开门后,他看着一屋的昏暗,直接歪身倒在了床上,突然从阳光明媚到晦暗阴寒,张哲瀚只好关掉了空调,还拉了一床被子到身上。
拿手机外放了轻音乐,张哲瀚睡得还算安稳,只是醒来时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尽数黑了,一时有些恍惚。
他睁开眼,脑袋空空地躺了一阵子,然后心烦意乱地转身面向窗子。在山中破庙得来的小福袋就这样入眼。
张哲瀚其实不信这些,只是重逢后转庙时,他又激动又感恩,心意真挚虔诚,有人交到他手上,他便也没拒绝,接住了揣在口袋,没怎么上心。
后来晚上他想要发消息,最终又没发出去,心中烦躁睡不下又没心情刷手机,随手摸到了这个福袋,便拆开来看了个究竟。
"不见山"
白纸黑字这么写,张哲瀚知道这是一座景色别致的山在诉说冷静和自傲。走到此处,看过这样的风景,便不必再去见山。
但多琢磨了几遍,他却觉得冥冥之中,这是在半嘲讽、半警示着给他批命。
"我不懂,既然早早就后悔了,干嘛这一步需要走两年?"
见证过他太多次情绪失常的小助理,于张哲瀚提出要换地方住时福至灵开一般串起了整个故事。清晨开车来酒店时,他这么问道。
张哲瀚没有回答,小助理也没敢追问。
到底是盛夏的夜晚,再背阴的地方,总有一两束月光角度刁钻地落进来照抚逐光者,张哲瀚朝着那些光举起手,拼命抓着,最后又无奈地垂下。
"最开始,我不觉得我爱你。我发现我爱你时,对你对我都为时已晚,我便希望能把你忘掉,天大地大,怎么就非你不可呢"
"可是你说,我连睡觉都要你的歌单来哄,一个破眼罩都扔不掉,竟然自欺欺人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在机场被人抓到,如果不是还能在这里遇见你,那我们是不是就错过一辈子了?"
"所以要多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甚至还会希望你晚些原谅我,骂骂我,打我也行"
"不然,我问心有愧"
中午吃得有些辣,喉咙火烧火燎,张哲瀚把手机扔在一边,摇晃地起身开了瓶水,瓶子拧了三转,还没捧到嘴边,就听到门上响起敲门声。
他在输入框打打删删,最后只留了问心有愧四个字,还没敢私发,只发了条指代暧昧不明的朋友圈,连图都没配。
他不会这么快看到吧?张哲瀚急急忙忙地去开门,半瓶水都洒在了地上。
"是你——"
而那还留在瓶子里的半瓶水,也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殊途同归。
"张老师,我们谈谈"
18.
只剩下不几口水的瓶子,被人随手扔在进门处的柜子上,瓶身和瓶底带着的水不紧不慢地滴落,尽数打在地上,节奏比墙上的钟表慢出一些。
地板上起先是深深的一摊,映着白炽灯冷静的光,而后紧跟着的是两串大小不一的水脚印,虽然前后错开,却没有重叠。
脚印的尽头是一张桌子和两把对坐的椅子,坐在其上的人表情俱是十分精彩。
"你是——"
张哲瀚绞尽脑汁,从他和龚俊遇见,到他和龚俊重新遇见,他在脑海中通通过了一个遍,最后只好沮丧地垂下了头。
问心有愧,当真是问心有愧。
坐在对面的人就在这时轻笑了一声,从落在浅黄色木桌上的影子看得出他在摇头。他向后靠上椅背时,椅腿在地上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我是林熙,龚俊的朋友",主动来敲门、主动提出要谈谈的人,终于语调清平的开口,"怪我,怪我,不该认为张老师会记得我。"
"现在想想也对,连龚俊你都未必留心,何况他身边的人呢?"
张哲瀚抬起头,看向那双笑意中带着嘲讽和冷漠的眼睛,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复又缓缓松开,"所以是你放出的消息,他会去那天的商宴。"
张哲瀚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林熙瞪大眼睛,又很快恢复。在经纪人群里放出消息的人的确是他,不愧是龚俊看上的人,十足十的聪明,只用了这么会儿就串起了故事。
可是聪明人,怎么都反被聪明误呢?
明明白白只有唯一答案,是单项选择,却偏要在错误的路上走三年才迷途知返。现在这样的深情,岂不是落了不合时宜四个字。
"热搜是你买的?"
林熙摇头。
"山里那座小庙……"
"货真价实的偶遇",林熙飞速打断,"我的确是学编剧的,可是恕我我编不出这么狗血的本子,我没那么多功夫天天撮合你们"
"所以……"
"所以,你们是活该",活该遇见,活该相爱,活该抵死纠缠。
别人处心积虑、出谋划策都没用处,仍会扎扎实实地错过。从机场大厅到菩萨门外,真要重逢,都是好死不死地全凭天意。
"为什么帮我?"
若真如你所言,你的确是龚俊的朋友,那么有哪种朋友,会想要生硬地亲手去揭开至交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呢?张哲瀚不懂。
现在轮到林熙低着头不说话了。
张哲瀚又听见一声轻笑,又看见那人无奈地摇着头时,突然觉得他的嘲讽未必是冲着自己来。因为,他听见林熙说——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他。"
19.
三年前,那几天雨一直没停,连着淹了好几座桥,一辆接一辆的车趴在了路上,有些地势低的地方,雨水已经漫过腰。
林熙一直没联系上龚俊,微信不回,电话不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到龚俊住的酒店,找前台打开门,浓重的酒味和霉味扑面而来后,他看到的是一个神志不清的人。
龚俊身上当时穿得还是淋过雨的湿衣服,他的鼻头通红,平时一双大眼总是笑成月牙,那时却肿成了两颗桃子。
林熙伸手时才发现龚俊的头烫得吓人,手脚却是冰凉到没有温度。
看到有人来扶他上床,给他换衣服、喂水喂药,龚俊火急火燎地睁开眼睛,带了希冀的瞳孔亮得骇人,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口中念念不绝的名字却很好辨认。
起先一声是惊喜,又有几声像是期盼,后来大约明白了不是也不可能是所想之人,龚俊一声比一声失望,一声比一声微弱。
直到最后只剩下唇片不停地开合,直到哪怕过了很久林熙都没有办法听见张哲瀚这三个字。因为他拒绝回忆起这样的场景。
跟在龚俊身边这么多年,林熙从来不觉得他的字典里会有难过、悲伤这样的字眼。他是那种在整月没有通告,熬不下去的时候,还会笑嘻嘻地来安慰整个团队的人。
林熙一直觉得龚俊有些过分乐天派,心中不知说了多少遍自己老板是个极品的憨憨,大约要么没有心,要么心就是有海那么大。
他认识的龚俊,在爱情中,应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那种爱时轰轰烈烈,抽身时也潇潇洒洒的人。他想龚俊永远不会在爱情里求不得。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大约只是他还没有遇到那个人吧。那种只用一眼,便让你不再是你,也不再可能变回你的人。
那个大雨天后,龚俊成了一个扮演龚俊的演员,快乐从来不是真的,天大的好事,也只能让他开心一瞬间。
演着演着,龚俊自己也几乎相信了。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这种鬼话他反反复复说个没完,却又总是好久不说话,眼神呆滞地捧着键盘敲来敲去。
发不出去的消息是说不出口的爱,林熙这么嘲讽他时,龚俊像是被窥测秘密一般连连退了好几步,还把手机藏到了怀里。
后来大约晓得了自己瞒不住他,龚俊也不再刻意瞒他,鬼话便变成了"我就要忘了,我一定能忘了,我绝对能忘了"。只是林熙仍旧不信。
林熙也很想被打脸,而他这次却对了。
"你有没有经历过,有个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你很想很想要,想得发疯发狂,想得失去自我,却没能得到"
"你好不容易终于说服自己,算了吧,不想了,忘了吧,就这样吧,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好像要得到了"
"你却感觉自己拿不起来了"
今天下午,林熙还在蒙着被子睡大头觉,一串急切的敲门声却把他从白日梦中生硬拉出。待他终于清醒了之后,龚俊问道。
他这么对他说——
林熙,他看我的眼神好烫,他跟我吃饭的时候我好想咬破他的嘴唇,他陪我坐着玩游戏的时候,我好几次都想直接把他摁到床上。
"你不是在菩萨面前许了愿么,再一再二不再三,都三年了,一定要放下,要忘掉?"林熙不答反问,满眼写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张哲瀚。
龚俊苦笑着,一脸无可奈何,"所以我跟他说我有行程,我逃了,他要是只是把我当成个朋友呢?"
"那个菩萨大约把愿望听反了,怎么三年没见,刚踏出庙门却碰见了"
也许是你的愿望许反了呢?林熙只在心里问道。见惯了坦诚的人撒谎,他不想要真相,他想要的,是一个结果。
"俊子,勇敢一点",无论放下还是拿起,都勇敢一点。林熙的质问后来变成了一句语义模糊的鼓励和他十分肯定的一件事——
"还有,我才是你的朋友"
因为朋友,会帮朋友。
不管龚俊许了什么愿望,菩萨都是对的。无论是彻底放下,还是得来回响,他都需要重新遇见他。
林熙在这点上和菩萨保持高度一致。
20.
"张老师,我挺不明白的,三年前不明白,三年后就更不明白"
你爱不爱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忘了你,却坚定决心给他奥斯卡影帝都不换走你的人?你爱不爱那个被你狠狠丢开后已经不太敢相信你会爱他的人呢?
林熙再次开口时,地板上的脚印已经干了,他看了一眼朋友圈那条简洁的问心有愧,又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的人。
"我真心实意拿龚俊当朋友,我陪他走过的风雨,比你要多得多。你如果只是一时愧疚什么的,大可不必"
"还有,破镜重圆和好如初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拼好镜子,裂纹也还是一条不少,倒不如就此放过他"
"我凭什么要放下他?"
张哲瀚红着一双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却轻易就能听得出其中所有后悔与执着。
"有些人,错过也许就是错过了,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悔不当初,念念不忘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还"林熙准备好的谴责被对面人接下来一句话尽数赌住。冰冷的白炽灯下,张哲瀚转身看向窗外柔和许多的月光,哑着声音开口。
"可我爱他"
"很爱,很爱他"
第一次把这爱明目张胆地宣之于口,张哲瀚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一般。
而后许久的沉默中,桌子两边的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意识到,张哲瀚的手机屏幕上那条朋友圈下,出现了一颗心。
21.
龚俊是被冻醒的。
他颤颤巍巍地探出手来去抓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时,果然看到了上边赫然的16度。除了不宜于身体健康之外,还有些不大环保,对着屋顶一通狂摁之后,龚俊这么想。
而后缩手缩脚地不乐意掀开被子,穿衣服时连声嘶嘶的样子,像是把盛夏过成了寒冬,更像是拼命想要逃避醒来后的现实而贪恋被中温暖和糊涂。
但其实都不是。
打开屋门那刻,热浪滚滚翻涌而来,龚俊就知道自己还是更怕热。而且这次他走向张哲瀚房间的脚步十分急切和轻快,全然没有一周前那个晚上的犹豫不决。
"原来胆小鬼是我自己啊......"
一周前那天,林熙劝龚俊勇敢些后,他低着头好久没搭话,最后抬头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时,语调像极了好不容易把数学题搞懂的小学生。如果不是眼角眉梢都带着苦涩的话。
"多少是有些贱了",龚俊叹着气补充道。
哪怕过往的糖回头看时都混着玻璃渣,却楞是三年都没忘掉。只要一个重逢,便忍不住沉溺于他的拥抱,中了咒语一样想要靠近。果不其然,他又害自己掉进最伤最痛的回忆。
最匪夷所思的是,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心口痛不欲生,他梦中还是他。龚俊后来看着那件被揉得皱巴巴的外套辩驳了很久,也还是只能承认他是在无意识间都要探寻他的味道。
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这些要么是龚俊预料内,要么是他已经熬过无数次的,让他最困惑的是偏偏要被现实捉弄。
用个不恰当的比方,龚俊觉得自己像被丢弃的狗,他信总有一天它会停止自怨自艾,坚强地独自存活。只是他不会做好准备,有一天曾经那个人会拿着一块名为"梦"的骨头拼命示好。
"你其实心里清楚,他绝对不是说正好附近有行程,也不是说已经把你当朋友要叙旧,你知道他来的目的,就算最开始不清楚,现在也清楚了。"
龚俊闻言只好对林熙无奈地点点头,到头来,总是被夸真诚和坦荡的他,原来自欺欺人最是擅长。但是若连这些都看不明白,他就白喜欢张哲瀚这许多年了。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我怕重蹈覆辙,他又像当年一样,只肯给我一场随时要醒的梦。那话怎么说来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我太了解他了,他一个说断就断的人,拿起放下从不犹豫的人,如果不是搞明白了自己的心,他绝对不会在三年后,这么坚定地来找我。"
"所以我更怕,他那么执着的人,赚得瓢满锅满、名利双收后,一个执念落地,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新的执念。而我刚好,再次出现在了最合适的时机。"
"也许不止是我,人人都犯贱呢,都会觉得得不到的和错过的才是最好的。而我不是他,他的爱情需要好多好多,喜欢远远不够。"
"我只要他足够的喜欢。"
他看到林熙的表情从"我就知道你在害怕"变成"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几次把嘴边的话一一吞了回去,开口前还连着叹了好多声气。
"但是,他所有的顾虑,三年前成立,现在依旧成立,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我还是该给他一个机会?"龚俊虽然看着林熙,却知道这话其实是在问自己。
"不,你是该给自己一个机会",林熙摇了摇头,"你怕他是因为错过成执念,你就不怕自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觉得格外珍贵嘛?"
"但你需要的答案,故事最终的结局,无论是哪种,无论称不称你的心意,也都只有他能给你。"
22.
所以一周前那个晚上,龚俊抱着张哲瀚的外套,犹豫不决地敲开张哲瀚的屋门时,他没有意外林熙紧接着张哲瀚出现。反而是林熙有些意外他会来。
"既然你亲自来了,那就自己说吧,怎么,信不过我,怕我跟张老师谈崩啊?"林熙自己拧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大剌剌地瘫在椅子上,看着门里门的两个人,一脸的无辜。
"你少来!"龚俊哼了一声,"平日里什么活都懒得干,这次倒是挺积极的,我刚说完你就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
"那不是怕我再消极怠工,会被老板开除么?"林熙慢腾腾地起身,走到门口,拍了拍张哲瀚的肩膀,示意他让开,"有懒惰的员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老板太勤快了......"
林熙堪堪逃过龚俊的劈头盖脸就要落下的话,连电梯都没敢搭,冲着步梯的方向逃之夭夭,临走还不忘把龚俊推进了屋里,又把门带上。
一声巨响后,龚俊站在张哲瀚不足半米远的地方,左右各是柜子,背后只有一扇已经关住的门,进退都失据。
他攥着衣服的手紧了又松,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只好看着柜子上那两瓶矿泉水。
"张老师,我倒是没什么大事,就几句话,倒是站着说也行",龚俊清了清嗓子,眼神闪烁地从矿泉水瓶看向此刻皱着眉毛一头雾水的张哲瀚。
张哲瀚闻言连连退了好几步,脚上的酒店的纸拖鞋都被他踢掉了。"你坐你坐......",而他连忙拉开了椅子,都没注意到刚沾过水的大理石地板格外的冰凉。
"你......",龚俊想要开口提醒,那人压下心中好奇一脸温柔笑意等着他坐下开口的样子却格外招人,他最终只好作罢。他看了一眼那双素白袜子上的水渍后,坐在了林熙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找我什么事?"张哲瀚满怀期待又格外小心翼翼,还格外谨慎地重新打开一瓶水摆到了龚俊面前,像是生怕他说几句话就要走一样。
龚俊一手抱好衣服,一手握起水瓶,却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湿润不达喉咙,连吞咽都不需要,"其实没有什么大事的——"
"——你的事都是大事",张哲瀚打断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么......"龚俊手中的瓶子被捏出了响声,"你说是就是吧,就是......想问下,张老师下周有空么?"
"有空!"
"额......"龚俊终于敢直视张哲瀚,"张老师确定不需要跟团队的人商量商量,毕竟还有一周呢?"
"不需要,"张哲瀚果断地摇头,承诺吐出口,目光是坚如磐石的肯定,"是你,我永远有空!"
龚俊被张哲瀚炽热的眼神烫到无处遁形,心中十分的犹豫,鬼使神差的直接少了七八分,"那行,下周,我想去拍个户外写真,要...要一起嘛?"
原本一句话接着一句话答得飞快的张哲瀚在龚俊真正问出想问的话后却没了声音,龚俊低下头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没事的,我知道有点突然了,你和我也不一样,自己未必能作主,就当我没问......."沉默已经足够,龚俊不想听到任何拒绝的话,便做好了直接离开的准备。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熟悉的味道立刻萦绕于他周身,把他所有动作围追堵截了个水泄不通。
"老龚,你问都问了!不允许反悔的!"
23.
即使这次龚俊喊了不止一次"张哲瀚,你放开我",甚至喊得已经有些声嘶力竭,他最终都没能从张哲瀚的那个拥抱中脱身出来。
"我不松,老温那话怎么说,烈女怕缠郎。"
张哲瀚把自己双手紧紧锁着,十指岿然如山地交握在一起,像是垂死挣扎的人想要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龚俊的眼睛落在那双手上,话语未经思考,直接喃喃而出,"为什么偏偏要晚三年呢,如果,如果......"
如果三年前你肯用今日十分之一的力气拥抱我,如果三年前我选择纠缠和拒不放手,那么我们今日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只是木已成舟的事,哪里能有如果呢。
龚俊最终只好放弃挣扎,兀自叹气。
而明明是很轻很轻好似耳语的一句话,落在张哲瀚耳中,却似乎有了千斤重量,他紧握的双手一滞后,龚俊的腰间一松,只是片刻身上薄薄的短袖后背上就是一片潮湿。
龚俊向前迈开一小步前,后背上还有泪水还在不断地滴落,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的颤抖和粗重的喘息。
他不记得张哲瀚是爱哭的人,要么埋头去做,要么径直放弃,悲伤似乎不属于他。这样的场景,对龚俊来说太新奇、太陌生。
所以他几乎是在迈步的同时就转过了身来,应激反应一般握住了张哲瀚刚刚垂下的手。这是为我在哭?龚俊后知后觉。
那这样......是不是说明无论是对是错,重修旧好还是就此别过,就已经都没有被辜负呢?胸中一口气吐出时,这个念头冲上了龚俊的脑海。
"你不许反悔!"张哲瀚一向低沉的的声音此刻听来尖锐。
他深垂着头,眼睛红红的,脸颊上一大片泪痕湿漉。感觉到指尖的温度后,他很快反握住龚俊的手,没敢太用力,也没有丝毫要再放开的意思。
"我没有说要反悔",龚俊慢吞吞地说。
"你不许反悔!我要去的!"
"我不反悔......我不反悔......"
"我要去!"
龚俊只得紧了紧握住张哲瀚的那只手,然后把另一个手里带来要还的外套扔到椅子上,空出手臂来把张哲瀚拥入怀中,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乖,带你去,带你去,我就是来请你一起去的,我不是反悔了,我以为你不想去或者腾不出时间啊,难不成等着你再拒绝我一次啊?"
张哲瀚的颤抖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止住,眼泪却还汹涌地流着,瞬息之间把龚俊胸口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偏他还尤嫌不足地蹭着。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没有要拒绝,我只是太开心了,我不敢相信——"
"——别说是你了,我这么决定时都没敢相信"
龚俊打断张哲瀚后,开始无可奈何地苦笑,即将进新组,下周户外写真的拍摄早就被取消了。而他在离开林熙房间后,又硬生生把它重新拉回行程。
你去问问张老师,看看要不要和我一起拍套写真,他发了这么条消息给林熙,又在收到好字的半小时后,直接敲开了张哲瀚的屋门。
此刻看向怀里的人,看到那双那曾经夸过漂亮的眼睛为他泪流不止,龚俊只能叹口气,然后抱得更紧些。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拿你一直没什么办法,不是早、晚、刚刚好的问题,好像只是遇见就够了,我是不是很好骗?"
"对...对不——"
张哲瀚缓缓抬头,看向龚俊的眼睛,那里的光芒和三年前已经不同,却仍然是会让他心动着迷的样子。 而他三个字都没说完,就又被龚俊打断。
"你闭嘴吧!"
龚俊刚才还十分温柔的语气突然变成了轻声呵斥,两只手一同停住,"我懒得看你的问心有愧,更不想被你弥补,最最最不想听的就是对不起。"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也不需要我来原谅。张哲瀚,你小看我了,我难过和心痛是我的事,三年前我不纠缠,三年后我就不需要你悔过。"
"我来找你,是想说,我们要向前走,才能看见可能性。"
24.
把所有话都说了个干净,龚俊直接松开了双臂,头也没回地走出张哲瀚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在沙发坐着把一块西瓜啃完,他才发现自己又荒唐地把张哲瀚的外套顺手带了回来。这外套原本是他去找张哲瀚的借口,此刻看来好像只是对于他们不够直接的嘲讽。
"张老师,我来还你衣服,哦对了,我下周有个户外写真,没事要不要来一起玩呀?"这是龚俊原本的安排,没有任何拥抱和泪水。
我果然还是适合把话讲开,龚俊想,随后便把瓜皮扔掉,走近了淋浴间。泪水、汗水、还有起伏不定的情绪都要洗掉,他用了很久才从淋浴间出来。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怕手机拼命响个不停的消息,是自己出了什么大事又上了热搜,他可能还要再在浴缸里泡大半个小时。
他艰难地用泡得皱皱巴巴的手指解锁了手机之后,才发现他担心的微博其实安安静静,是微信在闹个不停。
"我过得好也不好"
"总得来说,不想你的时候挺好,只要一想到你就觉得再好的日子都是没劲,哪里都不好"
"嗯,说起来你不一定信,天气好的时候我想你,想我们一起啃西瓜,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也想你,想我们一起淋雨"
"我很少不想你,所以,我大多数时候过得并不好"
"我不失眠了,因为你给的歌单很管用,或者说,有你的梦很甜"
"我其实根本不需要戴眼罩,只是啊,后来我明白了,你送我时,我就认出来了那是个半新的"
"我留着它,是因为有你的味道"
"不瞒你说,你其实不符合我对爱人的所有设想,所以我才特别肯定,你是那个对的人,这么不讲道理的喜欢"
"所以我也特别肯定,我不是因为错过才觉得你格外值得"
"只是没有人比得上你,你也不用和谁去比"
"我们一定要一起去一次三亚,冲浪和潜水真的很棒,有你一定会更棒"
"我一定告诉你的新组导演,你是那种会在接戏前好好看原著或者广播剧的好演员"
"你都常驻综艺了,也记得邀请我去做做飞行嘉宾呀,要不我邀请你也行"
"你后来的剧我可是都看过,你呢,看过我的没,我演警察帅不帅啊?"
"要不,你来我新剧组探班吧,那个副导演天天说我演反派活脱脱就是温客行"
"哎对了,我还有半袋子你特别爱吃的那个火锅底料呢,上次火锅局没碰上,咱们可得补了"
"我准备菜,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蘸料吧,你不能吃太辣就别逞强啊,亲身经历告诉你,拉肚子可难受了"
......
......
最开始发来的消息逻辑还算通顺,是在回答他曾经问出的问题,后来的消息几乎就是灌水的家常和对未来无尽的展望。
也不知道张哲瀚是不是这些年没干别的就只练打字了,龚俊看得还没有他发得快,实在跟不上进度,他索性就只等着张哲瀚啰嗦完。
"对方正在输入..."终于重新变成"张哲瀚"时,龚俊直接把语音文字混杂,冗长又难懂的消息拉到了最后。
"你说得对,老龚,我们慢慢得向前走"
"那么,既然重新开头,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
"龚俊老师你好,我是张哲瀚,非常爱龚俊、决定要缠他一辈子的张哲瀚"
"我是龚俊,你个疯子早点睡吧!!!"
龚俊颤抖着手指打出这条消息,而后捧着手机抱住双腿,在屋中泣不成声。
他嚎啕大哭的当口,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手机对面的人也消停下来,似乎在静静地等他发泄完。
一场痛哭后,龚俊再次打开手机时果然又看到了顶头的"对方正在输入...",只是这次,那一行字,终于变成了一句有来有回的晚安。
龚俊破涕为笑。
25.
生活充满惊喜,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块巧克力的味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下一扇门背后的故事。
比如此刻,由于场地封锁问题,龚俊只得把拍摄改到早上,而他得知消息太晚,没来得及通知一起拍摄的张哲瀚,只能起个大早来亲自敲门。
他坚定地以为,敲开门后会看到还穿着睡衣的人一脸的惺忪,拖着不耐烦的强调来一句"大清早的有病啊!"
而在敲开门后,龚俊看到的是已经在刷好牙洗完脸的张哲瀚,眉目俊秀,眼神清澈,笑容干净,毛巾搭在肩膀上,薄荷味扑面而来。
张哲瀚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还蹭了蹭他耳后,龚俊顺手推拒了下后,便无奈地合住了那个拥抱。
"不是下午拍么,你起这么早干嘛?"龚俊问。
"时刻准备着嘛......"张哲瀚答。
时刻准备着遇见你,说爱你,把你拥入怀里,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松开,直到你和我有新的故事。
"你少来!"
"那可不行!他们说的,要尊重爱情!"
+1
后来在房间里为了张哲瀚穿什么衣服更配龚俊定好的场地和造型的两人,还不知道他们最后拍出来的谁也不满意的写真会被粉丝秒速抢空,他们也还不知道彼此很快就会双双签下一个坐标于三亚的公路旅游综艺,他们更不知道,时隔三年后,他们会再次合作饰演对方的爱人。
但是,他们总有一天会慢慢知道,曾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爱,多少后悔,多少遗憾,多少痛苦,多少不舍,多少动心心弦的故事,藏在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们也终于记得,要尊重爱情。
(全文完)
【凌越】野草
*外冷内热精英医师凌睿(从结婚开始恋爱)x独自照顾智障哥哥的穷苦底层人王越(哥)
*狗血误会梗,一发完HE。
1.
凌睿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顺便说:“我今天有会,连着夜班,不用等我了。”
王越闻声从洗手间里赤脚跑出来,他还没洗漱完,头发乱得像鸡窝,牙膏沫也没擦干净,在嘴角留了一小块白,一双还带着水珠的手在身上匆忙发狠地抹了两下,王越把西装从衣架上取下来递给凌睿。
“那我今晚就多跑医院那一片的活,给你送宵夜。”
凌睿笑了下,摇摇头:“不用,最近涨了一点秤,减减。”...
*外冷内热精英医师凌睿(从结婚开始恋爱)x独自照顾智障哥哥的穷苦底层人王越(哥)
*狗血误会梗,一发完HE。
1.
凌睿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顺便说:“我今天有会,连着夜班,不用等我了。”
王越闻声从洗手间里赤脚跑出来,他还没洗漱完,头发乱得像鸡窝,牙膏沫也没擦干净,在嘴角留了一小块白,一双还带着水珠的手在身上匆忙发狠地抹了两下,王越把西装从衣架上取下来递给凌睿。
“那我今晚就多跑医院那一片的活,给你送宵夜。”
凌睿笑了下,摇摇头:“不用,最近涨了一点秤,减减。”
王越不理解,他每天跑近100公里,在半个城市里来回穿梭,吃很多剩菜剩饭也无论如何都长不了肉。但他还是安慰凌睿,说他一点不胖,正正好好。然后一路将人送到电梯门口,才跑回来继续收拾自己。
电梯门一关,凌睿的脸就冷了下来,他木然地下到负一层,按开车门坐进去。这间公寓离他上班的医院只有十分钟车程,凌睿不急着走,他借着亮起的顶灯看角落里的那辆电动车。原本是停在公寓楼下的,结果小区物业找到凌睿,委婉地表示其他住户的投诉和意见。
王越和他在一起一年了,一年前他骑着这辆小破车来医院取药,一年后,他还骑着它风雨无阻地送外卖。这栋公寓里只住精英白领,地库里便也只停豪车超跑,王越每天都会出门时都会推着车经过它们。
凌睿伏在方向盘上发呆,地下湿冷,医生普遍不太好的胃先开始疼,然后辐射着蔓延开来,整个胸腔腰腹跟着隐隐疼成一片。凌睿无声无息地趴在那,像一只疲惫的鬼,提不起兴趣走出这一片黑暗。
2.
还是来给他送宵夜了,王越短暂地关闭了催命一样响的外卖软件,反正凌睿值班,他可以跑整夜。凌晨时的外卖不会太重,配送费却高到吓人。
凌睿刚下了一台手术,他戳着碗里的牛肉丸,想起刚那个病人开颅后,混乱的脑膜下包裹着巨大的肿瘤,实在提不起什么食欲。
王越以为他还挂记着最近涨的那两斤肉,便伸手去攥凌睿的手腕,比量了一下,意思我一只手都能圈住你,你胖什么胖。结果他的手小,凌睿的骨架大,没有圈住不说,手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脏东西,在凌睿苍白干净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灰黑。
深圳最近已经开始降温,王越的手却热得发.烫,凌睿一把抓住,问他:“怎么出这么多汗。”
王越一边找纸巾一边尝试往回抽自己的手:“今天病人多,外卖不让坐电梯,我走楼梯上来的。”
凌睿来附院五年,没听过这种规矩。六台客梯一台货梯不够人搭?他们医院怕不是准备择日上市,凌睿一皱眉就要站起来:“我去找他们问问。”
“别!”王越根本不能理解他的怒气,他总是不理解凌睿的一些脾气,但他还是真心地劝:“这算什么啊,你还找人问,多添麻烦。”
王越重新打开软件,系统消息疯了一样往屏幕上弹,王越低着头接任务,他往外走:“多吃一点,我先走啦。”
凌睿站在门口,看着王越在到达的电梯前观望了一会,可能是里面说了什么,没听清,或是给了什么眼神,王越试都没试一下,转身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附院有十三层高,凌睿的办公室在顶楼。
那天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冷面冷心的附院高岭之花——外科凌医生和后勤主管吵起来了,好像因为什么电梯,怎么回事,凌医生也嫌电梯太挤?
3.
刚在一起的时候,凌睿觉得王越所有的特质都可爱得不行。他自己的成长过程中见惯了所谓学术大牛和业界精英,说话做事都盛气凌人,仿佛世界尽在股掌之中,充斥着自命不凡的不屑和漠然。凌睿自己就是其中一员,见怪不怪,嗤之以鼻。
王越不同,他像野草一样卑微痛苦,却也像野草一样坚韧平实,因为承受了过多的苦难而对世界有最诚恳的敬畏之情,凌睿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把他的真诚善良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可这样看一整年,再厚的滤镜都要碎掉,凌睿终于开始觉得王越可恨。
他恨他总是惊慌无措、抬不起头,他们出去吃饭,王越习惯性地从菜单的后半部开始看。
他恨他对他哥的责任感,恨他极少求援,恨他连接受自己一点帮助一个礼物都会不停地努力地感谢报答。
他哀其不幸,恨其……恨其不幸。
凌睿甚至恨和王越在一起时,自己能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那件理应完全平等,不分贵贱的事,王越也从来卑微顺从,他没要求过换位置,让他做什么都行,什么动作都配合,总之就是让凌睿舒服。完事了他下床洗毛巾,腿在打.颤,先给凌睿擦干净,才就着用过的那条给自己擦。
凌睿有一双需要上保险的、金贵的手,从五年魔鬼本科和三年的地狱硕士学习中淬炼而来,能拉住一个生命消弭时的颓势,但他掰不直王越弯曲佝偻的脊背。
凌睿真的做天之骄子做惯了,所有他无能为力的事情都要被他打上“可恨”的标签。他恨王越的命运,更恨自己不能逆天改命,恨得眼睛泛红,胃里绞痛。
凌睿从柜子里抽出一板止痛片,懒得接水,囫囵干吞下去。
他压着胃里泛上来的血气拨打一个熟悉的号码。
4.
王越今天收工早,最后一单在CBD,一份儿童简餐,外卖单子上的价格贵得令人咂舌。
王越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凌睿。他穿了一件米色风衣,站在气派的办公室里。他长得真好,真挺拔精神,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一眼认出来。
王越提着那最后一单外卖,惊喜地想走近一点,结果绕过转角,就看到一个女人。
没人发现他,但王越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好漂亮的一个女人。
非常白,和旁边的凌睿不相上下,在落地窗旁反着天光。五官也漂亮精致。衣服很简洁,颜色素,但贴身有型,是看起来就很贵的料子。
不少人也长得好看,就像美林,她的五官也生得标志,但气质不能靠天赋,气质要用金钱和时间来堆砌。
这个女人和美林的差别,和自己的差别,是凑近了都会被对方的光芒闪得双眼刺痛,无法嫉妒只能羡慕的天壤之别。
两个人和和气气地说话,脸上带着笑意,女人还戳了戳凌睿的胸.口,任何敢质疑他们相配的人都应该被打成别有居心。
旁边终于经过一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孩,问呆立在原地的王越:“总裁办公室的外卖吗?给我就行。”
王越把东西双手递过去,抹了抹脸,机械地往电梯那边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努力笑了一下:“麻烦给个好评。”
5.
凌睿又一次很晚回家,灯亮着,有香气,王越已经做好了饭。
他们在一起后,凌睿出钱找了护工帮忙照看王超。王越可能不清楚那不过是凌睿和朋友出去喝一次酒,买一点配饰的小钱,他诚惶诚恐,他想报答,他在钱之外用尽全力地对凌睿好。凌睿不爱吃外卖,嘴挑,他就学着做清淡的,每天晚上紧赶慢赶炒菜煲汤,留在凌睿家曾经很少使用的餐桌上。
“又是夜班啊。”王越把筷子摆齐了递过来。
凌睿累得说不出话,点点头,王越给他夹菜:“我要回老家一趟,最近都不能来给你做饭了,你上食堂吃吧,起码比外卖干净。”
凌睿有点懵,他很想王越,想抱着他好好睡一会,结果计划落空,睡眠搞不好也要落空。
王越没听到对面问,但还是解释:“回去看看祖坟,我昨晚做梦,梦到我妈对我说想家,我觉得她可能想我回去看看。”
“嗯。”好理由,没法反驳,凌睿突然觉得王越是存心的,他皱起眉头,对面王越穿着凌睿送给他的棉布睡衣,扣子扣的一丝不苟,但下面是空荡荡的瘦削身板。他送的衣服王越从不拿回家,都留在这里,回到自己家,还是背心短裤随便穿穿。
王越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只能埋头苦吃,他好像都能猜出凌睿的想法,他也曾经,坐在和凌睿同样的位置上。
他密谋了一个圈套,哄骗着,等着他天真的哥哥踩下去。可是猎人也有良心,猎物每说一句,都是在他心上捅刀子,把他那本就薄弱的决心削得更薄。
王越就什么都不说了,他对凌睿有感情,真的感情,他不知道凌睿对他有没有,他都不知道凌睿为什么看上他,医院一面之缘,一个付不完药钱的病人家属,一个正巧路过的精英医师,不该有爱情的,要有,也只该有交.易。
可是一年了,就是养一只狗,一盆草,一年,也习惯了,王越知道凌睿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
王越不想凌睿在丢弃他时,感到和自己当初一样的任何一丝愧疚。
6.
接下来的一个月,凌睿都忙得不可开交,他的手术一台接一台,研讨会一场接一场,等到终于忙完这一段,凌睿才头痛地发现自己与王越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他听总结报告,在电脑后面一心二用地翻通讯记录。没有电话,最后一条短信消息停留在上个月五号。凌睿迷惑地眯起眼睛,他回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起吃晚饭,家里很干净,格外干净。凌睿终于惊觉原来是因为属于王越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茶几上的破水杯,托盘里的电动车钥匙,门口鞋架上的的塑料拖鞋,全都不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上,他那天累昏了头,竟然没有察觉。
凌睿额头的青筋开始跳,胃里火烧火燎。也许是脸色太冷,气压太低,同组的人以为他对这段论述有意见,停下来问。凌睿才发觉自己失态,抬头虚情假意但礼貌地笑笑,摆摆手请大家继续。
凌睿在心里咬牙切齿,他想,王越,真厉害,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耍过。
7.
深圳上面的那一块天好像漏了,整一个月,阴雨连绵。
王越有旧伤的腿跟着疼了一个月,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出去上工。他在出租屋漏水的地方都摆了桶接,告诉王超满了就要倒掉,王超以为是游戏,拍手说好。
风急雨重,新手司机第一次雨天上路,没能看清后视镜,转弯时将后方驶来的电动车撞倒在地。
王越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再遇到车祸,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一个人一辈子里“遭遇车祸”的可能性早早用光了,可不亲身经历,不知道命运还能一低再低,跌破谷底,跌进深渊。
头盔老旧的带子断了,撞击之下飞出去滚在水坑里,雨衣也烂了,冰凉的雨水往衣领里灌。对面的女司机下车看了看王越后就怕得一直在打电话,那边好像是安慰了几句,女孩哭出声来:“我害怕,你快来。”
王越没人可以找,雨水冲刷着伤口,他手上没力气,奋力眨眼希望能将睫毛上的血水抖掉。他等交警,浑身疼,便希望能等到个医生,又不希望是120,没有医保,一切都太贵了,比他的命还贵。
结果雨突然停了,凌越在他身边,撑着伞半跪下来,王越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他以为做梦,凌睿跟个神仙一样冷静完美,可神仙流眼泪吗?
凌睿来找人,以为这种天气王越不会出门。因着王越职业的缘故,他连路上的黄衣服都要多看两眼。但透过雨幕和血色,看清王越脸的那一刻,他又无比希望自己看错了,或是干脆看不见才好。
凌睿把自己干燥清洁的风衣盖在王越身上,打了120,他把王越抱在怀中试图温暖他,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冒雨看热闹,讨论,指指点点。
王越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慌张得结巴:“凌睿,凌睿,你,你放开我,好多人看。”
凌睿虚弱地笑,他想我怕什么,我有的都是些什么啊,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他低头吻王越冰凉的额头:“没事,就让他们看。”
8.
三天后王越出院,凌睿终于再次来到了王越的出租屋。
他有点洁癖,通常都是王越去他那里,当初他们在一起后,凌睿也提议过让王越退掉原来的房子,搬来和自己一起住,王越笑笑,并没有接话。
凌睿扶他路过交错的电线,滴水的衣物,墙皮脱落,贫穷与卑微在这里化出了实体。王越还留着这间破败阴冷的出租屋,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凌睿的心血来潮就会过去,他们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只是有人有得选,有人没有,那么至少不能没有退路。
从泥地里拔足上岸后就行了吗?那些泥水粘连在裤脚鞋底,走到哪里,都踩下一个潮湿肮脏的脚印。
一开门,王超便冲上来打凌睿。凌睿被一个傻子打懵了,王超明明原来挺喜欢他的,王越住院这几天,也是凌睿找人照顾他,怎么现在还不识好歹起来。
王超努力地要把王越拉到自己身后护住,他大张着嘴,含混地呜呜大叫:“你坏人!弟!不哭!”
凌睿一愣:“他哭了?”
王超突然不受他弟控制,他回忆着:“做梦,哭,喊……喊凌睿。”他警惕而愤怒地盯着对面那张漂亮却崩溃的脸,他确信:“你是凌睿。”
王越艰难地将王超安抚到入睡,才从卧室走到小客厅里解释:“凌睿,我没有和你生气,你做的很好了,非常好。”
“我就是再没文化没良心,我都不能对你有气。”
“我就是不想你为难。”
凌睿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苍白凛冽,了无生气,他瘦得太快了,王越猜不透他的心情。他们在一起,没有他和美林那种为了生计的争吵,只有他单方面的煎熬和担忧。几十年过下来,王越身无长物,唯有很多的自知之明,他不想凌睿赶他,凌睿不做不体面的事。
“这一个月我也想好了,以后如果你有需求,我们还是可以……”王越窘迫到抓自己杂乱的头发,他逼自己继续:“你想见我了,就来找我,或者打电话我过去找你也行。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我只会永远感激你。”
王越还想说:凌睿,你可真好。长得好看,能力强,面冷心热,世上怎么有你这么好的人,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
我也挺喜欢你的,你会不会觉得烦。
我扔了我哥会愧疚,可是你扔了我没关系,你没义务。
但不能说,说多了,就显得痴心妄想,显得博取同情,他已经如此卑微贫穷,便不能再有其他缺点。
凌睿怔愣地听着,怎么会这样,一切怎么会错成这样,他闭起眼来,咬牙道:“结婚!”
“啊?”王越没懂。
“我们去结婚,公证,立遗嘱,随便什么都行,把我们一辈子拴在一起。”
“小越,我……”凌睿慌乱,第一次上手术台他都没这么慌张过,坦诚剖白实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我没太和你这样的人相处过,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自在点,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我没有让你感觉到是不是,对不起,我要怎么才能让你感觉到。”
“小越,你得在我身边。你别把我当什么善人,我根本都不是好人,我不能没有你。”
医者不自医,何况外科在附院从来高消化科一等,凌睿痛得弯腰,他需要一个人来救他,治愈他,他的内里已经枯死,剖开这层皮囊,里面一定已经烂到流.血.水。
凌睿整个人蜷缩着倒下去,王越赶忙扶住他。
王越身上的味道跟着扑面而来。肥皂,草汁,太阳,消毒液,药,汗水——生命力的味道。
凌睿鼻腔发涩,他哽咽:“小越,我胃疼。”
9.
直到倒在王越怀里这一刻,凌睿仍然不明白他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分开,又为什么轻易和好。
人是会被后天经历的事情、遇见的人、生长的环境所塑造的,凌睿和王越中间,不止是上位者和普通人的壁垒,还隔了一道普通人和底层人之间,苦难的鸿沟。
他们根本没法灵魂共颤互相理解,只能去试,错了就再来,试到头破血流,不找到正确的相处方式则不死不休。
早几年念书的时候,凌睿的同学私下说他是软件学院搞出来的试验品AI,因为长得太好,手又稳,在要么秃要么油的医学院男医师们之中,如同神仙下凡体验生活。
可他真的只是人,都是人,他和王越,本质是相同的。
王越凭什么不能离开他,就凭他没自己有钱,没自己学历高?时代变了,恋爱自由,王越再潦倒也有选择的权利,搞不好不是别人说的王越高攀,而是他凌睿不配。
当时分手的时候,鹿方宁已经对他失望至极。她探究地看他,像看一个研究命题,终于看到恍然大悟,女人总结他们那一年的试验——凌睿,你好像没有心啊。
王越是不是哭了,模模糊糊感觉有水滴掉在背后,生活把王越压在重担之下,挤出大量的水分,变成血,变成汗,变成泪。王超在卧室打鼾,廉租房隔音不好,隔壁拉开风扇开始炒菜。
凌睿把王越支离痛苦的骨紧紧地抱在怀中。
这是他的心。凌睿想,我怎么会没有心呢,我已经找到我的心了。一个有心的人救了我,让我也跟着生出一颗心来。
10.
八个月后王越赚到了第一笔钱,他给一部音乐剧动画配音,在里面唱歌、讲童话故事,负责人对他标准的普通话发音和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表示惊讶。
王越以前在后厨吃剩饭,所有东西都只有一个味道,是糖精,咸盐,浓芡勾兑在一起的滋味,吃饱就行。
他就决定用这笔钱先请他哥和凌睿吃饭。
那天凌睿撂下电话去见鹿方宁,事业型女强人离开他后过的更好,商业版图跨界扩展到了最好赚钱的培训机构。凌睿站在窗边被人戳着胸口调侃,还是给王越要了一个机会,他说:“你去学点东西,一技傍身,心里就会有底。”
告诉王越的时候,王越有点愣,一直盯着那家公司的名字看。凌睿已经习惯了他时时刻刻不知缘由的卡壳,他问王越想学什么?不要太难,学点感兴趣,擅长的。
那是王越第一次主动吻他,从前他们亲.近一会,王越都搞得像祭祀,要沐浴更衣,刷牙洗脸,把自己干净地奉.献到凌睿面前。那天王越好像刚吃了什么甜食,午饭的糖饼吗?还是刚分吃的冰淇淋?总之凌睿尝到一股暖烘烘的甜味。
王越惨了几十年,突然转运,他想笑,不敢笑得太大声,命运曾经以实际行动告诉他苦难都是不讲道理的。他怕笑得太开心,惊醒了暂时沉睡的那一半厄运。
他只能借着和他哥玩的时候笑一会儿。小火车轰隆隆穿过他们刚刚用餐巾搭的门洞,王超兴奋地吼叫,王越也第一次觉得确实挺有意思,车不知道往哪开,但终点不重要,过程重要。他跟着笑,接过火车头送到半空中,王超扭着手臂来抓,王越逗他:“飞喽!”
凌睿刚从医院脱下白大褂赶来,手术成功,他姑且容忍自己一身血.腥.气。服务员引导他走到包厢前,一推门,正看见这一幕。
王越的眼睛从来都很亮,现在笑得畅快,晒黑的脸也跟着被点亮。他真的非常,非常令人心动。
所有人都想当美丽的花,可这世界却没有那么多的温室提供。不如做野草了,从没开出过绚烂的颜色,从没被爱,所以也就不怕枯萎,不怕失落。
挺好的,这样活一辈子,也挺好的,总要先接受,再改变。
凌睿喊他:“小越。”
王越寻声转过头来,迎着光,对他笑得眉眼弯弯。
凌睿就想,此时应该有背景乐,有逐渐拉远的长镜头,有片尾字幕缓缓上滑。告诉所有人,本片已经结束,是这段苦难悲剧散场的时候了。
故事就停在这里,但他们都往未来去。
【周温】 粘人
老温太娇了,忍不住!
而且我超吃温柔美人攻!
“阿絮~等等我嘛……”
“阿絮~我在呢~”
“阿絮~你别不理我嘛~”
“阿絮~”
“阿絮~”
“阿絮~”
……
有时候周子舒会想温客行实在是太粘人了,就像是一团黏糊糊的糯米团子,虽然甜甜的,可是一旦沾上了就再也甩不掉了。
不过谁让他愿意宠着呢!粘人就粘人吧,温客行年纪小,少不得多担待着点。
于是温客行这爱粘人的毛病在周子舒的有意娇纵下发展地更加是肆无忌惮了。
这可苦了我们的张成岭张少侠了。
又是一日用早膳时。
“阿絮,这冰疙瘩吃着可真是倒胃口!有没有别的呀?”一身墨绿色圆领长袍...
老温太娇了,忍不住!
而且我超吃温柔美人攻!
“阿絮~等等我嘛……”
“阿絮~我在呢~”
“阿絮~你别不理我嘛~”
“阿絮~”
“阿絮~”
“阿絮~”
……
有时候周子舒会想温客行实在是太粘人了,就像是一团黏糊糊的糯米团子,虽然甜甜的,可是一旦沾上了就再也甩不掉了。
不过谁让他愿意宠着呢!粘人就粘人吧,温客行年纪小,少不得多担待着点。
于是温客行这爱粘人的毛病在周子舒的有意娇纵下发展地更加是肆无忌惮了。
这可苦了我们的张成岭张少侠了。
又是一日用早膳时。
“阿絮,这冰疙瘩吃着可真是倒胃口!有没有别的呀?”一身墨绿色圆领长袍的温师叔好似没骨头般靠在师父肩头撒娇。
自从师叔醒来后,不但一头青丝变白发一身功力只剩下一两层不说,身子骨也弱得犹如一盏美人灯,所以师父对他的吃穿住行格外注意,平时只能食雪饮冰,生怕犯了哪个忌讳让师叔难受。
师父抖了抖肩让人坐好,又往师叔碗里的凉粥上夹了块咸菜:“你自己身子什么德行不知道?还挑食?你以为自己和成岭一样还是小孩子?”
师父,我不挑食!
成岭委屈,成岭不能说,低下头快速扒了几口早饭,然后在师叔幽怨的眼神下主动地、圆润地跟师父说自己滚练功去了!
“阿絮~你让我靠一下嘛!你昨天晚上……唔唔!”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的张成岭差点把另一只脚卡在门槛上,猛地往前一扑踉踉跄跄地好不容易站稳了脚部,一刻也不敢停留就往院子角落里跑。
师叔这个撒娇精!人家还小呢!
每月都有那么三五天周子舒要下山到四季山庄去督学。
温客行现在身子骨太差,周子舒从不肯让他跟着奔波,任凭他如何撒娇扮痴也绝不妥协。
温客行见他铁了心不让人跟着,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忍着,只是在他临下山前愈发粘人。
吃饭要哄着吃,小憩时也要周子舒陪着,周子舒守着张成岭习武他也搬张小凳子坐在一旁看着。
把周子舒烦得直掐他的脸。
张成岭刚练完一套剑法抬头想让师父指教一下,便看见师父一脸无奈又十足宠溺地把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师叔抱了起来。
“真是个娇娇儿。”
即使我们张少侠已经看过不少次(完全是无意的!)两人亲密的画面,还是忍不住满脸通红地给师父表演了一个左脚绊右脚。
周子舒烦的直想把这丢脸玩意一脚踹回四季山庄去,丢下一句再练一百遍就抱着人回房去了。
当晚好不容易哄着温客行睡下了,周子舒吩咐成岭把人照顾好便趁着夜色下山了。
周子舒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矫情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像阿温一样片刻也离不开人,所以刚下山时看到四季山庄的弟子们勤思苦学,把四季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时心情还是不错的。
直到晚上围着自己问这问那的弟子们都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庭院里喝酒赏月时,他这才不再控制自己去想那抹银色。
不知道温客行知道自己偷偷走了之后会不会又闹脾气,这家伙自从醒来之后被自己惯得不成样子了,小脾气一起来比阿湘那小丫头都难伺候,只怕成岭有的受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又灌了一口酒。
“扑呲~扑呲~”有什么东西压着月色飞了过来。
周子舒放下酒壶,伸手一接,一只英姿飒爽的大鸟便落在了他手臂上。
这是温客行专门养在雪山的隼,这种隼生性孤傲野性难驯,极少为人所用。
当日温客行在雪山的峭壁上把还是幼崽的它捡了回来,包扎好伤口,养了几日后它竟跟温客行亲近起来了,温客行见它与自己投缘便养了下来。
平时见到他和成岭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灵物此时竟也歪头蹭了蹭他,周子舒好笑的想,真是有什么养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抬手取下它脚踝上的小竹桶,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轻轻地将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只写着: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周子舒看着这熟悉的字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轻轻地敲了敲阿隼的头:“你主人又开始吊书袋了。”
阿隼回了他一记硬啄。
一遍又一遍地摩擦着那句酸诗,啧,这家伙平时话多得要命怎么这次偏偏又这么惜字如金了。难道还在生气?不对,还在生气就不会写这句话给自己了。
可是心里却忍不住为这一句话而悸动,他好像被那家伙传染了,好像也变的有些粘人了……不过也就是一日未见。
他坐在窗前撑着额头想着给温客行回什么,阿隼在一旁吃着闻声而来的弟子们带来的生肉。
毕竟还是一群孩子,一刻也闲不住,边逗着阿隼边聊了起来。
“听说过两天街上又要举行庙会了,到时候可热闹了!”
“我也听说了,有好多好玩的呢!真想去看看……”
“嘘!你们小声点,被师兄听到了又该说我们贪玩了。”
……
所以当我这个师父是死的吗?!
周子舒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星明谈一谈了。
不过,这庙会……
思索了一会,他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这家伙不过是分开一天便如此难耐,再多几天不得翻天了。
周子舒提笔迅速写下了几句话,唤来正吃得不亦乐乎的阿隼,把小竹筒重新绑在了它脚踝上。
周子舒知道温客行收到自己的回信必然是会开心的,但他没想到第二天夕阳刚刚落下,他便在四季山庄见到了那抹银色。
温客行看见站在院子里督促弟子们习武的高挺身姿,觉得自己因为奔波而产生的那一点点疲惫突然不算什么了。
“阿絮!”
周子舒闻声回头便看见了一身青衣,衣袂翩翩的人儿笑着朝自己飞来。
他一伸手便将此生挚爱揽进了怀里。
无奈地敲敲他的头:“我又不会跑,你这么快干嘛?”
温客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谁趁我睡着连夜下山的,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阿絮至于这么避之不及吗?”
一院子的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师父怀里撒娇的银发男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为了救师父武功尽失,一头青丝变白发的师叔了吧。
但,传说中也没说这师叔……这么美呀!
三千银丝被一根簪子简单束住,原本有些苍白的但依旧惊为天人的脸上许是因为赶路染上了两抹绯红,再加上勾人的眼眸……连他们见过的武林第一美人都比不上师叔!
周子舒看见众弟子“如狼似虎”的目光沉下了脸:“怎么都停下来了?都练完了?”
众弟子赶紧把目光从师叔身上撕下来,继续操练起来。
师父生得芝兰玉树,本是与师父是最配的,但这凶起来……当然后面的话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出来。
“阿絮好凶啊!”温客行笑眯眯地用扇子点了点周子舒的胸口。
周子舒摸了摸他有些冰冷的手,虽说这山下已然是晚春,比长明山暖和很多,但他这身子实在是禁不起折腾,还是有些后悔把人叫下山来。
皱起眉头:“成岭人呢?我不是让他好好照顾你吗?”
话音刚落气喘吁吁的成岭就出现在四季山庄大门口,只见他边喘便举起手:“师父、师父、我在、这!”
周子舒大步走过去把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人拖了起来,就在成岭感动之余便见自家师父取过了他身上的包袱,把师叔的披风拿出来后径直又回去给师叔披上了。看都没看一眼跑得快吐血的他一眼。
“我教你的流云九宫步你都学狗肚子里去了?再给我练两百遍,没练完不许吃饭。”
成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栽倒在地上。
温客行可不敢说跟成岭没关系,是自己跑太快了,他心虚地摇了摇扇子,又在周子舒的瞪视下赶紧把扇子放了下来。
最后他也只能朝成岭投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众师兄弟更是深表同情。
周子舒一把没收了他的扇子,觉得有必要给他把这不分时节动不动就扇扇子的臭毛病改掉。牵着人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阿絮越来越像个严师了!那群小崽子看到你腿都打哆嗦,哈哈!”乖乖系着墨蓝色披风的温客行心情似乎很好。
周子舒看着他止不住的笑意,忍不住也勾起了嘴角:“这么高兴?”
温客行眨眨眼:“当然啦!”说着又靠近他“这可是阿絮第一次约我逛庙会。”
周子舒想说我们之前不是一起逛过吗?你还吃了不少东西,花了我不少钱……
但看着他孩子气的笑脸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他一起笑。
温客行怔了怔,突然拿过扇子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哎呀阿絮你别这样看着小可啦……”声音低了下去“我会忍不住想……”
“嗯?”阿絮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得温客行心痒痒的。
接着他的扇子就被人抬起,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一向雅正克制的周子舒借着一把扇子与爱人站在廊下接吻。
过了两天果然举行了盛大的庙会。
这天温客行起了一大早,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桃花粉衣裳,打扮好以后周子舒竟还在赖床。
“阿絮起来啦!”温客行蹲在床头去摇他,周子舒一把把人捞上床,禁锢在怀里:“陪我再躺会。”
“不行!”温客行去推他的头“你这只大懒虫!明明是你约我逛庙会的,还睡懒觉!快点起来~”
“唉~”
“怎么还叹气?”
“娘子太会撒娇。”
“你!周子舒你给我起来!……我的衣服都让你弄皱了!”
“……”
庙会确实热闹,从早晨起便人山人海,街边吃食玩物应有尽有。
周子舒牢牢牵住兴奋不已的温客行,生怕他一撒手人就没了。
温客行这时倒嫌起他碍手碍脚来了,但终究没放开他的手。
张成岭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身上挂满了师叔买的东西,差点没被人群挤死。师叔虽不能随便吃东西但丝毫没有影响师叔买小食的兴致,美名其曰给庄中弟子们买的。但!为什么受苦受累的总是我!
这难道就是首席大弟子应该承受的吗?!
“阿絮阿絮!你看那是什么!”
周子舒顺着温客行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花车游行。
一辆辆缀满鲜花的马车远远驶来,人群自动分开两拨站在街边。
“那是花车游行,待会车上会有人扮成观音和仙子出来,百姓们就会掷花或银钱祈福。”
周子舒知道这人一向不沾尘世,耐心地为他讲解。
温客行听罢颇有兴致地掏出他的钱袋准备等花车过来掷银祈福。
周子舒好笑地问他:“你何时信这些了?”
温客行塞了一块银子在他手上,笑着道:“遇见你之前我是不信的,遇见你,我就信了。”
待花车走到两人面前,温客行果然低下了头,带着几分周子舒从未见过的虔诚。
这家伙……真是太傻了。
傻到把所有的感情都孤注一掷地放到一个人身上,而自己又是多么幸运才接住了他满腔的爱意。
他低下头,如果真的有神佛的话,那么他祈求的永远不会变。
两道银光稳稳地落在了莲花台上,扮成观音的少女望向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的两道身影。
他们都带着沙笠,看不清样貌,但单凭那挺拔的身姿,不必想也知道那纱笠之下必定有张不俗的脸。
她微微一笑,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那日三人在外面足足逛了一天,回去时成岭几乎要累瘫了,晚饭都没吃就回屋睡觉去了。
温客行心力也有些不济,但还是强撑着把周子舒拉上了屋顶。
周子舒看着他即使极力掩饰但还是有些疲倦的神色皱起眉头:“你还闹什么?”
温客行装模作样的捧着心口:“不在身边时就写‘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来哄我,现在又嫌我闹了,果然小可就是那昨日黄花……”
“老温。”
“诶,在呢!”
“闭嘴。”
周子舒想到自己亲笔写下的东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他一定是被这满口胡言乱语的混账东西带坏了!
温客行吐了吐舌头,不逗他了。反正他已经把他的字迹珍藏了。
“你看。”他指着远处一片片亮光,周子舒凝神一看,竟是一盏盏明灯。数也数不清的明灯代替了繁星把整个夜空照得无比灿烂美丽。
“我白天听到街上的人说人间晚上是要放灯许愿的。”
温客行把有阿絮的地方叫作人间。
说着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盏灯。
“在观音那里许了还不够,还要放灯许?这么贪心呀?”周子舒帮他拿着灯,温客行翻了个白眼,吹灭了火褶子。
“多多益善懂不懂?万一哪个神明打瞌睡没听到我哪个心意正好补上,总有能听到的。”
……这家伙真的越活越倒回去了。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在这雪山上,酷爱将各种颜色穿在身上的温客行绝对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偶尔他也有不粘着周子舒的时候,周子舒找他也方便,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将这大红大绿穿得如此清新脱俗。
只不过,蹲在河边洗衣服……这和曾经威震武林的鬼谷谷主一点都不搭吧?
周子舒抱着手看着正将衣服甩进河水里的人,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袍子,外面加着早起自己硬逼着穿上的紫狐毛皮大氅,袖子挽起一点,露出修长且节骨分明的手,浸入水中。
周子舒看着他冻红了的手终于皱起了眉头,大步走了过去。
“老温。”
“诶?阿絮你怎么来了?”
周子舒并未答话,一把接过他手中的湿衣服扔在木盆里,然后抓住他湿漉漉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擦。
“诶?阿絮你干嘛?”
“别动,小心长冻疮。”
温客行看着周子舒淡然的眉眼,眼里皆是笑意“阿絮,你怎么这么好呀?”
周子舒捧着他擦干的手吹了两口热气,觉得还是冷冰冰的便直接往怀里一揣。
这才对上他温柔多情的眼:“比不上娘子好,在这冰天雪地里亲自为为夫洗衣裳。怎么不叫成岭洗?”
温客行看着被阿絮捂在怀里的手,难得有些害羞地撇开眼:“我这不是看成岭最近练功太累了嘛,再说成岭又不是我们的小丫鬟……”
周子舒勾起嘴角,他怎么忘了这家伙本是最娇惯孩子的。
索性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人从前到后围了个全实,自己挽起袖子洗了起来。
仿佛被围成一个大铁桶的温客行调侃道:“周子舒周大少爷你会洗衣服吗?”
周子舒将手中的棒槌舞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那你是怎么学会洗衣服的?”
“我?全拜阿湘那小丫头所赐,从小皮得跟猴似的,恨不得一天换三套衣服!最后都没衣服换了,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光膀子吧?我们那时候也没人伺候,就偷偷跑去罗姨院子里看她的小丫头们怎么洗,回来再给阿湘洗……那小丫头还嫌我洗的衣服没香香,那时候在鬼谷我能把血腥味洗干净就不错了,我上哪给她找香香去……”
“老温。”
“嗯?”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他冰凉的唇上。
两人在冰川下,在一堆等待洗净的衣服旁接吻。
当张成岭满头大汗地练完功就看只师父背着师叔走了进来,师父一只手稳稳托住师叔,另一只手还抱着一木盆的衣服。
而师叔似乎已经在师父背上睡着了。
看见木盆里某件熟悉的衣物张少侠涨红了脸,赶紧跑过去接过木盆:“师父……我正打算练完功就去洗衣服的,你们怎么……”
周子舒空了两只手便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得空写封信让四季山庄上来两个做事利索的师兄弟吧。”
周子舒微微叹了口气,成岭毕竟还是个孩子,许多事情也做不到十分周全。
张成岭应了下来,匆匆跑去把衣服晾起来。
周子舒把人轻轻放在床塌上,脱掉他身上厚重的外衣,又悉心盖上被子。
这人自从醒来后精神实在是太差了些……轻轻地摸了摸他有些苍白的脸。
罢了罢了,当初是自己求遍漫天神佛,只要温客行能醒来,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可以接受的。以后尽心尽力地养着娇惯着总能挽回几分他昔日的风采。
天色还早,周子舒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心里有些痒痒的,索性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再把人捞进怀里。
温客行似乎被他的动作吵醒,半睁开眼看见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笑了笑,又往他怀里挤了挤。
“阿絮,你怎么这么粘人呀……”
说着又要睡过去。
周子舒抚摸着那人突出的蝴蝶骨,心想着得再把人养胖点才行,又在他头顶上落下一个吻。
“快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看梅花。”
“嗯。”
等你身子好了,我们便不用天天待在这雪山上了,我与你执手天涯。
天天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