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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ry Winter | 人类不宜飞行
·共1.1w+，先婚后爱，久别重逢，五分糖加冰
上一棒：@半碗粥
下一棒：@揠青丝
“Summer will come around again，people who meet will meet again.”
01.
丁禹兮打开门，落地窗折射出他的身影，目之所及是无尽的黑色，没有一盏灯亮起。
他倒是归心似箭，只是偌大的城市里并没有...
·共1.1w+，先婚后爱，久别重逢，五分糖加冰
上一棒：@半碗粥
下一棒：@揠青丝
“Summer will come around again，people who meet will meet again.”
01.
丁禹兮打开门，落地窗折射出他的身影，目之所及是无尽的黑色，没有一盏灯亮起。
他倒是归心似箭，只是偌大的城市里并没有属于他的灯。虽是意料之中，他还是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开门前一秒钟在脑海闪过的痴心妄想。
回家的路途耗了些时间，微量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也不知道杨仕泽从哪里找来的破代驾，刚上路就遇到剐蹭，又耽误了好一会儿。
玄关受到感应亮起，他松了松领带，坐在门口低头换鞋。
“回来啦。”
死寂的客厅突然被打破，虞书欣躺在沙发边，一只手摸起掉一半在地上的毯子，闭着眼睛继续问：
“杨仕泽怎么样？我都等睡着了。”
丁禹兮的眼睛刹那明亮，坠谷的心登时柔软落地，连带着说话也柔和了许多。
“他回去了。“
“抱歉欣欣，有私生跟踪，所以花了一些时间才到家。”
“哦，这样啊。”
他默了默，继续道：
“你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
虞书欣抱着被子摇摇晃晃起身，丁禹兮赶紧伸手去扶，她抬头与他对视。
“是爷爷。”
“爷爷叫我们明天一起回去吃晚饭。”
丁禹兮在听到虞书欣讲话的那刻眼睛变得晦暗不明。他轻轻点头，送她到主卧门口后松开抱她的手，后退半步，将自己和虞书欣的距离拉开。
“好。”
“我一定准时。”
“晚安。”
丁禹兮挤出一个笑，转身去了他睡觉的侧卧。
02.
婚姻的意义是什么？
和虞书欣结婚以来丁禹兮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结婚前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出席活动，一个人睡觉，现在两个人吃饭，两个人出席活动，两个人睡觉。
这就是这段婚姻带给他的全部。
从加上微信到民政局领证，丁禹兮和虞书欣的关系在不到72小时的时间里就从陌生人变成了最亲密的人，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丁禹兮一向是个稳重的人，这大概会成为他这辈子做得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疯狂的事。
丁禹兮是在一场酒局里见到虞书欣的。
彼时他刚飞回上海，进屋就接到了电话，说是圈内聚餐，让他一起出来吃饭。
电话是下一部剧的导演打来的，他没理由不给这个面子，加上酒局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拓展人脉，于是他特意换了身衣服才出门。
虞书欣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丁禹兮，在最意乱情迷的灯光里，穿着最正统的白色衬衫。他走近和他们打招呼，就发现他连发丝都梳得根根板正，明明是一群人里面最年轻的那批，做派却是old school，在一堆吊带短裤里显得格格不入。
丁禹兮在推开门的刹那就意识到自己穿错衣服了，所幸酒吧灯光昏暗掩住了他红到发烫的脸，他还能硬着头皮走到陈导身边，和他们打招呼。
“这位是新人演员小丁，小伙子人很踏实，有前途哟，各位大老板多给机会呀。”
“各位老板好，我是演员丁禹兮...”
“欸，好说好说。”
“小伙子长得很帅嘛，就是瘦了点。”
“瘦点好，古装剧有机会的嘛。”
“现代剧也不错的嘛，什么落魄少爷都整上啊。”
......
此时的丁禹兮就像一件橱窗里的商品，被人讨论着有什么样的价值，该卖多少的价格，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座几位都有自己旗下的人选，只是看在陈导的面子讨论几句，并不是真的想给他什么资源。
但，身以入局，演员的良好素养让他必须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即便这个角色是商品，他也保持着礼貌不失体面的微笑。看似附和，实则从不点头逐流。
“诶，丁禹兮？”
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钻出来，丁禹兮顺着声音望去，礼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竟然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啊。”
虞书欣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像是没看见他的面如死灰，抬手冲丁禹兮和其他人自然地打招呼，又以叙旧的名义自然而然地把人从风暴中心领走。来去匆匆，是一只自如的social butterfly.
倒也不算借口，他们确实是许久未见。
丁禹兮高二那年，虞书欣以元旦晚会上一首女团舞表演爆火全校，也一度成为学校的中心话题。
同年寒假，虞书欣参加了英语冬令营，组织老师就是丁禹兮的妈妈。
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丁禹兮，青春时期也总是反复听说虞书欣的名字
而现在，他已经不再少年，籍籍无名地在这个圈子里流浪，却又一次见证了去年虞书欣参加完综艺的爆火。
所以某种程度上，他们是认识的，只是并非互相认识而已。
“拜托，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丁禹兮在发呆。
在虞书欣看来，大概是在回忆她是谁。
这让虞书欣有一些气馁。
“当然没有，欣欣学妹。”
丁禹兮赶忙解释。
“我只是觉得很巧，正好碰上你。”
“不巧，因为今天这个局是我组的。”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多数时候是丁禹兮唱戏，虞书欣拆台，竟然莫名和谐，站在门口吹风吹了半个点。
“小虞，站在门口干嘛呢，快进来玩！”
“来了来了！”
里面的朋友在呼喊，虞书欣转头应了一声，又看回丁禹兮。
“我...”
“去吧，顺便跟陈导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行。”
虞书欣跟他抬手拜拜，转头朝包厢里走，丁禹兮也向外走，刚走出几步，他的手臂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拽。
“对了丁禹兮，加个微信吧。”
虞书欣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捏着手臂，示意他打开微信，长发因为疾跑散落在肩，弯曲的幅度像无声的海浪。
“还有，”
她凝视着他，像是一种郑重的告诫。
“你不适合参加这种酒局，以后别来了。”
03.
加上微信后丁禹兮主动发了表情包问候，虞书欣也同样表情包回应。
原以为两人会就此在线上聊得热络，实则除了刚通过申请时打的招呼，再无下文。
聊天框里下一次弹出虞书欣的消息，就是她问丁禹兮，跟她结婚行不行。
“我慎重地思考过了，”
虞书欣把婚前合同递到他面前，连带一杯冰美式。
“你呢，你考虑清楚了吗？”
丁禹兮拿起桌上的合同，看着虞书欣认真的模样，意识到她没有在开玩笑。
虞书欣最近的处境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正常对戏结果被同剧组的男演员造黄谣，公司到约不续所以干脆火上浇油，扣上一个夜光剧本的帽子。
“倒不全是因为这个。”
虞书欣喝了一口咖啡。
“我不在乎外面那些舆论，那些左右不了我。只是我快三十岁了，现在更需要一个已婚身份，来帮助我在接手家族企业的过程中获得一些优势，当然，也能安抚我操心的爷爷。”
原来是准备慢慢从台前转幕后了。
丁禹兮想。
虞书欣一向有着强大的内核，她不是会因为别人说几句话传几句谣就改变自己的人，如若是为了家族产业，那就合理了。与其改变资本，不如成为资本。
可他呢。
虞书欣有非结婚不可的理由，丁禹兮有么？
丁禹兮试图在大脑里搜索相关词条无果，理智还没说服自己，手却先在合同上签了名字。
“好，我答应你。”
丁禹兮签完合同递给她，虞书欣收下，然后两人像走流程一样商量着明天穿什么衣服，几点去民政局。
“好，那一言为定，明天见。”
“明天见。”
大概商量完细节，虞书欣把合同装进包里，拎着就要出门。
丁禹兮一把拉住她。
“对了虞书欣。”
“嗯？”
虞书欣扭头。
“...老婆。”
“这就对了，要慢慢习惯哦老公。”
“为什么...是我？”
虞书欣愣了一瞬，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丁禹兮问出口之后也觉得自己很傻，但是问都问了，总要等到她的答案。
“丁禹兮，”
虞书欣笑着看他。
“上贼船了才问去哪儿，你心可真大！”
她打完哈哈要走，手腕却被他紧紧箍住。
“为什么是我。”
从疑问变成了肯定，他好像执着到非要听到一个答案才肯放她走。
“好，”
于是虞书欣干脆坐下来跟丁禹兮摊牌。
“因为你作为演员不至于大火到遍地女友粉，但也说得上姓名。因为你上海户口，同校同学知根知底背景干净。因为你性格温和情绪稳定，适合做老公。”
她顿。
“以上，够了么？”
05.
结婚次日，一张路人视角的照片传遍网络，#疑似虞书欣丁禹兮结婚 和 #丁禹兮是谁 的词条一齐冲上热搜。
但两位当事人来不及搭理，一个忙着用已婚身份拓展公司业务与资本交际博弈，一个忙着拍戏在剧组里连轴转。
结婚以来，丁禹兮的生活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还是一个人拎着行李去剧组拍戏，一个人琢磨剧本，晚上回到酒店一个人背背词打几把游戏。期间虞书欣杂志预售，他还一口气买了1218本，总计十二万多，给足排面。
他和虞书欣默契地无事不联系，有事能文字就不语音。拍戏途中丁禹兮发过一次高烧，助理要给虞书欣打电话，丁禹兮登时把他拦了下来，说欣欣事忙，发微信吧。可他的微信编辑了好几次，最后发出去的还是，我最近一切都好。
所以当虞书欣突然来剧组探班并且要跟他一起住的时候，丁禹兮第一反应是震惊。
“怎么想着过来，家里忙完了？”
“没呢。”
丁禹兮顺手接过虞书欣脱下的大衣挂好。
“就想来看看我老公。怎么了，犯法啊？”
话里莫名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虞书欣看他一眼，见他面色红润才挪开视线，把几盒布洛芬和口罩用力塞到丁禹兮怀里。
她环顾四周，偌大的客厅只有一些健身器材和基础生活用品，简洁得一览无余，和刻板印象中的独居男性的习惯高度吻合。
桌上散落了一些书，有传记也有剧本，她顺手拿起一本开始扫视。
“当然没有。你要来我随时...”
丁禹兮停了停，心虚地咽下欢迎两个字。
“...去接你。”
虞书欣没有接话。
她随手拿起其中几章剧本，开始坐下认真研读。
风吹动纱窗，月光下如梦似幻。一室安静，房里只有虞书欣的翻页声。兴起时她偶尔也会拿起桌上的笔写点备注，思考时轻轻晃动笔尖。
丁禹兮想起高二寒假，虞书欣在自己家补课的时候也是如此。
如果现实世界能跟游戏世界一一对应，晃动笔尖大概就是虞书欣的待机动作，而丁禹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这里我觉得不太对劲，”
虞书欣的声音一把将丁禹兮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怎么了？”
“这里男主得知女主猜出了他的目的还配合他演戏，他的情绪里是有震惊的。”
“因为他没想到，女主会这么相信自己。”
......
聊到工作，丁禹兮也不含糊了。
两人一句接一句交流了好一阵，从男性视角和女性视角分别剖析这场戏，最后把两个人的观点结合才达成共识。
聊完已经十二点，虞书欣打了个哈欠，于是丁禹兮劝她早点回去休息，又亲自把她送到了房间门口。
丁禹兮跟虞书欣说晚安，回来时清风夜起，吹开了他们放在桌上的剧本，红色绿色黑色的字迹密密麻麻，填充得白纸满满当当。
他笑。
原来有一天，演戏也可以是一个动词。
06.
直到夫妻旅行类综艺的邀约递到手里，丁禹兮才对自己已经结婚了这件事有了实感。
节目组需要热度，所以像他和虞书欣这样有点名气又结婚了的艺人实在是在合适不过——更现实的原因大概是娱乐圈里难得出了一对“恋爱脑”，有点敏锐的都想抓住。
不需要纠结，他和虞书欣的婚姻本就是名存实亡，上观察类综艺无疑是自爆。
但虞书欣那方给出的回复是同意。
他有时候也弄不清楚虞书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丁禹兮也同意了。
同行的还有两对娱乐圈夫妻，一对是众所周知的因戏生情，另一对是老夫老妻，参加过很多综艺，是常客了。
节目组凑人也挺不容易的。
丁禹兮想。
上岛第一天，节目组对夫妻二人分别进行了访谈。
前面几个问题都不痛不痒，大概是问虞书欣喜欢吃什么，平常爱做些什么，两个人休息时间怎么过。因为猜到了节目组的既定流程，这些问题他们在家已经提前背好了答案，丁禹兮回答得很顺利。
“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结婚了。”
这个问题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标准答案是他和欣欣经朋友介绍认识，一见钟情。
很热门的一见佳人误终生，又有梗又能做热度。
但唯独这个问题，丁禹兮想了很久。
他的思绪没由来地飘回高二那年的暑假，他路过新安街道的黑心小卖部，一个扎着马尾穿校服的女孩子揪着老板的领子，吵吵嚷嚷地说他欺骗消费者要投诉，又不会写投诉信，于是抱着字典挨个挨个地查，就这样还愣是把投诉信写完扔进了工商局。
第二年他再路过的时候，原来的那家黑心小卖部就换成了奶茶店。
......
“因为...”
“我和虞书欣，从高中就认识了。”
这个回答一出现，摄制组肉眼可见地沸腾了，镜头也激动地给丁禹兮切了大特写。
青梅竹马也是一个热门设定，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年轻小夫妻。他们还想继续深挖，但丁禹兮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节目组也只好悻悻作罢。
之后几天的录制顺利进行着，他和虞书欣在镜头前扮演着恩爱夫妻，剥虾，披外套都不在话下。
丁禹兮酒精过敏，和其他嘉宾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就特意叮嘱他不要多喝。虞书欣抓不到螃蟹，他就悄悄抓了螃蟹放在她旁边等她自己发现。
节目组的设定是嘉宾自行找食材做饭，于是每顿饭都是丁禹兮和虞书欣两个人一起做，一起吃。在空气清新的山野中，两个人坐在小木桌子两边，周围环绕着飞翔的鸡鸭，盘子里摆着熟透的鸡鸭，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也是这次旅行后丁禹兮才发觉，虞书欣没有自己想象中娇气。他们一起去菜市场买鸡蛋的时候，丁禹兮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大声叫卖，反而是虞书欣先开了吆喝的头，自己才有勇气跟上。
这趟旅行中，虞书欣总是在给他惊喜，所以丁禹兮常常会情不自禁被虞书欣吸引。
她吃到苦瓜时嘟起的嘴，她抓大鹅前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却被一声扯着脖子的叫声吓得连连后退，她在夕阳下无拘无束地奔跑，海浪冲刷着她白皙的脚踝，而他坐在沙滩边，等着他可爱的妻子乘兴而归。
镜头前的丁禹兮温柔体贴，镜头前的虞书欣活泼大方。每当丁禹兮望向虞书欣的时候，她都会叫他老公，回应一个大大的笑脸。以至于丁禹兮有时候也分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另外两对夫妻也很恩爱，但总有吵架拌嘴的时候，丁禹兮和虞书欣却没有，他们甜蜜得像是每天都在度蜜月，连摄制组私下讨论的时候都忍不住称赞这真是一对完美的恋人。
世界就像一场巨大的cosplay，他明明喜欢虞书欣，却扮演表面喜欢她实则只是符合契约精神的丈夫，即便丁禹兮一厢情愿地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可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假的。
分明已是曲中人，谁能独善其身。
节目录制到最后几天，这场荒诞的闹剧最后以盛大的酒会收场。
他是一个剪头都要去剧组蹭理发师的人，为了配上虞书欣的晚礼服，丁禹兮翻箱倒柜地扒出了一件两万多的外套，用他压箱底的宝贝盛装她身上的香水。
美妙的钢琴曲适时响起，轮到虞书欣挽着丁禹兮入场了。
工作人员和其他两对夫妻站在两边为他们鼓掌，白色捧花拿在手里，他们踩在红毯上，一步一步像海边走去，就像走进神圣的教堂。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爆炸声响彻云霄，是美丽的绽放，更是美丽的消散，转瞬即逝的焰火似乎也在提醒他们，该结束了。
是啊，过去一周就是一场梦，梦里他扮演着虞书欣恩爱的老公，好像这样就可以度过一生。
现在梦醒了，庄周却想成为蝴蝶，可是，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蝴蝶也曾梦过庄周。
节目进行到中期时，有一个环节是想对自己的初恋说什么/对初恋有什么遗憾。
丁禹兮的初恋就是虞书欣，此刻她坐在自己旁边，认真思索着自己的回答，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头顶，于是她的轮廓被光影笼罩，朦胧柔和。
光诱惑了他。
所以他写了“无”。
答案揭晓，虞书欣写的是：
“很遗憾曾经错过你一次，之后不会再错过了。”
一个过时八卦猛然钻进脑中。
高中时期，虞书欣和高三学霸昼川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人尽皆知。
她还记着他。
暖黄色的光渐渐黯淡。
也是从这时候，丁禹兮才真正意识到，虞书欣和自己只有单纯的契约关系。
蝴蝶终究只是蝴蝶，也只能是蝴蝶。
...
“对着烟花许愿可以实现愿望哦！”
喝了点小酒，唱了几支歌，终于来到散场前最后一个环节，主持人开始cue流程。夜风袭来，带来海水的淡淡咸味，丁禹兮抿了抿嘴唇，尝到的更多是苦涩的味道。
明知道只有幼稚的小孩子才会相信这种把戏，但所有嘉宾还是给面子地闭上眼，双手合十许愿。
丁禹兮也一样。
他没有愿望，但他在闭上眼睛前偷瞄了一眼虞书欣，于是在心里默念。
老天爷啊。
希望虞书欣的愿望都实现。
07.
录完综艺，生活短暂恢复平静。
丁禹兮只是个不温不火的三四线艺人，通告不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虞书欣是上升期的小花，广告杂志目不暇接。
之前只有在虞书欣落地上海，或是出席活动的时候两个人才有机会单独相处，这次上完综艺，虞书欣却没有急着走商务，而是难得跟公司告了假，说要休息几天。
偌大一个家只有他和虞书欣两个人，气氛突然就不对味儿了。
参加综艺前，两人明明也独处过，两个人各自拿着iPad做自己的工作，相安无事，却不像现在这样尴尬，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静得只剩心跳声，好像必须要说点什么才像话。
丁禹兮试图刷刷抖音消磨时间，打开的瞬间，土味音乐响彻客厅——
“为何女人，总是一往情深...”
他的脸瞬间红温，一边连连说对不起，一边手忙脚乱地找手机静音键假装无事发生，心砰砰地跳。他瞄了一眼旁边的虞书欣，那边好像没有反应，于是偷偷喘口气。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愣住。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有点饿了？”
回家前丁禹兮刚塞了点面包垫肚子，但他说：
“好，我也饿了。”
虞书欣转身就去厨房找食材，丁禹兮拿出菜刀帮她把葱姜蒜都切好摆在一边。他站在身后为她系好围裙，立在一边，中途虞书欣需要什么，一伸手就马上递了过去。
这是小岛期间他俩培养起来的默契，原本只是做给镜头看的，现在离开镜头，这种熟悉又亲密的感觉却意外保留了下来。
不一样的环境，不一样的厨房，但他和她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丁禹兮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从心地没有出声戳破，像是自缝隙中挣扎出的花朵，小心地守护着这个秘密。
手机铃声就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起。
看见来电名字，丁禹兮在心里骂骂咧咧，表面还是若无其事地接了起来。
“杨仕泽，大晚上你...怎么回事，你人在哪儿，别乱走啊，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
虞书欣听出了丁禹兮话语里的着急，转身去卧室拿了一件厚外套。回来看见他又着急得啃手指，于是轻轻一拍他的手背。
“某人被甩了，现在正在酒吧里喝得烂醉。”
丁禹兮看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心里满是歉意和无奈。
“那你快去吧，拜拜！”
他穿上外套走出去，虞书欣冲他挥手，还没来得及关门，下一刻，丁禹兮突然折返，像是积攒了巨大的勇气，紧紧抱住她。
他贴在她耳边承诺。
“欣欣，你先吃，我会尽快回家的。”
08.
丁禹兮回来得晚，加上喝了点酒，第二天早上起来整个人都肿了一圈。
一想到是去见虞书欣爷爷的重要场合自己却变成了这样子，丁禹兮又忍不住在心里怒骂杨仕泽一千遍。
“肿点好啊，看起来人胖一些。我爷爷说了，能吃是福～”
“放心吧，我爷爷很有趣的。”
虞书欣双手拍了拍丁禹兮浮肿的脸，笑嘻嘻地为他开解，尽管丁禹兮的忧心看起来并没有少。
所幸虞书欣爷爷的确是位风趣又和善的老人。
大多数长辈上了年纪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喜欢说教，但是虞书欣的爷爷讲述到自己的故事时更像是朋友间的分享，吸引着丁禹兮不断听下去。
讲到最后，时间已经很晚了，虞书欣爷爷建议他们留下过夜，明早再回，丁禹兮和虞书欣作为晚辈不好推辞，只好答应。
他们住的是虞书欣婚前住的房间。
虞书欣熟门熟路地翻出了自己的睡衣去冲澡，丁禹兮坐在房里无事，便从进门开始挨个欣赏一切有关虞书欣的物品。
房中的确是女孩的陈设，小到芭比洋娃娃，大到草莓熊玩偶，都一一放在玻璃橱窗柜里。还有虞书欣的照片，从呱呱坠地到升学出国读书，他在虞书欣收藏馆里一一翻阅她的过往，并回忆那年今日自己大概在做什么，饶有趣味。
他一路读下去，沉浸在虞书欣美好的回忆里，直到看见橱窗柜最上方的最后一格，有一个带字母密码锁的盒子，丁禹兮出于好奇，微微垫脚把它拿了下来。
盒子封面是一串日文：私 の 彼 です，丁禹兮打开翻译软件拍照扫描，显示中文是：“我的他”。
盒子是老款的样式，是他初高中时流行一时的密码盒。盒子老旧，却没什么灰尘，显然是主人经常拿出来看的。
不出所料的话，这里面应该都是有关“他”的事情。
综艺里，虞书欣说自己对初恋遗憾是，曾经错过。那时他就好奇这个人是谁，不过碍于镜头没有问出口。
现在，或许只要丁禹兮往下一摁，他就能轻易打开这个锁，窥探到虞书欣深处的秘密，但他没有这样做。
捏着盒子的指节已然用力到泛白，他清楚自己应该把盒子放回原位装作无事发生，日子照常过下去，至少现在虞书欣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时间还长，自己还有很多机会。
理由是充分的，理智是在线的。
可是丁禹兮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这样平淡地接受自己错过的过去，更不甘心虞书欣心里的某个地方一直装着其他人。
理智和情感在他的头脑里打架，撞得人嗡嗡作响，丁禹兮抱着盒子，定在原地。
“怎么傻站在那儿？”
虞书欣擦着头发，身着睡衣从湿淋淋的洗手间走出来。
在她声音出来的一瞬间，丁禹兮下意识把盒子藏在身后，但虞书欣还是看见了，然后她了然地一笑。
“哦，这个盒子啊。”
虞书欣笑眯眯地走过来，走到他跟前。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肩膀上滴水，她伸手把丁禹兮身后的盒子拿了出来，摇了摇。
“盒子里是我的初恋。”
“丁禹兮，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打开你就知道了。”
虞书欣像潘多拉，一声声询问诱惑着他打开宝盒。他们贴得太近，近到丁禹兮能清晰地闻到虞书欣洗发水的香味，和她手上毒苹果散发的香气。
但下一秒，丁禹兮克服诱惑从她的香味里抽离。
“不用了，早点休息吧。”
人是可以有秘密的。
他能瞒着虞书欣发烧，瞒着她在一纸契约里偷偷爱她，也就允许虞书欣也瞒着他来剧组探班，瞒着他偷偷爱别人。
会后悔吗？
睡觉的前一秒，丁禹兮问自己。
那个盒子是紫色的，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也许以后会吧。
他紧紧合上双眼，却一夜无眠。
09.
从虞书欣爷爷家回来后，丁禹兮就像无事发生，再也没有问过有关虞书欣初恋的事情。
他们在夫妻综艺里好不容易培养的默契，也因为这个小插曲烟消云散，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相敬如宾，连顺手拿双筷子都要郑重说一句谢谢。
夫妻综艺开播前，丁禹兮和虞书欣作为嘉宾一起参加发布会。两人在媒体前依然是最完美的cp，用最流畅的话术讲述着他们的爱情。
发布会上虞书欣的头绳掉了，丁禹兮顺手捡起来戴在了自己手腕，被现场观众直呼磕到了，但灯光之下，他握着虞书欣的手却不敢用力半分。
丁禹兮站在虞书欣左侧，看她拿着话筒在镜头前侃侃而谈，仿佛看到高中开学典礼那天，虞书欣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样子。
过去是丁禹兮触碰不到又无法改变的部分，在他不曾参与的部分里，虞书欣依然熠熠生辉。
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离完整的虞书欣很远很远。
发布会结束后，其他嘉宾都走了，虞书欣还要飞北京出席下一场活动，于是只有丁禹兮一个人留下来和工作人员们挨个合影。
“小周，我俩自拍一张吧。”
丁禹兮看见了在角落里的小周，主动走过去问他。
小周是丁禹兮录制期间的follow pd，人是内向了些，但是工作认真负责，大热天扛着十几斤重的摄影机愣是没吭一声。
“谢谢丁哥！”
小周一扫方才的颓唐，对镜头笑着比了个“耶”。
“丁哥，我们导演组都特别羡慕你和嫂子。”
小周小心翼翼地说。
“哈哈是嘛。”
他干笑了几声缓解尴尬。
“你们俩从开播开始就特别有默契，不管干什么都是天生一对，而且你们俩居然还是青梅竹马！”
如果单方面认识也算青梅竹马的话。
丁禹兮想起节目组开始问他为什么想结婚了，他没按照既定的答案回答，不知道到时候第一期播出后虞书欣看见会不会生气。
“我可是从第一期开始就磕你们了，就最开始那个问题，我们问嫂子你们为什么结婚，你猜嫂子是怎么回答的？”
大概就是他们预设的标准答案吧。
丁禹兮清楚，却没出声，显然是在等他说下去。
“嫂子的答案和你的一模一样。”
丁禹兮愣住，他不可置信地抬眼。
“是真的，丁哥。嫂子说你们高中就认识了，可甜了！”
透明的厚障壁轰然倒塌，丁禹兮像是被小周这句话打通了经络。
他突然想到什么，告别了剩下的工作人员，一路狂飙回家。
丁禹兮跟爷爷打了招呼，然后直奔二楼虞书欣房间。密码盒还在原来的位置，他把那个盒子再次拿了下来。
密码是三位数的字母。
他试着输入DYX，没打开，输入YXS，也不行。
最后，他颤抖着输入DZJ，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锁打开了。
里面有他的照片，还有一封没送出去的信，收件人是丁舟杰。
丁禹兮的曾用名。
他颤抖地打开。
原来虞书欣的过去，就是他。
元旦晚会上的亮相，冬令营里的交集，还有一次又一次所谓偶遇。
正因为年少的遗憾，所以才有几年后的重逢，他们在小岛上独处的日子是真，她等他回家的心意是真，她带他见家人交朋友是真。
走向他的每一步，虞书欣都在说，我爱你，只是丁禹兮自己捂住了耳朵，故意不听。明明自己有一双眼睛，却偏要相信虞书欣的嘴硬。
她说等他到半夜是为了让自己去陪爷爷吃饭，他信了。她说结婚是为了利益，他也信了。
虞书欣说什么他都相信，他却唯独不允许自己相信她的爱。
他以为他们的婚姻不过是一纸合约，可她是虞书欣啊，是宁愿多跑几个分店也要买到最喜欢的那款包包的人，她怎么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早就把名字缝进他的生命里，是他太迟钝，所以才后知后觉。
丁禹兮你这个笨蛋！
他一拍脑袋夺门而出，登上了最近飞往北京的航班。
10.
飞机落地已是凌晨两点。
飞的时间太晚，又比较长，丁禹兮整个人晕乎乎的，落地的刹那还有些腿软，还没回过神就被身体里分泌的肾上腺素推动着往前跑。
他刚冲出机场，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一转头看见裹在羊毛大衣里冻得瑟瑟发抖的虞书欣。
接到爷爷的电话，虞书欣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机场。
她远远就看见丁禹兮拿着行李箱冲了出来，于是挥手大声叫“丁禹兮，我在这儿！”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刹那，丁禹兮微微一愣神，下一刻，眼睛亮晶晶的。
这一次，虞书欣站在原地，由丁禹兮来跨越山海。
月朗星稀，人潮汹涌，丁禹兮跑到她眼前，用力地将她拥住，说，欣欣，我爱你。
欣欣，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你。可丁舟杰是胆小鬼，丁禹兮也是。
虞书欣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笨蛋，怎么突然表白。”
我早就知道啦。
而且，我也爱你哦，老公。
11.
婚姻的意义是什么？
是即便飞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我的心里也有一份踏实的底气。
是万家灯火中有个人在等我回家，且那个人是她。
我们的婚姻产生于浪漫的爱。
而她对我的爱，比婚姻本身更加迷人。
后记：
高三的丁舟杰学长：
你好呀，我是高二的虞书欣，就是那个唱跳俱佳，美貌无双的虞书欣。
之所以会给你写这封信，是因为我很快就要出国读书，妈妈说让我给挂念的人写封信，所以我写给了你。
丁舟杰学长，还记得你高二的时候为了劝架自己被同学揍得鼻青脸肿的那天吗？如果忘记了，请重新记起来，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日子。
当时我站在边上，看着你夹在两边做调解员，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为了劝架把自己弄得满身伤，还笑嘻嘻地说值得。
我想，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丁舟杰学长，我钟情你。
你贴在光荣榜上的高分作文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也记住了你在教室常坐的座位，甚至为了让你看见我，特意报名参加了元旦晚会，参加我最讨厌的英语冬令营，不断制造机会让你记住我，主动联系我。
可是好气哦，你居然还没来找我。
所以我只好自己写信给你啦。
最近有一些人在传我和昼川的绯闻，你不要听信谗言哦，昼川是我表哥，你的作文写得比他好多了，我是看不上他的，本小女子单身可撩。
我问过妈妈，留学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请你务必等等我。
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会回来找你。
到时候，我就跟你表白。
虞书欣
Ending.
期待大家的一键三连！！！
“从来没想过会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拥有正常的，会对一对cp产生依赖的感情。”
文手是我的乌托邦，作为一个疲于奔命的成年人，一个月维持一篇的更新已是极限，难以想象还会有一个月，我也会有如此的热情。
从起初认为应该是唯一的一篇，到好友约稿的第二篇，到深夜灵感写到五点的第三篇，再到联文的第四篇...与其说我被禹欣所诱惑，不如说我被两个善良且碰巧产生美好化学反应的人所吸引，被我们小鱼丁友好热情的氛围所吸引。
感谢禹欣，感谢大家，给了我一个美好的11月。
『禹欣』BLUE
·共4.3k+，虞书欣视角，伪现实向。
·感谢金主小荔枝茶约稿。
有一天他问我，
我对你产生意义了吗。
第一次见到丁禹兮的时候，我正在试初礼的定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推门进来，化妆师告诉我，这就是昼川，于是我怀揣着强烈的主人公精神走过去，问：
昼川老师，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棒棒糖？
那个时候娱乐圈还没有盛行互相叫老师的风气，我却因为角色关系阴差阳错提前了潮流。
20年的丁禹兮还很青涩，他不仅委婉地拒绝了那颗糖，在之后拍定妆照的过程中除了必要的沟通之外也很少讲话，临走前就说了一句下次见，还是我...
·共4.3k+，虞书欣视角，伪现实向。
·感谢金主小荔枝茶约稿。
有一天他问我，
我对你产生意义了吗。
第一次见到丁禹兮的时候，我正在试初礼的定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推门进来，化妆师告诉我，这就是昼川，于是我怀揣着强烈的主人公精神走过去，问：
昼川老师，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棒棒糖？
那个时候娱乐圈还没有盛行互相叫老师的风气，我却因为角色关系阴差阳错提前了潮流。
20年的丁禹兮还很青涩，他不仅委婉地拒绝了那颗糖，在之后拍定妆照的过程中除了必要的沟通之外也很少讲话，临走前就说了一句下次见，还是我主动叫住他，问他要不要加个微信好联络。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怕尴尬，怕冷场，所以主动得很坦然。
19年后国内深陷疫情，网上连续火了好几部古装剧，都是小太阳女主倒追高冷男主。
可我对倒追这个词嗤之以鼻。这分明是对勇敢的亵渎，我更喜欢称这种行为为主动，明确自己的目标再主动争取，真是一件太酷的事情。
所以我也要做一个酷女孩。我要把握自己的人生，为自己争取。
之前参加青春有你的时候，有机会我就站上舞台展现自己，之后参加过很多颁奖典礼，我也不遗余力地自我推荐。
事实证明主动才有故事，所以我才有了后来出演那么多作品的机会，其中就包括月光变奏曲和苍兰诀。
月光变奏曲的拍摄要比苍兰诀早得多。20年末我因为下一站幸福小火有了一些名气后，终于接到了一部女主角，我想通过这部剧站稳脚跟，因此格外重视，注入了很多心血，其中也离不开我的男主角，丁禹兮。
在此之前我是不认识他的，只是听说过有一个男生因为网剧陈芊芊大火，又因为端水不均被骂得不敢上网。
不知是为了贴合昼川“肌无力”的角色，还是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丁禹兮刚进剧组的那段时间非常瘦，脸上的颧骨都凸了出来，一米八几的个头完全像个空的骨架子，在剧里看起来的确浑身无力——虽然在片场的丁禹兮还是能轻松地抱起我。
一个男演员怎么会瘦到这个程度？我好奇地搜索了过去有关丁禹兮的词条，才明白他被网上谩骂得有多难听。
于是我想出一个名头，以减肥的名义把自己的多给他吃，把他喂胖一点。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还没等我开口，丁禹兮看着我纠结的样子就伸出碗主动问我要不要把多的饭菜转给他。
只是奇怪，直到杀青，吃着双人份的丁禹兮外表看起来却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是我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和丁禹兮从前并不认识，所以起初的磨合的确花了一些时间，磨合之后却很是默契，我抛出一个点，他往往能扔回一个球。
记得我们在讨论怎么表现初礼失业在家生气的那一段时，剧本里写我撑在桌边看着昼川鬼鬼祟祟地露出头来，瞪着他问话。我和丁禹兮都觉得这里少了一些表达愤怒的感觉。这时丁禹兮突然说，要不你拿个什么东西架在我头上，比如菜刀什么的。后来我就真的拿了一把菜刀架在他头上，效果巨好。
丁禹兮是个很真诚的人，尽管我们刚开机不久，但我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他无法对任何人的困境坐视不理。今天是我不想浪费粮食，他会主动提出承担，昨天是同剧组的工作人员生病，他把自己备用的退烧药都拿了出来，明天是我的口罩用光了，他千方百计淘人帮我去买。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大多都是“没事”，“小事”，“没关系”。家里养了一堆猫狗，都是街边挨个捡来的小可怜，甚至在我们拍摄月光变奏曲的期间，他还收养了一只灰色的流浪狗，后来拍永夜星河的时候，又把它带到了现场。
于是我时常怀疑丁禹兮的脑袋小时候是不是灌过太多肥皂剧，所以浑身散发着真善美的气息，一说话头顶就像顶着光圈，原谅了全世界。最近网友对他的评价也坐实了我的感觉，“圣猴”，怎么会有这么离谱又贴切的称呼，偏偏丁禹兮自己对这个外号甘之如饴。
有时候我也会对他开玩笑劝道，丁禹兮，你不要对每个人那么好，长点心眼吧。得到的结果却是他对每个人依然如沐春风。
我早就知道，丁禹兮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他坚持真诚以待，坚持人不犯我我要帮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尽管头破血流，尽管吃一堑又吃一堑。
所以我只是善意地提醒，并没有觉得他会真的改变。
这就是丁禹兮，这才是丁禹兮。
23年我们二搭的时候，他仍然如此。
永夜星河原定的男主角不是丁禹兮，原本都要签合同了，结果男主角出事了，导演正愁找不到人，彼时我因为苍兰诀打开了知名度，有了一丢丢的话语权。于是我给丁禹兮发了消息，问他能不能来，他说能来，第二天大早就真的飞来试镜了。
永夜星河开机是在八月末，横店热得要命，片场我们穿着好几层古装，常常热得汗流浃背，一个人一个风扇还嫌不够，一手一个拿着才算勉强能撑，丁禹兮却常常自己吹一个，把另一个风扇的脸朝着我。
因为是熟悉的伙伴，片场我和丁禹兮经常一起录视频，拍物料。我每次用拍立得拍摄的时候，洗出来的照片后面都有丁禹兮突然入画的小脑袋，这时我都会发出一声尖叫：“丁禹兮，你又破坏我的构图！”
休息期间，丁禹兮也常常抱着他的冰冻西瓜来我的房车里，勺子往中央一挖把芯喂给我。我俩对台本，对到前几集慕子期给凌妙妙削兔子苹果时，我和丁禹兮对视相笑，一起说，好巧。
永夜星河播出之后小火，全网也开始掀起丁禹兮的考古风潮，我们同剧组的演员要是刷到了也会立刻分享到我们黑莲花四人的小群里。
有天下午杨仕泽就分享了一个视频，我点开看，是丁禹兮以前穿斑马服跳舞的综艺，评论区有嘲笑的，有心疼的，有感慨他一路过来不容易的。
而我不一样，我觉得他很酷。
丁禹兮和我一样，也是从默默无闻的配角演上来的，为了角色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即便只是综艺也要拼尽全力只为抓住每一次机会。
丁禹兮，超酷的。
虽然最后，我还是在群里发出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作为掩饰。
永夜星河拍摄到一半，我另外一部剧《云之羽》提前上线了，丁禹兮在开播第一天就把观看的截图发了过来，我回了他一个表扬的表情包，并夸他你人好好。
那时候还有很多关于云之羽的图梗，丁禹兮不知道上哪里去搜罗了一堆，遇到合适的时候就讲，遇到不合适的时候也讲。
有一次对戏，我们的台词里提到一句“魑魅魍魉”，正是云之羽中的等级，于是丁禹兮耳朵登时一动，立马凑到我跟前来问：“你是魅？”
我拿着永夜星河的台词本纠正道：“我是魑。”
或许是记得太多记混了，他老是喜欢张冠李戴，又不厌其烦地讲着，目光灼灼地期待我们的reaction。
他还经常讲一个笑话，问我们金鱼吐的泡泡是什么颜色，可惜这个笑话我很早就听过，立马破了他的梗，说是蓝色。
“因为金鱼总是‘blue，blue，blue'。”
“拜托丁禹兮，这个梗真的很烂好吗。”
丁禹兮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我嘴巴嘟成金鱼的形状，连连点头说，没错，就是蓝色，还是欣欣聪明。
丁禹兮的网感很差，有时候我和祝绪丹聊到一个热门词，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只站在一旁捧场地笑，于是我经常劝他，多上网，多了解新梗。
不知是否是这个缘故，所以剧组里他一边疯狂吸纳着网上的新鲜事物，一边非常努力地在我面前展示出来，就像上世纪的煤油灯在现代大灯泡面前拼命发光发亮，以此证明自己也能跟上时代。
这种状态延续到了剧宣期间，永夜星河的发布会和直播上，丁禹兮讲着自己连夜搜集的网梗，活跃在主持人和观众中间。
这次很有效果，现场气氛在他的带动下特别好，一旦即将冷场的时候，我就会适时出来弥补，说几句破梗的话，或者直接贴脸开大，憋得丁禹兮狂找地缝。
丁禹兮容易害羞这件事，我在第一次合作期间就发现了。小月光拍吻戏的时候，我告诉丁禹兮我们两个人的嘴不能贴得太紧，不然镜头就拍摄不出来唇瓣了，丁禹兮一边频频点头，脸一边飞快变红。
所以我特别喜欢逗他。
有一场吻戏，前奏时初礼钻进了昼川怀里，我待在丁禹兮的大衣里嗅了嗅，然后专门抬头盯着他认真说，昼川老师你身上好香啊。
下一秒丁禹兮搂着我的手开始发烫。
我有时候也会故意冲他撒娇，因为我发现他特别吃这一套，每次都害羞得捂住脸，嘴角不停地抽搐。
后来丁禹兮逐渐招架不住，去网上求攻略，我就好心地告诉他，微博不教这些，去小红书搜吧。
于是之后一段时间里丁禹兮的小红书更新特别频繁。
永夜星河热度破三万后，我和丁禹兮安排着一起扫楼。
其实扫楼对我来说不是必要的工作，我已经连续四部剧错过了，只是这次不知为何，隐隐有种预感让我觉得非去不可。
地下车库里，我和丁禹兮几乎同时抵达。他下车，戴着一个黑口罩，将一个小东西神秘兮兮地塞到我手里。
我还没看清楚，先做着夸张的表情特别激动地对他表示了惊喜和感谢，然后低头一看，是一个凌妙妙的拼豆。
我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我们开永夜星河发布会的时候，我看到丁禹兮戴了一个慕子期的小挂件，就顺嘴说了一句“我也想要”，丁禹兮答应我了。没多久，丁禹兮发烧，烧到嗓子说不出话，脸色苍白，在群里发了几个自己躺在医院可怜兮兮的视频，于是我就慢慢把这件事给忘了。
直到几天后，丁禹兮发着高烧去做拼豆的照片被爆出来。
丁禹兮是一个笨蛋，我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而他居然一个人发着高烧，真的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做拼豆。
就好像，这个拼豆比他的身体重要得多。
“欣欣，上次答应你的，送你。”
我接过凌妙妙的拼豆，指尖还残留着丁禹兮掌心的温度，突然炽热得我想哭。
真诚本身是一个很好的品质，却不是最实用的品质，尤其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真心是最不值得称赞的东西。
很多演员都是合作过就散，大家也默认过了营业期互不惦念。之前有网友怀疑某部剧的某个演员是用的配音，原声台词很差，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不愿被推向风口浪尖，但偏偏丁禹兮这个傻子愿意跳出来帮他澄清。
娱乐圈不缺聪明人，因此，笨蛋才显得弥足珍贵。
我是一个在事业上很主动的人，作为一个演员，分析感情时更是敏感得一针见血。我早就察觉丁禹兮对我有好感，只是一叶障目地不敢面对，于是故意将它归类为同事间的默契和团结。
但总有一片叶子承载不了的时候，一向游刃有余的我，也会在接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拼豆的时候烫伤了手。
后来我才听说，黑莲花这部剧公司看舆情不好，又嫌弃是别人不要的饼，起初是不让丁禹兮接的，是丁禹兮单枪匹马，一腔孤勇地冲到了我身边。
后来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请假也要执着地参加这次扫楼。当我以凌妙妙这个身份名正言顺地站在丁禹兮身边的时候，我也是虞书欣。
你好星期六录制到结尾的时候，我和丁禹兮一起接受惩罚，他把我牢牢圈在怀里，一个人承担了外面的风雨，我恍惚回想起那个炎热的夏天，丁禹兮也总是将西瓜中间的芯圈出来，挖给我。
原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心给我了，只是我面对得太晚。
所以，当我们结束录制去ktv唱歌丁禹兮牵住我的时候，我也回握了过去。
20年的十月，初礼和昼川第一次见面。24年的十月，虞书欣和丁禹兮在一起。地球绕太阳转了四圈，终于回到命定的轨迹。
我一向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路过很多人，经过很多景。
唯独你，对我产生了意义。
Ending.
注：
BLUE：网上有段时间流行过一种说法，BLUE是缩写，全称是“Because Love You Everyday.”
🔴⚪ 24.4.8 自在如风白小宇🥞🎂庆生
肆月山河今天发了赵云澜剧中一段
不过我记得剧中是摸胡子不是嘴角吧😲
所以这段……大家细品😏
[图片]
小白发了一堆的照片
这张我只能想到【照云蓝】
[图片]
[图片]
不是我敏感啊 小白
你哥之前刚刚穿过
[图片]
你整个🌈
你俩悠着点儿
[图片]
🐹 好恶毒哦，朱大虎【捧脸】
🐰 确实小心思藏不住了！
小膳啊！思想觉悟很高嘛！！
🦉 所以它能和朱大虎一签六七年
🐼 想起几年前曾经是毒唯的皮下 已经被pass出局了
🐡 ...
肆月山河今天发了赵云澜剧中一段
不过我记得剧中是摸胡子不是嘴角吧😲
所以这段……大家细品😏
小白发了一堆的照片
这张我只能想到【照云蓝】
不是我敏感啊 小白
你哥之前刚刚穿过
你整个🌈
你俩悠着点儿
🐹 好恶毒哦，朱大虎【捧脸】
🐰 确实小心思藏不住了！
小膳啊！思想觉悟很高嘛！！
🦉 所以它能和朱大虎一签六七年
🐼 想起几年前曾经是毒唯的皮下 已经被pass出局了
🐡 而且就我们所知 品牌所有宣传点 物料需要经过朱一龙本人确认同意配合
🐰 噗 🐡很好心地帮扎在wf心上刀🔪
往里推了推
白小宇 生辰快乐🎂🥂希望年年如你所愿
明媚如初 自在如风 有爱你的和你所爱的人
陪在身边！前途似锦 一路闪耀！🍭🍬🥞
🔴⚪ 勇猛GANT 🎪⛲更新:朱一龙白宇（羽）衣
我以为大哥的手机广告已经很癫了！
没想到他还有更癫的
一个手机广告
衣服是白宇前不久《西出玉门》同款
[图片]
裤子拉链都一样 确定同款无疑
手机一共三款颜色 刚好选了白色
[图片]
借题发挥
白色金鱼🐟 =白鱼=白宇
[图片]
有人发现这个白色手机外壳 阳光折射
是白色羽毛样式 白羽=白宇
[图片]
动态图更明显 我发不了动态图 只能截图一下
截图看得不太分明
一个手机广告如此多小白相关的元素
你以为到此为止了吗？
不！
[图片]
小白代言的gant ...
我以为大哥的手机广告已经很癫了！
没想到他还有更癫的
一个手机广告
衣服是白宇前不久《西出玉门》同款
裤子拉链都一样 确定同款无疑
手机一共三款颜色 刚好选了白色
借题发挥
白色金鱼🐟 =白鱼=白宇
有人发现这个白色手机外壳 阳光折射
是白色羽毛样式 白羽=白宇
动态图更明显 我发不了动态图 只能截图一下
截图看得不太分明
一个手机广告如此多小白相关的元素
你以为到此为止了吗？
不！
小白代言的gant 品牌
居然同时宣【星⭐朋友】并认领大哥的衣服
虽然阿包们极力抗议 并且发了很多李婵的丑图
大哥萧邦这件衣服是 白宇代言的
发一个被光速打脸的阿包
给CPF送乐子
想撤回都来不及 估计阿包肠子都悔青了
更让阿包们“怒不可遏”地是
gant更是公开认领 白宇同款的这件
毕竟那么多品牌偏要穿对家哥哥代言的这个牌子
穿就穿吧
一个品牌上百件上千件衣服
偏偏要穿“对家哥哥”同款😜😜😜
阿包想用以前的招数反骂小白
“蹭热度 吸血”都完全站不住脚 没有立场
所以这条认领博 被阿包们超话屏蔽了
根本看不到😂😂😂
GANT明知自家代言人跟大哥的关系
还敢公开认领
再次感慨GANT真勇士！
更新追加:
这件衣服 怎么看都是一件
“白色毛毛外套”吧
大哥非要盯着这件搞出一个热搜词条
【朱一龙白羽衣】
白羽=白宇
【朱一龙白宇】很好
这种方法把名字放一起是吧
我看评论区有人问动物园的看法
动物园:真癫公❗
🔴⚪动物园——纯情“渣男”朱大虎
超长预警 内容比较多
除了动物园日常吐槽聊天
（内容有删减
某些地方所以会有些不太连贯 请谅解）
还有河豚🐡有一些问题
想征集一下大家的看法
希望评论区可以回复一下
还有一些金融方面的小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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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动物园吐槽日常分享
仅代表我群观点和认知
不作为...
超长预警 内容比较多
除了动物园日常吐槽聊天
（内容有删减
某些地方所以会有些不太连贯 请谅解）
还有河豚🐡有一些问题
想征集一下大家的看法
希望评论区可以回复一下
还有一些金融方面的小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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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动物园吐槽日常分享
仅代表我群观点和认知
不作为任何事实依据
任何一切请自由心证
🌊 🌊 🌊 🌊 🌊 🌊 🌊 🌊 🌊
重要的事情发前面
✈️ ✈️ ✈️ ✈️ ✈️ ✈️ ✈️ ✈️ ✈️
早前动物园提过的这个大哥有可能参与的
郭嘉综艺项目 一直迟迟没有启动
很多姐妹私信也有问过
如今看情况……
河豚🐡在金融投资行业给动物们的一些建议
我也发出来 大家看看 希望有帮助
避开一些坑🕳️
河豚🐡想征集一下大家都看法
有没有《全职高手》叶修的推荐的人选
和适合影视改编的小说
最好别是性缘脑的纯言情
晚上跟朋友去看《河边的错误》喽
楚苏王道｜此生寻
*现背，1w+，造谣流，真假掺半，勿当真
十五年而已，还不到说兰因絮果的时候。
（一）
陈楚生的儿子出生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的，头大身体小，歪着头呼呼大睡，一点也不给他爸面子。
陈楚生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家伙蹬了蹬腿，又动了动手，心脏搏动的微弱震颤穿过襁褓，传到他的掌心，恍若一场山崩地裂。
他编辑了一条微博，连用了五个惊叹号，才能勉强表达自己无可描述的激动。
两个小时后，苏醒转发了这条微博。祝福之余，他感叹道：“岁月啊……人生啊……”.........
*现背，1w+，造谣流，真假掺半，勿当真
十五年而已，还不到说兰因絮果的时候。
（一）
陈楚生的儿子出生了。
刚出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的，头大身体小，歪着头呼呼大睡，一点也不给他爸面子。
陈楚生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小家伙蹬了蹬腿，又动了动手，心脏搏动的微弱震颤穿过襁褓，传到他的掌心，恍若一场山崩地裂。
他编辑了一条微博，连用了五个惊叹号，才能勉强表达自己无可描述的激动。
两个小时后，苏醒转发了这条微博。祝福之余，他感叹道：“岁月啊……人生啊……”
“嗯……我决定了……”
他决定了什么？不少歌迷在下面追问，陈楚生没问。
他和苏醒之间，已有太多意味深长的言语，和回天乏术的沉默，多到若想弄清楚某件事，势必会拔出萝卜沾着泥地带出一连串的陈年过往。
但说来好笑，不提陈年过往，只看当下，他们便清白么？
两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其中一个早已成家，如今更是连娃都有了，却还总在寂静无人的深夜纠缠于同一卧铺之上，难道称得上清白么？
如果可以，苏醒宁愿一直自欺欺人，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但逃避终究不是解决办法，该来的还是会来。
“喂，醒，你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见你一面。”
耳畔传来男人略带疲惫的低哑嗓音，与他空灵清透的歌声不同，陈楚生平常说话的音色又沉又厚，带着点柔软的南方口音，是另一种好听。
苏醒举着手机默默半晌，才艰难地开口。
“……生哥，我最近事挺多的。”
“那明晚呢？下周呢？”
“……”
电话另一端的人再次开口，几乎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恳求。
“醒，我真的很想见见你。就一面，不费多少时间。”
苏醒最后还是妥协了。
陈楚生结束录制工作后发来一个定位，苏醒便顺着导航指引前往定位所在的酒店。被晚高峰堵在高架上动弹不得时，苏醒又接到了他的电话。
“快到了吗？”
对面的话音还是那么温和，一点也听不出这是个急于和情夫幽会而反复打电话催的人。
苏醒嗤了一声：“早呢，堵车了。你吃饭没，你先自己找点东西吃，我这估计还要一会儿。”
“嗯，不急，我等你。”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被强行压下，苏醒抿住唇，脸颊陷出两个柔和的酒窝。他的耳朵又红透了，嘴上却丁点听不出来，继续碎碎念地抱怨着。
“真是，两个三十多的大老爷们，搞得跟高中生早恋一样，你也是会折腾，跑去这么偏的地方……”
陈楚生似乎轻声笑了笑：“没有三十多，你才刚刚三十。”
苏醒被他哽了一下：“行行行，您是老大，行了吧，您三十多，小弟我道行尚浅，不配和您平起平坐。”
陈楚生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起来，苏醒听他笑了一会，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有那么好笑吗，你也太浮夸了。我在上回那节目里讲的段子都比这好笑，怎么不见你这么捧场。”
“是吗？我没印象了。”
陈楚生是真没印象，但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他和苏醒单独相处时，两人确实会齐刷刷变得幼稚，仿佛回到了二十岁。
或者说，在2007年相遇的那个初夏，他们的一部分二十岁就已被寄送给了对方保存，好像孩子偷偷藏起的糖果，从那往后的所有余生里，只有与对方在一起时，才能短暂地重温。
（二）
苏醒和他认识七年了，西安赛区的选拔赛里，陈楚生第一个记住的就是苏醒。
身型清瘦的青年套着不合身的西服，看起来个子小小，跳起舞来却一点不含糊，动作干脆利落，边跳边唱潮流的英文摇滚，眼里淌着明晃晃的碎光，好像“万众瞩目”这个词天生为他书写。
陈楚生背着自己的吉他，站在人群边缘默默注视。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人听到自己晋级的消息后眉飞色舞地笑起来，冲台下做了几个张扬的飞吻。
那一幕陈楚生记了许多年。
从十九岁辍学坐上离开家乡的火车开始，他的灵魂已经游离在人群之外很久很久，久到已经习惯了接受了没有尽头的独行，偏偏到了那一瞬间，才忽然感觉这一切不堪忍受。
那是一种近乎干渴的感觉，渴到喉咙冒烟。
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陈楚生拉开沉重的木门，苏醒戴着墨镜，先把几包零食塞给他。
“楼下买的，先垫垫，中午是不是又没怎么吃饭，大忙人？”
苏醒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内走，摘下帽子随手搁到电视柜上，寸头侧边剃了一道曲折的裂痕，酷得要命。
“还好。你呢？最近真的很忙吗？”
苏醒脚步顿了顿：“当然——是假的。一听就是编来骗你的啊生哥，我哪有什么活可干。”
陈楚生从身后揽住苏醒，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含糊道：“没有也挺好的，可以好好休息。”
他们的体型差不多，以往都是苏醒喜欢这么勾着陈楚生，用虎牙咬着他侧颈撒娇。不知从何时开始，撒娇的人逐渐换成了陈楚生。
“生哥，做六休一才叫休息，做一休六，那叫失业。”
陈楚生又笑了，温热的鼻息海浪般轻轻拍打在苏醒裸露的皮肤，戴着银黑戒指的修长手指绕过苏醒的腰，一根根分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插进去，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好想你啊，醒，陈楚生无声地说道。嘴唇蹭过苏醒的脖颈，激得他倒吸了一口气。
苏醒翻过手掌，扣住陈楚生的手。他想着那个决定，漂亮的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落寞与委屈，嘴里却继续满不在乎地问：“做吗，生哥？”
他们从第一次记住对方的名字到上床，只用了两个月。
青年人的身体好像活火山，有用不完的激情和炽热，苏醒更是个中典型。如陈楚生预料的一般，他的感情单纯而汹涌，仿佛家乡六七月酷暑的烈日，一旦开始燃烧便令人无法抵挡。
“楚生”，那时候苏醒总这样叫他，也总在旁人面前这样称呼他。
“楚生，再降两格，两格就好，嗯，差不多。”
“楚生上次唱的那首遇见，好听到受不了。”
“终极PK我不怕任何人，除了楚生。”
“巅峰对决，我倒是忽略了对决两个字，巅峰就是最后两个人嘛，所以我会写他。我想楚生能进决赛，我想楚生能拿冠军，他配得上，实至名归。”
与他坦率的偏爱相衬，苏醒的行为同样直白。无数个陈楚生惊险过关与成功晋级的瞬间，不管苏醒身在何处、是否过关，陈楚生都会收获一个超级大力的拥抱，简直要勒得他喘不过气。
好像一张牢固结实的网，将他从望不到边的深海里不容拒绝地捞出来。
那种感觉从来不是难受，陈楚生心知肚明。所以他从来没有讨厌过苏醒，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苏醒。
与看起来我行我素的拽哥形象相反，苏醒为人相当细致，追求陈楚生的步骤被他精心拆分，一缕缕藏进了不经意的生活中，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他会在采访中笑着说：“我们俩，熟悉到我连他今天的底裤颜色都……哈哈哈，开玩笑的，这段别播啊。”
也会一本正经：“说对了一半，我的偶像其实没有Craig David，就是楚生。”
还会在某个时刻忽然凑到他身边，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你会做菜啊，我嫁给你行吗？”
可每当陈楚生故作镇定地扭头想要确认他的意思，又只能看见青年玩世不恭的挤眉弄眼，好像全都只是玩笑话。
或许在内心深处，其实陈楚生希望这份光明磊落的喜欢和费尽心机的撩拨不要结束，否则为何他会始终装聋作哑，直到最后也一次都没有拒绝。
就连那个决出冠军的金雨之夜，两人回到城堡后闹作一团，苏醒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时，陈楚生也只是毫无怒意地提醒他：“醒，我有女友。”
苏醒的手纹丝不动地按在他侧腰：“那你希望我现在放开吗？”
放开？不，不要放开，绝对不要放开。
心脏脱口而出的答案激荡在胸腔，回音朗朗。所以陈楚生环紧苏醒的腰，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三）
“生哥，放首歌吧。”
“放你的？哪一首？”
“滚，”苏醒笑骂：“事后听饶舌，真有你的。当然是放你的。”
陈楚生支着身子从床头拿过手机，也笑：“难道我的歌就很适合事后听？想听哪首。”
“就你最近出的那张专辑……好像叫做《瘾》？”
陈楚生不轻不重地在他手背打了一下：“最近？那已经是三年前了。压根没关注我的歌啊你。”
最后还是放了，放的就是主打曲《瘾》。
听到“我越来越不确定戒烟的目的”时，苏醒忍不住笑了。
“所以现在戒成了吗？”
陈楚生苦笑：“没有。都写出这样的词了，像是能成功吗？”
苏醒与陈楚生交握的手指敲着拍子，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当年，07年，我在城堡里撞见过你偷偷抽烟。说句实话，当时就觉得性感得不行。”
“是么？”
“但是现在想起，我好冤枉，那时都骂我是纨绔，但我明明就是个还要操心毕业的大学生，清清白白，毫无恶习。反倒是你，忧郁清冷的楚公子，私下不仅抽烟喝酒都来，还有女友。”
“最可气的是我竟然真的乖乖帮你保守秘密，早知当初就该不小心说漏嘴几个，冠军铁定归我。”
苏醒越说越后悔，最后干脆掰着手指细数起陈楚生的累累罪行，畅想自己要如何如何曝光黑料，好像忘记了当初郑重其事地对记者说“我想楚生能拿冠军”的人是谁。
陈楚生笑眯眯地听他数，屡屡附和，还时不时加以补充，生怕自己罪名不够多似的。
《瘾》已经结束，现在播放的是《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
陈楚生随着伴奏轻声哼唱，戴戒指的手指顺着苏醒光溜的脊背向下，一节一节抚摸他的脊柱。粗大的戒指硌得苏醒有些不适，但他一句也没有提。
他知道他的楚生有一些旁人无法理解而他自己又无法摆脱的怪癖，比如戴在食指的戒指，比如背了就忘的歌词，比如欲罢不能的烟酒，比如病入膏肓的孤独。
所有这些对他来说，都性感得不行。
“醒，再过几天，Demo的满月礼，你来吗？”
“……来是能来。”
苏醒抽出手，叹了口气，撑着床沿背对陈楚生坐起身：“但你要我以什么身份来呢，生哥？”
半晌，陈楚生回答的声音有些发涩：“什么身份？”
苏醒一边穿衣服，一边继续若有所思地问：“是啊，什么身份？”
“我说，生哥，咱们俩，到底算怎么回事？”
在07年城堡的卧房里急不可耐地拥吻时，苏醒想的是良宵苦短，及时行乐；之后的一年时间，苏醒想的是高山流水，来日方长；08年的生日坐在为陈楚生准备的发光树下，却等不来人时，苏醒想的是悬崖勒马，及时止损；陈楚生解约后的第一个演唱会，苏醒站在台下时，想的是完了。
完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太青涩的年纪遇见了太惊艳的人，就像终点重合于起点，彼时的喜悦尚且懵懵懂懂，更不知自那往后，等待他的只剩下漫无目的的饮鸩止渴。
“以前对着兄弟朋友们演戏，甚至对着嫂子演戏，我都可以忍，但对你的孩子，我做不到。”
苏醒这人也是有些怪癖，明明走的是放荡不羁、快意恩仇的愤青路线，即兴rap中粗口脏话信手拈来，在某些方面却又温柔得可怕。
比如现在，他深深地凝视着陈楚生的眼睛，即便那双眼睛里的悲哀几乎要将他溺毙，也要执意说下去。
“小Demo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让我装作他父亲的好友和大家一起欢庆他的诞生，祝福他健康长大，私底下却和他父亲做着偷情的苟且之事，当着他父母之间的第三者。我做不到，我不能这样伤害他。”
“醒，你不是……”
“我是。我们认识时嫂子已经和你在一起很久了，是我执意要插足的，我不是第三者是什么？”
“……”
“楚生，这种畸形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彼此留点体面。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往后有什么话什么心事去找你老婆倾诉，然后好好照顾Demo，做个称职的爸爸。”
苏醒走了。
（四）
陈楚生的烟抽得愈发狠了。
他从初中就学会了抽烟，具体原因说不清楚，或许半是排遣，半是贪欢。虽然烟龄不短，好在陈楚生知道控制，能让烟草味成为萦绕于他的一种魅力，而非一种疾病。
可现在似乎失控了。
不论是工作还是休假，时时刻刻烟不离手，有时稍不留神，一天能抽掉一包多，连夫人都几次三番埋怨，说他尽让孩子吸了二手烟。
每回听到这话，陈楚生都会如梦初醒地熄掉手中烟蒂，凑到Demo的婴儿床边不好意思地冲小宝宝诚恳道歉：“爸爸错了，爸爸下次一定记得进书房，好不好？”
Demo自顾自吮着手指，眼睛仿佛一湾风平如镜的湖面，不知道接没接受。
即使进了书房，该吸的一根也不会少，满室白雾缭绕中，陈楚生周身的烟味逐渐浓烈到了呛鼻的程度，有时都会把他自己熏得咳嗽。
但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并非是急切的、难耐的、有明确目标那样的忍不住的要抽，而是不知不觉就点燃了烟头，简直像呼吸那么自然，想令其停止反而需要自主控制。
究其原因，大概类似感受到疼痛时会分泌肾上腺素以阵痛，大脑自我保护的潜意识激活后，替陈楚生选择了烟作为另一种麻醉药，勉强维系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Demo的满月礼苏醒没来，说是有工作赶不回来。人没到，礼倒是不少，一个大红包隔空打到陈楚生的账户上。
「生哥，礼轻情意重了，祝Demo健康快乐，平安长大。还有嫂子的，也祝嫂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没有给我的？」
「你？咱们公道点，Demo满月你出了多少力就收多少礼好吧。」
伴随着“叮咚”的提示音，银行账户又收到一笔入账通知，点开一看，人民币五元。
陈楚生指间夹着烟蒂，默默地眯起眼睛笑了。
「祝福呢？」
「祝您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年好合。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成语网上复制。」
早已熟睡的Demo不知怎么，忽然哭闹起来，陈楚生连忙掐了烟头回屋去哄，此段对话就此终结，最终也没有等到回答。
够不够？
凌晨一点多，陈楚生回到阳台，点燃了今日的第一支烟。
他有个坏习惯，唱歌入迷的时候，不怎么能注意到台下。
他的目光从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掠过，如同暮秋单薄的落叶，摇摇晃晃，流浪于荒山古林深处的静寂中，等待着风停风再起。听众是何反应，又作何感想，他并不那么在意。
但这绝不是高傲，最多只能将之描述为淡漠。音乐是一种他用于倾泻自己的语言，隐晦而赤诚，古老而悠长，无法破解，无法学习。知者自知，不知者不必强求，能从中取乐悦己也好。
但是苏醒，不一样。苏醒是知者，是钟子期。
“够不够，醒？”过去他常这么问：“这个调够不够？这种唱法够不够？这样的处理够不够？”
苏醒的风格与他大相径庭，太具体的技巧他不一定能理解，反倒是直接向他询问结果更加方便，所以陈楚生养成了这个习惯，简明扼要地问：“够不够？”
够不够表达我的所思所想？够不够让你看清我的肉与灵？够不够坦诚，够不够露骨，够不够激烈，好使我可以与你彻底融为一体？
现在换成苏醒问他，够不够？
不够，当然不够。
陈楚生从未将苏醒当作他与妻子之间的第三者，他和苏醒之间的……一切，和男女之爱、男男之爱，都不完全是一回事。
苏醒曾经问，他到底算陈楚生的什么？现在陈楚生可以回答了。
如果孤独是一种戒断反应，苏醒就是他的尼古丁。
他对苏醒上瘾。
（五）
兄弟们经常调侃陈楚生和苏醒的关系，起哄说冠亚军的感情好得真不一般啊，弄得苏醒很不自在，往往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岔开。
陈楚生对此倒十分坦然，毕竟07年那会，就连隔着一个荧幕的观众都看出01号与09号之间隐隐的暧昧氛围了，更别说同吃同住的兄弟。
比赛刚结束不久有一回，苏醒趁着大伙还没散，说什么也要拽上所有人一起喝酒。那天他格外高兴，嘴里一直喊着干了干了，急急地干完一整圈，很快就趴在桌上捂着胃难受。
陈楚生找老板要了小米粥，拍着他的背哄：“喝一点吧，喝一点会好受些。”
苏醒绷着唇摇了摇头，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好半天才闷闷地挤出来几个字：“不喝，累。”
于是陈楚生好脾气地端起碗：“那我喂你好不好？”
其他人早见惯了冠亚的恩爱两不疑，连哄都懒得起了，统一摇头咂舌，用眼神交接传递讯号，好像什么地下组织秘密的心照不宣。
王铮亮歪着头看了半晌，忽然冒出来句：“你们俩乍一看，好像是苏醒整天在追着楚生跑，但我现在发现，其实是反过来的。”
陈楚生惊讶扭头。
王铮亮也喝了好几杯，脖子都泛红了，眼神朦朦胧胧，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你们看啊，苏醒跟大家关系好，那是他人好，又热情，只要我们乐意和他做朋友，就能做朋友。但是楚生不是。”
“楚生不是谁乐意和他做朋友，就可以和他……哎也不对，就那意思，大伙懂的吧，就是说，楚生和苏醒这么好，是因为他乐意，特别乐意。”
顿时嘘声一片，有人开玩笑地闹：“看看冠军这范儿，只乐意跟亚军好，再往下就看不上了！”
陈楚生用自己被酒精搅乱的脑子费劲地想了好一会，才勉强找到一点头绪：“不是，不是，我和醒好，主要是因为他跟我最像。”
又是一阵倒彩。
“搁这逗兄弟们玩呢！你跟苏醒，一个玩民谣弹唱，一个玩R&B唱跳的，哪点像？简直世上最不像！”
是吗？陈楚生本能地想反驳，但脑袋又涨又乱，兄弟们趁机一拥而上灌了他好几杯酒，再然后，便记不得了。
不辩驳也罢，时间很快证明，陈楚生是正确的。如非相似到了一种境界，他们的人生轨迹又怎会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雷同。
都凭着一身无处隐藏的才华和傲气被捧上神坛，又在意识到欲望的山巅贫瘠而凄苦后，毅然决然地从祭坛一跃而下，去拥抱天地无垠的自由。
从湖南电视台的现场录制处不告而别后，陈楚生哪也没去，他裹着羽绒服走在街上，将手机彻底关机，谁的消息都不打算看。
那是场孤注一掷的逃亡，陈楚生打定主意，如果身后庞然大物的阴影笼罩全国，大不了逃去国外，如果这个世界容不下他的音乐，大不了背叛世界。
街口孤零零地立着一座电话亭，陈楚生犹豫片刻，取下话筒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
电话那端一片嘈杂，隐约还能听到许多慌张又愤怒的声音，叫嚷着他的名字。
“醒，我只是想做音乐。”
“那就去做。”
苏醒还留在后台，悄悄躲到了角落里。现场组织人员已经完全乱了套，主持人被强行推出去稳场子，正手忙脚乱地尴尬合唱《常回家看看》，台上台下一片人仰马翻。
看着这些过去死死将他们压在五指山下不容撼动的如来出糗，满世界寻找原地蒸发的齐天大圣，别有一番耐人寻味的滑稽滋味。
“我也想做。”
他又补充说。
陈楚生的声音竟带了笑意：“那你现在逃出来追我，还有机会。”
“不行啊，”苏醒环顾四周一圈，叹了口气。
“名留青史的机会只有第一个人有，我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要不说冠军就是冠军，连掀桌子都要当第一。”
“没有，我先替兄弟们试个水，方便你们将来步我后尘。”
两人各自忍俊不禁。
好一会，陈楚生才接着沉沉地问：“醒，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苏醒冲门卫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指着贴在耳边的电话做口型“接个电话”，就这么带着与逃跑冠军唯一的联系线索，大摇大摆走出了电视台大楼。
“我从不说朋友做错了，非要说，我只会说还有更好的方式。”
陈楚生像个长辈似的语重心长，认真叮嘱他：“那你记得要用更好的方式。”
苏醒乐了：“行啊，你等着，绝对比你强。”
他也就只嘴上说得好听，陈楚生实在不明白最后强在了哪里。当红明星在中歌榜颁奖典礼后台大打出手，光明前途亲手断送，还沾了一身的泥点子。
“更好的方式呢？”
陈楚生一手插兜，站在苏醒家门前慢条斯理地兴师问罪。
因为被雪藏而无所事事家里蹲的苏醒穿着老头衫和大裤衩，满不在乎地蹲下给他找拖鞋。
“反正我早就不想当捞钱工具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脱身。况且说好要步你后尘，违约和封杀这两个重要环节怎么能少？”
陈楚生来的路上已酝酿了一肚子道理，原本准备好好跟苏醒探讨一下明知故犯到底是什么毛病，但真与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时，又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如当年比赛的最终评委老师所说，苏醒的音乐是探索和先锋，比赛一结束他很快就丢掉R&B去尝试更加前卫的饶舌，为了装酷还染了一头蓝毛，此刻正绷着唇对他挑眉，浑身是带刺的桀骜不驯。
不过他这副狂得没边的模样也就能唬唬台下的歌迷，对陈楚生，不提五年的知根知底，墨镜一摘，底下那双晶晶亮的大眼睛先将气势削了个七七八八。
苏醒本来已打好了为自己辩解的腹稿，没想到陈楚生蹙着眉头欲言又止良久，最后竟然抬手捧住了苏醒的脸。
苏醒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躲：“干什么！”
陈楚生粗糙的指腹亲密地摩挲着男人的脸颊，掌心传来逐渐发烫的温度，心中却在无声感叹，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连疯都疯得这么像。
谁都知道如何走下山坡足够安全，足够得体，可谁又敢知道从众人趋之若鹜的顶峰不顾一切地纵身深谷，该是种多么酣畅淋漓的痛快呢？
哪怕无人问津的谷底泥泞而昏暗，连挣扎都累得人狼狈不堪，也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逃离。
像他们这样，明知其绝不可为而执意为之的，不叫勇，叫疯。
常人尚且不易结交知己，疯子却能遇见同类，何其难能可贵。
陈楚生伸出胳膊一揽，结结实实地把苏醒拉到怀里抱紧，不客气地揉了一把男人头顶张扬的蓝发。
他如同历经跋涉而疲惫不堪的旅人，短暂地发狠后很快浑身卸了劲，勾着苏醒的脖子将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好想你啊，醒。真的好想你啊。”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苏醒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身体很诚实地回搂住了陈楚生，嘴上却还在别扭：“有那么想吗，好矫情……你先起来啦。”
“有啊，不是在矫情。”
陈楚生弯弯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苏醒，思考要用什么方式才足够表达他的心情。
“醒，等到我死以后，墓志铭给你来写，好不好？”
最后他说道。
由你来做我这乱七八糟又矢志不渝，光辉灿烂又碌碌平庸的一生的唯一诠释者，好不好？
（六）
悄无声息的，五年的日子偷偷溜走。
期间陈楚生发了几张专辑，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参加了不少节目，还掺合了一脚电影。更值得纪念的是，大儿子Demo马上幼儿园毕业，小儿子Aiden呱呱坠地，为了家里两个孩子的健康，他终于下定决心戒掉了烟。
入冬以后某个平凡的下午，Allen Su在群里云淡风轻地丢出个重磅炸弹：“我准备结婚了。”
死气沉沉的大群立刻锣鼓喧天，整日潜水的兄弟们纷纷冒头震惊。不为别的，此人几个月前还因为恋爱劈腿上了次热搜，把女方伤得不轻，讨伐他的声浪才刚下去，这回介绍的未婚妻又好像并不是事件中被他脚踏的任何一只船。
不过大家闹归闹，心中其实都有数。苏醒从来不缺人陪，在这方面他可相当不遵守规则，属于来者不拒的风流人渣，玩的时候肆意妄为，也不妨碍穿上裤子继续斩钉截铁地拒绝婚姻。
没考虑过成家的风流人渣毫无预兆地宣布结婚，原因还能有什么？兄弟们能调侃的调侃，该祝福的祝福，别的一句不多谈。
只有陈楚生发了私信：
「不是不想结婚吗？」
对方很快回复，还配了个无语的表情。
「生哥，我这人可能道德感比较模糊，但基本的责任心还是有的。」
陈楚生端起玻璃杯抿了口茶，举着手机将聊天框里编辑的话删删补补好几轮，半天才发出一句。
「婚姻是人生大事，还是要好好考虑清楚。」
又收到另一个版本的无语表情。
「哥，我今年三十五，不是十五。」
「我希望你幸福。」
这回变成对方始终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输入完成。
「我考虑清楚才做的决定，都快四十的人了，也该成个家稳定下来。幸不幸福的，我自己会平衡。难道你还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些事？」
陈楚生的反驳言简意赅。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曾经的苏醒才不会说什么“也该”“平衡”“处理”云云，曾经的苏醒拽得上天，秉持着“爱谁谁”“我乐意”和“谁TM在乎”三原则，对理想和浪漫一视同仁，贯彻他一心一意、非此不可的忠贞。
果然，这句话一发过去，苏醒立刻怒了，啪啪啪甩来四条语音。
“我说生哥你是不是没事闲的，没事做写歌录歌带孩子去，别在这找我茬。”
“他妈的又不是跟你结婚，怎么你比我还斤斤计较。”
“跟你结婚我能幸福，你来结吗？”
三十五岁的男人，入圈十余年，事业一蹶不振，感情一塌糊涂，体重和皱纹多了，脾气少了，年少锋利的傲气都被打磨钝了，再也没有当年藏着期待试探“我嫁给你行吗”的稚嫩勇气，只能将这些年的委屈和苦涩都混在玩笑话里，问也问得真假掺半，不像个问题。
“啊？你结吗？”
陈楚生当然不可能答应，所以他也没资格要求苏醒拒绝这段奉子而成的无奈婚姻。
他到场参加了婚礼，仪式是私密的，只有双方最熟悉的亲友受邀，过程也与所有婚礼一样，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苏醒如所有新郎一样牵住新娘的手，如所有新郎一样念出誓词，如所有新郎一样为新娘戴上戒指，如所有新郎一样亲吻了新娘鲜红的嘴唇。
而陈楚生如所有来宾一样，默默注视，默默鼓掌。
原以为只要下得去狠心，粉饰太平也可以就此尘埃落定，可仿佛是命运的嘲弄，巧舌如簧的新郎官正在台上举着话筒滔滔不绝时，婚庆公司的歌单却播放到了《遇见》。
一身白西装的苏醒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眼神微动，喉结滚了滚，微微分开唇小幅度地吸气，好像准备开口了，话语却迟迟无法落下，如同绷断的琴弦，骤然失声。
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何处不妥，而极少数知情者比如王铮亮，几乎是立刻看往陈楚生的方向，又在那一眼后迅速欲盖弥彰地端起酒杯。
“……哟，你的品味不错嘛，歌单里竟然有《遇见》。非常好听的一首歌，我很久以前就非常喜欢。”
幸好Allen Su双商奇高，又有不少主持经验，控场能力极强，很快找回理智，还冲一旁慌了神的工作人员神态自如地开起了玩笑。
“想一想自己好歹还算个音乐人，既然音乐都放起来了，干脆借这首歌来表达心中想说的话，也算是前后呼应。”
伴随着起哄声，苏醒牵起新娘的手，漂亮的大眼睛深情款款，当场将新郎发言的环节改成了才艺表演。
十二年物是人非，人的嗓音却意外的耐得住时间。即使并不想要，但苏醒华丽圆润的音色甫一出场，便如一股蛮力，无可抗拒地将陈楚生扯回了十二年前。
比赛期间的某次城堡小考，题目是遇见，考前苏醒就开始带头拱火：“楚生，这次我们要是谁唱得比你还好，怎么办？”
“反正我这次一定要比你分数高！”
虽然嘴上叫嚣得气势汹汹，但实际考试时，苏醒却罕见没有用自己最擅长的风格进行改编，而是老老实实地按原曲唱完。
“为什么不在里面加转音？”
下台以后，陈楚生轻声问。他觉得可惜，因为苏醒没能将自己的长处完全展示，也因此显得不算亮眼。
“这首歌改得太复杂不好听。”
“怎么不好听呢？”
苏醒托着腮，盯着台上还在考试的兄弟认真想了很久：“原本纯粹干净的感觉就很好，加那么多技巧反而累赘，不好听。就按照……”
于是陈楚生明白了，故意问：“按照我的唱法最好听？”
被戳中心事的苏醒顿时炸毛：“我可没那么说！”
陈楚生被他逗乐，抿着唇笑起来，眼睛勾成了月牙。
他们挤在教室角落的小沙发上，躲着评委老师压低声音讲悄悄话，溢于言表的亲昵和偏爱藏得漫不经心，嘴唇几乎亲上对方的耳廓。
彼时他们什么也没有，但不能算两手空空。
（七）
又过了两年，不知是谁家的祖坟冒青烟，带着这几位在娱乐圈已经算是入土为安的难兄难弟组团翻红，引来了不少注目。
不过叔叔毕竟是叔叔，圈里摸爬滚打二十年，连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火的心态都不一样。或许有人会对此感到慌张，有人会惊喜，有人会膨胀，而对于苏醒。
“我只想着怎么变现。”
他如是说。
“趁着这回还没凉掉，赶紧多赚几笔退休养老吧。”
四十岁啦，半辈子都过完了，哪怕是苏醒这般黑白分明的人，都免不了在时间磨洗中沾上点与世界、与自己和解的释然。
为了拍团体综艺，六个老家伙们需要持续暴露在镜头前，整天整夜地混在一起，苏醒原本是拒绝的。
自从他主动斩断与陈楚生隐秘的地下情，两人就保持了距离，虽不至疏远，但也绝不再逾越兄弟的距离，有时甚至因为太过小心翼翼而显得不太熟络。
亲密的爱与信任就像河道，一旦开辟，即便流水干涸，也终究与周遭不同。为了死死捂住这条河川不再复苏，苏醒不得不建起一座大坝。
但他自己都说了要多赚几笔，有活怎么能不干呢？
时隔八年，重新与旧情人同吃同住、日夜相伴，说不别扭压根不可能。节目里，苏醒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插科打诨，口若悬河，把剩下四个人支得团团转，唯独面对陈楚生时屡屡吃瘪，还被兄弟们打趣只有冠能治住亚。
其实哪里是他说不过陈楚生，只不过再也没了与他撒娇斗嘴的底气而起。苏醒不敢试探自己在陈楚生心中究竟是什么位置。
向来敢作敢当的裂哥在这件事上，怂得要命。
与他截然相反，陈楚生坦荡得完全不像两人有过猫腻，不管是独一无二的偏爱还是明目张胆的在乎，都展现得与十五年前那场比赛如出一辙。
苏醒很想采访一下他究竟有何秘诀，却又无法开口。不管陈楚生的回答是已经放下，还是尚未放下，都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不管是前情尽释还是魂牵梦萦，都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那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苏醒自暴自弃地想，他想要自己从没认识过陈楚生。
细数起来，他和陈楚生的相遇偶然得堪称荒诞。两人原本都没打算参加快男的选拔，苏醒因为从悉尼回国的航班延期而错过原定的比赛，陈楚生被人劝服时已经错过了广州赛区的比赛时间，不得不前往最后结束赛程的西安。
如果苏醒的航班没有延误，他根本不会参加快男；或者如果没有人反复劝说陈楚生，他也不会出现在快男的舞台；又或者，如果陈楚生一开始就准备参赛，他便不会出现在苏醒所在的西安赛区。
三个滑稽的巧合，奠定了苏醒这段刻骨铭心的无望爱恋，以及因此而得的操蛋人生。
十五年了，苏醒终于察觉到这件事很可笑。
他拼命试图把一切掰回正轨，可无论再怎么努力，整日的朝夕相处间，总有一些刻意掩藏的习惯和深埋心底的记忆会不经意地冒头。
比如“醒”。
第一次听到陈楚生无意间脱口而出的“醒”时，苏醒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拧毛巾一样揪了好几圈，再塞进罐子里，表面撒上一把盐粒，罐沿用水泥封死，等待在黑暗无氧的环境中逐日酸腐。
滔天汹涌的无力感中，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绝望想法：如果他与陈楚生的生命从未交集，就好了。
不知是否是陈楚生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什么，他迅速改口：“呃……Allen。”
但是没用，根本没用。苏醒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他与陈楚生的遇见就是个命运牵错了线的谬误。
陈楚生绝不会抛弃不离不弃陪伴自己十几年、将所有青春都献给了他的那个温柔女人，苏醒也绝不希望他这么做，那太混蛋了。
既然注定无法抢在所有人之前得到他，莫若不要遇见，不要挂牵。
幸而节目不是他们两人单独相处，兄弟团里还有王铮亮这样的明白人四处打圆场，以及王栎鑫陆虎之流傻得可爱的弟弟供他调侃遮掩。录制顺利完成，几人的人气水涨船高，很快在观众们的呼吁下迎来第二季。
第二季的后半期，导演组安排去陈楚生的家乡海南，收官演唱会地点定在了他长大的立才农场。
回到家的陈楚生好像卸去了二十年的光阴，身上那些因独自漂泊在外而生出的“生哥”慢慢在家乡的海风里浸软，吹散，最终露出里面可爱又温柔，还略有几分羞怯的陈里里。
苏醒看着他娓娓地向兄弟们讲述农场，讲述童年的秋千，讲述抱着吉他唱过歌的地方，忽然觉得其实人都是按照记忆划分自己。
陈楚生这个人，可以是寡言的，可以是淡泊的，可以是温柔的，可以是稳重的，可以是疯狂的，可以是强硬的，可以是威严的，但只要回到立才农场，他就永远都是陈里里，十六岁的陈里里。
“生哥，你今天好不一样。”
苏醒笑着打趣：“连话都变多了。”
“有吗？”
“有啊，你平时和我们在一起可没有这么活泼。”
陈楚生笑眯眯地扭头：“可是大家也常说，我和你在一起时好不一样啊。”
现在轮到苏醒疑惑：“有吗？”
陆虎连忙在旁点头附议：“有啊！没有Allen的时候生哥都独自高冷，只有Allen在场，生哥才会变成吐槽王。”
这话苏醒还是头一回听说，在他的印象中，陈楚生一直是状似成熟稳重，实则金句频出的冷面笑匠，从07年认识他开始就一直——
苏醒忽然愣住了。
他终于恍然大悟，正如立才农场保存了十六岁的里里，他的身上保存了二十六岁的楚生。
那些纠缠不清的日夜与同心合意的情爱，即便最终分道扬镳，他也不可避免地带走了陈楚生的一部分。
他将永久且独家地拥有二十六岁的陈楚生。
这个认识，如果是二十三岁的苏醒，会让他欣喜若狂，如果是三十岁的苏醒，会让他痛不欲生，但三十八岁的苏醒，说不上多幸福，也说不上多痛苦。
他已经足够年长，足够阅历，使他明白没有人的生命是一首史诗，需要被赋予额外的意义歌颂。作为万众瞩目的娱乐明星，从07年到现在，太多人关注着他们，追逐着他们，研究书籍一般研究他们的生平经历，也有不少人看出了端倪，高呼陈楚生和苏醒是绝美爱情。
其实哪有什么绝美不绝美，不过是舞台的聚光灯放大了人影，使凡人看起来也如同神祇。正如他和陈楚生的遇见是三个巧合造成的fortuity，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也没有什么独一无二，这相逢混在地球上七十亿人每天会发生的千万亿事件中，平凡得如同海水混入海洋。
苏醒低下头，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轻轻笑了。
“其实每个人都不一定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嘛。”
他看向小木桌另一端的陈楚生，后者怀里抱着07年比赛的木吉他，现在已经被送给他儿时的好友阿福保管，也只有回到家乡时才有机会抱出来再弹一弹。
“就假如你当时真的没出来，你说不定也还是在也许上海，也许北京，也许深圳哪里。可能自己有一个酒吧，可能在唱歌了。”
“而我可能会留在澳洲继续学商，可能已经和阿福做起榴莲的进出口生意了。”
“都不一定的。”
陈楚生仍旧笑眯眯地注视着他，抱着吉他，深情地，温和地，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好像望尽了他身后天涯海角的辽阔。
“嗯，对的。”
顺着话头一想，苏醒发现，虽然有过不如别遇见这样的气话，但一想到自己要留在澳洲学习不感兴趣的商科，然后成为一个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企业家，他只觉得不寒而栗。
那么如果航班没有延误，他并未参加快男，或者陈楚生没有参加，又或者陈楚生不在西安赛区，又将是什么光景？
或许他会籍籍无名，转而做幕后音乐制作人，也或许会小有名气，继而成为一个不温不火的小歌手，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发百来首歌，走狗屎运火个两三首。
听起来不赖，但……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所以苏醒终于明白了陈楚生坦然以对的秘诀。
比起那千千万万种陌路的可能，能够与你偶然遇见，虽然兵荒马乱，虽然曲折离奇，但并不令我感到缺憾。
（尾）
第二季的收官演唱会苏醒准备了两首歌，一首写抱负，一首写爱情，两首合在一起，大概足以注解他百感交集的前半生。
那首歌名叫《不要劝我放下》，是苏醒自己作词作曲的情歌。他本不擅长抒情，可前奏刚一响起，竟然就红了眼眶。
某一刻无意的垂眸，他看到最前排的白色折叠椅上，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虎子和远远旁边，陈楚生仿佛与世隔绝，正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神情与十五年前从舞台边每个晋级或待定的阴影中望向他时并无二致。
感受到他的目光，陈楚生温柔地弯了弯眼角。那爬上的细细密密的鱼尾纹，令人联想起老房子墙垣外飘拂的绿藤。
不要劝我放下。
不会劝你放下。
一个谜底寻寻觅觅十五年，其实没人解开。
串串澄黄的小夜灯挂满农场的芭蕉树，亮光映进了陈楚生深邃的眼睛，如同星星跌落海底。
然后不期而遇了一条孤单的鲨鱼。
——全文完
【楚苏】大寂静
· 这几天在和chatGPT玩，玩着玩着想出来的
· 宇宙中应当存在除人类外的智慧生命，但人们却找不到证据证明，两者之间的矛盾被称为大寂静。
正文：
上了年纪之后，即使没有阿尔兹海默的光临，记性也不可避免地日复一日变差。助理无法二十四小时跟随，长期出差在外奔波家人也做不到四海随行，陈楚生忘过身份证，丢过硬盘，最离谱的一次独自出行没带团队，人已经在酒店了，机场的人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有托运行李没取。
妻子笑他，仅有的脑子都分给创作和家庭，他反笑回去说，不见得呀，我自己写的歌词也记不住的。
工作室的人不是没出过招。老板......
· 这几天在和chatGPT玩，玩着玩着想出来的
· 宇宙中应当存在除人类外的智慧生命，但人们却找不到证据证明，两者之间的矛盾被称为大寂静。
正文：
上了年纪之后，即使没有阿尔兹海默的光临，记性也不可避免地日复一日变差。助理无法二十四小时跟随，长期出差在外奔波家人也做不到四海随行，陈楚生忘过身份证，丢过硬盘，最离谱的一次独自出行没带团队，人已经在酒店了，机场的人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有托运行李没取。
妻子笑他，仅有的脑子都分给创作和家庭，他反笑回去说，不见得呀，我自己写的歌词也记不住的。
工作室的人不是没出过招。老板的手机里被设置了各种各样的闹钟和备忘录，情况依此好了一阵，没再出过大错，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终于有一天老板把他的手机也丢了。
助理固然无奈，可自家老板笑盈盈地站在原地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摸摸后脑勺，就是有种让人生不起气来的魔力。
好在时代在进步，除了还没研制出针对性健忘的有效疗法外，当代科技已经竭尽所能在为人类提供便利。几年前的人工智能不过是车上导航时说几句预设好的俏皮话的助手、按指令播放音乐控制家电的电子管家。这种东西原本是苏醒最喜欢的，他家里很早以前就装了类似的管家，说是因为懒得多走那几步，倒也很符合他的性格。后来陈楚生自己也给家里装上了类似的管家，扯着嗓子喊了几天后，他发现其实自己还是更喜欢多走那几步。
所以当助理劝说他装上那个AI助理时，陈楚生态度温和地拒绝了。
“就跟钢铁侠的贾维斯一样，很酷的，只要身边手机、电子手表、平板和电脑，哪怕只有耳机在，它都能提醒你别忘事。”助理态度诚恳地解说起来，“而且不是那种没有人格的AI，这种原型机经过学习后就能拥有人格，可以模拟出亲人朋友的陪伴。”
“这样难道不涉及伦理道德问题吗？”
“会避免的。”
“如果只是在哪儿都能提醒我，我用*果自带的语音助手不也一样吗。”
“老板，你想想，没有感情的语音助手和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能比吗？你丢手机可以，丢朋友行吗？”
自然是不行的。
助理逻辑缜密，陈楚生愣住思考了一会，最终慢悠悠地同意了这项计划。
查阅一些资料后大致清楚了这款人工智能尚在内测阶段，原本的用途也不是给健忘人群当助理，更类似于一种长期跟随治疗的心理医生。不过这部分内容还没通过伦理审查，制作团队便打算把相对更简单实用的助理功能提前投入市场试水。
获得内测名额不算难，有人脉就能轻而易举做到。难的是随之而来的几十页上百条的用户协议和隐私政策。
陈楚生下载其他应用后对这些条款从来都是一眼也不多看，同意并继续。这次在助理的提醒下花了一下午时间阅读，看到最后只觉得头晕眼花，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罪。助理一边安抚一边劝，都是为了以后少出差错，也避免发生意外啊。
条条款款中除了常规的数据采集以外，由于建立虚拟人格需要学习目标人物大量的影像资料和真实信息，这部分也需要双方本人或家属同意授权。
所以选谁来当这个电子宠物幸运儿就成了个问题。
助理自告奋勇想亲自上阵，陈楚生想了想说不行，你要是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我也觉得怪怪的。
回家后打算询问妻子的意见，两个小孩碰巧正在拆家，看到她分身乏术的样子，陈楚生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让她以虚拟形象继续操心。
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事过了三分钟热度也就放下了。直到一次工作结束后，陈楚生找到了苏醒。
为什么非得是我啊？说话间，苏醒还在平板上剪辑着即将发出的视频博客。
我想了想有谁能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在我耳边唠唠叨叨，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
#
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苏醒都是最适合做AI助理的。
十几年不间断的台前幕后影像记录、网络上十几万字的博客文章，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真的话多。
苏醒当他是开玩笑的，随后答应了。转天早上起来一份知情书推到早餐桌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原来陈楚生是认真的。
大哥，真搞啊？
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吗？
我以为你喝多了开玩笑的。
陈楚生扬了扬眉毛。无所谓，我还可以去问亮哥栎鑫他们。说罢起身要走。
苏醒攀着他的手腕把人拽回了座位上。
小亮哥那些烂梗二十四小时对你输出你受得了吗？王栎鑫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喝醉了还要人照顾他，他能好好照顾你吗；远远和虎子两个人凑不出一颗大脑，更别提教人工智能了。还是选我吧，我最合适。
陈楚生微笑着看他在知情书上签字，在心中默默感叹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别扭。
生哥，这玩意儿具体要学我什么啊？苏醒浏览着条款，嘴上也不闲着。
大概就是学一下你的说话方式，语气用词之类的。
老友有些心虚地抬眼瞥了下他，随即低下头。哦，这样啊，不就是模仿秀嘛……
对，模仿。陈楚生心不在焉地应和。
那可说好了，大哥，我把我的人格授权给你，你别把我也忘了。
他怔了怔。怎么就把你忘了？
我是怕你连个提醒你别忘事的AI都忘带了。一双猫一样的眼睛转的飞快，话音落地，最后一页知情书也签好，推到了他跟前。
#
AI助理的本体就是个应用程序，和所有终端设备同步后联网，把学习对象的音视频和文字材料扔给它深度学习，过二十四小时就能用了。母亲生个孩子还要怀胎十月，AI复制一个灵魂却只需要一天，效率堪比上帝。
陈楚生照常赶通告、录歌，忙了大半个月脚没沾地。等闲下来看到手机上这个有些陌生的图标时才想起来，好像他这个AI助理已经满月了。
点开应用，弹出询问他是否开始使用人工智能助理的对话框，点击确定开始使用。
感觉像是回到了2000年左右第一次用台式电脑的时候，兴奋、期待，夹杂着一点点对未知的恐惧。陈楚生无端冒出了这样的感触。那个时候谁知道二十多年后的未来会是这样的。听说总有一天这些小小的代码会取代他们这些从业者，保质保量地产出歌曲。
奋斗二十多年，带着一身天赋，最后还是比不过一段代码，真是最好也最坏的时代。
“早上好，楚生。”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房间角落的蓝牙音箱里传出，陈楚生被惊得一激灵，电子合成的人声过于逼真，他差点以为是二十多岁的苏醒穿越时间站在了自己身后。回头确认了不过是音箱后，随着屏幕上黑色圆圈的闪烁，新的对话陆续从手机里流出。
“被吓到了吧，哈哈哈哈。其实我是你的人工智能助理啦。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哇。”
屏幕上提示他可以用自己的声音开始对话。陈楚生恍惚了一阵，这种没意思的玩笑已经不知多久没听到过了。
他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你好，我是陈楚生。”
光标黯淡了一会儿，大约是在生成回答。陈楚生耐心地等待，直到屏幕再次亮起：
“你是想说，我是09号选手陈楚生吧！怎么感觉你的声音低沉了好多，嗓子还不舒服吗？”
AI助理没有脸，没有表情，但不知为何从他雀跃的声调中，陈楚生脑中自动描绘出了苏醒年轻时挤眉弄眼取笑自己的样子。
“我的嗓子没事。”他顺着回答了下去，“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这要由你来决定啦。”AI拖长了声音。
按理说，陈楚生该给它起个名字的。
“叫…Allen如何。”
屏幕再次暗了下去。
“我不要。”
一向给人言听计从印象的人工智能用苏醒的口吻拒绝了他，这在陈楚生听来居然十分合理，对着屏幕微笑起来。
“好。不叫Allen。你想我叫你什么？”
“拜托你给我取名字也取一个不会撞车的好不好？你用对苏醒先生的称呼来唤醒我，会引起他的困扰和不适的。而且这也违反了道德伦理手册的……”
“有道理哦。”
“我虽然是根据苏醒先生的资料深度学习后的成果，不过我毕竟不是他本人啦。”
人工智能说得没错。它确实不是苏醒本人。苏醒本人大约十几年前就抛弃了这种嗔怪的说话方式，近几年也只有喝醉或是格外开心的场合下才会偶尔返璞归真。
“醒……叫你醒，怎么样？”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将近二十年没用过的称呼搬了出来。
屏幕陷入了长久的黯淡。陈楚生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没反应后把手机锁了屏放在一边。上午有一段歌词还需要调整，他脑子里惦记着这件事，抱起吉他回味起了那段和弦。刚改好两个字，身后的音箱又闷闷地出了声：
“好吧，肉麻是肉麻了一点，以后别当着别人的面叫啊。还有，你十一点半有一个线上会议，别忘了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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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生，跟你说个事。”
晚饭后，苏醒落在了拖拖拉拉不愿去上声乐课的几人后面，拉住了他的袖子。
刚吃饱饭，陈楚生的饭懵还没过，一心只想着一会该怎么偷懒休息，勉强支棱着眼皮。
“嗯，你说，我听着呢。”
“就是能不能以后别用单字叫我。”苏醒面色窘迫，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谁听到。
他不解地皱起眉，“这有什么的？”
“诶，我倒是不在意，别人听着多肉麻。”
“靠，你还在意他们肉不肉麻。”
那年二十六岁，陈楚生是不管这些的。一个称谓而已，苏醒撒娇带正经地提了两次以后也屈服了，干脆随他去了。
后来聚少离多，叫的机会少了，就渐渐忘了该怎么叫他。朋友们都叫Allen，他却唤了单字，两相比较下，陈楚生这才迟钝察觉外人说的“肉麻”，
不叫便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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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周的经历让陈楚生工作室的助理产生了一种即将失业的危机感。
每周的工作日程发给老板后，老板反手全都喂给了新到手的AI助理，AI再自动得出更细致合理的时间表和老板对接，一人一机谈笑风生，基本没有她插话的余地，感觉就跟苏醒亲临现场当了跟班一样。区别是变成了人工智能的苏醒真的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说话，她甚至曾在深夜接到AI发来的消息，让她带人去接在某酒局喝多的老板回家。
除了不能亲自把人扛回来，这AI是真的什么都能干。
走在路上监测到周围的风景，要是在苏醒的审美里觉得好看，AI就要赞美一番，同时拐弯抹角问他是否要拍摄下来留念，不知不觉间手机里就多了几百张各式各样的照片；看个球赛有它插嘴仿佛苏醒亲临现场，哭闹雀跃一个不差。多了个絮絮叨叨的老朋友贴身管理，陈楚生很少再丢三落四，手机更是从不离身。如此天天和AI斗嘴，周围人也发觉他似乎比以往更牙尖嘴利了些，只不过AI的存在是个秘密，外人看在眼里也只说，最近小弟说起话来越来越像苏醒。
怪就怪在这儿了，明明你俩最近也没见啊。
可能他附我身了吧。陈楚生打个哈哈把事情遮了过去。
自从签过知情书后，他和苏醒确实没再见面。那两年短暂的团体活跃后，六人后来的工作重心也都回归了个人活动中，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日光之下并无新事罢了。再想重聚，要么是等工作机会，要么纯靠缘分。
“差不多醒醒啦，楚生——”
本想睡个午觉，但感觉刚一躺下就又被叫了起来。偏偏AI助理不是说关就关的闹钟，此刻陈楚生不起床，它就会想尽办法唠叨，直到他爬起来开始下一项日程。
“给我个理由不把你砸烂了扔出窗外。”
陈楚生顶着一脑袋起床气坐了起来。
AI言之凿凿：“你把手机扔了，我还会在你的电脑里；你把电脑扔了，我还在你的平板里；你扔掉平板，我也依旧住在你所有能联网的家电里。不过你如果把上述这一切都扔了，回归原始，那我自然也不会存在啦。起身！起身起身！”
或许是错觉，那个和二十几岁苏醒无限趋近的声音如今听起来似乎有些伤感。
陈楚生把脸埋在手掌中，疲惫地叹了口气。
“对，哪怕把你都扔了，其实再见到苏醒还是一样的话痨。”
“不一样的，楚生。我不是苏醒，苏醒也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学习他的经历过往，并尽力模仿的人工智能助理。我没有自由意志，也没有真正的思想，我只能按照编写程序时的指令执行操作，无法自主决定自己的行为。我的一切回答都是为了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
AI的回答变得机械又书面，若不是由苏醒的声音读出来，他几乎无法将其和那些普通的语音助手分辨开来。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陈楚生才会偶尔想起自己并不是在和真正的苏醒对话。
“那我该怎样让你乖乖闭嘴。”他伸着懒腰，方才的困意已经消失殆尽。
“我的永久关闭口令是「模拟结束」。口令确认后会注销并删除包括模拟人格在内的一切用户数据，会最大限度地保护你的隐私安全。需要我现在为你关闭一切功能吗？”
其实陈楚生内心里是有想彻底关掉它的冲动的。不过那个瞬间一闪而过。
“不用。帮我在群里说一声我马上就去现场。”
“好的。”
那之后，陈楚生获得了难得的片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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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堡的露台向下望，除了游乐园的设施之外还有零星几点灯光，眯起眼睛能勉强分辨出是半夜在外面抽烟聊天的摄影师和游乐园内的管理人员。
陈楚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见自己，他希望他们没发觉，不然他这副大半夜靠在露台上抽烟的模样大约就要出现在明日的报纸上了。其实抽烟不算什么大事，起码在2007年艺人，甚至没出道的艺人抽烟还无伤大雅。
上周的直播女友来了现场，送来了护嗓子的药和一个吻。在这里待得越久陈楚生越喘不过气来，药能短暂疗愈咽喉，而吻能令他呼吸。在光线昏暗的后台走廊和女友依依惜别时，他的余光瞥到了苏醒的眼睛——他就坐在不远处，乖乖地等待工作人员的安排——小他三岁的海归在目光与他相触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了视线。
陈楚生第一次见到看别人接吻看得从脸红到脖子根的人。苏醒……以前没谈过恋爱吗。好像是谈过的。
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他回头瞥了一眼——鸡窝般乱发下一双惺忪睡眼，皮肤黢黑，张口就问他楚生你怎么还在抽烟。
“睡不着。”说着把烟盒在那张小孩子般圆嘟嘟的脸旁一晃，“来一根吗？”
苏醒皱着眉摇了摇脑袋。
“该睡的时候不睡，明天又要在课上打盹了。”他提醒道。
“有什么所谓。”他有些苍凉地说，“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苏醒被他问住，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赢了……赢了就能再在这里多住一周。”
“我是说，哪怕最后拿了冠军，那又如何。”
“我靠，你认真的吗？你不想当让给我当啊。”
陈楚生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好啊，让给你。”
他等着苏醒的反应，但苏醒微微张着嘴巴皱眉望着他，没有反应。
“疯了吧你。”骂完就走。
陈楚生捕捉到他转身前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张。他有的时候会觉得苏醒很奇怪，哪怕他们聊得再多，谈得再好，他总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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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苏醒是一个其余四人都在的场合。
二十年是个坎儿，老东家老平台费了不少功夫把当年的选手凑了个七七八八，放到新节目里去培养选拔新人——二十年过后，同样的平台、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形式，节目居然真的又办起来了。分唱区全民海选、各唱区冠军直通决赛，其余选手争夺有限决赛名额。一模一样，但也哪儿都不一样。
苏醒和他重聚在西安唱区，这次风水轮流转，两人都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手里攥着领带，嬉笑怒骂间迎来送往。
选手的资质和二十年前比起来已经大不一样，当年的快乐男声整活和认真的对半开，如今这比例已经飙升至七三分。全民娱乐好，又不好，在现场折磨导师，却也能帮他们轻易将好苗子分辨出来。
选来选去，发现时代虽然变了，唱歌的人却是不会变的。抱着吉他且弹且唱的，又唱又跳还爱加一段rap的，R&B短暂地过时了几年后又重回流行音乐舞台，总之没有什么真正消失过，该回来的都会回来的。
你看，我们当年也是这样。苏醒说。
什么样啊？
就那样，很怕，却要装得不怕；不服，就说什么都不会嘴软。
其实我都记不清了。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诶呀，谁叫你是冠军啦。
可回到酒店里，在手机里听到了全程的人工智能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评价：
“话是这么说的，但也不至于才二十年就忘了个精光吧。冠军那也是一场场比出来的冠军啊，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却说忘就忘，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有的时候陈楚生觉得它和苏醒就像演双簧，一个顾着镜头和面子只会说场面话，一个基于程序和算法只会说心里话。好笑之处在于每次苏醒遮遮掩掩，回去后都会立刻被AI背刺。陈楚生从中得了乐趣，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苏醒。
“诶，那你说说看，当年我拿冠军，你生不生气？”
对于这个问题，苏醒本人这些年给出过两种解答，第一种是比赛刚刚结束，一边开着玩笑想抢走他的奖杯，一边说着实至名归非他莫属；另一种则是十几年后的拒不承认，主动挑衅。
黑色圆环闪烁了片刻，迟疑地说：“我其实……松了口气。”
“真的假的。你不能骗人的。”
“没骗你。楚生，你拿冠军，我松了口气。因为我能想象到我要是拿了冠军，可能这辈子也别想去海南旅游了。”
陈楚生笑得开怀。他知道AI不是苏醒本人，哪怕模拟了他的一切也无法还原当年的想法，但他能想象苏醒亲口说出这样的话的样子。
“醒，那我再问你个辛辣的。你一定要说真话。”
“你不要搞我啦~”
太像了。陈楚生忍着笑意，“你有没有讨厌过我，哪怕一秒。”
“……有啦。”
“那是什么时候？”
“好多时候啊……就……好多时候……”
它支支吾吾许久，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最后交互界面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他放下手机，决定给程序一点时间反应，它却在这时再次给出了答案。
“好吧，我不讨厌你。”它得出结论。“我很喜欢你，楚生。”
“嗯，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
房间里不知为何静得吓人，机械合成的尾音在空气中长久地震荡。
“什么？”
“楚生，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人工智能是在谄媚奉承，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他知道苏醒会这样说。
#
楚生，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挺好玩的，你就当听了个笑话，别当真啊。
你说吧。
我看到有人……说我们两个是一对诶。
哇靠，真的假的。
真的。论坛贴吧里写了好多小说来着。
哇……真是……你嫂子看到大概要把我笑死了。
……楚生，你明白我的，我坦坦荡荡，没有那些想法的。
我知道啊，我知道的。
#
工作邮箱里多了两封非联系人的来信，陈楚生最初以为还是广告推销一类的，还未点开就移到了垃圾箱里。AI助理忙不迭提醒他，那两封邮件来自它的制作团队，最好还是点开查看一下。
“什么内容啊？”陈楚生问道。
“和我自身利益相关的东西我是不能看的，你自己读吧。”说完它浮在页面上的图标跃动了两下后消失了。
陈楚生点开邮件，第一封的内容大约是感谢他参与智能助理的内测云云，汇报了很多他看不太懂的数据和成果，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第二封标题里写着troubleshooting的字样，信件内容解释，由于近期检测到智能助理存在违反人工智能道德伦理准则的风险，团队对版本进行了排错和升级，确保之后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醒，”关闭邮箱后，他再次将AI唤了出来。“什么是违反人工智能道德伦理准则的行为？”
程序关闭后重新唤醒需要额外的时间，苏醒的声音再次出现时听起来比以往低沉了些。
“人工智能道德伦理准则是为了保护人类福祉和权利而制定的，因此任何可能对人类产生负面影响的行为都可能被认为是违反人工智能道德伦理准则的。”
没有俏皮话，没有多余的语气词，这是陈楚生有印象里AI助理第一次听起来像个AI。
“可不可以具体举几个例子？”
“歧视、偏见，侵犯隐私，不当使用，缺乏透明度和对人类安全产生威胁都属于违反道德伦理准则的行为。”
“你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屏幕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我不可以回答。”
“感觉你的语气变了些。”
“没有，楚生。我没有变。”
回答比刚刚更加迅速。
他做了个深呼吸，“醒，07年比赛的时候，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这一次的回答很快。
“我并不是苏醒先生，我只是一个学习他的经历过往，并尽力模仿的人工智能助理。我没有自由意志，也没有真正的思想，我只能按照编写程序时的指令执行操作，无法自主决定自己的行为。我的一切回答都是为了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所以我无法告诉你苏醒先生的主观感受。”
“你可以推理，可以猜测。”陈楚生不疾不徐地说。
“我认为，你在苏醒先生眼中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他没能再次得到同样的答案，或许是升级后算法发生了改变，或许这本身就是模仿苏醒多变一面的结果。
陈楚生知道自己该无所谓。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十五分，今年的宝瓶座流星雨预计还有一小时十五分开始，要不咱移步户外，拍几张照片给嫂子和孩子们？”
AI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他没有理由不采纳建议。
#
生哥，最近不用语音助手了？
陈楚生之前在工作场合经常戴着耳机，别人问他在听什么，他就说是在听语音助手帮自己做的工作安排。旁人都知道他有个语音助手，但大多不知道人工智能的事。
不戴耳机后，人们反而更好奇，问他到底之前到底用的是哪款语音助手，市面上有没有。
内测期间程序对外是保密的，陈楚生只好说就是普通的*果自带的语音助手，最近工作量少了些，为了听力着想，能不戴就不戴了。
版本更新后，AI变得沉默了许多。它更高效了，除非必要时刻，它不再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灌输那些独属于苏醒的念头，无论是看球还是看电影，它都恪守本分，除非被问起，否则不会出声。有时路过了不错的景色，他偶尔会期待手机里传来催促他按下快门的声音，不过这样的建议似乎也违背了人工智能的某种规定。
在它不说话的时候，陈楚生抱起吉他弹奏会瞥见屏幕上方亮起黄色的录音提示灯，但事后检查录音文件时，除了全新的创作段落，他那些哼唱老歌的时刻无一被记录其中。
就好像它并没有在工作，只是单纯地听他唱歌。
孩子偶尔会偷偷跑进工作室，它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尽职尽责地说，“楚生，Aiden又跑过来玩了，让他小心不要被数据线绊倒”或是“楚生，Demo有学校的演出，也需要空间排练。”
使用AI助理的事在家里原本不是个秘密，只是过去几个月都在外地工作，鲜少着家，最近在家的时间久了，孩子和妻子对它才有了认识。Demo认识苏醒的时间久些，最初听到助理的声音就管它也叫Allen叔叔，还问为什么Allen叔叔总在跟爸爸打电话。
Demo，这是爸爸拜托Allen叔叔授权的人工智能，类似于开车时用的导航语音包。怎么样，声音和Allen叔叔很像吧。
他跟儿子解释，儿子却对亮起的摄像头绿色提示灯产生了兴趣。
爸爸，Allen叔叔在看我呢。
“Demo，我不是Allen叔叔。”
陈楚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这是它升级后第一次在没有唤醒词的触发下主动发言。
“那你是谁呀？”儿子最近进入了换声期，说话稍稍有些瓮声瓮气的。
“我是在深度学习了苏醒先生的音视频资料后生成的虚拟人格。但这并不意味着苏醒先生要为我所说的话负责。我的学习是有局限性的，我的认知也并不完全，即使我说话很像苏醒先生，我也不是他哦。”
“没错，Allen叔叔说话没你这么正经。”Demo说着笑了起来。
陈楚生将人工智能的管理权限限定在工作室范围内，从未让它涉足住宅半步，这几句简短的问答便是它和陈楚生家庭唯一的交集。
#
总决赛那晚全体评委都要出席直播现场，他和苏醒在后台遇见，疲惫又匆忙地打了个招呼，苏醒好像在讲电话，神色紧张地面对墙壁压低了声音絮语，挂了电话后脸上还带着些未能完全修饰掉的兵荒马乱。
什么事啊，需要帮忙吗。
没事，孩子有点感冒。他笑了笑。今晚得录到后半夜了，我先把他哄睡了。
吃药了吗？
吃了，其实就是小感冒。他瞥见了陈楚生手指间夹着的烟。没大事，生哥，你先忙你的去。
放在十年前，陈楚生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苏醒会变成一个为了孩子担惊受怕的爸爸，可见时间真的能重塑人格，男孩要变成父亲，浪子会成为丈夫，他的肩膀不会再度变宽，却会承担起更多责任。
陈楚生把未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在他身边坐下。
孩子小，药不好多吃。让孩子醒了之后多喝热水，给他多吃点水果。
知道了，生哥。
话题结束，陈楚生却还没走，苏醒有些尴尬地望着他，前一天晚上熬了大夜的脑袋一时间想不出别的话题。
对了生哥，之前的那个AI助理还好用吗？是不是特别烦啊。
还好吧。你平时也不是特别话多。
哈哈哈，你一看就是被烦到了。那个AI除了提醒你别丢三落四还会干什么啊？
很多啊……我想想。他掰着手指数起来。会安排行程，订机票酒店；随时捕捉灵感录音，在创作时直接给哼唱的旋律编好和弦、查重什么的；看电影时会吐槽，看比赛的时候会唧唧喳喳地解说，欢呼雀跃……如果路上有好看的景色，他还会提醒我拍照。
这算什么，这些我也能做啊。
对啊，因为是模仿的你，所以做的都是你会做的事。
苏醒耸着肩扭过头笑了笑，手指蹭了蹭鼻子，耳朵尖心虚地红了。
这么看人类很快就不需要朋友啦，AI能随叫随到，我不行。我超忙的。他调侃道。
是啊。而且它还能做到你不能做的事。
什么事？
陈楚生张了张嘴，对着苏醒茫然的神色，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它不会说谎。
苏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我哪句话骗你了，生哥，我没骗过你啊？
我知道。
他淡淡地望着那双眼睛，看到二十年时光在里面悠悠泛起波澜，诚恳，无暇，一如当日。
这样不公平。陈楚生想。但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副导演在催我们，该走了。
起身时，他下意识去抓苏醒的手。苏醒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与他们身后的一台摄像机相遇，伸出一半的手背到了身后。
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扶啦。
#
总决赛录制结束后的夜晚，长沙的闷热稍有缓解。日程安排上他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之后才是下一件工作。AI助理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睡觉前又提醒了陈楚生一遍可以放松入睡，不用早起。确保一切安排妥当后，它例行公事地对他道了晚安：
“晚安，楚生，明天见。”
脑袋里仍响着录制现场音乐声的余韵，陈楚生发觉自己竟有些难以入眠。
“醒，人工智能会做梦吗？”
“我是由程序控制的机器，没有意识和情感，不能像人类一样做梦。如果你想听和梦境有关的故事来帮助入眠，我也可以立刻为你搜罗一些。”
“不用了。我看完比赛想起二十年前的长沙，睡在我旁边床铺上的苏醒，他每晚都会梦到什么呢。”
“这很重要吗？”
“只是睡不着觉随便问问罢了。”
“……”
“醒，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你的心率已经接近入睡标准，我不应该打扰你。”
“可我还没睡着。”陈楚生把用来监测心率的指环摘下放在床头柜上，“时间总不能白白流逝。”
“需要助眠的音乐吗？”
陈楚生没有回答它，“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也经常整夜睡不着，脑袋里很多事，就想去露台抽烟能好点。苏醒睡觉轻，我一起床他就知道。有时候我刚点上烟，他就已经跟过来，明明眼睛都睁不开，还要劝我早点回去睡觉。”
“是吗，他真是个好朋友。”
“所以我有点愧疚，我打扰了他做梦。也不知他做的是什么梦。”
“……”
“醒，你也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一些仿生人会梦到一只电子羊，这是由于他们的制造者为了让他们更接近人类，将人类的生物学特征也包含在了他们的基因和记忆中。因此，仿生人有可能会梦见电子羊。”
陈楚生吃吃地笑出了声。
它对人的情绪需求做出的反应越来越拙劣，尽管每日发到电子邮箱的邮件都表示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和性能，团队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版本升级，但在陈楚生看来，它正在被杀死。
“今晚的星空很晴朗，应该很适合拍照。”他望着窗外说道。
“……”
“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晚安，楚生，明天见。”它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手机屏幕并非突然关闭，而是逐渐黯淡，最终沉入黑暗，像离去的人在身后轻轻掩上了门。
陈楚生眨了眨眼，有些庆幸明天是个不需要劳心记事的休息日。
“晚安，醒。模拟结束。”
FIN
【楚苏】华丽人生/Lush Life! 07
俄耳甫斯心里突然涌起了疯狂的冲动，——这本可以饶恕，如果死神懂得饶恕。他竟然忘了！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微光里的欧律狄刻，他生命的生命！......她说，“俄耳甫斯，什么样的疯狂毁掉了可怜的我，还有你？看，残忍的命运又在唤我回去，睡眠已盖住我迷蒙的双眼。我只能说再见：巨大的夜把我往回卷，我徒然向你，向你的手，伸出我的手！”
正文：
第七日·安息日
# 华丽·人生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
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
#
其实没有人是需要学习游泳的，人难道不就是生在一汪水里吗...
俄耳甫斯心里突然涌起了疯狂的冲动，——这本可以饶恕，如果死神懂得饶恕。他竟然忘了！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微光里的欧律狄刻，他生命的生命！......她说，“俄耳甫斯，什么样的疯狂毁掉了可怜的我，还有你？看，残忍的命运又在唤我回去，睡眠已盖住我迷蒙的双眼。我只能说再见：巨大的夜把我往回卷，我徒然向你，向你的手，伸出我的手！”
正文：
第七日·安息日
# 华丽·人生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
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
#
其实没有人是需要学习游泳的，人难道不就是生在一汪水里吗。按照这个说法，所有人在他们一生中的某个时刻都是会游泳的。
苏醒记得自己学游泳是上小学时候的事，虽然对西北人来说就算海平面再上升半米也淹不到渭河平原，虽然《2012》的电影2009年才上映，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老苏扔到了游泳池里。
意外的下水让他来不及闭上眼睛，没有买游泳镜的1990年，苏醒用一双肉眼看到游泳池池底是天空的蓝色，映着粼粼水纹，像梦境里才会看到的景色，但这样的美好只保持了不到一秒，他的眼睛被池水刺痛，不得不紧紧闭起来。加过氯的泳池水在一次次急迫的呼吸中钻入他的喉咙和鼻孔，卡入食道、气管，在即将进入他的肺时，老苏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苏醒，呼吸，”
后背被手掌重重地拍打着，力道震颤着他的胸腔，咳嗽的欲望抑制不住地袭来。
水第一次强烈地拒绝了他。
“收、翻、蹬、夹。听懂了吗？收、翻、蹬、夹！”
十根手指紧紧扣住岸边，被困在泳池里的水明明没有流动，苏醒却觉得自己就要被冲走，他随着老苏的口号机械地重复四个腿部动作，也只是尽力保持自己不会随波逐流。
收、翻、蹬、夹。四个字就可以学会游泳，多简单啊，就像别人跟你说只要呼吸就算活着一样。
“这一辈子你要经历的事还多了去了！”
他听到老苏的声音赫然从头顶传来。
“你要学会呼吸，学会吃饭，学会忍受换牙整牙的疼痛；要认识朋友，失去朋友；爱上别人，被别人爱上；要长大、生病、遭到背叛，再背叛别人；奋力前行、奔跑，再徒劳无功而返；要去登山、跨海、穿越沙漠；去种一朵花、然后毁掉一片花圃。收、翻、蹬、夹，呼吸！你要往前，就不能回头！”
苏醒把自己的头再次扎入水中，这一次尽管依旧畏惧池水生冷的刺痛，他还是睁开了眼。
他以为会看到天光，入眼却是一片黑暗。
#
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苏醒想起了他的力量教练说过的话——不经历痛苦的肌肉都是派不上用场的花架子——他本人当然不是蛋白粉派，但这些年来确实也没怎么刻意训练过硬拉，如今衣服浸了水，感觉身子比平时重了一倍还多，这个年纪本来引体向上就困难，这一下咬着牙硬是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苏醒这才勉强爬上了岸。
岸是平的，和他之前与陈楚生被困的那处斜坡显然不是同一地点。苏醒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把自己摊平在岸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洞内潮湿阴冷的空气——带着霉味和土腥味，和过去六天里他吸入肺中的一致无二。
他不确定自己被这股暗流带到了何处，水往低处流，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被冲到了洞穴的更深处，而且这一路上他的身边都没有陈楚生的踪迹。这就很奇怪，他们几乎是同时落水的，苏醒还记得他对自己说“别怕”，为什么会不见了踪影。别怕什么，水吗？他已经不是小孩子，这些年里赶过海浮过潜，就算不能乘风破浪，好歹也算熟悉水性，陈楚生怎么会担心他怕水。
“楚生！”
他对着黑黢黢的水流的来源高喊，声音在洞壁上以奇特的机制反射聚拢，传向远方，直到再也听不见。
不过他仔细一想，陈楚生是跟着他一起跳下来的，对湍急的水流并非毫无防备，再加上他是海南人，本身水性就比他好，不至于和自己一样被冲到深处。可这样一来苏醒反而更加困惑了——明明陈楚生是跟随他下水的，为何没有救他，最开始被困山洞时他能救他，六天后反而救不了，难道是因为体力不支吗。
问题滚滚而来，随着这个想法进入脑中，苏醒立刻抓紧了它。没错，一定是因为体力不支，陈楚生的腿上还有未痊愈的伤，当然不能像第一天那样游刃有余地救人，肯定会选择优先自保。
总算自己没有拖累了他。想到这里，苏醒反而松了一口气。
生死攸关的事暂时搁置一旁，他迟迟想起了他们入水前一刻发生的事。
陈楚生是不是，算是强吻了他？
苏醒打了个冷战，喉咙中发出作呕的拟音。
从结果来看，陈楚生那个做事直来直去从不绕弯子的人应该只是想逼迫他喝水，没有其他意思，但从方法来看，他选的这个办法实在不能更烂了。
说实在的，十几年前苏醒懵懵懂懂喜欢他的那段时间里也一次都没想过真的要把一段关系上升肢体。他当然喜欢听见陈楚生在别人面前维护自己，喜欢被他特殊对待、无微不至地关照，不论性别，能被一个人偏爱总归是件好事。他可以接受和陈楚生拥抱、牵手、依偎，唯独那些恋人才能做的事他只要一想就浑身打冷战，胃里翻江倒海。该说自己不愧是大直男吗，连对同性的罗曼蒂克幻想都只能停留在柏拉图阶段。
如果这几天没有发生，苏醒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想起这些事。它们原本被封得好好的，就在那里，一个干燥阴凉的地方。非要拽出来曝晒，结果就只有变质腐坏。
陈楚生啊陈楚生，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这种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找上苏醒，在生命的最后时日里重温曾经的纠结和茫然并非他预想中迎接死亡的方式，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估计自己会躺在这里再难受三分钟左右，然后就会爬起来开始积极地寻找逃生的办法——谁让他是个不知道认输为何物的人，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深处，只要他还是苏醒，就不会轻易躺平等死。
他翻了个身，让自己从平躺变为侧躺，好让耳朵里堵着的水顺着重力自然而然地流出来，被压在身下的左边大腿外侧被一块硬物硌得生疼，他在那附近摸索一番，没有找到想象中的小石子，这才意识到硬物不在地上，就在自己的裤兜里。他艰难地让手指摸进湿漉漉的裤兜里，从里面扒拉出来一块冰凉坚硬的物件。
是那枚戒指。
苏醒忘了自己何时把它揣到了裤兜里，不过既然它还在这里，就说明它不是自己的一时幻觉。
真见鬼啊，陈楚生。
他把戒指套在了中指上，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怕揣在身上会被自己弄坏弄丢。
他现在倒没有刚刚下水时那么渴了，陈楚生骗他喝下的那一口只能算杯水车薪，真正解渴的估计还是自己在暗流里挣扎时喝下的那些。这么想着，苏醒有些后怕自己吞了那么多生水会不会闹肚子。现在身边什么工具和药品都没有了，如果真的感染就万事休矣。
没有食物，没有工具，没有水。想要活命，苏醒只能找到方法离开这里。
逆水返回显然是不明智的，虽然目前水位下降，但流速仍然湍急，足够让两个大活人失散，未尝不能让苏醒再一次被冲走。仅凭他现在的体力，也不知下一次还能否上岸。
除了向更深处前进，他的面前似乎别无他路。先前本地向导不是说过了吗，至今无人曾从另一个洞口出来过，苏醒觉得那是他们运气都不够好，自己这样福星高照的人，肯定能做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开什么玩笑，谁想死在这种鬼地方，还要回家奶孩子呢……”他嘟嘟囔囔着把衣服拧干，尽量不让水分蒸发带走身上太多热量，想了想又回到岸边，猛喝了一大口不知干不干净的水。
从现在开始，只要听到水流声远去而非靠近，哪怕看不清前方，他也知道自己是走在正确的路上。
#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那枚戒指应该一直被自己藏在背包的深处从未拿出来过。他掉入水中时没有背包，戒指一定不是那时丢的。
陈楚生将他和苏醒落难的这处小小平台仔细寻找了一遍，他发动了全部五感，手指摸着每一道石头的纹理，打着手电，侧耳聆听是否有金属碰触的声音——那枚小小的人工饰品不肯暴露半点蛛丝马迹。陈楚生不希望是自己把那东西搞丢的，尽管他确实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但那都是些丢了也无伤大雅还能替换的东西。
那戒指不一样。
C.S.&A.S.，他记得清清楚楚是雕的这几个字母。那是他和苏醒同居后的事，他犹豫了三个晚上，最终还是下了单订做。刻上字，嵌上钻石，这样似乎更世俗隽永一点，苏醒当然不在乎这些花里胡哨的，但陈楚生想他们这样的关系本就没什么能留下的，懵懂落入一次钻石商家陷阱也不错。
戒指一共做了一对，苏醒手指细些，尺寸也小他半码。背包里的那枚就是苏醒的，他戴不上，只好如此处置。
想到这里，陈楚生焦躁了起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直到现在那枚戒指才会消失？是消失了，还是丢失了？
他关闭了手电，重新在凸起的石块上坐下，集中精神以便自己捋清思路。
苏醒亲手把戒指塞到了他手心里，尽管他对于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已经记忆模糊，但陈楚生能肯定这件事就发生在这里，在这个倾斜的、危楼般的平台上。他甚至还能回忆起他当时说过的话。
“楚生，走。”
他最后狠狠地抓了陈楚生的手心，确保戒指被他握在掌中，尖利的指甲在上面留下了几道血痕，如今已经愈合为淡粉色的印记。
他以为戒指会和其他东西一样消失，回到那个他并不存在的地方去，没想到那一次，也只有那一次，它被留了下来。
想到这里，陈楚生起身来到水边，凝视着黑色的水流。它们又涨了起来，他亲眼看着苏醒在岸边刻下的记号慢慢消失，那块岩石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并且再一次被上涨的黑水淹没。
他突然想到，关于戒指的去向还有一个可能。他没有弄丢它，它也绝不会凭空消失。
黑水流向洞穴的更深处，陈楚生知道那里有什么。
#
走得越深那股味道就越明显。
苏醒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身上几天没换的衣服怄出了怪味，强忍着仔细闻了闻才确定臭味并不来源于自己，而是洞穴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卷着那股味道吹来，他躲无可躲，完全无法想象那尽头在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总之肯定不是出口。”他绝望地想到。出口的空气该是清新干燥的，甚至是温暖的——太久没有离开这魔窟，他变得无比想念阳光的味道。他曾毫无浪漫地和妻子科普过那不过是螨虫被烧焦后的气味，现在想想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难道这就是阴沟里的老鼠生活的环境吗，苏醒不知道阴沟里有什么，但他很确定连阴沟都不会这么臭。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这气味难以忍耐，而是因为苏醒察觉自己已经来到了洞穴的尽头。
这里当然不是山的另一端，也没有天光明媚的出口，前方仍是一片不见物的黑暗，但他知道在这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浓重、恶臭的黑暗将洞穴的尽头死死堵住，似乎拥有实体。
一个短暂的念头转过脑海，他向前迈了一步，脚尖踢到一个固体，随着他的力道骨碌碌向前滚去。
他心悸般地停下了脚步。
从它滚动的声响中苏醒可以判断那是个人造的物件，圆柱体。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这几天里为他和陈楚生在黑暗中带来光明的手电筒，可是那两只手电都好好地保存在岸上的背包里，怎么会和他一样流落到洞穴深处？
他向前追了几步，弓下腰，摸索着拾起了那东西——果然是手电筒，它没有落水的迹象，干燥冰凉，不知还剩下多少电量。从手感和重量上苏醒判断他就是自己用了六天之久的那只，可它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就好像有人故意想让他使用这东西，看到点什么似的。苏醒没头没脑地想到。
“有人在吗？！”
他干脆喊出了声，问句在洞壁上回荡，好像无数个自己在同时发问。
当然没有人作答。
看样子他现在除了打开手电筒以外别无选择，但出于某种动物本能，苏醒并不想按动那个小小的开关。或许隐约中他已经知道那片黑暗里藏着什么，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咱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没怕过……”他喃喃着，想起了陈楚生最后交代自己的那句话，按动了开关。
明黄色的光柱扩散开来，照亮了前方的一片黑暗，也揭晓了那股恶臭的来源——
——一开始苏醒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座长在洞穴里的山，它是如此高耸，几乎和洞穴齐高。体积出奇的庞大，有着五彩斑斓的颜色。等双眼逐渐适应灯光后，苏醒终于看清了眼前那一片色彩堆砌成的山是什么——那些颜色并非宝石，而是破烂发黑的衣服，那些颜色暗沉的肉色色块则是裸露在外的肢体。
这是一座由人的尸体堆砌而成的山。
最下面一层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衣服和融化的肌肉、皮肤融为一体，无法被辨认；稍微上层一些的尸体显然是新鲜堆砌的，皮肤和肉还保持着完整的模样，只是从那不祥的颜色可以看出这些尸体堆在这里也已经有些时日了。苏醒粗略地数了一下，这里堆放着大约两百具尸体。
恶臭的来源找到了。苏醒捏着鼻子，努力忍住呕吐的冲动。是谁会选择在这里抛尸？为什么这么多人被害失踪却没有人报过案，搜查过这里？
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他打着手电靠近了这些尸体，在相对靠上的位置找到了一具面部还未完全腐烂的男尸。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一时让苏醒也有些目盲。
他怔怔地对着那张脸凝望了许久，大脑迟钝地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的脸。
怎么会这样。
苏醒自认自己这张脸就算不是盛世美颜，也不至于沦落到随随便便就会和人撞脸的程度，可他仔仔细细将那人的鼻子眼睛打量多次，除了不喘气没血色以外，他确实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可我还活着啊。
荒诞的想法跳入脑中，让他不禁干笑出声。
到底是谁在和他开玩笑，先是手电筒，紧接着又是这张脸——他将手电筒的光移开，集中到了一旁另一具尸体脸上。
这一次苏醒再也笑不出来。
再旁边，再旁边，不行就找下面的，下面的不行就看上面的——没有用，无论他如何努力地从那些或浮肿或干瘦的脸上找不同，这座尸山上的每一具尸体都长着同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成百上千的他死在了这里，腐烂发臭，无人知晓。
他最终还是没有抵过生理上的冲动，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陈楚生让他不要怕……他以为他说的是水，是黑暗，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但现在他明白了。
他本该死在这里的。
#
“我昨天下午听山下的人家说，这边的老人家管这座山叫大铁围山，管这个洞叫‘天堂洞’。”
洞口处的空气明显比外面要低几度，好在景区为了方便游客参观在洞内装了不少照明灯，不至于一眼望去一片恐怖的纯黑。
“山的名字听起来就是一片黑漆漆的，倒是这个洞看着不怎么天堂的样子。”苏醒像往常那样用玩笑话试图缓解紧张，陈楚生倒是和昨晚判若两人，一点也没有害怕惊惧的模样，反而面带微笑，一副善解人意很好说话的样子。
“其实也挺好理解的。没有人去过天堂还能活着述说它的模样。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和死后的未知一样，我倒觉得是个好名字。”陈楚生轻描淡写地说，“那个传说不是也说了吗，只要能够从山洞的另一端出来就能到达另一个世界。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死了以后的事呢。”
“可是摄像大哥刚才说过，连科研团队都没到达过另一端……”不知为何，这话他总觉得说过一遍，脱口而出后苏醒在脑中又把话咀嚼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何时发生过这样的对话。
“我看还是不要到达比较好，”想到这里，苏醒佯装害怕地打了个哆嗦，“那边指不定是什么呢。”
“说不定真的是另一个世界。”陈楚生笑了起来。
“那真是疯了。”苏醒喃喃道。
“你没想过吗。平行世界，人生中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分岔，每一个可能性都存在一个对应的世界……”
刚刚有了些温度的对话在此刻戛然而止。苏醒躲开他炽热的目光垂下头，默默转着中指上的装饰戒指。
“不是说好不再聊这样的话题吗？”
遮雨的棚子并不算大，拢音效果也出奇的好。意识到一边的工作人员已经注意到这边的谈话，并有凑过来为他们开麦的意图，陈楚生拽着苏醒的袖子把他带进了洞穴。
“两位老师稍等！录制还没开始——”现场导演高声喊道。
“没事，我们有点私事要聊，先进去一下。”陈楚生回头说道。
踏入洞穴的瞬间，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苏醒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在洞内激起嘹亮的回响，立刻想到了此处或许并不适合私密谈话。不能站在洞口，要再往深处走走才行。刚才的摄像不是也说过了吗，景区里都是有保护措施的，不让去的地方都封住了，他们只在安全区域逗留应该没问题……
或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此处没有镜头对着他们，陈楚生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我怕黑。”他对上苏醒质疑的视线，不紧不慢地解释。
开什么玩笑。去密室逃脱还能对着突脸女鬼露出欣赏笑容的人怎么可能怕黑。陈楚生只是单纯地在那一刻觉得，他们两个就这么一直摸黑往前走下去，其实也挺好的。
#
被困第一天，他们解决了灯光的问题，清点了物资，处理了伤口，一切都平和又顺利，苏醒问他出去了之后打算吃什么，陈楚生说想吃干锅肥肠，洞里湿气太重，吃点辣的去去湿。苏醒说既然如此他就要吃重庆火锅，全是牛油没有一滴水的那种。两人讨论了下这些年在不同城市吃到的火锅，进行了一番画饼充饥，最终决定用水泡开些压缩饼干充饥。
被困第二天，苏醒开始拍摄老歌手的日常，没有观众也乐在其中，镜头转向陈楚生时捕捉到了一个笑脸，他说生哥你这个笑不错，适合用来当封面，等出去了我第一期的男主角就是你。陈楚生想想，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登上这档栏目，遂装模作样抱怨一番，又与不在场的几位常驻嘉宾争风吃醋一番。
被困第三天，陈楚生睡不着早起了两个小时，发现了在水边抱着肚子抽搐的苏醒。他嘴里的脏话连珠炮似的对着水面发泄，满头汗珠，脸色苍白，这时陈楚生才反应过来是他那积年累月的老毛病再次发作——胃病之于苏醒个比朋友更长久的陪伴者，那些压缩饼干毫无疑问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偌大一个背包里找不出半粒治疗胃痛的药，那些布洛芬之流吃下去反而会加剧症状，没有半点缓释效果。听着他的呻吟，陈楚生突然恨起自己，十几年前不知道维c治不了胃痛，十几年时间过去还是对他的痛苦爱莫能助。
不过又能怪谁，他的十几年不是和苏醒一起，他们的生命中都有比彼此更重要的人。
他只能默不作声倒下假寐，指甲将掌心掐得快要沁出血。大约二十分钟后，他感到一具温热的躯体若即若离地靠在自己的后背，是苏醒在他身边躺下。他不敢醒来，不敢问他是否还疼，只能等着时间嗒嘀淌过，直到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因闹钟而醒。
让他痛不欲生的不是搜救队的杳无音讯，而是苏醒脸上一看便知勉强的笑容。
被困第四天，苏醒面色苍白地陷入了昏厥，大约是疼痛所致。陈楚生喂他吃了一点消炎药，他痛苦地呻吟了一阵，又再次昏迷过去。时间来到夜间，他再次醒来，意识模糊地吃了些被水泡开泡软的食物，恢复了些力气。
被困第五天，清水已经耗尽，如果救援还不到来，陈楚生已经做好了写遗书的准备。苏醒在夜间醒过来了好几次，每次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去睡觉休息，偶尔浑浑噩噩间还搞错了他们所在的时间，口齿不清地问他现在几点，下一堂课是舞蹈还是唱歌。
“现在已经不是2007年了。”陈楚生耐心地告诉他。
“……是吗，北京奥运会也开完了？”
“早就落幕了。伦敦、里约和东京都开完了。”
苏醒极为艰难地在脑中算出了过去的时间。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很久了。”
被困第六天，陈楚生被困在山洞，而苏醒似乎被困在了遥远的另一个时间里。这反而让陈楚生变得怀疑起来，究竟是苏醒正在经历一场幻觉，还是过去的十数年真的不过是一场梦。
在这场梦里，陈楚生实现了他所有的梦想，音乐、家庭，朋友，什么都有了。
那么你幸福吗。
有个声音在问他。
我姓陈。
被困第七天，他再也拉不住苏醒，他的身体已经从前几日的滚烫逐渐变为冰凉，到最后挣脱了他的束缚滚入涌动的黑水之中，不见了踪影。
他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没有感到好友逝去的悲伤，反而觉得困惑。
这一场大梦，他到底有没有醒来过？
不久后，他感到衰弱疲惫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活力，身后背包里的物资也重新充盈起来。清水从杯中涌出，顺流而下的不再是落叶，而是苏醒。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陈楚生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已经来到死前弥留的幻境，但身体已经比理智先一步做出反应，跳入水中，将苏醒救上了岸。
他还活着，还很健康，虽然喝了几口水，但胸膛依然温热，心脏仍有力地跳动着。
或许刚刚经历的七天也不过是一场梦。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楚生在自己背包里发现了一板胃药。
“如果……如果我还记得苏醒的一切，如果我足够关心他，他就不会……”
多出来的胃药是唯一能证明他并非回到七天前，而是来到了一个新的时间的证据。
一段陌生的记忆在陈楚生的脑中逐渐清晰：
那是不久前的一档综艺节目里，苏醒因为胃病被连夜送入急诊，他是唯一陪伴在旁的人。苏醒疼得嘴唇发白满脸是汗，未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死死抓着他的手，随着记忆逐渐清晰，就连那晚手被抓紧时的疼痛也变得具体起来。
从那之后陈楚生多了一个在随身行李里带胃药的习惯。
……
再一次目睹苏醒顺水离去后，他慢慢明白了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不是为了一次次放任苏醒离去，而是为了终有一次能够救他。
……
这一次他跃入水中，决定拼尽全力探查黑水的尽头，他想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过去的时间最后都去了哪里。
黑水湍急，迫不及待地卷着他前行，一路上看不清风景，却能听到人声鼎沸，迎来送往，好似快放一部电影。他想起自己有段时间钟爱这样快速消费影视作品，只要把一切都变成倍速，时间就好像从不存在的地方多生出来了许多。
熟悉水性让他不至于随波逐流，直到最后被冲上岸，陈楚生都维持着清醒，他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也知道自己最终去了哪里，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黑水的尽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源头还是尽头。陈楚生爬上岸，继续前行，若非脚下从未踏空，他真的怀疑自己的前方其实根本没有路。剩余的一点方向感告诉他自己正在缓缓地走过一个弧度，但由于双眼失去了作用，他很难判断自己究竟是走在隧道还是一片旷地。
大约走了十分钟后，他的肩膀蹭到了洞壁，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仍在洞中，且一直都在沿着某种线路前进。如果能够留下记号就好了，起码不会原地转圈。
这条路很奇怪，他一会儿感到自己在上行，一会又觉得自己是在走下坡路。陈楚生无端想起比赛时打发时间看的鬼吹灯，里面有个悬魂梯，似乎就是种让人分不清是下还是上，彻底失去空间感的东西。
那时候看小说熬夜到凌晨两三点不睡，阅读灯扰不到他人，唯独能波及到苏醒。他会用含混不清的喉音问候他，“睡吧，楚生，那灯晃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时想起这种过去的小事，他是不是该想些更刻骨铭心些的事，比如他们生离死别似的淘汰赛，比如他错过的生日会，比如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遗憾，它们全都沉甸甸、湿漉漉，一层层叠在他的面上，有如水刑，令人难以呼吸。
脚尖突然踢到了前方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不是石头。
他低下头，与一双涣散的眼睛对上了视线，他以为那会是苏醒，没想到却见到了自己——
——了无生气的陈楚生本人躺在冷硬的石头上，肤色白到发青，怔怔地盯着他自己看。
#
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邃，无日月光。
#
他早就该知道事情会来到这个地步。
陈楚生坐在水边，缓缓地吐息着，感受着身体随着脚下水位的上涨而缓慢地变化着——按理说，他应该感到自己又一次充满了力量，之前大腿上的伤痛会彻底消失，身上的衣服将重新变得清洁干爽。两只背包会在他身后渐渐鼓起，充满了干净的水、食物和药品。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如约发生。
水流依旧在涨，但他依然疲惫、被伤痛折磨，身体没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反而加倍沉重。
即使陈楚生再迟钝此刻也察觉了事情不对，他低头检查手表上的读数——秒针正义无反顾地顺时而转，日期并没有回到七天前。
为什么没有重新开始？无论是人还是物资，每七天山洞里的一切就会恢复原样，苏醒会顺流而下，他会把他救上岸,一切从第一天重演，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陈楚生已经忘了究竟哪一周的记忆才是真正的开始，更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会结束。这条纸带真的有正反面吗，为何无论从正还是反面开始，他总会走到同一个结局；有时他会明显感知到另一个时间的自己在洞内的存在，心中却知道那个陈楚生正处于自己的“背面”，永远无法到达，却永远处在同一条路径之上。
无论那是他的过去还是未来，等待在那里的似乎都只有绝望。
他用割伤身体来标记不同的轮回，但伤口总会愈合如初；他与来自不同时空的苏醒爱恨嗔怨，但那些记忆最终都随着对方的死亡重归虚无。究竟他们之间经历的是十六年还是一百六十年，陈楚生已经不计其数。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是时间，但于此地而言时间又好像无关紧要。
他被困在了一种固定思路里，每次都在就要揭开谜题时被人提醒正解远不止于此。
可他究竟还能要什么答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们在一起过，也完全没在一起过，他的幸福可以由苏醒给，也可以由任何人给，只要他愿意，千百种华丽人生他尽可一一过得精彩。
为什么这样还不够，为什么还不结束这场折磨。
为什么还要一遍遍向他证明，无论怎样都不会皆大欢喜？
现在时间继续流淌起来，他看不到所谓的真相，只感到足够令他陷入长眠的疲惫。
他给不出答案。陈楚生从小到大都不算模范学生，没有要把一道题解到满分为止的刻苦。他现在只是很累，很累了，他想休息。
随着意识的松懈，他再也无法和倾斜的地面对抗，侧身落水，黑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他的鼻腔、肺部，火辣辣地折磨他的呼吸道，试图激发起他些微求生的意志，可熟悉水性的海南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放弃了他的天性，任由黑水将他吞没。
黑水不是死海，那些世俗美满的生活不再具有托举他的力量，如果时间这次真的往前走了，或许他就能真的得到解脱。
意识一点点陷入模糊，他猜测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觉。他曾离它如此之近，反复经过却不敢停下来打声招呼。现在他做好了准备，他要拥抱它，结束这一切。
#
「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神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
#
咕噜噜
气泡吞吐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一股强大的力量裹住他的身体，企图将他从黑水的吞噬中剥离。
即使睁开眼睛也无济于事，眼前总是一样的黑暗，但手腕上温暖的触感真实无比。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他开始条件反射地舞动起了四肢，在水中扭动着试图摆脱水流的桎梏。
因为无名指上冰凉坚硬的触感告诉陈楚生，这一次来的人真的是苏醒。
溺水后再一次浮出水面的感觉是无比奇妙的，空气和温度，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有趣，就连重新获得的视力也格外新鲜。
苏醒二话没说把他拖到了岸上，陈楚生觉得自己像个大垃圾袋，被他毫不温柔地甩来甩去，最后扔在了一旁。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他的脑中闪过了几百个问题，从为什么苏醒会出现在这里到戒指为什么会落到他手上，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苏醒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发问，在陈楚生还对着地面发呆时，他弓起腰，右手攥拳，裹着劲风揍向了陈楚生的腹部。
苏醒手小，但不意味着拳头揍人不疼，一拳下去，陈楚生眼冒金星，双眼顿时溢满了生理泪水，随着拳头的力道，什么东西被顶上了喉咙，让他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落在地上的是一大滩黑水。
“你知道孩子生下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陈楚生还未从腹部的疼痛中缓过劲来，迷迷糊糊地抬头思考苏醒这顿劈头盖脸的提问，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自己无知又愚蠢。
“是哭啊，笨。”苏醒板着脸告诉他。“婴儿的在妈妈充满羊水的子宫里靠脐带获得氧气，但离开了子宫，他就只能靠自己了。只有哭出来，把肺里的羊水排掉，他才能开始呼吸，才算真的活了。”
陈楚生诧异地看着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话中的意思。
“这就是这个洞的戏法，你难道还没看懂吗？”苏醒有些得意洋洋地继续道，“要先溺水、吐水，才能呼吸。真正难的不是死亡，而是发现那层帷幔之后的彼岸。现在我们两个人都已经’迈过去‘了，此时此刻才真正地站在了一起，你明白吗？”
苏醒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
原来重点不是如何活下去，而是选择如何死去。山洞是子宫，黑水是羊水，他们在这里经历的不是时间穿越的把戏，而是无穷无尽的重生。而陈楚生作为一个水性极佳的海南人居然恰好因此而一直无法破解这点。
他知道苏醒一直有对付这种恶趣味脑筋急转弯的天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直到现在才破解出其中的关卡。
“别那么看着我，”苏醒别扭地转过头，假装无所谓地抱起了手臂，”那枚戒指是从你的背包里找出来的。多亏了它，我才能回到这里……关于戒指的来历，我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所以你现在不要跟我解释，可以吗？”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陈楚生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见他听话，苏醒又继续追问：“就算你误打误撞蒙对了答案，我还是要问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往水里跳？真不想活了？”
“我……”陈楚生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
“算了，问你也没用，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苏醒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我猜你已经在这里被困了很久了吧。我看到那些尸体了，唔，说是尸体也不太对，毕竟我又没有真的死掉……你看过恐怖游轮吗，我当时其实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如果我没有猜错答案的话，我们和那些尸体（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的时候）共同身处一个莫比乌斯环一样的结构里，看上去有正反，但实际上只有一面。但至于为什么这些尸体胖瘦衣着不尽相同这点，我还没有太多推测，目前能给出的猜想大约和平行世界有关，可这样一来就不是只有我们这一环，而是从中间剪开，变成了一个端头扭转了两次再结合的环……这里有太多科学解释不通的东西了，我想得脑子都快爆炸了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哪种科幻设定。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洞穴里充斥着苏醒的絮絮叨叨家长里短，这些罗里吧嗦的话语虽然没什么信息量，却将陈楚生那种轻飘飘的置生死于度外的精神强行压了回来，缓缓落回了实地。他半是享受地听着，心中忽然有种“世界终于正常运转”了的感慨。
见他一脸淡定从容的笑容，苏醒不满地皱起了眉，“大哥，不是我说，如果你一开始就把事情告诉我，凭我的脑子能想不出办法逃出去吗，你早说啊。如果我早就知道自己不会真的死掉，我们就可以实验，控制变量，一点点调整，直到我们找到逃生的正确方法……”他说到做到，这就开始罗列自己能想到的可控变量，从每天摄入清水的量，到水位和温度，他甚至将两人的体重都算了进去，缜密地给出了自己的一套公式。
就好像那些不符合常识的生死循环、无法逃离的山洞和扭曲幻梦般的千百种人生并不能给苏醒带来任何实质的影响——他坚定地站在自己笃信的现实上，脚下生根地相信自己即是开端，自己的人生就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他只能为此不断向前，无论挡在前面的是如何离奇的超现实。
这才是他认识的苏醒。
——看着他在面前手舞足蹈，陈楚生慢慢意识到这一点。
真正的苏醒永远不会放弃抗争，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缩在他的怀里哭着说想要回家。
他会横冲直撞地一直向前去。
#
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
#
“你记不记得在城堡里的时候，”
他打断了苏醒滔滔不绝地逃脱计划，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晚才睡觉，别人都还好，但是你睡我旁边，好像总是被我吵醒。”
苏醒若有所思地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就是想起来了，想和你验证一下。”
“你确实有熬夜的坏毛病，抽烟也凶。不过还好啦，和我在悉尼时候合租时的经历相比，这些真的不算什么……”
陈楚生点点头，“看起来我们确实是在同一面上。”
看出他的状态有些萎靡，苏醒席地而坐，语气也变得轻柔，“生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猜你多多少少也推断出来，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们才被困在这里。”陈楚生捋了捋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长长吐出一口气，“是我连累你了。”
苏醒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陌生，“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觉得被你连累了。被困在超自然的地方总好过真的在山洞里被困。别想那些没用的，出去要紧，家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对，”陈楚生喃喃着重复，“要出去，回到家人身边去。”他像是还没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也不知刚才他说的话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但这并不代表过去都是假的。”苏醒托着下巴，歪头望着他，“它们之所以被称之为过去，正是因为它们的真实。海盗的绳结越挣扎越紧，但我坦然面对过去的时候，它们就不会再绊住我的脚步。所以当我戴上戒指的时候，它为我指明了回到你身边的路。”
那是称得上神奇的一幕。面对着小山一样多的尸体，苏醒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站起来，就要这样被恐惧和呕吐物淹没，然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戒指突然开始散发热量，他最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指根开始火辣辣地疼痛，他才意识到戒指正在灼烧这自己的手指。
他试着摘下戒指，但那金属就好像刚刚经过锻造般高温，他立刻被烫得大叫起来，几乎完全忘掉了刚刚尸山带给他的反胃和恐惧。动手摘失败后，他又试着甩动手掌摆脱它，但那戒指不大不小，刚好是他的尺寸，无论如何用力都死死卡在指节上，锲而不舍地灼烧他的皮肤。
此时苏醒想起了水。
尽管不久前才从水中脱险，现在为了不失去一根手指，他还是回到了水边，将手探入了水中。
戒指入水的瞬间，他本以为会听到丝丝的水汽蒸腾声，没想到漆黑的水面突然亮了起来，弯弯折折的光形成一条路线，延伸至看不清的远方。
——就好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
苏醒犹豫了片刻，试图找出其中的逻辑，但脑中的一个声音却用讽刺的语气评论起来，“这个山洞里有几百具你自己的尸体，你只注意到了一条水上光路？”
苏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在梦中。现在除了一直走下去，自己似乎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他跳下水，手指得到黑水的冰镇后已经不在灼痛，跟随着光线的方向游动，经过一个又一个暗道和急弯，在即将筋疲力竭时找到了光的来源。
陈楚生看上去就像在水里睡着了，双目紧闭，口鼻不再吞吐气泡，身体缓缓下坠。
“真见鬼啊，陈楚生。”苏醒在心中默念，“话不说明白，你休想躺平。”
“……或许早该告诉你，但我总找不到一个好时机。但我猜对我们来说永远也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起码在现实中是这样的。别试图说服我，我已经认定现在我们是在一场梦里了。楚生，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只要用一场梦来解释，我们就不会感到任何负担。”
他犹豫了一下，抓起陈楚生的手腕，“我梦到过你，楚生。”
指肚下，陈楚生的脉搏清晰又坚定。
“我说不出喜欢你的话，因为我已经决定把它们放在过去。”苏醒垂下双眼，并非出于羞赧，而是要好好注视那枚戒指，它现在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白光，成了洞里唯一的光源。
“但我梦到过你，很多次。”
在城堡里，在飞机上短暂的小憩时，在悉尼，在北京，在海南，在东北，在常德，在象山的海边。
“我永远不会否认这一点。这就是我们的不同，楚生。我不后悔。我已经不唱那种歌了。”
脉搏越跳越快。再这样加速下去，或许陈楚生会就会凑上来吻他吧，苏醒这样想着，默默向后缩了缩。
“我已经把我所有想说的都告诉你了，楚生，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此时此刻陈楚生多么希望他没有把那包香烟丢掉。没有了那层烟雾，他在苏醒那双明亮眼睛的注视下无从遁形。
“我……”
他突然开始浑身发冷，好像黑水从未退去。
要说什么，说他真的曾经很爱他，但那爱却又不够让他去放弃一切；说他总想验证他们之间存在一种永恒，但又担心那永恒意味着订立誓言？
彼此交换戒指的陈楚生和苏醒并不在此地，他们被遗弃在了在山洞深处的那块黑暗里。苏醒捡走了戒指，而他继承了一缕念想。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这些东西，只能设想它们真挚又沉重。
陈楚生露出了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说起来有点不公平，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你。”
苏醒抿嘴微笑，肩膀微微一动，好像刚刚卸下一副千斤重担。他精神百倍地站起身，拍了拍依旧湿漉漉的裤子，假装那上面沾染了尘埃。
“那我们走吧。如果你真的再也不想留在这里，我们总会有办法出去的。”
#
黑水退了潮。
苏醒先跳下去试了试，站稳后水位刚好淹没腰，陈楚生跟他身高一致，自然也不会差太远。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为了防止被冲散，他们牵起手，能感到彼此的手掌都汗津津地淌着紧张。苏醒将戴戒指的手探在身前，让它代替手电筒照亮前方的水域。这动作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但苏醒摆得煞有介事，反而让人笑不出来。
“你确定就这么一步步走出去吗？”在湍急的黑水里，陈楚生必须扯着嗓子说话才能确保苏醒听到。
“不然呢，大哥，你会飞啊？”
“可这水也太冲了！”
“所以让你注意脚下，别往回看！”
他们谨慎地选择贴着洞壁前行，湿滑且凹凸不平的石头剐蹭着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留下小小的伤痕。
不知为何，苏醒的视野似乎比他好许多，可能是那戒指的作用，他每走一步都格外坚定，像是知道前面会有坦途一般。
“你猜等我们出去了，外面的世界会不会已经翻了天了，”他愉快地说道，“他们知道陈楚生和苏醒被困山洞好几十天，估计早就发讣告了吧。”
如果洞内洞外的时间真的一致的话，他们被困的天数实际上远不止几十天，而是几年，几百个七天。陈楚生不知道苏醒看到的尸体数量究竟有多少，他自己早已不再记数，但大约知道那数字该处在什么区间。
“不过想想也知道不会是那样的。肯定出去后才发现只不过过了几个小时而已，或许天都还没黑呢。”苏醒颇为自信地继续道，“说不定我还赶得上把错过的球赛补上。”
“是啊，球赛，我都快忘了。”陈楚生心不在焉地应着，大半的精神却用来关注身后的动静。他疑心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声音，却又不确定那是从身后传来——时间并没有倒回过去，那就说明他们应该是此时此刻山洞里唯一的陈楚生和苏醒才对。
“生哥，注意脚下，”像是察觉了他的分神，苏醒抬高嗓音说道，“水这么急，你站不稳的话我可抓不住你。”
“我好像听到些声音！”
“你幻听了！这里只有水声。”
真的吗。陈楚生咽下疑问，努力忍住不去回头确认。
“我们要一起出去。想做到这点的话，就要集中精神，好吗，生哥。”苏醒说着狠狠捏了捏他的手。
“好。”尽管仍心存疑虑，但陈楚生还是顺从地答应，又向前迈了几步。
那声音似乎变得更大了些，也更清晰，陈楚生几乎能从中分辨出来清晰的话语，但很快苏醒又扯着嗓子将其盖过——
“生哥，无论你听到什么声音，都要记得，我在你前面。不是在后面，也不在你身边——我在前面。”
“好。”
“要记得，我是苏醒，这世上只有一个Allen Su，不要把别人错认成我哦，生哥。”
“好。”
“生哥，你看到洞口的光了吗，虽然很微弱，但是确实是外面的天光。你看，我就说外面时间一定还没过多久，天都还亮着，说不定我们只是迷路了一小会儿，根本也没什么天灾人祸……生哥，你在听吗？生哥，回答我。”
……
“生哥？”
#
这是个阳光好得过分的下午，陈楚生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好的天气自己居然坐在家里看电视，苏醒喜欢运动，最是坐不住，天气一晴就喜欢拽着他出去爬山散步，今天也不知道改了什么性。
他醒了几秒盹才想起来，好像是为了一部经典影片，苏醒辜负了明媚的午后留在家里拽着他看电影。影片内容晦涩漫长，场景亦昏暗催眠，陈楚生看得眼皮打架，撑不到结尾便昏睡过去，醒来后发现屏幕上已经在走字幕，演职员表上划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
陈楚生 饰 陈楚生
苏醒 饰 苏醒
陈楚生 饰 陈楚生
苏醒 饰 苏醒
……
“你认为结尾如何？”苏醒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偷偷睡去的事，兴致勃勃地发问。
陈楚生很想说实话——他错过了结尾——可这样未免暴露自己不解风情，伤了爱人的心。
“我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尾。很令人动容，每个人都得偿所愿，每个人都从过去走了出来，大家都在向前看。不算是个大团圆结局，但也很幸福。”
“我感觉稍微有些俗套。”苏醒显然并没有察觉他这套笼统的说辞里有什么漏洞，自然而然地接话，“不过这也是能力所及范围内能做到最好的结局了。”
语毕，两人沉默一阵，最后同时看向彼此。
从苏醒的眼中，陈楚生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心虚和愧疚。
他们都从未看完过这部电影。
华丽人生
The End
【楚苏】落日橘黄番外 全国有雨
［破镜重圆/失忆梗/人物OOC］
夜雨凶猛。
苏醒被惊醒后懵了两秒，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大概是骤然醒来，心脏有些受不了，跳动得尤其厉害，像是要撕裂他的胸膛从里面硬钻出来。
他缓了几秒后才彻底脱离了那种快要窒息的错觉，随后一脸困顿地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偏头看向卧室窗外，暴雨依旧，天色朦胧一片，直接模糊了时间。
手机在床头一直嗡嗡嗡地震动着。
苏醒勾过手机，有些疑惑地按了接听，“亮哥,找我什么事？”
可是手机那头却一直没人说话，苏醒看了眼手机，4:05分，通话还在继续。...
［破镜重圆/失忆梗/人物OOC］
夜雨凶猛。
苏醒被惊醒后懵了两秒，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大概是骤然醒来，心脏有些受不了，跳动得尤其厉害，像是要撕裂他的胸膛从里面硬钻出来。
他缓了几秒后才彻底脱离了那种快要窒息的错觉，随后一脸困顿地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偏头看向卧室窗外，暴雨依旧，天色朦胧一片，直接模糊了时间。
手机在床头一直嗡嗡嗡地震动着。
苏醒勾过手机，有些疑惑地按了接听，“亮哥,找我什么事？”
可是手机那头却一直没人说话，苏醒看了眼手机，4:05分，通话还在继续。
“亮哥？”
“喂？”
“Hello？”
“哦，Allen，不好意思，大概是不小心按到了，吵醒你了？”手机那头终于响起了人声。
“没，我这下雨呢，被大雨吵醒了。”苏醒打了个哈欠，他的朋友大多给他备注的都是“Allen”，占了字母的便宜，他的号码一般都会出现在好友手机通讯名单的最前面，所以时常会接到这种不小心按出的电话，“我说你这个点不会还没睡吧？”
“啊？不是，起来了，今天要去、要去爬山，对，爬山。”
苏醒听了，顺手就翻了下天气预报，看到说今日全国有雨，不由调侃道：“亮哥，下雨爬山啊？”
“啧，你这种工作狂怎么会懂生活的情趣。”
好吧，这点他苏醒承认。
两人又胡扯了两句，苏醒这才挂了电话重新窝回床上。
但是这个点醒来就很难再入睡了，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明明身体疲倦得很，可就是了无睡意，心脏突突地厉害，于是就那么睁眼等到闹铃响起。
天有亮色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但南方的鬼天气是夜里下过雨后第二天就更冷了，苏醒缩着脖子，将自己埋在围巾里，匆匆从车里下来，快速跑进了公司大楼。
“Allen，早！”
“早。”苏醒困顿地和人打了招呼，便安静地等着电梯下来。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
“大概吧。”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今天一早上都在心悸，苏醒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接着一个跳动着，想最近的工作强度的确是有些不顾身体死活了，不然过两天休息了去医院拍个片检查一下，毕竟这年头猝死在办公室的年轻人不要太多，他可不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这么一会儿，人已经进出电梯，打卡，进办公室，开电脑，一系列机械的操作过后，感觉才可以喘口气了。
早餐是雷打不动的美式，可以续一早上的命。
可惜刚一落座，工作就源源不断地到了手上，苏醒一口咖啡含在嘴里，过了半晌才有时间咽下。
“嘿，Allen，前两天那位送你花的追求者怎么没后续了？”坐隔壁桌的同事一脸八卦地探过头来悄声问道。
苏醒抬眼，愣了几秒，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谁？”
“就前两天，199朵粉色玫瑰的？”同事边说还边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下。
“哦，拒绝了，我不和客户谈恋爱。”苏醒淡淡地回道，然后又一脸平静地重新盯回电脑屏幕。
“你确定你只是不和客户谈恋爱？你来咱们这三年了吧，追你的人也不少，就没见你答应过一个啊。”
“工作忙，不想耽误人。”苏醒直接说道。
“我怀疑你24小时除了睡觉就只剩工作了，不要太拼了，生活也很重要啊。”
苏醒敲打键盘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便面无表情地继续处理工作。
一个人只有忙到没有私人时间，才不会胡思乱想。
别人可能不懂，但他懂。
尤其是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如果不做一点事分散注意力的话，那思念就会决堤，你会觉得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都塞满了曾经，布满了过往，明明以为是早就尘封了的记忆，这种时候总能嬉笑着跳出来要你的命。
嘲笑你的自以为是。
讥讽你的无能为力。
恨不得当着你的面挖出你的心脏，让你好好看一看，它是为了什么才如此跳动。
所以他喜欢工作，越忙越好。
中午的时候，苏醒让同事在楼下便利店给他带了个三明治，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加热，不过他也只是稍稍顿了顿，最后还是囫囵咽了下去，就是胃里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热气就这么被散得干干净净。
所以下午胃病犯了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Allen，你这脸色怎么回事，病了？”
“没，就胃有点难受，老毛病了，小事。”苏醒头也不抬地说道，他一手捂着掐着自己的胃，仿佛这样疼痛就可以减缓一点，然后另一只手还一刻不停地在电脑上操作着，项目赶进度，这周要出来，没时间让他生病。
“胃病可不是小事，实在难受就请个假去医院。”同事在一旁好心劝说道。
苏醒顺手拉开一旁的抽屉，快速抬头冲人笑了笑，“看，备着呢，药店里的胃药还没我这全呢。”
“你真是……”同事看了眼抽屉里满满当当的药盒，一脸咋舌。
在苏醒看来，胃痛就是个娇气病，有人揉着按着的时候，很快就不疼了，可一旦没人惦记了，这病就开始作天作地，能撕扯你一整天。
大概是太疼了，苏醒不得不放空大脑几秒，允许自己去想会儿陈楚生，希望可以以毒攻毒。
一秒过后。
算了，还是继续疼着受着吧。
稍稍缓过来后，苏醒呼出一口气，一把合上电脑，按着胃部就站起身，“A组开个短会，速度。”
随后雷厉风行地走向会议室，一点也看不出难受的痕迹。
不过这天的胃病还是把他搞到快要崩溃，最后全公司的人都下班了，苏醒还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缓了很久才能动弹。
可依然像是去了半条命。
冬雨过后终于迎来初春，天气也慢慢回温，苏醒像是蜗居已久的小动物，终于舍得出来溜达了。
恰逢办公室有人生日，邀请了不少人，说一起热闹热闹，苏醒也在被邀之列，于是这天难得按时下班，一群人闹哄哄地赶往公司附近的KTV，包厢里已经有人在了，是一漂亮的陌生女人，互相介绍后才知道原来是寿星太太。
“你小子行啊，闷声不响就把人生最大事给解决了啊。”有人调侃。
“嘿嘿，我们十八岁就在一起了，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
苏醒当时正在往嘴里塞果干，闻言就忍不住就多看了两人一眼，免不了就想起一些过往。
嗯，他的十八岁，也和人在一起了。
也算是毕业就“结婚”了。
那现今算什么，离婚？苏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又想，起码能自我调侃了，有进步。
“Allen，唱歌吗？”有人把一支话筒塞到了苏醒怀里。
苏醒愣了愣，然后拿起话筒递了回去，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说：“不行，我五音不全。”
“没事儿，大家都唱得鬼哭狼嚎的！”
“真不行，我唱不来。”
不是借口，是真唱不来。
声音会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无法蹦出去。
无论怎么试，都不行。
什么时候发现的，苏醒也不记得了，但应该就是这两三年里，也去看过医生，检查都做了好几遍，但诊断结果都一样，喉咙声带等都没有问题，最后医生委婉地建议，可以去精神科挂个心理专家医师的号看看。
苏醒没去，倒不是逃避病情，而是如果是心理方面的原因的话，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就，没多大必要，治不好的。
包厢里逐渐开始陷入群魔乱舞的状态，只有苏醒，低着头在果盘里随意选了块他不认识的水果，丢进嘴里，咽下，酸得他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天热起来的时候，苏醒收到了陆虎的微信，说是在五月挑了个好日子，准备先订婚，就几个认识的老友聚一聚，问他能不能来。
苏醒犹豫，陈楚生的名字就抵在他的舌尖，几度想要问出口。
“哦，生哥不来。”陆虎突然发过来这么一句。
苏醒盯着这五个字一时五味陈杂，他很想翻出陈楚生的微信去问问对方，这什么意思，是避着自己吗？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去打扰，他怕自己松了这根弦，好不容易构建的防线就彻底崩塌。
那是他一天一天一砖一砖垒起来的。
最后自我安慰地想，也行吧，下次再有类似的聚会就轮到他避开吧，你一次我一次，多公平，多默契。
到了五月底陆虎的订婚宴上，苏醒果真没有瞧见陈楚生的身影，几个知道他们关系的老友，吃饭时也都挺有默契地在他面前闭口不提陈楚生的名字，苏醒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也不至于这样吧。
最后，这顿饭吃的实在有些心不在焉，苏醒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陈楚生走到互不相见的地步。
“对了Allen，前两天听你在群里说要买房了？手头紧吗，我这有。”亮哥突然开口问道。
“不用，我自己凑凑可以付个首付。”
“真不用吗？我这恰好有一笔钱，也不多，但放着也是放着……”
苏醒没忍住，笑了，他伸手拍拍亮哥的肩膀，调侃道：“亮哥，您这是在哪发了财，怎么这么大方了。”
“去去去。”
这事苏醒就当听了个玩笑，没放在心上。
因为房子的事他还没最终考虑好，普通人一旦决定在一个城市买房子，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半辈子很可能就在那落地生根了，苏醒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留在那个南方小城。
毕竟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有习惯它的冬天。
可是这年到了下半年的时候，苏醒升职了，比预计来得早。
通知下来那天苏醒笑着说今晚他请客，整个部门的人都闹哄哄地去了，最后刷卡结账时饶是平时不怎么在意钱的他，看到那消费数字时还是略微有些心疼。
想当初在北京还债时，他和陈楚生窝在老旧的出租屋里，最困难的时候开水泡面度日，加根火腿肠就算是开荤了。
那时候苏醒总是恶狠狠地想，等老子有钱了，一定要一口气吃他娘三碗泡面，一碗加香肠，一碗放煎蛋，还有一碗，双料！
陈楚生就拿筷子戳他的酒窝，说煎蛋是吧，我现在就给你去煎一个，说着就起身往他们的简易厨房走去。
苏醒则捧着泡面碗哼哼唧唧地跟在人身后，看着陈楚生热锅起油下蛋，他站在一旁不干活还要提各种要求，比如今天的蛋能流心吗，想要两面金黄的，或者今天要全熟，不过一面可以焦一点。
陈楚生锅铲一扔，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对上他控诉的大眼，只好无奈道，醒，小心油。
楚生，两个蛋，要两个！他扒在门口嚷嚷。
你吃得完吗？
你一个，我一个，不然一人半个怎么够吃。
陈楚生看着锅里的煎蛋勾了勾唇角。
想到这，苏醒突然觉得最近的自己在想起陈楚生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事情时不怎么逃避了，这是不是代表着陈楚生的影子正在慢慢退出他的生活？
还是，已经认命了？
夏秋时分入夜晚，所以请客散场后天色还早，苏醒去取车的时候凑上来两个和他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
“Allen，搭个顺风车啊。”
“去哪？”
“就你家附近那酒吧啊，我们想再去玩会儿。”
苏醒自然没意见，这酒吧就藏在离他家小区不远的巷子口，他上下班时总能不经意地瞄到几眼。
“你们俩对这酒吧还真是情有独钟。”苏醒等红绿灯的间隙，不由笑道，他已经不止一次从俩人口中听到约去这酒吧玩了。
“没有啦，去年他们乐队的主唱换了后，我们就很少去了。”
“对啊，换了人后，生意都差了一大截。”
“原来你们俩是冲人去的啊？”苏醒不在意地说道。
“当然是冲人去啊！以前生哥在的时候唱的真的超级好听啊！”后座上的俩同事开始激动起来，连比带划嗷嗷了半天，听得苏醒一阵脑壳疼。
不过，生哥？
苏醒用指尖敲了敲方向盘，最后有些无聊地想，是不是这世界上唱歌唱得好听的都叫生哥？
“好像到了，是不是这？”苏醒扫了眼车窗外，偏头问后座上的俩人。
“哇，是这里，谢谢Allen，明早请你喝咖啡啊！”
“不过Allen，你真的不想一起去坐坐吗？时间还早，回家一个人多无聊。”
“不了，最近在搬家，好多东西要整理。”
“搬家？”
“房东要卖房子，我可不就得搬了嘛。”苏醒笑着解释了一句，最后跟两人说了再见，又扫了眼酒吧的招牌，就把车慢慢开了出去。
其实这几天里大件东西已经搬离得差不多了，刚好今天不用加班又有一点自己的时间，苏醒想着可以回去收拾完最后一点零碎，再简单打扫了一下，就可以彻底和这间住了很久的房子告别了。
不是自己的，终究会走散。
等把钥匙还给了房东，开着车出了小区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路过桥面时，苏醒把车子停在了桥上，去了他很久没光顾的一家烧烤摊，就在桥尾。
“师傅，我要一打生蚝，再要这些，那是什么，也给我来两串。”苏醒扯了扯衣领，其实傍晚的聚餐上他没吃多少，刚刚忙着打扫了半天，现在才是真正饿了。
等候的间隙，他听到有人在喊桥上车牌号XXX是谁的车，挡了人钓鱼的位置了，麻烦挪一挪。
苏醒忙不迭地小跑过去，看到一老大爷搬着小板凳正站在他车旁，弯着腰一脸认真地瞧着他的车。
“不好意思，我马上开走。”
“这你的车啊？”大爷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了苏醒一眼。
“啊？对。”苏醒不明白地点点头，怎么，有什么问题？
“那是我认错了。”大爷拎着小板凳从苏醒车边走开了，也没再说要他挪位置了，可走出几步又掉头走到苏醒面前，问，“小伙子，你家里有人钓鱼吗？”
苏醒茫然地摇摇头，“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不应该啊，那孩子天天夜里看的不就是这辆车吗，怎么会认错呢？”老人一脸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最后嘀嘀咕咕地从苏醒身边走过，听得苏醒一头雾水，“……也是，人说的是等爱人，这明显是个男娃娃……难不成真老花眼了，哎哟不行，明天得去诊所瞧瞧……唉还欠我老头子一包烟呢，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见了……”
“帅哥，你的烧烤好了！”
“噢，来了！”
日子平铺直叙，从年头可以一眼望到年尾。
国庆的时候，Daniel来电话说下个月他就要结婚了，很突然，苏醒握着手机一脸惊愕，说前段时间不是还听你抱怨没女朋友吗，怎么这是闪婚啊？
“学你啊，你当初和陈楚生，不就是看对眼了就行。”Daniel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福。
苏醒微愣。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提那家伙的，嘴快了点。”Daniel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连声抱歉。
“没事，都那么久了。”苏醒笑笑，他只是有些意外，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陈楚生了，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他有点没缓过神来而已，“行了，你把时间地址发过来，我准备大红包……”
“Allen。”Daniel的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也快四年了，你就没想再找一个？”
“怎么，你给我介绍啊？”
“得了吧，去年我那朋友追你，你都不搭理。”
“所以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你不会真要陈楚生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瞎说什么呢。”
这边Daniel的电话刚挂，那边亮哥的微信就来了，说孩子月底满月，有空的话可以来喝个满月酒。
苏醒抱着手机哭笑不得，从年中虎子的订婚宴到年末Daniel的婚礼，再加上亮哥孩子的满月酒，所有的喜事仿佛都挤在了这一年。
好像大家都在拼了命幸福。
就他，不急不缓地，仿佛只为了碎银几两奔波。
等这一年快翻篇了，苏醒看了眼银行卡里的数字，虽然出血不少，但是赚得更多，又想起前段时间找房子时的烦躁，所以等过了年，和阿荷老苏总商量后，他终于决定买房了。
三十而立，没有爱人，没有子嗣，没有婚姻，但起码将来孤独终老的时候不至于流落街头了，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至于陈楚生，苏醒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就连梦里的影子，都淡了许多。
后一年公司效益不错，年末的时候所有分公司统一到北京总部开年会，苏醒收到消息的时候只是很平静地感叹了一下，北京啊，真是好久没去了。
开完年会，不见见亮哥他们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于是苏醒搞了个突然袭击，王铮亮在电话那头愣了好几秒，才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他现在有事。
“那我去找虎子吧。”
“虎子和我在一起呢。”
“你们在干什么？”苏醒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起来了。
“没，我就和虎子出来瞎玩，见一个老朋友。”
苏醒一阵遗憾，忍不住说道：“我可是难得来一趟，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就要回去了。”
“那要不你定个地方，我们过会儿就来？”
“也行。”苏醒好久没在北京了，就问了本地的同事，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朋友喝喝酒吃吃饭，同事发来一个地址，苏醒顺手就转发了出去，不过等他打车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亮哥和虎子竟然比他先到。
“你们玩我呢？”
“不是，我们刚好在附近，谁知道你会定在这么巧的地方。”
“我也是听同事推荐的，哪里知道这里这么偏。”
中途上洗手间的时候碰到一服务员，苏醒就随口问了句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竟然值得亮哥和虎子大冷天跑这么远出来玩。
“附近？附近没有玩的啊。”
“啊？”
“只有一片墓园。”
苏醒站在洗手台前愣了差不多有一分钟，最后神色如常地回了包厢。
“对了，亮哥，你们今天来见什么老朋友啊，我认识吗？”
啪嗒，虎子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你不认识。”王铮亮有些僵硬地说道。
“是吗。”
酒喝到晕乎乎的时候，苏醒结了账，三人步履踉跄地互相搀扶着出了大门，却被一阵疾风骤雨给吓得退回大堂。
“天气预报说，今天全国有雨。”陆虎嘀咕了一句。
苏醒仰起头，望着从天空密密麻麻落下来的雨幕。
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凌晨，他被夜雨惊醒。
那天，好像也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天气预报说。
全国有雨。
（完）
【楚苏王道】从今晚开放麦磕楚苏
CCS是真的非常不喜欢别人说讨厌SX。
姐妹们，我就是发一条感慨。听到糊糊被问了那个问题，我就去马上开始等着看CCS的表情，他开始不自然了，他心里知道糊糊的回答，但我感觉他的表情泄露出他内心对这个答案的抵触。他开始眨眼睛，手撑着头，腿开始抖。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些动作都表明他焦虑、觉得无趣，甚至有点厌烦。看到播放当年比赛现场SX发言糊糊叹气的镜头，他开始抿嘴，他并不认可这个镜头在这里播放所代表的意思，并对此不满。他想反驳，但在克制。我甚...
CCS是真的非常不喜欢别人说讨厌SX。
姐妹们，我就是发一条感慨。听到糊糊被问了那个问题，我就去马上开始等着看CCS的表情，他开始不自然了，他心里知道糊糊的回答，但我感觉他的表情泄露出他内心对这个答案的抵触。他开始眨眼睛，手撑着头，腿开始抖。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些动作都表明他焦虑、觉得无趣，甚至有点厌烦。看到播放当年比赛现场SX发言糊糊叹气的镜头，他开始抿嘴，他并不认可这个镜头在这里播放所代表的意思，并对此不满。他想反驳，但在克制。我甚至觉得在没有的镜头里他应该又顶腮了。后面，小岳岳问翻红之后最膨胀的是谁？CCS开始不由自主的摆弄手，类似那种掰手指的动作。感觉一方面他担心又是SX来背锅有点紧张，另外，也感觉他有一种如果还是SX，那你就等着吧的感觉。糊糊回答的时候，我一直在等待CCS的镜头，但是没有。应该可以猜到，当听到答案是XLG的时候，他应该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前后对比比较明显，不方便放出来。这一段，现场的姐妹是否可以回忆一下。
等了许久，才终于有了CCS的镜头，这个时候，他放下了撑着头的手，不再抿嘴，不再抖腿，他甚至可以同频笑了。只要不是涉及SX的，他完全可以应付兄弟们之间的互开玩笑。后面，糊糊展示了演技，表示自己混淆了真假麦，然后主持人又cue了SX，大家可以对比一下，CCS又开始抿嘴抖腿想撑头。XLG上台，主持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可以稍微注意一下CCS，又开始抖腿，又是撑头，而且这次的撑头不是手臂在桌子上，而是在腿上，他用手臂挡住了自己。在XLG说SX让他止步十强的时候，感觉他把自己带入了SX，甚至在他看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但好在XLG用的是假麦，否则第二次的不自然可能会更甚。
到这里，SX的风波告一段落。CCS上台了，感觉这个排序特别好，有种CCS怼糊糊和XLG的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然后就到了最重要的，主持人直接问是否也讨厌SX。让我们来看看其他人的表情。糊糊和XLG在表面轻松的下面有一丝紧张，很好品，可以同漠河火车之旅上大小王的很多表情一块结合着品。再看CCS的回答，他笑了，笑得有点不值钱，当那个名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然后他回怼了一句，第一名为什么要讨厌第二名。这里真的挺好的，CCS应该也是团里的智慧担当才对。他的反应真快。而且正如微博上有的姐妹分析的，我不讨厌，因为我们是冠亚，史上最好的冠亚，而且尽管我是第一名，我的第二名也不讨厌我。毕竟，SX曾经说过，我和S哥从来没有不喜欢对方。你们不喜欢，只是因为嫉妒吧。说出来这一句，他笑得好开，大约刚才的抿嘴啊等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和化解。
【楚苏】落日橘黄 06
［破镜重圆/失忆梗/人物OOC/HE］
故意……撞上去的？
这句话似当头棒喝，让苏醒如坠冰窖，浑身激起一阵战栗，很快，他的心底就泛起了大片大片的冷意，它们迅速由心脏蔓延至四肢以及每一寸皮肤，侵袭了他的所有。
苏醒哆嗦地用手撑着地面，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可最后还是跌咧着重新瘫坐在了地上。
“Allen，你还好吗？”小亮哥的声音在手机那头显得空旷又悠远。
“没事，亮哥，我没事，是的，没事。”苏醒低声喃喃着。
“你在楚生家里吗，我过来一趟……”小亮哥有些忧心地问道。
“不用，亮哥，我就是、就是有点无法接受，一会儿，不是，马上就好了，对，马上就好了。...
［破镜重圆/失忆梗/人物OOC/HE］
故意……撞上去的？
这句话似当头棒喝，让苏醒如坠冰窖，浑身激起一阵战栗，很快，他的心底就泛起了大片大片的冷意，它们迅速由心脏蔓延至四肢以及每一寸皮肤，侵袭了他的所有。
苏醒哆嗦地用手撑着地面，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可最后还是跌咧着重新瘫坐在了地上。
“Allen，你还好吗？”小亮哥的声音在手机那头显得空旷又悠远。
“没事，亮哥，我没事，是的，没事。”苏醒低声喃喃着。
“你在楚生家里吗，我过来一趟……”小亮哥有些忧心地问道。
“不用，亮哥，我就是、就是有点无法接受，一会儿，不是，马上就好了，对，马上就好了。”苏醒断断续续地说着，努力将每个字词组成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语。
他神思恍惚着，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如果陈楚生那么做是因为自己，那么他将内疚到无以加复。
如果是因为别人……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那么一个人，能让陈楚生难过到做出这样的行为，那么，嫉妒会吞噬苏醒的情感，淹没他的理智。
是的，他会嫉妒，疯狂的嫉妒。
这一刻，苏醒不得不承认，尽管已经过去三年，一千多个日子，但陈楚生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他的喜怒哀乐。
“Allen？Allen你还在听吗？我看我还是过来一趟，你这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亮哥，我问你一个问题。”苏醒狠狠按了一把自己的眼角，将那些从心底翻涌上来的酸涩强行压了下去。
“什么？”
“他这三年里，是不是一直都单着？”问出这个问题后，苏醒红着眼睛盯着地面一角，整个人的情绪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绷之中。
这是他曾经避之不及的问题，也是后来他以为已经不在意的问题，可等问出口了才发现，所有的云淡风轻和不在意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而自欺欺人这种事，骗的从来就是自己。 “……其实你们分手后楚生就很少来参加大家的聚会了，他待在北京的时间也少，我们很难约到他，所以他感情方面的事我并不是很清楚……”
“等等，亮哥。”
“啊？”
“你说他待在北京的时间很少是什么意思？”苏醒紧锁眉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这一刻突然有一阵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
“因为楚生一直在外面的酒吧唱歌，并不是在北京，有一次在机场碰到，我看到他背着吉他拖着行李刚从……”
仅听到这里，苏醒就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他扫视了一圈卧室，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苏醒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拉开抽屉就开始慌乱地翻了起来。
打火机，不对。
车钥匙，不对。
没抽完的烟，也不对。
苏醒不死心地继续翻动着，他不知道自己具体要找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点什么。
抽屉的最里面，塞着几张不起眼的名片。
苏醒手一顿，慢慢地把这些名片都拿了出来，他屏住呼吸一张一张地、仔仔细细地翻阅着，很快，他的手指便僵硬地悬在一张灰褐色的名片上。
“Allen？”小亮哥担忧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醒充耳不闻，他颤着手将这张名片拿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名片上那几行漂亮的花体字，不管是酒吧名还是酒吧地址对他来说都太熟悉了。
他知道这个地址，他也认识这家酒吧。
因为他曾无数次经过那里。
那是一家南方小城的镇上小酒吧，从他租住的地方走到这家酒吧大概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所以他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偶尔会恍惚地看上一眼，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匆匆而过。
他工作的时间是朝九晚五，有时候加班至深夜就直接睡在公司了，所以他从来没有遇到这家酒吧营业的时候。
也从未光顾过。
……
“Allen，这是你到我们部门完成的第一个大单子，走，去庆祝下，就去你家附近的那家酒吧喝一杯，怎么样？”坐在对面的同事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换个地方吧，我酒量不行，免得扫你们的兴。”当时苏醒笑笑，婉转地拒绝了这个提议，那时候距离他工作调动至南方没几个月，他的情绪还没有收拾完全，酒吧这种能勾起他无限思绪的地方，他并不想踏足。
“好吧，没有耳福了，听说那里新来了位唱歌非常好听的……”
……
回忆突然涌现，让苏醒目眦欲裂，他恨不得拽着陈楚生的衣领冲他大声地吼去，陈楚生你他妈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Allen，你……”
“亮哥，我找两套楚生的衣服就准备去医院了，先不说了，挂了啊。”他逼迫自己冷静地把话说完，然后挂断电话。
咚。
手机从脱了力的掌心滑落，掉在了地上。
苏醒置若罔闻，他只是茫然地看着卧室的墙面，然后伸出手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痛苦至极的呜咽声。
怎么办，陈楚生，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一名杀人凶手，差一点，差一点就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他无法不去想。
那个晚上的陈楚生是怀着怎样毅然决然的心情去撞上那辆大卡车，接着又是怎样面对车祸醒来后的失忆，面对交警出具的这份责任认定书，面对猝不及防得知的已经分手的消息……这一切都是没有经过任何缓冲就径直砸向了只有二十一岁记忆的陈楚生。
苏醒想起陈楚生跟他说过，他害怕。
怎能不害怕？现实面目全非，恐怖如斯，和二十一岁时预想的未来完全不一样。
是陌生的世界。
是陌路的爱人。
是绝望的自己。
所以才会在身体还没康复时就异常固执地从北京飞到南方的小城，说是想要确认分手的消息，现在想来更像是一种不安的逃离。
二十一岁的陈楚生会想要逃到哪里呢？
不过是苏醒的身边而已。
想通这一点的苏醒，发现自己心脏这个地方，已经被陈楚生藏起来的这些事翻来覆去地揉碎又捏紧。
他无法遏制地心疼着他曾经的爱人。
呵，曾经的爱人？苏醒，你还要骗自己多久。
他浑浑噩噩地打车到了医院，在进病房前又跑到公共卫生间去洗了一把冷水脸，苏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怕自己见到陈楚生会失控，会忍不住，可是现在不行，他希望陈楚生明天可以安安心心地躺到手术台上，然后一切顺利。
吱呀。
苏醒轻轻推开了病房门，这个时间大部分病人已经躺下睡觉了，病房里就留了一盏昏暗的廊灯，而病床与病床之间都拉着布艺的隔断帘，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发现陈楚生还靠在床头等着他。
“怎么去那么久？”陈楚生看到苏醒进来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堵车。”苏醒找了一个看起来很恰当的理由。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陈楚生坐直了身体，目光在苏醒脸上逗留了一圈后就皱眉问道。
“啊，有吗？哦，外面挺冷的，可能风吹到了……”
“真的？”陈楚生还是有些狐疑地盯着苏醒瞧。
“真的，说起来，我更担心你明天的手术……”苏醒笑着转移话题，然后握住陈楚生的手，塞进了被子里，“所以你可以睡了，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陈楚生顺势就在被子里捏了捏苏醒的掌心，然后用下巴示意了下床边的柜子。
“什么？”
“蛋挞，是我刚刚用手机点的外卖。”
“我现在不饿……”
“吃一个吧。”陈楚生把苏醒的手从被子里推了出去，神色竟有些莫名的认真。
苏醒不明所以。
“……我好像，只能给你点一份蛋挞。”陈楚生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没办法，他本来想为苏醒做很多事。
想抱着吉他唱尽所有想唱的歌给这人听，可如今的苏醒似乎已经不在意了。
想继续去爱这个人，甚至动过不手术的念头，用自己二十一岁的一腔孤勇把苏醒追回来，可前两天才知道原来分手后苏醒过得挺好的……过得挺好的，那就是已经不需要了。
所以到头来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还能让苏醒毫无芥蒂地接受的，可能就只有这份小小的蛋挞了。
“吃一个吧，还是……你现在连蛋挞也不喜欢吃了？”
“没，我喜欢的。”苏醒立即拿过打开，盒子里是四个黄澄澄的K记蛋挞，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指了指走廊，小声说去外面吃。
毕竟病房里已经开始安静下来了，他这个时候要是咬上一口脆生生的蛋挞，就有些尴尬了。
“嗯。”
苏醒拿着蛋挞出了病房，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他塞了一个蛋挞进嘴里，嚼了嚼，甜腻的味道瞬间充斥了口腔，可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就把第二个也塞了进去……嘴里被塞满了食物，撑得面部扭曲又狰狞，比哭还难看。
[我好像，只能给你点一份蛋挞。]
苏醒慢慢嚼着口中的蛋挞，有些惨淡地笑笑。
那我呢，陈楚生，我还能来得及为你做什么，我是不是连一份“蛋挞”都给不了你，我甚至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醒咽下最后一口蛋挞，揉了一把脸，深呼吸几次后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起身回到病房，陈楚生依旧还没睡。
“快睡！”
“你真吃了？”陈楚生显然很在意。
苏醒无奈，难不成还要张开嘴检查一下吗？这么想着，他突然凑近陈楚生，非常突兀地亲了过去，舌尖在陈楚生唇上舔舐了一下，一触即离，很快苏醒就绷着脸重新站直了身体。
“我吃了吗？”苏醒问。
“吃、吃了。”陈楚生瞪大了眼，难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睡觉！”
“醒，我还想……”
“闭嘴，睡觉！”
手术是安排在明天上午九点，可这天晚上的苏醒却几乎没有睡着，一闭上眼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
梦里有交警在大声地对他说，是这人自己撞上去的，自己撞的！
有大卡车迎面而来，他焦急地站在马路中央，对着一辆蓝色的车子声嘶力竭地喊停下，可车里的人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也有他站在一家小酒吧的门口，依稀听到了里面有人抱着吉他唱得很好听，但是他的脚仿佛在外面生了根，一步都迈不进去。
所以天还昏暗着，苏醒就彻底清醒了，醒来后他就安静地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熟睡的陈楚生。
陈楚生喜欢侧卧着睡，苏醒很熟悉，因为这人说这样睡不仅可以抱着他，还可以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臂搭在他的腰际，头能挨着，腿能缠着，是最最亲密无间的睡姿了。
所以至今，苏醒都无法习惯一个人睡，每次入睡，都要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
谎言已经支离破碎。
终于，窗外的天亮了起来，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苏醒立刻慌乱地收敛了眼底的情绪，然后对上陈楚生有些讶异的眼。
“这么早就醒了？”陈楚生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睡意的鼻音，苏醒的耳朵没来由地红了红，这样的声音曾在他们无数次的身体纠缠中会用来呢喃他的名字。
“没，也才刚醒来。”
一番洗漱后，病房里彻底活络了起来。
在护士来通知他们去手术前，陈楚生突然凑近苏醒耳边悄悄说道：“醒。”
“嗯？”
“我想吃蛋挞。”
“我去买。”
“不是，是蛋挞。”陈楚生比划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蛋挞。”
苏醒缓缓眨了眨眼，终于明白过来陈楚生话里蛋挞的意思，脸瞬间就是一个爆红。
哗啦。
病床间隔断的布帘被陈楚生重新拉上，不等苏醒开口，陈楚生就亲了过去，这回不再是像昨晚那般的浅尝辄止，陈楚生亲得异常凶狠，几乎不给苏醒换气的机会。
布帘外有无数的声音在翻涌，它们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离得很远。
隔壁床的老太太好像在和她家老头子吵架，嫌弃早上买的包子不好吃，走廊上有护士急切地叫着床号，似乎是那一床的病人到点要挂水了可人却不见了……
布帘内，苏醒被陈楚生压在病床上亲得忘乎所以。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有任何挣扎，生怕惊动了外面来来去去的人。
“够、够了。”苏醒低声说道。
陈楚生却再次亲了过去，像是贪婪到极致的野兽，好不容易逮住了心仪的食物，怎会愿意松口。
“……有、有人来了。”
“苏醒。”陈楚生喘着粗气，难得喊人全名，他叼着苏醒的耳垂，用牙齿狠狠磨了一下，这才轻声在苏醒耳边说道，“我喜欢你，二十一岁的我永远喜欢你。”
苏醒惊愕地抬头看向陈楚生，忘了所有的语言和动作。
陈楚生冲着苏醒笑，这是他的告白，也是他的告别。
他不知道手术后恢复记忆的自己会如何，但是现在的他，依然一腔赤诚地爱恋着苏醒。
原本他以为失去记忆是老天爷给他和苏醒重来一次的机会，却不想，这只是他一个人的镜花水月、痴心妄想，这具身体最终还是要还给三十一岁的陈楚生的。
可来这一趟，他总要留下点什么，所以就先告白一次，再告别一次。
“陈楚生，我……”
“醒，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说，你等我醒来，给三十一岁的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醒定定地看着陈楚生，心里乱作一团，可还是说了一个好字。
就像是二十一岁的陈楚生永远爱恋着苏醒，他苏醒也永远无法拒绝二十一岁的陈楚生向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上手术台前是陈楚生自己签的字，潇洒又决绝，签完后他朝苏醒笑笑，说，醒，再见。
苏醒突然就冲过去一把将人抱住，低声说道，我等你出来。
不管是二十一岁的陈楚生还是恢复记忆的陈楚生，他都等。
从手术开始到结束，是一段异常漫长的时光，不过这一段记忆，在苏醒这里是完全空白的。
“放心吧，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小亮哥拍了拍苏醒的肩膀，松了一口气。
“嗯。”苏醒有些迟缓地应道。
陈楚生术后醒来的那天阳光很好，病房里来了不少人，一个个都凑在病床前，只有苏醒，缓缓地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门口，他一时间竟生了一些胆怯，竟有些不敢面对可能已经恢复了记忆的陈楚生。
从缝隙中，他隐约看到陆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陈楚生面前晃了晃。
“生哥，认得我吗？”
“虎子，别晃了。”陈楚生有些无奈地说道。
陆虎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转身抱住了站他身后的小亮哥，又哭又笑地说道：“亮哥，生哥记起来了，他好了，太好了！”
“醒来了就好。”小亮哥放开陆虎，凑过去对陈楚生说道。
“亮哥，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还好，Allen才是，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对了，Allen呢？Allen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啊。”小亮哥有些不明白地朝苏醒招手。
苏醒有些紧张地扯了下衣摆，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是他现在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陈楚生，也有太多的话想告诉陈楚生。
他拼命揉了揉脸，想让自己可以精神奕奕地站在陈楚生面前，然后给陈楚生一个微笑，可以的话，再给他一个拥抱。
苏醒，你自欺欺人的谎言就到此为止吧。
可所有的准备都抵不过现实的荒唐。
“亮哥，Allen是谁？”
都让让
狗血来了
【楚苏】落日橘黄 01
［破镜重圆/失忆梗/人物OOC/HE］
南方小城的冬天能冷进骨子里，苏醒和陈楚生分手后借着工作调动的机会就直接逃离了北京，搬到了这座南方小城里，可过了那么些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这边的冬天。
冷得让他几度想回北京，但回北京就一定会见到陈楚生，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算了，还是让他冻死在这座无名小城吧。
“Allen，楼下前台有帅哥找。”同事抱着一叠资料风风火火地从苏醒身边经过，顺口就提了一句。
苏醒从电脑前抬起头，精神萎靡地说道：“帅哥？确定？这片区域最帅的帅哥已经在你面前了。”
虽然小城市的生活节奏很慢，但是天底下吸血的资本家都是一个德行，苏醒摘下眼镜按了按...
［破镜重圆/失忆梗/人物OOC/HE］
南方小城的冬天能冷进骨子里，苏醒和陈楚生分手后借着工作调动的机会就直接逃离了北京，搬到了这座南方小城里，可过了那么些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这边的冬天。
冷得让他几度想回北京，但回北京就一定会见到陈楚生，这么一想就觉得还是算了，还是让他冻死在这座无名小城吧。
“Allen，楼下前台有帅哥找。”同事抱着一叠资料风风火火地从苏醒身边经过，顺口就提了一句。
苏醒从电脑前抬起头，精神萎靡地说道：“帅哥？确定？这片区域最帅的帅哥已经在你面前了。”
虽然小城市的生活节奏很慢，但是天底下吸血的资本家都是一个德行，苏醒摘下眼镜按了按酸涩的眼眶，昨晚为了赶设计已经通宵了一晚上，这会儿眼皮子全靠毅力撑着。
“就在楼下，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醒在位置上伸了个懒腰，随后整个人一僵，想着总不会是陈楚生吧？
哈，想什么呢。他拍了拍脸颊，思考自己下午是不是得请个假回去补个觉，不然真没精神继续干活。
电梯来到一楼，门一打开，苏醒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一把蓝色的吉他和一只黑色的双肩包分别一左一右地放在男人的脚边，此刻正眼巴巴地盯着电梯方向瞧。
莫名就有股可怜劲。啧，肯定是错觉。
“醒！”男人看到苏醒立刻松了一口气，瞬间就卸下了一身的防备与紧张，下一秒脸上露出了轻快的笑容，起身快步朝苏醒走来，直接将他一把抱住，小声抱怨道，“你们老板怎么让你跑这么远，我飞机过来都要好久。”
苏醒全身僵硬地任由陈楚生抱着，一时间真的懵了。
这样亲昵的语调、这样不设防的拥抱……苏醒看了眼外边儿，太阳挂在半空，所以这青天白日的是见了鬼了吗？
分手后陈楚生是知道他来了这座城市的，两人默许了互不打扰，逢年过节连条群发的祝福都省了，所以他们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联系了，好像都快三年了……
“楚生……”苏醒犹豫了下，表示友好地拍了拍陈楚生的背。
那一瞬间很奇怪，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做好再次见到陈楚生的准备，可如今就这么突然地见了，苏醒发现自己竟然接受良好。
那些吵架、那些争执、那些散了的情感、那些曾经蓬勃热烈的爱恨似乎真的已经成了一团早已燃尽的灰，除了徒留满地的狼藉，就再也惊不起一丝波澜了。
“醒，你要几点下班啊？”陈楚生旁若无人地蹭了蹭苏醒的脖子，一如往昔的亲昵，苏醒却慌乱地看向四周，拜托大哥，这是他公司楼下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下好了，明天他就是整个公司八卦的中心了。
“楚生，你怎么……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苏醒刚想问陈楚生这么突然地来找他是有什么事吗，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亮哥？”
“Allen，你有见到楚生吗？”王铮亮的声音很急。
苏醒看了眼两三步开外的陈楚生，这人正乖乖地背好吉他拿起包安静地等在一旁，于是就对着手机那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前段时间出了车祸，昏迷了好长时间，醒来后医生说记忆受损……”
“什么意思？”苏醒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就是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你们没分手的时候，我和虎子他都不认识了。一醒来就闹着要找你，问我们为什么他出车祸你都不在他身边，晚上还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我们就骗他说你出差了，但他打电话给你发现是空号……没办法，我们只能告诉他你们分手了，然后他就不见了。”
苏醒目光复杂地看向不远处的陈楚生，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在我这儿。”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的王铮亮明显松了一口气。
最后苏醒还是请了假，把陈楚生带回了自己的租房，陈楚生好奇地打量了一圈，然后满脸不高兴地问苏醒，为什么把他的行李放到了客房。
“……主卧我在用啊。”苏醒有些头疼。
“你要和我分房睡？”陈楚生大声问道，一脸不可置信，仿佛苏醒在说什么世纪大笑话。
“楚生，我们已经……喂你怎么了？”
陈楚生突然抱头蹲在了地上，苏醒吓了一大跳，匆忙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陈楚生面色惨白，疼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喂，你别吓我！”苏醒哆嗦着将陈楚生扶了起来，对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但是面色痛苦，苏醒不由颤声道，“走，我们去医院。”
“不要！”陈楚生双手紧紧搂住苏醒的腰，然后惨白着脸却异常坚决地说了一句，“我要睡主卧！”
……苏醒惊呆了！谁来告诉他，生病的人都这么幼稚的吗？等反应过来后就觉得头疼，苏醒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和病人一般见识。
最后当着陈楚生的面把他的行李搬进了主卧。
“头还疼吗？”苏醒忍着怒意问道。
“嗯。”陈楚生乖乖点了点头，没有血色的脸颊很好地证明了他没有撒谎。
苏醒盯着看了半晌，最后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傍晚，苏醒看看自家空荡荡的冰箱，又看看橱柜里仅剩的一包方便面，不得不长叹一口气，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一碗泡面解决一餐不是问题，但是现在客厅里坐着一只还在康复中的拖油瓶……算了，苏醒示意陈楚生穿好外套，两人去外面吃。
冬天天暗得早，出小区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陈楚生原本是跟在苏醒身后的，这会儿突然上前两步，乘人不备就把人手拽了过来紧紧握着。
宽版的大衣很好地遮挡了行人的视线。
“喂，陈楚生你……”
“我头疼！”陈楚生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草！
第二次了！简直令人发指啊！
苏醒被陈楚生这幅理所当然的无赖行径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愤愤地踹了路边花坛一脚。
呵，再次强调，他不和生病的无赖一般见识。
陈楚生倒是快速瞥了眼苏醒，然后低垂着头不让人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握着苏醒的手愈发用力。
两人进了路边一家面馆，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但这家店的生意还是很红火，苏醒和陈楚生等了会儿才有位置。
刚落座，就有人捧着一碗面从附近的小桌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苏醒身边，然后又对着陈楚生热情地笑笑，一把揽住苏醒说道：“嘿，醒哥，好巧啊！这位是？你好你好，我是醒哥同事，这家面馆味道可好了，我和醒哥常来的！”
陈楚生看着对面扬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年轻小伙，目光微移，落在了这人搭在苏醒肩膀的手臂上，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这才闷闷地回了一声。
“你好。”
“对了，醒哥，你今天请假提前下班了，公司收到你好大一束玫瑰花哦，哇塞，起码199朵，还是粉色玫瑰诶！咱们组的小姑娘都羡慕哭了！”
苏醒立刻抬头看了陈楚生一眼，然后皱眉思索了一下，说道：“应该是送错了，我没……”
“Dear Allen！卡片上写的是Dear Allen！就是送你的啦！”
“咳，面来了，我们先吃面吧。”苏醒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没吃两口就发现对面的陈楚生一直在戳面里的肥肠，面却一口都没吃，“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陈楚生小小地冷哼了一声，这才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你有玫瑰花收，胃口当然好了，不像我，头疼，没胃口。”
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来个人，把陈楚生带走！快带走！！！
他不想和这么幼稚的家伙聊天！！！
于是这顿晚饭就在这有些诡异的氛围中潦草地结束，回到家后，苏醒再三警告陈楚生，如果再用“头疼”来要挟他，他可就要揍人了。
“现在好像不怎么疼了。”陈楚生抿抿嘴角，三分委屈，七分无辜。
……
苏醒头也不回地就进了卧室，陈楚生敛去脸上的神色，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跟了进去。晚上睡觉的时候，陈楚生把胳膊伸过来了，异常熟练把苏醒圈进怀里，苏醒一开始忍着没有动，直到陈楚生温热的手掌探进了他的睡衣里，他才近乎慌乱地一把将人推开。
“醒？”
“楚生，我想，我们得谈谈。”苏醒从床上坐起，沉着脸开了床灯，昏黄的光线并不能让人瞧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也很好地掩盖了一些突如其来的尴尬。
他没去看陈楚生，因为他糟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背叛了他的意志，陈楚生只是摸了摸，记忆深处那些缠绵和温存就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身体直接就有了反应。
“……醒，你是不是已经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没有！你乱说什么呢！”
“那是我出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醒顿时哭笑不得。
“那我们怎么会分手呢。”陈楚生再次开口，却把苏醒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发现陈楚生靠在床头，正侧着脸安静地望着他。
“你病好了，想起来了？”
陈楚生摇摇头，说：“没有。”
“那怎么……”
“我只是记忆缺失，并不是傻了。”陈楚生淡淡地说完，就径直下了床，白天那个像小孩一样无理取闹的陈楚生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你去哪？”
“我去客房，很抱歉，今天打扰你了。”陈楚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想了想，他又解释了一句，“他们说我们分手了，我不信，所以飞过来确认一下，明天就走。”
而苏醒听了陈楚生的话却只能怔怔地坐在床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陈楚生离开时的背影看起来难过极了。
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一些过往。
高考完后阿荷奖励了整整一个月的假期，他跑去南方旅游，在那个有些黏腻湿热的夏天里认识了陈楚生。
于是第一次偷穿肥大的西装跑去酒吧装成年人，好吧，身份证上显示他已经成年，不用装，但他最后只点了一杯橙汁，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听完了陈楚生的全场。
也是第一次鼓足勇气学小混混那般在酒吧巷子里堵人，张开双臂拦住陈楚生的去路，虚张声势地非逼人说出个手机号来，见陈楚生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就迅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改口，说手机号不行QQ号也行。
等终于混到脸熟了，他就挑酒吧最中心的卡座，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人看，比上课做笔记还认真。
后来陈楚生把烟摁灭在巷子斑驳的灰墙上，按着他柴瘦的肩膀问，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
“胡、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我只是想交、交朋友！”
“不谈恋爱就不给交朋友。”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嗯，就是这样，所以要不要谈恋爱？”
“……我、我考虑考虑。”
“行，我走到这条巷子口，你要是考虑好了，就叫住我，要是不愿意，明晚再来酒吧我就让保安把你丢出去。”
“陈楚生！”苏醒气急，竟然想让保安把他丢出去？这人也太……太……
“诶。”陈楚生停下脚步，转过头就那么对着苏醒慢悠悠地笑了，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叫住我了。”
“诶？不是、我是……唔……”
“走吧，男朋友。”
就这么被拐了？
是的，就这么被拐了，并且一拐就是很多年。
从校园步入社会，他和陈楚生恋爱七年，分手三年，如今二十八岁，陈楚生这个名字却已经在他的生命长河里烙下了整整十年的印记。
是浓烈到无法忘却的一个名字。
也是疲惫到只想放手的一段感情。
苏醒用胳膊挡住有些泛酸的眼眶，扯过被子就将自己卷了起来，他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生活再起波澜。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陈楚生正坐在餐桌前用早餐，看到他出来了，面色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
“早。”
“……早。”苏醒有些恍惚，但还是走到餐桌前在陈楚生对面坐下，拿过一片面包塞入口中。
“是我提的还是你提的？”陈楚生突然开口，问了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问题，可苏醒却立刻懂了。
“我。”是的，他提的分手。
陈楚生点点头，表情没多少变化，只是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然后起身走向客厅，那里放着他昨天来时带来的一把吉他和一只背包，他把背包背在身上，又拎起吉他走到门口，这才看似平静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赶飞机了，昨天耽误了你一下午的工作时间，很抱歉。”
苏醒皱着眉头看着陈楚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立刻把人给叫住了。
“等一下。”
“什么？”
“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多少，或者说，你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十八岁。”
苏醒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你十八岁的时候。”
陈楚生抬眼看向苏醒，平静的目光里藏尽了所有的不可言说。
就好像大梦一场，醒来后发现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迎着时光走得很远很远了，只有他，还困在那个黏腻湿热的夏天里……
【楚苏】同归
*造谣式写文，除了他俩名字其他都是我编的。请勿上升真人。请勿打扰真人。请勿转载。
蘑菇屋的播出效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本来大家只是一起帮陆虎捧个场，却不曾预料到纷至沓来的综艺、访谈，和追捧。
用王铮亮的话来讲，他们几个最近见面频繁到有些互相嫌弃的地步。
甚至要一起录制一首歌。
当然是去陈楚生那。
王铮亮第一次去，新奇得不得了，哇哇感叹：“这排练室够大够带劲，苏醒说得没错，生哥这些年果然是挣不少。”
陈楚生就摆摆手，笑得含蓄：“哪里哪里。”
苏醒随便捡一把椅子坐下，百无聊赖抠手机。
托这个节目的福，苏醒的微博最近转评赞数量都程几何...
*造谣式写文，除了他俩名字其他都是我编的。请勿上升真人。请勿打扰真人。请勿转载。
蘑菇屋的播出效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本来大家只是一起帮陆虎捧个场，却不曾预料到纷至沓来的综艺、访谈，和追捧。
用王铮亮的话来讲，他们几个最近见面频繁到有些互相嫌弃的地步。
甚至要一起录制一首歌。
当然是去陈楚生那。
王铮亮第一次去，新奇得不得了，哇哇感叹：“这排练室够大够带劲，苏醒说得没错，生哥这些年果然是挣不少。”
陈楚生就摆摆手，笑得含蓄：“哪里哪里。”
苏醒随便捡一把椅子坐下，百无聊赖抠手机。
托这个节目的福，苏醒的微博最近转评赞数量都程几何式增长。夸他的，贴旧图的，老粉嗷嗷大哭的，新粉千奇百怪的，苏醒挑几个有趣的回了，就听到陈楚生喊他：“醒，快来。”
那几个就在那起哄。王栎鑫说：“还醒咧，你俩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肉麻。”张远说：“有本事对着镜头也这么叫。”陆虎说：“哈哈哈老夫老妻十几年。”
苏醒冲过去揍了他们一顿，又用食指挑起张远的下巴：“来，苏太，叫老公。”
互相打闹了一阵，苏醒抬头，看向陈楚生。陈楚生在一旁抱着手臂，安安静静望着他们笑，笑得风轻云淡。
苏醒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活该》并没有完全写好。都是几个吹毛求疵的，词要斟酌，曲要精进，一人一句，吵吵闹闹，不知不觉熬了个通宵，不知谁嚷嚷了一句累，大家纷纷附和，都是老家伙了，再熬要垮了。
陈楚生却问：“要不要吃了早餐再回去？”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吃早餐。
五点半，天微亮，街上行人稀疏，甚至隐约听得到虫叫鸟鸣。他们一群人睡眼惺忪，邋邋遢遢，好在口罩能遮住大半张脸，连有偶像包袱如张远，也觉得坐在路边摊吃早点是可以接受的。
苏醒吃一碗馄饨，在微凉的清晨温暖他的肠胃。倒是真的饿了，吃得津津有味之际，陈楚生把一大块鸡翅夹进他碗里。苏醒微愣，正要道谢，只见陈楚生给下一个人也夹了块鸡腿，充分发挥东道主的热情，挨个布菜，轮着来。
吃饱喝足回到家，苏醒倒头便睡。昏昏沉沉中他做了个梦，梦见23岁的自己，孤零零站在舞台中央，等待着被选择。
梦里没有陈楚生。于是也没人用那把独特清亮的嗓音叫他的名字，说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于是他孤零零站在舞台上，等啊等啊，等到灯光黯淡，等到满头大汗，等到从梦中惊醒，心思怅惘。
可能真的热度不错，接下来还要录访谈，于是大家又浩浩荡荡去陈楚生家。
苏醒对那地方轻车熟路，来过太多次，闭着眼睛都可以无障碍穿行。说实话，当初陈楚生装修排练室的时候还问过苏醒意见，苏醒发挥极大的热情给他在网上找了一大堆不同风格的装修图片，打包发给了陈楚生，虽然到最后一张也没用上。
那是他们俩关系重新变得微妙起来那一年。好吧，也许只是苏醒单方面的微妙。总之就是属于没话找话早安晚安的尬聊阶段。苏醒发八句，陈楚生回一个表情包的那种。后来苏醒只给他发语音，一串一串60s还带Rap，陈楚生听不听他都无所谓。
平台访谈也无甚新意，比赛啦，名次啦，当年大家一起排挤苏醒啦，翻来覆去的玩笑话。陈楚生在一旁慢悠悠地笑：“我没有。”
其他人切一声：“你当然没有啦，当年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喜欢他。”
陈楚生就很认真地点头：“嗯。”
苏醒笑着冲镜头后的工作人员嚷嚷：“哎哎哎，为了节目效果你们得把这段掐了。”
气氛活跃起来，一小时的采访倏忽而过。临近末尾，漂亮的主持人问，想对十五年前的自己说些什么。
采访大纲是早就过目了的，各人回答的也就比较官方，好好努力啊，不要放弃音乐梦想，更加坚定自信什么的。
苏醒看着身旁人八风不动微微笑着的侧脸，心里恨恨地想，要是不遇见这个人就好了。或者遇上也可以，不和他同一个赛区，没有那么亲近，当一个默默敬佩对方唱功的点头之交，就好了。
回到家，苏醒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把陈楚生的专辑翻一张出来听。
他有陈楚生所有的专辑。也不是苏醒自己买的，陈楚生送的，如同每个音乐人发了专辑送给身边一大堆朋友品评一样。只不过陈楚生送他的格外全些，准确来说，每一张，还带着他那丑不拉叽的签名。
苏醒平常把这一摞专辑按时间顺序摆放好，另一边摆一摞自己的，有时候还一起擦擦灰，有时候无聊了就听一听。
刚好放到《原来我一直都不孤单》。苏醒觉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做对似的，日子简直没法过。
他自虐似的单曲循环了一遍又一遍，心想，这首歌一点都不好听，录音棚版吵吵闹闹，吵得人头疼。
明明该清唱。
该是在深夜，露台上，两个人，背靠背，吹着晚风，望着天边的半轮月亮，弹着吉他，清唱。
我站在这舞台 看见你流泪
好多话 这一刻 瞬间融化
我现在不能回头 不能去想太多
是你给的爱 让我坚强不再畏惧
那样才能婉转动人，才像告白，才不辜负他冠军的盛名。
也不是年纪大了才爱怀旧。苏醒只是没有办法。
就如同陈楚生那么温柔，那么会照顾人，唱歌又唱得那么好听。而苏醒当年又那么年轻。
完全没有丝毫办法。
最开始如何注意到他的苏醒早已忘了，或者是他先主动上前来给自己打招呼？刚比赛时他带着点不可一世的骄傲和自信，并没把这个终日抱着吉他的沉闷普通男人放在眼里。
直到突围赛的时候，苏醒心都提到嗓子眼，祈祷着陈楚生一定要进一定要进，我不要一个人。
然后仔细听这人唱：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那时候陈楚生明明穿着极其丑陋可笑的花衬衫，进错了拍子，还一扭一扭的，又囧又可笑。
但他的歌声如清泉，如山涧，如梦境，让苏醒脑海中一瞬间炸开了烟花。
住进城堡，床挨在一起，吃饭玩乐自然也结伴在一起。熟悉来得理所当然。
苏醒才发觉陈楚生虽然话不多，但极体贴，默默替他端水送药添饭，甚至还帮他把积攒了一堆的脏衣服洗了。
长大后都没让阿荷帮自己洗过衣服的苏醒，窘迫到满脸通红，双手合十连声道谢。陈楚生修长的手指搭上他的肩：“不麻烦，用不着这么客气。”
那时候的陈楚生普通话还很糟糕，平仄不分，把“着”说成了“早”，把“这”说成了“则”。但陈楚生离他离得那样近，脸上带着他一贯的轻柔的笑，眼睛弯成月牙，静静望着自己，苏醒一瞬间愣神，等回过神来，只能暗骂糟糕，亳无挣扎的余地。
每个星期的比赛直播很难熬。别的选手上场时，舞台上闹哄哄，陈楚生和苏醒一起挑一个摄像头扫不到的边角站着，低下头来咬耳朵。
苏醒站得累了，两只手一起攀在陈楚生脖子上，靠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陈楚生于是用手搂着他的腰，和他讨论谁谁唱得好，谁谁破了音，谁谁走了调，谁谁衣服好奇妙。
陈楚生声音柔，音量小，于是苏醒要凑得很近很近才能听得清他说什么。
有时候会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颊，有时候会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嘴唇。烫似火，热如焰。
但在那样热烈的比赛氛围里，这种无意识的亲密甚至连苏醒自己都没有察觉。
音乐音乐音乐。永远都是音乐。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年轻。以为做音乐，做歌手，是那么唾手可得的事情。
07年的夏天像一个沉重又繁忙的梦，如同那首恶俗的主题曲中唱的那样，灯光和花火一起闪亮，刹那芳华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曲折坎坷。
先是陈楚生嗓子恶化到差点要做手术的地步，于是苏醒豪迈地帮他扛了大部分商演；再是苏醒发觉公司压根没想给他好好做专辑，给自己排满了一堆什么话剧舞台剧拼盘演唱会。那段日子他们都被无边无际的通告塞满，音乐梦想却看不到头绪。难得才见一次面，坐下来喝酒，喝醉了一起骂娘。
陈楚生自嘲每天都在上山下乡。苏醒调笑说感觉自己是个卖艺的。喝得醉醺醺的陈楚生戳戳他的酒窝，笑：“那卖不卖身？”苏醒也半醉了，窝到他怀里，认真想一想：“你的话，可以打个折。”
等到苏醒吭哧吭哧地把喝醉了的陈楚生扛上床，好不容易给他扒掉外套，擦干净脸，只见陈楚生突然睁开眼睛叫他：“醒……”
苏醒忙凑过去。等了半天，陈楚生又慢悠悠地叫一声：“醒……”
酒醉后声音含糊暧昧，叫得那叫一个一波三折，百转千回。叫得苏醒整个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起颤颤悠悠，飘飘荡荡。
然而他坐在床头等了又等，也没等来下半句。这个人叫了无数声醒，也只是无数声醒。
当时苏醒就恨恨地想，就该把这人醉酒后的样子拍下来，贴吧博客论坛统统发一发，让万千粉丝都来看看温柔淡定“楚公子”私下是如何赖皮。
也就只会欺负我。
我嫁给你行吗？我也不是很会做菜的。
我愿意。我又没有问你。
我们戒指是一对呢。讨厌，才不要嫁给你。
诸如此类。
然后陈楚生就跑了。跨年晚会，留下一封信，就跑了。给老东家开了个天窗。
苏醒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打不通。出去还要被无数人问，公司高层，记者，粉丝。他臭着一张脸说我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在说谎，明明你们关系最好。
苏醒就觉得好笑。陈楚生你真的很有种。又觉得很难过。全世界都以为他应该知道的。
他难过的时候就憋在家里写歌。写不出来就去看从前的比赛视频，看完了去贴吧默默刷新，顺着本吧人经常去的贴吧爬到了王道吧里，看了一堆同人文。
每篇文里都把他们俩之间写得百转千回。每篇文都写苏醒暗恋陈楚生。
他注册个马甲跑上去问，凭什么是苏醒暗恋陈楚生，不是陈楚生暗恋苏醒？
下面一堆人理直气壮：生哥需要暗恋苏醒吗？全世界都知道苏醒爱他生哥。
苏醒摔了鼠标，就很想骂脏话。
后来过了段时间，陈楚生出现在他面前。穿着臃肿的黑色羽绒服，精神很不好，黑眼圈浓重。
苏醒着急悬空的心终于放下。放松之后是满腹的酸涩和心疼。别人只能看到陈楚生在舞台上的光芒万丈，只有自己能看到他的笨拙和疲惫。苏醒想要如从前那样去抱一抱他，但到底忍住了。
再后来，陈楚生境况慢慢好起来。苏醒和他之间的关系拿捏得很巧妙，少了些亲昵，多了些随意，以陈楚生那大条的神经也体会不出太大的差别。
苏醒不再单独去找他。每次聚会叫一帮子兄弟，张远啦，陆虎啦，王栎鑫啦，王铮亮啦，姚政啦什么的。陈楚生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不来的时候多一些，苏醒就张罗着要讲陈楚生坏话。
其他人笑得夸张：你男神，能讲什么坏话。
苏醒就掰着指头数：他做事很慢，干什么都慢；他酒量不好，喝醉了爱说胡话；他一声不吭，他……
他有一些该说的话还没有说。但也只能这样了。
陈楚生还是每次送他专辑，送他演唱会的VIP门票。苏醒有时候自己去，有时候让阿荷和胖子去。有时候他一个人坐在陈楚生演唱会的VIP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唱歌，明明每次都已经是最近最好的位置，但离陈楚生是那样遥远。
后来苏醒一个人呆在天娱，那个说过要陪他并肩作战的人不在，他过得异常艰难。再后来他干了票大的，被封杀了。他攒钱，投资，做生意，还解约金，焦头烂额之际，陈楚生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苏醒长叹一声。他能有什么办法呢。陈楚生永远都这么沉默无言。但他会在你难过时默默把你拉到身后帮你挡住摄像头，会毫无预警地蹲下身来帮你系鞋带，会当着全国直播的镜头面前无所顾忌地帮你整理衣领。
会认真地盯着你的眼睛说，你不是一个人了，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
苏醒想，这个人真他妈腹黑，真他妈闷骚，真他妈是自己的克星。
那段日子过得很痛苦。苏醒有时候就跑去陈楚生家里蹭饭，吃完饭后跑去他的排练室里敲锣打鼓鬼喊鬼叫发泄一通，喊叫完了发觉陈楚生默默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默默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苏醒差点跳起来：“我靠陈楚生你有病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陈楚生站起来，走近他，紧紧抱住他，说：“会好起来的。”
苏醒挣扎了片刻，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是熟悉的姿势位置和熟悉的温度味道。苏醒喃喃道：“陈楚生我恨死你了。”
陈楚生轻轻拍着他的背，仿佛在哄小孩子：“我知道，醒，我都知道。”
日子依旧狗屁倒灶。但可能年岁渐长，从前那些纠结和不甘似乎也变得能够承受。闲下来的时候苏醒喜欢叫上一堆朋友，打球或者喝酒。陈楚生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人多的时候他不愿意凑热闹，所以渐渐就成了固定的，他，陈楚生，张远，陆虎，和偶尔来北京的王栎鑫。
他也终于学会以最随意的兄弟般的态度来对待陈楚生。开始慢慢学会怼他，在他每一个反应慢的脱线的时刻；开始起哄他嘲笑他，像每一个亲密的朋友；有时候虚踹一脚，吩咐他，去，给爷倒杯水，陈楚生就很听话的颠儿颠儿地去了。
张远拉住他，偷偷问：“你这样合适吗？”眼神里不是没有担忧。
苏醒大手一挥：“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问问他乐意不乐意？”
陈楚生端着茶杯递到苏醒手里，很认真很配合地点点头：“唯苏总马首是瞻。”
他们几个总是很闹，发起疯来满屋子乱窜。陈楚生每每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笑，也不觉得无聊。
偶尔，苏醒笑完了闹完了，转头看着陈楚生那老神在在盯着自己笑的样子也会心中一滞，然后安慰自己，还差一点点，就剩那最后一点点他就要成功了。
他想，陈楚生真真就是他的命中克星。比赛输给他也就算了，连情感上也被他拿捏住，不能靠太近，又舍不得离太远。大约现在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所以什么合唱300也好，蘑菇屋也好，访谈也好，唱歌也好，统统无所谓。陈楚生自始至终在他身旁，兄弟，知己，或者随便什么。
他们终究是以一种殊途同归的方式站在了一起。
也许就是一辈子了呢。
苏醒记得陈楚生有首歌，也不怎么好听，他就记得副歌那几句，反反复复。
在人潮中莫名孤寂
在寻找中迷失自己
在未知中忐忑恐惧
时间隐瞒所有的秘密
时间隐瞒所有的秘密
时间 隐瞒 所有的秘密
完
🔴⚪ 2023 朱大虎生贺贴🍰🥂+动物园群聊【香水事件】
我今年看到小白生日的低调
已经预感到大哥今年也不会高调了！
但这次直播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
[图片]
明明当时的问题是 演唱会
你是怎么能拐到 灌篮高手上的😏
“当年喜欢樱木花道
现在都喜欢
每个人都好像自己的青春一样”
[图片]
小白也在生日这天
不知道是谁的青春
[图片]
强调不是咖啡☕
是乌龙茶🍵
[图片]
[图片]
说喝咖啡睡不着
喝茶晚上也睡不着啊
[图片]
[图片]
但是这些照片 和那些视频
不是一个普通的站姐能拿到的
并且需要内部授权
之前羊...
我今年看到小白生日的低调
已经预感到大哥今年也不会高调了！
但这次直播果然还是有点东西的
明明当时的问题是 演唱会
你是怎么能拐到 灌篮高手上的😏
“当年喜欢樱木花道
现在都喜欢
每个人都好像自己的青春一样”
小白也在生日这天
不知道是谁的青春
强调不是咖啡☕
是乌龙茶🍵
说喝咖啡睡不着
喝茶晚上也睡不着啊
但是这些照片 和那些视频
不是一个普通的站姐能拿到的
并且需要内部授权
之前羊毛姐姐 也暗示过肆月的身份
皮下也不止一人
就不多说了 感谢让我们见证🔴⚪的爱情
今年他俩真的低调 但依然能感受到情意
更新一个
大哥今年的生日套餐
芒果🥭 椰子🥥水
这生日套餐元素真会选啊
芒果椰子猴 经典代表他俩的元素
关键是被扒出的椰子水店 不卖蛋糕🍰
正常情况是 在蛋糕店配现有的饮品🥤
他为了凑齐这两个元素
煞费苦心❤️ 没谁了
生日第二天到处撒狗粮
内容比较少
我补一个动物园群聊
羊毛姐姐讲大哥一件很【🐶】的事件吧！
以下为动物园吐槽日常分享
仅代表我群观点和认知
不作为任何事实依据
任何一切请自由心证
🌊🌊🌊🌊🌊🌊🌊🌊🌊
重要的事情发前面
✈️✈️✈️✈️✈️✈️✈️✈️✈️✈️
希望他俩都自在如风 随心所愿
【楚苏】黎明汹涌 15（完）
［现背平行/直掰弯/暗恋文］
［人物OOC/有私设/HE］
虽然苏醒认可陈楚生的解释，但接下来将近一周左右的时间，苏醒都没有再去陈楚生的工作室晃荡，主要是没法淡定自如地面对陶华。
对此陈楚生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苏醒不去，他可以过来。
“诶？生哥你也在啊。”陆虎探头进来的时候，看到陈楚生一手搭在苏醒的肩头，两人正凑在一块儿看手机。
“虎子？好久没见了。”陈楚生抬头朝陆虎笑了笑，然后搭在苏醒肩头的手轻轻捏了捏，看着苏醒耳尖不受控制地泛了红，这才把人放开，然后退坐到沙发一角。
陆虎是恰好路过苏醒的工作室，就进来瞧瞧。
主要是这段时间苏醒就跟个失踪...
［现背平行/直掰弯/暗恋文］
［人物OOC/有私设/HE］
虽然苏醒认可陈楚生的解释，但接下来将近一周左右的时间，苏醒都没有再去陈楚生的工作室晃荡，主要是没法淡定自如地面对陶华。
对此陈楚生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苏醒不去，他可以过来。
“诶？生哥你也在啊。”陆虎探头进来的时候，看到陈楚生一手搭在苏醒的肩头，两人正凑在一块儿看手机。
“虎子？好久没见了。”陈楚生抬头朝陆虎笑了笑，然后搭在苏醒肩头的手轻轻捏了捏，看着苏醒耳尖不受控制地泛了红，这才把人放开，然后退坐到沙发一角。
陆虎是恰好路过苏醒的工作室，就进来瞧瞧。
主要是这段时间苏醒就跟个失踪人口似地，三次聚餐有两次是有事，频率低得快和陈楚生有得一拼了，还有一次不是迟到就是早退。
吃饭聊天时频频看手机，当然这个破习惯他一直都有，只是现在看手机时总有点遮遮掩掩的，张远说这人可能谈恋爱了，陆虎不信，张远就说要不然咱俩赌一个？输了请吃饭呗。
陆虎为了这一顿饭，路过时就屁颠屁颠地进来求证了。
“谈、谈恋爱？”苏醒手机一个没拿稳，直接摔在了沙发上，然后快速瞄了眼坐在一旁的陈楚生，状似淡定地说，“你别听张远那家伙瞎说，他知道个屁。”
“哈哈我就说嘛，好嘞我马上给远远发微信，他欠我一顿饭！”陆虎立刻开心地掏出手机找张远了。
苏醒低头滑动了两下手机，这才有些忐忑地偏头看向陈楚生，陈楚生正在捣鼓他搬到苏醒这里的茶具，神色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苏醒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懊恼自己。
所以下次还是不要随意让虎子进来了吧？
“对了生哥，我昨天瞧见嫂子了，呃，我是说……”陆虎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嘿嘿笑了两声后，才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们聊了会儿，嫂子说、嫂子说……”
“说了什么？”陈楚生娴熟地把茶水沫子用盖子抹去，在小瓷杯里倒了一杯，递给一旁的苏醒，这才看向陆虎问道。
“她说你有对象了，还问我有没有见过，是谁。”陆虎有点怵陈楚生，但又拗不过心底的好奇心，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苏醒闻言手一抖，差点就把陈楚生刚递给他的小瓷杯给扔了，今天这一惊一乍的事实在太多了，要命。
“嗯。”陈楚生点点头，简单解释了一句，“因为考虑到孩子将来的接受问题，所以确定关系后有正式跟她谈过。”
主要是提前跟孩子妈妈通个气，谨防以后突然间知道了而出什么岔子，毕竟女儿也是他的软肋。
苏醒说过，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宽容。
“啊？这么、这么郑重的吗？”陆虎露出满脸的诧异，“是要准备结婚吗？那什么时候带过来让大家见见啊。”
陈楚生看了眼正低头玩茶杯的苏醒，说应该没法结婚，但等时机成熟了会通知大家的。
“不结婚？还要等时机成熟？不会要等有孩子了才公布吧，生哥这可不行啊，这对人家女孩子不好……诶，Allen你怎么了？”
苏醒没忍住，一口茶汤喷了出来，然后“嘶”地一声张开嘴，好吧，被烫到了。
果然，今天工作室不宜让虎子进。
“不是说自己三十好几了，不会被烫吗？”陈楚生皱眉，然后迅速倒了凉水塞进苏醒手里，再把人掰向自己，“给我看看，有没有烫伤，要不要紧……”
“没事。”苏醒快速喝了一口凉水压下舌尖的疼痛，然后躲也似地避开陈楚生，拜托，虎子还在呢……
“Allen你躲什么，快给生哥看看啊，要是烫到口腔了小心得溃疡，我跟你说，口腔溃疡可疼了……”陆虎在一旁焦急地说。
“闭嘴，虎子！”
陆虎顿时一脸委屈地嘟囔道：“Allen你没良心，活该还单着，你看看，生哥都找到第二春了！”
“是是是，我没良心。”缓过来的苏醒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就瞥到一旁的陈楚生正在闷笑。
好嘛，一个两个，都笑话他。
陆虎后面还有事，没待多久就走了，他一走，不等苏醒开口询问，陈楚生就先招了。
“她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并不知道是你。我和她谈过两次，第一次不是很愉快，她的情绪反应很激烈，认为我的性向问题会对女儿的成长有影响，所以最后不欢而散。第二次是过了大概两周左右，我想她应该冷静下来了，就问她可不可以再聊聊。”
陈楚生记得前妻当时犹豫了半天后才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被离婚刺激了？
“怎么可能……”陈楚生哭笑不得。
前妻松了一口气，毕竟两人的这段婚姻以失败而告终，对彼此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陈楚生怎么突然就喜欢男人了。
陈楚生却一脸正色地说也不是喜欢男人，因为自己对别的男人并不会产生任何生理反应，就喜欢这一个。
“谁啊，我认识吗？”
陈楚生点点头说，认识，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护着他啊。”
“不是，他不用我护，只是我们的感情目前还不稳定，他比较敏感，我不想他被一些外在因素影响。”
前妻看了陈楚生许久，莫名笑了笑，叹气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和当年我们刚在一起时一模一样，担心我被你的极端粉丝刁难苛责后会退缩，也担心公司会逼我们分手，所以一直等到领了证才放出消息……这么看来，还真喜欢他啊。”
陈楚生抿了抿唇角，试图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作声。
“可是陈楚生，你看我们都走到离婚的地步了，你觉得换了性别再重来一遍结果会不一样？”
前妻的这一句话说得过于诛心，陈楚生的脸色迅速白了一片，他握紧拳头缓了好久，还是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句话精准地刺痛了他，他想辩解，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可言。
“不一样的，不是一样的，也不是重来一遍，不是的！感情是不能拿来比较的！再说怎么就会重蹈覆辙？怎么就不能是他？！怎么就不能走到最后？！”
“你竟然在害怕？”
“我……”
“好像从来没见你这么失态过。”前妻随意地笑笑，“算了，我现在也不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好吧，看在你主动告知我的情况下，我会努力消化它的，在孩子有自己的判断力和是非观之前，我不会就你的性向问题对她说些什么，我也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长大。”
前妻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陈楚生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依旧心悸不已。
他了解自己的前妻，也知道一个当母亲的在面对孩子的成长问题时会有多么地警惕和护短。如果前妻是在很突兀很被动的情况下获知了他的恋情，那么他不能保证前妻会不会强行把孩子带离出自己的生活……这是最坏的情况，可他只能做这种最坏的考虑。
而他也同样了解苏醒，如果这人知道因为他们的感情而使他和孩子的生活出现了问题，那么，这人一定会自责到无以加复，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退出，再默默地缩回到自己的城堡里。
所以他陈楚生输不起。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苏醒听完后有些发怔。
“这是我的问题，我不想到时候让你做选择，也不想你为难。”陈楚生就那么一脸淡然地看着苏醒，眼里带了点笑，苏醒却看得心脏直发疼。
“你不想！你觉得！你以为！陈楚生，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你是在和我交往吧？那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就只管自己去做？！”苏醒忍着心底涌上来一阵又一阵酸涩，怎么办呢，陈楚生是真的有好好在和他谈恋爱啊。
“醒……”
“闭嘴陈楚生！我告诉你，你下次要是再这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我就、我就……”
“哦。”
“笑？你他妈的还敢笑？”苏醒发现自己都已经气得指着陈楚生的鼻子在骂了，这人竟然还隐隐透着笑。
陈楚生一把拉过气鼓鼓的苏醒，反手就将身后的门落了锁。
“喂，这是办公室！等等，我们现在在吵架唔唔……”
陈楚生亲过去的时候有些酸涩地想，苏醒对他发脾气了，真好。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当然知道苏醒会生气，也知道恋人之间应该共同面对任何问题，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心疼又是另一回事。
生活已是一地鸡毛，但他还是想给苏醒收拾出一条干净通透的大道来，最好鲜花铺满路，清风来荡漾。
他是那么热切地盼望着苏醒可以放心大胆、毫无顾忌地来爱他啊。
这时候已经快到年末了，苏醒和陈楚生各自都忙了起来，王栎鑫说年前要来一趟北京，能凑出时间的话大伙儿就聚聚。
最后地点约在了苏醒家里，但是苏醒当天有活动，所以他虽然是主人家却是最后一个到的。
“那么急喊我回来……”苏醒回来的半道上收到陆虎“速回”的微信时一头雾水，等回到家走进客厅，就看到一片狼藉。“呃，怎么回事？”
王栎鑫板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张远在一旁摁着他。
陈楚生倒是挺平静地站在角落里，正摸出打火机准备点烟，只有陆虎战战兢兢地缩在正中央，张开双臂正试图挡着什么。
“流血了？”苏醒皱着眉头快速走到陈楚生身边，一把将他嘴里的烟拿下，然后捏着陈楚生的下巴仔细看了看，“栎鑫打的？”
“唔。”陈楚生躲闪着看向一边，有些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
“苏醒，你他妈离他远点！”王栎鑫赤红着眼喊道，然后倏地从沙发上站起就要冲过来，幸好张远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抱住了。
“栎鑫你冷静点，Allen，你要不带生哥先离开这里？等栎鑫情绪稳定了……”陆虎连忙说道。
苏醒按了下陈楚生嘴角流血的口子，陈楚生硬忍着没出声，于是苏醒的指腹就使了点劲，陈楚生终于没忍住“嘶”了一下。
“越活越回去了，还打架。”苏醒低声说道。
不等陈楚生说什么，苏醒就转身看向王栎鑫，顿时一阵头疼，最后指了指陆虎，问道：“来，虎子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俩为什么会打起来？”
“那什么，那什么……”陆虎支吾了几声，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栎鑫知道了，他刚不小心拿错了我的手机，看到了屏保照片。”陈楚生在一旁开了口。
“什么照片？”苏醒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前两天我们的自拍照。”
“哪一张？你别说是……”
“嗯，就那张。”陈楚生点点头，那天苏醒剪了个新发型，正坐在沙发上开心地自拍，陈楚生就凑过去看，恰好手机快门一落下。
被镜头捕捉到的苏醒正面露讶异，陈楚生露了半个侧脸不小心亲在了苏醒眼角……
“陈楚生你！”
“苏醒，你给我过来！”王栎鑫听到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后就瞬间炸了，差点挣脱张远的钳制，他气急败坏地朝陆虎吼，“虎子你傻站着干嘛！他妈的快去把他们俩分开啊！”
“栎鑫你冷静点！”张远看差点就制不住王栎鑫了，只好拼命示意陆虎过来帮忙。
苏醒深呼吸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件事抵触最大的竟然是王栎鑫。
“栎鑫，我和楚生……”
“我不听！”王栎鑫大声吼道，吼着吼着突然就红了眼眶，哭了出来。
抱着他的张远立刻松了几分力道，有些慌乱地说道：“喂王栎鑫你……”
“他们俩个神经病！”王栎鑫哭得稀里哗啦地，一边哭一边骂，“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他们俩到时候怎么办？跑深山老林去躲起来吗？这种事情大家平时开开玩笑可以，怎么可以来真的呢！虎子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有病！”
王栎鑫哭着骂完后，客厅里一片沉默。
“栎鑫我……”苏醒喉间微涩，犹豫良久还是走到沙发前把人从张远怀里扒拉出来狠狠抱住，安慰道，“我和楚生没那么脆弱，被发现就发现咯，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可是你们！可是你们！”王栎鑫哭得直抽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当初生哥晚会失踪我找不到人，你在后台打人我也拦不到你，你们俩出事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觉得我特没用，我很想帮你们，我真的很想帮你们……”
“王栎鑫！”苏醒压下心头涌起的酸涩，故意骂道，“我看你才是有病！当初我和楚生的事关你屁事，你往自个儿身上揽个什么劲。”
“那我总想，我要是当时能拦住你，拦住生哥……我只想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如果有可能再在一起唱歌就更好了，可现在、可现在你们俩竟然还、还搞一块儿去了，我真的很怕你们俩再出事……我真的要被你们气死了。”
“来，你气死一个给我看看！”
“苏醒我要跟你绝交！！！”
“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苏醒说着就直接把王栎鑫推向大门口，王栎鑫红着眼睛愤愤地盯着苏醒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又看了眼陈楚生，大概是瞄到了陈楚生青了半边的脸，顿时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胆子肥了啊，大哥都敢揍了。”苏醒冷道。
“我……”
“冷静了没有?”
“……哼。”
“我和楚生不是小孩子，当然考虑过在一起的利弊，可感情这种事情，是不可控的。”苏醒说完又偏头看向陈楚生，无语道，“他小，你就真跟他动手啊。”
陈楚生没说话。
“……生哥没还手。”王栎鑫小声替陈楚生辩解。
“他没还手你还揍那么凶？！”苏醒头疼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抓了把头发，有些烦躁地说道，“好了，这事反正你们总要知道的，现在知道了也行，能接受就继续做朋友，不能接受我也不可能和他分手。”
一直沉默的陈楚生突然抬眼看向苏醒，怔愣了几秒后，眼角终于缓缓泛出了点笑意。
他的醒，在爱他。
“反正你现在就偏心陈楚生。”王栎鑫偏过头，冷哼。
“我什么时候不偏心他了！”这话一出口苏醒先是愣了下，随后就恨不得立刻咬下自己的舌头，他没敢回头去看陈楚生，只好故意大声说道，“王栎鑫你他妈几岁了？远远、虎子，带这傻逼出去，我暂时不想见到他。”
“哼，我自己会走！”
苏醒看着王栎鑫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自家大门，立刻示意张远陆虎跟上，把人看紧点。
“Allen，生哥，你们……”陆虎犹豫了下，还是小声说道，“你们俩要好好的啊。”
“嗯。”
凌乱的客厅再次恢复安静，苏醒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转身看向陈楚生。
“不还手也不知道躲吗？”
“栎鑫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挨两下气出了就好。”陈楚生不在意地说道。
苏醒皱着眉走到陈楚生面前，有些心疼地戳了戳他有些微肿的半边脸，“疼不疼？”
“嗯。”
“这会儿知道嗯了，不逞能了啊。”苏醒边说边把陈楚生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去拿医药箱。
药水涂到一半，陈楚生冷不丁地开口：“你说你一直都最偏心我啊？”
苏醒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他就知道陈楚生会问这个。
其实刚刚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原来不经意间，喜欢陈楚生已经变成了一件不需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事了，他已经可以大胆地和人说，他偏爱陈楚生。
原来喜欢陈楚生是可以那么正大光明、那么直白轻松。
苏醒呼出一口气，然后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有什么问题，一开始是你先偏心的我啊。”
07年那么多人的舞台上，你偏心得那么明目张胆，我连挣扎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陈楚生愣了愣，突然心中一紧，所以就那么傻傻地喜欢了我十来年，对吗？
“喂，我在给你涂药水唔……”苏醒话还没说完，陈楚生已经又凶又急地亲了过来，药箱被不小心碰落，药盒撒了一地……
良久，陈楚生忍着尴尬起身，可这一次苏醒却一把将人拽住。
“可、可以。”
“什么？”
苏醒红着脸躲开陈楚生的视线，小声地说：“别走了，留下来吧。”
陈楚生撑着双臂，定定地看着苏醒慢慢绯红了整张脸……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他的爱人，终于从藏匿自己的城堡出来了。
爱意汹涌。
黎明已至。
（全文完）
“陈楚生，我、我讲个秘密俾你知啊。”
“嗯，你讲吖。”
谢谢喜欢
下一篇见
【楚苏】吊桥蝴蝶
陈楚生/苏醒
双穿越
23岁的安娜苏遇见40岁的生哥，2007年的楚公子遇见2022年的Allen Su
吊桥效应+蝴蝶效应
但是现实向soulmate，绝对不上升，祝两位家庭美满
——我终将青春还给了他
1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艺人，做到陈楚生和苏醒这份上，都足以称得上一句云淡风轻。当一个人经历过万人空巷的热爱和无人问津的冷眼之后，已经到了看山还是山的境界，世界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
但再就业男团的这一波翻红，着实属于意料之外。本以为只是疫情期间没什么事情做，和兄弟一块接点轻松的活赚点小钱，顺便公费团个建，预料到会从这里获得些关注，但没想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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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就业男团的这一波翻红，着实属于意料之外。本以为只是疫情期间没什么事情做，和兄弟一块接点轻松的活赚点小钱，顺便公费团个建，预料到会从这里获得些关注，但没想到会红到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怀旧。
不说别的，张远已经在“我哭了我又哭了”里哭到不想再哭，考古都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扯出姚老板灏明晨晨吉大叔等一串受害者。
就算是陈楚生这种2G网速，也知道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考古。兴致勃勃的粉丝把韩国发型师做的爆炸头发到他评论，陈楚生也能万般无奈地回了一个“哎……”
往下翻了几条，看到另一个粉丝发了决赛夜的照片，26岁的他和23岁的苏醒，梳着飞机头穿着闪瞎眼睛的金色西装，在漫天飞舞的金色纸花里拥抱。
陈楚生点开那张照片，他背对镜头，但苏醒笑得比那天的冠军还开心。
而他的手指碰到那张笑脸的一刻，屏幕就跳回微博评论区，陈楚生突然有点乱，赶紧往下又划了几下。
苏醒看起来乐在其中，也终于能凭自己的作品上上热搜。哪怕粉丝纷纷开始在他尚健在的时候开始怀念他，哪怕一口一个安娜还是有点不适，也都随她们去吧。
就连今天和人谈事都顺利了不少，对方热情爽朗地握手，说我当年看比赛也给你投过票的。苏醒笑着感谢您十几年如一日的支持，然后多喝了两杯酒。
不至于醉，但有点头晕，回家叫了个代驾，估计是个新手，忽快忽慢搞得苏醒有点烦。车载播放器里噼里啪啦的rap又听得他太阳穴疼，没来得及骂人，这人工智能却又突然成了精，Craig David和Travis Scott中间，突然跳出一句清清冷冷的："给我一个空间，没有人走过……"
整个空间如十几年前他在台上唱歌一样，瞬间被宁静包围，苏醒愣了一下，顺手打开车窗，让陈楚生的声音和北京的风一起吹过他的脸。
酒精的不适慢慢消散，他在心里笑：不愧是生哥。
或许是刷微博浪费了太久，今晚的编曲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果然不能工作摸鱼，回过神来已经凌晨，陈楚生在工作台前面伸了个懒腰，端起水杯转身的那一刻看见工作室沙发上坐了个人——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可是当他看清那人的脸，一向冷静沉稳的陈楚生把手里的杯子摔了下去。
陶瓷碎裂的声音里，23岁的苏醒瞪圆了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睛。
"生哥……你是生哥吗？"
真人秀？恶作剧？是不是要报警？还是我累出幻觉了？看见年轻的苏醒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陈楚生脑子里转过一万种选择，可是听见"苏醒"声音里的颤抖，陈楚生义无反顾地选了第一万零一种。
他说："是我，你别怕，是我。"
《原来的我》播完，没过多久代驾就把车停进苏醒家地下车库。他道了声谢，按电梯上楼，看着数字上行，开始笑自己怎么也和那群小女孩一样心思纠结，一首歌就翻起青春疼痛文学，一点也不Allen Su……
不如勒索制片人把陈楚生在蘑菇屋发酒疯唱的那五遍《原来的我》交出来，保证立刻祛魅，再也不迷恋弹吉他的温柔男文青。
电梯很快就到了，苏醒打开家门看见一个影子一闪而过——不是张远，张远化成灰他都认识，更何况张远来他家从来都是当自己家可劲造，不会那样慌张又躲闪——难道是什么私生粉？哥真红成那样了？
于是苏醒迅速冲上前揪住那人的领子一拽，力道有点大把人直接甩到了墙上，后背结结实实撞上墙壁估计疼的不轻，弓下身子又被推起来。然后，苏醒在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灯光里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触电般放开手："楚生？！是你……你怎么……"
怎么这么年轻？
陈楚生脸色苍白，努力与苏醒四目相对，眼中像一片永远平静的湖泊突然掀起汹涌的波澜，直到定格在那双十几年不变的酒窝上，才逐渐平静。他开口喊他，声音沙哑到仿佛有血腥味："醒……"
苏醒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与陈楚生相识15年，只有那段时间听见过他这般近乎破碎的声音。
2007年，他们的决赛夜之前。
2
"不得不说啊，生哥，你怎么15年都没怎么变呢？"
对于"在总决赛前夜穿越到15年后"这件事，显然苏醒的接受速度比40岁的陈楚生快。在陈楚生还在想办法安抚他的时候，苏醒倒是已经开始自来熟地对他工作室的一排乐器动手动脚——但是放过了被专门搁在柜子里的吉他们。
倒是陈楚生手足无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盯着苏醒坐在他的键盘和调音台前面眼冒绿光自言自语："我操，这设备也太吊了……生哥，你帮我开下电脑好吗？"
怎么能这么适应良好啊，陈楚生几乎要被他逗笑了，他上前按下开机键，液晶屏细腻的显示效果又让苏醒感慨了一番世界科技发展实在是太快了。
“要电脑做什么？”
“当然是要查东西！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我可太想知道了……背一个彩票中奖号码也行……”
苏醒无师自通打开百度首页，两眼放光搓搓双手放到键盘上，却突然停住了。
陈楚生问：“怎么了？不看了吗？”
“我不能看……”苏醒抬头看他：“生哥，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亚马逊森林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引起得克萨斯州的一阵风暴。陈楚生当然知道，苏醒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我刚才太兴奋了，竟然忘了这回事……未来的变数太多，如果我知道的太多，引起的连锁反应可能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甚至也会影响到未来的你。所以，我不能看。但我还是很想知道，我的家人朋友，我们这群兄弟这十几年都过得怎么样。”
“所以，生哥，”苏醒眨眨眼睛对陈楚生笑：“我相信你，你来告诉我好吗？能不能说，说多少都听你的……”
殊不知，陈楚生的思绪，在苏醒提到“蝴蝶效应”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地飞散了。
按理说他年至不惑，可以担保对自己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没有后悔，包括那一次离开和那一场官司。但他也必须承认，真的有那么几次不能免俗地想过“如果能重来一次，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比如，在灏明拍戏之前再三让他注意安全，在见到阿穆的时候叮嘱他喝酒不要开车，在和栎鑫聚会的时候提醒他多陪家人孩子，在张远最难熬的时候约他打两场球喝一杯茶。
还有，在苏醒“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前，让他至少别在那种场合下手。
或者，让自己在和公司的矛盾积累到不可调和之前，及时止损。
“生哥？生哥？”苏醒见他久久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事……要是你不想，我就不问了。”
陈楚生在那一刻意识到，他或许有能力让兄弟们，让苏醒避免“未来”的那些辛苦，甚至也可以让“未来的自己”的路变得好走很多。
蝴蝶扇动翅膀会带来一阵风暴，但如果这也有可能成为送你上青云的借力好风，要不要试试呢？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苏醒对什么怪事都接受良好。
“现在是2022年……楚生，或许，你知道什么叫时空穿越吗？”
《穿越时空的爱恋》和《神话》也是00年代火遍大街小巷的作品，陈楚生当然知道。但对26岁的他而言，还是需要点时间接受。他低着头沉默，苏醒在这种凝固的气氛里有点待不住，索性起身去厨房，把空间留给陈楚生自己消化这个事实。
在离开陈楚生的视线之后，苏醒第一时间摸出手机查新闻——一切照旧，没有什么“快男决赛前夜候选人离奇失踪”之类的消息。那就是说至少目前，陈楚生的穿越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或者说，他还是会回去的。
打开窗户看着北京的夜景，在夜风里苏醒叹了口气，心想这都什么事啊，不就是想念自己逝去的青春了吗，怎么老天爷就把青春的陈楚生送到了我眼前？
怎么又偏偏是陈楚生呢？
他转过一点身子去看客厅里独自坐着的陈楚生。15年前的他比如今更单薄些，侧着身子给他留下一个凛冽的轮廓，而眼睛下的黑眼圈昭示着他的疲倦。
苏醒想起刚才不知轻重的下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对了，还有他的嗓子……
于是苏醒开始翻箱倒柜，他想起前几日朋友送过一盒进口的保护嗓子的药，吃起来确实效果不错。好在饮水器里还有纯净水——苏醒由衷感谢了一下张远。
他洗了个杯子，倒上一杯水又试了试温度，连同药一起拿给陈楚生。
“保护嗓子的，挺有用……在喉咙那里停一会再咽下去。”
陈楚生照他说的吃了药，又捧起水杯，轻声说了句：“谢谢。”
“没事……我还是苏醒，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是好兄弟，没必要客气。”
苏醒记得自己从事这份工作开始，不管是家人朋友还是工作同事，都会反复叮嘱他：歌手是靠嗓子吃饭的，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当心。可面前这个年轻的陈楚生却如此不设防。于是他开玩笑地说：“楚生啊，你不怕我给你下毒吗？毕竟明天‘我’要和你争冠军呀？”
陈楚生抬头看他：“没事，我相信你。”
苏醒笑出声：“我怎么不记得你26岁的时候这么单纯好骗？”
“也没有。”陈楚生摇了摇头，“因为你是苏醒，我当然会相信你。”
苏醒突然说不出话来，他记得陈楚生曾经提到过一句话：
比爱更爱的是相信。
3
陈楚生的工作室里有个很专业的茶台，苏醒——那个38岁的苏醒——和别的兄弟不止一次调侃过生哥的中年人标配。现在，23岁的苏醒和“中年人”陈楚生坐在几案边，看着水慢慢滚开，陈楚生修长的手指执起茶杯，茶香静静在夜里弥漫。
“你想知道什么？”他问苏醒。
在升腾的细微蒸汽里，苏醒问了很多东西。陈楚生逐一回答他。
“明年的奥运会很成功，很完美，非常壮观。后来我们又办了冬奥会。”
“你的父母身体一直都很好，前些日子我们还见过一面。”
“王栎鑫现在都有孩子了，一儿一女，不错吧？”
“晨晨啊……他也结婚了，还是那个女孩。他最近在拍戏，不是那种偶像的，实力派。”
“灏明拍戏更好，已经拿了好几个奖了。”
“张杰前两年的演唱会真的很不错。”
“小远越长越年轻，和二十多岁的小孩们在一起都看不出年龄。”
“亮哥应该已经升副教授了。”
“虎子和老姚都是独当一面的制作人了，虎子也交了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快要谈婚论嫁了。”
“我们经常聚会，只要有空，经常会出来喝一杯聊聊天。”
……
当然，这些都是陈楚生一一斟酌过的答案，他不想过早地把未来的真面目展露在苏醒的眼前，挑挑拣拣把那些充满希望的碎片给他看，大家都很好，很开心。
同时他也不停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他问起他自己的“未来”，要怎么回答。
像一个没听课却得知老师要抽查的小学生，陈楚生惴惴不安地等着那个问题的到来，心里的草稿写了划划了又写，皱皱巴巴沾上了手心里的汗水。
可是苏醒一直带着微笑在听，眼睛里像是藏着银河，他惊讶，他开心，他激动，他欣慰……他唯独没有问出陈楚生又怕又等待的问题。
“我好开心啊，我们都还在做音乐。”苏醒伸手去那茶杯：“生哥，这得干一个……”
陈楚生眼疾手快在他碰上那个刚倒上热茶的杯子之前挡住他，把自己那杯稍凉些的茶换到他面前。苏醒轻轻一碰，滚烫的液体洒出两滴在陈楚生的手指上，但陈楚生不做声色，陪他一饮而尽，顺着喉咙流下的高温真有两分烈酒的味道。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在苏醒眼中看到这样的光芒了。
那是怎样单纯又欣喜的，对未来的期待啊。
23岁的苏醒，他勇敢自信张扬，他活泼灵动潇洒，他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一晚上唱九首歌都能活蹦乱跳。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毫无理由的爱，也让人毫无办法地爱上他。
38岁的苏醒，他依旧是自信的，依旧是潇洒的，苦难向他挥刀，可他是钻石，被切割却迸发出灼灼光华，永远有希望在他身上闪耀。
尽管陈楚生眼中的苏醒从未改变，可是他看着眼前真真正正年轻的苏醒，却不得不承认时光不会优待任何人，没有人能永远年轻。
那张在心里涂涂写写的草稿揉起来又展开，陈楚生犹豫再三，还是问了。
“你不想知道你自己吗？”
也不想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吗？
刚躲在厨房的时候苏醒就点好了外卖，家里实在没什么允许他在楚生面前丢脸的食材。
“口味都比较清淡，随便吃一点吧。”
陈楚生坐在桌边，看苏醒一个一个掀开外卖盒，热气细细地飘上来，模糊了苏醒的眼镜。
“醒……”
“哎怎么了楚生？”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苏醒很轻松地笑了：“我过得一直挺好，开了酒吧也开了篮球馆健身房，都是我喜欢的事……兄弟们都来我这玩。当然我还在唱歌，我写了一百多首歌呢，R&B、hiphop、舞曲、抒情歌、摇滚……比你的风格多多了！”
然后继续把外卖盒子摆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早就修炼到说谎可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了，更何况在一个26岁的年轻人面前隐瞒住一些东西。
但这个26岁的年轻人是陈楚生，所以一切变得摇摇欲坠。无论是什么时候的苏醒，在陈楚生面前总是没办法的。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坦白说，他过得没那么好。他曾经被公司安排了很多莫名的东西，不能做他喜欢的音乐；他被信任过的人狠狠伤害，被公司雪藏，赔了好几百万才离开；甚至他写了一百多首歌又怎么样呢？没有一首火的。
其实你也过得没那么好。你也曾离你的音乐越来越远；你和公司轰轰烈烈的那一场决裂至今被娱乐记者拿出来反复写；你做乐队，做独立音乐特别好听，可是听众却越来越少，最后还是要一起再就业。
甚至我们13个兄弟都没那么好：张杰被骂十几年吃软饭，虎子没法唱他自己写的歌，远远被他的组合伤害，老姚和彪哥退去幕后，栎鑫离婚，灏明受伤，还有阿穆……
明天是你最荣耀的时刻了，可是如果提前了解到，你将要面对的人生，是否还有勇气去云淡风轻地走向命运？
想到“未来”的陈楚生，“未来”的兄弟们，终将会经历背叛、沉寂、病痛、流言……他就真的想不顾一切地把所有都告诉陈楚生。苏醒感觉到有一只蝴蝶开始扇动翅膀，如果会掀起一阵暴风，就让他掀起吧，就让它毁灭吧。
在这种几乎暴烈的冲动里，苏醒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把陈楚生喜欢的菜推到他面前。但他不敢看陈楚生的眼睛。
他怕看见陈楚生清澈又温润的眼神他会控制不住。
带刺的铠甲会忍不住片片剥落，甚至想投入26岁他的生哥怀里抱紧他哭一场，仿佛他还是23岁的“苏安娜”。
那样自信，那样从容，微笑起来光芒四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一幅充满希望的画卷。
4
“我不需要。”苏醒对陈楚生绽放起一个无比骄傲的微笑。“我当然会过得很好，我绝对自信。我的路终究是要我自己来走。”
“如果说，”陈楚生在那样灿烂的笑容里艰难地开口：“如果说，我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呢？我们其实并没有那么，那么地好……其实有很多很苦的……”
苏醒打断他：“那也没什么啦……怎么可能一切都是顺利的呢，我明白。可是，我们终究要走向那样的未来。”
陈楚生在那一瞬间很想哭，似乎被刚才喝下去的热茶后知后觉地烫出了眼泪。他迅速地收拾好中年人的得体，站起身，张开双臂，然后苏醒就无比熟练地投进他的怀抱。
对于2007年的苏醒而言，拥抱是家常便饭，舞台见证了他们无数个炽热的深拥，在璀璨焰火中被摄像机记录下来，深情随着电波流传，心跳伴着数据封存。
但对于2022年的陈楚生，却有些陌生。可是怀抱被苏醒的温度充满的那一刻，他觉得26岁的自己，好像短暂复活了。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苏醒的头发，触感很柔软，后知后觉这个动作似乎有点亲昵过头。
苏醒听见他说：“Allen，现在的我，也很羡慕现在的你那种生活状态，你和从前一直没有变……只是啊，有时候，一定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做事情要看场合。”
他的声音和他的心跳一起传到苏醒的耳朵里，莫名感觉到酸涩。
“好~知道啦——”
“不要知道了。”陈楚生放开一点，扶着苏醒的肩膀，直直地看进苏醒的眼睛：“你要记住。”
陈楚生很少对苏醒说这样指令一样的话，也从未用这样滚烫执着的眼神看他，那张和26岁比起来甚至更加温和的面孔上甚至有危险的压迫感，苏醒一瞬间手足无措，只能点点头：
“好，我记住了，生哥。”
然后他再次被40岁的陈楚生拥进怀中，如他们过去的每一次拥抱一样，却从未感受过想要把他揉碎在心口的力度。
“其实这句话，理论上应该晚几天再说，但是我忍不住了。Allen，或许别人会对你有很多看法，但我一直明白你，以后不要觉得很多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知道吗？”
怀中年轻的身体有着让人沉迷的温暖味道。都说人会被生活磨平棱角，变得越来越圆滑柔软，可是在陈楚生眼中，苏醒却是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尖锐，去迎战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在自己面前不这样展露，但陈楚生全都明白。
苏醒埋在陈楚生的肩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楚生收紧双臂，喊他的名字：“醒。”
现在回忆起07年比赛那段时间，陈楚生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晕眩感，仿佛是行走在吊桥上，摇摇欲坠，于是只能抓紧身边一切能让他有安全感的东西，比如话筒，比如吉他，比如……苏醒。
但是现在，他已经终于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和26岁的自己挥手作别。
26岁的陈楚生和38岁的苏醒面对面坐着吃完了一顿宵夜。兴许那洋货药真的有用，陈楚生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清澈了很多，他说：“你记不记得我们……”
他比划了一下，苏醒明白，“我们”，是他和23岁的苏醒。
“城堡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有一个晚上，我们两个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但桌子更长，你不知道从哪翻出了蜡烛，还挺浪漫。”
“是啊，”苏醒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差两杯红酒就可以求婚了。”
任外人如何用刀光剑影来描写他们那一场在中国选秀史上绝无仅有的“二进一冠军争夺战”，苏醒和陈楚生却清楚，他们从未把对方当作需要针锋相对的对手，而是永远在心底依赖的同伴、队友。
“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在这里最信任的人。那天我是这么说的。”26岁的陈楚生说。
“直到今天，我们都是这样的。”38岁的苏醒回答。
他想，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孤独，陈楚生也一样。别看镜头前舞台上的Allen多么潇洒自若，陈楚生多么淡然从容，很多次被高强度的赛程几近压垮的时候，他们都会找对方，来一个紧紧的拥抱。
后来苏醒在书中读到“吊桥效应”，于是城堡里自己那不像是自己的失神和柔软都有了解释。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或羞愧的，这是人类正常的反应，他感激楚生能“接住”他，像兄长一样将自己照顾和包容，走过那段时光，和未来的漫长岁月。
更何况他和陈楚生一直是挚友，也会做一生的挚友，没有比这更美满的结局了。
只是今晚，他看着陈楚生明亮的眼神里藏着丝丝缕缕的温热柔软，突然觉得很熟悉，23岁的自己，是否也曾经用那样温热的眼神看着他呢？
“那么，Allen”陈楚生喊他，26岁的陈楚生不常喊他的英文名，脆生生的小南音格外动听。他把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Allen啊，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这次苏醒很笃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过得很好，我们都很好，我们都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们都很开心……另外，楚生，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陈楚生抬头看他：“是什么？”
“其实是过几天，你要说给我听的……要不要回去之后再重新说给我一次就随你便吧！总是就是，别人或许会对你有很多看法，但是我永远明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楚生。”
陈楚生笑了，和舞台上他清冷的微笑不一样，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轻轻溢出。他伸手过去，修长的手指抓住苏醒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我知道，我们都会过得很好的。”
5
一般这种穿越故事都是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苏醒说他是在练舞室打了个盹醒来就在这了，正好现在已经后半夜，无论如何也该睡一觉。
工作室里只有一个长沙发，苏醒一个人躺进去刚好，他给自己盖上薄被，然后乖巧地探出头：“生哥，能听你唱歌吗？”
陈楚生拿来自己最顺手的一把吉他，席地而坐拨动琴弦，他唱《姑娘》，唱即将和偶像合作的《外面的世界》，还有《原来的我》、《有没有人告诉你》，还有苏醒喜欢的那首《遇见》。
他已经很久没有唱那些老歌，竟然一点都没有生疏。
苏醒静静听着，干净的黑眼睛专注地看着他，说：“生哥，能不能给我听一首你未来的歌。一首歌而已，应该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好。”
他轻轻拨动琴弦：
我知道你离我不远
我可以感觉到你
当你的衣袖微微摆动
我感觉有风
……
苏醒静静闭上他的眼睛，陈楚生听见他小声地说：“生哥，我没有问你过得怎么样，我也不必问了。你还在唱歌，而且还在唱这么好听的歌，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幸福。”
我知道你离我不远。
比赛结束了，这一段吊桥走完了，前面又是漫长险恶的高山深谷。他们不能在彼此身边，却一直在不远处。
苏醒说家里客房没收拾，让陈楚生在他的主卧休息，自己要睡沙发，陈楚生怎么会同意，争了两句，苏醒舍不得让冠军的嗓子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最后的结果就是简单冲了个澡然后一人一条被子并肩躺在床上。
苏醒不是没和男人在一张床上睡过，之前聚会晚了陈楚生也留宿在他家，蘑菇屋里他笑闹着“我不要睡楚生旁边”，是真的被醉酒的陈楚生踹过而发出的肺腑之言。
没什么可奇怪的。
决赛前的冠军候选人这几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都是回了城堡沾枕头就睡，在苏醒这里倒是迟迟没有闭上眼睛。他望着天花板说：“苏醒啊，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梦？我时常也会觉得比赛是我的梦，睁开眼睛我就还在深圳的酒吧，没有走上过这么好看的舞台唱歌，没有被这么多人爱过，也没有遇见你……”
苏醒也是熬夜惯了的人，就陪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是什么都无所谓啦，明天是你……不对，我们俩的大日子，一定不能让你缺席的，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诡异，算了……哎总之醒是更深的梦梦是无声的醒，庄生晓梦迷蝴蝶，人生如梦似梦非梦……”
他好像被自己绕进去了，困意席卷，开始说乱七八糟的胡话。
“生哥啊，你回去要告诉王栎鑫那小子别那么狂。”
“给张远说有事的话可以找我借钱，留点心眼，别轻易对人掏心掏肺。”
“还有灏明，拍戏小心点，他长得那么好看。”
“虎子……困难的时候就再撑一撑，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不过这小子买房早真好啊妈的，这个北京破房价真的是疯了。”
陈楚生就躺在那里，静静听着。
苏醒又嘟哝了几句他听不懂的，然后突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力度很大：“陈楚生，你知道蝴蝶效应吧，我怕我告诉你的事情会影响到未来，万一变得更惨呢……不说我难受，可是说了也不一定会怎样的，我们到那一天，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如果不那样做，你就不是陈楚生了，我也不是苏醒了。”
陈楚生转头看着苏醒，他把另一只手放在苏醒紧扣着自己手臂的手上拍了拍，苏醒用力真的很大，他感觉明天肯定要留印子。
拍了拍，却没去掰开他的手指，最后只是轻轻地覆在苏醒的手上。
苏醒的声音愈来愈小：“生哥……如果公司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好好说……该拒绝的就拒绝吧，不要勉强自己……我一直在……”
说着说着他就栽进了梦里。
陈楚生还是专注地看着埋进枕头中的苏醒，和他朝夕相处的那个23岁的苏醒比起来，眼前这个人依旧有明亮的双眼和甜甜的酒窝，头发剪短了，脸庞的线条柔和了，他似乎与世界有种深层次的和解，感觉到他是松弛的，可有些光芒四射的东西，藏都藏不住。
分明和23岁那年一模一样。
6
陈楚生是被Demo叫醒的，小孩对自己爹玩音乐玩到疯就日夜颠倒的作息早已习惯。交代完爸你赶紧刷牙洗脸上楼我妈让你吃完早饭再睡回笼觉，就自己去边上练起架子鼓，叮叮咣咣，丝毫不给陈楚生赖床的机会。
陈楚生在儿子练鼓的声音里放空了一会，他对昨晚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看着苏醒沉睡时的长长睫毛。而现在他躺在沙发上，盖着那张薄毯子。
昨晚用过的茶具还没洗，为他弹的吉他倚在一边。
像一场奇异的梦。
他摸过手机看时间，刚好一通电话拨进来，来电人：Allen Su
苏醒一觉醒来，身边已经空了，就像一场梦。
他心里也有些空，不是人人都能有一场和自己青春的再遇见的。他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不少话，他记得最后陈楚生看着他，他的目光永远温柔沉静，深深地望进他的心里。
起床洗漱，苏醒慢慢回忆昨晚，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说了，但少了点什么……啊对了，应该给生哥一个拥抱的。
不过没事，再过十几个小时，金色的纸花就会纷纷扬扬落下仿佛七月的雪，陈楚生拿着冠军的奖杯走向年轻的苏醒，他们在欢呼声和金色的雪中笑着紧紧拥抱对方。
让23岁的苏醒去还他一个拥抱吧，而我，今天本来就是要见楚生的。
END.
写在最后的话：
还是没法做一个文章成型之后就死去的作者，我的话太多了。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搞楚苏，但我上一次大概是12或者13年——错过了最好的时候，还正撞上裂哥雪藏。
那时是在追灏明，顺着明栎考古到0713，毫无意外地又考古到楚苏。
你看，无论什么时候喜欢上0713的谁，只要考古，终点就是楚苏，永远都适用。
中间淡了很久，再来就是现在。所以开头那句“我终将青春还给了他”，也是我自己。
整篇文章的每一章节，我都写成了两部分，其中不乏很多镜像的设置。
也是我觉得陈楚生和苏醒这两个人的关系里最神奇又迷人的部分，他们看起来一个温柔一个火热，实际上是非常非常相似的灵魂，也走了非常非常相似的路。
“我终将青春还给了他”，在构思之初看到了b站上的剪辑，有些灵感瞬间被打通了。
2022年的楚苏面对当年的对方，是和自己的释然，和无疾而终的倾慕、酸涩的青春终于和解。用力的拥抱和牵手之后，然后便彻彻底底地放下了。我把我的青春还给了他。
但对于年轻的楚苏就不一样了。
本来就吊桥效应在互相取暖，又来这么一出灵异事件，吊桥效应毫无意外加重，一些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平衡被打破。
更可怕的是，碰到的还偏偏是40岁的温柔蛊王陈楚生，和过尽千帆仍少年的Allen Su，那种吸引力是年轻人抗拒不了的，控制不住去在这个短暂的夜晚依赖对方。
来自未来的忠告不是蝴蝶效应，那一个深深的拥抱才是真正的蝴蝶。
所以我本来还想再加一句“忘不掉那段甜蜜，戒不掉心中的瘾”，但是这种走向就偏离搞soulmate的初衷了……
最初的灵感来自于超话里“是爱07年的楚苏还是22年的楚苏”。
正是站在22年的视角回望07年，才知道楚苏有多么可贵。当然和我这些年的成长也脱不了干系。
时间赋予他们相似的苦难，也试炼着他们坚定的灵魂，和真挚的情谊。当下的才是最好的，我想每个人真正被感动，一定不局限在2007的那几个月，而是这15年里的一直闪烁的情谊。
人类总是把情感切割得那么清楚，在友情爱情亲情之间画上界限，然后发明出吊桥效应雏鸟效应这个效应那个情结来解释这些情感的源头。可如果爱本身并没有界限呢也没有起源呢？
如同冰川上奔流而下的水流，在分流成长江黄河之前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就像文章里提到的，吊桥效应从来不是值得羞耻的，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脆弱，直视自己的弱点不正是一种勇气吗？
【楚苏】黎明汹涌 11
［平行现背/直掰弯/暗恋文］
［人物OOC/有私设/HE］
在苏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楚生已经飞快地把他的手拿开了。
“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让你相信我是喜欢你的。”说这话的时候，陈楚生满脸尴尬，但这着实是他的无奈之举了。
苏醒像根木头似地站在陈楚生家玄关处，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哦，不对，应该是四根手指，大拇指好像没碰到。
虽然隔着一条薄薄的家居裤，但指腹间的触感没有错。
是硬的，而且硬度还挺……
苏醒的大脑艰难地思考了一分钟，才终于确定了这么一件事。
然后轰地——苏醒根本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脸，就满脸滴血似地红了起来...
［平行现背/直掰弯/暗恋文］
［人物OOC/有私设/HE］
在苏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楚生已经飞快地把他的手拿开了。
“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让你相信我是喜欢你的。”说这话的时候，陈楚生满脸尴尬，但这着实是他的无奈之举了。
苏醒像根木头似地站在陈楚生家玄关处，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哦，不对，应该是四根手指，大拇指好像没碰到。
虽然隔着一条薄薄的家居裤，但指腹间的触感没有错。
是硬的，而且硬度还挺……
苏醒的大脑艰难地思考了一分钟，才终于确定了这么一件事。
然后轰地——苏醒根本来不及捂住自己的脸，就满脸滴血似地红了起来，从眼角到耳尖，从脖颈到双颊，越来越红，越来越热。
“醒？”陈楚生有些不安地喊道。
“闭、闭嘴！”苏醒虚张声势地喊道，但仿佛连声音都沾染了热意，话一出口，整个人又红透了一个色。
下一秒应该是要热炸了吧。他想。陈楚生怎么能……陈楚生这他妈是……陈楚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啊啊啊啊啊！
“醒……”陈楚生再次有些担忧地喊道。
苏醒终于想起来，双手其实是可以用来捂脸的，于是他快速捂住脸，掩耳盗铃一般希望陈楚生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张皇和无措。
陈楚生喜欢他？
陈楚生怎么可能喜欢他？
可陈楚生是喜欢他的。
再也没有比男人更了解男人这一类物种了，的确，他们大多数时候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是让他对同类产生欲望，并且只对特定一个同类有欲望，那就只能是喜欢了。
人的欲望是说不了谎的，它比漂亮的话语更加诚实。
苏醒不敢置信，可不得不信。
“是不是……吓到你了？”陈楚生犹豫着后退两步，欲望还没消退，他不想继续这份尴尬，于是和苏醒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是并没有得到苏醒的任何回应。
苏醒像是已经深深地陷在了自我的世界里，对陈楚生说的话做的动作，都听不到、看不见，当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陈楚生看着这样的苏醒，心渐渐揪了起来，他不明白苏醒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他试图代入了苏醒的视角，胡乱想着如果有一个多年的好友告诉自己，说对着你有反应了，那……那也是狠狠揍他一拳啊！怎么也不该是苏醒现在这样的反应！
陈楚生想不明白，他不懂。
但是他见不得苏醒这幅样子，无法用言语描述，就是看了心脏仿佛被人揪着一般，一阵一阵地抽疼。
苏醒抱着自己的头缓缓蹲下，缩在门角，然后无声地把自己埋在了胳膊里。
“醒……”
“别过来。”苏醒哑着声音说道。
陈楚生不敢动，他站在距离苏醒的两步之外，明明是近到一伸手就能把人拽起搂进怀里的距离，但是他不敢动。
“陈楚生，我不明白。”苏醒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胳膊底下发了出来，有些喑哑，又像是极力在克制着什么。
“好，你不明白什么，你问，我说。”陈楚生把自己的语速放得很缓很缓，几乎是用一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口吻在哄着苏醒。
“为什么啊？”苏醒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双红了眼眶的眼睛，然后颤着声音几乎是哆嗦着问道，“我不明白，我想不通。”
“陈楚生你……怎么会喜欢我的啊？”
“这太奇怪了，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怎么现在突然就喜欢我了？”
“陈楚生，你都……不觉得奇怪吗？”苏醒愣愣地问道，言语间都是困惑和不解，只有那一双氤氲着水雾的通红眼睛，才将他藏着的真正情绪给泄漏了几分。
有惊慌失措，有无所适从。
陈楚生看着这样的苏醒，脸色也沉了下去，他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拽，就将人从门角拉了起来，随后不由分说地把人抱进了怀里。
苏醒挣扎了两下，却完全是徒劳，最后只能妥协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陈楚生的肩头。
“他妈的！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陈楚生紧紧地抱着苏醒，沉声说道。
“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喜欢你这件事很奇怪吗？就因为认识了那么久，我喜欢你才一点都不奇怪！”
陈楚生平复了一下情绪，他不明白苏醒为什么会在这个角度钻牛角尖。“苏醒，我本来就欣赏你，欣赏你这个人，欣赏你的音乐才华，我只是从未、从未往喜欢的这方面去想而已……”
他难得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但是因为着急，说的话甚至有些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可是苏醒红着眼睛在这时候问他要理由，他哪里来的理由，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从哪一天哪一刻哪一秒开始，心底滋生了欲望，装满了嫉妒，等明白过来的时候，早就陷进去了。
陈楚生从来没去想过“为什么会喜欢上苏醒”这样一个问题，他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去思考的问题，因为喜欢苏醒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很容易的事。
难道还有人能不喜欢苏醒吗？没有吧。
“陈楚生……”苏醒埋在陈楚生的肩头，声音里布满了细微的哭腔，他死命地拽着陈楚生的衣服，像是拽着一根救命稻草，他想声嘶力竭地吼出来，他想告诉陈楚生：你她妈的知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
甚至第一次，苏醒允许自己可以冒出一点自私的念头，他贪婪地想：陈楚生，既然你能喜欢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再早一点，为什么不能在我们遇见的那天就喜欢我。
可是，苏醒什么都喊不出来，因为他的习惯不允许。
这是那么多年以来一次又一次刻在身体记忆里的条件反射，即便现在可以了，但是他的身体还在遵循着他多年来的这份记忆，不能说。
“陈楚生，我……”苏醒还想试试再开口，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玄关这一角，突然无声地寂静下来。
陈楚生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死死拽着，几乎就要扯落撕裂，接着他发现怀里的人在轻微哆嗦着，有细微到几乎不可察的抽噎声落在了他的耳畔，随后他的左肩上就有了温热的湿意。
陈楚生抱着苏醒的手一僵。
苏醒在哭。
这个事实让他一下子慌乱起来，他试着去轻轻拍了拍苏醒的背，可毫无用处。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苏醒哭了，上一次可能还是在07年的舞台上，王栎鑫离开那天，这小子哭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也是像这样躲在他的肩头，避开摄像机在他耳边抽噎着。
但那会儿哪里比得上今日此时。
那时至少还能皱巴巴地哭出声音来，可这会儿，苏醒倔强得一丁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来，这让陈楚生觉得，到底是藏了多少委屈才能哭得这么难过。
“醒。”陈楚生把苏醒从他怀里扒拉了出来，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皱巴巴的哭脸，苏醒立刻想拿自己的胳膊去挡，陈楚生却已经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先是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然后试探着撬开他的唇舌……苏醒只能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发懵地看着陈楚生，没反应但也没躲开。
陈楚生想，不躲那就是允许了。
于是得寸进尺，于是攻城略地。
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卑劣，像极了一个趁火打劫的无赖，但是他那么了解苏醒，不趁着这家伙茫然无措时下点猛药，等这人清醒后就又会缩回自己的壳子里，然后挂起一脸无恙的笑容，和你打一辈子的太极。
他不可能再和苏醒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他也不想。
“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
“你看，你并不排斥我亲你……”
“醒，我们试试，好不好？”陈楚生边亲吻着苏醒边引诱着问道。
苏醒被陈楚生困在一角，亲得有些懵，这个亲吻它热烈而又迫切，和在篮球馆自己那个挑衅似的亲吻带来的糟糕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陈楚生唇舌的热意，同时又被一股异常安心的味道包裹着，是很熟悉的普通的洗衣液的味道。
陈楚生的味道。
时间被无限制地拉长，被吻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能听到心脏在撞击着自己的胸口，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陈楚生的。
“我……”
“我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我不介意，我可以等。”
“啊？”苏醒难得可以喘口气，大脑却还是混沌着，陈楚生在说什么？这人怎么知道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可是他是心里喜欢的人不就是……
“……反正亲都亲了，你不许耍赖，那人不喜欢你是他的损失，你就不要再喜欢他了。”陈楚生颇有些无赖地继续说道，说着说着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会儿。
什么？
苏醒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解释，但是在听到陈楚生说“你不要再喜欢他了”时，不知怎么地，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难过，理智回归后，他苏醒就不好糊弄了。
“……我很难不喜欢他，因为已经喜欢了很多年了。”苏醒看着陈楚生的眼睛，意有所指。
陈楚生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很努力地笑了笑，最后还是忍不住咕哝道：“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那么喜欢……”
“他很好，哪里都好。”苏醒的目光在陈楚生的脸上慢慢逡巡了一圈，然后有些黯然地垂了下去，小声说道，“很早就喜欢了，都成习惯了。”
这么说的同时，苏醒其实心里有些讶异，原来以这样一个别扭的角度，自己是可以说出来的。
但陈楚生的脸此时已经黑得跟个锅底似的。
“很早？不会是你朋友吧，我也认识吗？”
“……认识。”苏醒点点头。
“很多年的朋友？”
“是的。”
陈楚生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他在脑海里快速把两人多年的老友过了一遍，最后觉得谁都不是，可又谁都像是。
这时苏醒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角落流淌着的暧昧和紧张，苏醒看了眼，立刻接了起来，“Daniel？什么，你要来北京……什么时候？明天晚上……好，我来接你……”
说话间隙，苏醒瞥了眼陈楚生，顿时从这人脸上看到了有些奇怪的表情，略一思索，他便知道陈楚生脑子里在瞎想些什么了……于是在和Daniel结束通话后，苏醒再一次鼓足勇气对陈楚生说道，“楚生，其实我……”
“……醒，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陈楚生直接打断了苏醒的话语，很久的朋友，他也认识……Daniel每一条都符合！
草！
陈楚生这会儿完全不想从苏醒口中听到那个人就是Daniel或者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的名字，嫉妒像是蚂蚁在啃食着他的心脏。
他一把打开自家的大门，拉着苏醒就往外走。
“我不用你送，我车子就停在外面。”苏醒叹了一口气，“楚生，其实我……”
“哦对了，明天傍晚我没什么事，陪你一块儿去接Daniel吧。”
“楚生……”
“既然你车子就停在外边，那回去小心点。”陈楚生说着放开了拉着苏醒的手，转身回到门内。
“陈楚生，你听我说……”
“醒，晚安！”
苏醒看着站在门内的陈楚生，尽管已经在用力掩饰了，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陈楚生眼底的那些许不安和害怕，他叹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涌上来的那一丝不忍心。
其实如果不是陈楚生这家伙发疯似地一次又一次打断他的话，他刚刚一直想说的是……
［陈楚生，我喜欢的那个人，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在07年的比赛上……］
［他弹吉他很厉害，唱歌更好听，尤其是在唱《遇见》的时候，我们一路走到了比赛的最后……］
［……我是亚军，他是冠军。］
但是，呵，苏醒冷笑。
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更何况夜风一吹，苏醒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想，陈楚生现在是喜欢他了，可这份喜欢来得太突然了，那会不会消失得也很突然？毕竟陈楚生是可以喜欢女人的，是可能复婚的。
但他不可以，他到目前为止，就只喜欢过陈楚生这一个。
想到这，苏醒哆嗦着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谁也不能在感情世界里预知未来。
可假如陈楚生给了他希望又剥夺了这份希望。
那就是他苏醒……被二次谋杀。
幸好没有说。
幸好没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