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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on

启程|温开水

*破镜重圆|偏意识流

*钢琴家 & 小说作者

*OOC致歉|恩何向







何运晨每天都会提前二十分钟起来,用十分钟烧一壶水,倒进玻璃杯里。








00.


深冬。


何运晨躺在床上,身边的男人正在熟睡。真的很奇怪。他这样想。曹恩齐只要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就能让他心底勾起无限的欲望。他扼制,他抵抗,最后流下无声的眼泪。


到底是什么样的陌生人能够在你生命中停留十年?


他也形容不来了。










01.


有些人,看一眼,你就永远忘不掉了。何运晨承认,当年喜欢曹恩齐确实是...

*破镜重圆|偏意识流

*钢琴家 & 小说作者

*OOC致歉|恩何向







何运晨每天都会提前二十分钟起来,用十分钟烧一壶水,倒进玻璃杯里。








00.


深冬。


何运晨躺在床上,身边的男人正在熟睡。真的很奇怪。他这样想。曹恩齐只要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就能让他心底勾起无限的欲望。他扼制,他抵抗,最后流下无声的眼泪。


到底是什么样的陌生人能够在你生命中停留十年?


他也形容不来了。










01.


有些人,看一眼,你就永远忘不掉了。何运晨承认,当年喜欢曹恩齐确实是见色起意。


新高一刚开学的日子,他慌慌张张地走进寝室,又着急去领衣服。于是,一扇门,里外两个门把手,同时被人握住,同时用力,何运晨往前一踉跄,跌进人的胸口。


等他抬头的时候周围都寂静了。


“你还好吗?”


他站直,与人平视,指尖攥住衣摆:“抱歉抱歉……”


没有下文了。因为何运晨跑了出去,到宿舍门口才停下,一口气上来只觉头晕脑胀,差点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他脑海中还是刚才那张脸。


尴尬。但他也庆幸。


差一秒,都不会有如此恰如其分的相遇。









那位很好看的男生,叫曹恩齐,是他同桌,是校草。


他们的相处还算愉快,何运晨主动搭话的次数更多些。即便如此,有时候他还是会想,为什么这个人话这么少,温温柔柔不争不抢,学习成绩虽没他好,人却灵光,坏事一点儿撂不着他,老师夸赞的话是成堆成堆地往他身上砸。


何运晨很羡慕。


不知什么时候,他望向他的眼里都多了三分别情。







“有什么事吗?”


这是曹恩齐第三次放下笔,与何运晨对视。


“没什么啦……就是觉得你很好看。”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的目光一点点聚焦,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慌忙别过头,半张脸埋进衣服里。


可曹恩齐只是温柔笑笑。


“谢谢。”


“你很可爱。”


他抚上耳廓,通红、滚烫,裹挟指尖。何运晨抬眼,夏天的阳光正好照在少年侧脸,原是乌黑的短发,此刻却多了一层金边,连眼睫和脸上的绒毛都看得真切。


他没有回应,再次低下头,只露出透着血丝的耳朵。









高中不同初中,一周半天的假,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在学校,过得人不像人。高一时还好,但能活跃到高二,何运晨算是其中的特例,每日睡五个小时都活力满满,甚至有空到熟人位置上开两句玩笑。有人问过曹恩齐,他每天这样,哪来的时间学习?


“他只是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努力。”


当事人这样回答。


他已经见惯了,每天熄灯后疯狂刷题背书的何运晨。甚至再早一些的时候,因为手电筒没电,大半夜到阳台上偷偷哭。有些夸张,也莫名其妙。


但那不过是许久的情绪积累与爆发。


那时的曹恩齐顶着冷风给他拿外套,再从口袋里拿出不知道哪里来的新电池给他。他觉得何运晨哭起来就和山里的泉涧一样,一开始就很难停下来,眼泪吧砸吧砸地掉,拽着自己的衣服不撒手,月光照下来,脸上的两道沟比珍珠还亮。


“不哭啦,明天还要上课,你也不想顶着个黑眼圈被老师骂是不是,嗯?”


身上没有餐巾纸,他只能用手拭去他的眼泪,没多久润了整个掌心。


“恩齐……”


“怎么了?”


他似是终于哭累了,安静下来。他还是没有说什么,瘫在他怀里,泄了力。


“累的话,就没必要再想着去和别人维持好关系。你可以和别人一样的,下了课就睡觉,飞奔去食堂,甚至大课间或是体育课撒个谎请假偷懒。”


曹恩齐拉着他靠在墙边,自顾自地说着。


“事事俱到,让所有人都喜欢,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深冬的风有些大,他拢紧了何运晨校服外套。


“但是你就可以。”他的唇在颤抖,连带着下巴都在用力。


“什么?”


“你就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默默抽噎,静静的。他也红了眼眶,是风刮得他眼睛疼痛,撒了一把沙子睁也睁不开。他在想,原来像阳光一样的人都很脆弱吗。他带来的温暖并不守恒。他总是忘记自己,他也偶尔妄自菲薄。


突然就想,好好抱抱他。


“那你呢?”


他忽的出声,何运晨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也喜欢吗?”


他凑近了些。


“喜欢……我吗?”












如果一定要曹恩齐评价,他会认为,两个人都彻夜无眠的那晚,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


就算第二天起来眼下乌青毫无气色,那也是的。


于是他们就再没分开过,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


他们都默契地闭口不谈,那一晚曹恩齐莫名其妙的话语。何运晨只当他是看自己哭,还吹着冷风,导致人都不清醒时说出那句话。他们无话不谈,彼此之间却隔着一道细密的纱网,永远都透过那些难以名状的瞬间去看对方,看的也只是对方。


这样很好。


能当挚友,很好。可悲的是,热烈如少年,却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何运晨像是意识到什么,肆无忌惮,却不止对曹恩齐肆无忌惮。


曾经有人开玩笑对曹恩齐说:“哎呀,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感觉他对你和对别人也没什么分别嘛……”


“哪有!恩齐是不一样的好吗!”往往这时候他就会跳出来解释。


曹恩齐清楚,他说这句话是为了警醒他自己。


开心是真的。











02.


感情是没人能诠释的。


何运晨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他似乎恰好也喜欢自己。这一切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荒唐。有一段时间,他连学习都没什么心思。


最后他被老师劝了几句,现在的阶段,一切都没有成绩重要。


他用努力埋过了一切。据当时他的同学们告诉他,那时候的何运晨就像永远都停不下来的马达,见到他的每分每秒都在学习,笔一天就用空一支,几乎是对所有人视而不见。


包括曹恩齐。













他好不容易从座位上离开去灌水,在走廊上,熙熙攘攘说笑的人群,周围的一切忽然就模糊不清,慢慢地变成一块一块的黑。他晕倒在了,距离饮水机只有三步的地方。


他醒来时,过了三天。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父母,不是老师,是曹恩齐。


他正趴在自己身边,睡得熟。


他只是抬起手稍微动了动,就惊醒了那人。何运晨看他通红的眼眶,立刻道:“你熬夜了?”


曹恩齐没应声,冷下脸来。何运晨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莫名有些慌神。明明他在晕倒之前,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谁都不理。


都说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了。


“怎么了?哎呀……我没事的,就是太累了……”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他紧咬着下唇,到了充血,那双眼睛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就连何运晨的影子也被眼泪模糊了,“如果不想接触我,也不用这样不管自己的健康……”


“我没有。”他反驳,“我没有不想接触你……”


他只是害怕。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相顾无言。














曹恩齐最后选择了艺考这条路。何运晨清楚,这是一定的。但他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多想,他是不是为了远离自己,或者说,给一个答案。不过他更开心的是,他能去追逐梦想。


如果不是高考失利。


如果不是浙江离北京太远。


他还记得,毕业那天,曹恩齐拥抱了他。学校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烟花,在操场上尽数点燃,绽放于夜空。他把他搂紧了,舍不得放开。


“何运晨。”


“我喜欢你。”


要说感受,他没有。他只知道过往的那些隐忍与焦虑,在此刻都不复存在了。他握住那人的双手,将唇送上去。他不会接吻,就是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紧紧贴着,心与脸颊都是滚热的,像块儿烧红的玻璃。


他只当那时的自己不懂人间险恶,过于勇敢。


他们不怕世俗。他们只想他们的美好的未来。












03.


回望自己的青春,那三年的一次冲动永久地烧尽了他的天真,只留下一个深坑,跳进去断手断脚,永不见天光。曹恩齐知道他爱,他爱何运晨,日月可鉴。


没有人不喜欢何运晨。他想。他总是笑着的,眉眼弯弯,看来好不可爱,说话都软软的,彬彬有礼,是老师们常年挂在嘴边的人,有什么好处总能第一个想到他。只是他自己似乎意识不到自己的优秀,总是用开朗作伪装,还是精神疲惫。


他会在运动会自己上场时,不留余地的呐喊,仿佛世界都只剩他一个人。


凯旋归来,他会拥抱他,给他最高的成就感。


和何运晨在一起,是幸福的。


尽管他们分手时,他没有留下一点余地,也没了往日的温柔。他们分隔两地,一位尚未出名的钢琴家,和刚刚小有名气的网文作者,想来都不可能有联系。


是啊。


关于这段缘分,曹恩齐总是想到很早之前他们看过的一部电影《爱乐之城》。


爱情的失败,人生的成功,貌似也符合他们如今的现状。


虽说,人生也没有成功到哪里去。


“那你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呢?”黄子弘凡曾发自内心地问过他这个问题。


曹恩齐只是无奈地笑笑。


他说。


如果你见过十八岁的何运晨,就明白我为什么爱他十年,从未后悔。














像普通的情侣那样,虽然异地,但会天天联系。曹恩齐和他分享一切,甚至于他出门发现学校里的灌木被师傅修剪,也得拍上几张照片发给何运晨看。


因为他知道,何运晨下课看到他的消息会很开心。


他们腻歪,晚上睡觉都得通一宿的电话。


他们相爱,美好令人艳羡。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毕业。


何运晨去了上海,离北京近了些。为了出人头地,他不得不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找工作上。他没选择读研,没有公司愿意要他,也很正常。一些私企的管理却又让他每天上班都郁郁寡欢,最后还是在曹恩齐的劝说下辞了工作,开始写小说。


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们两个人都成为了各自领域的新星。


他们更相爱了。



















他们分手的日子在冬天。


那天何运晨看着电视上的爱人,从容地面向大众,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究竟是什么时候,想见他只能隔着屏幕了呢……他又想到,上一次和曹恩齐吵架,是他偷偷坐了一趟红眼航班去北京见他。


北京的初雪。心爱之人似乎在这几日更加成熟,鼻尖红红的,睫毛上都落了雪,漂亮。


当何运晨捧着一束花笑着朝他走过去,心中只剩下了喜悦。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大钢琴家——怎么,不欢迎我吗?”他看曹恩齐眼中毫无喜色,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


“就是……以后你少来找我吧,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能接到。”他接过花束,“你知道的,我现在……有点名气了,能赚更多的钱来养你了,就变忙了嘛……”


蹩脚的谎话。


“你不想见我?”


“没有,怎么会……”


“曹恩齐。”


掷地有声。曹恩齐听见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我很勇敢了。”他深吸一口气,冷风灌入鼻腔,“你知道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正正好好十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对相思的人来说,一天都是煎熬,更何况十个月。


“我以为,我在你这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永远会大于工作。”


“那你当初说的那些算什么?算狗屁吗?!”


他第一次听见何运晨骂脏,望着他的眼里,没有爱意。他想说什么,却是哽住了喉咙,鼻头酸涩,张着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他又红了眼眶。


曹恩齐最看不得何运晨哭了。


雪下得大了,遮蔽路灯。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任凭何运晨的一步步远离。


这世道,他比何运晨清楚太多。如果一旦公开,他都不知道他会遭受多少责骂。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何运晨呢?他会难过的。他会一个人在被窝里偷偷哭,第二天醒来就算肿了眼睛也不告诉任何人。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类人愿意承受一切。


就算我见不到你。


你要开心。













说起原因,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干柴烈火。


只是他们隔得太远,距离远,心也远。


何运晨关掉了新闻,打开手机,看着置顶的那个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喂?”


“怎么了?”


“曹恩齐。”


“我们分手吧。”


电话另一头听来有些吵闹,可能在某个活动的现场。


但这句话,真真切切。


曹恩齐忽然想起,那个晚上何运晨哭到睡着的样子。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呢?会不会也和那时候一样,死命忍着,却还是哭出了声。或者很平静,就像在看一本剧情拖沓又毫无卖点的小说,看了开头便没了欲望,只留下空荡荡的心。


他也知道,或许真的结束了。


就算再爱,也结束了。


好。


他说。












04.


分手后的第一年,何运晨想,活在这世上,与某些人是没有更多缘分了。等到那高高在上的人真正不属于自己,他才哭出声来。这次没有人拥抱他。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里冰冷的文字。


字里行间都是悲情。


齐思钧说他是个念旧的人。事实如此。回望过去,他这一辈子似乎都有些平淡了,青春的波澜,源头还是曹恩齐。关于他,好的有,坏的也有,他时常痛恨自己为何记不下那些美好,却是筛出了那些痛苦,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就是在那一年,他凭借一本小说爆火。


里头的女主对男主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你是我这辈子,难以言喻的第三种长情。













曹恩齐不知道究竟是怎样过的这三年。他自认是个长情又慢热的人,喜欢感受明月的清冷。他们没有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不像是怀念,反倒像个订正了的错题,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看呐,这是你前男友。你爱的轰轰烈烈,就在这一场里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忍下来的,忍着不去看何运晨的动态,不去看他更新的小说,不去看有关他的一切,甚至见面会,他都只是戴着口罩,在场馆外,远远地,连人都见不到。曹恩齐都觉得自己可笑,自己答应了分手,还会想人家。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还记得,有一段时间他俩同居,每天早晨起来都会喝到一杯温开水。


何运晨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当。


让人念念不忘。


有很多人路过他的世界,没有长久的陪伴,只有停留。他此前还不懂这句话,近乎执拗且倔强地相信,只要两个人的双手相牵,便不会分离,直到永远。


北京的雪,凝成锋利的剑,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情缘。


















何运晨搬家来了北京。曹恩齐刚刚才得知这个消息。他不清楚他们的距离有多远,他住在哪个区,他想出门,就现在。他跑到离家很远的商场里闲逛,又去了公园,在大马路边晃荡,在黑夜里只剩下个虚无的人影。像一位拾荒者。


月亮从云层后透了光,落在大地上。


他看见了路灯下的一个烤红薯摊子。摊子前头站着一个人,影子拉得很长。


那情丝,不知从哪长出来,绕在剑上。


剑断了。留了一地的碎片。










何运晨买完烤红薯,想转身回家。那水泥地是最近刚铺好的,不太平整,他一个踉跄,跌进一个人的胸膛,坚实的、宽厚的,盈着淡淡的香味。


“不好意……”他对上那人的眼睛。


今夜风有点大。


于是,潸然泪下。


他怀念的曾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那一刻他的心里有场海啸,吞没了他曾经的所有誓言,可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落泪,没让任何人知道。他知道,他将迎来那个渴望已久的、同从前一样热烈的拥抱。


曹恩齐从不惧怕什么物是人非。他只怕物消散,为了现在丢了曾经。好在何运晨没有。他在此刻回忆十八岁那场盛大的告白,所记得的心跳声。少年人温暖的亲吻,便永远定格在了他生命里的每一个瞬间。


他在记忆围成的海洋里漂泊了十年。


这场流浪,止于重逢。





















05.


何运晨每天都会提前二十分钟起来,用十分钟烧一壶水,倒进玻璃杯里。


再过十分钟,这杯水就会冷却到恰到好处的温度。而这是他爱人起床的时间。


十分钟与十年没有什么分别。


他会爱他十分钟,便也会爱他十年。





-End.




先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啦!





一兔乘二

【弘叶题石】喝酒不如全麻

全文1.5w➕

想写现背来着但是时间线对不上,当引用了一点现实文学的原创来看吧:)


喝酒不如全麻,宿醉会错过电话

----------------

 

石凯第五次用舌头把腮帮子顶起来的时候黄子弘凡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嘴巴里塞蛤蟆了?”

 

“滚。”石凯抬手冲着黄子弘凡的大臂来了一拳。他皱起眉彰显自己的愁闷,又从包里摸出一小瓶漱口水起身。“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本来长智齿就烦,吃一口菜全塞缝儿里了,稍不注意牙龈就能肿起来,上次害得我整整两天只能吃流食。”

 

“让让腿,我去漱口。”

石凯拿小腿踢了下他身旁的黄子弘凡,后者还是露...

全文1.5w➕

想写现背来着但是时间线对不上,当引用了一点现实文学的原创来看吧:)


喝酒不如全麻,宿醉会错过电话

----------------

 

石凯第五次用舌头把腮帮子顶起来的时候黄子弘凡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嘴巴里塞蛤蟆了?”

 

“滚。”石凯抬手冲着黄子弘凡的大臂来了一拳。他皱起眉彰显自己的愁闷,又从包里摸出一小瓶漱口水起身。“狗嘴里吐不出好话,本来长智齿就烦,吃一口菜全塞缝儿里了,稍不注意牙龈就能肿起来,上次害得我整整两天只能吃流食。”

 

“让让腿,我去漱口。”

石凯拿小腿踢了下他身旁的黄子弘凡,后者还是露出了标志性白牙,冲对方一边笑一边让出地方。

 

蒲熠星瘫在椅子上目送石凯走出包厢,缓缓开了口。“你们说长智齿算不算一种生长痛?”

 

“说什么呢。”郭文韬啧了一声,隐隐感觉蒲熠星又有一种喝醉了说胡话的趋势。“生长痛指的不是肢体痛吗,和长智齿有什么关系。”

 

“太狭义了吧。”

“你不觉得有歧义吗,生理痛既然能被算在里面,那成长过程中心理和精神上受到的苦痛为什么不算一种生长痛。”

 

“这话可让我们没法儿接了,”火树还在和桌上那盘花生米做斗争,“你要是这么定义那我们得一辈子都在生长痛中活着,长智齿也算的话可能得经历四次。还有我总是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粉丝进行精神攻击,这也太痛了。”

 

“也不能这么说。”蒲熠星换了个姿势,脸上带了笑意,“这得有个明确的年龄限制,凯凯黄子和jojo还能勉强蹭个生长末期,火老师你不行,你这个年龄得算骨质疏松。”

 

石凯再开包厢门看到的就是吵作一团的一群人,热闹的像是在打辩论,当然主要是火树在输出,蒲熠星偶尔回怼两句,其他人热衷于看热闹,向来爱在这种事上添火的黄子弘凡反倒是噤了声。

 

石凯抬抬下巴让黄子弘凡挪屁股往里走,不忘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对方示意放回包里,最后还心安理得的坐上黄子弘凡的位置。“说啥呢,还不散伙。”

 

黄子弘凡的动作也无比自然,合上拉链,石凯原本挂在椅背上的包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讨论长智齿算不算生长痛。”

 

石凯挑眉,搞不懂他们清北南之间的神仙打架,“不算吧,不是只有长身体的时候才会有生长痛吗?”

 

黄子弘凡摇摇头,“火老师觉得自己还在经历生长痛。”

 

“啊?”石凯大为震撼,音量又低了一个度,把脑袋凑到了黄子弘凡眼前,“我靠,火老师这个年龄还能长高吗?”

 

“想想也不能啊,阿蒲让他多补钙试试。”黄子弘凡坦言,给石凯朝剑拔弩张的饭桌上使个眼色。“火老师不肯,所以谈崩了。”

 

饭局散伙,黄子弘凡跟着石凯回家罕见的沉默了一路。

 

石凯觉得气氛很怪,抬脚冲着黄子弘凡的屁股就踹了上去,“你总在我家蹭住这合理吗?”

 

“兄弟嘛分这么清,我的围巾分你一半你的房子分我一半。”黄子弘凡反击撞上石凯的肩膀,没想到把对方撞个踉跄,又急着去把他拉回来。“哎别碰瓷儿!”

 

“其实我在想刚出国那会儿,没对你说过。”

语气寡淡的像杯凉白开,黄子弘凡把话说得轻飘飘。

“我在那年拔了四颗牙。”

 

“你想说啥。”石凯狐疑地盯上黄子弘凡的嘴巴,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瞪大了小狗眼睛。“你不会要告诉我其实你换了四颗钛合金钢牙吧。”

 

黄子弘凡不带犹豫地抬手朝着石凯的后脖颈来了一下。“我又不是Kanye,有病啊!”

他揽上石凯的肩往身侧带,比出数字四的手在两人眼前来回晃荡。“智齿,四颗,全拔了。”

 

正在经历长智齿的石凯表情逐渐糟糕。

 

他说得认真,轻易地抬起手捏住了石凯的下巴。拇指指腹隔着那层脸颊上的软肉按上对方长出智齿的地方,黄子弘凡在以一种强硬的方式迫使石凯直视自己。

 

“长智齿真的很痛,凯凯。”

“这种经历对我来说一次就够。”

 

1

第一次长智齿确实值得黄子弘凡铭记。

 

那年伯克利的offer和石凯一起来到了他的生活。他们两个同时收到一档节目的邀请,录制过程外加节目播出期间的售后期足够让两个年龄相仿的人感情快速升温,收官那天黄子弘凡看见石凯诉衷肠说“黄子弘凡像我的家人一样”时颇为得意,他在为自己结交来的兄弟情而自喜。

或许十八岁的年纪会格外重感情,有些日子没见的石凯在麦上对他说“咱们两个没得缘分”实实在在让黄子弘凡着了急。像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秩序敏感,收获了鲜花和友情的晚宴刚散席,转头却又是即将出国的未知世界。黄子弘凡成了脆弱的瓷娃娃,任何怀疑他们友情的话都足够在他心里掀起巨浪,即使是一句玩笑。

 

石凯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得黄子弘凡整夜翻来覆去,拿起手机对着聊天框敲敲打打,最后又都删除了。

 

话说出来矫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无理,没人把玩笑当真,但黄子弘凡却煞有介事的记了下来。他或许会在后两年里为没发出去的信息后悔到彻夜难眠,但黄子弘凡的第一颗智齿却先随着这句嬉闹一起冒了头。

 

几乎一夜没睡的他在刷牙的时候才觉着不对,早就过了换牙期的黄子弘凡惊慌地发现最后一颗牙齿后方异样的突起,打着手电扯开嘴角和探宝似得捣鼓半天才看见牙床上那冒起来的一点白。

 

张超的消息回得快,“恭喜,智齿是长大的第一步。”

 

黄子弘凡挠挠头,“对唱歌有影响吗?”

 

“这牙又没长到嗓子眼儿上,能影响什么?”

 

黄子弘凡同样把这事告诉了过几天要和自己一起参加活动的石凯。

 

“哪儿呢,疼吗?给兄弟看看。”

 

活动当天的石凯和黄子弘凡两人排排坐,他凑到黄子弘凡面前眨巴眼睛,鼻尖因为天气原因冻得有些发粉。

 

黄子弘凡摘下围巾搭到了两人的腿上,语气毫不在意,“就冒了个头,看不到,刷牙的时候才稍微有点感觉。”

 

“哦。”腿上传来暖意,布料上还带着黄子弘凡的体温。石凯礼尚往来,把手团起来在嘴边呼了几口热气,接着就抓上了黄子弘凡藏在围巾下那双已经冻红了的手。“长沙今年的冬天真冷,不知道波士顿的天气怎么样。”

 

两人靠着不多的热量挤在一块儿取暖,黄子弘凡有些僵掉的手稍稍回温,他回握住石凯。“不知道,到时候当气象员给你汇报。”

 

嘴边呼出了细细绵绵的水雾,石凯低头轻笑了一下。“得了吧,时差和学业能拖死你,哪有时间当天气预报。别说出国,我那些出了省的朋友都差不多断联了。”

 

“总有机会,这都不是问题,再说我们肯定还能再见,我又不是要定居在那儿。”黄子弘凡去看石凯的眼睛,明明在笑,但向下垂的睫毛像是在巴西某处雨林中的蝴蝶,翅膀轻轻扇动就足够让他的心下起暴雨。

 

深冬的天实在太冷,北风吹透腿上盖的那一层薄薄的布,石凯手里那点热劲儿也要散掉。他放开了黄子弘凡的手,顺便把围巾还给对方。“也是。”

“走吧,该咱们上场了。”

 

“哎,哎,石凯。”还有什么似乎也被长沙的冷空气带走了,今天是黄子弘凡出国前的最后一场活动,他急着的想去抓住些实际的东西。

 

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们没有缘分?

 

“干啥。”

 

“你把围巾围上呗。”

黄子弘凡没问出那个问题,太矫情了。

 

“不用。”

 

智齿在一夜之间露了头,后又没了动静。他原先纠结着要不要趁着出国前把这颗牙拔走,结果它在黄子弘凡的嘴里不声不响,如果不是在异国他乡的餐馆里被烤成干馍的面包硌到,黄子弘凡几乎要忘掉这件事了。

 

黄子弘凡的本地朋友关切地问是否一切安好,他只能一边捂着腮帮子一边胡乱回答fine ok no worries。蓝眼睛同学太过热情,表示自己所打工的餐馆是附近最出名的酸面包店,临分别还不忘记让黄子弘凡带一袋回家。嘴里有淡淡的铁锈味,黄子弘凡猜测刚刚可能是把牙龈磕破了,对着包装袋上在硬度一栏标注的stone,他第一次有了同学过分热情的苦恼。

 

回到家的黄子弘凡把嘴巴张大查看情况,几个月没动静的智齿像打了激素,原先若隐若现的小白点一夕之间就长到了后槽牙的位置。

 

“这什么时候的事……”

 

实在有点诡异,他打开电脑搜寻家附近的牙科诊室看到一水的closed才想起来自己碰上了阿梅利卡的公共假期。黄子弘凡烦躁地把头发揉成一团糟,深呼吸几次后又打开了那个进入了停滞期的对话框,时间定格在三天前的04/21。

 

两通未接来电,和黄子弘凡发出的一句“抱歉。”

 

2

黄子弘凡是迎着波士顿的日出落地的。打开手机的那瞬间弹出了无数消息,一半是新同学来接机的短信一半是旧朋友们的祝福,他的手划来划去,终于在看到石凯的消息时展眉。

 

“起落平安,落地记得给兄弟们说一声。”

 

飞机上的人吵吵闹闹,交杂着不同语调的外文,旁边的人正在对着电话说着黄子弘凡听不懂的语言,似乎在和朋友分享这趟旅程,于是他也点开了石凯的对话框,发了条报平安的语音。

 

对面回得不算快,黄子弘凡把箱子搬到车上时才收到两条石凯的回信。

 

“安全到站就好。”

“Buenos días”

 

从手机听筒传来的声音让黄子弘凡愣了神,在驾驶位上的好友拉着安全带转向黄子弘凡那一侧,还顺带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他的聊天界面。“你还有会讲西语的朋友?声音真好听。”

 

“哦,不是。”黄子弘凡回神,手指落屏幕上回复消息,“可能是现学的吧,这句话什么意思?”

 

好友摆动了一下后视镜发动汽车,背后升起的太阳光在镜面上反射,直直照到黄子弘凡的眼里。

“Lars,欢迎来到即将被西语攻占的America。”

“早上好,他在问你早上好。”

 

石凯一语成谶,时差和接连不断的deadline在头一个月把黄子弘凡压到透不过气。这些东西让他们两个很难接上信号,石凯准备晚餐的时候黄子弘凡才咬着一片面包匆忙赶早八,石凯踩上滑板去教室的时候黄子弘凡仍在梦里盘算本月还有几个assignment。对于刚入学的黄子弘凡,前一个月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像在做噩梦。

 

也不是非聊不可,石凯看着两人稀稀拉拉的聊天记录,叹了口气决定用别人的消息让这个聊天框默默沉下去,而黄子弘凡在过了一个月日夜颠倒的日子后终于在一个清晨卡着点交上了本月的最后一个作业。他急需睡眠,黄子弘凡拖着不清醒的脑子用半杯早已凉透的美式把褪黑素顺下去的行为让刚轰趴结束回家的室友看了个目瞪口呆。

 

“Lars!”

“What are you fucking doing?”

 

黄子弘凡头脑不清的埋到被子里,在混沌中掏出手机翻到他与石凯在十几天前终止的聊天界面。记录少的可怜,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回到他刚落地波士顿的那一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一遍又一遍石凯对他说的那句早上好。

 

褪黑素和咖啡因在尝试分裂黄子弘凡的精神和身体,模糊的大脑支配身体,让他终于错点了屏幕的位置。

 

自己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流出,在安静的房间格外响,黄子弘凡却在此刻捕捉到了其他东西。

 

一句微小但仍清晰的Buenos días。

 

来自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位乘客,在黄子弘凡回信过程中不小心录进去被当成了背景音,如果不是因为此刻的寂静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房间外的室友在打电话,声音忽远忽近,黄子弘凡屏着呼吸听了很久也才找到一点关键信息。

“Snowing Snowing。”

他在这样不清醒的状态下有点想通了石凯为什么要回给自己那句有些莫名的西语。

 

褪黑素还是占了上风,他强撑开眼睛在文本框里敲下一个问题。

 

石凯,为什么四月的波士顿还在下雪?

 

石凯不给他回答,黄子弘凡也在这个四月遇上了大学期间的第一个春假,和自己的生日撞到一起有点双喜临门的意思。时差倒得初见成效,作业也不再是火急火燎的上交,让他都有点淡忘了那痛苦的第一个月。朋友们为黄子弘凡组了局,在他生日的前一晚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把黄子弘凡拥上出海的船,夜晚的海风吹的脑袋疼,而他的金发朋友们还在楼下的甲板上光着脚甩钓竿,舱内的音乐声整耳欲聋,黄子弘凡关上no signal显示的手机屏,心想在这种噪音下钓到鱼才真是见了鬼。

 

登船时朋友们大包小包带着brandy和乐器,留下黄子弘凡瞪着眼睛问seriously,某个华裔朋友拍拍他的肩说安啦入乡随俗,在这里任何值得庆祝的事情都能搞个大趴,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你的生日了,高兴一点啊Lars。

于是当舱内响起happy birthday to Lars的生日歌时并没有人发现主角并不在人群里,黄子弘凡抬起腕表看到12:00am,反倒是楼下等鱼上钩的人中气十足嘿了一声,举起手里的酒杯朝黄子弘凡示意congratulation。

 

无际的海面在夜里会变成另外的世界,这艘船成了这片深蓝中唯一的光点。

 

他想起了去年的生日,那个时候的他还在和石凯一起录节目。好像也是这样的情况,节目组里的嘉宾刚刚见面,彼此之间还保存着一种客气的疏离感。感情可以靠一次又一次的聚会建立起来,他们也缺少一个靠近彼此的契机,还好还好,幺儿组里的黄子弘凡要过生日了。那晚的聚会也很热闹,黄子弘凡在他们身边胡闹,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沾了奶油,直到他洗完澡混躺倒在大床上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块本该进嘴的蛋糕好像被拿来抹到了准备偷袭自己的石凯脸上。

亏!他才只吃完上面的水果。

 

黄子弘凡愤愤睡去,又被一阵窒息憋醒,鼻子被人捏住让他差点就喊出了救命。

“石凯你发什么疯!”黄子弘凡坐起身,心脏咚咚咚的跳。

 

“我靠黄子弘凡你属猪吗,”石凯半跪在床边,表情没比黄子弘凡好多少,“我在门外敲了五分钟的门又在床前喊了你五分钟,硬是没把你叫起来。再不醒蜡烛都要烧没了。”

石凯手上拿了个巴掌大的蛋糕,忽略烧得只剩下半根的蜡烛和被烛光照的双方都有些不和谐的脸色,这个画面还算好。

 

黄子弘凡看着蛋糕上画着黄紫红色的三个话筒,惊慌跳动的心突然就化进了奶油里。

 

“别发愣,离今天结束还有几分钟,别忘了许愿。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俯视着石凯,视线又移到蛋糕上的那一点点烛光,此刻房间里唯一的亮就在石凯的手上。

 

“Lars,its your party!”船舱里的好友叫醒沉在回忆里的黄子弘凡,并在他手里塞了一杯香槟。

黄子弘凡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不会连这个都喝不了吧,noalcohol啊!”

 

假话!十字开头的酒精度数也是酒!

 

黄子弘凡第二天中午捂着脑袋下船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一杯香槟入口给他体会到了宿醉的痛苦,重新连上信号的手机丁零当啷的响,让Massage和WeChat又多了几个未读。置顶许久不见新消息的聊天框上两个小红点实醒目,上面赫然写着“五小时前对方已取消语音通话。”

 

黄子弘凡错过了石凯的电话。

 

看了数不清的石凯昨晚的直播录屏,也看了无数次镜头里那双落寞的眼睛,黄子弘凡敲敲打打也只能给对面发出一句“抱歉。”

 

视频还在手机里继续播放。

 

“跨不过去的海峡和没办法统一的时差,本来打算赶着中国时间给黄子卡点送个生日祝福的。”

“黄子可能在忙吧?”

“错过了。”

 

“嗯,错过了。”

 

3

医生给黄子弘凡讲草率拔智齿不可取,并翻出无数证据长篇大论讲原因。他不停指着高清屏幕上投放的牙齿CT,一颗颗的望过去,除了已经冒头的那颗,边缘地带清楚显示着还在沉睡期的三颗智齿,黄子弘凡呆愣愣看着黑白色的口腔骨骼图片,神游天外。

 

想石凯手里的蜡烛想在游艇上吹的海风,想错过的语音想冒泡泡的香槟。泡泡一个一个从杯底升起又爆开,耳边终于清静,黄子弘凡眨着如大梦初醒一般的眼睛对医生说:“我想把所有智齿都拔掉。”

 

So offensive!

 

医生选择在把黄子弘凡送走后给他发一封很客气的email,黄子弘凡通篇读下来发现主旨意思可以概括为四个字,“另请高明。”

 

“哈。”

 

黄子弘凡背靠着沙发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客厅里的投影幕布正在播放蜜桃节目组给他们发来的第一版demo。躺在沙发另一侧的石凯发出轻笑,打断了还在给自己讲故事的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似乎被带回到了那段受智齿牵制的日子,整个人显得有点丧。“你根本想不到,医生拒绝我的时候有多绝望。”

“不止这一个,周边的所有牙科诊所我都跑了一遍,无一例外,全部拒收。”

 

石凯翻身从茶几下摸了瓶可乐顺手打开递到黄子弘凡手边,气泡翻滚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循环。“你这不纯纯活该吗,人家都说了不建议你还偏要拔,甚至是四颗!”

 

黄子弘凡讲给石凯的故事里隐去了很多东西,比如他花了一个月才吃完的那袋硬得像石头的面包,比如他做出黑咖配助眠药的蠢事,又比如他在很久后才知觉出来好像每一个智齿跳出来刷存在感的节点都少不了石凯的参与。

 

好大一口锅啊。

 

他的心情有一点变好,黄子弘凡藏起自己上翘的嘴角转头看石凯,对方则完全不知道这口黑锅的存在,又重新窝回了沙发里继续看样片。连同他们两在内的六个人此刻正在屏幕上吵得不可开交,石凯看着这一幕默默地笑,一边还抱怨着:“黄子你是真的吵,你看吧到时候剪辑组开年会你绝对又被拉出来声讨。”

 

角落里的落地灯是黄子弘凡买的,暖黄色的光把石凯近年来已经长到轮廓分明的五官又照得多了点钝感。他恍然间回到了石凯十八岁那年,对方穿着白色运动衣吊儿郎当的走到首席位置,在节目组饿久了会变成自闭小狗,但只要一份肯德基就能让他哑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黄子弘凡想到。

 

这灯买的真不错。

 

“石凯,你想接吻吗。”

黄子弘凡暂停了投影。

 

世界陷入诡异的安静,石凯不可置信的看向黄子弘凡,祈祷刚刚他听到的那句话最好是幻觉。

 

“石凯,我得承认,从咱俩第一次录节目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见鬼,他刚刚还真没听错。

“黄子,你背着我在饭桌上喝了是吗?”

 

石凯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下来,从黄子弘凡手里抢过自己刚刚递过去的饮料看了又看,不死心的又喝了一口,确认是纯正的CocaCola味,还是有糖版本。

 

“我现在清醒的很,我知道我在说什么。”黄子弘凡好笑的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石凯,你也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

 

石凯躲不掉,像他和黄子弘凡十八岁那场必然的相遇。他是个敏感的人,但在黄子弘凡这件事上石凯宁愿迟钝一点。

 

时间太久,他很难形容黄子弘凡起飞那天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好像他真的有在打字框里输入了“哥们儿其实真的挺喜欢你”这几个字。已经不太清醒的大脑是发烧的前兆,后来被风一吹,他又都删掉换了一句常规的祝福发出去。

 

十八的岁石凯挺莽,但也没莽到不计的后果,对石凯来说黄子弘凡的离开不过是又一次无疾而终的心动,似乎每个人都会在成长的路上碰到那么一些短暂的心动,不用说出口也不用得到回应。那个时候更多的是他对刚刚成名的新奇,石凯大概在刚高考完到处打工的暑假也没能想到他以后能误打误撞被选中去录制节目,那个时候他先是问对方是不是诈骗,在得到否定答案后的另一句话是:“哦,那给包机票吗?”

 

石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组,一个又一个专业歌手从他身边走过走上舞台,每个人都谦逊的绕开了首席的位置,把导演急的团团转。节目需要爆点和话题,但似乎每个人都少了那么一点野心,跟着石凯的临时助理火急火燎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想不想上首席的位置?”

石凯觉得挺莫名其妙。虽然是第一次上节目,但他对自己镶花边凑数的定位很是了解,石凯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导演给错了剧本。

 

小助理看着挺为难,导演原话是要出节目效果,结果他们那组想来想去就想到了石凯这个老幺头上,谁能比一个横空出道的毛头小子上首席更炸裂的有效果?

石凯思索片刻后点头,“可以啊,去占一个首席位,我还以为导演不让呢。”

 

石凯坚定地坐了上去,那场景像是小说里籍籍无名的男主突然在比武大会上站到各大门派宗主面前说我要当武林盟主。可惜现实不是小说,石凯甚至都没够走到决赛就背着书包回去上学了,黄子弘凡每天倒豆子一样给他发消息,石凯每天处在一种“天呐哥们儿你每天不累吗怎么能说这么多话的”的疑惑。但他还是一条一条挨着回复,直到节目录制结束的庆功宴,石凯又被节目组一个电话call了回来。黄子弘凡在位置上发挥话唠属性和别人喋喋不休,石凯就站在他身后,等了许久眼看着对方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他终于决定上手去揉乱黄子弘凡的头发。

 

他发誓那个时候真的看到黄子弘凡眼睛里亮了光,对方猛地扭回头又仰起下巴看向自己,表情从惊慌到欣喜。或许是那样的角度太过有杀伤力,以至于石凯后来复盘自己为什么会对黄子弘凡心动时总会想到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由阴转晴。

他哥们儿还挺可爱的,石凯那个时候想。

 

放到大众视野里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做,节目播出后的石凯终于感受到什么叫被放大镜观察的生活。他以为的播出效果是走在校园路上能有人说一句“哦他就是之前上过节目的石凯原来在我们学院啊”,但事实是他每天两眼一睁就得打开手机先确认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和负面词组合在一起上热搜。

 

石凯敞亮,黄子弘凡每天别扭的问候也疏解了他的一点点郁闷。

 

“黄子,我确实有点委屈。”

“但我更多的是不理解。”

“我想要的为什么不能争取。”

“坐在那个位置上时我就高兴。”

“人活一次是体验,没事黄子,哪怕再来一次我明知这种结局还是会坐上去。”

 

然后黄子弘凡带着哭腔的语音通话就打过来了,把石凯搞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哥们儿,咱俩谁被骂了?

 

黄子弘凡哞哞哭,石凯耳朵贴着手机从黄子弘凡口齿不清的话里费力地听,听了半天组合出两句完整的话:

 

“他们如果没有你的勇气就没资格这么说你。”

“早知道我也在第一期就和你一起坐首席了,这么久我都没上去过。”

 

黄子弘凡出国前的那段时间和他的行程碰在一起的机会很多,活动七零八碎接了一大堆,看到演出名单上那个比别人长的名字时石凯都习惯性得拿起手机发消息:“黄子弘凡怎么总是你?”

 

“缘分,嘿嘿,缘分。”

 

对面的人笑呵呵回他,石凯锁了手机靠进沙发,心想:缘分吗?他不觉得。

 

真的缘分就不会让他们只认识几个月就分别,所以他那句看似玩笑的“咱们两个没得缘分”其实夹杂了几分的真心。

 

黄子弘凡,你真觉得咱俩有缘分吗?

 

他也没问出这句话。黄子弘凡上飞机那天石凯终于被接二连三的冷空气击倒,连着喝了两次退烧药裹上被子与高烧做抗争,躺进被窝养病之前还没忘给黄子弘凡发信息。厚重的窗帘叫他无法分辨黑夜和白天,半梦半醒间只能通过窗外的汽车鸣笛来判断时间。

 

石凯在傍晚时分恢复了一些意识,黑压压的房间里充斥着不流动的空气,仿佛把他冻结在了这里。有夜盲症的石凯很少把自己放在全黑的世界,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跑向窗边,急躁地扯开窗帘让外面的灯光透进来。窗外光怪陆离的世界将他抛弃,最后一丝的太阳光也落幕了,待了一天的屋子似乎也沾上了病气,让刚刚见好的石凯又要进入病痛状态,他不自控的发抖,直到打开窗户感受到凛冽的寒风时才稍微缓解。

 

只穿着单薄的睡衣靠在窗边,石凯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才退下去的热。

 

上一次发烧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和黄子弘凡录节目的那段日子。

 

那场病来的急,结束当天的录制石凯就躺倒在了酒店的大床上,他迷迷糊糊中被量了体温喂了药,等再神清气爽地醒来就是看见黄子弘凡坐在一盏小灯旁刷手机。

 

“生病了怎么不说啊?”

 

石凯的嗓子有些哑:“我不知道,以为昨晚紧张的没睡好所以回来补觉呢。”

 

“幸好没烧起来。”黄子弘凡给石凯递了水过去,“亏得我眼疾手快及时把这病毒压下去了,不然你就等着难受吧。”

 

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的石凯那次生病只花了一个下午,这病来得急去得快,石凯当晚就吵着黄子弘凡点一顿烧烤加餐。吃得肚子溜圆,他懒洋洋窝进沙发里的时候才想起来问黄子弘凡到底给自己喂了什么特效药。

 

“是哥们儿的爱。”黄子弘凡一手拿烤串一手晃荡那盒普通感冒药,表情非常臭屁。

 

石凯背靠在窗边收到了黄子弘凡的消息。

“刚刚落地,飞机还在滑行,一切顺利”。

 

可惜特效药也有时限,过期不候。

 

“你知道黄昏恐惧症吗。”

 

“什么?”黄子弘凡侧目,觉得石凯有要岔开话题的嫌疑。

 

“你飞去波士顿那天我生病了。”石凯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烧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我才有点力气。”

“很恐怖的事情。冬天里的太阳下落太早,你知道那种在黑暗里醒来发现好像被世界抛弃了的孤独感吗?我第一次感受那种恐惧,就是窗外车水马龙,所有人都和这个世界有联系,除了我。”

“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黑色是有声音的。被关在真空罩里感受力量的流失,外面有人在吵闹,但同时我听到了房间的空气在一寸寸凝固。”

 

“后来看有人说我才知道这叫什么,黄昏恐惧症。我曾经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夜盲症和感冒并发的副作用,而且也就只有这一次。被日落引起的生理不适,想想就可笑。”

 

黄子弘凡被这一大段话堵的什么都说不出来,石凯的目的不是自己迟来的安慰。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网上说这玩意很好缓解,放进吵闹的夜市,或是在这个时间段里有人陪着,哪怕公园里吹过的一阵自然风,都好过留自己一个人。所以那天的我也是一样,我站在窗边感受冷风,就算是空气中夹杂着楼下小店传出来的油烟味,都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在恢复。”

 

“然后,你的消息发了过来。”

 

石凯吹了口气,他不太想让自己回到那段回忆里去,黑暗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孤独,太可怖。

 

“说实话,关于你出国这件事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也许是那段时间咱们见面太过频繁,即使你在我耳边天天念叨马上要出国,对我来说也只是个日期而已。我下意识觉得咱们的下次见面就在不久之后,直到你上飞机都没什么实感,我惶恐的开始是你发来报平安语音的那一刻。”

 

“我听了很多遍,多得数不清,多到我开始有点痛恨屋内的寂静。”

 

“你的声音,飞机播报的声音,周围乘客的声音,在那刻都无比的清晰。我听得到那些陌生的语言,但毫无头绪。我甚至去找了翻译学院的朋友,把那句话照猫画虎的学给他,他想了半天才告诉我,那可能是一句西语。”

 

“在那一刻,我才突然知道我们俩的距离。”

 

额头好像又在发烫,石凯站在渐浓的夜幕里,但发出的消息却是对着词典学了很多遍的早上好。

 

“也是那个时候突然意识到,我们俩的下次见面成了遥遥无期。”

 

回忆结束,他如释重负。

 

“所以,我猜那个时候我也在喜欢你。”

 

“那现在呢。”黄子弘凡的呼吸有些局促,他紧握着那罐可乐,迫切的想要一个肯定。

 

“抱歉,黄子。”

 

时差让我们变得不再同步。

 

话说的轻巧,石凯有些恶劣的,把三年前黄子弘凡对他的道歉,以这样的方式还了回去。

 

4

黄子弘凡,你在哭吗?

 

对方的神色在昏黄色灯光下晦暗不明,他垂着头不做声,但石凯就是看到了那滴顺着眼睫掉下来的泪珠,啪嗒一下落进夜里。

 

“石凯,你不能这么说。”

 

黄子弘凡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的冷意,明明屋里的恒温空调还在运行,石凯听着这句话却无故打了个冷颤。

 

“峻纬哥以前说过,有些东西不一定是要有结果的。”

 

周峻纬是这帮人里唯一一个能和石凯拼酒量的,某次杀青宴其他人都醉得下了桌,只剩下他们两人还凑在一起碰杯。其实石凯那个时候脑子也不清明了,周峻纬在他耳边像个喇叭一样嘀嘀叭叭,感谢甲级普通话,让酒精上头的周峻纬说得慢但仍然清晰。

他说爱上是一瞬间的事爱下去是一辈子的事,所以爱上没什么了不起爱得下去才是了不起。有些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一颗石子入塘,也不过是一声响。

 

石凯那个时候看不清周峻纬在看着谁,但黄子弘凡的语音常常飘荡在他的耳边,石凯也在半醉中赞同的嗯嗯附和,说爱上就是一瞬间的事,石头扔进水里也确实只能听个响。

 

谁能想到这句话兜兜转转从石凯嘴里再说出来会是这样的场景。

 

“石凯,可我非得要个结果。”黄子弘凡少有这么凌厉的一面,他多数时间都是笑的,但并不包括石凯把别人的话奉为圭臬来拒绝自己的时刻。“不管他们心理学在教什么,我更信奉经济学那一套。我金融学的同学有说过,这世界上的所有关系都是一场经济学,支出和回报总该有一个平衡点。”

 

黄子弘凡有一瞬间想对着石凯自我剖析,对他说自己从美国迫不及待的回来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你成长的太快了,快到让我没来由的恐惧。

 

这个理由如几年前的“缘分论”一样可笑,黄子弘凡在波士顿那几年为数不多的消遣就是点开石凯的新综艺。他阴测测地盯着屏幕看,或许在石凯出现时他才可能露一个笑脸,当然这并不包括石凯贴在别人身上的镜头。他的室友夸张地喊God you're crazy jealous,黄子弘凡答得也毫不避讳,是的,我嫉妒到要疯了。不合时宜的占有欲,石凯的身边聚集了太多人,他也想说你的好哥哥们大概真的用了几年时间教给你一些的东西,但石凯独一份的勇气,在一成不变规则里的破局仍让黄子弘凡觉得惊喜。

 

同时也让他慌张,明明每一期节目自己都有在看,只是在某天才惊觉石凯眼睛里不再是一团稚气。黄子弘凡抬起头看向石凯,眼底流动着一条触不到底的星河,他深知自己回来的及时也没有错过花期,让黄子弘凡真正懊恼的是他没能参与石凯的成长。

 

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

 

黄子弘凡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把四年课程硬生生压缩到了两年内这件事,每个学期比别人几乎多一倍的课程和作业,在同学享受假期的时候他在苦兮兮上暑校凑学分,黄子弘凡泡在音乐教室里赶ddl,连教授都要赞一句刻苦。学校发来email宣布线下课程完全达标的那天他没有迟疑地定好回国机票,黄子弘凡想要见石凯,他迫切地认为只要再晚回来几刻钟自己就要永远错过石凯了。哪怕突如其来的大雪拖着他滞留在机场二十四小时,哪怕他为跨越几个时区付出的不仅仅是十几个小时的刻苦。有些人丢石头注定不是为了听个响,是为了让水起涟漪和波澜,甚至是骇浪。

 

黄子弘凡从不是一个完美的好好先生,在某些事上,他格外计较得失。

石凯,我回来不是为了听一句抱歉。

 

“你没有什么黄昏恐惧症。我向你坦白,也请你承认,在我降落在波士顿的那一天,石凯你和我一样。”

 

“进入了无休止的戒断期。”

 

5

戒断期?石凯被黄子弘凡的话叫醒,他蹙眉重复着这三个字,还是摇摇头否认。“我只是经历了一场感冒。”

 

空掉的可乐罐被随意扔在桌子上,黄子弘凡沉沉的眼眸里装满了迟迟不化的暴雪,来自某个圣诞节。


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一九年的圣诞月,波士顿到处都是圣诞树和蝴蝶结,就连我们公寓门口都堆满了红绿的礼物盒子。街道被彩灯照得像白天,我躺在床上听你在直播里唱first snow,像随意哼出来的摇篮曲。”

 

石凯的声线适合在睡前说晚安,曾经清唱过多少歌曲连他自己都记不住,可黄子弘凡某个最常打开的收藏夹却记录得清清楚楚。

 

“很凑巧,那年波士顿的初雪来得很晚,十二月的月中才舍得落下来,我有些痴人说梦地幻想你是不是看到了波士顿的天气才要唱这首曲子。”

 

“直播里明明唱的是初雪,但动态里分享的却是你在软件上翻唱的Lonely Christmas。你说的对,我们有跨不过去的时差,我可以听着你的直播入睡,但第二天醒来才能迟钝的接收你的新消息。”

 

挫败感重新袭来,明明石凯就在他身边,黄子弘凡却仍能共情前几年任何事都被迫慢一拍的自己。

 

“点进去发现已经有了无数的评论和礼物,纷乱地占满我的屏幕,完全看不清歌曲封面。”

 

“就好像我隔着人群,怎么都看不清你的脸。”

 

最孤独的圣诞节。

 

黄子弘凡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首听不到的歌曲而失控。

打开的界面因为太多人刷屏而出了bug,黄子弘凡多次尝试清屏无果,只能等待它跳转去应用商店。他不知道这些软件到底为什么会设计的如此繁琐,下载注册验证登陆游客身份无法使用,每一个步骤都在消磨黄子弘凡的耐性。重新发送不知道被按了多少次,黄子弘凡怔怔坐着,后知后觉,对着毫无反应的手机怒极反笑,他可悲地意识到那些本应该自动发送的验证短信大概一辈子也到不了马萨诸塞州。

 

他被阻挡在了石凯的世界之外。

 

通讯进步的光辉照耀不到波士顿,但大数据的能力已经初见雏形,黄子弘凡一天都在对着手机发呆。娱乐软件推送原版Lonely Christmas,粤语版唱的孤独国语版唱的悲伤,黄子弘凡只听过一遍就都从歌单里删除,他落寞地自问自答,石凯,你的Lonely Christmas会不会多一点温柔?

应该会吧,他想到石凯过去的清唱,像雪季燃在房间里的火,温温的暖着黄子弘凡的心。

 

大数据或许太过直白,也有可能是圣诞老人听到了他的许愿,短视频软件开始无缘无故给他推送一些莫名其妙的内容,黄子弘凡皱着眉划过一个又一个,那些视频很奇怪,只有画面没有音频,但大多都是关于圣诞节。软件关闭又重启,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上天同他作对,黄子弘凡焦躁的想要关机,可重新刷新出来视频吸引了他的注意。

 

“Lonely Christmas(cover by 石凯)。”

 

屏幕上的播放动画在持续转动,手机听筒依旧没有开始工作,他划向评论区,很多人都在夸赞演唱者的声音,说这是他们听到过最柔和的版本,还是有遗憾,但多了点释怀。

 

谁又骑着那鹿车飞过,忘记投下那礼物给我。

 

“该地区暂无版权,声音不可用。”

 

世界唯独替黄子弘凡按下了静音键。

 

他对着那行字出神,没有声音的视频突然就有了解释。不是没有声音,是唯独把黄子弘凡排除在了听众之外。

 

我住的城市很爱下雪,到处都堆满冷的感觉。

 

迟到的雪开始密集的下,黄子弘凡站在波士顿最热闹的路口,再过几日的圣诞星点亮仪式就会在这里进行。可让人眼花的圣诞装饰也遮盖不住地上的苍白,波士顿的雪怎么都下不完,好似都涌进了黄子弘凡的心里,他的智齿毫无征兆的痛,与前两次不同,是实实在在痛感,大概一定要彻底拔掉才算完。圣诞月几乎没有诊所在开门,朋友给他送了一次又一次的止痛药,副作用叫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可一旦停止服用钻心刻骨的疼痛就又要反复。

 

最糟糕的圣诞节。

 

黄子弘凡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位还肯帮忙的中国医生。团聚的时刻,高于日常三倍的价格,就在圣诞夜那天黄子弘凡全麻拔掉了四颗智齿,麻药让他天旋地转,连回家都是靠着医生好心借的轮椅被朋友推着回来的。黄子弘凡的脸肿成蜜蜂狗,血腥味依旧有,刀口的疼痛比心里的钝痛来的要慢,药物似乎把他的情绪也松散了,黄子弘凡不可控的想一切有关石凯的事情。

 

前不久的期末他将手机里的课上录音导出总结,直到看到一份长达三小时的记录。音频被拖入软件准备当成背景音来回忆,日期是刚入学的日子,可黄子弘凡却没有任何印象。


从图书馆借得来的书只翻了一页,锋利的书页划破了指尖,血从伤口渗出,黄子弘凡忽得想起了这段录音的来处。

 

大概是在睡梦里的误触。黄子弘凡那天将咖啡和褪黑素一起喝了进去,他只记得石凯给他发送的Buenos días和室友不断在房间外重复的snowing,而他也在沉睡前误打误撞地点开了录音,直到手机电量耗尽。

 

黄子弘凡昏昏沉沉,声音有些委屈,几乎算得上是请求。

 

他说,石凯,别与我失联。

 

泪腺发达在全麻的情况下不是好事,手术过后的黄子弘凡一睁眼就开始哭,麻药让他没有意识的胡言乱语,像是在梦游,时不时还夹杂一两句外国朋友听不懂的中文。朋友从一开始替他擦眼泪到后来放任不管,泪把两颊上用来固定消肿冰袋的绷带浸湿,黄子弘凡狼狈到了极点。室友看清轮椅上的黄子弘凡的脸时尖叫问really,一路带着黄子弘凡回家的朋友憋了千言万语,开始滔滔不绝讲Lars是如何在一个半小时里哭出一公升眼泪。

 

药物作用退去的很慢,两人在客厅里打游戏等Lars清醒,可直到夜色降临都没等来一个能正常说话的黄子弘凡。游戏人物和黄子弘凡相比不知道谁更吵,要去市中心围观圣诞星点亮的计划被看起来状态很不好的Lars打乱,他从一个小时前就在不断重复一句话,两人尝试解密但止血棉塞在嘴里让本就意识混乱的黄子弘凡的口齿更不清不楚,室友有点崩溃的说或许就连Lars自己在此刻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两人决定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解答,没办法,黄子弘凡看起来太悲伤了,拔智齿对他来说打击似乎很大,可他们两个甚至分不出来Lars在说哪国的语言。

 

“So the translator says he wanna see the moonlight? Is that right?”

 

两个外国人也想让这个答案看起来更合理一点,录入黄子弘凡的声音后翻译软件给出了好些回答,重复修改后屏幕只剩下了唯一的答案。

 

I wanna see the moonlight。

 

“I don't know,the Chinese often compare the people they miss or love to the moon。”

“I mean, Shakespeare。”室友被自己的幽默逗笑。“Right?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黄子弘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上了公寓天台,坐在轮椅上还被冷风不停的吹,脸颊上的冰袋因为低温重新冻结,他只穿着一件漏风的毛衣,整个人都快要僵在这里。远处庆祝圣诞的烟花在他背后噼里啪啦的响,黄子弘凡的理智终于不再受药物控制逐渐回笼,可四肢还是没力,连控制轮椅转身都不行,朋友们在另一侧对着漫天霓虹欢呼,他孤零零面对着阴暗的屋顶角落。此刻他才感受到四颗牙齿缺失后的剧痛,口腔里的伤口牵扯着大脑神经叫太阳穴不停地突突跳,口水里混着血丝,止血棉也起不到了什么作用,湿冷的空气划过干涸的嗓子,黄子弘凡有些艰难的想要发声。

 

“Hey Lars!”黄子弘凡听到朋友们的呐喊从远方传来。“You wanna see the moonlight!”

 

“There's no moon tonight, but Merry Christmas!”

 

我想见月亮?

黄子弘凡无力地抬头,脑袋顶是愁云惨淡的天,他在屋顶这侧,既没有月亮,也看不到烟花。

 

No moon tonight。No moon tonight。

 

一滴泪顺着眼尾流下。

 

真惨啊,Lonely Christmas。

 

6

“长智齿很痛,拔智齿也很痛。”

“可是石凯。见不到你,才最痛。”

 

“凯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长第二颗智齿。”像是示弱,黄子弘凡把头埋在了石凯的肩。“我这辈子也不能再去离你那么远的地方第二次。”

 

温热的呼吸打在石凯耳后,烟花升空,炸得他头晕目眩,连心脏都被吹得不停摆动。他听黄子弘凡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像遇见你一样的第二次心动。”

 

石凯,别再假装迟钝,也别再对着自己撒谎。

一场感冒才不会让自己如此厌恶冬季的黄昏。

 

黄子弘凡离开的那年是个冬天,就连石凯和他的重逢也依旧是个冷冽的白茫茫的隆冬。

 

石凯套了件不算厚实的棉服,急匆匆拎着米粉往家赶,他难得早起,可早餐店人多到再容不下一个饥肠辘辘的石凯。汤头的热气烘着他的手,他只是微微抬起头就看到了在一片干枯中鲜艳无比的红。黄子弘凡站在离石凯几步远的地方,行李箱在身侧,红色的围巾几乎遮住他的下半张脸,就如曾经搭在两人身上的那条一样。石凯在那个瞬间恍神,黄子弘凡风尘仆仆,肩头好似才刚经历了一场北美的雪落。

 

黄子弘凡走向他,围巾终于在两年后围在了石凯的领口,对方替他整理好,细细软软的羊绒贴上皮肤,仍然带着属于黄子弘凡的温度。

 

“石凯,长沙的冬天还是这么冷。”

 

那份米粉到了黄子弘凡的肚子里,石凯捧着脸看氤氲雾气后的黄子弘凡,问你怎么回来了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还问你怎么不提前给我发消息好去机场接你。

 

黄子弘凡停下筷子,语气倒是平静。你不爱回我的消息。

 

两人的联系终止在了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夜里,石凯有些心虚,总觉得对方话里带了责备。他欲言又止,幸好黄子弘凡也没打算发难,对方的精神算不得好,说不准是发饭晕还是在倒时差,黄子弘凡的眼神有点迷离。一声叹气,石凯拍拍就快要昏睡在饭桌上的黄子弘凡,说他太困就进卧室里去睡。

 

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因为石凯的一次允许黄子弘凡得寸进尺的登堂入室,就连那只从波士顿带回来行李箱都还在石凯家里。当然也不仅是房子,他的生活也被攻占了,在化妆间看到熟悉的脸乐呵呵地向他打招呼叫石凯停在原地,愣神之间听到蒲熠星的阴阳怪气:“凯凯赶紧来介绍一下啊,我们的新常驻。”

 

他们两个又要频繁的见面了。石凯心里有说不出的异样。

 

一场重逢,他却在思考下一次与黄子弘凡长久的分离又会是什么季节?

 

最好别再是冬季。石凯想起那个黄昏,想起那年迟迟不好的重感冒。

他颓败地感叹,真是讨厌冬天。

 

但是今夜黄子弘凡的坦白叫石凯很难再否认自己的感情。

 

对黄子弘凡不是一次无疾而终的心动,是明知要分别的开不了口,是思念过浓的持续高烧,是尝试隐藏却在与对方重逢时发现自己依旧还会脸红。

 

手机里的天气应用永远要多一个城市的数据,石凯同样知道波士顿一九年的那场初雪很晚才落下。他在直播里唱first snow为黄子弘凡庆祝圣诞节逢时的雪,自己唱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两个版本的Lonely Christmas都录过一遍,石凯还是把听起来没那么真情流露的粤语版放了出去。他在唱那句“我爱过的人没有一个留在身边”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起与黄子弘凡断了许久的联系。

 

其实石凯最讨厌分离,不管是不是在冬天。

 

黄子弘凡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入室抢劫一般冲到石凯面前,他退一步黄子弘凡就要向前十步,直到石凯退无可退。哪怕对方已经直白到连唐九洲都看出来黄子弘凡的心思,石凯仍然像个鹌鹑一次次逃避。他是个勇敢的小孩,但不包括这段他已经笃定会分开的感情。

 

石凯最不想面对与黄子弘凡的又一次分离。

 

可黄子弘凡信誓旦旦,说我这辈子只会因为一个人而经历长智齿的生长痛,我已经把所有的智齿都拔掉了。

 

“石凯,你要不要坚定的爱我一次?”

 

时差会让我们变得不同步,当站在同一个时区,石凯还在因为黄子弘凡心动。

 

上帝说一个人无法欣赏黄昏,因为黄昏只属于相爱的人。

 

他想,自己不会再经历第二次孤独的冬日黄昏了。

 

“抱歉,黄子。”

石凯勾起嘴角。

“之前喜欢你,后来喝中药调理好了。”

 

心停止跳动了一瞬,可随后黄子弘凡听出了石凯话里的笑意。

他抬起头,红着的眼眶泛起欣喜,石凯对着他笑,波士顿的暴雪都融化成了春雨。


石凯说同意。

 

黄子弘凡牵起石凯的手,脸颊贴进他的掌心,陈年的刀口早已愈合,那颗智齿曾经就长在这里。

 

“凯凯,现在要不要接个吻?”

 

0

喝酒不如全麻,宿醉会错过电话。

喝酒不如全麻,麻醉后会说真话。

 

Chinese often compare the people they miss or love to the moon

 

I wanna see Moonlight

I wanna see ShiKai

 

 --------FIN--------

姜户川小猴INO

【南北】我已经忘记你了 万字预警 一发完

万字预警 一发完

灵感来源于up新歌《我已经忘记你了》

建议搭配食用


1.


“我去云南度小假。”他说。


“文韬去吗?”


“他说没空。”



石凯往群里扔游戏晋级赛邀请的时候,蒲熠星正躺在民宿的床上吹空调,捧着手机百无聊赖的扎在修图软件里,拿消除笔给景区的地板做光子嫩肤。


他把这份赛博保洁的电子差事戏称为360清扫大师,是先前修图间隙里,齐思钧凑过来看的随口一提,彼时他正忙着给郭文韬身后的墙面补草皮,觉得有趣,也就此沿用下来;修完,小窗甩进郭文韬聊天框,说怎么样,我地面绿化做得牛逼吧?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却不是赞叹他修图技术炉火纯青,不长的...

万字预警 一发完

灵感来源于up新歌《我已经忘记你了》

建议搭配食用


1.


“我去云南度小假。”他说。


“文韬去吗?”


“他说没空。”



石凯往群里扔游戏晋级赛邀请的时候,蒲熠星正躺在民宿的床上吹空调,捧着手机百无聊赖的扎在修图软件里,拿消除笔给景区的地板做光子嫩肤。


他把这份赛博保洁的电子差事戏称为360清扫大师,是先前修图间隙里,齐思钧凑过来看的随口一提,彼时他正忙着给郭文韬身后的墙面补草皮,觉得有趣,也就此沿用下来;修完,小窗甩进郭文韬聊天框,说怎么样,我地面绿化做得牛逼吧?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却不是赞叹他修图技术炉火纯青,不长的聊天气泡里言简意赅四个字:胡茬刮刮。


来不及了;他说,你早上又不提醒我。


洗漱间这么大的镜子,对着洗脸的时候还要我提醒你吗?郭文韬反问他,末了,又添上句:


「这张不准发,你自己留着看。」


琐碎小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一是郭文韬说话有点说一不二,二是蒲熠星自己也懒得再争取;不让发自有不让发的道理,他没那个闲心追问合照里另一位主角的修改方案,只为了在社交平台经营一段人尽皆知的知己感情。


显得不太成熟;蒲熠星这么想。


把刚修完的照片扔进相册角落里的某个分组吃灰之前,他回了郭文韬最后一句:


「我丑而已,又不是你丑。」


不清楚动向的人这次回的慢了点儿,大概是蒲熠星往软件里导入新一张待修图片的时候他才来了消息,亮在屏幕最顶端。


「别这么说。」


这种除了他和郭文韬之外,就没再见过人的照片,蒲熠星攒了密匝匝的一箩筐,全堆在手机相册同步进百度网盘里,倘若能实体化,大概就连压在最下面的那张也已经泛起褪色的黄。


蒲熠星趴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盯着手机屏幕里修了一半的半成品;悠闲的假期催生着下颌生出细密的胡茬,碎裂的树荫铺在胸腹,背后是平铺的干草和紧凑的村庄,青绿的山起起伏伏延伸出去无限远。


屏幕顶端的弹窗里好友的消息刷了十几条,兴许是没约够人,他看见黄子弘凡在群里喊他,另一条龙呢?蒲熠星,来不来?你再不来待会儿曹恩齐睡醒了。


空白的计划表上还没来得及安排下午的行程,蒲熠星顺着消息推送点进去,一面思虑着这群人一玩就是几个小时的游戏瘾,一面暗自斟酌要不要答应。


或许是以为他没时间看微信,几个小孩吵吵闹闹,在唐九洲催促的语音播到第三条的时候,齐思钧终于看不下去,先替他回了话。


「阿蒲吗?他没空吧?他在云南度假来着。」


黄子弘凡喔了一声,又去问其他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丁零当啷的消息刷了数十条,突然弹出来相对而言,略有些不合时宜的一句。


「云南吗?」


郭文韬问。


蒲熠星愣了一下,指尖抵在屏幕侧边退出去的动作没了后续,停在聊天框里。


「对」


齐思钧说。


回想起来,他第一次和郭文韬提起这个名词,也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最初的节目里两人紧挨着睡大通铺,熄了灯唐九洲邵明明打打闹闹,郭文韬睡眠浅,有点声音就睡不着,又还拘谨,没好意思提醒,索性翻手机出来玩,蒲熠星凑在他身边,看他塞上耳机,在主页挑挑捡捡,找旅游博主的出行VLOG看。


“你想去云南?”他说,看着郭文韬横过来的手机上漂亮的花体标题,背景是凄美连绵的雪山,一望无际,“你年假还够的吗?”


“什么?”郭文韬摘下一边的蓝牙耳机,同事挨在他枕头边上,温热呼吸打在他手臂上,一片漆黑中他借着屏幕里透出来的光看蒲熠星清亮亮的眼睛,澄澈的像明镜湖泊,光影泛起的涟漪,即使在往后的几年里都仍会漾起波澜。


“不是,助眠的。”他说,声音很轻,猫似的呢喃,“睡前看看别人旅游,很治愈。”


蒲熠星没说话,就这么在一片无声中静默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先一步避开。


“我睡不着。”半响,蒲熠星撑起身子,肩膀挨上郭文韬的,连同着两颗心脏也凑的更近,蒲熠星几乎能听见郭文韬的心跳,一下一下,在无边的夜里,跳的好清晰。


“给我一只耳机。”他朝郭文韬摊开手。


像是料到了似的,郭文韬攥着耳机的手很自然的朝他这边伸过来,蒲熠星五指一收,将耳机尾巴捏进指腹,指尖触碰的瞬间他感觉郭文韬皮肤好烫,过电似的传遍他全身,短暂的紧贴又很快的分离,倒也不显得太无措。


“你想去旅游吗?”蒲熠星问他,看着郭文韬手机上跃动的鲜艳画面,略微偏过头去,注视他的侧脸。


郭文韬眨动着眼睛,卷翘的睫毛颤抖着,似乎有些若有所思,他鼻梁高挺,眉眼精致,哪怕浸在浓黑的夜里像副没有细节的剪影,也漂亮的叫人出神。


蒲熠星收敛了呼吸,怕撞碎他的影子。


“想。”他听见郭文韬回答,那副近在咫尺的剪影里,唇瓣颤了颤,声音贴在耳畔,轻飘飘的,“不过没时间啊,我今年的年假,都用来录节目了。”


“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去。”蒲熠星说。


“为什么是,我们?”郭文韬顿了顿。


不说话了。


“对不起。”他怔愣半秒,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他不是不愿意和蒲熠星去,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蒲熠星那么耀眼的一个人,会这么清晰明白的,选择靠近沉默内敛的他。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太会说话…”


他明显的有些慌张,就连出口的声音都变得断续,急于解释却被蒲熠星打断,说没关系。


对郭文韬的了解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所以纵然几年前的蒲熠星还实在年轻,可看懂郭文韬的技能却已经成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是我们。”所以这是蒲熠星给出的回应,炽热坦荡,“感觉,要和你成为朋友,我得主动争取。”


“留一个年假给我,韬韬。”


郭文韬看着他,隔着一层衣服贴在一起的手臂已经太久没有动作,蒲熠星的体温很高,隔着布料透过来,烫的他手臂有些发麻。


他们说命运是确定轨迹。


可那天我看到耀眼的你。


良久,他听见郭文韬说。


“好。”



至于后来,青涩的少年陆陆续续经历了太多的风雪,当副业的比重逐渐超过主业,像蒲熠星所说的,他依旧是不自由的,他在乎外界的评价,想走更稳妥的路,辞了职,反倒更迷茫。


郭文韬觉得他好勇敢,直到后来他对于平衡两方工作越来越力不从心,才在蒲熠星铺设下的先例里,走上那条诱导着两人相识的道路。


行程不再被年假所禁锢,他们却一连几年也没能完成年少时的约定,那个同床共枕靠在一起看旅行VLOG的夜晚好像永远留在了昨夜,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时就该被遗忘,直至目的地已经在录节目时被定下,他们也心照不宣的,没和对方提起。


跳进地理书的旅行第一季录制的时候,取景地也正是云南。


所以郭文韬去了。


只可惜当时蒲熠星档期紧凑,只有后面零碎的几期有空参与,千里之外,苍山洱海,遗漏了几天的山河,于是总觉得错过太多。


郭文韬好像忘记这回事了。


拖着行李箱入住的第一天他睡不着,开了瓶诱惑七号接骨木,趴在民宿天台的木质围栏上吹风,凌晨两点空无一人的陌生城市里,郭文韬踏着楼梯上来,披着灰白色的绒毯子,站在他身边。


“不睡觉?”蒲熠星转过脸,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抿上玻璃酒瓶的瓶口。


“我睡不着。”郭文韬说,蒲熠星看着他,突然觉得这话好熟悉。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郭文韬问他,云南的夜空可以看见闪烁的星星,一如郭文韬眼里的情绪一样晦暗不明,“恨我没给你发婚礼请柬,恨我在化妆间对你说的那些话。”


太远了;蒲熠星想,深夜除了他们无人的天台上郭文韬的声音大了些,近的能听见他细弱的换气声,却又轻的像来自于遥不可及的天际,好像已经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隔膜,像针一样刺他的心脏,连同着他的胸腔也细密的疼。


那个羞涩的,会因为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红了耳框的少年,好像已经离他太远了。


他说白驹过隙,几年青春转瞬即逝,他和郭文韬的名字越捆越紧,最后却都变得晦涩难懂,有些事情,像那些修完却发不出去的照片,不再刨根底问原因,无从开口,心知肚明,或许他们本就不清白。


“不说这些。”蒲熠星说。


郭文韬不说话了,伸出手,接过蒲熠星手里的酒瓶,对着瓶口就灌。


“我们当年说过要来云南的。”蒲熠星没拦,站在那,看着郭文韬喝,看来不及吞咽溢出的酒水顺着清晰的下颌线落在脖颈,又问,“还记得吗?”


“物是人非了,文韬。”他语气好感慨。


蒲熠星应该喊韬韬,不是文韬。


郭文韬偏过眼睛,撩起灰白色毯子的一角,


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浅灰色的,衬得他皮肤剔透的白,被云南深夜的风一吹,紧贴着胸腹的皮肉,像种邀请,示意蒲熠星过来。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阿蒲?”


蒲熠星突然想起来几年前,名侦探学院第二季录制时的合宿,那时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他和郭文韬披着一条灰色的毯子,走在一群人的最后面,在江景公寓的阳台上,看石凯烧烤。


好久远的记忆;他想,可是郭文韬的体温,瞳孔的深浅,身上洗衣粉的留香,他全都记得。


见蒲熠星没回应,瞳孔散散的似乎有些出神,郭文韬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点模棱两可,这么多年了,他依旧会在蒲熠星面前说错话。


“对不起,我还是…不太会说话。”


一点都没变,总是道歉的小孩子。


“没关系。”蒲熠星说。


“等有时间,我们再来一次云南好不好?”郭文韬指腹摩挲着酒瓶上贴着的标签,冰镇过的酒水带着升腾气泡,太甜腻的口味,他还算喜欢。


这次换他主动邀约,蒲熠星一时间还有些不可置信,地理书上说云南气候湿热,滋养着矛盾情绪疯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空里,他转过眼睛看向郭文韬眼底。


他当时,大概率也是点了头的。



太阳光顺着民宿的木质窗子照进来,打在半截床上,把床头柜上放着的那瓶塑料瓶装的饮料塞的温热。


要是齐思钧在,估计又要唠叨他了。


他不得不承认把自己流放到中国西南边陲晒太阳,也不完全是贪图午后的闲暇;齐思钧代他答复的群聊里郭文韬没有再说话,蒲熠星盯着聊天框看了一会儿,又退出去,点进朋友圈编辑照片。


云南没有失约,可郭文韬失约了。


他喜欢随手拍,与花瓣的接触,民宿里半枯萎的玫瑰,散落在房间一角的陶土制品,都透露出点儿粗犷的,闲适的,小众情绪。


或许郭文韬能懂。


他突然想起阿多尼斯的诗,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云南的花田影子铺开在没有边界的花圃,陶罐里松散的插花是郭文韬喜欢的配色,如果郭文韬在,或许会嫌他枝条修剪的磨蹭,不给它一个痛快,生长出来的胡渣也不知道刮掉;轻声细语,絮絮叨叨,于是连同着唇角也泛起欣慰的笑,再看着幻想中的郭文韬在他眼前逐渐消散。


花萼在我阴影下行走,幻想在我脸上筑起。


郭文韬失约的旅途里,也还算惬意。


他挑了两句发朋友圈,带了云南的定位,指尖滑动着配图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才按下发送键建设朋友圈,民宿里网络不太好,半透黑底的灰白色圈圈转了转,刷新出来。


「喔哟,这么悠闲,难怪游戏都不来。」


「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鲜花饼,想吃了。」


「那个陶土杯子挺好看,自己做的吗?」


朋友们的絮絮叨叨陆陆续续的刷了满屏,他草草瞥了一眼,没急着回,在一众白底蓝字的备注里找那个熟悉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冗长留言他从起翻到到落,也没看见郭文韬的评论。


也许郭文韬看到了,又会小窗敲他,要他出门在外注意形象。


他猜郭文韬可能在忙,亦或是其他什么不便于看手机的事情;他指尖抵在朋友圈不断刷新页面,却始终没在封面底下的消息提示里,看见郭文韬的头像。


许久,等待的备注出现在消息弹窗。


「我忙完了,还缺人吗?我打。」


意料之中;蒲熠星想。


他坐起来,预备出去找点当地特色小吃品鉴,顺便给石凯买他在朋友圈点名要吃的鲜花饼。


你假装没看见,我假装不在意。


郭文韬,你又骗我。


你失了约的那次旅行

在分开后的那个秋天

我一个人去 发了照片   

朋友们点了赞

我偷偷猜你有没有看 

等待对话框

却看到你给别人留的言 

谁在假装


2.


郭文韬在民宿天台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完全是敏感的现实主义者自己胡思乱想。


成年人边界感的建立是心照不宣的,无声无息的就退回自己的世界,封闭,隔绝;他和郭文韬虽说姑且还没走到这一步,却也已经大差不差;世界上最痛苦的关系大概就是,我们有意疏远,你的母亲却还记得我的名字;内里纠缠着负罪感的模棱两可,表面还得维系着真挚朋友感情,只属于我们自己的不清不楚。


他和郭文韬,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过去他和郭文韬的关系好的人尽皆知,自初次同框以来就有人评价两人相像,就连郭文韬家里人也略有耳闻,终于在一次录节目时,郭文韬和家人视频通话的间隙,阿姨提到了他。


“那个,和你很像的,叫小蒲对不对?”


郭文韬后背陷在懒人沙发里,自顾自的咬手,点点头,说对,叫蒲熠星。


“要好好跟别人相处。”母亲絮叨他,东亚长辈特有的操心劲儿,“小蒲这人,跟你一样,一看就是乖孩子,我看网上你俩处的跟小夫妻似的,这感情好,能长久。”


“诶诶。”郭文韬打断道,耳廓却红了,“这什么形容词?”


“说你俩关系好,这么大反应。”母亲笑他。


郭文韬不说话了。


其实他很愿意听有人说他和蒲熠星关系好,像个小孩儿一样,总期望自己是那人所有朋友里最特殊的一个;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是漫山鲜花里蒲熠星亲手挑选的玫瑰,那人亲自争取来的朋友;用心经营的感情有时也需要他人肯定,以支撑催泪友谊延续至世界崩塌。


郭文韬有时候也会想,他和蒲熠星,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韬韬,吃饭了。”蒲熠星把瓷盘搁在桌子最中间,朝着客厅方向喊他的名字,“手机还有电吗?那个沙发旁边有充电器。”


郭文韬瞥了一眼屏幕顶端,最后七格。


“你偷看我手机了?”


他对于蒲熠星对他的了解习以为常,打趣那人一句,预备着挂电话,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踩着拖鞋捧着手机往餐厅走。


“妈你不是说我俩像吗?带你见见他。”


郭文韬一面说着,一面凑到蒲熠星身边,抬手把那人整张脸都框进屏幕,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猝不及防,蒲熠星正在橱柜上拧开可乐盖子,有些发愣,不解的瞥他一眼,但很快调整了表情,看着手机里的画面,乖巧的喊着阿姨好。


“诶呦呦,真挺像啊,这眼睛鼻子,要不仔细看啊,真真儿以为是一个人了。”母亲笑着,对儿子的这个朋友,再明显不过的喜欢。


“小蒲是吧?麻烦你照顾我们家韬韬了,以后要有机会啊,叫文韬带你来家里玩啊。”


“有时间的话一定去。”蒲熠星笑着,拍拍身前站着的郭文韬的肩膀,“阿姨能吃辣吗?到时给你们带点儿四川的特产尝尝,韬韬挺喜欢的,要是没时间,我就让韬韬回家的时候,给你们捎点儿,喜欢再跟干儿子说,我常寄。”


他自幼就知道怎么哄长辈高兴,恰到好处的尊重亲近,不是那种带着目的性的讨好,听的人心里也舒服;郭文韬咬着牙,回过头瞪他。


“这就攀上关系了?”


“怎么了呢韬韬?”蒲熠星嬉皮笑脸,邀功似的得意,“下次回家,替我给咱妈带点平武的茶叶,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冷吃牛肉,到时我也给你塞点。”


“哎呦,就当回自己家,人到了就是了,还带那么多东西,文韬你可不准收人家的啊。”


母亲做拒绝模样,笑眼盈盈,赞他懂事,说郭文韬多幸运,能碰到这么个好朋友。


“人与人相遇本就是小概率事件。”蒲熠星也笑,看一眼郭文韬,“我能认识韬韬,那是前世回头千百次的因果。”


兴许那时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了;蒲熠星想。


干儿子的关系不是白攀的,他售后服务做的齐全,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郭文韬母亲联系的次数甚至隐隐有赶超郭文韬这个亲生儿子的趋势;提醒她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祝福,牵挂,实打实砸下去落到实处的礼物,一样不落。


郭文韬母亲对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赞不绝口,这点蒲熠星心里是清楚的;不管是从青海寄过来的特产,还是家里挂念的电话,长篇大论的唠叨里,总会夹带着属于他的那一份。


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充满着变质可能性的关系里,或许本就不该粘连的那样紧密,原本独立的两个个体无法轻易割舍,分开时需要撕扯皮肉,心跳呼吸剧痛,犹豫缓慢迟钝,留下大片的疤,于是就连离开也做不到太决绝。


只可惜那年年轻气盛,没考虑过没有郭文韬的未来,自然也就不畏惧靠近的阵痛。



「韬韬要回青海办婚礼,小蒲,你要来吗?」


给阿姨发去了新一年的拜年短信,那边回复的很快,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来的浓烈喜气,灼的他瞳孔刺痛,逃避似的狠狠一颤。


「是吗?韬韬没和我提过。」


「可能是还在筹备,不想这么早往外说吧?不过小蒲你和韬韬这么好,你是肯定会来的对不对?阿姨也就先告诉你了。」


对。


其实蒲熠星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像一片飓风略过精心修缮多年的城市,一转眼,就只剩下一片废墟停留在原地。


直至他落地青海,郭文韬都没有告诉他,有关于婚礼的任何事情。


但蒲熠星还是来了。


阿姨在约定好了的地点接他,抬手帮他整理白衬衫的领子;蒲熠星高了她太多,以至于不得不微微俯下身子,才得以恰好挽住她的手臂。


“是不是没带正装外套啊小蒲,文韬定了两身儿,我拿他的给你。”


阿姨声音轻轻的,和郭文韬的语调有点像,蒲熠星喉结滚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阿姨,我没收到韬韬的婚礼请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好友母亲和盘托出,“我就来看看您。”


“他没发请柬,就联系了一下他那堆要好的发小同学,要是有时间呢,就来,没时间呢,不来也没关系。”


她笑着,胸口配着的团花红的好扎眼,蒲熠星看着她,猛的觉着她眉眼和郭文韬的好像,高挺精致,岁月不败美人骨。


难怪郭文韬这么漂亮。


“文韬看到你过来,肯定高兴的。”


会吗?蒲熠星想。


他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来参加郭文韬的婚礼的,蒲熠星不知道;同一个节目里一路走来的同事,成年后社会上难得交心的好友,还是异父异母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他全然没有头绪,郭文韬也没用请柬给这段关系下个定义。


你是不可能完全放下一个人的,因为互相在对方心里留下了太多的烙印,即使到了最后,也像洗不干净的纹身一样停留在深处,你要彻底清除,就要付出十倍的痛,而这痛也大于爱。


这是蒲熠星后来在直播里出口的话,那时阿姨领着他,推开后台化妆间正门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阿姨说想让他在婚礼进行中途落座,郭文韬必然一眼注意到他,被蒲熠星拒绝了。


他借口晚点还有工作,只准备在化妆间见见郭文韬,新人祝福份子钱他一样都不会少,只是差不多时间就得走。


郭文韬妆发齐全,正坐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捧着手机敲键盘,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惊愕的在眼前的镜子里看见了身后蒲熠星的脸。


他穿着半套蓝灰色的西装,没穿外套,上身是件熨烫的平平整整的白衬衫,配着做工精细的领结,作为宾客来讲,其实也已经足够正式,郭文韬在镜子里跟他对视,突然觉得他有些憔悴。


蒲熠星是什么时候开始睡不好的,他已经没有印象了,脸上薄薄的一层粉底依稀能看出用心对待的痕迹,却掩盖不住乌青的眼圈儿,他好像几天没睡好了,脑海里只剩下郭文韬把戒指推进女孩无名指,他猛然惊醒,又觉着心脏不舒服。


是心病,名为郭文韬的心脏病。


“小蒲来了也不知道接一下,这孩子。”


见郭文韬还愣着,没有起身要迎的意思,母亲皱着眉,又念叨他两句,无非是嫌他不懂事;蒲熠星摩挲着郭文韬母亲手臂内侧,说没事儿阿姨,都那么熟了,接不接的没关系的,他穿西装,不方便到处走。


“阿姨,我和韬韬聊聊。”


郭文韬看着他,接着咔哒一声,房门在身后关上,蒲熠星一言不发,迎上来,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的盯着镜子里郭文韬的眼睛。


“你在看谁?”良久,郭文韬问。


“看过去的你。” ​​​蒲熠星说。


“我第一次,在一站到底上遇见你,你是不是就是穿的西装。”蒲熠星看着他笑,笑的眼睛里清清亮亮,像一池春水,不知道是反射了化妆镜边框的光,还是其他什么。


“你那时还青涩的要命,不敢大声说话,也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他看着镜子里的郭文韬,高鼻深目,明眸皓齿,漂亮的他竟然有点儿陌生,又有些感慨,“好快,文韬。”


郭文韬没说话。


“算了。”不知道是不是维持着那一个表情笑的久了,他唇角都有点僵,显露出几分自嘲的勉强,“不聊以前。”


“最近怎么样?”郭文韬问,“睡得好吗?”


“还可以。”自欺欺人。


空气一时间沉寂下去,没人再开口,郭文韬看着桌上放着的戒指盒出神,那是蒲熠星曾和他提起过的,那人很喜欢的牌子,或许和他的婚礼也同样适配。


他一向相信蒲熠星的品味,观看了三十遍的老电影,照片拍摄的角度,喜欢的衣服首饰的品牌;郭文韬懒得在这些方面多花时间,索性直接照搬蒲熠星的成品,看他推荐的电影,发他修完的照片,买他喜欢的首饰,直至那人的痕迹完全融进他的骨血,犹如烧灼浆流,席卷着情绪狂吼,无法分离。


“这是不是最好的结局?蒲熠星?”


蒲熠星抬起眼睛,郭文韬依旧坐在那,西服英挺,只是瞳孔涣散着,不知道看着哪个方向。


“我不知道。”蒲熠星说。


“你是智性恋天花板,文韬。”他靠在郭文韬身后那张椅子的靠背上,镜子所成虚像相隔太远,郭文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眼里好像隐隐约约渗出水来,于是就连蒲熠星眼里的情绪都看不真切。


“这是你潜意识里测算出来的正确答案,我只是错了的,被你划掉的一步。”


“不是的。”郭文韬摇摇头,动作牵连着声音都发着抖,很细弱的哭腔,“我是胆小鬼。”


什么意思,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蒲熠星看着桌上的戒指盒,忽然觉得好可笑。


这辈子,最后一点残存的可能,也已经彻底焚烧殆尽,他平日里舞文弄墨洋洋洒洒,长短文章手到擒来,这会儿真到了考验语言功底的时候,竟连句像样的结束语也想不出来。


只道是到此为止,我自将忍痛抽离,犹如心尖割肉,面上却装作不在意,以免最后一层体面被一并割去。


“下辈子,我们早点遇到,好不好?”


郭文韬说,像是呢喃,字字泣血,不知道是对着蒲熠星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但蒲熠星听清楚了。


“早点遇到我。”


给阿姨发了拜年短信

怕听到什么婚礼来宾 

欢迎光临 

还好也只是聊聊最近

寒暄代替叙旧 

话到嘴边的曾经

叹一句缘分已尽 

却故作无心


3.


“新婚快乐。”蒲熠星说。


他赶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逃也似的离开青海。


刚踏上这片郭文韬长大的土地时,蒲熠星还有些恍惚,认识这么久,他确实从来没有到过青海,第一回过来,说不上来的感觉。


每一段路都像是擦肩而过,幻想着会不会和郭文韬在这里的某段经历有所重合,又可惜自己不曾参与;浪漫主义常被困在自己的思维,那些遥远的,看不到尽头的,抽象的希望,最终都会犹如玻璃破碎,变成刺向自己的刀。


离开的时候蒲熠星坐在头等舱,飞机还没有起飞,他却已经开始耳鸣,心脏震得难受,像拿最钝的刀砍最硬的骨头,漫长的痛。


这座对他而言,无限趋近于陌生的省份,已经和郭文韬的名字紧紧捆绑,他看到西宁就会想起文韬,就像看到秋天会想到分离,看到一败涂地会想起一拜天地;他猜测郭文韬大概已经完成了婚礼仪式,很可惜没能听见那人介绍,这是蒲熠星,我二十四岁就认识的朋友。


眼泪是杀/人利/器,专斩陷在回忆里出不来的人,明明你只是眼里蓄了点水,可能是美瞳不舒服,也可能是眼药水,甚至有可能是顶灯的光,我就忘记要恨你了。


郭文韬,你好矛盾。


你牵着她的手和她立誓,谁知道半个小时之前你面对着化妆镜,说下辈子早点遇到我。


你要承认,你非良人。


蒲熠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入肺;心里明镜儿似的;他们这辈子,活该藕断丝连,活该纠缠不清。


他在果盘里挑了一块水蜜桃口味的口香糖,撕开塑封塞进嘴里嚼,轰鸣着的耳膜总算是有了点儿什么缓解;微信里消息刷了满屏,郭文韬结婚的消息发了朋友圈,他这才发觉两人的共同好友多的可怖,哪怕节目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同事,尽管只是点头之交,也都在他朋友圈底下凑了个一窝蜂,祝他新婚快乐。


可能他的朋友成了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成了他的朋友,当你的一切被他所共同拥有,忘记就变得更加困难。


蒲熠星指尖颤了颤,点了赞。


齐思钧的微信小窗下一秒就过来了。


「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也明白过来;作为除了郭文韬之外,相处的最久又年龄也最相仿的人,齐思钧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以为文韬不会告诉你。」


蒲熠星顿了顿。


记忆里齐思钧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他面前提起郭文韬的名字,像是有意避开,他以前没察觉,这会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才感叹朋友的心思实在细腻圆滑的令人发指。


「我在青海。」


他说。


「哪?」


那边明显的震惊,蒲熠星后来才知道,郭文韬结婚的事,齐思钧是他们这批朋友里,最早听到消息的人,担心他难受,才一直闭口不谈。


包括郭文韬,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纸包不住火,这是教科书上明明白白的道理。


「他妈妈跟我说了,我过来看看他。」


「准备起飞了,待会说。」


他心情不佳,不愿意把这场自虐似的奔赴剖白给他人安慰,纵然是齐思钧,也被他潦草搪塞过去;对别人敞开心扉只能是死/后/解/剖,这是人生格言,不能忘却的。


「结束了?」


齐思钧问他。


「没有,我没参加,就在化妆间聊聊天。」


「别太难受。」


说不难受是假的,他字里行间都透出来的落寞情绪,在齐思钧面前,其实也没必要掩饰。


蒲熠星歪在座位上,枕着玻璃俯瞰整片城市,飞机把西宁抛在身后,我终于离开,这座和你的名字紧紧捆绑的地方。


我已经忘记你了

朋友不再避开你的名字

我也离开了你的城市

就像松开氢气球 

放生了回忆

我好像已经忘记你了


4.


蒲熠星其实很早就定居上海了。


从北京搬出去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记忆好像被糊上了一层糯米纸,像柏林的一场雾,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楚。


近些日子录节目,蒲熠星又回到北京,他睡眠已经差到了一定的程度,三更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出酒店去压马路,不知道是不是肌肉记忆作祟,走着走着,竟又路过之前住过的小区。


准确的说,是郭文韬之前住过的小区。


街角那家拉面店挂上了牌在出租,落了一层灰的玻璃门后面拉着白色的卷帘门;蒲熠星很平静的看着,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经历过更多其他的大风大浪,常去的拉面店关门,对他而言也没太大起伏,只是接着往前走,思索接下来该去哪吃。


他隐隐约约的,又想起来先前的零零碎碎,他以为已经淡忘了的,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犹如破冰,一点点浮现。


“我当天中午得知这个消息,晚上提着我的游戏本,出去给他现买了耳机和摄像头,杀/到他家。”


彼时他和郭文韬住的不近不远,在同一个平台直播,他亲手带出来的大主播那时还腼腆而生疏,与最初一站到底节目里的青涩少年有异曲同工之妙,登入游戏连后退前进都玩不利索。


蒲熠星乐意逗他,买了同款不同色的耳机,送到人家里,给他调试设备,教他操作和载入,直播前的准备里他帮郭文韬滴上眼药水,说累了就休息,大不了陪她们聊聊天挂时长。


他常去找郭文韬,理科状元活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在游戏上认了栽,认命的任由着蒲熠星教他,往后的直播里,他时而卡住,怔愣,又会想起,他在这里是不是教过我。


深夜下播之后蒲熠星熟门熟路的拉开郭文韬家的冰箱里找水喝,开了瓶新的无糖气泡水,灌下去大半瓶,瓶身上印刷的广告语是零糖零脂零卡,他想想近些日子里面郭文韬有所增加的体重,觉得这个标语还有待商榷。


可能跟人家饮料的关系不太大,多是他蒲熠星下播后总拖着人去外面吃夜宵的缘故。


不过他还算欣慰就是了。


蒲熠星把盖子拧上,外包装撕了一半下来,免得待会拿错了,露露还没睡,徘徊在他脚边,蹭他小腿,看见郭文韬踩着拖鞋从房间出来,有点嫌弃的跳到沙发上。


“小白眼狼。”郭文韬瞪它,抬起手把蒲熠星落在他房里的外套递给他,另一手扬起来,作势吓它,“看见我就跑,你跟他回家算了。”


“你小心它待会儿真跟我走了,我抱它它可都不叫的。”蒲熠星笑,外套接过来了没穿,折了两折搭在手臂上,“走,去吃宵夜。”


时常深夜造访的拉面馆价格偏贵,又是凌晨,所以鲜少有人和他们一同用餐,蒲熠星也总能抢占店里光线最好的位置,找到合适的角度拍照发朋友圈,打的熬夜玩手机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老板已经记住他们,知道有两个模样出众的像大明星一样的男生总半夜过来,兴许是不太缺钱,点菜也总点的利落,于是也习惯了给他们留灯和位置;郭文韬偏爱吃面,吃到喜欢的就总爱点那一个口味,蒲熠星倒是每次都点不一样的,郭文韬眼高胃小,跟着蒲熠星这个尝尝那个尝尝,倒也不至于太浪费。


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跟着蒲熠星一起吃饭。


蒲熠星把没喝完的气泡水搁在手边,店里没什么人,菜上的很快,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咖喱猪扒饭,叉烧豚骨拉面,烤青花鱼,炸虾天妇罗和几碟摆盘精致的漂亮小菜,郭文韬伸出手,拿他的饮料拧开喝。


“你偶尔也点点其他的吃。”蒲熠星发完朋友圈,喜滋滋的挨完远在加拿大拿黄油抹面包的周峻纬的骂,把手机一扣,反放在桌上。


“齐思钧说,铁打的叉烧豚骨面流水的菜。”


当时只道是寻常;他想。


他以为他可以和郭文韬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直到他终于试出了这家店他最喜欢的菜式,直到他们都吃腻了换了新的店常驻,在此之前,蒲熠星什么也没想过。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郭文韬也不知道。


蒲熠星搬去上海的日子里,午夜踏足的拉面店偶尔白天光顾;经常点一大桌子菜吃不完,干脆慢悠悠的一边吃一边陪他聊天,直到他说困了才送他回家的人不在了;郭文韬也试过多点两道,吃不完,撑得胃疼,又没有愿意吃他剩饭剩菜的朋友能随叫随到,模糊间又想起蒲熠星,为什么非走不可。


“那个,经常和你一起来的男生呢?”


在郭文韬第三次自己一个人推开店面玻璃门的时候,老板终于忍不住问他,郭文韬牵扯起嘴角,有些勉强的笑笑,实话实说:


“搬走了,不住北京了。”


“喔,我一直以为你们住一起。”老板耸耸肩,伸出手拍拍郭文韬的肩膀,送了他杯椰子西打,“看开点,哥们儿。”


郭文韬没说话,他知道老板的潜台词大概是,我以为你们分手了。


其实他还是喜欢喝长岛冰茶。



蒲熠星顺着记忆里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刚下过雨,那条曾经和郭文韬以前走过的路都被踏上湿漉漉的脚印,他记得郭文韬在第三个路灯下说过的话,记得他们邮筒旁边看到过一只黑白灰色调的流浪猫,记得郭文韬踩水的那双倒钩的颜色,记得他拍下的月亮,在这条路上留下一生的潮湿。


这条街的人比当年深夜的人更多,人来人往的城市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像着急奔赴下一场山海,亦或是寻找一路遗失的物件,他被夹杂在其中,一时分不清自己属于哪一类。


「阿蒲呢?睡了吗?」


「黄子点了夜宵,去敲房门,你不应。」


「吃不吃?小龙虾。」


消息提示音断断续续,置顶的聊天是建立了几年有余的群,最开始只有零零散散九个人,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连同着群聊的人数也在扩增,他有时会看见郭文韬在群里接单齐思钧钦点的小韬车,一行人在外面游荡,直至入了夜,又送他回家。


「我不在酒店,出来逛逛,你们吃。」


回完消息,他回头望去,月明星稀,高耸天桥把视线压缩的只剩下狭长的一条,有人放飞了青蓝色的氢气球,慢悠悠的,摇着丝线的尾巴升上天去。


蒲熠星站在公路尽头,看着天桥下的车辆川流不息,轮胎轧过路面残留的水塘,拖行的水渍延伸出去好几米,像漫山遍野的火,竟没有哪一把,能点燃这无边的落寞。


他突然想起离开北京的前夜,郭文韬来找他,也是这样的寂寥的夜,两人顺着公路一路往前走,买十八块一瓶的诱惑一号水蜜桃,蹲在路边碰杯,玻璃碰撞丁零当啷。


郭文韬,我好像已经忘记你了。


出差时路过之前的小区

拉面店挂上了牌在出租 

人来人往 

走散的不止我和你

置顶的聊天是有你的群

天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轮

碾过的 

不止是回忆还是青春


我已经忘记你了

朋友不再避开你的名字

我也离开了你的城市

就像松开氢气球 

放生了回忆

我好像已经忘记你了


5.


“你的酒量,今晚要是喝醉了露宿街头,赶不上明天早上的飞机,就别走了。”


郭文韬说,盯着手里攥着的清透酒瓶出神,一号的口味是甜腻的水蜜桃的甜香,入口的味道却没闻起来的那么浓烈,恰到好处的甜度。


“我不走,你收留我吗?”蒲熠星转头看他,猛的灌下去一口,眼里是黯淡的淡漠情绪。


“我…”郭文韬顿了顿,没说话。


这人来人往的城市啊

走散的不止我和你

如果再选一次

或许爱意能胜过傲气


我已经忘记你了

朋友不再避开你的名字

我也离开了你的城市

就像松开氢气球 

放生了回忆

我好像已经


6.


“但是你真的能完全忘掉一个人吗?”


“其实很难对吧?”


“你是不可能,完全忘掉一个人的,因为你们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了太多的烙印了。”


“可能,他的朋友成了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成了他的朋友。”


“当你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你到底是忘了还是没忘。”


“这首歌描述的就是,分开之后的一个人他内心的这种矛盾的情感,他觉得自己早都忘了,但是想起来他发现有些东西实在忘不掉,走过那个拉面店就全想起来了。”


“到底是忘了还是没忘,不重要,因为你肯定没忘,但是你好像也忘了。”


“忘了和没忘都无所谓,因为你肯定没忘,但是你肯定已经忘了。”


蒲熠星看着弹幕上粉丝滚动的留言,觉得自己的回答模棱两可,觉得自己的解释欲盖弥彰。


她们能猜出来的;他想,郭文韬也可以。


你想要的,其实不是忘记对吧。


他问自己。


因为你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些缠绕到了最深处的感情,时时刻刻提醒着这段曾经,除非你真的觉得无所谓了不重要了,于是心安理得的忽略,只当这是漫长生命长河中踏错的一步,才得以窥见天光大亮,自此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你想要的,其实不是忘记,而是放下。


蒲熠星关掉直播,他知道郭文韬也在看。


于是他抬起眸子,一如当年密室里的一眼万年一样,静静的,看着电脑的摄像头,好像在透过小小的一方玻璃,看着对面的什么人。


接下来的,交给时间。


可文韬啊我忘不掉你

在我二字打头年纪里

最浓墨重彩 的那一笔

捆绑的名字

怎么掩盖相爱过的证明

我等待忘记

还存在希冀

无法结束的爱意


为你写的歌不止一首

想继续却开不了的口

能否别走

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不能明说的某某

我不是无可代替

随你 离我远去


请飞过这片废墟

就把我留在和你的相遇

你会拥有命定的幸福

还会想起我吗

别难过好吗

我会学着 忘记你的


听说你做菜喜欢放很多茼蒿

像水面上掀起的波纹高

只有我知道你心里有多闷骚

就像

蒲熠星爱过郭文韬


END

今天Bucky吃到李子了吗
那张不晒的合照,可能就是李金叶...

那张不晒的合照,可能就是李金叶专供

那张不晒的合照,可能就是李金叶专供

我说了这不重要

【启程】真相

造谣文学,HE,切切切勿上升,正文1.2w+,番外2K+。

建议配餐BGM:《真相是假》&《真相是真》

============

    在手机铃声从响起到挂断后的这一个多小时里,曹恩齐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几百个团队在同时开会,他试图从纷杂的胡乱思绪里捋出一条清晰的想法脉络,却总被不受控制拼命冒头的这样那样的可能性猜想打断,以至于敲门声响起时,他还是没能从“何运晨来北京出差回程航班延迟想要来他家休息一会儿再去机场飞回上海”这件事中,揣摩出何运晨这番并不十分便捷的行程安排到底是出自于什么样的想法。


   ...

造谣文学,HE,切切切勿上升,正文1.2w+,番外2K+。

建议配餐BGM:《真相是假》&《真相是真》

============

    在手机铃声从响起到挂断后的这一个多小时里,曹恩齐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几百个团队在同时开会,他试图从纷杂的胡乱思绪里捋出一条清晰的想法脉络,却总被不受控制拼命冒头的这样那样的可能性猜想打断,以至于敲门声响起时,他还是没能从“何运晨来北京出差回程航班延迟想要来他家休息一会儿再去机场飞回上海”这件事中,揣摩出何运晨这番并不十分便捷的行程安排到底是出自于什么样的想法。


    从认识到现在不过两年多的时间,他们在一起参加了许许多多的节目录制。有时因为节目组的刻意安排,有时也确实是天命难违的凑巧,曹恩齐跟何运晨的所谓CP开始逐渐有了热度,他在网上无数次的刷到自己跟何运晨的CP向视频剪辑,评论区里一片“好甜好配好好嗑”的评论,让他忍不住回想视频画面里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想法,被CP粉脑补出的那些暧昧与般配,真相到底是真还是假。


    其实如果没有参加《名侦探学院》的录制的话,他们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和一个偶尔录个综艺的专职律师,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敲门声短暂停顿后又再次响起,曹恩齐才如梦初醒般收回毫无章法的联想,敛了神色换上一副如常轻松的表情给何运晨开了门。


    何运晨一手推着行李,敲门的那只手上还握着手机,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打扰你了吧。”


    “没有,刚好这两天没工作,回北京休息。”曹恩齐侧身让何运晨进门,指了指门口的鞋柜:“那边几双拖鞋都能穿,灰色的那双大一些。”


    何运晨依言换了鞋,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厅处:“叔叔和阿姨都不在家?”

曹恩齐把何运晨的行李箱立在鞋柜旁,引着何运晨往客厅里走:“我爸出差,我妈跟她的朋友去了东北玩,这两天家里就我一人儿。”


    何运晨笑笑,神情放松了些:“那打扰你休息不?”


    “跟我还假客气什么?”


    曹恩齐摁着何运晨的肩膀让他落座在沙发上,转身去餐厅接了杯温水,虽然入了夏,但何运晨虽然偶尔吃冷饮却很少喝冰水,关于这人的很多小习惯曹恩齐从没特意去记,但执行起来却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何运晨接过水杯道了谢,从善如流的喝了一口后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上海下大雨,大部分航班都取消了,最快也得晚上才能飞。”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曹恩齐,像是在思考怎么让今天的突然到访显得不那么突兀:“其实也没想到你能在北京,刚打电话的时候就是想逗逗你来着。昨天录节目到后半夜,没睡上仨小时就起来奔机场了,困的头疼,在机场那个硬凳子上坐到晚上我的腰估计得断了。”


    何运晨眼下乌青,强装出来的精神头几近于无。


    曹恩齐心疼,语气却还保持着平静: “要睡会儿吗?几点出发我提前叫你。”


    何运晨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半张着嘴望向曹恩齐,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




    在梦里曹恩齐都没敢想过何运晨会以这样一幅毫无防备的模样睡在他的卧室的床上,耳朵里塞着荧光绿的耳塞,墨绿色的眼罩妥帖的盖住眼睛,呼吸均匀,疲惫尽显。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为难啊何运晨,曹恩齐倚在卧室的门框上,从故意留下的门缝里看着何运晨的睡颜。所谓CP不过就是演出一场游戏,两个人分别配合着粉丝脑补出来的人设,故意上演一些略显亲密的互动戏码,热度有了,粉丝有了,甚至商务推广都绑定着来了,几方共赢,皆大欢喜。


    自从决定做演员开始曹恩齐就知道,只要有镜头在的地方就要随时进入表演状态,演戏是这样,录综艺也不例外,甚至是在机场通道里他都要保持着矜贵的体面以面对不知何时从哪里就会突然冒出来的手机镜头,戏演的太频繁,偶尔有独处的时间也会暂时性的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难得在家里休息几天,对手戏演员居然不请自来的敲开了房门睡在了他最应该具有私密性和边界感的卧室里,曹恩齐叹了口气,突然想再听一遍最近一直在耳机里循环的那首歌:


你爱过的少年全是假

你写的故事是假

你珍藏的过去全是假

我并没有爱上他


    要是真的可以曲通心意就好了,曹恩齐眼见何运晨睡得沉稳,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真相是假,可何运晨就这样睡在他面前,他没有办法在面对着哪怕是睡着的他时还能坚定的否定自己的真实想法。


    一部戏动辄要拍上几个月,在戏里自己的角色要爱上剧本里设定的他的天作之合,杀了青却出不了戏爱上对手戏演员并不新鲜,可曹恩齐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苦恼过,他不知道自己爱上的到底是何运晨,还是何运晨扮演的何运晨。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有时想去跟何运晨讨个说法,有时又觉得或许只有自己一人还沉浸在剧情里何必去现这个眼,高明的演员应该必须分得清角色和现实,他想或许是自己作为专业演员的修为还不够,但没必要让旁人也知道。


    曹恩齐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何运晨搭在被子一角的食指指尖,确认何运晨没有在睡梦中被惊扰的迹象,大着胆子将另外几根手指轻轻包裹在掌心里。


我想告诉你相爱太难了

没有那么多日久生情的戏码


    没有吗?曹恩齐自己都不信,从第一次在芒果的摄影棚里见到他开始到现在,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自己对他是如何从陌生到熟悉,从习惯性抗拒的肢体接触到一看见他就安分不下来的手,人无法抵抗生理性的本能,只要有他在的场合,无论自己如何暗自告诫不要表露的太过明显,可追着那人不放的目光却总是不肯受自己的掌控。


    大概实在是累的厉害,何运晨几乎是一动不动的睡了两个半小时,曹恩齐也在床边坐到臀腿麻木,一动不动的看了他两个半小时。


    从小的环境和生活经历使然,曹恩齐向来习惯给自己留有后路,面对陌生的朋友礼貌疏离不会造次也不显冷僻,面对未知的情况做好一切后续可能性的解决预案。但在这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甚至一次都没有设想过如果何运晨突然醒来要如何解释自己这样并不合乎情理的坐在他身边,甚至还虚虚的牵着他的手。


    他仿佛笃信何运晨不会临时醒来,更笃信着自己可以面对何运晨的各种目光和不解,他们是“启程cp”,随时随地的上演一些暧昧不清的亲密戏码是那么理所应当的事。


    可曹恩齐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个重中之重的点,他的卧室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举着手机亦步亦趋恨不能怼到脸上的粉丝的手机镜头,这样的亲密表演在此时既然没有观众,其实也就没有上演的必要。


    被冷落在地毯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曹恩齐从沉迷中回过神滑动屏幕打断了闹钟的嗡嗡做法,何运晨依然在沉睡,面容沉静。从小就因长得好看被亲友老师夸赞着长大的曹恩齐又仔细的将眼前这人从额发到嘴角细致的描画了一遍,明明不是惊艳的长相,怎么就让自己痴迷至此?


    他想亲亲他,可行动上又属实不敢,在闹钟被打断的第五分钟,他才堪堪整理好了心绪和表情。在琴键上飞舞了多年的手指修长白净,从何运晨的脸颊处起笔,逡巡一番才恋恋不舍的落到了他肩上,稍微加重了些力道,将人从睡梦中唤醒。


 


    在何运晨的坚持下,曹恩齐最终只把他送到地铁站,看着他推着行李箱消失在人群的背影。


    从曹恩齐家到首都机场不堵车的情况开车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坐地铁大概也差不多的时间。去年拍戏的时候伤了胳膊做了场不大不小的手术,现在虽然拆了线可阴天下雨的依然有些隐痛,何运晨正是因着这一点坚持不肯让他开车送他去机场。可何运晨不知道的是,其实曹恩齐从片场的那场车祸之后到现在,一次都没碰过方向盘。


    回家的路上曹恩齐想何运晨之于他仿佛是某种成瘾药剂,长时间不见也就忍了,自己该吃吃该睡睡该干嘛就去干嘛,可但凡见到一次就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去戒断。人人都道凡事不可沉迷尤其对于成瘾的源头一定要根源性的避免,可成瘾药剂也有它无可替代的好处,想跟他多待上哪怕一分钟的念头,就足以击溃那场不堪回想的车祸造成的他对于驾驶车辆的本能性的恐惧。


    人无法抗拒本能,但爱好像可以。




    自从研究生毕业参加了节目拿到了offer去了上海之后,何运晨再来北京多是以过路人的身份,大多时间有节目组的车接送,偶尔跟老友小聚或是因公出差也总是在非高峰的时段选择搭乘出租车,坐地铁的机会少之又少。


    距离晚高峰还有大概两个小时,可北京的每个角落从来都不缺汹涌的人潮,何运晨一手吊在扶手上稳定着身形,一手牢牢的握住行李箱不让它随着车身的停行撞到身边的人。


    真是疯了,黑色口罩下何运晨的双唇抿起,上海大雨是真,飞机延误也不假,可航空公司的保障工作做的还算到位,延误的乘客都被安排了就近的酒店休息,何运晨在机场和曹恩齐的电话里恰恰隐瞒了这一点。


    不到十小时的空档时间,何运晨冒着延误的航班随时可能提前起飞的风险,杜撰着丝毫经不起推敲的拙劣借口,千山万水的也要见曹恩齐一面。


    本职工作繁忙,录制《名侦探学院》都是放弃休息顶着压力的硬挤出时间,何运晨是真的爱名学里的这帮朋友,也是真的格外偏爱其中跟自己身高差不多体型却整体大上一号的那个人。两人见面的机会多局限于长沙,曹恩齐自己工作也很忙,哪怕是偶尔飞经上海,也很难碰出空闲坐下来一起吃个饭。这次来北京录节目,何运晨怎么掐算时间都留不出和曹恩齐见面的空隙,上海的一场大雨让在机场候机的匆忙人群哀嚎遍地,只有他在心里默谢天恩。


    去曹恩齐家的路上何运晨也还有想好如果曹恩齐问起为什么不就近找个地方休息该如何作答,敲门的前一刻还在心中反复模拟见到曹家父母时该用怎样的语气和表情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得知只有曹恩齐一人在家时紧绷了许久的弦顿时松了下来,两天加一起才睡了不过七八个小时的疲惫感一瞬间灌满全身,于是就那样微红着脸的接受了曹恩齐的安排,在他的床上睡了两个半小时。


    曹恩齐喜欢香水,卧室里也有扩香精油常年摆放,整张床上都是曹恩齐的味道,何运晨戴好耳塞眼罩陷在柔软的床铺之中,仿佛是窝在了曹恩齐怀里,瞬间入梦。


    真正的喜欢往往是生理性的,比如你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追随他的脸,比如你会闻到其他人闻不出的他身上的特殊气味,比如你会在别他的味道环绕时,抽象化存在的气息会转为实质性的安全感,让人不再对这世间所有未知与彷徨感到恐惧。


    换乘站有人起身下车,何运晨推着行李侧身落座。北京的地铁四通八达维护得当,但总归是天朝古都时时刻刻的人满为患,身边的陌生朋友叉着腿坐的怡然自在,何运晨只能把自己收成一条笔挺的冻带鱼,僵硬的渡过剩下的十几站时间。


    已经打扰了曹恩齐难得的休息时间,不能再让他一来一回把几个小时扔在送他去机场的路上,即使他那么想他,那么想跟他多待上哪怕一分钟也好。


    何运晨跟曹恩齐在很多地方一样又不一样,生长在江南水乡的何运晨口味清淡,打小被老北京口味浸染的曹恩齐嗜好咸辣,其实如果饭吃不到一锅里对于进一步交往是个很严重的阻碍,当然如果其中一方愿意妥协迁就的话,跨越过去倒也不算艰难。偶有聚餐的机会两个人都惦记着对方的喜好,有时桌上人一多难免众口难调,曹恩齐总会默默把何运晨吃不进嘴的重油重辣的吃食不动声色的转移到自己的餐盘里,兄弟们倒是见怪不怪,这一帮子人相处久了愈发少了禁忌,连郭文韬那个重度洁癖都能接过石凯刚喝过的矿泉水悬空着往嘴里倒,启程两人就算吃同一根串串又有什么值得起哄的,常规操作习以为常。


    只要是出门在外就如同标配一样塞在耳朵里的耳机随机到了一首何运晨最近常听常emo的歌,虽然在饮食口味上跟曹恩齐南辕北辙,但两个人对音乐的品味出奇的一致,何运晨共享给了曹恩齐自己绝大部分珍藏的歌单,唯独这会儿在耳机里响起的这一首一直被他留做私享。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

却始终让我沉迷】


    得益于学分们持久不散的热情,芒果台对他们这帮人越来越重视,《名侦探学院》第六季对他们的录制时间堪称用到了极致,何运晨记得那一天他被PD告知合宿的晚上要录个夜谈节目,他状似无意般随口问了一句自己吗还是跟谁一起,看到PD发过来“曹恩齐”三个字的时候,何运晨分明听到自己胸腔里如擂鼓般吵闹。


    何运晨不算正式进入娱乐圈,但是作为职场观察类节目出身并成功入职律所的综艺素人,他在律所默许的前提下也签了经纪约,牺牲掉可以平躺休息的周末辗转在各个城市形色各异的摄影棚中,《令人心动的offer》让当年还显稚嫩的他走进了大众视野,他在那个节目除了凭借专业功底和优异表现成功获得第一张offer外,也参透了些许综艺规则,这让他在后来的综艺录制中受益颇多。


    不冷场、有效果、给足reaction,这是保证有效镜头的利器,跟同性嘉宾的亲密互动,既可以在CP圈抢占一席之地,又不会被骂不懂边界感跟异性过从亲密,虽然何运晨不走流量路线,但是毕竟每年都要大大小小的参加许多综艺的录制,自己的出镜即便不是为了博眼球上位,总也还是要让观看者感到舒适喜爱。何运晨觉得这不能算是讨好型人格,只能说是他更懂的自己的位置与价值,食人之禄,自然要忠人之事。从一开始加入《名侦探学院》时,他就接受了节目组给他的一切安排,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曹恩齐。


    一个半素人律师,一个当时还只能在网剧里饰演男三男四的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两个人在镜头前表演着亲密,谁知演着演着两人好像都入了戏。


    跟好友喝酒聚会的时候,何运晨酒劲上头就容易口无遮拦,他数次表示自己是个颜狗,从来都喜欢长的好看的人。


    酒醒之后何运晨复盘醉酒时候的言行,除了奔放大胆了一些倒也没什么黑历史,颜狗这个标签属于清晰的自我认知,他确实有点三观追着五官跑,颜值即正义。


    节目组安排给他的曹恩齐,长的实在太符合他的正义标准。


   跟曹恩齐录完《学院小屋》夜聊的那个晚上,何运晨睡前习惯性的点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恰好也随机到了这一首:


【我真的陪他聊到黎明

真的同他最默契

真的记得他所有怪癖

真的最害怕分离】


    何运晨抬眼看了看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遗憾果然真相不真,他并没有跟曹恩齐聊到黎明,时至深夜已是极限,然而他却又真的,最害怕分离。

    

    不管曹恩齐现在如何外放疯魔,可在何运晨心里,他始终是自己初见时那个如贵公子般矜持翩然的羞涩青年,刚在小院里灯光萦绕的帐篷前,对待综艺录制如同对待法律条文般认真敬业的何运晨在很多时候几乎忘了面前还有摄像机还有节目组一大帮工作人员,他盘腿而坐倾听着曹恩齐向他诉说烦恼与迷惘,讲述他曾经经历的孤独与打击。


    曹恩齐自幼学琴一直走的是艺术生的路子,跟自己这种刷烂了五三拼尽全力却因考场失利没有挤进五院四系的普通学生成长路径重叠度并不高,但是他听懂了曹恩齐在求学路上的孤独,听懂了他面对的明明是自己最熟悉最擅长的钢琴却会在一瞬间丧失所有能力的恐惧,也听懂了他在自己剖析了这几年职场之路的顺与不顺后从心里发出的理解与仰慕。


    在那一个瞬间何运晨突然觉得曹恩齐或许,是依赖他的。这样的想法让他不由自主的牵起了嘴角,依赖怎么说都是一种比客气礼貌的交往更加深层次的心理关系。


    那天晚上何运晨终于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心意,那些困扰自己多时的若有似无的想念、莫名其妙加速的心跳和仅仅是一些只言片语就能调动起来的欢愉此刻都有了同样的答案,或者这应该就是爱吧。




    《名侦探学院》第七季开录,一帮兄弟在芒果台的召唤下再次齐聚长沙,距离上次何运晨在北京见到曹恩齐,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录制前一天已经在长沙就位的哥儿几位相约酒吧,在角落的沙发座上推杯换盏吵吵闹闹的各诉生活中的各种见闻,曹恩齐跟何运晨中间夹着个石凯,酒量不怎么样兴致却是全场最嗨的那个,酒吧特供的低度酒水在撂倒了黄子弘凡之后,把石凯和郭文韬一并打包送进了卫生间。


    何运晨的酒量莫测,这人分寸感又极佳,每次聚餐在喝酒这件事上都是点到即止,曹恩齐从没见他喝醉过。其实曹恩齐自己酒量也不差,只是酒精的反应比较大喝一点就会上脸,每次几杯下肚就会被哥几个劝着少喝少喝咱不玩酒桌文化。


    黄子弘凡仰脖倚在沙发靠背上张着嘴昏睡,何运晨跟曹恩齐中间没了石凯这个阻碍,各自的气息混杂在酒水飘渺的余味中肆无忌惮的冲进对方的鼻腔,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何运晨无数次想起在曹恩齐床上安睡的那两个半小时,周身都萦绕着他的味道,这会儿曹恩齐熟悉的气息撞了过来,何运晨觉得今天的酒好像格外醉人。


    曹恩齐撑着手臂扭着身看向身侧的何运晨,一个月没见,自己每天都在想他。他的微信里有上百个群,每一个都调成了静音模式,但在每一个有何运晨在的微信群里,他都把他设置成了特别关注,这样就不会错过任何一条他的消息。


    何运晨拿出手机调出了相机,对着对面还在张着嘴睡觉的黄子弘凡摁下了拍摄按钮,转手就把照片发到了群里。


    曹恩齐的手机嗡的震了一下,他条件反射般摁灭了屏幕,眼睛依然没从何运晨脸上挪开。


    昏暗的灯光真好,角落的位置真好,兄弟们睡觉的睡觉放水的放水真好,现在这里只有他是清醒的,他就这样不加掩饰的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没有偷拍没有调侃更不需要欲盖弥彰的遮掩,这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何运晨举着手机挪了挪屁股往曹恩齐身边凑过去,想给他看自己拍临时命名为《沉睡的黄子弘凡》的杰作,诶了两声没听到回应,有些疑惑的扭过头去看曹恩齐。


    可他没能看清曹恩齐的脸,因为此刻他俩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的曹恩齐的嘴唇都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石凯拖沓着脚步挪回了沙发座,原本以为自己酒量见涨谁知出去稍微见了点风就脚下打晃,他左拱拱何运晨右挤挤曹恩齐,在两人中间重新落座随即熟练自然的挂在了何运晨肩膀上。深夜已至,酒吧来到了最热闹的时候,各色灯光打着旋的在场内奔波,石凯自然看不见身边两人早已脸色如血。


    看,何运晨就是这样天然自带亲和属性,他的亲密和周到从来都不只专属于自己一个人。曹恩齐挪挪屁恨不得挤到石凯的大腿上,看着何运晨轻拍着石凯的脸问他要不要喝点柠檬水时,心里如同倒满了一整腔的气泡水,密密麻麻的气泡从液体中分离出来布满胸腔,带着无法纾解的憋闷与酸楚。


    第二天的录制一如既往的顺利, 没有人觉得曹恩齐跟何运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他俩自己都不觉得。


    男生喝多了酒,玩的多过火都不奇怪吧,何运晨想。


    自己喝多了耍酒疯,他应该可以理解吧,曹恩齐想。


即使真有晃神想亲吻的刹那

最多只心上一块疤


    借着酒劲曹恩齐把在心里预演模拟了无数次的亲吻终于付诸实现,可在离开何运晨嘴唇的时刻便开始忐忑,他不敢看何运晨的反应,只能将刚发生的一切嫁祸给酒精,他撑着脑袋紧闭着双眼假装自己要追随黄子弘凡的步伐浑然睡去,可曹恩齐知道他已经把自己心里的那块疤撕开,一颗真心鲜血淋漓。


【在无人的角落里

有更多浪漫秘密】


    何运晨向来擅长掩饰情绪,即使心里已汹涌如海浪拍岸依然能做到面色如常,当曹恩齐退身回到他自己的位置并没有对他做任何解释的时候,他瞬时而起的期待落空带来的沉重失落感也被自己掩饰的很好,或许曹恩齐真的是不胜酒力,或许是大家许久未见一时热血上头,或许是这个又或许是那个,曹恩齐不给他解释,他也不加追问。也许明天曹恩齐醒了酒压根不会记得这个吻,可何运晨会记得,他喝酒从不断片更何况现下根本就还没喝多少。他要把这个吻当成仅供自己珍藏的浪漫秘密,在每一个见不到曹恩齐的日子里以作慰藉。




    何运晨的职场环境受到了一些政策波及,考虑再三觉得是时候找回初心转做诉讼,他接洽了几座城市的几家律所,得到的反馈都远高于预期。信息爆炸的时代绝大多数行业都在舆论赛道上各自发力,像何运晨这种自带粉丝流量专业口碑又不拉胯的青年律师,自然成为了行业内希望打通多媒体通路的律所眼里的香饽饽。双向考量的结果就是何运晨决定离开工作生活了三年的上海,去到北京转换职业赛道。


    曹恩齐发誓自己租房搬出来独居的这个决定跟何运晨要来北京工作没有一点关系,当然,也并没有人需要他的这个誓言。从上次何运晨临时休息那天开始,曹恩齐就在默默规划搬家事宜,毕竟自己也年近三十,出差又总是以月为单位,难得在北京的日子也是作息不定早出晚归,搬出来自己住就不会打扰到父母的规律生活,更何况经历了那一次之后,曹恩齐默默的对于航班延误这种人神共愤的存在心生期待。


    曹恩齐前脚从家里搬出来,何运晨后脚就到了北京,这或许也可以算作是一种默契,曹恩齐觉得既然大家互认是好朋友,那已经在一个城市了经常性的约出来吃个饭玩个飞盘是一件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曹恩齐在新家装了个酒柜,骚扰了一圈好友后获取了各种酒品信息,整合下单收快递一气呵成。


    长沙那一夜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曹恩齐一共跟何运晨一起吃了三次饭,餐餐有酒,酒后有吻。


    何运晨从来没有抗拒过,可也没追问过。曹恩齐辨不清这是他对自己的纵容还是忽视,有时他会自暴自弃的想他在节目内外都能大大方方的跟石凯睡一张床,就算石凯亲他大概他也是会笑着不多言。太过超标的亲和力让自己看不清他的真心,自己心上的疤却是撕掉又痊愈,疼的反反复复。他们依然是好朋友好兄弟,节目里打闹微信里调侃,只是在无人瞩目的时间和地点,在被一点点酒精假意催眠后,接一个不明不白的吻。


    何运晨第一次来到曹恩齐的新家是他搬到北京的第三个周末,他实在太忙了,忙到离谱,忙到搬来北京半个月都还没打开那十几包行李仅凭这一个随身行李箱就对付了最手忙脚乱的新生活伊始。曹恩齐自小家境好,家教也传统,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两人点了一桌外卖解决了晚餐,中途当何运晨看到曹恩齐转身去酒柜拿出了一瓶红酒倒进醒酒器的时候,还没等红酒倒进酒杯脸上就提前泛起了红晕。


    回到自己的公寓时何运晨的心跳依然没有平复,今天的亲吻格外漫长,长到何运晨恍惚觉得自己跟曹恩齐是一对名正言顺的恋人,他差点就要脱口问出我们这算什么?可差点就还是差点,真相可能会让人心感慰藉,也可能会让人心碎神伤。


    没能向曹恩齐开口提出的问题,在独自难眠的深夜被何运晨敲进了浏览器的搜索栏:


    “喝完酒就会接吻的两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在一众纷乱迷眼的答案中,何运晨最终选择了有关“荷尔蒙”的那一条相信,答案中的分析大同小异,如果真的喜欢,有什么是说不出口的?他不开口,自己又何必妄加揣测。

 

【我也想把爱宣之于口

也时常对未来心怀侥幸

希望能得世界允许

坦荡一次喊他姓名 再说爱意】

 

    何运晨经过多方研判最终总结出了答案: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就不能算爱。


    把最后一个餐盘扔进垃圾袋,去厨房拿了湿巾擦完了桌子一并扔了进去后,曹恩齐摩挲着刚何运晨喝过的红酒杯窝在沙发上。


    刚在亲何运晨的时候,曹恩齐差一点没忍住,管它真相是真是假,就去讨他一句真话,哪怕结果是以被扇一耳光告终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温柔如何运晨,就算觉得恶心觉得他龌龊,又怎么会动手打他呢?最多也就是再不理会他的私下邀约,在镜头前依然还能演的出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样。


    接触的多了,对何运晨的认知也就更清晰。曹恩齐自觉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在表演上也不是完全只能靠脸吃饭,业内对他的认可的声音这几年也是越发多了起来。可他觉得何运晨如果不做律师,做演员的话大概要比他成功,镜头前的何运晨乖巧温和开朗活泼,可他知道这人实际上是个铁血i人,社交这种事对他来说几乎等同于失氧,只有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他才会放下致力于不让场面尴尬的热血伪装,沉静的呆在角落里暗自修复。他不是镜头前表现出来的时时刻刻的情绪稳定,会在玩游戏碰到菜鸡队友闭麦大骂发泄情绪,也会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露出自己略带阴暗的一面,他不是粉丝眼里永远热烈的太阳,他也是个人,会累,也会低沉。


    所以曹恩齐才会害怕,他觉得自己对何运晨的逾矩行为大概被他解读为综艺CP的亲密练习,两人的关系始于镜头前,以至于何运晨只要看到他就会联想到摄像机,随即拾起镜头面前的“何运晨”的面具戴好,接受他一切过从亲密的本不应该。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就像是涂满了劣质油彩的画

我们在画中捧花

装成巧舌如簧的漂亮哑巴


    于是曹恩齐选择做个哑巴,只管将花捧起,却是不要开口。




    何运晨能供自己支配的周末实在少的可怜,曹恩齐几次邀约都未能成功,这不得不让曹恩齐陷入自我怀疑,是上上次酒后亲他的时候情绪没压抑住过于痴缠,还是上次表现的过于强势几乎要攻占他整个口腔?暗恋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曹恩齐只能在工作的空隙中给何运晨发各种无意义的信息,从他的回复频率和文字中揣测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没有变化。


    2024年的春天终于来了,经历了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众草木都在等待一场酣畅的春雨浸透。天气还有些冷,在去长沙录综艺前的一个周末,曹恩齐终于等到了何运晨“OK”的回复。


    去年的密神何运晨只参加了一期便创造出了神梗”绷带头“,这样自然又炸裂的综艺效果让今年密神的团队早早就去敲了他的时间,甚至敲定了何运晨的密神首发阵容。


    只要没有意外情况,曹恩齐大概可以六期全勤,这样不论何运晨哪一期过来,他都可以在密室里等到他。


    北京第一场春雨的那一天,曹恩齐的车一早就开到了何运晨家楼下,接上这个密室萌新先去这座城市里目前最热门的密室里热热身。


    全身上下嘴嘴硬的曹恩齐,只有在何运晨面前才会像充满警惕的宠物狗见了主人一样,露出柔软的肚皮以求安抚。何运晨对于密室的恐惧大多来源于Jump Scare,吓一跳之后很快就能平复情绪。曹恩齐的胆子属于光控范畴,在黑暗里总是一边抓着何运晨的胳膊不敢睁眼,又能在每一次NPC跳出来贴脸杀的时候努力的挡在何运晨身前。


    从密室出来的时候曹恩齐试探着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何运晨明显有些犹豫,现在他们两个人对一起吃饭这件事各自心怀鬼胎,何运晨的迟疑让曹恩齐有些畏缩,如果他不肯再配合演下去,那自己的这场暗恋戏码该如何收场?


    “胳膊疼?”何运晨坐上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看曹恩齐隔着外套揉着手臂,想他大概是之前断掉的骨头在这样的天气里总归还是会有所反复。


    “不疼,就是有点酸,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医生说没啥大问题,有几年就好了。”曹恩齐挂上档,踩上油门起车。


     何运晨一如既往的言笑如常,笑曹恩齐在密室里喉咙都要喊破了这会儿说话居然嗓子不哑,要不要找个老师好好做做声乐训练进军歌坛,曹恩齐抿着嘴笑说你要这么说话下个路口我就把你放下,你自己去坐还不算拥挤的地铁好了。


    两人一路心不在焉的说笑,一方遗憾另一方没有接受自己的晚餐邀约不知道算不算一个不太好的信号,标志着以后都不会再给自己一起吃饭的机会,一方疑惑另一方怎么发出了晚餐邀请后突然就没了下文,这会儿开着车就要把自己送回家里。


    雨势渐大,雨刮器打着最高速率的节拍疯狂摇摆。北京的地面路况在天气好的时候都宛如一个巨型停车场,此时雨密风急让堵车的情况变得更加严重,曹恩齐当然不会像其他车里的司机朋友那样焦躁,他恨不能一直就这么堵着,堵得到不了何运晨家才好。


    再堵的路也总会到达终点,曹恩齐这一年来疏于车技,刹车踩的顿挫感十足, 车子抱怨似的逛荡了一下停在了何运晨家楼下。


    北京的气候一贯春干秋燥,想今天这么大的春雨属实不多见。车子挺稳后何运晨解开安全带的扣子,侧过头向车窗外看了看:


    “雨下的好像更大了。”


    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车身上,耳边尽是嘈杂的叮咚声,曹恩齐熄了火,蓝牙音箱里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把伞给我,一会儿你怎么回家?”出门的时候还只是阴天,何运晨并没有带伞出来。曹恩齐车里常备一把伞以防万一,刚拐进何运晨家小区的时候,曹恩齐就说一会儿让他打自己的伞下车回家。


    “我在地下车库租了车位,停完车就直接上楼。”哗啦的雨声越来越大,曹恩齐被这纷乱的环境音搅的心里乱成一团麻,何运晨明明还没下车,他就已经开始了想念。


    何运晨从脚下的位置拿起已经不再滴水的雨伞,从中控抽了张纸巾擦着把手:“那我走了,你回去小心开车。”


    别走,曹恩齐扭头看向何运晨,嘴上却无声。


    “干嘛,舍不得我啊?”何运晨笑起来,故意的一脸促狭。

    跟何运晨聊天的时候,其实曹恩齐大部分时间是不敢直视他的,每次只要看他说话,自己就只能注意到他红润的嘴唇和整齐的一口白牙,唇齿翕张吐出的声音从曹恩齐的左耳进入经过宕机的大脑后再从右耳溜出,除了意乱情迷的想亲想亲想亲,他根本析不出一丁点何运晨话语里的信息。


    几秒钟的对视,两个人都不自察的微红了脸。


    “我走啦,拜拜。”何运晨率先败下阵来,手已经抚上了车门。


    “别走。”曹恩齐终于开了口,在何运晨下意识的回眸中,将刚才那副搅动自己心绪的唇含了进去。


我没熬夜陪他说话

没深夜时总想起他

没不舍他


    假的,都是假的,不仅仅是深夜,他几乎无时无刻不会想起他,每一次说了再见,都不舍他。

 

    曹恩齐握着何运晨的肩,虔诚又胆颤的吞吃他的唇舌,今天他不能再假用酒精做借口,除非何运晨能相信此刻下的不是雨而是二锅头,他不敢停下也不敢离开,对于如何解释此时正发生的一切,曹恩齐不得章法,只能选择拖延。




    何运晨把伞撑开放在门厅,在入户地垫上蹭了蹭鞋底的泥浆,开锁进门。


    阴雨天气,房间里格外昏沉,他没有开灯,只换了拖鞋连外套都没脱就径直走向阳台,那里的窗户正对着曹恩齐停车的路边。


    黑色的轿车并没有发动,车窗上贴着深色的膜,看不到里面的人。


【我真的有过思念成疾

真的爱看他背影

真的为他有盔甲坚硬

真的吻过他侧颈】


    何运晨有些后悔自己离开的仓促,自然的仿佛跟恋人约会后在车上吻别,又像个游戏人间处处留吻转身却又毫不留情的渣男。


    曹恩齐的嘴唇刚刚离开,他就开门撑伞动作利落的离开了车。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更害怕期待落空。


    隔着窗户和雨帘,他看到曹恩齐的车依然在风雨中静止,他有些后悔,两个人亲吻了这么多次,他却没有主动的亲一亲他,如果吻一吻他的侧颈,把歌词里的内容实践的更多一些,会不会真相就可以真的成真。


    何运晨暗笑自己怎么突然幼稚了起来,看着雨幕中依然静止的黑色轿车,想着车里的那个人,眼眶微微的热。


 【好聚好散如此便罢

各自潇洒

陪伴全是假

爱情全是假

这场梦结束快醒吧


    天色越来越暗沉,这样倾盆般的大雨在这样的黑暗中愈发显得恐怖,潮湿的空气透过空调气口弥漫进车厢,在何运晨一言不发的离开之后,曹恩齐突然感到如溺水般窒息。


    冥冥之中毫无逻辑,但他就是觉得,如果今天就这样离开,他跟何运晨真的就要好聚好散了。


    不行,陪伴不是假的,爱情也不应该是假的,就算是好梦一场,只要这梦里何运晨还没离开,他就宁愿永远沉溺不要醒来。


    狂风把豆大的雨滴打着横的砸向曹恩齐全身,上午出门时特意洗吹好的发型早已被风雨掀乱,曹恩齐顾不得平时最在意的外貌形象,只想马上再见到何运晨。


    横竖都是一刀,他早就已经压抑到极限,不然刚也不会连平素用惯了的借口都抛弃掉,眼看着自己在对何运晨的渴望之中清醒的沉沦。


    第一遍敲门声太过急切,曹恩齐暗骂自己这样失智的状态可能会影响原本就准备仓促的的陈情,闭上眼深呼吸,再抬手准备轻轻敲门时,房门已经打开。


    何运晨站在门里,穿着刚才在车里的那件外套。


    曹恩齐突然感到某种力量迅速的撤离了他的身体,他强撑着自己不要逃跑,有些事情总要有个答案,如果亲手将他送上断头台的是何运晨,那他就带微笑将自己套进绞索当中。


    他抬脚进屋,在何运晨情绪复杂的目光中关上了房门。


    “我喜欢你。”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能不能接受我?


    何运晨有些愣怔的站在他对面瞪大了双眼,先是下唇微微撅起的传达着委屈,随后皱着眉眼明明是要哭的样子,却在下一秒微不可查的牵起了嘴角。


    “你答应吗?”曹恩齐连下巴都在颤抖。


【我想告诉你相爱太难了

但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被自己跳在背上抱住的男人,这个一直叫他小何从来没连名带姓的喊过他名字的男人,这个总是在喝了酒之后不给他任何理由就亲他的男人,这个他一直在为之寻找真相的男人,此刻站在他面前,说喜欢他。


    咖色风衣的肩膀部位被雨水浸透,仿佛将军制服上冷硬却潦草的肩章,男人狭长的眼睛泪盈于睫,鬓角发梢也挂着水珠,明明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却还是在勉力逞强的这幅模样,让何运晨的心跳到几乎要报警。


    他最知道我的弱点,何运晨想,他最知道如何让我动心,又如何让我心软。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副模样的曹恩齐,分毫不差的完美的踩在了他正义的制高点上。


    何运晨伸出左手牵起曹恩齐的右手,在他手背的瘢痕处轻轻摩挲。他最见不得他受伤,哪怕未曾相识时的陈年旧事。


    颤抖着的冰冷的手指回握住修长柔软的手,曹恩齐想自己应该是得到了最想要的回答。


    “我可以亲你吗?”曹恩齐第一次在这件事上正式发问,满含期待。


    去年初夏时何运晨忐忑的去到曹恩齐的家问他会不会打扰他休息时,曹恩齐藏起雀跃的本心假装坦荡:“跟我还假客气什么?”


    “跟我还假客气什么?”上海的那场大雨终于下到了北京,此刻在何运晨的家里,他将这句话还给了曹恩齐。




    从上海到北京,从夏风到春雨,兜兜转转的命运终于停止了他的玩笑,从两个人的耳朵里各自摘下了一枚耳机递给了对方,曹恩齐听到的那段相同旋律下含义却截然相反的表达,不过是爱而不得的恼羞成怒,假意共情的倾听者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要将每一句口是心非解构,用“他不爱我”降低期望,然后再去期待一枚真爱的炸弹将自己的世界摧毁后重建,修成两个人可以真诚互望的堡垒。


【别去管流言蜚语

这爱请一直相信】


===============正文完==============


    灵感来源于一次跟朋友唱K,生平第一次听到《真相是假》,这哪里是假啊,这分明是一片真心得不到回应后应激般的自我欺骗啊!!!!


    这篇文虽然是he,但行文酸涩总觉得阴沉沉的,摸了个略欢脱的第三人视角的彩蛋,掌声欢迎启程知名路人文韬登场~~~~揉了一些近期节目里的启程糖点,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我在造谣,切勿切勿切勿上升。


    

-妖夢不到电子羊-

小猫起飞🛫

(已被蒲熠星转圈洒水硬控一晚上👐)


⚠抱图随意🈲二传/二改/商用/私印🙅

⚠自用不可以抹水印

小猫起飞🛫

(已被蒲熠星转圈洒水硬控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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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用不可以抹水印

serene echo

【南北】BE文推文

高亮预警:此推集为BE美学推集!!!不能接受BE文的朋友请左上角离开!!!感谢!

入坑南北已经一年,时间不算短了。在这一年里,作为一位BE美学爱好者,逐渐发现了很多文笔流畅,情节合理的BE南北作品。于是想整理一下,给像我一样喜欢BE美学的朋友更多好看的文章。

本推集主蒲郭向及无差,但含有部分郭蒲。但所有文章都无特别蒲郭或郭蒲指向性。同时部分文章难免会出现其他cp,因此会在每篇文章后标明该文章作者对该文章设置的tag,方便避雷。

本推集皆可直达。即点击文章标题可直达该文章内容,点击作者姓名可直达该作者主页。

各位老师多有打扰,抱歉!


1.《万念皆空》

作者:Bulee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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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预警:此推集为BE美学推集!!!不能接受BE文的朋友请左上角离开!!!感谢!

入坑南北已经一年,时间不算短了。在这一年里,作为一位BE美学爱好者,逐渐发现了很多文笔流畅,情节合理的BE南北作品。于是想整理一下,给像我一样喜欢BE美学的朋友更多好看的文章。

本推集主蒲郭向及无差,但含有部分郭蒲。但所有文章都无特别蒲郭或郭蒲指向性。同时部分文章难免会出现其他cp,因此会在每篇文章后标明该文章作者对该文章设置的tag,方便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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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万念皆空》

作者:Buleesy

tag:#南北 #南北cp

*本文同时含有较长篇幅的纬钧内容,但作者并未打相关tag,特此标明。

推荐语:本文应该算是我看文一年多里最喜欢的一篇。看一次哭一次。全文3.2w+,文笔流畅干净,极其贴脸。文中所有人都过上了世俗意义上美满幸福的人生,但他们对于对方的情感早已在心中某个地方埋藏。


2.《可以》

作者:Simaier斯麦鹅

tag:#南北 #郭蒲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蒲熠星在节目中说的“可以”一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篇文章也以此为切入点。我想,也许在蒲熠星说出“可以”的时候,他心中想说的是“愿意”。


3.《普通缘分》

作者:Simaier斯麦鹅

tag:#南北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大家都说南北是soulmate,但在世俗中也许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缘分。能做特殊密友大抵是带着爱的,但却不足以为对方放弃一切。


4.《我没有那么好的朋友的婚礼》

作者:Simaier斯麦鹅

tag:#南北 #郭蒲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本文为蒲熠星第一人称,讲述的是他有疾而终的暗恋,也许郭文韬也爱着他,但仍无法抛下所有。


5.《现实主义者不配淋雨》

作者:猫呆

tag:#南北cp #蒲郭 #郭蒲 #星韬 #南北

推荐语:以郭文韬给蒲熠星打伞为题材的绝美文章。现实主义者的浪漫是在雨中为理想主义者打伞,但其实两人骨子里都还是现实主义者。


6.《今天也想见到你》

作者:梦什么

tag:#蒲郭 #南北 #南北cp

推荐语:想见到你是一种冲动,是一种渴望。但见到你之后呢?终究还是要放手说再见,各自去过各自的人生。


7.《我磕了我×损友的cp》

作者:梦什么

tag:#南北cp #南北 #蒲郭

推荐语:搞笑幽默中令人悲伤。文中郭文韬点了《最佳损友》,也许他想告诉蒲熠星,这是两人能达到的最好的结局吧。


8.《海枯石烂》

作者:何必求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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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爱一个人是否能通过眼神发现?也许可以。但那一点目光,那一个瞬间就算并没有被看错,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9.《香柠檬》

作者:容屿Laur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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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蒲熠星单箭头的故事。把暗恋的人放在心上,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就好了。也许郭文韬察觉到了,又或许没有。但郭文韬获得了幸福,也许对于蒲熠星来说已经足够。


10.《见鹿》

作者:容屿Laur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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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语:也许最后他们只能成为两类人,但曾经的心动是真,爱意也是真。


11.《难中下怀》

作者:容屿Laurus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很平静又觉得怅然若失,替蒲熠星不甘心又觉得如此才是两个人最好的结局。蒲熠星做了一场注定要醒的梦,他在梦里圆满,却要逼自己清醒。终究是大梦一场,到底是在梦什么,又是谁的大梦一场?是阿熠的梦,还是阿亦的梦,又或者…也是文韬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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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今天北京初雪》

作者:容屿Laurus

tag:#蒲郭

推荐语:“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人无法一错到底,爱只能是想要触碰但又缩回的手。


13.《初雪日伴郎》

作者:喵子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祝你幸福说起来轻松,但做起来却不容易。我的心里潦草刺痛,但祝你幸福美满是我最好的选择。


14.《最佳损友》

作者:喵子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绝路也作前路,前路不必有归途。做彼此的最佳损友,在人生迷茫时刻能找对方喝一场酒,也许这就是现实。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15.《平行宇宙夜谈》

作者:喵子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有关平行宇宙的故事,南北的两种可能性。he结局的南北自然幸福。但在be结局中,错过也不遗憾,人生海海,总会有人爱。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16.《流年》

作者:蒲喷喷高规格碎嘴刀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流年流年,总以为一切都在不停流动,直到再次相遇才意识到记忆始终停滞不前,但那又能如何呢,你我分明已经不是原来的你我。两个人都奋力跑过了一段煎熬而不利的日子,这段日子里没有彼此,以后或许也不会再有彼此。命运狡猾,流年不利,最终也只能应了那一句“终不能幸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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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好朋友结婚了》 

作者:蒲喷喷高规格碎嘴刀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推荐语:我和其他人不可避免要疏远,但你仍然在我伸手可触的地方。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18.《劳斯莱斯》

作者:橘子酒

tag:#南北 #蒲郭

推荐语:他们是半熟朋友,是越界恋人,是最后携着对方一小片心脏过好自己的人生。他们都勇敢的迈出了最后一步,又默契的退出了最后一步,只因做俗人可活。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19.《错轨列车》

作者:醉灼

tag:#南北 #蒲郭

推荐语: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啊。可是他们谁都不会再回头。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20.《听说爱而不得是最遥远的距离吗?》

作者:醉灼

tag:#南北 #蒲郭

推荐语:陪伴会把很多没意义的东西变得有意义,比如时间;也会把很多有意义的东西变得没意义,比如结局。能够相遇相知做真朋友,一生相伴一生清白也许就是最好结局。如果不能成就爱情,不如做一辈子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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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磕了我x我队友的cp》ppp视角

《我磕了我x我队友的cp》ggg视角

作者:低温热敛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星韬

*在此文ggg视角后,作者补充了he彩蛋,赠送粮票即可解锁,特此标明。

推荐语:我爱你,只是理想大过于你。在面包与玫瑰中,我选择了面包。但我们都还年轻,有着无限可能性。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22.《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作者:低温热敛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星韬

推荐语:“因为享受着他的灿烂”韬韬就像一朵花开在蒲的高中时代。可是他不能摘花,他不敢伤害生命中的光。郭文韬爱蒲熠星吗?爱。什么时候呢?或许是在合租的时候、或许在接过收音机的那一刻、或许醉酒时心跳动的太快、或许是那双难自拔的眼睛。蒲熠星又是在什么时候爱上郭文韬的?是在高中时候的一瞥、是在看到他和同学的暧昧照片、是在录下那段语音、是大学时的念念不忘、是合租后的小心翼翼、是酒后告白的无奈、还是在听见他要订婚时的心酸?可能他们注定会像两颗星星一样,那么远,又那么近。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23.《被爱的人不知道》

作者:低温热敛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星韬

推荐语:蒲熠星第一视角。那颗红心既是留给郭文韬的,也是留给自己的。圆满需要绕远路,希望在某一个平行世界里,我们终究能够一起走完一条路,没有遗憾没有错过。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24.《相拥更难眠》

作者:苍树落海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虽然无法真正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但希望他们能是一辈子的挚友知己,平行时空里的他们也能有更好的结果。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25.《成熟男人的新婚祝福》

作者:冬迟

tag:#南北 #蒲郭

推荐语:辣椒油要是呛到了,先是剧烈的疼痛,恨不得把整个喉咙翻过来洗一遍。但是吃螺蛳粉谁不爱辣椒油呢,可疼痛上来的时候只恨不得快点过去。爱意是否也是如此?如果爱而不得是否也希望能快点过去。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26.《金色河流》

作者:了不起的格雷斯。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郭蒲 #名侦探学院

*此文的BGM非常好听,望读者听完BGM再开始阅读。

推荐语:听着BGM读完全文,好像浑身被南方冬天的冷雨慢慢浇透了,又让人用棉被草草捂上,胸口和眼角都泛着热意。十年,一个人,一座城。一句两句轻飘飘的话,一场梦的破碎离散,一次次寻回无果,却又一次在不期而遇中重逢。过了好久啊,我也好,你也好,终归还是好好地在没有对方的世界平常地活着。什么都没剩,也什么都搁浅在岁月干涸的河床上。曾经满天碎金流光被沉重地拽下来,变成一枚小小的星星耳夹。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27.《你要来看春天么》

作者:Nili影子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推荐语:春天也会有花落下来,但春天你却不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的春天你又在哪里?


28.《我不看月亮》

作者:Nili影子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郭蒲

*在此文最后,作者补充了oe彩蛋,赠送粮票即可解锁,特此标明。

推荐语:现实迫使两人走向不同的道路,到最后只剩下与他人调侃的资本。但人生漫漫,总有新的故事发生。


29.《BE》

作者:橘肆.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星韬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BE是bad ending,也是beautiful ending。也许南北两人最好的结局就是如此。


30.《一场雨》

作者:TWT.七宿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推荐语: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下辈子不如早点遇见,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31.《婚宴》

作者:火车游过的风景

tag:#南北 #南北cp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今日初雪,极美,落在手心,却不知分享给谁。错过也是平平淡淡的错过,这才是现实。


32.《西西弗斯的胜利》

作者:幻星不坠

tag:#南北 #蒲郭

推荐语:失忆和记忆都是两个人独自的回忆。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的爱对方。推向山顶的巨石,恒久拉扯的平衡,在失忆中拥有,又陪你寻回记忆,反复无尽又无望的关系中如果是这段短暂的意外,那也是足以甘之如饴的胜利。毕竟,你是我理智人生中唯一的冲动。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33.《够甜便不痛》

《偷情的礼仪》(番外)

作者:幻星不坠

tag:#南北 #蒲郭

推荐语:痛也要爱,难过也要爱,杀死一部分的自己也要爱。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34.《天真骗局》

作者:幻星不坠

tag:#南北 #蒲郭

推荐语:两个理智的人在某一刹那甘愿沉沦,在理性的掩盖里某一刹那间感性,究极拉扯究极暧昧。他们自以为高明的骗局在对方眼里多像是拙劣的表演,可那又怎样呢?他们依然要继续下去——是自我欺骗,也是帮着对方骗自己。不然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部分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35.《亲爱的,不要走过那座桥》

作者:心动不过尔尔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纬钧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蒲熠星送郭文韬下吊桥,安全着陆,也从此驻扎在无数条有他的吊桥。两个人都太胆小了。一个内敛害羞,担心对方的“精准把控”、更害怕自己是对方可以轻易“放掉“的;另一个明明喜欢直球却在这件事上绕了弯子,兜兜转转说不出一句我爱你。结果也只能是一前一后走上吊桥又先后走下,拼凑不出好的结局。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36.《我的婚礼》

作者:半盏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星韬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蒲熠星第一人称单向暗恋。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什么感受?是到最后终究要不爱,终究要放弃。


37.《十一月下雪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作者:捕捉一只野生三三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名侦探学院

推荐语:初雪的浪漫他依然想与你分享,就算你不在他身边,就算到最后他还是只说出口了友谊长存,骗了你也骗了自己。但那句话怎么能在电话里向你说起,等到与你再见面时希望他多了那份写下字的勇气亲口对你说出那三个字。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38.《你见过最令人动容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你遇到过最真实的小概率事件是什么?》

作者:临风听暮蝉

tag:#南北 #南北CP #蒲郭

*此文为齐思钧第一视角,有较小部分的纬钧片段,但作者并未打相关tag,特此标明。

推荐语:齐思钧第一视角。最终蒲熠星也没有用郭文韬对他朦胧的感情去博一个他们共同的未来,任凭年少时青涩懵懂的爱在岁月里无声翻涌、平息、湮没、消散。没有比这更体面的结局了。因为在现实向里他们都不存在最优解,拼尽全力也只能是次优解了。

(摘自此文评论区,侵权删)


本人整理的南北be文推荐粮单:南北be文推荐

粮单中内容与此be文推集内容基本相同。更新较慢,欢迎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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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终于,终于,终于整理完了(瘫。作为一位be美学爱好者,真的很喜欢看各位老师写be文。因为可能在现实中南北be的可能性更大吧,与我而言。

欢迎各位将自己喜欢的be文放在在评论区,为大家提供更多好看的文章。

整理不易,希望各位能喜欢这个推集。给喜欢的老师红心蓝手评论一条龙服务!

感谢!!!❤️

Buleesy

万念皆空

“俗尘往事 万念皆空”

  —新婚快乐

现实向 3.2w超长

完全自我揣测杜撰

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的长篇废话

【BE预警】


为了保证良好的阅读体验

请点进这个网易云歌单列表循环

🔗 《万念》BGM请点此处 


———————


“有时我也想你就是我

这样我也愿意做纳西索斯

只要我在河中的倒影里看见你

便能无法自持又理所应当地爱上你”


01/...


“俗尘往事 万念皆空”

  —新婚快乐

现实向 3.2w超长

完全自我揣测杜撰

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的长篇废话

【BE预警】

 

 

 

 

为了保证良好的阅读体验

请点进这个网易云歌单列表循环

🔗 《万念》BGM请点此处 

 

 

———————

 

 

“有时我也想你就是我

这样我也愿意做纳西索斯

只要我在河中的倒影里看见你

便能无法自持又理所应当地爱上你”

 

 

 

01/

 

那年夏末热得让人失去耐心。

 

蒲熠星站在军训的队伍里边被太阳晒得冒暑气,冷白皮在人群里像个反光灯泡整得他一动也不敢动,憋着一口气还有空琢磨一下清华北大的军训是不是也这么苦。

 

最后得出一个不管学校再好军训一定不能少的结论。

 

幸好在他觉得自己要晕过去的前夕,教官喊了稍息立正的口号。

 

大学生活在煎熬中开始,蒲熠星灌了半瓶水,走在舍友身边却又巧妙的隔着半步,说不清是熟悉还是陌生。

 

他总是需要些距离感,以确保无人侵入他的舒适区。

 

顺手划了划QQ空间到处都是晒自己学校的照片,有个关系还可以的朋友竟然去了北大,他反思了自己两秒为什么用了竟然俩字。咬上嘴的痛感让他皱了皱鼻子,无非就是错过了梦想学府罢了,毕竟全中国的高考生没几个不对清北满心向往。骄傲根植在骨子里,他当然明白现在的状况是因为自己的失利,而这个选择是他目前的最优解。所以蒲熠星选择接受,事已至此,他想,那就享受吧。

 

可他看着那几张图半晌,还是点进评论打了几个字。

 

未名湖挺好看。

 

那个朋友看起来很是高兴得回他,那可不。

 

他不想回了。

 

未名湖也没有因为他不回复变得不好看。至少第一次见到未名湖的郭文韬着实觉得自己选择没有错,也谈不上对错,他只是客观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觉得北大更适合自己。

 

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是凭实力考上的清北,郭文韬也这么觉得过。直到后来碰见了很多厉害的角色,学习能力也好,为人处事也好,隐隐让他自我怀疑。他不是个喜欢输的人,甚至胜负欲强得有些偏执。

 

“没人喜欢输啊,能赢为什么不赢?”他跟王照宇这么讲。

 

彼时的蒲熠星隐在芸芸众生中做着不起眼的新生,泡在喜欢的日漫里,参加感兴趣的街舞社团,尝试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那些不为人所知的自卑在逐渐长开后得到了些缓解,他不否认因为长相的缘故为他带来了些额外的关注。

 

那次录制节目的体验还不错,播出之后也确实是让他在学校忽然变得很有人气,他反倒更加独来独往,无视掉了很多探寻的目光。

 

那个北大的同学看了节目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他在对方一串废话下边回了个句号。

 

那边早习惯了他这副样子,转眼说起了别的。

 

“你别说你在电视里边那个样子跟我有个同学,长贼拉像,就是你不戴眼镜的那个版本,他特牛逼,那届青海理科状元,状元你敢信吗,就是平常也不太讲话看着特别高冷,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蒲熠星说,那可能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替我去了北大。

 

那边骂他不要脸。

 

后来没多久他谈恋爱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动机荒唐,看不懂电影镜头里的情爱故事,于是自己去体会了一下。又恰好那个女孩子直直的冲到他面前毫不掩饰的表达喜欢。

 

他喜欢直接的情感,冲动是不需要逻辑的,不需要逻辑的盲目的,于他而言更贴近爱情本身。

 

大学时期的校园恋爱基本无人能免俗。

 

北大杨洋这个称呼就是从女孩子们口中流传出来的。然而郭文韬并不怎么接受得了这个称呼,他不太喜欢像谁这种说法,骨子里还是带着矜贵,他想做他自己。所以后来出现在学校宣传片里还抱有点叛逆的小心思,剪短了些头发,抱着吉他的他谁也不像。

 

那时候碰见的女孩子就是脆生生的出现在他眼里的。虽然总是习惯于把每件事情都条理化,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哪由得了人控制。他是热烈的白羊,谈起恋爱来也是直接又张扬,于是校草恋爱的消息不胫而走。

 

“怎么你们校草恋爱都要挑着差不多的时机一起呢?你们这有缘分啊。”

 

蒲熠星看着朋友发来的消息觉得怪有意思,这个亲兄弟出现的频率过于高了。

 

“难不成他女朋友长得跟我女朋友也像的吗?”

 

“那我不敢说,我说你俩像。”顺手附赠了北大宣传片的链接。

 

蒲熠星点进北大宣传片之前也没觉得像,看完了更没觉得像,全当朋友脸盲,分不清帅哥。

 

不过恋爱就不一样了,或许是他是非对错分得太清,又或许是他爱和不爱的状态太过明显,分手于他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依旧会碰到新的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女孩子,站在镁光灯下的时候也的确被自信又优秀的女孩子吸引。

 

毕竟本质上讲,人人都慕强。

 

而缘分似乎真的存在。带着北大头衔站上一站到底的郭文韬倒不是紧张,真正折磨他的是那种下一秒或许会输掉的心理防线。王照宇每次上台前都会拍他两巴掌,让他不要想那么多。

 

可答题的郭文韬依然感觉自己手心汗湿,下意识皱起眉,那些不被察觉的细微焦虑填满了他的潜意识。直到下了台才长吁一口气,心里跟自己讲又是种新的人生体验,然而对着陌生人依旧不吭气,跟着身边的校友该握手握手该点头点头,当个漂亮的提线木偶。

 

他明明站在人群里,却背影单薄,跟哪里都格格不入,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02/

 

毕业季充斥着告别的氛围。

 

所有追逐着他的名号于他而言更像是面镜子,提醒他不要停下脚步。南大也好,蒲草也好,站在人生转折点的蒲熠星选择继续充实自己,踏足异国土地终归还是躲进了自己的安全区,换了一种方式逃避焦虑。

 

朋友就是在那个时段里不知道多少次感叹他和郭文韬简直有缘的令人发指。于是他打开了节目,刷着微博看到官博发的视频,心想怎么还有自己,点开一看旁边赫然写着,北京大学,郭文韬。看了好几遍,终于还是承认了朋友说的对,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像。

 

视线落回节目,郭文韬站在正中央语气不疾不徐,可蒲熠星还是感觉他的自我保护机制依然在工作着,像是稳定凿合的齿轮,一刻不停按部就班的在运作。

 

那张好看的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说了句蒲熠星记了很久的话。

 

“比赛可能结果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如何去跟自己和平的相处,然后更清楚地去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在异国的那几年里,每当他闭上眼睛头脑风暴就能想起来这句话,说不清是被哪个字眼吸引了注意力,至少那些在自我质疑中挣扎,探求个人价值的时刻里,他是真的子试图与自己握手言和。

 

一个人自我相处的时间被迫变多,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居然也会多愁善感。国外的课程排布按照学生个人意愿,他站在肤色不同长相不同的人群里,形单影只的为自己画了一亩三分地的结界。

 

很偶尔的也会想起那个自我保护机制很强长得跟他有点像但实际上不认识的人。

 

好长的前缀,他把自己逗笑了。就像是两种人生,人家在自己心仪的学校读了书,站上了跟自己一样的节目,活得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这世界上真的有另一个我的话,大概就是他那个样子吧。某个深夜里他闭着眼睛陷入睡眠前也这样想过。

 

北大的文凭真的很好用,但并不代表一切。郭文韬挤在地铁上的时候常常感慨。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苦楚,而他选择工作的目的简单的不真实,就是按照正常的人生规划来讲,他现在应该工作,所以他选择了走进下一关。

 

或许也有那么点想跟女朋友谈谈未来的想法在。

 

跟千万普通人一样,计划着三十岁之前能在北京有个家,或许养两只猫,或许能让爸妈抱上孙子。平平凡凡又踏踏实实的生活。

 

“可能我内心深处接受不了那种一成不变的人生。”这话是他说的,他没忘过。

 

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换了又换,他整日与数字货币为伍却也没丢下少年意气。给他拍照的朋友翻着照片感叹时光似乎并没有舍得雕琢他。

 

他笑了,耳尖带着点红晕。“是你拍的好。”

 

又是一年冬末,带着无人可诉的迷茫,眼里含笑,他牵起女朋友的手跨进了新的一年。

 

一站到底的邀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给他的。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工作报表,郭文韬还是没拒绝老东家的邀约。

 

蒲熠星在后台远远看见了郭文韬,先他一步走进了会议室。有种手机宠物照进现实的感觉。编导在会议室介绍明天的流程,完了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郭文韬,似乎在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选了他开口交代,“你没事跟文韬聊聊,熟悉一下,你俩明天是一个队的总不能站台上一句话不说,别这么尴尬。”

 

他看向对面笑都没笑一下的模样心想,确实挺像的。

 

虽然明面上嗯了几声,权当敷衍。

 

隔天都坐在一个房间里了,俩人也没能有除过打招呼之外的交流。蒲熠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子里拿着编导昨天特意讲的三体为中心想了一整套话术,甚至还在脑内演练了两遍,然后有些突兀的坐直了身体。

 

郭文韬抬头看他,轻轻笑了一下,看上去没有什么搭话的欲望。

 

蒲熠星做了半天的心里预设也确实没想到场面能冷成这样,硬着头皮以一种自认为示好的语气开了口。

 

“听说你最近看了三体,你是不是喜欢看科幻小说?”

 

这会儿轮到郭文韬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几秒钟的空档他大概想了十多种回答,结果张口还是支支吾吾,红了耳朵。

 

“啊...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蒲熠星眼睁睁看着郭文韬摸了摸耳朵有点无措,然后确定了自己没有继续跟他对话的意图后又冲着自己笑了笑,把视线移回了他的手机屏幕。

 

蒲熠星一口气儿憋在心口不上不下,突然有点理解了别人为什么说他不好说话。他靠回了椅子打开手机给女朋友发消息。

 

“人生难得的体验,自己在自己身上吃瘪。”

 

对面回了他说,那是挺难得。

 

直到录完节目,他俩站在舞台正中拍了合照,互相握了手,甚至知道了大家同回北京的消息,郭文韬还在想他俩刚刚在休息室真的很尴尬吗?刚刚在节目上也没回应好人家说要跟自己交朋友这句话,他会不会觉得我端架子啊?

 

他憋了个半死,依然迈不过主动这道槛。在学弟叽叽喳喳的聊天声里安静的当好背景板。而蒲熠星就站在他旁边,当着另一个背景板。

 

或许是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太过明显,沉默的并肩而行还是被对方打破了僵局。

 

“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郭文韬不知道该惊讶于他又先搭了话还是惊讶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又是一小阵诡异的沉默,在蒲熠星已经开始暗骂自己多此一举的同时,郭文韬开了口,“不好意思啊,呃我...不太会讲话,所以要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太舒服的,你就直接跟我讲,我可以解释的,我没有什么恶意。”表情相当认真。

 

你能有什么恶意我们本来也不认识,蒲熠星暗自腹诽,“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跟人讲话也这样。”

 

“啊这我知道,编导跟我说你也不爱说话,也很高冷。”他又笑了,转头看他,“还说我们长得有点像。”

 

蒲熠星清了清嗓子,想到台上他一点也没给自己面子的样子没绷住也笑了,“哪里像了,都在脸上贴了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吗。”

 

“本来我也没觉得像。”郭文韬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但是看见你也站一边当背景板就觉得有点儿像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居然也聊了起来,开始天南海北的胡说八道,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从微观粒子说到世界起源,一直聊到下飞机。郭文韬意外于相谈甚欢蒲熠星惊讶于棋逢对手。

 

谁也以为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直到学弟在一边张罗起了加微信。他俩这才笨手笨脚恍然大悟的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安安静静躺在了对方列表里,不知道有没有备注的那种。

 

 

 

 

 

03/

 

节目播出已经是八月底的事情了,郭文韬按照节目组要求转赞评三连,顺手发在了朋友圈。蒲熠星看着那张像了个七八分的宣传图,在女朋友说好配啊我有点理解b站嗑你们的cp粉了的评论声里给他点了个赞。

 

公事公办,点赞之交。

 

甚至于后来那个热转的相亲cut都是女朋友发给他然后笑得一脸姨母相。蒲熠星转了微博,纯粹是觉得好玩,顺带回顾了一下他致命的尴尬现场。

 

然后郭文韬转发了他的微博。女朋友见他意外的样子,觉得好笑,说他们有营业cp的意思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营业cp也确实有断断续续的在互动,以至于三天两头被叫错名字被误认成蒲熠星的王照宇没忍住发消息给郭文韬。

 

“你跟蒲熠星很熟吗?cp营业这么积极?”

 

郭文韬看着微信,想也没想就给他回,“怎么了,有危机感了?放心我心里有你。”

 

“我能截图给你女朋友吗?”

 

“心里没你了,滚吧。”

 

那时候的郭文韬也没当回事,既然对方也没有跟他发微信说这样有些逾越了,那就说明对方跟他想得差不多,虽然不至于多熟,起码也算是认识了吧。

 

以至于谁也没意识到,从某一刻开始,他们似乎再也没能挣脱开缘分。

 

网友关系一直维持到芒果的邀约,看了看节目介绍和卡司,他也没那么心动。毕竟不可能带薪请假。

 

蒲熠星应着导演组的意思给郭文韬打了个电话,基本上是他单向输出,那边时不时回答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说动没说动,虽然他本身也没想着当个说客。

 

郭文韬说我不太能跟人交流,可能不太适合这个节目。

 

那种看见自己的错觉又回来了。蒲熠星再张口换了语气,“那就不交流,全当你在跟陌生人拼场玩密室。可是你如果想改变自己,就得先迈出这一步,没有人天生就擅长交际,我们既然不擅长,就只能靠着真诚去交流,只要你愿意,就没人会拒绝你。这其实挺困难的,毕竟我也刚逼得自己不得不直面短板,但起码我能跟你讲,比想象中的要好一点,没那么难。”

 

“你相信我。”

 

加强语气的祈使句罢了,郭文韬却下意识的这么做了。后来他跟齐思钧喝着酒感慨往事的时候还能想起来他当时的语气,句子断断续续,但每一句都沉稳又令人安心。

 

“你知道吗,他认真讲话的时候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信服力,你看着他的眼睛就觉得,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可能真的没那么难。”

 

“是给了你某种安全感吧。”齐思钧靠在椅子背儿上喝得眼睛都发红,“归根结底也是自己的问题,是你从中探寻到了某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郭文韬也不知道当时的郭文韬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

 

录完拳击俱乐部的郭文韬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虽然他也理解这种节目难免有肢体接触,难免需要交流,他也有很努力的去做了,但还是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蒲熠星隔天刚到长沙不久就被叫去吃饭,他匆匆到了地方却看见手机宠物,啊不对,亲密网友。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来了,总之他在编导身边一句我操就出了口。

 

然后被编导警告了,让他注意自己的语言习惯。

 

火树看了他两眼有点稀奇,“认识?”

 

他心想何止认识,但也只是点了点头,坐在了郭文韬旁边,感觉那边忽然有种卸了劲儿的意思。

 

蒲熠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搭话,好像说熟也谈不上熟,但是好像在场也就自己跟他最熟。人总是会给自己徒增困扰,蒲熠星被这个最字自我攻陷了。起身帮他拿了瓶新的矿泉水。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不是你说要试着迈出这一步的吗?”那人咬着块排骨,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

 

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那句莫名其妙的自我和解让他撑过了很多个夜晚,他从没想过对方也会因为自己的某句话而选择做出改变。

 

齐思钧看着他俩吃过饭居然在自拍,发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原来他们这么熟吗。

 

蒲熠星看了眼嘴都张不开的郭文韬主动解围,cp营业。

 

但确实是有些不一样,郭文韬揪着蒲熠星外套边儿没挣开他搂着自己的手。蒲熠星气场全开,找锁解密顺风顺水,带着郭文韬一点点融入大家的交流,拉着他一起翻东西找线索,带他了解这个游戏的乐趣。

 

如果抛开蒲熠星抬头看见他忽然晃了神的瞬间,如果抛开郭文韬没忍住一次又一次瞟向他脖子上红痕的视线。

 

说不清道不明。

 

蒲熠星没有办法解释那一刹那他是真的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曾经也幻想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在碰见某个人的时候被对方震慑的失了神,电影里俗不可及的叙事手段定会将这种片段做个人物特写,带着午后阳光的情调,称之为一见钟情。

 

郭文韬大概也没想到对方有女朋友甚至感情很好,猛然间发觉明明加了好友这么久他却也没点开过对方朋友圈看看,以至于他也没细究自己究竟站在什么立场上对这件事情感到意外。任由注意力转移,心想自己好像有段日子没跟女朋友见面了。

 

所以谁也没留意哪里有不一样,不过是变成了主动肢体接触的蒲熠星和下意识依赖的郭文韬。

 

回程的路上郭文韬翻着相册想起了那句cp营业,带着感谢多一些的心情发了微博,坐实了营业的说辞。

 

关系拉近往往只需要一个契机。聊得来,住得近,工作有重叠,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相处起来更舒服。

 

唯一有些变化的,大概是隔三差五的营业。承蒙粉丝喜爱是一方面,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观众想看什么于是在能力范围内就给什么,谁也没拒绝,同样谁也没越界。开着最亲密的玩笑,实际上微信的对话框得下翻好久才找得到。

 

真正让郭文韬有些泄气的是节目组的邀约没了后续,他不是没有遗憾。转念想起蒲熠星总是游刃有余的模样,摸鱼溜号的时候慢慢的看完了全部的节目。他也不得不承认,蒲熠星很厉害,在那些自己所有不擅长的领域里,出乎意料的厉害。

 

 

 

 

 

 

 

04/

 

这样看似乎郭文韬出现在名学的现场就有些顺理成章的意思。蒲熠星依旧是那个内心闷骚不爱接话的蒲熠星,郭文韬仍然是那个不善表达却和他的红耳朵一样诚实的郭文韬。

 

改变从不是一朝一夕的,可星星之火就足以燎原。

 

如果说郭文韬是好胜心促使,习惯性的认真对待每一道题,他蒲熠星莫名其妙燃起的胜负欲突然的让自己都感到久违。

 

一开始依托着棋逢对手的乐趣。

 

而后来逐步变了味儿,不论是最初说两句就会红到脖子的郭文韬还是解题赢了他们队的郭文韬都让他感觉到新鲜。那些频频看向他的目光是真,从探寻到欣赏,偶尔对着镜头开小差都觉得他俩可能频道一致,逻辑选手碰撞的结果让节目变得有意思的同时,他俩甚至光是对视就知道对方可能有什么弯弯绕的默契更为他带来了种难言的舒适体验。

 

谁能拒绝得了呢?

 

郭文韬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发现这是种不可抗力。他对于蒲熠星的胜负欲是日积月累形成的,经过密逃洗礼,他对蒲熠星的认知更立体了,并且发现自己打心底里承认蒲熠星聪明,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可偏偏还比他会处事待人,最好的体现就是大家虽然一起当背景板,而对方总比他游刃有余。

 

在新认识的朋友们的主动接触下,他一边努力改变自己的心态,一边接受自己的性格缺陷,更多的则是试图赢过对方,在每一局游戏里,每一次录制中,都尽全力一个错都不出的,以一副无可挑剔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所以站在被起哄的中心点,郭文韬依旧被理智主导,那句愿意完全顺着语言逻辑出了口,等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只听见了蒲熠星的可以。

 

好像输了。他噙着笑迟钝的反应过来。

 

于是就连最后的心服口服都没能让他消解掉这点别扭。

 

输掉了三的三次方,被拿捏到七寸的爱信不信,蒲熠星越是风轻云淡的赢,他的胜负欲就越是高涨。甚至越来越幼稚的,连我是你师叔这种点也拿出来当作压他一头的法宝。

 

像是棋局上的博弈,你来我往,你退我进。也是不知觉间,自己轻飘飘的一个抬眸也能被对方读懂,随口说的话也被对方暗暗记在心里,在互相试探里逐渐忘却了本意。

 

那个时候他们的确意外默契,就连不多联系的分寸感都像是说好了一样。

 

可是下意识的行为将蒲熠星暴露的干净,那句他以为没录进去的对啊,像是投进寂潭里的小石子儿,不重,却惊起了繁复波纹。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的呢?

 

蒲熠星录制最后一期剧本杀那天远远看着他跟大家笑作一团忽然就有了答案。大概是日积月累的过程,他关注着对方一举一动在自以为的乐趣里演变成了一种关切,把营业的观念深植在潜意识里而不自觉的会去注意他,在发觉对方的频率与自己一致后下意识将对方划进了自己的归属地,以至于猛然间发现他似乎早就已经融入了这个群体里,而且人人都很喜欢他,变得不再那么需要自己了。

 

就好比你在后巷里发现的那只漂亮小猫一开始只会依赖你,可后来小猫长大了,变得更漂亮了被更多的人一同呵护着。这很好,可是好像也因此显得自己不再是那个最重要的了。

 

于是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赌气和故意,忍不住的明里暗里耍性子,一举一动都在跟他说,明明是我带着你成为现在的你的,怎么你只冲着别人笑呢?

 

他输掉游戏让郭文韬零票逃脱之后,是真的感到失落。提起笑的嘴角都发着苦味,还被对方安慰说承让了,你本来能抓得到我的。

 

是。他想,这怎么能输呢,玩了这么多年剧本还自诩老玩家,二选一的题被自己那点不忍心那点自以为的他不会骗我的小心思蒙住眼睛。看着他笑得开心的模样叹了口气不得不面对现实跟自己说输就输了吧,下次非赢回来不可。

 

幼稚至极。

 

唾弃完自己这种炫耀行为的郭文韬捏着金条是真的很高兴。并不是仅仅是赢了游戏的高兴,还有他蒲熠星没投自己,甚至根本没怀疑他的结局让他获得了极高的满足感。他想,果然人人都是喜欢赢的,谁喜欢输呢?

 

转发官博打字的蒲熠星动作流畅丝毫没停顿,发出那句被截图说隔空对话的文案也就是一分钟内的事情。点开节目也纯属那天陪女朋友看节目,直到那个后来几乎被每个cp视频剪辑在里边,被周峻纬戏称婚礼现场的片段真的被播出来,虽然跟他所想的别无二致,女朋友高呼嗑到了,他却难得咬起了手,不知道那句偏不顺意的“可以”究竟在膈应谁。当初明明是不想遂了这群朋友的愿,播出效果却显得他刻意在划清界限。

 

他们几个人的小群里忽然炸了锅,他点进去看了两眼转战到了微博。盯着那句话看了足足两分钟,脑子处理了半天还是回他说,这台词太恶心了。

 

虽然锁了屏幕却意外看见自己在笑。

 

“我能不能做你故事里的主演。”

 

暗暗嘟囔了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勾着嘴角看完了那期节目,任由朋友们舞的天花乱坠。

 

郭文韬回完他的评论就继续工作了。偶尔他也分不太清这种插科打诨像的幼稚行为来源于什么心理。好像这种谁也不向着谁低头的模式才是他们之间最常有的状态,但蒲熠星对他确实不太一样,他感觉得到。

 

明明对任何人都不主动也不亲近,却总是会第一个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在所有人一股脑的安慰他的时候却又给够他自我调整的空间。说蒲熠星不主动,可总能和自己对视上的眼神是真,说蒲熠星疏离,可自己靠上去的时候却从来不躲开,说蒲熠星不喜欢捆绑关系,可提起自己他下意识的行为却满是偏袒。

 

郭文韬从来都是那个敏感的过分的人。在他越不擅长的事情上就越小心翼翼,他也有过很好的朋友,但随着毕业、时间,大家选择的生活不一样,圈子越差越大,也就逐渐没了那种感觉。蒲熠星这个人不一样,他好像永远都那样,不远不近的,以一种自己羡慕的模样在陪伴着他,关心着他,甚至袒护着他,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作安全距离,然后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对于他而言,蒲熠星像是灯光下的影子,永远若即若离,却永远不会抛下他。

 

世界上如果有另一个我,那大概就是蒲熠星这样。在很多个走神的瞬间他也这么想过。

 

 

 

 

 

 

05/

 

跨进新一年的时候谁也没意识到,这个年会过得这么漫长。

 

短暂又客套的新年祝福后,按部就班的录制新年特辑。直到疫情全面爆发,郭文韬踏上故土感叹了句不容易,窝在自己房间无所事事点开了那期节目,于是他发现,自己始终记得蒲熠星没有抱他这件事。

 

说不上来为什么还记得,他冲着他说你没抱我那句话甚至没有被剪进节目,但他就是记得。

 

那个时候的蒲熠星看着他抿了下嘴随即勾起了笑意问他说,为什么非要抱你啊。

 

他没回话,配合着笑了笑,把那点没由来的落寞按回心底。

 

这才发觉似乎自己已经默认了他们在对方那里的优先级有多高,又有多顺理成章。

 

就好比下意识的认为南和北两个字放在那里就是在说他们两个一样,他不经意间已经默许了这个人根植在他的认知里,逐渐茁壮以至于无法忽视他的举动,下意识的拿自己和别人做攀比。

 

他又咬起了手,但却没皱眉头。

 

真正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对于这种认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并且振振有词。

 

那是蒲熠星嘛。他在心里说,那是不一样的。

 

爸妈说他变得活泼很多,他点点头归功于蒲熠星,认识了很多朋友以后,更明显的能感觉到自己主观亲近蒲熠星。有点雏鸟情结的意思,周峻纬当初跟他解释那个初印象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而那句不熟本是句玩笑话,他一时间的确不好给出什么界定,因为对方始终散不掉的疏离感,不论有意无意,他都不想贸然越界。结果真当他看见蒲熠星给网友评论的不熟才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觉得这人又学他讲话,可反复观摩了几遍评论不知怎的拧巴情绪持续发酵,最后变做了两个大字重重的砸在他心头。

 

蒲熠星自认是个难搞又不爱买账的硬骨头,但也混着超乎常人的同理心导致他又是个怕麻烦又不爱表达想十步做一步的主。

 

人都是复杂的动物,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未必都是真情实感,但似乎也掩盖不掉仅存的几分真切。

 

至少蒲熠星是真的疲于那句不熟,也是真的很认真的把关系定位在了同事。和齐思钧、周峻纬他们一样的同事,至多将他卡在一个更了解,却不会再进一步的微妙状态里。

 

有点睚眦必报的意思,你严防死守,我密不透风。谁也占不到便宜,同样也不至于落得下风。

 

他们依旧在镜头前打打闹闹,他下意识的偏心依旧没有逃开镜头记录。但这都没关系,他想,这不过是他单方面决定的事情,也不用对方回应。

 

缘分比他更先做出了反应,在国际愚人节给了他一句真假难辨的台词。

 

他光明正大的按着剧本跟女嘉宾搭了cp,说着深情款款的情话却在拥抱的动作里毫无遮掩跟他对视,郭文韬看着他,眼底像潭死水没有一丝笑意,就只是看着他,然后配合着他继续节目效果。

 

几乎是百分百的认真投入,脑内盘出了每个细节,逻辑完美无破绽,解决了所有提出的问题,他们俩坐在小房间里看见对方的红耳朵,蒲熠星自觉十拿九稳,有种大仇得报的心情。

 

零票逃脱的凶手,他蒲熠星比他玩的更精彩。

 

然后发现脑袋上挂了两票。

 

他第一个反应被误投了,随即反应过来是郭文韬两票都给了他,就连前半场搜完证,他故事都没讲完全都能把票挂自己脑袋上。

 

气得想笑。

 

于是得到了他的第三票。

 

他长这么大难得有这种委屈却说不出口的心情,后来想起来他在笼子里气急败坏的指责对方不讲道理确实也是幼稚的可以。

 

偏偏那时候对方一脸笑意,就显得他输得彻底。

 

录制一结束,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径直路过对方被拽了衣角,他头都没回,说了句谁啊你,不认识别动手动脚的啊。回到休息室门一关就开始卸装备。

 

郭文韬敲了敲门,感觉里边人声线冷得要结冰,他摸了摸鼻尖推开了门,果不其然里边的人在看见他之后压根儿没理会,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他有点心虚,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发现似乎每次搭话都是对方给的台阶,他只需要接着就好。

 

更惭愧了。

 

不是说赢了游戏不高兴,是赢得确实有点没道理。凭借着自己对他的了解,就是直觉,蒲熠星是凶手。

 

“生气啦?”

 

“没有。”蒲熠星的自尊迫使他说了反话,却忍不住阴阳怪气,“那毕竟北大毕业的,就凭我这点小伎俩哪能逃得掉,技不如人我气自己。”

 

“确实是我赢得没什么道理,我来道歉。”

 

“别这么说,玩游戏看的是结果,赢了就是赢了,那就是厉害。”

 

“那也是你厉害。”

 

“我厉害我一根金条没拿到?”

 

“就是因为你太厉害了,我才老觉得是凶手是你。”

 

蒲熠星是真的气笑了,“你讲道理吗?就算玩狼人杀抿卦象也不是个能一直拿出来说的逻辑没错吧?学数学的不是一向讲求逻辑吗?你品一品自己说的话有逻辑吗?”

 

郭文韬觉得自己耳朵铁定红了,毕竟他都感觉到了烫。“我的意思是,我的视野里只有你。”

 

蒲熠星闻言挑了挑眉。

 

“换句话说就是我觉得只有你有能力且能骗到我。”

 

“然后就三票给我投出去?”

 

“因为我输不起啊。我不想输给你。”

 

不知道是被这种坦诚戳中心尖,还是在确定了对方与自己一致后的雀跃促使下,他徒然感到自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原来只要一颗糖就能哄好。

 

而那些坚不可摧的东西只需要一点裂缝就会土崩瓦解。蒲熠星听着自己费尽心思垒起的高墙轰然倒塌的声音,看向郭文韬的红耳朵。

 

“愿赌服输,我早就说过了。”他拿起收拾好的东西,语气是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温柔,“是我输了,你没有输给我。”

 

郭文韬愣在原地几秒,因为这句愿赌服输,和他说不出口描述不出来的直觉导向。

 

于是他张了张口变成了,“一起吃饭吗?”

 

蒲熠星意外于话题的转变,但在对方熟悉的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答应了,“行啊,吃什么?”

 

最后坐在日料店也是两人都没料到的,也幸好喜好相同气氛融洽,才有了吃完饭又坐在了居酒屋这一出。

 

蒲熠星提起杯子跟他碰,顺口谈起他可从来不跟同事喝酒的。

 

郭文韬瞪大眼睛啊了一声,“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不是你说的再聊三次天就能成为好朋友吗?”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这么古早的发言,蒲熠星揉了揉鼻子,“那不是你说我们不熟,我这不就相信了,以为我会错意了。”

 

“你少来了。”郭文韬在酒精的蒸腾下整个人又开始泛红,“明明是你界限画的一条条的,看上去似乎很主动但其实一步也不动。”

 

拿着酒杯的手转了转,他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情绪居然暴露的明明白白,刚对上对方毫不掩饰的视线,差点又失了神,在对方沉得像潭死水的眼睛里,他只看见了自己。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愿意承认,他们真的相似,也真的足够有缘,所以他是真的愿赌服输。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抬手和他又碰了一下,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到不娶何撩这个词,被自己糟糕的脑补逗笑。

 

郭文韬看着他不明所以的笑也跟着笑,他纯粹是因为心情好,“不是你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错,可能是命运的错,安排了相遇然后就把我们忘了,压根儿没想两个防范心理一个比一个重的人怎么开诚布公的交流。”

 

“这我可不认。”蒲熠星借着酒精的劲儿表达欲旺盛,“我挺坦诚的,觉得近不了就不往前凑了,你都感觉到了我什么也没察觉到,那只能说是你防范我。”

 

“我们半斤八两,好朋友。”

 

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郭文韬笑起来喝完了手边的酒,错过了对面的人难得的迟钝。

 

他们那天聊了挺多,从过去到现在,从此刻到将来。

 

至于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当事人后来也想不起来。蒲熠星残存的印象停留在自己放心大胆的将对方拟化成了只猫,在极端舒适的状态里,他们就像是两只猫互相给对方袒露肚皮,然后乱抓一通打成一团,最后窝在一起舔毛取暖发现其实谁都没伸指甲。

 

那个一开始说他俩像的朋友有种自己促成一段佳话的错觉,蒲熠星给他回,这不就是你说的有缘吗。

 

是挺有缘的。

 

郭文韬很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回消息的时候也很感慨。人有时候还是会相信玄学,毕竟世界上有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卡着零点给平平无奇的好朋友发了生日快乐的蒲熠星转战微博等着那个系统自动的生日博,愣是没等到,耐不住性子点进了上一条发了评论。

 

好巧不巧,两分钟之后系统发微博了。

 

他看着群里的消息好气又好笑,也没再去评一条的心情,也没想刚好显得自己多特别。

 

早起的郭文韬诧异于他竟然守着微博就为了给他评论,随后更诧异对方变得主动且直接,那个直播的连线他至今没敢看,当然也不知道实际播出的部分剪掉了很多他不敢回想的片段。

 

郭文韬一直都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没有浪漫细胞,连线说私聊他的话一直拖着没发,甚至当天认真工作全然一副忘记了蒲熠星过生日这件事。然而对于学数学的人来讲,他的用心通过数字表达。

 

00:57是个随机出现的数字。

 

23:03却是最佳适配的结果。

 

希望你未来每一天都是崭新又充满希望的。当然,也祝我们。

 

蒲熠星看着踩点23:59的微信消息不知道该回什么,明明平时说起骚话一套套的,这会儿像卡了bug,敲了半天手机,回了句谢谢,会的。

 

活一副接受新婚祝福的模样。

 

他甚至没意识到微博回复时间有什么寓意,直到后来他们带着女朋友一同出去玩,被对方女朋友打趣说,郭文韬对我都没这种浪漫。

 

他不知道该不该笑,可那一刻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们在肉眼可见的变得熟络,变得亲近,变得相像。源于不爱主动的人主动起来,放大了所有隐秘但适时的偏爱,也源于没安全感的人终于打开保护壳跟在向他伸出手的那人身后,全然放松接受改变。

 

郭文韬缩在大通铺的墙角,社畜的生物钟迫使他短暂清醒,刚想动手拿手机看看几点,却意外发觉另一个不属于他的温度。睁眼看向身边,蒲熠星睡得很熟,长手长脚的伸过一只胳膊,手指搭上他手背稳稳当当。

 

皮肤接触的地方在感知下开始发烫,他没挪开手试着动了动腿,结果又蹭到对方伸过来的脚,吓得停在自己的被子里不敢动,生怕吵醒对方,一时间不知道是笑对方睡姿真的有够差的还是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过现在几点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郭文韬就着别扭的姿势闭上眼睛,数着过于安静而被放大的心跳声再度入梦。

 

 

 

 

 

 

06/

 

当一个人慢慢在你视角里充盈起来变得立体,认识到对方多面性的这种感觉,就如同在恋爱,因为不断的了解会带来不经意的惊喜和源源不断的新鲜感,很容易盲目陷进去,试图探寻到更多的东西。

 

合宿是加速了解的契机,而总结起来,真正让他们渗透进对方生活的缘由纯属鬼使神差。

 

好比冲到对方家带着新买的设备教他玩游戏的蒲熠星是心血来潮,带着对方在b站直播送礼物也能叫做误打误撞,那郭文韬呢?

 

十年都没打过电脑游戏晕3d的当代社畜,搜刮着仅剩的空余时间都交付到蒲熠星身上,且不谈线下出去玩,总之线上直播连麦打游戏一个不落。

 

那是节外生枝,是郭文韬自己亲手拥进怀里的意外。

 

3d眩晕警告的游戏被蒲熠星一个个排除在连麦游戏的选项里,对方喜欢的游戏类型才是首选,照顾着没怎么打过游戏的人的游戏体验完全没脾气,打着朋友的名号做尽温柔事,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融入进蒲熠星朋友圈子里的郭文韬恍惚间察觉他们的生活已经不是大范围存在交集,而是几乎重合,对方亲手把他带进了舒服许多的生活里,不再是两点一线的无聊日常,他也能像同事一样盯着表赶时间和朋友们聚会。哪怕他依旧不擅长社交,不过没关系,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担忧这种问题,因为蒲熠星在旁边总是会帮他的。

 

实质上这种帮是会逐渐变质的。蒲熠星关了游戏在对方单挑邀请下瞬间又点开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帮他打人机。

 

他笑了一晚上,像是拿逗猫棒遛瓜蛋,他根本收不住骨子里的劣根性,越逗越上瘾,对方也不恼,只是歪着头要给他算计回来。

 

一个仗着对方不会让他输,一个压根儿不担心这种幼稚行为会让对方恼怒。

 

蒲熠星懒得解释,郭文韬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当他们cp营业积极,蒲熠星睁只眼闭只眼打哈哈念着id丝毫不惧各色眼光。郭文韬年末接到女朋友回家邀请他们一起吃饭,开个剧本跨年。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总是比跟大老爷们呆一块话多。他俩对视一眼在一旁安静作陪,听她们数落他俩,又对视一眼,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说来也巧,跨完年那阵子郭文韬忙得焦头烂额,等到他俩下一次坐一块吃饭刚好是相遇1001天。蒲熠星从超话里看见的。抬头看着喝啤酒的郭文韬心里边全是他刚刚向自己伸了个胳膊然后扭头搂住了刘小怂的画面。

 

于是开了口带了几分阴阳怪气,“谁能想到当初站在台上连我抛梗都不愿意接的人如今在我对面跟我一起喝酒呢?”

 

郭文韬没理他自己打开手机看超话,抬头指责对方昨天1000天呢,他倒好,抢自己切好的奶酪一点儿不当人。

 

旁边的朋友一副吃瓜状态,甚至给他俩鼓了个掌,感叹cp营业真是无处不在。然后被一致对外,说他欠酒,一点没有好哥哥的担当。

 

默契的令人发指,很难不觉得是有预谋的。

 

结束了异地恋结果到年根前才终于松口气的郭文韬好不容易有闲暇时间跟探完亲回来的女朋友独处。拒掉了好多游玩邀请。主要是太累了,懒得动弹,窝家里吃吃喝喝真的变成了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猫。

 

蒲熠星发微信说他不当人。

 

他乐呵呵回,猫化了,勿念。

 

女朋友在一边削苹果听他嘿嘿嘿笑说他这是蒲化了。

 

郭文韬蹭过去叼了口苹果,“别污蔑我。”

 

蒲熠星收留了回不了蒙特利尔过年的周峻纬,结果直播事故,隔天看到群消息的郭文韬笑个半死,在群里圈齐思钧说,“看来南纬是真的啊。”

 

齐思钧配合他,“那北齐可不得上线了。”

 

周峻纬当即表示,“也不是不行。”

 

蒲熠星言简意赅,“?”

 

群里笑成一团。半真半假的也就那么过去了,至少那个问号跟郭文韬预想的别无二致。

 

女朋友还没放假依旧按点上下班,蒲熠星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微信,耳边是周峻纬的越洋视频通话,头一次觉得自己英语听力过好这点也不是什么长处。

 

他缩回了房间打游戏,切了窗口跟郭文韬吐槽。

 

对方发了一串哈哈哈不成还得配一串表情包。问他过年是不是也不回家,蒲熠星回了个嗯,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没跟家里打个电话。

 

他赶着年前人少,一个人回了趟重庆。

 

很久没有这种几天只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了。他很久违的感觉到了一种自由,好像在父母面前什么都能不担心,不必担心自己有上顿没下顿。妈妈拐着弯的问他女朋友,他含含糊糊没说太多,统一用挺好的敷衍过去,避无可避的谈到结婚的问题,他爸爸在饭桌边儿瞥了他一眼,说他快三十了没个定性,结了婚也得离。

 

说话是有点儿冲,他懒得解释也没回嘴,光扒拉饭,冲妈妈扬个笑脸说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饭啦,真好吃。

 

难得不用直播不用工作,女朋友发了好多条消息,他耐着性子一个个回复,直到对方谈到他跟郭文韬代言的那个情人节礼盒为止,疲惫值达到顶峰。他看着屏幕半天,脑海里里已经演算出十来种能吵起架的回复,最后还是回了个好。

 

一劳永逸。

 

他是真的很不喜欢麻烦,就像之前总说不要跟女人讲道理,一个意思。既然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答案,在试探面前就不必节外生枝,知道对方需要什么回应,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做到就好了。然后就少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吵架,很多莫名其妙的脾气,和鸡飞狗跳的生活。

 

他有时候也想,过日子也是这样的话,他大概也能接受。

 

蒲熠星看着妈妈推辞半天最后还是收下了的银行卡,终于喘了口气。在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下背着一包的瓶瓶罐罐和那句好好过,又只身回了北京。

 

那是他们第一个一起过的年。本着人多热闹的原则,凑了一桌年夜饭,也吃上了正经的饺子,蒲熠星被烫的眯起眼睛,囫囵着点了两下头意思好吃。周峻纬匝着郭文韬说可算知道为什么这么会包饺子了,家教好啊。

 

郭文韬看着女朋友笑,余光扫到蒲熠星,那人头都没抬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后来回想起来那似乎是最轻松又充实的一年。

 

他们这个年纪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谈不上事业有成也不至于一无所有,生活更不可能天天崇尚享乐主义。结束假期,筹备新事业的蒲熠星很快比郭文韬还要忙,因为签了直播合同也不能不补时长,只好压榨睡眠时间,日夜颠倒的仿佛人间蒸发。

 

春天过得总是很快,一行人又将会在新的季节里相遇,又或许叫做归来。而他们在偌大世界中还在并肩而立看向彼此,谁也没错开视线。

 

 

 

 

 

 

07/

 

蒲熠星越来越少主动营业。可能是在抗拒这个词,至少跟当年需要营业的时候天差地别,他试图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姿态表现他们的关系。

 

对此郭文韬丝毫不避讳,可能因为他仅仅是娱乐圈兼职的关系,对方叫着他一起的工作他一个都没拒绝,压根儿不思考,这种双人卖点大家心知肚明,刚好还能见面吃个饭聊聊天,何乐不为。

 

直播事业也因为对方带领逐步走上了正轨,配件软件熟了个七七八八。闲来也会开个直播跟朋友联机打打游戏或者跟粉丝聊聊天。

 

也许是同居生活恢复的有些突然,过了当下的劲儿,郭文韬看着小两岁的女朋友徒生出了无奈。一开始试图讲道理,后来干脆放弃,借鉴了蒲熠星的办法。但他毕竟是个社畜,难免会力不从心,对方体谅一次两次,后来哭得眼睛通红问他又没签约为什么非要去直播,他头昏脑涨解释这是为了粉丝。

 

偏偏对方一时间上了头抖着声线跟他说,谁都比我重要吗?我回来前这样,我回来后也这样?

 

最后还是抱住了她道歉,鸽了那次直播。过了会儿女朋友闷声跟他说对不起。

 

很普通的生活插曲,可每每想起都觉得如鲠在喉。明明是为了生活更好一些,希望她像原先一样不在意价格的买东西,可对方丝毫不领情一般,只需要他多陪她做些无聊的小事情。

 

“这不就是过日子吗?”蒲熠星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既然需要就给她腾出来这些时间,女孩子无非就是要些安全感,要你在你就在,要穿你的衣服宣誓主权你就给她穿,要跟你合影发微博你就发,都是些小事,也不会是长期的事情,一时间的情绪罢了。等真的影响到自己心情,工作效率又低心气儿又不顺。”

 

“但是我就是不舒服。”郭文韬很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过于理智的生活偶尔也会让女朋友觉得无趣,也可能是女朋友学哲学,谈及的话题让他听起来总是虚无缥缈的,可自己张口闭口却总是屈居现实,显得惟利是图根本体谅不到她的追求。

 

蒲熠星说的没有错,他总是下意识的用数字衡量价值。自己也清楚,爱情放在机子上也物化不成斤两,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贵重就贵重在没有数字足以匹配。

 

可是蒲熠星不一样,他听得懂自己这句拧巴的像闹性子一样的话。

 

“鸽我就鸽我啊,没关系。”

 

虽然也清楚对方的答复必然和自己所想一致,但执拗的非要听他亲自说。

 

私下坐一起总是会聊起近来对方没参与到的自己的生活,一个说一个听,然后再互换,像交换糖果。

 

“我一开始就觉得你跟佳佳肯定很能聊得来。”

 

他偏过脑袋看郭文韬,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那种信仰感充足的人,拥有虽然看上去可能性很小但很明确的目标,无论什么挫折在面前都干劲十足,告诉别人说,你看,明明就可以。”郭文韬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咬手,“天生的冒险家于我这种人而言就是会发光的那类人,像颗启明星,让我在加班加到凌晨头昏脑胀的往家走的时候有个方向。”

 

蒲熠星试图代入可类比的逻辑,郭文韬不看他,他也不敢妄自菲薄,于是他转回了头也开始咬手,语气听不出情绪,“那也是佳佳是你的启明星,跟我有什么关系。”

 

郭文韬没接话,更没扭头看他,就只是咬手,看起来十分专注。

 

蒲熠星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开口聊起别的。

 

女朋友在他初步冒险有点成效之后毅然踏入了秩序生活,不知道那种独立又强硬的性格究竟是一开始自己就喜欢的品质,还是她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中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她自己。感情不是开公司,总以进出合计生活,他也开始疲惫开始烦躁开始自我质疑。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此刻对上郭文韬看不真切的侧脸,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的,“你跟十四有点像。”

 

只有一点像,他想,都是他愿意去让步自己底线的对象。对女朋友是应该的,因为对方总会一再放低自己让出他能接受的舒适感,久而久之他也会感到些愧疚。

 

成年人的人际交往更倾向于舒适度,比起喜欢来讲,相处舒服更胜一筹。但是对于郭文韬好像就没那么多道理可讲,印象里一开始是因为喜欢这个人的长相,后来被频道一致所吸引,和聪明的人沟通起来太过舒服,对方似乎懂得他所有的奇奇怪怪,哪怕认识了那个自己都觉得卑劣难看的蒲熠星之后依旧坦然的全盘接受。于是他不担心对方会误解,更不必解释,好像他们天生就合衬,只要能让对方弯了眼睛,他就愿意去让步。

 

像是魔怔了,他偏头看了眼郭文韬,那人坐那一直没动作,不知道听到那句话没有。

 

他也没再开口问。

 

在长沙不知名小公园里的长凳上一人一边,吹着风一言不发,磁场融并在一起,纠缠不清。

 

小成本网剧播出后的反馈比他想象中好一点。朋友们很给面子的有意无意帮他宣传,也迎来了更多的试镜机会。他一个个筛,自己跑组,忙得晕头转向,回家倒头就睡。

 

好不容易闲下来,却迎来了近几年吵得最凶的一架。起因是什么他都不记得,只是被焦虑和烦躁裹挟着的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的压着情绪抱住对方,然后换来有效的沟通去解决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情绪。

 

哪怕他知道这样做一定是最省力的。

 

蒲熠星躺在小房间里,门被他反锁,外面没有哭声,他也知道对方不屑用这种手段示弱。侧身闭上眼忽然想起来除了直播好像很久没有玩过游戏了。手机在一边闪了闪屏幕,随后又归于平静。

 

隔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成年人的脸面大概就是这世界上最坚固不化的保护罩,哪怕他晚上回来依旧会一个人躺在电脑旁边睡个相对安稳的好觉。

 

名学那一季来了很多新人,他作为原先的全勤,第一次缺课了。随后节目的新鲜血液越来越多,可小群里却没什么变化。

 

他们这些人从这里出发,得到了预期的结果,也可能获得的比预期还要多。他似乎真的带着郭文韬口中的那一份可能性迈进了新阶段,而对方依旧遵循规律做好兼职工作,恪尽职守的当个上司欣赏客户喜欢的合格社畜。

 

小朋友们长大了,听着哥哥们的话走向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路。努力的人总是值得一切最好的,齐思钧笑着捶他们肩说别肉麻了下次见,周峻纬风尘仆仆的赶来向他讨了个临别的拥抱。

 

他们好像总是在拥抱,但也总是在分别。

 

摆了摆手转过身的齐思钧吸了吸鼻子,迎着倒春寒往机场赶。刚从机场到这的周峻纬握着拳,似乎还握得住讨来的温度。

 

旁边蒲熠星拍了他一巴掌,递过来半杯酒,“齐思钧欠的酒,他说算你头上。”

 

周峻纬笑着接过,松开了拳头,一饮而尽。

 

他们一行人呆在一块也没别的事能干,大半夜找了个恐怖密室,浩浩荡荡的往里走,一帮人恶搞唐九洲把孩子跟npc关一起,听着里面吓得快哭出来了,不忍心的邵明明门开了条缝就被npc怼到脸上,然后变成俩人一起尖叫。

 

郭文韬笑得不行,下意识伸手想抱人,忽然想起来旁边好像是蒲熠星,然后硬生生换了姿势靠过去。却没想蒲熠星感觉得到他的动作,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他愣了愣,回手抱住他搂紧,蒲熠星大概是在笑,他不用看都能想得到,在密室的小角落里听着朋友们笑声尖叫声混作一团,谁也没放开,直到满身都是对方的气息。

 

直到很后来他们再一次认真拥抱对方的时候,郭文韬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他猜对方也是。因为眼泪的温度从不是滚烫的,而是冰凉的,冻得人发颤。

 

 

 

 

 

 

 

08/

 

按照计划来讲,他坐在双方家长面前似乎是按部就班的程序,手里举着小盅白酒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的上了年纪,一点都不好喝就算了,胃也烧得难受。可他还是红着眼睛握紧了女朋友的手。

 

早就不是能做梦的时候了。从他很早以前给她套上戒指开始,他就想到过此刻,虽然没想到会是这种心情,至少画面分毫不差。

 

聚少离多的日子里虽然也有各种机会再遇见,也总是难凑齐,一年里虽说也能拼着时间大家见次面,嬉闹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25岁。

 

齐思钧结束工作约他喝酒那天的时间挺巧,郭文韬正坐在工位上摸鱼,看着对方发来消息半天没回复,怎么想也不觉得这是齐思钧能干出来的事。

 

两个都不是多爱喝酒的人坐在小酒吧里多少显得有些奇怪,尤其对方还是个多少有些出名的主持人。

 

这位出名的主持人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后面喝了个昏天黑地,不知道的以为他事业和人生总有一个出了点意外。

 

一开始郭文韬有一搭没一搭的抿着杯子里的酒听对方吐槽生活吐槽日常,然后又在向他透露他们下一季的录制计划。聊的内容没逻辑又繁杂,在酒精的渲染下也逐步的口无遮拦。直到对方在台上的小歌手唱起了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的空档,忽然笑着伸手捂住了眼睛。

 

他心下一沉。

 

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有种回到八十年代的错觉,他愣了愣伸手抽纸递过去。大家认识这么些年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但也从未拉扯出来放到台面上聊,像齐思钧装聋作哑,像周峻纬心照不宣,像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是一首歌的时间,齐思钧已经重新笑起来说文科生嘛总是有点伤春悲秋的感怀。

 

就那一瞬间,郭文韬真的酸了鼻子。

 

为了公众人物的形象,他俩回了齐思钧住的酒店又点了一大袋子啤酒,一人开一罐碰一下坐在沙发上就着昏暗灯光聊自己。

 

自己也没什么好聊的,就是讲故事,以局外人的视角复述过去的自己在想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到你对阿蒲的依赖了,那么大个厅里边你跟个走丢了的小朋友一样抓着人家衣角,像个救命稻草。”

 

郭文韬想起来也觉得好笑,张口又是黏糊糊的调,“我比较慢热嘛,而且我确实那时候也就只认识他。”

 

齐思钧吞了两口酒,“后来跟我们熟了不也还是依赖阿蒲多一点,在我们面前总是一副哥哥的姿态去照顾人。”

 

“那不是你老往峻纬身边跑,我也是被迫的。”

 

“...这样不好。”不知道在对谁讲。“我们应该自立自强。”

 

“别这么想,你看你冲过去拥抱就很坦然,就不担心对方不张开手迎接你。”

 

“那是因为不管是谁他都会张开手。”

 

“那至少也能混在其中得到拥抱。”

 

“......你说的对。”

 

“但其实我不太喜欢拥抱这个动作,我总觉得很疏离,人们更多的是在告别的时候做这个动作,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短暂的接触之后又分开,我甚至不知道对对方来讲是不舍还是解脱。”

 

齐思钧转向郭文韬看着他此刻显得有些清冷的侧脸,“你真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

 

“但也因为这都是最坏的事情了,剩下的怎么都会比它好。”郭文韬跟他对视。

 

“但愿如此。”

 

郭文韬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会选择跟对方聊聊吗?”

 

“不会。”齐思钧异常坚决,“这实际上是个既定结局的支线剧情罢了,听起来好像有点残忍,但很真实。看看年纪我能来找你喝顿酒都已经算是奢侈了,人生就是这样啊,我得对我的生活负责,他得承担起责任。虽然也会觉得不甘心,毕竟连好好表达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可是对方也不是傻子不是吗,点到为止吧,挺好的。”

 

齐思钧学着他的样子捏扁了罐子,连带着某些过往一并丢在一旁,“人人都很忙,生活也很苦,谁不是心事重重满怀遗憾啊,我们在这个时代里,现在所拥有的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也许。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就像是留给自己在不知经纬度的偌大世界里微乎其微的光点,也许一辈子都没有也许,但是它存在。

 

没有人知道齐思钧那天喝了他目前人生中最多的一次,他坐在郭文韬身边突然就很想哭,他太羡慕郭文韬有这么多东西可以拿出来怀念,而他却连正视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更不会有人知道,那天他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是我需要他。”

 

隔天他送齐思钧去了影棚,碰见了对方女朋友,大家都挺熟的,他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告别,转过头的瞬间看到齐思钧抱着对方揉了揉脑袋,眸光温柔,永远温柔。

 

回到车上想了想翻出手机给女朋友打语音电话,另一只手在兜里摩挲着那个小盒子慢悠悠的等,大概是周末的关系,对方听上去刚睡醒,声音迷迷糊糊的问他怎么啦。

 

他失笑,想起来最开始碰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傻乎乎的小姑娘,张口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得软下来,问她,“好久都没约会了,不知道小公主能不能赏脸一起共进午餐晚餐。”

 

那边的声音忽然愉悦起来,“不行,是餐餐!”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也仅仅是那一瞬。打了转向灯语气温柔,“那你快起床啦,我半个小时就到家了噢。”

 

他拐过那个弯想到齐思钧下车前说,“我本以为你会比我们都勇敢的,现在想想,其实是因为你最清醒。”

 

他按开了车载音响,好巧不巧播到安和桥。他钻过了那个桥洞,驶入一片阳光里,安静的听完了整首歌。

 

那阵是蒲熠星进组的第二个月。

 

打怪升级的日子比想象中难捱。没什么特别的光环,挨骂的时候得老老实实的受着,被夸奖的时候也是真的会觉得值得。至少也在逐步接近着预期目标,他便也觉得能接受。

 

在现实的捶打之下是变得更耐受了。他点开对话框发现跟郭文韬上一次说话将近一周前了。还没想好发什么,女朋友的电话已经拨了过来。他顺手接起来,在床上翻了个身。

 

等到挂掉电话,也没了发消息的心劲儿,干脆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看到新的照片,像是去约会了,有段时间没见,对方的长相感觉都变了些,直到滑到最后一张看见交握着的手上戴着钻戒。

 

他点了个赞。关掉手机继续睡觉。

 

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选择走进娱乐圈是顺水推舟还是一厢情愿,也不再是十几岁还能张口说是为了梦想。到底还是会被生活磨灭掉棱角,父母体谅自己工作性质,不再要求他早日成家,只希望他健康之余能有个依托。女朋友却隐隐约约的透露出结婚的诉求,可对方也清楚决定权在他手里。

 

是不想结婚吗,不想成家吗。好像也不是,按照他原先所想,这些事情压根儿影响不到他,结婚领证成家立业,让父母早两年抱上孙子,阖家欢乐的能省掉多少麻烦。可如今为了自己超出控制的情绪,偏偏固执的想要再等等。

 

虽然他早就想到过结局的。

 

 

 

 

 

 

09/

 

杀青那天他没跟女朋友讲,也是不想让对方特意请一天假来回跑的缘故。

 

于是有些顺理成章的跟在上海拍戏的周峻纬约着见了个面,等到对方下戏已经很晚了,俩人只好坐在酒店房间里吃着烧烤就着红酒聊起来。

 

难免说起来郭文韬可能快结婚了。

 

被周峻纬盯着半晌,最后还是把烤串丢在了一边瘫在沙发上不说话。这时候就发觉学心理的人到底是不一样。

 

“我大概能想象的到你是什么心情,毕竟我们还是不太一样。”

 

他偏过脑袋跟周峻纬大眼瞪小眼。心想对方明明一滴酒都还没来得及沾,说出来的话像是醉了个十成十。蒲熠星没吭声,视线下移,对方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周峻纬握了握拳,端详了一下磨损明显的婚戒,一晃也好多年了。“想什么呢你,别看这个,我说这话纯粹是因为婚姻也的确没想象中的那么...怎么说,美满?”

 

“为什么?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说这些话的人。”

 

“我很爱她,但我也的确没给自己等等看的机会啊,人总得为自己的冲动选择买单。怎么说,我们不得不承认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他瞟了眼周峻纬,表情在小射灯下边明暗不清,“但你真的是个好丈夫。”

 

讶于能从对方口中得到这个夸赞,那人笑起来,小圆眼跟初见并无太大差别,“有一段时间里,我也觉得自己好像就像大家口中所说的一样,是一个合格的且优秀的丈夫。但实际上我比谁都清楚,那是一开始那几年。而人总是会被影响,可能这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周峻纬笑自己的烂梗,蒲熠星跟着他笑,说他又在糟蹋文化瑰宝了。

 

短暂沉默后,他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轻轻开口。

 

“某段时间里,具体我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我出现了想把戒指摘下来的念头那天,从那时候开始,我选择带着戒指出现在镜头面前的原因变了,但是它没有变,于是就只好一边提醒自己清醒一些,一边又希望它替代我承受着更多的负罪感。”

 

“可以理解。”

 

“心理学是研究人的科学,所以我比谁都明白善变它并不能代表错误,这实际上就是人类之间最基本的情绪,于是我每每感觉自己踩进漩涡享受眩晕的同时,它就像是个紧箍咒一样,让我痛不欲生又不得已选择惺惺作态。”

 

“但这也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是你选择继续下去,所以你无法抱怨。”

 

“你说的没错。并且人们大多时候会理解为这是甜蜜的负担。可是你看,我们都只会把视线集中在甜蜜两个字上,然后通过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这就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可是负担这两个字本身就不是褒义词。”

 

“说到底,爱情是爱到不爱你的那一刻为止,而婚姻不是,婚姻是说了开始就很难找理由作结的客观喜剧。”

 

“是啊,阿蒲,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给你包个大点的红包。”

 

“事业上升期,勿cue。”他开玩笑,试图冲淡有点沉重的氛围,“说到底人都是感情作怂的动物,试图违背天性用理智维护平和外表。”

 

周峻纬蹬他一脚,“咱俩在这辩论赛吗?你还给我上价值?”

 

他笑着扯开话题,在蝉鸣声还未结束的秋初怀念过去,不知怎么的聊起来跟好长一段时间忙得没时间去玩密室,女朋友约了朋友自己去了,也没怪他,这刚杀青想着要买个礼物赔罪。

 

周峻纬就只是听,偶尔掺一句打个岔,“那建议你去咨询老齐,这种事情他可在行了,竟然分得清高跟鞋品牌。”

 

蒲熠星抬眼看他,“虽然有点多余,但是你这样会不会心理负担过于大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对方却听懂了,交握着的手指轻颤了几下还是纠缠在一起。“你会说吗?肯定也是不会的,所以我们其实是很相似的,只不过我比起你们选择更少。”

 

“选择多了是什么好事吗?”

 

“那得问你自己。”

 

“我这不是在咨询你。”

 

周峻纬举起红酒杯十分装模作样的翘起二郎腿,“那得收费。”

 

蒲熠星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示意他继续。

 

“我会为对方考虑。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我们自私一点无妨,可是中国人观念里的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

 

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他在心里说完了后半句,跟着对方一起喝完了杯中的红酒,口中发涩。

 

在短暂的沉默里,拿起手机把置顶取消掉,连带着对话框里还没发出去的邀约。

 

直到躺倒闭上眼睛,周峻纬都没能坦然承认,亲口说告别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而他实际上是个胆小鬼,因为不想失去,所以干脆永不开始。

 

蒲熠星也没跟对方提起他想等等,不论是等人等事还是等个既定结局。因为他认同对方讲的,至于那些荒谬又不负责任的事情他一个人来做就好,因为是他想留给自己些念想,哪怕徒劳无功。

 

回北京休息了一周,开了次直播,虎牙的合约逾期后也没再续。他想了想用的b站,大批粉丝闻风而至,满屏幕的礼物,刷的他念不过来,不得不出声制止,“别刷了噢老板们,这得给平台交一半呢,太浪费了。”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哈,他看着看着心情忽然好了点。点开了郭文韬前两天在群里说还挺好玩的新发行的游戏,“我们就安安静静播会儿,我刚到假期,好不容易能打会儿游戏。”

 

郭文韬点进直播间的时候恰好看到对方很是轻松的过了他费劲儿吧啦勉强合格的一个关卡,一时间有种熟悉的感觉,看着人打了会儿游戏由衷感慨对方确实是天赋型选手。那人穿了件浅色的T恤,带着耳机看起来懒懒散散,嘴里依然爱碎碎念,模样倒没什么变化。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因为对方忙着拍戏,自己三天两头出差也不怎么空闲。

 

顺手充了点钱,刷了两个天空之翼。

 

蒲熠星被界面上的礼物特效闪了一下,瞟见送礼的人名愣了会儿,下意识往上找弹幕,看见了满屏幕的韬字。

 

张口忽然哑了嗓子,弹幕说别紧张别紧张,不就是韬韬来了吗。

 

他喝了口水,笑起来,“谢谢韬总的两个天空之翼,老板大气。”

 

弹幕疯了一样滚动,他屏幕上的小人儿又重新动起来,看起来面色如常。郭文韬切出了界面,给他发微信。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直播间里的人别开摄像头角度,拿起手机回消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操作,压根儿不管直播间的水友们说什么。

 

“刚回来睡醒,想着你上班辛苦,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一起吃饭吗?”

 

他盯着屏幕觉得这句话有点眼熟,心想郭文韬可真有意思,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还非要打个问号出来,“可以拒绝的吗。”

 

“当然不许。”郭文韬伸了个懒腰加快赶报表。

 

在同一个地方死了三次的蒲熠星可算放下了手机好好打游戏。赶进度秀操作,播了不到三个半小时就通了关。关掉游戏跟弹幕聊天,都在问他一会儿干什么去。

 

“到晚饭点儿了啊,当然是吃饭。”

 

“跟谁?跟...不便透露,好歹我多少也算个知名主播,这属于私人范畴了。大家可以猜测一下,当然猜对猜错我也肯定不会告诉你们。”

 

“下次什么时候播吗?那不一定了,我也很想播,看时间吧,今天是突发情况,下次可能发在超话里提前跟大家说一下。”

 

放一边儿的手机震了震,他举起来看了眼屏幕,然后跟大家告别,“好了各位,好好吃饭,我也要去吃饭啦,拜拜拜拜。”

 

 

 

 

 

 

10/

 

坐在川锅面前,有点一言难尽的看着对方兴致勃勃的非要自己下虾滑,蒲熠星夹了一筷子牛肉,干脆给他腾开地方发挥。

 

手机响个不停,郭文韬偏头看了眼好像是公司哪个通知群,他挪不开手,干脆喊对面的人,“快,帮我回个收到。”

 

蒲熠星起身拿过手机,边输密码边问他,“0830?”没记错的话倒一下就是对方女朋友生日。

 

“你不都打开了吗。”专注团虾滑的郭文韬抽空看了眼对方。

 

“怎么都不改密码的噢?”

 

下完虾滑的郭文韬顺手拿过对方手机点了几下,冲他晃了晃解锁界面,学着他刚刚讲话的语气,“怎么都不改密码的噢?”

 

透过朦胧的热气,蒲熠星看着他笑起来,发现自己真的喜欢惨了对方这幅样子。哪怕跟对方很久没见面,哪怕对方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但还是会感觉到心口发热,明明很多话涌到嘴边,却发不出声音。

 

郭文韬把他的手机还回去,拿回了自己的。他低下头错开了原本对视的目光,抓了抓耳朵,一如既往的发烫。对方的眼睛里有星星,他总是轻而易举沦陷其中,狼狈不堪。

 

锅里的虾滑晃晃悠悠的浮起来,在红油里显得奇形怪状。郭文韬伸手拿漏勺不小心被锅边烫的缩手,却在对面想帮忙的手伸过来的同时,快他一步盛起来放进对方面前的白瓷碟里,粉粉嫩嫩的像颗心。

 

蒲熠星看了一眼碟子里的东西,抓过他的手看了看,确定只是红了才放开,然后把那些一颗颗的心悉数咽进肚子里。

 

最后还是蒲熠星买了单,坐在副驾上边说着下次你请,边扣安全带。好像你来我往的,就总会有下一次。郭文韬心知肚明应声说好,车开得稳稳当当送对方回家。

 

车停到小区后门也不过半把个小时,蒲熠星吸了吸鼻子按开安全带扭头跟对方告别,冷不防对上郭文韬直勾勾的缱绻眼神,猛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侵占心头。

 

在黑夜的纵容下郭文韬并未收敛,反倒又勾起个笑容,听见自己声线平稳,“阿蒲,我要结婚了。”

 

对方比他想象中反应更快,甚至四平八稳的没有任何情绪裂痕,对得起如今的演员身份。

 

只是蒲熠星放在车锁上的手迅速握紧,指甲扣在手心里有些刺痛,他说,“恭喜。日子定了提前告诉我,要帮忙就直接张口。”

 

他努力看进对方眼底,带着些安抚与温柔,眼底里映出漫天星光。“那我走了,韬韬。”

 

“下次回来要告诉我。”对方语气认真也不等他回答,像是知道他的答案一般又变回了人间波浪号,“再见啦,蒲熠星。”

 

他自然也没舍得辜负对方的期望,“好,一定。你到家了也跟我说一声。”他关上车门,冲他摆了摆手,“再见,郭文韬。”

 

伴随着车门开合,涌进来掩不住的冷气,逼得驾驶座上的人眼前蒙上了层雾气。车灯照着一个人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为止。

 

半晌,他发动了车子,掉过头背道而驰。

 

蒲熠星进组那天抱着女朋友半天没松开手,在对方拍了拍他的背提醒他要误机的声音中淡淡开口。

 

“这部戏播完了,我们结婚吧。”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但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女朋友眼睛里闪着泪光,他轻轻擦掉说,别哭啊,我都没买戒指呢。

 

这下换成对方抱着他不撒手了。

 

下了飞机,蒲熠星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在飞机上拍的万家灯火通明的北京城。

 

“Love alters not with his brief hours and weeks.”

 

女朋友很快点了赞评论,我们也一样长生不改。

 

半夜加完班回家的郭文韬坐在车上给他点了个赞。打开家门看到女朋友还在等他,抖掉一身寒气抱了抱对方。

 

“我记得我记得,明天陪你去试婚纱。”

 

他把日子定在了来年的4月24日,跟未婚妻说,你看,宜嫁娶,天时地利,你和不和?

 

他弯着眼睛,指着日历说那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蒲熠星三月底才杀青。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买来的戒指悄悄套在女朋友手上,在一个风尘仆仆的清晨,看着陪他走过不知第几年的女孩子说,你好啊,未婚妻。

 

朋友们纷纷吐槽他俩怎么突然一起赶进度。齐思钧发了老长的语音,说怎么一扭头就我落后了呢?

 

郭文韬不接话,问他说,“我生日跟老婆过了,刚好峻纬得20号才能杀青,我跟阿蒲商量说干脆21号一起聚一下,你这边时间可以吗?”

 

“我看一下,我们晚上见应该可以,隔天刚好有个采访在北京。我下午结束了就飞。”

 

“辛苦你啦。”

 

“刚好也去赶一下进度。”齐思钧跟他开玩笑,“我这个月在天上就没下来过,都快忘了女朋友长什么样了。”

 

距离婚期还有三天。他们几个人又凑在了一起,家属们也凑到一起,扔下他们自己去玩了。

 

周峻纬下了车就看见在大厅等他的齐思钧,瘦了很多,笑起来还是眼睛眯成月牙状,依旧是只小狐狸。他走上前去若无旁人的跟他拥抱,像过去的每一次见面。

 

“诶呦,你怎么看着瘦了还这么沉。”齐思钧笑着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人起身,“走吧,就等你了,我们的大明星。”

 

“太客气了,齐老师。”周峻纬心情很不错的跟着他往里走。

 

“文韬下血本订的豪华包,里边一应俱全,你猜打开门是凯在唱歌还是明明。”

 

周峻纬看着握着门把手的齐思钧眼睛里在冒光,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24岁那年,他们一同猜测推开备采间的门会看见阿蒲还是文韬。

 

“我猜是凯吧。”他笑笑,伸手放在对方手上方一些,用力推开。

 

结果是唐九洲握着话筒在唱情歌。

 

被进来的两人打断反倒更热闹起来,连背景音的伤感情歌都显得没那么沉闷,他们举起酒杯碰在一起,响声清脆。

 

蒲熠星仰头闷掉了整杯,第一个放下了杯子。

 

旁边的人刚喝了两口耳根就开始泛红,郭文韬笑起来,说先吃点吧,毕竟今天俩寿星呢,酒得慢慢喝。

 

他一点意见都没有,全然听从对方安排。

 

直到蛋糕端上来,他俩站在正中的位置,被迫带上傻兮兮的生日帽,对着同一个蛋糕许愿。

 

蒲熠星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可他头一次握紧了手,带着丝虔诚闭上眼睛。

 

郭文韬侧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握紧双手。

 

如果真的有神,那我祈求您,待我80岁也能有今天。

 

在朋友们唱生日歌的背景音里,蒲熠星听见了对方的碎碎念。

 

让他想起来很多年前听过的写给他俩的歌。

 

“到老也在我身边。”

 

蒲熠星没有人称没头没尾的念白,贴着他的郭文韬不出意料的想,他果然总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11/

 

明明在婚礼前夕,他们点的歌却清一色伤感情歌。

 

听着专业人士唱完浪费,大家齐声为石凯捧场,掌声洪亮。主控台那边顺手就切到了下一首。

 

屏幕上出现败将两字,还没等蒲熠星作反应,在旁边坐着的郭文韬声音说大不大的喊他,“愣什么呢,这不你点的歌,快点的。”

 

他顺从的拿过话筒。

 

郭文韬在熟悉至极的声音里光明正大的看着,对方并没有戳穿自己的小伎俩,握着话筒专注唱歌。

 

曾有过很多个类似这样的瞬间。

 

他忽然疲惫至极或是难以控制的某种情绪,热烈至极的奔涌至唇齿间交织着他压抑了很久的奇怪又复杂的贪念一起,在他耳边叫嚣着。

 

蒲熠星压根儿不需要看词,于是看向始作俑者。

 

而对方就像此刻,深沉的与他对视,轻而易举的知晓彼此心里所想。

 

只是他不会是放任自己情绪失控的人,正如对方也不是什么没有七情六欲的小白兔一样。

 

最终都堙灭成一句叹息。

 

也只能是声叹息。

 

坐在旁边的郭文韬第一个在尾音里鼓起了掌,笑容坦荡,一句话没讲。

 

蒲熠星递出去话筒给别人,在下首歌的前奏里喝掉了还有小半杯的威士忌。

 

结果先醉的是郭文韬。

 

虽然大家都差不多到位了,但在好久不见的情绪作用下依旧没完没了的喝,大有酣战至天亮的意思。

 

周峻纬拿过了齐思钧端起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那人已经有点发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拍他肩膀说没关系,他自己可以喝。

 

唐九洲没来得及起哄就被邵明明揪着去合唱。

 

郭文韬就是在这个空档捂着胃钻进了附带的卫生间里。半天没了动静。

 

蒲熠星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向空荡的拐角,耐心或许是被酒精稀释掉了,终于还是起身走向了卫生间。

 

曲起手指敲门,却发现门没关留着条缝,全然是赌他一定会来的架势。

 

他向来不会让那人输。

 

郭文韬站在那里冲他笑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跟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待在那个逼仄的小房间里等待录制时的笑容没丝毫差别,就是这样笑着低下头没再看他的意思。

 

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蒲熠星靠在墙边垂下头捏了捏鼻梁,心想明明是你要结婚了,为什么还一副怪我来晚了的表情。

 

郭文韬在短暂沉默后撞过来按着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混杂着剧烈酒气不讲道理的带着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而溢出来的满心爱意蛮横得剥夺走对方所有氧气。

 

缺氧会死的吧。郭文韬想。

 

那就死吧。蒲熠星指尖发颤得按住他后颈,心甘情愿的与他周旋在理智崩盘的漩涡里,回馈给他同样盛大的爱意。

 

你愿意吗?

 

我可以,感性没有挟持着我做选择,这是我理智思考后得出来的最优解。

 

向来依仗着理性做判断的人沉沦在感性支配里,被感性包围的人在理性思考后投降认输。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放开谁,维持着接吻的姿势,没人分开,也没人继续,甚至没人睁眼。

 

石凯敲了半天没人应,语气有点慌,“文韬你没事吧?哥?你回句话。”

 

蒲熠星抬手遮上对方的眼睛,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没事,我在呢。”

 

多亏喝多了的弟弟还认得出他的声音,“哦阿蒲在啊,没事就行,那我就放心了。”

 

门外没了响动。蒲熠星掌心濡湿,对方的睫毛扫着他的掌心带着颤意。

 

他关了灯,陷入黑暗的感觉安全了许多。手没能撤下来反倒被人双手按住彻底的接了满手眼泪。

 

他抚上额角,心想你为什么要哭呢。却摸到了自己湿润的眼角。

 

不过是几分钟的沉默罢了。郭文韬起身按开了灯,洗了把脸,对着靠在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蒲熠星摆了摆手。

 

“走吧。”

 

蒲熠星抿着嘴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没有人会跟醉酒的人讲道理。他们出了那扇门,神色如常,像是做了个梦。

 

看着身穿藏青色西服的新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蒲熠星朝他笑了笑,说很帅。

 

郭文韬也笑起来说你也不赖啊伴郎。

 

昨天给新郎录祝福视频的小相机在齐思钧手里像个直播镜头,他们背着一边的新郎配合婚庆公司拍摄婚礼全程纪录碟。

 

镜头忽然对准了在一边走神的蒲熠星。

 

邵明明声音很大,脸上是起哄的表情。

 

“到阿蒲了!我们的问题是!你爱我们文韬吗!”

 

补光灯晃得他眼晕,晕得他不愿意思考为什么眼泪涌上来卡在眼眶里害得他低头转身狼狈至极。带着跟过去很多年前的自己博弈至今终于尘埃落定的自暴自弃,他抬起头像是第一次见他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镜头,从倒影里看见了他。

 

言辞凿凿,信誓旦旦,“爱。”

 

旁人不明白这句一个字看上去像是敷衍的回答对他来讲下定了多少决心,用尽了多少力气,摒弃了多少理智,从胸腔里为起点,冲出喉咙,连带着手都发颤的共鸣。

 

“可惜你没机会啦,你的cp要嫁人啦!你难过吗!”

 

蒲熠星用左手按住了右手,带上了熟悉的笑容,像个局外人自持而平淡,甚至开起了玩笑,“难过啊,说好谁先买了房就结婚的,我半套房子刚赚到手,他已经结婚了,这我怎么能不难过。”

 

起哄声不绝于耳,朋友们热热闹闹的继续了下一个话题,蒲熠星站在人群边儿上却没了再接话的兴致。

 

婚礼如期,盛大又圆满。除过周峻纬替代了原本的蒲熠星送上对戒。

 

台上的新人拥吻的画面赢得了全场的掌声,蒲熠星站在台侧看着他背影,拍的掌心发痛。

 

 

 

 

 

12/

 

那部让他求了婚的剧延期了很久才播出。

 

彼时的蒲熠星已经转了幕后,距离他的导演梦又近了一步。

 

当然,在导演梦成真之前,先完成了人生大事。

 

婚期是8月30号。

 

他得知郭文韬也曾说了一模一样的宜嫁娶之后,俩人站在一块笑了半天,非说对方剽窃了自己的词。

 

等到度完蜜月回来,齐思钧发了条消息给他,除了例行的寒暄,就只剩一句话。

 

“我们给你准备了新婚礼物本来想在你婚礼上放的,结果由于某些原因,我想了很久决定把他变成私人礼物送给你,而不是你的新婚生活。”

 

过了好一阵他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按着对方给的东西,打开了一个百度云账号。

 

是他的朋友们瞒着他录的视频,像是当年接力vlog一样。

 

妻子去上班了。

 

蒲熠星看着屏幕也只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前面都是熟悉的朋友们挨个拍的祝福视频,他没拖动进度,任凭某种预感越发强烈。

 

镜头足足空了十秒。背景像是哪个酒店,想来是外出出差的时候录的。

 

他看着郭文韬姗姗来迟的坐下,还知道调整一下角度。难得把刘海翻起来一半,和几年前相比好像只有气质沉稳了些。

 

他眼睛都没眨,安安静静的等着那人讲话。

 

“你好啊蒲熠星。”尾音如常打着弯儿。

 

镜头里的人局促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是他感觉不好意思的时候才有的习惯。

 

“我时常想起来刚认识的那天,我们走在人群最后边儿从莎士比亚聊到量子力学的对话,没边没际的,当时竟然谁也没觉得奇怪,反倒越来越起劲儿。我们那时候说起平行时空的时候,我记得自己一本正经的跟你讲,只是有可能,并不代表实际情况,这只是个概率。近几年我想了想,哪怕是概率,那也是大概率。如今我也相信了平行时空的存在,不是为了探讨理论问题,而是我主观希望它存在。”

 

对方揉了揉鼻子继续念叨,“如果是你要拍一个一见钟情的场景的话,会用特写镜头吗?我猜大概是会的,因为是我我也会。不是那种一霎那万物勃然生机的场面,而是那一刹那,万物皆失色的画面。那是我能想到的对于一见钟情最好的描绘,是不是有点像你的思维逻辑了?”

 

他在镜头里笑了笑,又是一小段停顿,说起毫不相干的东西。

 

“我试图学着你的方式给事物做加法的同时,你却又开始像我一样做起了减法。数字是很现实冰冷的东西,承载不了感情,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420-410等于0010。你无法想象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密码的心情,我某一瞬间以为你知道了它们加起来的总和。”

 

他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你跟我说,密码是女朋友在你们100天的时候改的,你觉得方便就一直在用。”

 

蒲熠星一动没动的盯着屏幕,“就是在那种时刻,我特别希望平行时空是存在的。这样很多问题都能解决掉,好比我藏起来的小心翼翼,我第一次辗转难眠的深夜,我偶尔想念起的我们。”

 

“头一次正经的拥抱在密室里,最近一次的拥抱在你的婚礼现场。我也是站在台下才想明白送戒指这个行为有多残忍,如果在平行时空里,一定不会有这种画面。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想的一样,但我就盲目的觉得是一样的好了,不需要任何人,我们为对方带上戒指,这样看是不是就好了很多?”

 

后知后觉的发现对面人整个人都泛红,想来是喝了酒才在这里放心大胆的说胡话。

 

“我已经忘了我前面说了什么了,不过不重要。”郭文韬傻乎乎的笑,“只有那么一件事儿我特别不想放到平行时空里去解决。虽然我没有跟你说过,但是威士忌真的好难喝。”

 

蒲熠星被对方皱鼻子的小表情逗笑了,笑得眼眶干涩,努力眨起眼睛。

 

屏幕里的人忽然出声,“阿蒲。”

 

他下意识应了句。

 

“非常非常荣幸能遇见你,然后借着巧合成为同事,更好的是成为了朋友。当然,如果你也这么觉得的话,那就太好了。”他明眸皓齿,直勾勾的盯着镜头,“小齐说是私下给你的,所以就算不合时宜也没关系,反正也没人知道。”

 

他心如擂鼓,听见对方声音轻的像虚无。

 

“要快乐啊,我爱你。”

 

对方似乎满意他的反应,在屏幕里冲他摆摆手,按下了开关。

 

不过是短暂的沉默。黑掉的屏幕映出他的表情,看着画面里的自己逐渐走形,变成了另一个人。

 

然后他晃了晃鼠标,亮起来的荧光把那张脸打碎,按下了删除。

 

生活依旧是生活,没有想象中的波澜壮阔触底反弹惊天逆转。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热衷于用电影创造美梦。

 

旁边静置了半晌的手机跟着闪了闪,在电脑被关掉的背景音里,蒲熠星伸手拿起来。小群里是齐思钧发的电子请柬。他跟上郭文韬的话音,也发了句恭喜。

 

群里热闹的聊了半天,才等到周峻纬永远垫底的消息,孤零零四个字,百年好合。

 

齐思钧手很快,回了句谢谢小周弟弟。随即淹没在群聊消息里。

 

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被窗外的阳光晃到眼睛,干脆坐在地上揉瓜蛋的脑袋。他逆着阳光,嗓音轻柔。

 

“今天天气可真好啊,是不是啊,瓜蛋。”

 

猫叫了两声,蹭了蹭他的掌心。

 

齐思钧的婚礼办11月底。对此他的解释是,梦章9号的生日,他取得是爱9的谐音,自然是29。

 

“当然了。”他看着某两位不怀好意,“宜嫁娶嘛!”

 

他们笑作一团。周峻纬反常的没挤在他身边,而是站在对面像在端正自己的身份。

 

直到对方向他走近,“怎么没带家属?”

 

“孩子太小了,来回有些折腾。”周峻纬说了谎,对方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说对。

 

他只是想以周峻纬的身份来参加齐思钧的婚礼而已。

 

也仅此而已。

 

即将上台前,齐思钧转身非常用力的抱住了一旁的周峻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周峻纬将他埋进怀里。

 

旁人只看得出新郎紧张。

 

齐思钧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这个动作做过太多次,以至于一时间忘了这是个什么场合。当然他很快回了神,感觉到对方卸力的动作,也跟着一起放开,只是在擦过他耳边时,一瞬间,轻的像喃喃自语。

 

“遗憾但不后悔。”

 

他没看愣在原地的周峻纬,转过身有些餍足的笑着踏上了台。

 

那次告别没有拥抱,周峻纬站在他身边摆了摆手让他不用送,按住对方抬了一半的手,“下次补上。”

 

齐思钧没勉强,把手放回兜里,看着他走进了机场扭头示意助理开车,慢吞吞的把对方刚塞进他手里的信拆开。

 

“卮酒方歇,长亭应别,披襟当风两相偕。

  同一笑,叹悠悠我心,惟君可解。


  新婚快乐。”

 

把信塞回信封里,不住摩挲着封皮上的那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字。——The smile on your face lets me know that you need me.

 

开口叫助理停车,他只身走到江边大桥,天已然黑的完全,在冷风里,齐思钧越过栏杆松了手,捂热了的信很快被带走了温度,在空中翻飞,瞬间被江水吞没。

 

 

 

 

 

13/

 

蒲熠星家的女儿早了预产期几天出来,倒是郭文韬家的闺女晚了几天变成了妹妹。

 

两个狮子座的小姑娘出了月子躺在一起吃手,等着隔壁齐叔叔家刚怀上的不知性别的小朋友出生。

 

来年齐思钧抱上儿子的时候,周峻纬家里那个已经满地跑了。两个小姑娘可爱的很,窝在自个儿爸爸怀里吃着手,模样隐隐约约还有些相像,一脸好奇的看着躺在婴儿床上没人管的弟弟扯着嗓子哭。

 

远在加拿大的周峻纬抱着儿子给他看照片,“你看,这是弟弟。”

 

蒲熠星磨了两年多的剧本才开始拍,后期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有个一年半。确定好上映日期那天他给郭文韬打了个电话,邀请对方来看首映。对方翻了半天日程说尽量来。他没勉强,说我等你。

 

那天郭文韬特意早点下了班,还没等走出公司,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就打过来说他们家小姑娘发起了高烧。蒲熠星站在影院口接的电话,还没听完倒是比对方还急,让他快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

 

等到正式上映的那天,郭文韬翘了班,干脆的包了场却没跟对方讲。他只身坐在影院里沉默又认真的看完整场电影,直到顶灯亮起片尾曲放完。

 

踩着平常的点回了家,妻子去接孩子放学了。他瘫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呼撸猫,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窗外发呆。

 

窗明几净之外万家灯火,脑海里却是刚刚电影里的最后一个画面——一片黑暗里的唯一一颗星星。

 

旁白是主角平静的音调。

 

“我爱你的意思,是再见。”

 

他还没来得及将眼眶中的眼泪憋回去,女儿就扑进了他怀里,随即传来妻子的关切。

 

他抱着闺女起身,说没事。

 

齐思钧作为年末颁奖典礼的主持,四天睡了不到十个小时。领完奖的周峻纬在台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告别,提前退场飞回了蒙特利尔。

 

齐思钧下班回到车上,给妻子打了电话,说了第一句新年快乐。

 

远处的破晓,他再没了看的心情。

 

蒲熠星拿奖那天,视频第一时间跨国传了回来。

 

从微信群移步的郭文韬看着热搜点了进去。对方站在台上迎着熠熠星光,好听的英腔在缓缓陈述有关于这个满是遗憾的故事,在发言末尾忽而说起了母语,他荡起温柔笑意,声音低沉像是在对爱人轻语。

 

“这个遗憾简单概括起来大概就是,那是你第一次邀请他一起看电影,而他没有来。”

 

 

 

我不希望知道如何才能忘记你。

 

我只希望,我们,还会再见。

 

 

 

 

 

///

 

没人知道的事:

 

蒲熠星在密逃里看着墙上的郭文韬向他伸出手是真的慌了神。

 

郭文韬接了名学的邀请更多的是因为想要和蒲熠星做朋友。

 

蒲熠星是真的因为那个长笛短萧的剧情断了逻辑,根本不想什么为了别人杀人的可能性。

 

齐思钧后来看节目发现自己真的挂了相,捏揉了揉脸暗骂自己表情管理不过关。

 

周峻纬转头看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齐思钧是真的有亲上去的冲动。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挪到身边却没抱上自己是真的短暂的责怪节目组出题简单。

 

蒲熠星看了很多的cp向视频,头一次反省自己的眼神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郭文韬的b站答题是蒲熠星帮他过的,他看着那人坐在自己电脑前碎碎念只觉得他可爱。

 

蒲熠星觉很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自己碰着对方皮肤很是安心,于是一动没动,直到对方也一动不动的再次入睡。

 

郭文韬实际上真的很喜欢他们的那句歌词,后来再想起他们熬夜练舞的晚上,是因为只敢麻烦他,也只不怕在他面前出丑。

 

蒲熠星后来知道对方晕晕乎乎吃着晕车药坚持陪他播了三天,决定以后少拉他一起连麦。

 

郭文韬每次答应了蒲熠星的连麦邀请都不放鸽子,别的哥哥弟弟邀请一律得看加不加班。

 

蒲熠星其实听到了那首用摄像头收音的安和桥,欲盖弥彰的等了会儿才拿手机点进去送礼物。

 

郭文韬暖房剧本杀那天知道凶手是蒲熠星,然后装作难判断,把票投给了对方女朋友。

 

蒲熠星对着所有朋友的近距离接触都躲闪,却在很累的时候靠上了郭文韬后颈。

 

郭文韬也真的很后悔过把第一次写在小白板上的蒲擦掉改成了齐。

 

周峻纬手机里给齐思钧的备注是全世界。

 

蒲熠星知道0830,是在对方女朋友说出了00:57+23:03的秘密之后意识到的。

 

郭文韬偷偷练了很多游戏,只是为了跟对方一起玩的时候不拖后腿,虽然他知道对方根本毫不介意。

 

齐思钧去找郭文韬喝酒是因为他刚刚探过周峻纬的班,恰巧他那天在拍吻戏。

 

蒲熠星在密室里主动拥抱郭文韬那天,轻轻地亲了他侧颈,而对方揉了揉他的脑袋。

 

周峻纬有天晚上摘掉了婚戒,一个人喝了半瓶红酒,喝到晨光熹微,缓缓的把戒指带回手上。

 

郭文韬的b站id只给一个人送过礼物。

 

蒲熠星是第一个知道郭文韬要结婚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郭文韬亲口告诉的那个人。

 

齐思钧在婚礼现场录的问题提前和蒲熠星彩排过,当时对方的答案是爱过。

 

周峻纬是主动拿过戒指盘替蒲熠星上的台子。

 

蒲熠星知道4.24是他们第一次认识的日子。

 

郭文韬也是收到请柬才发觉对方实际上很早就知道了0830的寓意。

 

蒲熠星结婚的那天是个晴天,白西装衬得他白得反光。

 

郭文韬录那段视频的背景音是Lost Stars,指的是丢失而不是迷失。并且是他主动请求齐思钧在对方度完蜜月后再把这段视频私下给蒲熠星。

 

周峻纬也是后来聊天的时候在郭文韬的讶异里知道了29号也可以是13+16。

 

齐思钧那天在机场看到了对方给他的备注是全世界,而那座桥是他们曾经一起走过无数次的地方。

 

【不为人知的浪漫秘密】

 

齐思钧感觉到了周峻纬转过头的鼻息,他躲开了,却压不住心跳。

 

郭文韬后来再也没喝过威士忌,因为他不想怀念起那个威士忌味道的吻。

 

周峻纬拒绝了妻子一同前往婚礼的请求,想亲自去做个告别。

 

蒲熠星删掉了那段视频,却记得他永远欠对方一句正经的我爱你。

 

———————

 

一些题外话。

 

本文里每一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或是她们或多或少都曾做过选择,也都认真在面对结果,不存在欺骗。

 

在我的理解里,所有人都做着正确的抉择,因为这个时代或许是别的些什么。我们总在歌颂爱令人奋不顾身孤注一掷,最后得到救赎。可爱不止这一种形式,很多人可能站在自身立场上会犹豫,会退缩,会为了大多数人去做牺牲。但这不代表爱不存在,就像郭文韬选择结婚按住疯长的念头,就像蒲熠星决定割舍自我回归真实世界,就像齐思钧说过的不后悔,就像周峻纬在婚礼后才递出那封信。

 

断背山里有句台词,“在你没有遇到他之前,你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的性取向,也许,你只是在爱上他之前就先遇上了她。”这句话是我预想中的周峻纬,他对自我的认知过于明确反倒绊住了自己,于是他是那个最犹豫却最任性的人。而齐思钧的温润和关切是无声息的,在周峻纬被完美主义的赞扬框住了身形,也想要犯错和被包容时,总是第一个出现以一种无条件姿态给他拥抱。这是纵容,也是齐思钧混在其中甘心只要一个拥抱的开始。他实际上最明白爱的代价,所以他把错归结给了自己,想要只是通过自己来结束所有的可能性。

 

 

 

写南北的时候实际上很隐晦,很难探讨说是谁先爱上的,但一定是蒲熠星先投降的。这个投降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的诚实以待,换句话说实际上蒲熠星才是那个最勇敢的人,在他所有坦然又隐忍的爱意后,是一如既往毫无异议的选择服从对方的安排,却依旧会看着镜头在对方的婚礼纪录片里留下那个爱。而郭文韬也如齐思钧所说,是最清醒的那个人,他知道自己喜欢对方,同时也感知到了对方后来隐隐的回应,但是他选择了收回互相触碰到的手。他们似乎在确定爱之后就满足了,宁愿以一种最长久的方式陪伴对方,可他看过婚礼纪录片后意识到实际上他从未说过爱,于是便有了那段看起来是告白实际上是告别这段感情的视频。

 

好像所有爱意的表达都是为了求一个结局,并且是那个抱憾终生的结局,可能这才是他们这些人此生唯一对生活认输的事情吧。






韩小宁鸭

【启程】对赌协议

又名“为期一月的限定爱情”

现实向,关于琴律恋情意外上了热搜那些事~

观前提示,大be特be了家人们

全文1.3w+,祝食用愉快٩(*´◒`*)۶





正文:





Meeting the aurora means meeting love.
                      ...

又名“为期一月的限定爱情”

现实向,关于琴律恋情意外上了热搜那些事~

观前提示,大be特be了家人们

全文1.3w+,祝食用愉快٩(*´◒`*)۶





正文:





Meeting the aurora means meeting love.
                             ——Hunter's Manuscript
遇见极光,意味着遇见爱情。
                             ——极光猎人手书





00



“对赌协议。一个月时间,做我对象。”曹恩齐眼眸静如当晚夜色,“如果这一个月你觉得我们两个……还算合适,就算作我赢。”

何运晨低头笑了笑,指腹在天台冰冷的栏杆上摩挲许久。

“给我一个理由吧。”何运晨平视着他,“答应你这份不对等协议的理由。”

“如果我输了,我会立刻澄清那条热搜。以后也不会有人再和你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曹恩齐垂眸道,“或者说,就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死心。”



01



那条热搜上得很突然,在当天凌晨悄无声息迅速登顶,给早起刷微博的人内娱震撼一击——“曹恩齐何运晨酒吧十指相扣”。

营销号厚码挂出来视频里,勉强可以辨认出两人的脸,但所有或亲昵或暧昧的互动都清晰可见。譬如何运晨偏头贴着曹恩齐的肩去够他杯里的酒,又譬如曹恩齐轻轻拉过何运晨的手,十指相扣。

镜头来自一个隐蔽角落。也许那人最初只想跟拍院人私下相聚动态,不曾想会捕捉到这样的一幕。

清晨曹恩齐的手机被经纪人打爆。

“祖宗!你是我祖宗!快给我一个准信到底怎么回事!”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发飙,“你看没看到热搜发酵成什么样子了?一大早你代言的那家护肤品就在和我谈解约的事情!我真的是一脑门子官司!”经纪人喘了口气,“你跟那个何运晨到底什么关系?真谈了?”

曹恩齐垂头去咬唇畔干涸的死皮,攥着电话的手渐渐骨节分明。

“不是。我们只是朋友。”他缓缓开口,“那天我们约好了去酒吧聊天,但他喝醉了。之后我就打车送他回家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别的事。”

“朋友?朋友搞那么暧昧干嘛?我知道你们两个有cp,但炒也要分分场合吧?你那个主动十指相扣是什么意思,嗯?”经纪人好容易平复一些。

“没什么意思,就是朋友间开开玩笑。这能证明什么呢?”曹恩齐态度渐渐变得冷硬,“子虚乌有的事情,何必搞那么大阵仗!”

“诶你真是有意思!”经纪人气笑了,“你不知道作为公众人物要随时接受大众的舆论和审判吗?你认为不出格,大众都觉得出格,那你就是出格!”

曹恩齐蹙着眉没有说话。那天晚上的事情何运晨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行,就这样吧,我看你那些跑掉的唯粉和路人缘都不需要了。”经纪人无语一叹,“我正在找公关写澄清,最好能找到拍视频的人寄份律师函过去。”

“你要澄清?”曹恩齐轻声问了一句。

经纪人愣了好几秒才说出第一句话:“啊,不然呢?你想干嘛?你不会打算就这么随意让舆论继续发酵吧?”

曹恩齐抿了抿唇,喉头一动:“本来就是谣言,不存在的关系我不想澄清,他们爱信就信吧。”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彻底疯魔。





今日一早坐在工位上何运晨被迫接受了无数经过同事的异样眼光。

“小何,你……”隔壁工位的项目组同事压低了声音凑过来,“你是不是和那个……”

“不是。我和恩齐只是朋友。”何运晨回以淡淡一笑,“那天我喝醉了,他只好照顾我送我回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就行。”同事开朗一笑,“我看网上有人讲话……还挺难听的。你要不寄封律师函给那个拍视频的,早点澄清早点让网上那些人闭嘴吧。”

“就算要寄,我也得委托你来寄了。”何运晨面不改色地开着玩笑,一面收拾着办公桌上的资料,“等会十一点有个会,我先去准备了。”

“哎!你这就不管啦?”同事震惊的目光追随着他,“不尽快处理的话,这种谣言是很麻烦的!”

何运晨兀自抱着资料和电脑走向会议室,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他的确喝醉了,醉酒之后的事情他当然不会记得。如果不是看到今天的热搜视频,他根本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

那原本只是一场自己工作失意,拉着曹恩齐陪他在酒吧聊天的局。可视频里自己靠在曹恩齐肩上,迷迷糊糊蹭着要酒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火了。

开会时何运晨一直心不在焉,指尖在掌心反复扣掐着,似乎想用稀薄的痛感唤醒那天晚上的记忆。

几次抬眼都能看到围坐的同事假装不经意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何运晨暗自苦笑,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跟这些同事开口交流项目了。

不过论公关,曹恩齐毕竟是个演员,他的团队大概很快会替他发出澄清声明吧。

何运晨想着,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再等等。总归他也没有真的和曹恩齐在一起,即便要往下深挖,那些营销号也给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了。



02




“见一面吧。”

曹恩齐缓缓在对话框里打出一句话,又迅速删除掉。

怎么说呢?他能和何运晨说些什么呢?道歉吗?还是仔仔细细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分说清楚,再一起向公众澄清?

曹恩齐倍感烦躁,干脆手机一丢,瘫进沙发里揉着作乱的眉心。

那晚的酒吧里,何运晨小声跟他抱怨着工作上碰到的大无语事件,一边喝酒一边很孩子气地着手比划。

何运晨赌着气,酒喝得很快,脸颊渐渐染上绯红。曹恩齐没有醉,因此在何运晨往后一栽的时候稳稳扶住了他。

“小何,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家吧。”曹恩齐忖度着轻轻拍了两下何运晨的背。

“嗯……不要……”何运晨嘟囔着,无意识地靠着曹恩齐的肩蹭了蹭,抬眼朦胧眼眶微红,像只不谙的动物幼崽,“恩齐,我不要走……”

曹恩齐喉结动了动,目光在何运晨高中生一般模样的清隽小脸上来回逡巡了几遍。

从他确认自己喜欢何运晨的那天开始,到今天已经整整一年半。这些年他试探过,行动过,各种模棱两可的话也都说过。但何运晨始终置若罔闻,用标准直男阳光微笑把两人的关系稳稳维持在朋友的层面。

可是今晚……

曹恩齐低头看着何运晨醉意朦胧的样子,无论是靠在他肩上恍惚着够他酒杯的做派,还是又纯又欲的眼神,都将他撩拨得快要发疯。

曹恩齐闭眼冥神片刻,终究还是盯着何运晨修长白皙的手指,怼着他的指缝,轻轻地、温柔地交扣了上去。

反正酒醒之后何运晨什么也不会记得,那就让自己在今晚任性一回吧。哪怕只有这一分钟,何运晨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爱人。




“喂?恩齐。”电话那头何运晨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好听,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这会儿还在公司,有什么事情吗?”

曹恩齐沉默了几秒。明明是他先打电话过去,现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个……热搜你看见了吧?”

何运晨闻言抿唇轻声应了一声。

“你现在还好吗?”曹恩齐深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很蠢,也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很好啊,忙了一天工作我也没时间刷微博。”何运晨轻声笑笑,“怎么啦?是你经纪人让你打电话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曹恩齐慌忙否认,声音又渐渐弱下去,“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我们见一面吧?”

“你确定要见面吗?”何运晨干脆道,“就算我是半个圈外人,今天公司楼下也埋伏了好几个狗仔。你那里肯定更是这样。要是我们这时候见面了,被人拍到会不会很难说清?”

“我……”曹恩齐被噎了回去,片刻暗自下了狠心,咬着牙道,“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非见不可吗?”

“非见不可!”

“但是我最近工作很忙……”

“小何。”曹恩齐打断他将要出口的搪塞之语,“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尽快解决。这样于你于我有益无害。”

何运晨良久轻声一叹:“要想解决的话,你那边发个澄清声明就很快。这个节骨眼上其实我们真的犯不着见面了。”

“热搜是热搜的事,但我想说的是……”曹恩齐一顿,眼眸晦暗,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我想说的是我们两个的事。”

何运晨一怔。他不想听懂,干脆直接装傻:“我们两个?我们两个有什么事吗?”

曹恩齐心下一坠,明明家里的客厅还开着地暖和空调,却似乎如寒风刺骨。

“明晚七点半,我家老房子楼上小天台见吧。”曹恩齐不再分辩,干脆利落道,“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他一口气说完,没等何运晨再做出什么回应便直接挂断。

认识这么久他从来说不过何运晨那张伶牙俐齿的嘴,这次也懒得听何运晨再找什么义正辞严的借口回绝他。

曹恩齐想着,这场邀约或许就是一场赌局。而他赌何运晨一定会来。



03



北京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前些日子已经下完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曹恩齐声东击西小心迂回才甩开所有狗仔回了家里的老房子。在上小天台之前,曹恩齐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微博——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扒他和何运晨从前在节目里的互动,圈着图片里的证据信誓旦旦道他们两个肯定早就谈了。

广场上的路人大多是震惊喊着“内娱真是让人开了眼”,或者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还公之于众玩得真花”,还有直接上升人身攻击的,把他和何运晨贬损得一文不名、不堪至极。

曹恩齐暗自垂眸。他早该料想到网络上对于同性在一起的攻讦,何况他们还是公众人物。他忽然有些后悔,昨天自己一时意气不愿及时澄清,或许真的是个错误决定。

何运晨在当晚七点二十九分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下班路上有点堵车,我还以为要迟到了。”何运晨气喘吁吁地笑着,“后面我确认过了,没有什么人跟着。”

为什么他总能当做无事发生?即便他们两个人在热搜上已经闹成这副样子,何运晨还是那副温和爱笑的开朗样。

“走吧,去天台。”曹恩齐不想废话,干脆抓了他的手腕直接往楼上带。

“诶诶诶!恩齐你慢一点!你也不让我坐会儿再说。怎么我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跑来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呀?”何运晨踉踉跄跄着嘴上依旧不饶人。

曹恩齐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很认真地望过去:“你要喝水吗?”

“啊?”何运晨一愣,没想到随口一句玩笑被他问得这样认真,“我……我其实也没有特别想……”

“那就走吧。”

“哦……”

傍晚的天台寒风刺骨。何运晨一上来立刻把自己缩进宽大的白色羽绒服里,哆哆嗦嗦地贴在曹恩齐旁边。“恩齐,有什么话咱都快点讲好不好。上面也太冷了。”

“行。”曹恩齐眸色晦暗,神色间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那条热搜,你怎么看?”

何运晨眨了眨眼睛:“我能怎么看?我们两个不是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嘛。营销号捕风捉影,捏造事实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曹恩齐盯着他,“关于我为什么会……会对你……”

“你不是也喝酒了吗?一时间上头开点小玩笑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过,我也犯不着想那么多吧?”何运晨笑了笑。

曹恩齐暗自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谁说这小子情商高心思又敏感,怎么偏偏到了他的事情上就总是含含糊糊,任他明示暗示怎么着都没用。

“你就没想过我是真的喜欢你吗?”

话一出口,何运晨猛然抬眼,与曹恩齐沉郁如水的目光相接。天台上开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风声猎猎作响。

“一年多了,我单独约过你,和你聊过很多次,也试探过你的意思。但是你从来没有过任何回应。”曹恩齐自嘲般笑了笑,“我觉得傻子也该看出来了,可是你没有。”

“恩齐……”何运晨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我太自负了,你本来也不需要有什么回应。”曹恩齐继续说,“热搜闹成了这样,我想今天无论如何也该把话都说清楚。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明天我会发声明澄清我们两个的关系。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心存妄想,有些事情……”

“我知道。”何运晨忽然开口打断他,目光灼然,却答着毫无逻辑的问题,“你喜欢我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曹恩齐一僵。原本来之前浮浮沉沉的心一下坠入深海。

“你……知道?”

“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也没有人规定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得喜欢你呀。况且在今晚之前你也没有明说过,我除了搪塞又能怎样呢?”何运晨轻描淡写地笑笑。

“何运晨!”曹恩齐眼眸通红,“你一定要把话说得那么过分吗?”

何运晨微微垂下眼眸,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口无遮拦,未免太过伤人。“如果刚刚有话伤到你,我向你道歉……”

真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曹恩齐今晚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这次见面是要说清楚一切,然后全部放下,不留念想。可他没想到何运晨会是这样的态度。

胸腔中郁闷的火苗愈发燥热。他忽然觉得很不甘心。凭什么何运晨就可以平白装傻来戏弄自己,末了还要追一句“除了搪塞别无他法”?他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喜欢对何运晨而言就如此廉价吗?

“我改主意了。”曹恩齐忽然盯住他,眸中浸透了偏执疯狂的冷意,“那条微博我暂时不打算澄清了。”

何运晨指尖微动,神色依然镇定自若。

“我们立个协议吧。对赌协议。”曹恩齐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入耳,砸碎了北京十二月的凛风与冬夜。



04



早上八点半,曹恩齐被闹铃准时叫醒。他靠在床边坐着发呆,对着何运晨的微信头像看了半天,最终只发过去“早安”两个字。

对方同样秒回了一个“早安”,顺带附加了一个小太阳的可爱表情。

曹恩齐忍不住苦笑,明明是他提的一个月时间,可真确认了关系,他反倒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昨晚关于那份临时起意的对赌协议,何运晨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轻轻点头说了一个“好”字。曹恩齐看不清他的神色,亦无从分辨他的表情。

冬夜里的小天台上凭栏可见万家灯火。何运晨与他并肩吹了小半刻的冷风,忽然垂眼笑了笑:“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疯过。”

“疯吗?”曹恩齐轻声道,倒也笑了,“是挺疯的。大晚上跑来天台吹风的也就我们两个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恩齐?”何运晨偏头望着他,目光温和,“我答应这一个月和你在一起,但那些舆论和偏见始终是存在的,而且会越滚越大。”

“我不在乎。”曹恩齐眼眸沉静,“你能答应我,其他我都不在乎了。”

“万一我在乎呢?”何运晨眨眨眼。

曹恩齐一愣。

何运晨笑眼弯弯,露出整整齐齐的白牙。“开玩笑的。我都答应你了,还在乎什么呀?”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八,协议生效的第一天。

在看到何运晨发来的“早安”之后,曹恩齐蹙着眉点开社交平台搜了不少关于第一次约会应该做什么的帖子,但似乎没有什么合他心意的答案。

“晚上你下班之后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曹恩齐思忖了半天发了这条过去。

“可以啊,去哪里吃?”何运晨依然是秒回,估摸着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赶去律所的地铁上。

曹恩齐朝窗外看了一眼——小区门口乃至楼下都埋伏了不少狗仔。出去吃饭显然不大合理,但来家里吃似乎更不合理。

曹恩齐想着,反正今天时间还早,大不了他就慢慢看慢慢选家偏僻些人少些的地方。毕竟他和何运晨也没火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公司已经正式停掉了他所有的工作,打算等风头渐渐过去再看看能不能复出。他也无甚所谓了,正好这一个月的时间都能空出来,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地铁上,何运晨盯着已经熄黑的手机屏幕良久失神。从昨晚鬼使神差般答应了曹恩齐那份对赌协议开始,他好像一刻也没有真正清醒过。

他是被席卷入风暴中心,明明想见风使舵,却不得不乘一叶扁舟逆流而上。

何运晨想,大概是风浪实在太大,大到他连自己的心也没办法看清了。





曹恩齐订的地方是一家僻静的私家花园订制餐厅,周围鲜有人流,且都是独立包间。

晚饭时何运晨对他的态度依旧和从前一样,爱插科打诨,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反倒是曹恩齐自己略显不自在,被何运晨一边调侃“你怎么又变腼腆啦曹恩齐仙子”,一边“哧哧”地笑。

在餐厅暖黄色的吊顶灯光下,他能清楚看见盈盈波光在何运晨笑眼中流转。不晓得是否在做梦,明明名义上是第一次约会,他却总觉得没什么实感。

“恩齐。”

曹恩齐闻言回过神,看见何运晨正举着红酒杯,笑意不减。“希望你工作早日恢复,以后也要顺顺利利的。”

未免太官方,但的确也是真心祝他。

曹恩齐这样想着,还是笑着应下了。恐怕此刻何运晨只当他是一个月合同关系的朋友,再没其他的了。

曹恩齐暗自苦笑着,胡思乱想间已经和何运晨一道并肩从餐厅走出来。

“现在去哪儿?回家吗?”何运晨两手插兜,随意问道。

“嗯……我们要不先……”

“等一下。”何运晨忽然打断他,兀自望向前方坐在路灯下长凳上玩手机的女孩,“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曹恩齐眼见他走过去态度温和地同那个女生谈了些什么。那女生似乎有些不悦,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冲着他晃了晃手机屏幕。

“怎么了?”曹恩齐不明所以地问他。

“那个女生拍了我们两个的照片,我刚刚劝她删掉了。”何运晨说,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抬眼很乖顺地笑笑,“我是怕现在这种时候风头太盛影响不好,你别多想。”

曹恩齐没有说什么,眼底不着痕迹地然上一丝怅然,末了点点头,在少有人迹的复古街道、路灯遗漏的阴影处,轻轻牵过了何运晨的手。

冰凉的手指带着冬夜的冷意,激得何运晨微微一僵,刻意避开了视线,任由对方怼着他的指缝,缓缓地,十指交扣。

“恩齐……”何运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不由自主喊他的名字,抬眼有些怯让的意思。

“上次你喝醉了。”曹恩齐拉过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目光温柔但执着,“这次我们都醒着,你也不会忘记了。”

他有一瞬间似乎看见了何运晨眼底少见的复杂颜色,但没能来及辨认。

他感觉口袋里那只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渐渐放松下来,指尖清晰传递着冬夜里温热跳动的脉搏。




05




因为双方当事人始终保持沉默,最近两天关于“何运晨曹恩齐恋情”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两家唯粉以没有实锤证据为论据的反驳,被迅速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舆论和谩骂中。

十二月二十九日,傍晚。

何运晨即便始终装作不甚在意,余光却每隔几分钟便瞟一眼手机屏幕是否有什么最新消息。他到底没有忍住翻开微博——词条很多很乱,大多是凭空捏造。广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糟烂评价让他眉头越锁越紧。

何运晨倒是不太关心自己的名字,每每翻到曹恩齐的名字和那些刺耳的形容词、恶毒不堪的诅咒联系在一起时总是忍不住心惊,如细密钢针在心口刺扎磋磨。

他们两个阴差阳错在此时兑现的爱情,恐怕是真正意义上的与全世界为敌了。

不过说到底,他爱谁,曹恩齐爱谁,又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不知所起的恶意总是无知愚昧,偏偏自视甚高,以为动动手指打出几行字就可以随意掌控素昧谋面的公众人物的人生。

何运晨越想越气,可又不得不臣服于现实既定的劣性系统。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曹恩齐一夜之间失掉那么多年打拼来的刚刚有起色的事业。

何运晨面色凝重一叹。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两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曹恩齐发来的消息——“看窗外”。

窗外?

何运晨茫然地偏头望向写字楼里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不知何时已然黄昏,在城市高楼林立的地平线与天幕尽头,仅存落日跃入下一座城市后的温柔残影。

今日黄昏时的天是橙子味棒棒糖和玫瑰酥糖倒入奶锅里熬出的甜风吹拂开的丝丝缕缕暖色。窗外可见云见风,绕城公路上的车流被按下了暂停键,与这座繁华都市渐次亮起的灯光一道静待黄昏之后夜的来临。

方才躁动不安的心在渐渐消逝的黄昏中平静下来。何运晨垂眸轻叹,最后笑了笑。他现在和曹恩齐看到的是同一片天,也许也会是相似的心情。

短暂的几分钟里,他也可以不想那么多吧,就暂时坠入天色里沉眠一会儿也好。

“黄昏很好看。”何运晨回过去一条消息。

“是吧。”对方发来一张得意微笑的表情。

“后天晚上一起跨年?”

何运晨愣了愣,后知后觉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

“好,一起跨年。”

回完这一句,何运晨放下手机,舒舒服服在工位伸了个懒腰,心里难得畅快松释起来。





2023年的最后一天曹恩齐去了何运晨家里。因为工作调动何运晨刚搬来北京不久,住处也就尚未暴露。

两人对着小红书上推荐的食谱研究了很久,忙了大半天总是一片狼藉,最后晚饭还是无可奈何叫了附近的外卖。

晚上十一点多何运晨喊着想吃夜宵,搜了份赤豆小元宵的食谱,兴冲冲跑进厨房里捣鼓。曹恩齐原本想拦,想想觉得算了,一个人对着电视上喧闹的跨年晚会无奈一笑。

手机突然响了,是唐九洲打来的视频电话。

来送什么特殊的跨年问候吗?曹恩齐想着,按下了接听键——“Hello!恩齐!”视频接通后唐九洲笑容灿烂的脸怼进面前屏幕,“我们正在芒果跨年晚会分会场,快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曹恩齐一怔,下一秒便在对面视频中看见了阿蒲、石凯和文韬的脸。他忽然想起来今晚的跨年夜他们四个作为名学小分队是去主持芒果分会场。原本自己也是要去了,只是因为热搜风波被临时“退货”。

这是抽中了什么任务要给朋友打电话吗?这种时候其实自己不该出现在公众视野吧……

曹恩齐短暂犹豫了几秒,还是熟络温柔地冲着屏幕打了招呼。“大家好,我是曹恩齐。”

“恩齐恩齐,你快来看,我……”何运晨眼眸亮亮地推开厨房门,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曹恩齐略微有些慌乱地迅速捂住了手机听筒。

分会场的蒲熠星在隐隐听到何运晨声音的第一个瞬间立马高声笑着,拉着唐九洲去问另一个问题,盖过了听筒对面的声音。

何运晨在原地怔了很久,终于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锅里的赤豆小元宵翻滚着,顶翻了锅盖。他回头望着冒着热气一片狼藉的煤气灶,眼神渐渐黯淡下去,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06




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何运晨比往常来的都早。这些天他已经能够漠视所有来自偶遇的路人或是身边同事的异样眼神,那些窃窃私语的闲话他也可以全都装作听不见。

但,远远不够。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下班之前领导客气地笑着把何运晨请进了办公室。

“小何啊,虽然你刚刚开始做诉讼方面,但最近的成绩我们大家都看到了。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你是很有潜力的。”张律开口和善。

“谢谢张律,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和大家学习的。”何运晨不知目的,于是礼貌应和着。

“你不用那么拘谨。我今天呢,是有个经济纠纷的案子打算交给你们团队。”张律说着拿起桌上的黑色文件夹递过去,“这是合同,案件资料我稍后会发到你们团队邮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

何运晨没想到张律这种时候会给自己新的工作机会,愣了两秒,立刻客客气气地点头笑着:“当然当然。谢谢张律给我机会,我们团队一定会认真做好这个案子。”

他伸手去接那份黑色文件夹。方虚握住时,捏着文件夹另一端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难以拽动半分。何运晨一怔,诧异着抬眼对上张律似笑非笑的脸。

“我年纪大了,不爱上网看那些新闻。不过有件事情,影响实在是不好,我想着还是应该先问问清楚。”张律盯着他眼睛,力道始终不减,“你跟那个演员曹恩齐,是什么关系?”

何运晨心下一坠。他当然看得出张律的用意。换言之,以后的工作是否顺遂,其实只在他一念之间。

“他真的是你对象吗,何运晨?”





同一天下午,经纪人带着一脸疲态跑到了曹恩齐家里。

昨天深夜直播结束之后,曹恩齐面对好兄弟的轮番轰炸,解释到嘴皮都快磨破才堪堪睡下,这会儿也没什么会客的精力。

“公司让我过来问个话。你和何运晨到底谈没谈?”经纪人一口水没喝,上来开门见山。

曹恩齐垂眸不语,半刻终于抬起头:“我和他……”

“想清楚再说。”经纪人意味深长地打断他,“公司那边说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依照现在的舆论风向,你的那份经济合约可能就……”她顿了顿,“想想你的事业,考虑清楚再说。”

指甲深深嵌入沙发之中。曹恩齐心绪大乱,复杂又凌乱的念头叫嚣着在他脑中横冲直撞。

“曹恩齐,你跟何运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日是小寒之后极萧索的一天。

何运晨戴着口罩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两旁的行道树只剩稀稀拉拉萧瑟的枯枝残叶,应和着不甚清明的零下黄昏。

点开手机,微博消息“叮咚”一声忙不迭地推送到他眼前——曹恩齐被私生泼墨水。

指尖一僵,心里霎时被冻出比室外更尖锐的刺骨寒冰。

热搜里的视频同样不知是谁拍下的,又糊又抖,但能清楚看到某个愤怒的粉丝从突然冲进画面、对着曹恩齐泼了整瓶墨水、再到情绪激动质问被制服的全过程。

画面里的曹恩齐手足无措原地僵了几秒,片刻安安静静地掏出口袋里尚且干净的纸巾,低头沉默着一点一点擦拭溅到皮肤上的墨水。

何运晨毫无知觉地在路上继续走着,视线始终落在视频里温柔好看又易碎的年轻人身上,放任视频滚动一遍又一遍。

他从来在他眼里都是坐在钢琴前不着烟火的谪仙,尽管在朋友面前会为了节目效果放飞自我,但本质仍是内耗又敏感的。

很多事情何运晨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包括这些年积攒下的粉丝和流量他都不在乎。毕竟他不靠这个吃饭。但曹恩齐不行。

何运晨一早就知道曹恩齐喜欢他,但他不能回应,除了含糊着继续做朋友,营业节目里的cp,他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他舍不得,像今天这种事他根本不可能舍得。

稀里糊涂开始的爱情,天崩开局,救无可救。他很不该放任自己沉沦下去,哪怕只有一个月也不行。

何运晨苦笑着给自己下了审判。讽笑间,微信弹出新的消息——来自曹恩齐:我没事。

何运晨盯着对话框里简简单单三个字,在原地定了半天没法挪动一步。

片刻,在凛风中抬手,拭到了眼角的一泓温热。



07



一月十六日,协议生效的第二十天。

何运晨依旧开朗爱笑,曹恩齐依旧腼腆温柔。相处模式也依然是下班有空见面,没空微信聊天。

当日何运晨下班之后拨通了曹恩齐的电话。

“恩齐,你想出国吗?”

“出国?”

“出国旅行呀。毕竟国外没什么人认识我们,大概能自由一点。”何运晨笑着说,“我今年还有年假,领导同意我请了。”

“好啊。那你想去哪儿?”曹恩齐顺着问下去。

“都行啊。跟你一起的话,去哪里都行。”何运晨仍笑,“最后十天,就轻轻松松过掉吧。你觉得呢,恩齐?”

曹恩齐方才炽热起来的心,随着他着重咬字的“十天”最后期限,倏然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他隐隐觉得,这恐怕不是什么真正的旅行。关于这份对赌协议,他的赢面只会更加渺茫。




他们去了冰岛。在白昼不足五个小时的一月,何运晨说想去看极光。

次日最早的航班,草率收拾的行李,和两颗奔赴世界角落的心。



08



没有人认识的角落和陌生的语言环境建造了一个纯白低温的乌托邦。短暂卸载了微博的十天渐渐变得松释开阔起来。

第一天,落地雷克雅未克。

何运晨坐在小旅馆的窗边看了一个小时的日出和漫天风雪,终于忍不住全副武装裹成一只白熊,拉着曹恩齐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堆雪人。

“去年在北京你不是堆了起码十来个雪人?怎么堆出来还是那么丑?”曹恩齐在风雪中几乎睁不开眼睛,也没忘了吐槽两句。

“这里的雪和北京不一样!况且我堆的哪里丑啦?那个断了半截的胳膊不是你的杰作吗?”何运晨耳朵和鼻尖都冻得通红,眼里却是孩子般晶晶亮亮的暖色。

曹恩齐狂抖着手在寒风中乖乖给小祖宗拍完了和雪人的合影,一路揽着何运晨狂奔向旅馆楼梯,终于在暖气扑面而来的一刻感到劫后余生。

第二天。

曹恩齐起了大早煮了两杯咖啡,成功煎出两颗完美的荷包蛋。

何运晨给满了情绪价值,在日中天时带着曹恩齐特殊风情的异国街道,找到了一家关于极光的私人博物馆。

在洞穴装潢,亮着年代久远钨丝灯泡的博物馆里,关于冰岛居民对于极光的记录和心愿寄托极有艺术性地陈列。

曹恩齐在一份泛黄的手稿前驻足了很久。

“看什么呐?”何运晨好奇地凑过去。

“七十年前一个极光猎人的手稿。”曹恩齐说,“Meeting the aurora means meeting love。他说遇见极光意味着遇见爱情。”

何运晨望着曹恩齐在暖色灯光下氤氲开温柔的狭长好看的眼眸,选择笑了笑,没有回话。

第三天。

塞里雅兰瀑布和维克黑沙滩落满了雪,两人静静看完了落日消逝殆尽,直到最后一点来自黄昏的遗迹也陷入沉寂。

第四天。

曹恩齐盯着小酒馆里燃着木柴的温暖壁炉,透明杯盏里流动的低度酒液和灯火与烛光下摇曳温柔的晚餐,让他忍不住陷在柔软的沙发椅中满足喟叹。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曹恩齐喃喃道,“再多的我也不需要,别拿走我现在拥有的就好。”

“梦会醒的。”何运晨静静打断,微微笑着举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冰岛,你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你总是这样。”曹恩齐无奈起身同他碰杯,“幼稚起来像个浪漫笨蛋,现实起来一点也不给别人留情面。”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何运晨耸耸肩,笑着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酒。

第五天。

在冰岛漫长的白夜里,疯狂涌动的情绪吞噬着爱人的理智。

曹恩齐在床头一把摁住何运晨的肩,倾身吻了上去。在缺氧的边缘,他终于松开他。微喘间,他借着床头的昏暗台灯看清了何运晨只有退怯和惊异的一双圆钝眼眸。

没有情爱,只有朦胧水色。

曹恩齐默默垂眼,终于苦笑一声,抱起房间里一床毯子,兀自关上房门,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侧身睡下。

何运晨在房间静静坐了一夜,直至窗外隐隐透出一丝青白,方后知后觉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点点血色。




09



离开前一夜,在第二次深夜造访苔原的冰洞时,何运晨如愿看到了极光。

有些人追逐极光是为浪漫,为心愿的实现,或者只是为了一睹自然奇观。但何运晨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在执着什么。

冰岛一月郊外的夜里冷得要命,但夜幕中飘然横跨天河的幽绿色绸缎几乎像人死亡之前才能看到的一场幻梦。

“许个愿吧恩齐,好不容易等到了,别错过这个机会啊。”何运晨笑容乖巧。

“好。”曹恩齐点点头,闭上眼双手合十——

Meeting the aurora means meeting love。如果对着极光许愿真的能够灵验,那就让他赢下这场赌约吧。他这一生可以只要这一个心愿,至少对现在的他而言,这就是全世界。

睁眼时看到何运晨仍闭着眼,一脸虔诚,原本就稚气白皙的脸在此时格外可爱。

曹恩齐望着他,忽然眼眶有些湿润。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哪怕仅仅是短暂的十天旅程,他心里一直很清楚,他们两个的灵魂明明就是同频共振的。但为什么就是始终只能走在两条并肩的平行线上?

即便是他强求来的一个月时间,也因为扭送来的相交点而不伦不类。从一开始,他所见到的就是这份爱情最艰难的样子。

如果可以选,他当然想放下一切去爱何运晨。但是失去了事业和生活,他也就失去了和何运晨在一起的资格。

这段感情本身就无解,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囫囵着过下去,让这个梦再久一点好了。






从飞机落地北京航站楼,到打车回了曹恩齐在北京的旧居一共只用了一个小时。

曹恩齐说,既然对赌协议是在那里订下,在那里结束也算有始有终。

天台上还是一样的夜,一样猎猎作响的冷风。

“其实我能感觉到,从冰岛到现在,你在用你的方式推我走。”曹恩齐选择先开口,“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把话说完。”

“你这不是把话口都堵死了嘛。万一我没那个意思呢?”何运晨粲然一笑。

“那……反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本来这份协议的输赢就是你来定。”曹恩齐干脆把问题全抛给他,只是静静倚着栏杆站着。

何运晨于是眼眸弯弯,目光真诚,用力握住了曹恩齐的手。

“谢谢你。”他说,“在冰岛的十天很开心,和你待在一起也很开心。”

“所以我们只是朋友,是吗?”曹恩齐尽量把话说得淡然。

“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这是我的答案。”何运晨答得干脆,眸中底色仍是温和,“那天我对极光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曹恩齐不要再喜欢我了。因为我不爱你,也不想看着你在我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尽管早就做好了千百种准备,亲口听到何运晨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利落,曹恩齐还是难抑地渐渐沉落。

“你……你也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曹恩齐声音很轻道,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所以我是说给你听的呀。事在人为,哪能真的相信极光。”何运晨仍是玩笑的语气,“明天之后,让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吧。好吗,恩齐?”

好吗?当然不好。但愿赌服输,既然把选择权交给何运晨,他就只能接受一切。

“我输了。”曹恩齐淡淡道,忽然抬眼看他,眸中迸发的是最后一点温柔,“我不会再来叨扰你。但浪费你三十天的时间,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其实我……”

何运晨话音未落,被曹恩齐从背后掏出的一个透明玻璃瓶打断。

瓶子不大,也很普通。唯一特别的,是窄口的玻璃瓶里塞满了颜色各异的漂亮糖果。但又很杂乱,明显不是一日之功。

“十二月二十八日第一天,餐厅外路灯的光是暖黄色的,我放了一颗暖黄琉璃纸的硬糖。”曹恩齐缓缓开口,在城市繁华灯光的掩映之下,“第二天,我和你一起看了黄昏时的天空,放了一根玫瑰与甜橙相间的棒棒糖。跨年那天你做的的赤豆小元宵,我找到了一颗红豆米芯的酥糖。”

何运晨静静站着没有打断他,讲到一半时再也没有办法直视他的眼睛,于是默默偏头望向天台下蜿蜒的车流与灯火。

“最后一天在冰岛,我和你看见了极光。最后一颗是绿色的奇异果软糖。”曹恩齐顾自说完,拉过何运晨的手,把一罐五颜六色的糖果温柔又郑重地塞进他怀里,“这一个月的时间,我现在还给你。”

何运晨很长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人。唯有一双眼眸,波澜深涌如潜藏了无数暗物质的幽深宇宙。

“小何,我想知道,这一个月你过得好吗?”曹恩齐注视着他圆钝好看的眼眸,说不上是释怀还是留恋。

“我很好,谢谢你。”何运晨终于有所反应,偏头还是一如既往开朗一笑。

那晚曹恩齐看着何运晨淡淡笑着将那个玻璃罐递到他们两中间,然后决绝地、毫无犹豫地松开手——四分五裂,无数玻璃残片与霓虹色的糖果滚落在天台沾染了泥灰的暗色地面上。

眼中所有色彩似乎随着糖果的掉落瞬间褪色成黑白灰的世界。

“协议结束了。赢的人是我。”何运晨竭力控制住几乎要撞在一起的唇齿,强迫自己的心降至冰点。面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端倪。

“是,你赢了……”曹恩齐垂下头,将全部情绪藏进天台的阴影里,“你确实赢了……”

“不知道名学和跳地三哪个会先来。总之,录制现场见吧。”何运晨弯出一个礼貌温和的笑来,“曹恩齐,再见。”



10




一月底,曹恩齐在微博发布了澄清声明,鲜有人信。

二月,何运晨再次辞职转所,回到了上海。

三月初春,何运晨在微博官宣了自己的女朋友。自此谣言不攻自破,曾经传得纷纷扬扬的恋情成了无稽之谈。

四月,曹恩齐开始疯狂接戏安排工作。不挑剧本,只是日日泡在剧组,不肯让自己有闲下来的一时半刻。问只说,前段时间太久没工作,想快点补上。

天台上满地的糖果和玻璃碎片,随着上锁的小门永远留在了一月的那个夜晚。

六月片场,天边黄昏触手可及。

曹恩齐望着似乎定格成为永恒的黄昏淡淡一笑。

他和何运晨之间除了这片黄昏什么也不剩了。也许还有冰岛那夜的极光,可那已经作为情绪的灰烬埋葬掉了。

黄昏落幕时,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呢?

曹恩齐漫无边际地想着。

或许是纯白花球、进行曲、香槟和气球,他得举起盛满了葡萄酒的高脚杯,笑着说一声——“祝你新婚快乐”。






一份不对等的对赌协议,主动者拥有爱人的权利,被动者掌握赌局的输赢。

他早在最初亮了底牌,也失了底牌。

审判下沸腾的爱情早在开始前沦为板上钉钉的劣迹,药石无医。

而他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END————

彩蛋是关于“TA是你对象吗?”两个人的答案~

如果可以的话尊都很想蹲蹲评论聊天(抹泪)

(OS.这篇码完继续回去码白夜~卡了好久QAQ)

紧闭的牡蛎

【菲常萧张】别把性//瘾当过敏

*非霸道总裁常见过敏梗

*遵从剧情和人物设定,设为番外

*喜欢请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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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蘅对女人过敏这件事,除了皇帝和两个属下,便再无旁人知晓。一个是需要交付信任的合作人,剩下是忠诚的随从,萧蘅无意隐瞒,但也没觉得有告知他人的必要。

于是偌大一城,肃国公权势滔天令人忌惮,但一碰到女人肌肤就会发痒发痛,更则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的毛病就只有三人知晓。

只是文纪有些不明白,在主君第一次遇到那个白衣女子时,她被人从背后抵着脖子,一番巧言善辩后成功带着一身伤摔进了主君怀里。当时他还惊讶了好一阵,“这还是主君第一次愿意碰女人呢”差点脱口而出,才发现他皱了眉,径直回了房间处理脖...

*非霸道总裁常见过敏梗

*遵从剧情和人物设定,设为番外

*喜欢请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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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蘅对女人过敏这件事,除了皇帝和两个属下,便再无旁人知晓。一个是需要交付信任的合作人,剩下是忠诚的随从,萧蘅无意隐瞒,但也没觉得有告知他人的必要。

于是偌大一城,肃国公权势滔天令人忌惮,但一碰到女人肌肤就会发痒发痛,更则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的毛病就只有三人知晓。

只是文纪有些不明白,在主君第一次遇到那个白衣女子时,她被人从背后抵着脖子,一番巧言善辩后成功带着一身伤摔进了主君怀里。当时他还惊讶了好一阵,“这还是主君第一次愿意碰女人呢”差点脱口而出,才发现他皱了眉,径直回了房间处理脖颈和手上的小红点。

文纪知道这病又痒又痛,不敢多言默默帮着解衣上药。这病生的奇怪,过敏处没有常见的小疙瘩,只是容易泛红,严重时像幅艳丽的红色图纹印在肌肤上,倒与主君惯穿的红色衣裳相得益彰。

与其说是病,更像是遗传的对不专的诅咒。


萧蘅根本没有把这东西放在心上,该查案查案,该杀敌杀敌,就连被舞女抚脸喂酒也是面不改色,只是面上隐隐泛红,神经痛地一颤,他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去休息一夜第二天依旧照常。

所以主君对女人的兴趣淡薄近无是全然可以理解的。但文纪没想到,那姜二娘子被捉拿回京后,在那间日夜传出惨叫的刑审牢狱中,竟完好无损地走了出去。

“也许,我是个例外。”薛芳菲无视萧蘅的恐吓,在他心里轻轻拨了一弦。

他突然觉得有些痒,但并不痛,只是想抓些什么,于是他赠了她半副仪仗,等待着鱼儿叼着更大的鱼饵上钩。


他怀疑她给他种了蛊,他喜欢身居高位俯瞰众人,听着精妙绝伦的戏本而不入戏,只是总有一只喜欢破坏剧情的小狸猫跳到戏台中央,把大家都戏耍一番,再舔舔爪子梳梳毛竟跳到他的怀里,他成了理所应当的罪魁祸首。

毛茸茸的尾巴晃得萧蘅心痒,他不假思索伸手一抓,握住了那枚洁白的代表女子最真挚情谊和美好年华的玉佩,再往后一退时,温热的身躯已急切地靠了上来。

他带笑的含情眼对上那双泛起薄雾的敛情眸,才感觉她的伪装终于被自己撕下来一层,这痛苦他了然于胸,但总比重重包裹无法呼吸的好。

可逾界的距离,让他在激烈的过敏反应时恍惚间与她感同身受,微窒的气息,过速的心跳,和愈发的刺痛,让他不自觉眯了眼,细细的血丝染红半边眼眸。

待人走后萧蘅许久未动,端起那杯茶喝了。

“阿狸……”于是唇齿留香。

文纪被奉命去叫司徒毒手诊治,心里更是纳闷,杵杵旁边人的肩膀,“主君以前可从未失过这种分寸,毕竟这怪病谁知道发作狠了会不会伤人性命,今儿又是怎了”

陆玑白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主君连她的手都没碰到”

文纪更是觉得奇怪了,但也只能捂着屁股老老实实做任务,上一次的五军棍印子还没消呢。


他欣赏她的聪慧和机敏,甚至不惜为她下注,在众人面前挂上了写有自己名字的木牌。神色间坦然大方,只有欣赏琴音之意,但看向她的时候眉梢微挑,折扇轻抬落在虎口,见人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才满意地遮掩了坐回位子。

他昨晚烧了一夜,总得让姜二娘子付出些代价。但见她弹出一手血,泪珠串串滑落时还是心一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去的,如此只好助她恩仇得报,前路坦荡。

肃国公时常在想,狸猫不怕人了,是因为知道自己有靠山了吗。本应作为后路的棋手,又何时要为一枚棋子冲锋陷阵了。他这才发觉姜二娘子早将他一同拉入沼中,让他变成共浮沉的“恩人”。


那日在雨中她捧着自己的脸,一句“你真好看”脱口而出,他身躯一震,冰冷的雨水顺着脸庞滑下,在眼睫处投下一片阴影。薛芳菲明明已经快要看不清人,但还是睁着眼倔强地盯着他,被轻轻推开却凑的更近,“你知道你长得好看吗,萧蘅”。

女子的嗔怪和婉转的情意仿佛只有顺着这倾盆大雨才能悄悄倾泄出几分,但萧蘅不想要这无需守诺与责任的情,他要的是那颗湿透却依然用力跳动的真心。

所以他先退一步,任由她畅快淋漓地控诉,再为她披上披风抱她回家,紧紧依偎着的两个人才算是真正靠近。


冰冷的雨未能降下脸庞的灼热,等九月赶到时萧蘅正卧在床榻上,黑色的长发半垂至床边,脸颊两旁是妖艳的红痕,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衣襟深处。文纪重重一咳惊醒呆住的九月,“主君吩咐施完针就出去,不该看的别看”

九月心虚否认,“我看什么了我,大夫望闻问切都是疗法,你们懂什么”,气呼呼地给人扎针,一点力气也没收,给萧蘅扎得眉心一紧。

“你这犯病也犯的太勤了,如今我三天一小疗五天一大疗,且不说你身体受不受得住,我还要专心研制毒药呢,你收敛一些吧”

萧蘅没睁眼,伸手将衣襟拢得更紧一点,“这病是由得我去放肆的吗”

“你当真不知道,”九月狐疑地看他,“这病的症状不像过敏,倒是跟西域的蛊术有些相近,但你身上无毒无蛊,所以一定是你身体上的问题”

“有话直说”萧蘅揉起眉心。

“比如,那方面——”

萧蘅疑惑地睁开眼,“哪方面”

九月抛去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就那方面”

萧蘅只觉得荒唐,“你在质疑我?”

九月一时无言,“你不觉得你每次犯病都有些征兆吗?艳丽的红纹一般都代表着无法抒解的欲望,那你就没有感觉出……”

虽然最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萧蘅一下就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你个禽兽”

“出去”

“诶你,”劳苦功高的九月随即被押解出卧房。

萧蘅脑子里有些乱,手不自觉在被上抓出几道褶皱,他原以为这是血脉相承的衷情誓言,可现在又算什么,发'/q的表现吗。他有些羞耻,可一想到薛芳菲那双温软的手拂过他的脸颊,想起数次逼近时感受到的吐息,他的呼吸就愈发重,渐渐沉下去的红痕又浮现出来,又痒又痛。热汗沾湿发鬓,他只静静地躺着,任凭意识在欲望里清醒地沉浮。

梨花一枝春带雨,肃国公这把剑,当真是要插在满地芳菲的尘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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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周】无答(下)

8


岁月情书


*


嘴硬心软是什么?


是有些人恼羞成怒白白发了一通脾气还不占理,结果被人拿捏住并且不舍得把人真的扔出家门,导致自己跑到沙发上睡了一晚。


只不过早上醒来并不是因为每天都能听到的闹钟,而是面前这张趴在床边,一副乖巧可爱模样的脸。


“起来吃早饭啦~再赖床面都该坨了”,罗一舟伸出手放在他的两颊捏了捏,便起身去帮他挤牙膏。


唐九洲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回过神来终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都快八点了!我闹钟怎么没响!”


唐九洲着急忙慌起身换衣洗漱,坐在餐桌前的罗一舟吹着面慢条斯理地安抚着他,“闹钟我摁掉了,不要慌张,来得及,...

8



岁月情书



*


嘴硬心软是什么?


是有些人恼羞成怒白白发了一通脾气还不占理,结果被人拿捏住并且不舍得把人真的扔出家门,导致自己跑到沙发上睡了一晚。


只不过早上醒来并不是因为每天都能听到的闹钟,而是面前这张趴在床边,一副乖巧可爱模样的脸。


“起来吃早饭啦~再赖床面都该坨了”,罗一舟伸出手放在他的两颊捏了捏,便起身去帮他挤牙膏。


唐九洲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回过神来终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都快八点了!我闹钟怎么没响!”


唐九洲着急忙慌起身换衣洗漱,坐在餐桌前的罗一舟吹着面慢条斯理地安抚着他,“闹钟我摁掉了,不要慌张,来得及,你先吃早饭,我开车送你。”


唐九洲坐在桌前吸溜着面条,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对面支着下巴盯着自己的罗一舟,脑子里混乱一片,但该说不说,早上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子,确实比平常赶着在街边吃两口凉包子舒服多了。


这就是走着瞧?


唐九洲甚至比以前还要早到公司,坐在工位上回想下车时罗一舟嘱咐的话。


“别去食堂吃中饭。”


直到中午12点钟声敲响,他才接受这个他猜到也不愿面对的事实。


罗一舟送中饭过来了。


唐九洲拎着爱心便当,大盒小盒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上回办公室拿手机的方子鹿,这回躲也躲不了了。


“我说你怎么不和我去食堂吃饭呢?敢情是有爱心便当啊,啧啧啧啧。”


“让我瞧瞧,排骨、鱼、青菜、汤,还有洗好切好的水果,嚯还有掰好的坚果,唐jojo,你就是这么拒绝人家的啊?”


唐九洲插了一块巨大的哈密瓜塞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却越想越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拒绝他了的?”


“你拒绝人家又不说清楚,人家不会问我,人家傻啊?你也是有意思。”


方子鹿伸向排骨的魔爪被唐九洲拍掉,方子鹿嫌他小气撇了撇嘴。


“我又没说什么,你的事你跟人自己说清楚,反正要错过了后悔的肯定不是我,但看你这样子——口是心非的人。”


唐九洲愣住,自己心口不一的样子,着实太耽误人了。方子鹿趁唐九洲不注意,还是偷到了排骨,一溜烟就跑出去了,边跑还边说,弟媳手艺不错,给唐九洲气得直跺脚。


直到快到下班的点,唐九洲还是心乱如麻,想着回去还得面对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干脆再磨蹭一会儿算了,可罗一舟的电话还是准时的打了过来。


唐九洲坐上副驾,伸手按住了罗一舟要发车的动作,“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那人摘下墨镜转头认真的看着他,“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你还是好好珍惜吧,等这几天休息结束了,接下来你可能看到我都难。”


唐九洲看着他的眼睛,不忍心再说下去,糟蹋真心的行为,真的要遭天谴的,便提起便当盒笑着向罗一舟展示,“你手艺可太好了,我都吃完了。”


即使是隔着口罩,他也能看出罗一舟上扬的嘴角。


“你喜欢就好。”


“那走,我们回家!”


“回家。”


回我们的家,只要有你,哪里都可以叫家。


*


「这也太甜了呜呜呜小鲨鱼叼胡萝卜真的可爱死了」


「无尾兔不要害怕嘛,万一掉水里了小鲨鱼肯定会来救你的」


「最近作者大大好高产,太好了」


「小鹿的嘴也太损了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大大的条漫真的太治愈了」


唐九洲浏览了一圈更新的评论,关上了电脑,渐暗的屏幕映出他略带沮丧的脸,和身后空无一人的房间,唐九洲起身一头栽入软乎的棉被,长叹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唐九洲可以说是过了最温馨的一个礼拜,工作日有早晚罗一舟接送,早中晚三餐有罗一舟安排,因为罗一舟嘟囔菜和肉都只能点外卖送家里,没那么新鲜,周末他俩偷偷跑去郊区的菜市场采购,还抽空看了场电影。即便自己咬紧话头,可每个人都能看出唐九洲把幸福写在了脸上。


“你胖了吧唐九洲。”


哪怕是方子鹿阴阳怪气地调侃,唐九洲也能一笑置之,因为他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脸,好像真的长肉了。


送罗一舟走的那天,苏青生怕他又一脸耍赖皮地不肯走,干脆直接把去外地商务拍摄通告安排在了当天,罗一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连同助理打包好的行李一同送上了飞机。


“要想我”,这是罗一舟在机场下车前,抱着唐九洲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把车交给了唐九洲,和方子鹿发了信息道谢。


后来就如罗一舟所预言的一模一样,见一面都难。


行业圈见着罗一舟拍了S+级电视剧,纷纷在趁剧播之前向他投来了橄榄枝,苏青为了避免罗一舟分心,全都拖到了杀青后,加上针孔摄像事件事发突然,被迫放了罗一舟几天假,所以复工后的行程,真得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连唐九洲看手机的时间都变少了,少了罗一舟时不时发来的日常小分享,唐九洲拿着手机都不知道要干嘛,那就干脆埋头工作,争取不加班。


“唐jojo你去哪儿?我送你啊。”


方子鹿按下车窗伸着头叫住唐九洲,熟悉的车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真有些恍惚。


“菜市场,顺路吗?”


“我是不是认错人了?你是唐九洲吗?”方子鹿把疑惑写了满脸,“前面有,我带你去吧。”


唐九洲解释着家里还有米面和肉没吃完,所以干脆买点青菜回去煮,总不能罗一舟不回来,东西就放在那里坏吧?


“jojo,我说你陷进去了你还不认,都快三句话不离罗一舟了。”


唐九洲撇过头不说话,因为方子鹿好像说的并没有错,自己习惯了,就完了。


唐九洲左手划拉着手机菜谱,右手颠着锅在火力翻飞,可是出来的菜是一道赛一道的难吃,只好做了唯一不会失手的煎荷包蛋,咽进去了整碗米饭。


唐九洲看着垃圾桶里倒掉的黑暗料理,真的很恼火,真想骂两句罗一舟,怪他为什么留这么多食材在家里,或者说是怪他为什么消失这么久还不出现。


想念,好像不可以说出口。


唐九洲的食指停在罗一舟的微信对话框上,还在思考着是不是发点什么,要不还是算了,在他准备打字的一瞬,视频通话立马打了过来,直接接通了。


那双桃花眼因为惊讶被吓得微微睁大,转瞬便挂上笑意。


“接这么快,jo,你是在想我吧,是在想我没错吧!”


被抓包抓个正着的唐九洲立刻瘪起了嘴,转移起话题,“你怎么打视频过来了?”


罗一舟立马耷拉起眉头,话里话外委屈极了,“我早就想打电话给你了,但是每次收工都是后半夜,好不容易早这么一回,就立马打过来了,我都想你了,还好你也在想我。”


才没有,即使唐九洲嘴上不承认,罗一舟也不在意,一个人喃喃说着这段时间的小插曲和自己的思念,说着说着就在那头睡着了。


唐九洲也没挂断,看着屏幕上那张熟睡而透着稚气的脸,感觉初冬的空气都暖了些。


晚安罗一舟,他轻声说,我好像真的很想你。


*


长春的冬天静得大街上仿佛不该有人,特别是到了快过年的日子,除了车道和人行道,每寸属于这个城市的肌理,都被厚厚的白雪紧紧地裹住。


是熟悉的冷味儿,唐九洲一出舱门还没顾得上戴口罩,就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春冬天独有的冷空气。


最少有三年没在春节回来过了吧?自从上次和他那位父亲大吵一架后,他都是平常偷偷地跑回家看爷爷奶奶,然后再偷偷地溜走,毕竟过年过节免不了遇上。


「你要是不谈恋爱,不结婚,就别给我进这个家门了!」


「就你和你前妻那个死样子,你凭什么指望我会结婚。」


「你说什么!?翅膀硬了是吧!有本事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你那么喜欢结婚,干脆自己多结几次好了!」


啪!


那不是唐九洲第一次挨打,他早就习惯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男人,只是这次他到真的说对了,他翅膀确实硬了。所以那是唐九洲三年前最后一次见他爸,也是最后一次在家过年。


要不是爷爷正月初三做八十大寿,他才不会过年回家呢。唐九洲长叹一口气,白茫茫的热气就这么腾起,盖住了他的脸。


嗡嗡。唐九洲坐进出租车,摘下手套打开了手机,方子鹿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对不起」


唐九洲一头雾水,回拨电话过去,对面支支吾吾地说让他自己回家看就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直到他打开爷爷奶奶家门,他才知道方子鹿到底在抱歉个啥劲儿。


“爷爷奶奶!你们的好大孙儿回来啦!”


可推开门看见的却是那张好久不见的脸——罗一舟。


“jo!”


“罗一舟?”


“欸,我的好大孙儿!可想死奶奶啦!”


唐九洲一边拿表情质问帮他搬着行李的罗一舟,一边甜甜地和奶奶搭着话,过于意外的场面导致他想问都无从下口。


奶奶拽着他的手一路走到爷爷跟前,老两口拽着唐九洲左看看右看看,嘴里满是看看我大孙儿胖了还是瘦啦?最近工作怎么样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啊?问得唐九洲都插不上话。


“奶奶,九洲的行李是直接推进他房间吗?”


罗一舟拎着唐九洲的大包小包还有行李箱,问得可太自然了,自然得好像唐九洲自己才是客人似的。


“哎哟对对对,洲洲你自己把行李先放好,不能让客人忙活,瞧我这记性。”


奶奶推着唐九洲去帮忙,罗一舟连忙说没事没事,想着反正要盘问一番,唐九洲便只上前接过自己的包,就往房间里走。


罗一舟刚把行李搬进去,唐九洲就把门反锁了,用眼神示意他坐下,双手抱胸,眯着眼盯着他,一脸审问的意味。


“jo~”


罗一舟伸出双手就要抱抱,被唐九洲一根指头摁住脑门又坐了回去,瘪着嘴摆出狗狗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唐九洲。


“你得把事情先给我说清楚了。”


倒不是生气,其实好久不见唐九洲真的高兴,但是这种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着实让人憋屈。


罗一舟只好把自己为了赶来和唐九洲过生日,日夜颠倒抓紧赶完年前的行程,因为想给唐九洲一个惊喜,所以偷偷问了方子鹿,然后瞒着他到了他爷爷奶奶家,坦白得一清二楚。


“下次不许这样了。”


罗一舟乖乖地点头,看见唐九洲脸色有好转,站起来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熊抱,在他耳边轻声地说着想念。


“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你。”


“知道了”,唐九洲轻轻地回抱着,拍了拍小狗的背。


“洲洲吃饭啦”,奶奶在门外喊着。


“来啦!”


异口同声的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对哦,差点忘了都是zhouzhou了。


饭桌上爷爷奶奶拼命给两人夹菜,特别是罗一舟,这也太瘦了。


“奶奶,人家是明星,上镜要瘦才好看。”


“就算是明星也不能这么瘦”,奶奶关心地劝着菜,不管夹了多少菜,罗一舟一概照单全收。


“奶奶做菜好吃,我得多吃点。”


“你看人家一舟多乖,大孙你也多吃点。”


“奶奶我真吃不下了”,一边接受着奶奶拼命添菜,一边拿眼刀撇罗一舟,罗一舟被瞪了也只是笑着扒拉饭。


直到两人撑得动弹不了,老人家才作罢,两人收桌子洗碗的时候都拼命打嗝,爷爷奶奶的爱,总是来的那么“沉重”。


*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书桌,熟悉的月光撒进熟悉的窗台。


外面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唐九洲伸出手掌,接了片雪花,拿进屋还没瞧清楚,就已经化成了一滩水。


他突然想起了当年还在和小舟舟打电话的时候,就是这样望着窗外,给他形容北方的大雪茫茫。


身后的门锁声响起又落下,沐浴液的柠檬香就这么随着那人飘进了房间,唐九洲回头看见罗一舟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还淌着水珠,便拿来吹风机,走近拿过他颈间的毛巾给擦干。


罗一舟乖乖地贴着床沿盘坐在地上,任凭唐九洲摆弄,看着窗外的飘雪发呆。


“我终于看到你说的大雪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没夸张。”


“真的很美。”


罗一舟觉得自己很幸运,这要怎样的好运,才能实现一个又一个的儿时梦想。


在唐九洲温柔地手法下,头发很快就吹干了,罗一舟顺势往后仰,靠在了唐九洲的腿上。


“明天会带我出去逛逛吗?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明天要帮奶奶去搬年货。”


“集市也很好啊,我也没见过。”


唐九洲双手捧住罗一舟的脸,揉了一揉,这人好像真的瘦了,“那就起来赶紧睡觉,明天还得早点起床。”


爷爷奶奶家房子不大,两室两厅正好够带着唐九洲生活,所以俩小伙子自然被安排到了同一间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挤一张被窝了。


北方的冬天有充足的暖气,在室内还是很舒服的,但奶奶特地放了两床被子,怕到来的南方客人着凉。可罗一舟却连自己那床被子都没掀开,直接挤进了唐九洲的被子里,搂住了身旁仰躺睡得端正的人。


唐九洲刚要拍开他的胳膊,罗一舟在他耳边悠悠开了口。


“为了按时赶来,我赶行程最少一礼拜没睡好,而且怕被查行程,我是自己开车来的。”


唐九洲叹了口气,任凭他抱着。


一夜好梦,裹进了满天的大雪里。


罗一舟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温度和熟悉的椰香,门外的菜刀切板声和传来的面点香,让人感觉非常的安心,好久没有睡这么踏实了。


唐九洲推开门打算进来拿东西,正好看见罗一舟伸懒腰,“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吵醒你了?”


“没有,刚醒的,有你我睡得可好了。”


“那就起来吃早饭”,刚起床嘴巴就这么利索,唐九洲嘴角挂着笑,东西都忘拿就出了房门。


罗一舟乖乖地跟在后面去了餐厅,边吃早饭边听奶奶安排要买和要拿的东西,唐九洲在一旁拿手机记录着。


奶奶吩咐的清单很长,唐九洲坐在副驾看着导航给罗一舟指着路,东一家西一家,没过多久后备箱和后座就被塞得满满当当,等清单上的任务都完成了送回了家,罗一舟又央求着唐九洲带他出去逛一逛。


长春的冬天要想在室外走,那必须裹得严严实实的,下了车的罗一舟仿佛鱼入水,立马拉着唐九洲蹿入了人群中,不管是摆在地上卖冰棍卖冻梨的雪糕摊,热气腾腾卖糖馅饼卖米糕的面点摊,还是装满大白菜大萝卜的巨型卡车,他都要去看一眼,却什么也不买,说是在爷爷奶奶家吃太多了,还吃零嘴的话,长胖了过完年回公司不好交代。


“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来干嘛?看着活受罪。”


“那你带我去滑雪吧!”


唐九洲虽然运动细胞不佳,但是他想去,就带他去吧。


*


还有比东北下过大雪的冬季滑雪场更广阔的棉花糖堆吗?


唐九洲拉了几次,最终也没拉住罗一舟一头扎进雪堆里的身影,然后在他满脸写着期待地盛情邀请下,陪他一起躺进了雪堆里,两人用四肢在上面划拉出层层叠叠的弧线,安静的雪地里只有两人的笑声在回荡。


“你说,咱俩天亮回得去吗?”


俩人来的时候好好的,等要回去了却走不了了,回城的公路上倒了一片被大雪压垮的枯枝,俩人只好返程住进了滑雪场的酒店。


由于都没有滑过雪,白天在滑雪场里俩人摔得够呛,等吃完饭洗漱完后还没到八点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月亮还挂在天上,一看手机,才四点多。


罗一舟倒是觉得也挺好,趁着凌晨的滑雪场空无一人,正好能实现多年的愿望,往大雪里打滚,还不怕被人认出来。


“jo这里只有我们的脚印欸!”


一晚的大雪还没下完,天空中还零零星星飘着些碎雪花。


“现在地上,还有咱俩那么大两个人印子”,唐九洲又划拉了两下。


“我当时听你描述这满城大雪的样子,就很想来了,还好现在实现了”,罗一舟长叹一口气,热气飘在空中形成白雾,腾空不到半米就瞬间消失了,“好像遇见你以后,我的过去在慢慢被现在填满了起来。”


罗一舟侧过身来,用眼睛装满了身边这个人,“jo,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说过了。”


“你不知道。”


顿了一会儿罗一舟站起身来,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便跑开了。


唐九洲怕自己回答得太冷淡了,担心着站起身来,瞭望他奔去的方向,只见不一会儿罗一舟捧着一个小盒子,向他奔赴而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岁的木盒,还有些残留的墨迹和水彩笔印子,这是罗一舟回老家特地带出来的,一直放在车里,可是没找到机会给唐九洲。


罗一舟拉着唐九洲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打开盒子郑重地一一和唐九洲介绍,再一一递到他怀里。


唐九洲才看清,那里面放着一张又一张泛着黄的明信片,一张又一张都快模糊的照片,一张又一张卷着边的信件,和两本写得满满当当的日记本。


无一例外的都写上了他的名字,唐九洲。


“你怎么知道的我名字?我除了告诉你我的洲是三点水的洲,其他的根本没说过啊?”


“我听到的”,罗一舟认真的做着解释,“你爷爷奶奶喊你吃饭的时候,叫你认真写作业的时候,你爸去看你的时候,喊得都是全名,唐和洲知道,九是我猜的。”


唐九洲翻看着那些岁月的印记,时间从十五年前到遇见他之前,照片上印着从看起来小区门口的玉兰树,到满是牦牛的广阔草原,文字记载着从今天练舞崴了脚,到自己终于选秀夺冠出道了,罗一舟好像把自己不在身边的日子都记录了下来。


“唐九洲,我不知道怎样向你描述我的喜欢,但是我知道一定不只是你以为的那样。”


罗一舟拿起盒子里的相片,一张张翻阅,每张都是他的真实经历的岁月。


“你在黑暗中看过闪电吗?高楼的视野干净得没有一点遮挡物,我就看着那肆意的光亮一寸一寸吞噬天空,那天停电了,我很害怕,可我第一时间想的只有你。就同我看到雪山,看到红叶,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花时一样,我用照片用文字记录下来一切,想着万一有一天联系上,我一定要分享给你,因为那些岁月,我觉得你都应该要同我在一起的。”


罗一舟眼眸中含着泪光,就这样认真的看着唐九洲,慢悠悠地说着自己最心底的话,那目光和言语,仿佛要将唐九洲的心烫出一个洞来,可这次唐九洲没有闪躲,摘下雪镜,只是坚定的回望着,他不想漏掉罗一舟的任何一丝表情。


“过去的十六年,你从未出现在我的身边,却出现在我拍的照片里,我写的文字里,我们在这之前从没有真的见过面,可是你却在我生命里,陪我走过了每个难熬的时刻。”


“你不用有负担,我没有在刻意等你,只是岁月好像就这么不经意间,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我明白你在迟疑什么,你不是我幻想中的陌生人,我遇见的你和听见的你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很好,甚至比我回忆中的更好。我固执的留住你也不是因为我只有孤身一人,或者说我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我可以孤身一人,但不可以没有你。”


“唐九洲,当我遇见你起我就发现,你可以选择是不是我,可我,好像没有选择。”


可能是因为,不管是第一次听见你声音的那天,还是第一次见你那天,阳光都明媚得刚刚好吧,罗一舟留了一句话给自己,没有说出口。


雪,好像又下大了,直到冰冷雪花落在脸颊上,唐九洲才意识到面罩下的自己,早已经被泪水浸湿。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回复这份用岁月写成的情书。


他伸出手,摘掉了自己和罗一舟的面罩和头盔,在等着回应的罗一舟被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这是……”


“罗一舟,那就一起白头吧。”


唐九洲用柔软的双唇封住了那人的疑问和不安。


而这漫天的大雪和白茫一片的世界,见证唐九洲和罗一舟的勇敢。


如果吻能杀人,罗一舟宁愿和唐九洲以白头的模样,埋葬在这场大雪里。


*


对于唐九洲而言,关于罗一舟的过往回忆如一张七彩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着好看的光,还残留着丝丝的糖果香。


而对于罗一舟而言,关于唐九洲的记忆却如糖果本身,他小心的护在心头,糖果慢慢融化,甜意沁满整个回忆。


没人能抵挡住汹涌的爱意,何况对方本就是喜欢的人,如果说之前一直是理智战胜感情的状态,那么现在的他已然被冲昏了头吧,唐九洲想。


那就沉沦吧,反正那人正在眼前。


所以趁罗一舟回去之前,俩人走街串巷玩了个痛快,包括唐九洲的生日,既然都回了长春,自然也是在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热热闹闹庆了个生,只是毕竟罗一舟也要回家陪老人过,自然也是留不了很久。


两人溜溜达达到了腊月二十八那天,罗一舟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就在罗一舟隔着车窗抓唐九洲的手撒娇,舍不得告别的时候,奶奶拎着两大袋东西就追了出来,吓得两人一激灵。


俩小伙子赶紧迎上去接下了大包小包,全都是这几天罗一舟爱吃的零食还有一些菜,什么自家炒的花生瓜子,红肠血肠,甚至还有一大袋子奶奶亲手包的大包子,这可都是是奶奶的心意,罗一舟连连道谢,后备箱又是塞得满满当当。


等送走了罗一舟,唐九洲和奶奶一同上了楼,还没到门口奶奶一拍大腿叫不好,给她大孙子吓了一跳。


“一舟爱吃的冻梨我忘拿了。”


唐九洲撅着嘴直怨奶奶偏心,“奶奶~到底他是你好大孙还是我是你好大孙啊。”


“有是两个也是可以的。”


奶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唐九洲的胳膊,留唐九洲在原地发愣,背着手往家里走去。


“奶奶……”


“我这辈子没其他的愿望了,就希望你有个人陪。”


“我之前和你爷爷还怕,你因为你那混账爹妈一直孤身一人怎么办,等我和你爷爷走都走了,我的好大孙可不能孤孤单单一个人啊。”


“不用担心我们,你开心就好,你开心我和你爷爷就开心,我乖孙那么好,不该受这么多磨难。”


“那孩子喜欢都写在脸上了,挺好的,做事也踏实,你个毛糙性格也有人能照顾你,下次人家做饭你要主动洗碗,别说我俩给你养娇了。”


奶奶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和回话声,便回头张望,只见唐九洲也不出声,就看着自己掉眼泪。


“瞧瞧,多大的人了,还在这儿掉金豆豆,丢不丢人。”


蹒跚这步伐走到唐九洲跟前,拿袖子擦擦自己湿润的眼角,又给大孙子擦眼泪。


“大过年的,不哭了,你哭奶奶也想哭。”


唐九洲常常想,如果当时不是爷爷奶奶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自己会长成什么样的大人,会不会和他爸妈一样,每当他想到这都会感到后怕。


导致他只要想到生命、时间相关的问题,就会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因为他也不确定爷爷奶奶走了之后,自己该怎么面对着世界,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他想过把爷爷奶奶都接到北京去,所以他在努力的攒钱,努力的工作,想让爷爷奶奶也能享受到儿孙福,做到他爸没做到的事,只是爷爷奶奶不同意,几十年了,他们习惯了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市。


他想让爷爷奶奶过更好的生活,而爷爷奶奶只想让他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像现在,哪怕罗一舟是个男的,哪怕他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说,他们就已经看出来了,却没有任何埋怨。


只要你幸福。


嗡嗡——


是罗一舟的语音。


「jo,你刚忘记给我kiss goodbye了。」


语气生动到唐九洲仿佛看到了那张委屈巴巴的脸。


那就幸福就好了吧。



9



爱很沉重


压得即使在肥沃的土地也长不出新芽


爱也轻薄


只有当你穿过时间长后


才能看见水中长出枝桠开满花



*


“五、四、三、二、一 ——”


“罗一舟,新年快乐。”


“唐九洲,新年快乐。”


爆竹声声迎新年,俩人捂着耳朵扯着嗓子,也要隔着电话送给对方新年第一个祝福,恋人们的仪式感充满了这点点滴滴的小细节。


如果不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他一定会讨上一个新春开年吻,罗一舟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他像极了一个等开学的学生,倒不是多爱学习,就是异地恋实在是太让人抓心挠肝,而且是刚开始的阶段,所以他打算送一个惊喜给唐九洲,等他俩都回北京了,一定得立马安排上。


具体是什么,站在礼物跟前的唐九洲也是惊掉了下巴——


“你钱多得花不完是吧,罗一舟?”


罗一舟租下了他家对面那套房子,按照唐九洲的喜好安排布置好了,一梯两户,这层楼算是被他包圆了。


“同居我怕你有负担,到时候公司那边也不好解释,我主要是想多见见你。”


罗一舟说完,盯着唐九洲的表情试图读取他的想法,在唐九洲还没开口前,就忙不迭地开始补充说明。


“房东我认识,房租不贵的不贵的,我有钱你别担心。”


“这里离你公司很近的,你完全可以走路上班,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到时候要是在北京过年,两家人完全可以住得下。”


“主要是——”


唐九洲试图用目光打断罗一舟的话语,可是罗一舟减小的声音还是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我想一回来就能见到你。”


唐九洲上前抱住这个慌张的人,他明白罗一舟的想法,毕竟现阶段的罗一舟全国到处跑行程,见面的时间着实很宝贵。


“我很喜欢,你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只是他还有些其他的担忧,“租房合同签了吗?”


罗一舟摇摇头,虽然房子重新布置了一下,但是罗一舟担心唐九洲不肯接受,便迟迟没签约,但是房东也不着急,毕竟谁也不会拒绝一次免费的装修。


“以我的名义租,这样对外都好解释一些。”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朋友在自家对面还租一套房,这太奇怪了,唐九洲不得不多考虑一些,毕竟罗一舟是公众人物。


事实证明唐九洲的考虑并不多余,常常不在家的艺人可能感受不到,但是他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感受机会还是很多的,特别是这块楼盘本来就不便宜,再加上安保物业都非常负责,所以住在这栋楼的艺人确实也不止罗一舟一个,楼下伪装、蹲点的狗仔,自然也不止一两个。


连上门做客的方子鹿都啧啧称奇,自带望远镜隔着窗户瞅着楼下的狗仔。


“你说这能拍到啥,一栋楼这么多人,住同一栋又怎么了?”唐九洲把泡好的茶搁在方子鹿跟前,“你点名要的罗一舟私藏的大益普洱。”


“抓到了一栋楼出现,就容易锁定目标了啊,这不比大海捞针强”,方子鹿看到直接拿开水泡的名茶,连连叫可惜。


“我是不懂茶,要喝自己折腾去,我喝我的椰汁挺好。”


方子鹿置若罔闻,转身端着茶杯在屋里观光,嘴上喋喋不休地感叹罗一舟手笔大方,再损损唐九洲当初不同意自己给他在公司租房,果然还是亲疏有别。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哟~”


气得唐九洲想一脚把她踹出去,却又被方子鹿巧舌如簧的嘴把话题拉回来。


“未来呢?唐九洲你有想过你以后要怎么办吗?”


如果罗一舟是普通人,他俩只需要说服父母长辈就够了,哪怕是面对不理解的目光他们也无所谓,可是罗一舟站在聚光灯下,按现在的社会来看,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儿见光,方子鹿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询问唐九洲。


“我不在乎未来,只在乎他。”


眼神坚定,方子鹿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她也是这么回复她爸的,即使最后自己被她爸用手段成功阻止她跟去索马里。


“唐jojo,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给你摆平,要不说咱俩是朋友呢。”


“那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吧好闺女。”


“唐九洲你有本事给老娘站着别动!”


再感人氛围,都扛不住两张讨打的嘴。


*


唐九洲很苦恼,甜蜜的苦恼。


他从来没有为恋人准备过生日惊喜,总不能按祖父母的标准给准备吧,脑子里那些甜蜜的小点子,这么多年都贡献给了方子鹿的爱情,轮到自己,他却犯了难。


烛光晚餐?不行,自己手艺太差了,到时候再给罗一舟整拉肚子了。


办个生日派对?也不行,太闹腾了。


再一些有浪漫感有仪式感的点子,罗一舟是公众人物,他根本没法儿做。


“你不如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扎个蝴蝶结在脖子上,我猜罗一舟能更开心。”


方子鹿真的是一脑袋黄色废料,给她装个抽水马桶,脑子里就该空空如也了。


可是怎么办呢?要不然干脆照方子鹿说的做算了,不行不行,唐九洲摇摇脑袋,看着坐在一旁打手机游戏的方子鹿,突然有了个新想法。


结束了生日粉丝见面会的罗一舟仰靠在保姆车上,把手机交给小殷让他帮忙回复一下各平台纷至沓来的生日祝福。


“老大,我给你念一念哈。”


闭目养神的罗一舟听完了各路同僚、各大品牌以及合作伙伴的名字,接过手机自己回亲朋好友的祝福,却唯独缺了唐九洲的,甚至自打过了零点,连一条日常的信息都没有。


“你们去聚餐吧,我先回家了”,下车后,伸手将黑卡交给苏青,“随便刷,玩得开心。”


“谢谢老大!老大威武!”


罗一舟推开唐九洲家门时,连盏灯都没开,除了窗外的霓虹灯落在客厅的地板上,一整个乌漆嘛黑,奇了怪了人呢?


哪怕是再推开自家门,也是没有开灯,除了地上摆了个蘑菇形状的小夜灯,灯下还摆了张不知道画了什么的纸,拿起来一看。


「再不疲劵」


捶背马杀鸡三次(每次五分钟)——最终解释权归JOJO所有


罗一舟短暂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他家这口子小脑瓜里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新奇点子啊。


随后绕着屋里一张一张的捡生日券。


「喂饭券」,嗯实用,也没说拿什么喂对吧,那他可不得自由发挥。


「闹钟来了券」,这只小懒猪起床比自己都晚,估计指望不了他。


「进猪券」,让自己吃成胖猪?到时候买了零食又不知道进了谁的小肚子。


「二人券」,无聊、难过、不开心时可以随时使用,马上使用,看起来是最实用的券。


罗一舟将这些小卡片都拿盒子收好,放进保险箱里,再四处看了看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只好拨通了唐九洲的电话。


“jo,然后呢?”


在楼顶等到快睡着的唐九洲,被电话铃声惊醒,“我摆你床正中间了呀,那么明显。”


“除了对戒,什么都没有啊”,戒指是唐九洲特地找了很多家手工店,自己亲手做的。


“不可能啊?我明明——完了!在我口袋里忘放了”,唐九洲在口袋里摸到卡,拍拍自己的脑门,瞧这记性,“我顺着电梯把东西送下去,你拿着上来。”


罗一舟看着打开的电梯门,和躺在电梯正中央的电梯卡,没忍住笑出声,物业的通用卡,这家伙也没说去哪层啊?不出意外是顶楼了。


唐九洲趴在门口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响后,火速归位。


“你等一下!”


罗一舟门都拧开了,又乖乖退回去,等待爱人发号施令。


“快快快!”


月朗星稀,唐九洲穿着小西装带着丝绒的领结站在月光下,脚下是用蜡烛摆成的小船模样,双手捧着刚点好生日蜡烛的小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


罗一舟踏着恋人轻唱着的生日歌向他靠近,握紧双手闭上眼许下心愿,就这他的手吹灭了蜡烛。


“罗一舟,生日快乐。”


唐九洲把蛋糕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掏出最后一张券。


「万能愿望券」


“只要不违法犯罪,不违背公俗良序,你许什么愿望我通通都会帮你实现。”


“违法犯罪肯定不会,但公俗良序指的是什么?比如说你现在脖子上扎了个蝴蝶结站在我面前,我想在你身上吃蛋糕,这算违背公序良俗吗?”


满脸正经说着不正经的话,唐九洲之前怎么没发现罗一舟是这样的人,只见唐九洲脸上腾起热气,一张巧嘴被逗得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轻轻摇着头。


“你是同意了是吗?那我——”


唐九洲立马伸出手摁住了蠢蠢欲动的罗一舟,“你要现在用了就没了!”


罗一舟脸上挂着坏笑,搂住唐九洲捏了捏他的鼻尖,“我觉得我不用这券也能吃上”,换来唐九洲一记轻锤。


“你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春夜的月光轻轻柔柔的,映在手指的银环上闪着光。


*


罗一舟要开始录新专辑了。


接到苏青电话的时候,唐九洲还在浴室里洗澡就听见了外面的欢呼声,罗一舟激动地差点闯进了浴室,还好锁了门。


隔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和浴室门,罗一舟也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坚持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唐九洲,催得唐九洲还没擦干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只是唐九洲刚拉开门,就被罗一舟一股子蛮力拉进怀里,亲吻下去夺取了全部呼吸,直到一会儿后他快速拍打着罗一舟的后背,才被松开呼吸上了新鲜空气。


唐九洲嗔怪地看着罗一舟开心的笑颜,忍住腔上手用力掐了掐他的脸,随便罗一舟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在炯炯的目光下回卧室快速换了衣服。


罗一舟拿着手机着急得直跺脚,毕竟苏青刚发给他新歌的demo,他还没打开听呢!急死人了!他赶紧拿吹风机给唐九洲吹干了个大概,就拉着人家跑回家里的影音室,准备开始试听。


十几首歌下来,唐九洲和罗一舟意外的选定了同一首歌。


“这首国风很好,很适合你。”


听到唐九洲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本就很激动的罗一舟现在更是兴致高涨,听着这首他必然要选成主打曲的demo就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这里可以这样,然后这样……”


看着罗一舟的舞姿,唐九洲脑子里蹦出了飞舞着仙鹤的水墨场景,他拉着罗一舟描述着他的想法,罗一舟听后便立马发到了工作群,获得了工作人员的一致肯定。


“要不你给我设计专辑的美术部分吧,我让公司给你开高价酬劳!”


“别,禁止你再当我的甲方”,唐九洲捧着他的脸,认真说道,“但能给你的心愿出份力,我荣幸之至。”


虽然唐九洲并不是专业的美术生,但是本来绘画写字功底就不差,平常只是做设计和画点可爱小条漫,可唐爷爷非常会画水墨画,唐九洲也算从小耳濡目染,画起水墨来竟然还不赖。


但这可是设计专辑,而不是国画比赛,唐九洲摁着眉心对着电脑和绘画板好几天,终于做出了他觉得符合想法的一套新笔触,加上罗一舟要放进专辑的一共八首歌都选好了,唐九洲便开始摩拳擦掌画初稿。


一个人上着班抽空为专辑出方案,一个人录歌练舞还跑满天飞跑行程,愣是快一个月没碰上面,结果罗一舟这边前脚刚回来,唐九洲后脚被外派杭州出去差了,好不容易回家的罗一舟孤零零地守着两套房,唐九洲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接电话,他只好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发呆。


有准备新专辑的原因,更有唐九洲的原因,不管是团队的人还是粉丝,都在说他最近看起来兴致高涨,或者说是分享欲变强了,话也多了不少,口袋里、背包里还多了很多不一样的糖,见到这人抓一把,遇上那人分一把,最后被苏青以吃多了会长痘给收走了只剩下几颗,这些都是唐九洲买的,他爱吃糖,也总给罗一舟包里塞一点,怕他不按时吃饭低血糖。


真是独对孤灯坐寂寥,罗一舟越看楼下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越觉得自己没救了,没再次遇上唐九洲之前的日子,自己都是怎么过的来着?哪有这么矫情的时候?好像之前也只有想到唐九洲的时候会这样。


赖皮鬼,唐九洲总是掐着他的脸这么说他。


盔甲和软肋,原来真的会同时降临。


*


初夏的阳光就这么踏着云朵落在窗前。


罗一舟闷闷不乐地趴在窗前接受着阳光的洗礼,专辑除了两首收录曲没录其他都快进入了尾声,加上新剧快播出了,好不容易得到的休息本该开心的,可罗一舟却开心不起来,一个半月了,这日子越过,他好像越受不了分离。


jo,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


对面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周遭是车水马龙的嘈杂,罗一舟选择把略带埋怨的小委屈收回心里,毕竟比起自己,唐九洲好像应该经历过更多这样的日子,等待,无尽的等待,盼着爱人归来。


他选择待在唐九洲家,瘫坐在沙发上着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换着台,停在了天气预报上。


「杭州小雨,22-25℃」


他的爱人带伞了吗?千万不要感冒了。


可他的爱人却在同一座阳光明媚的城里,向他奔赴而来。


滴滴


屋外响起密码正确的提示音,只听门锁咔嗒一声,他思念的人逆着光推开门出现在眼前,罗一舟一跳而起光着脚丫就冲向了门口,可唐九洲却扔下行李箱,门都没关,一头栽进了软和沙发。


罗一舟愣住了,瘪着嘴关上了门,将行李箱推进了卧室,跺得地板砰砰作响走回了客厅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委屈,可太委屈了,“你都不想我的吗?”


唐九洲把脸埋在抱枕里闷着笑,他只是想偷偷捉弄罗一舟,要是不想,他也不会连夜赶飞机回来了,“太累了,我睡一会儿。”


“唐九洲~!”


玩笑不能开太过,眼看着罗一舟着急得眼泪打转了,唐九洲爬起身来到跟前,双腿分开跨坐在罗一舟腿上,双手交叉环在他颈后,认真的看着他双眼。


“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哭包又要掉眼泪了。”


罗一舟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得不轻,对视爱人的双眼后便立马忘却了,思念的人就在眼前,被照进窗的阳光画出耀眼的轮廓。


“jo,我就是想你了。”


没有惊讶,没有委屈,没有恼意,只有思念。我想你了,即使你在我眼前,我好像也开始想你了,哪怕只是因为眨了眨眼。


那人笑了,微微扬起嘴角。


一个又一个亲吻,纷纷落在罗一舟的额头,脸颊,眼睛,鼻尖,下巴,唐九洲停下了动作,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熟悉却炙热的呼吸打在罗一舟的呼吸里,交融着。


“罗一舟,我也想你了。”


如果说语言如惊雷,那么唐九洲准确地把罗一舟的清醒劈断了。


罗一舟一手搂腰将人锁进胸膛,一手托着后脑勺将人完全靠近自己,再无顾忌地用力吻了下去,抒发着自己这段时间里所有的思念。


而面前温顺配合着他的滚/烫身/躯,灼烧着罗一舟最后一丝理智,罗一舟转身将唐九洲放在沙发上,看着他因情/动而湿润的双眼,被亲吻沾/湿还红/肿的嘴唇,压着愈发沉/重的呼吸,低声着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唐九洲,这次你跑不掉了。”


“罗一舟,谁告诉我要逃了。”


唐九洲伸手抚摸爱人的脸侧,应声婉转。


他们呢喃着对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确认彼此的存在。


唐九洲说他最喜欢罗一舟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会感觉自己真的在被肯定地爱着。


仅仅因为唐九洲是唐九洲。


罗一舟说他最喜欢唐九洲的嘴唇,呼唤他的时候,会感觉自己真的在被认真地爱着。


因为罗一舟也可以不是罗一舟。


初夏的阳光说它喜欢自己,因为它在的温度,正适合恋人相恋。



10



欲静不可,万物喧嚣,难断沉浮,尘世起波澜。



*


“原来若薇喜欢年下弟弟啊,那我们问一下我们年下弟弟一舟,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呢?年上还是年下啊?”


《京陵川中雪》定档在暑假,一些开播前的采访自然也马不停蹄的安排上了,罗一舟自幼学舞姿态好,镜头下也自然坐得挺拔,面对采访记者的提问和黄若薇抛开的信号,罗一舟眼睛直视着记者,手上却在转动着戒指。


那是唐九洲在他生日的时候送的,毫米不到的素戒,其实内里刻着唐九洲的缩写,是爱人亲手做的,而另一只刻着罗一舟名字的素戒,自然在唐九洲那儿,因为画图不方便,唐九洲通常都是用锁骨链穿起来待在胸前。


年上?年上很好啊。


“我的理想型是聊得来的人,年上也挺好的。”


答得笼统且极其官方。


“那你觉得你和若薇聊得来吗?”


黄若薇含着笑转头看着罗一舟,外人看起来应该是流转着期待和情意,罗一舟只看到了满目的警告。


“若薇姐挺健谈的,在剧组里很活泼。”


若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那么当一句话说出口,就不属于表达者了,罗一舟说的模棱两可,那就解读随意吧。


几场采访下来,即使是黄若薇这种极会受访的艺人,也觉得头脑要爆炸了,收了工的罗一舟靠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哼着歌,等着工作人员收拾好东西后再离开,他晚上还要回录音室录歌。


“你倒是惬意,我还以为你——”


“说好的工作就会配合,只要黄老师您发挥正常,效果不会差的。”


快一年没见,罗一舟说话怎么开始夹枪带棒的?听得黄若薇极不是滋味,不点一点对方,不是自己的做派。


“少玩你的戒指,谈个恋爱还带情侣饰品,小心被粉丝抓包。”


说完便推门离去,可留下的语句却被现场每一位人听进耳朵里。


苏青挂掉电话走进房间后,疑惑地指向门外,小声地闻着,“那位黄大小姐怎么了?今天不是采访氛围得挺好的,怎么感觉气冲冲就走了。”


小殷和李涵刚准备回话,却被罗一舟一句她可能吃错药了噎住嗓子。


苏青不可置否,那位祖宗气性多大自己也是感受了大半年,“老大咱可以走了,已经跟门卫说让他们把九洲他们领进去了,他说准备了很多吃的,咱就直接回公司吧,还是说你想吃别的?”


“现在就走吧。”


唐九洲和方子鹿在门口接了外卖,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工作人员安排的会议室就开始摆菜,满满一桌子,就等罗一舟他们回公司。唐九洲特地跑去买了个小锅,自己拿保温桶带了自己熬的温补鸡汤,炒菜不行,煲汤还能出错吗?主要是重庆火锅再馋人,罗一舟也得录音,可不能吃辣。


罗一舟见到唐九洲的时候,差点伸手就打算搂腰给个拥抱,但当他伸出手是,就被唐九洲擒住,强行碰了个肩,方子鹿在一旁看得快笑劈叉了。


可罗一舟吃了没两口就不吃了,主要是录音不能吃太饱,剩下其他人接着干饭,录音的工作人员和罗一舟转身去了隔壁录音室。


方子鹿一下来了兴趣,她缠着唐九洲非要跟着来,无非就是对这些感兴趣,不然方大小姐会愿意过来摆桌子?


“别捣乱。”


方子鹿向唐九洲比了个ok,就跟着去了录音室围观。


毕竟是工作了一整天,大家的胃口是着实不错,唐九洲又临时到楼下超市买了几包宽粉,大家才喊着撑得再吃不动了。


只是会议室这边还没收拾完,录音室就出了意外。


哪怕是录音室这么厚的隔音棉,也能听见屋里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众人推开门只看见一张断了腿的椅子,和坐在录音师脚边捂着屁股和额头的方子鹿。


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罗一舟推开门准备出来扶人,但是被方子鹿拒绝了,她只感觉眼前晕晕乎乎。


唐九洲越看越不对,发现方子鹿的指缝里涌出了殷红的血,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快晕倒的方子鹿。


“快快快,去医院!”好几个人都在喊着。


血越流越多,有小女生被吓得尖叫出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慌乱中唐九洲看了一眼罗一舟,对方便知晓了,直接将人打横抱走。


苏青开着车,安排小殷给最近的三甲医院打了电话,到了前门就有担架来接,她拉住了罗一舟,让他先开车去停车场等着,自己和小殷陪着唐九洲去急诊。


还好问题不大,伤口不深不浅,但是要缝针,方子鹿不肯打全麻,愣是睁着眼睛看医生在她额角缝了六针,唐九洲手续刚办完,方子鹿就被推着进了急诊休息室侯着。


“住院还是回家啊?”


“就这点小伤也要住院?你太小瞧我了,倒不是很痛,就是有点丢人。”


方子鹿用力抬了抬上半身,拿眼神示意唐九洲把自己靠背摇起来点,唐九洲也只好认命照顾这个闯祸精。


罗一舟带着帽子和口罩,拎了一袋子水走了进来,唐九洲想起刚才的混乱,替方子鹿跟大家致歉。


罗一舟摇了摇头,表示刚刚方子鹿摔的时候录的是和声,而且里面很隔音,应该没有影响到,只不过自己可能要先走,因为请来的录音师后面几天都有行程,今天晚上一定要录完。


“有什么事记得跟我打电话。”


“你赶紧去工作,别操心我们,今天够给你们添乱了。”


罗一舟走后,留下苏青送他们俩回家。


方子鹿的状态不错,就是时不时掏出镜子来,嘴上念叨千万别破相了,再就是担心她妈看了担心,其他的倒还好。


只是送唐九洲回家的时候苏青有些意外,唐九洲解释说自己之前的房子到期了,罗一舟说邻居正好房子要出租,就帮自己要了个友情价,所以俩人干脆成了邻居。


苏青觉得挺好,至少以后不用到处找罗一舟了,在隔壁就能逮到。


看似夜幕降临,万物都归入沉静,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今天这一出意外,远不止此。


*


唐九洲又是大半个月没看到罗一舟了。


《京陵川中雪》如期上线,听罗一舟说,两家公司为了和星耀影视的大型古装玄幻剧抢顶级卫视的暑假黄金,打得可谓是昏天黑地,在上映之前罗一舟特地嘱咐唐九洲少看微博热搜和营销号,看了难免糟心。


只是罗一舟没想到的是,即使唐九洲不看,也防不住方子鹿这位互联网街溜子,最后在唐九洲某天和罗一舟视频聊天的途中,方子鹿直接闯入唐九洲家,拿着小笔记本,对罗一舟来了一次全方位的吃瓜解答。


“你可以不理他的”,唐九洲示意的不要太明显。


“好歹也是半个红娘。”


“欸,你看人家罗一舟多懂事”,方子鹿为了八卦的嘴脸,简直像个撒了欢的哈士奇。


……


方子鹿好一顿盘问,把罗一舟问得只剩摇头点头的力气。


“就是说,孟凡的新剧抢档期是真的吗?这些都是星耀放出来的料?”


“抢档期是肯定的,至于是不是都是星耀干的,这谁说的准?”


罗一舟也不好直接盖章定论,但是星耀的手段向来恶心,之前还绕过嘉禾打算挖他走,但被罗一舟拒绝了,虽然也没有什么大公司是干净的。


“哇,孟凡和黄若薇前一部戏还在炒cp,如今翻脸翻得也太难看了,我还以为他俩真的在一起过呢?罗大明星你帮我去打探一下?”


“我直接把黄若薇电话给你,你自己亲自问怎么样,方大小姐”,罗一舟一脸无奈。


“你还有黄若薇私人电话?”


唐九洲半个多小时没吭声,关键词抓的倒是挺准确。


“jo,你不会吃醋了吧。”


啧,热恋情侣真恶心,方子鹿听到罗一舟。


“方子鹿怎么连密码都知道?”罗一舟反将一军。


“我的常用密码来回就那么几个,她猜也能猜中啊”,唐九洲重新切成前置和罗一舟对话,“你不会连她的醋都要吃吧?”


罗一舟一脸默认,唐九洲只剩无奈地摇摇头。


“你来长沙吗?听说橘子洲头每周六放烟火,都说可好看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北京啊?”


罗一舟他们的全国宣传也到了最后一站,而且这个提议确实也非常吸引人,周六的烟火,还不需要请年假,唐九洲当即就同意了,周五下班时间一到,拎着包就冲去了机场。


彩排加正式录制,唐九洲直到第二天晚上七点,才等到妆发精致的罗一舟回到酒店房间,他只好靠在厕所门口,乖乖等罗一舟卸妆换衣服。


“我想你了jo。”


罗一舟也不老实,边拆着手上颈间的首饰,边用薄荷味的亲吻带走了唐九洲的思绪,直到门口两声异响,罗一舟才不舍的放开他。


是苏青,面无表情地递给罗一舟车钥匙和两个头盔便离开了,只留了句嘱咐。


“机车已经停楼下了,你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别被粉丝认出来了。”


听她着渐远的脚步声,罗一舟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压低鸭舌帽带好口罩便拉着唐九洲便去往停车场。


南方的盛夏总归带着点潮湿,炎热也无法阻止恋人相拥,烟花散尽前两人就逃离了人群,如每次电影落幕前必须离开一样,只是可惜,却没人觉得遗憾。


夜幕中剩下苏青独自坐在房间对着窗外发呆,反复回想起透过那条推开的门缝,厕所镜子上反射的可谓绮丽的场景。


*


世间的爱情可能大抵守恒,有人为爱而喜,就好像非要有人为爱而悲。


“佟靖,你王八蛋。”


“凭什么?当年你说走就走,我拦都没拦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说放弃就放弃!”


“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你能不能诚实的面对一次自己的内心,只要互相喜欢,我可以等,就像之前那么多日子一样。”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


“佟靖,我祝你永远爱而不得。”


唐九洲和罗一舟凌晨两点赶到餐厅的时候,方子鹿如同一具空壳坐在背着光的角落,手里握着一整瓶酒,浑身都是酒气,两眼望着空旷处发呆,可泪水却没有停过,任唐九洲怎么问都不答,只是自说自话,如果不是方子鹿和老板认识,她估计早就被扔到大街上了。


“他不要我了,他让我去找寻自己的幸福。”


“可是他已经带着我的幸福远走高飞了。”


“jojo,我是不是不该叫他回来,是不是我不叫他回来,他就不会这些话了。”


“可是我爸要安排我联姻!我不要!我不要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我明明有爱人的!为什么!”


“jojo,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生命中不管是梦想还是事业,都比我重要,为什么!”


唐九洲不是第一次因为佟靖安慰方子鹿,可是这次,好像真的看到了结局,贯穿了方子鹿将近整个青春的爱情故事,就这么终结在她自己的现实和爱人的梦想前,只是因为她自己的坚持,让丝毫未变的结局仅仅是推迟这么多年,但最终还是到来了。


如果无法宽慰,那么身为朋友,能做到的只有陪伴了吧。


空气中溢满了悲伤的气息,再加上罗一舟是开车来的,他只能看着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各说各话聊着从前,边笑边哭,直到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才将两人一一背上车带回家。


“罗一舟如果她能早点明白,不是所有人的爱情都会摆在第一位,是不是就能早点放手?是不是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


这是唐九洲彻底失去意识沉睡过去前,问罗一舟的最后一句话。


放不放手,都会痛苦的。


罗一舟揉了揉唐九洲紧皱的眉间,将他搂进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那些无法挽回的伤感。


*


趁着《京陵川中雪》的热度,罗一舟的新专辑终于发出了一条预告。


唐九洲午休的时候,蹲着点在微博上刷到了照片,罗一舟一身黑白红的新国风装扮,如仙鹤一般挺拔地立在水中礁石上,周围是唐九洲画的水墨风插画和亲笔书写的「罗一舟」和专辑名「万物」几个醒目大字。


他转头想分享给方子鹿,却忘记她已经好几天都没出现过了,自从那天早上方子鹿被司机接回家,她就没来上过班,只是打电话给他报着平安,表示不用担心自己。


综艺、采访、直播,即使罗一舟在北京,他也没时间回家休息一下,唐九洲听着微信里罗一舟的语音,虽然疲惫却透着喜悦,欣慰也盖过了心疼几成,在实现梦想的最后冲刺上,再累也累有所值吧。


看着「万物」全专上线的时候,唐九洲接到了罗一舟打来的电话。


“jo!我感觉在做梦一样!”


“你看见你的名字了吗!在美术设计那一栏!”


“你快去听歌看MV!我还有采访先挂了!”


唐九洲打开微博才发现自己的私信快炸了,工作团队的摄影、录音等一些内容都@了相应的人,包括自己所在的美术设计这一栏,干脆把他画插画的账号圈了出来。


看着急速上升的粉丝数,唐九洲无奈地笑了笑,也行吧,虽然等于失去网名,相当于实名冲浪了,粉丝多一点有名一点,自己的条漫是不是出版的机会更大一点。


随即转发了那条微博,配字“梦想成真,可喜可贺”,接着在公司同事的闲聊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让大家去买歌听,并且在朋友圈大发特发,表示买专辑听歌,可以找自己报销。


搞得跟自己发专辑一样,轻易不冲浪的唐九洲,几乎一下午都泡在了网上,摸鱼摸得彻彻底底,看着热搜、音乐榜单和MV播放量持续上涨,心情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唐九洲随即画了一幅开心的小鲨鱼,粉丝的评论、转发和点赞一拥而上,数据比上一篇更新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其中一条评论却让他夏夜里背脊发寒。


「小鲨鱼是我们哥哥对吧,可这只小兔子是你吗?」


是,但不能是。


「不是,我的灵感来自于身边朋友,故事都是虚构,只图大家看得开心。」


一语之间,自己的心意被自己全盘否定,却回答得如此流畅,像演练过很多遍一样。


你没想过如果被发现怎么办嘛?


方子鹿不是没有问过,当时的自己也只是逃避着快速转开了话题,可没想到如今只是碰到这简单一问,自己的答案就已脱口而出。


你问过罗一舟嘛?


没有。


没有发生的事情何必提前苦恼,人性最是经不得考验,他自己都不敢。


唐九洲将自己裹进轻薄的毛毯里,屋外是炙热屋内是冷气,他突然怀念起冬日厚实棉被的安全感,就着沙发就睡了过去。


次日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在卧室的大床上,昨晚梦中,好像有人拥抱过自己,在自己的额前留下一吻。



11



鸟无笼,筝无线,云有风。



*


「我想开演唱会」


「那我要坐前排,给你最大声的应援」


这是罗一舟和唐九洲失联前最后一段对话。


微博热搜来的突然,方子鹿的电话也是。


“唐九洲,出事了。”


好久不见的方子鹿,两人甚至没顾得上寒暄,原本总是笑意的面庞上,只剩担心与愁容。


在她来之前,抄袭的事情唐九洲已经看到了。


一条半个月前上传到Instagram的纯音源视频,被转载到了微博、豆瓣、bilibili等一系列社交、视频平台,仿佛复制粘贴般旋律和伴奏,相似程度哪怕原作曲者也不可能反驳,或者说是一模一样,那位外网的音乐人在他的ins上接连发难,声称这是自己之前的作品,却被中国歌手抄袭盗用,要求其公司下架该歌曲,尽快公开道歉且要求赔偿。


唐九洲试图联系罗一舟和苏青,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罗一舟电话关机,苏青电话占线。


“不止这个,还有更离谱的事,有娱乐周刊报道我和罗一舟谈恋爱,照片是那天我俩喝醉,他背我上车的画面,还有我那天在录音室磕伤了他抱我去医院的照片,还有网友扒出来我去探班过《京陵川中雪》。”


唐九洲看着博人眼球的标题,「罗一舟这是要入赘华新集团吧?贴内多图多证据,流量预警」,手都在忍不住微颤。


何止方子鹿说的那些,爆料贴内时间线写得清清楚楚。


1.从罗一舟代言华新手机;

2.罗一舟和方子鹿在车库的同车照;

3.在七夕期间,方子鹿出现在《京陵川中雪》剧组片场,并且还发了身处横店微博自拍,手中还拿着男主的特制道具扇,还有粉丝拍到那天罗一舟突然出现在机场,方子鹿正好当天航班回北京;

4.罗一舟抱着方子鹿从自己公司出来去了医院;

5.罗一舟接喝醉了的方子鹿回了自己家,彻夜未出。


甚至还扒出他和方子鹿有情侣戒指,可那两对戒指,是唐九洲和方子鹿一起手工做的。


每条都有图有真相,哪怕是他们本人看,也没法儿说这是造假的,唐九洲根本就不敢看评论和热搜,可方子鹿却一一念了出来。


「又是抄袭又是谈恋爱,他怎么对得起粉丝?」


「干脆退出娱乐圈入赘算了,挺好的」


「七夕探班还送机,那天手滑是故意转移视线的吧?」


一时间看热闹吃瓜的,对家粉丝趁机落井下石的,有关罗一舟的话题下都好不热闹,只是在连续重大新闻的打击下,就算是身心疲惫,还是有粉丝出来为自己偶像说话的。


「歌又不是罗一舟本人写的,作曲家和公司给我滚出来道歉!」


「不管是受伤背人,还是喝醉背人,这不都很正常的好友行为吗?」


「发新专辑期间出黑通稿,到底是哪个对家下死手!」


每一条辩解在大众眼里看来都很无力。


紧压的氛围让唐九洲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他除了焦虑没有任何事情能做,甚至无从得知罗一舟现在的情况,直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唐九洲的手机屏幕上。


“九洲我是苏青,老大有和你在一起吗?”


罗一舟失联了,嘉禾传媒上下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新闻闹得鸡飞狗跳,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不在”,可唐九洲也许知道他在哪儿。


*


唐九洲的目标很明确,罗一舟的秘密基地,那个未知名的湖边。


在赶去找罗一舟的途中,方子鹿提出了她的想法,对于这段看似板上钉钉的恋情,一个一劳永逸的辟谣方法,唐九洲心知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他也摸不准罗一舟会怎么回答。


但是唐九洲非这么做不可。


“罗一舟!”


唐九洲看见湖面上漂浮的人影时,心脏干脆漏了一拍,直到罗一舟回应着他的呼唤,才缓缓游向岸边。


“jo你来了。”


唐九洲听见这无事发生的语气,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上来!”


“我再游一——”


唐九洲无视罗一舟比着一根手指作出撒娇状,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向他喊着。


“上来!”


“你不上来,那我就跟你一起下去。”


看见唐九洲真的要下水的动作,罗一舟立马上了岸,浑身淌着水的站在岸边进退两难,唐九洲熟悉地在他后车厢拿了条毛巾,给罗一舟大致擦了擦。


“你要被水草缠住了怎么办?你要细菌感染怎么办?感冒都是最轻的!有问题就解决问题!逃避是最无耻最没用的行为!”


唐九洲开着罗一舟的车往家赶,方子鹿的车跟在后面。


罗一舟用浴巾垫在副驾座位上,把座椅放平仰头看着车顶天窗,八月的温度高得吓人,罗一舟上车前全身其实干得快差不多了,可唐九洲担心他吹冷气会感冒,干脆没开空调。


又热又燥,罗一舟心想着湖水他是白下了。


“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那也不可以失联!”唐九洲的泪水已经到了眼角,“……至少不可以和我失联。”


“罗一舟,你不是一个人,我会担心你知不知道……”


车内的空气燥热而冷静,唐九洲本以为得不到回应。


“我怕他们找到我,又怕你找不到我,才在湖边等的。”


罗一舟回想起苏青针对他和方子鹿的绯闻,所提出来的解决方案,他就觉得心底发寒,他知道那是最有效的方法,也是苏青对他发出的警告。


让唐九洲和方子鹿公布恋情。


“一石二鸟,罗一舟你必须同意。”


二鸟是什么鸟?办公室里只有他和苏青两人,苏青几乎毫不遮掩地向他宣告,自己什么都清楚。


“我甚至在庆幸,你被拍的是和方小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你甘心我都不甘心,你看看外面那些为你忙得不可开交的同事,我希望你最少有点怜悯之心。”


她和罗一舟的事业绑在一起,她不允许这个时候出意外,她不想重新来过。


“其实这也不需要你同意,我可以直接找唐九洲”,在罗一舟的眼里,苏青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你的九洲为了你,一定会同意的。”


“你敢!”


罗一舟拍桌而起,可苏青的表情却纹丝未动。


“如果你罗一舟现在跟媒体出柜,我就否定这个方案。”


“罗一舟,是你不敢。”


“你自己好好想想,给你的时间不多。”


可他不可能开口跟唐九洲提,除非……


唐九洲靠在门边等罗一舟洗完澡出来,就向他说了方子鹿的想法,竟然和苏青的办法如出一辙。


罗一舟低头坐在沙发上,喃喃地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话,“那我们呢?”。


死寂。


那我们呢?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唐九洲也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呢?哪怕两人都是普通人,也不敢轻易向世界大声宣布。


只要先过着这一关,先过了这一关什么都好说,唐九洲没有别的想法,罗一舟的梦想不能毁在最后一刻,他那么努力的,那么期盼的。


“小鹿那边被她爸逼着商业联姻,我也算救她一命,一石二鸟不好吗?”


又是一石二鸟,何止,罗一舟苦笑,这都一石三鸟了。


唐九洲蹲在罗一舟面前,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眼,以前这双眼睛看向自己时的光亮已无踪影,连握住他的双手,都凉得不像在盛夏该有的体温,“而且还有抄袭的事情需要解决,我们分头行动,罗一舟你相信我。”


罗一舟垂下头,靠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


嘉禾的办公楼已然炸开了锅。


行色匆匆的人群,电话铃声和叫嚷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脸上都挂着愁容。


詹洪丽一边试图托关系,找到那位在外网发布消息的人,哪怕是用巨款也要封住对方的口,一边联系作曲家,想问清是否真的有抄袭的情况,恋情在她面前甚至不值一提。


可苏青不一样,比起询问抄袭的,国内的媒体好像对罗一舟和方子鹿的恋情更关心,男明星和豪门,这话题好不刺激。而且比起抄袭而言,恋情的曝光对粉丝群体的打击,可谓是致命性的,她现在需要粉丝群体的支援。


而且华新的电话,也向着嘉禾砸来,要求核实事情真伪,毕竟方董事长并不想让自家千金和娱乐圈扯上什么关联。


炎夏的雪花纷纷落下,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直到一行三人踏入嘉禾时,所以人仿佛看到了救星。


至少恋情方面,可以先澄清解决了。


其实文案和照片在来嘉禾之前就准备好了,唐九洲干脆将自己的手机交给方子鹿,让她和嘉禾工作人员商量最终文案,而自己则陪罗一舟去会客室坐着。


「名花早已有主,请勿造谣」


方子鹿的账号配了和唐九洲从小到大的合照,包括在横店那张,不仅自己发了微博,还让华新集团官博转发了一波。


「罗先生的好友,方小姐的男友,别把我隐形了啊?」


而唐九洲的账号发出了和罗一舟的合照,还有和方子鹿带着情侣戒的合照,戒指和罗一舟的微有不同,只不过照片里唐九洲带的那枚,是方子鹿和唐九洲一起做的,原本要送给佟靖但是没送出去,倒是废物再利用了。


原本息鼓偃旗的罗一舟粉丝看到恋情反转后,立马铺天盖地开始澄清,甚至对比字迹,找出之前罗一舟发在微博里写着字的照片,还有罗一舟回复粉丝说是好友的内容,游乐园的偶遇糊照,机场、横店和方子鹿同行,极力佐证这两人所说的事情。


只有方董事长打电话过来怒骂方子鹿,怪她先斩后奏,方子鹿表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便将手机关了机。


方子鹿的任务大功告成,躲进会客室横躺在沙发上,甚至有心情说玩笑话。


“唐九洲我俩干脆结婚吧,然后我再假装出轨跟你离婚,让我爸给你一大笔补偿金,我再和他断绝父女关系,补偿金咱俩对半分。”


“结你个大头鬼”,唐九洲一个抱枕砸她脸上。


可现在抄袭的事情怎么办呢?


恋情的危机已经不用他们在管,后续的事情以嘉禾传媒的老道一定能解决干净。


“不是我说,这对家也太狠了,一招接一招,招招往死穴打啊。”


方子鹿还在持续不断的看着各大社交平台的舆论状况,顺便再看看聪明的广大网友和粉丝朋友们,有没有帮忙提出新的解决方案。


*


一夜未眠。


众人各自在办公室里找了个角落休息,却也不敢离去。


恋情的事好解决,毕竟都是自己人,可抄袭的事,却绊住了所有人的脚。


外网的那位作曲家,根本不接受任何和解,而原曲的作曲家,也极力否认自己是抄袭,一时连詹洪丽也分不清,事情该如何公关。


是在认定真的有抄袭行为前,认栽直接道歉,还是接着想办法澄清并非抄袭,公关的黄金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直到一位网友在论坛里提出疑问的帖子,引起了方子鹿的注意。


「外网的那个视频快结尾处,有奇怪的声响,不像是一般作曲会留下的声效,有人听出来是什么吗?」


底下的回复,也开始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那是啥声?感觉像倒了什么?」


「很像撞击声诶?不会是合成器吧?」


「这个声音放在那个地方根本不合理啊,作曲家会不会录错了没注意。」


方子鹿塞着耳机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插了根音响线,在大厅里大声的放出来。


熟悉的旋律从音响中流淌出来,虽然是收录曲,唐九洲也是很喜欢这首歌的,当时罗一舟还跟他撒娇,说这首歌可是录了一整个通宵呢!可现在,这首歌这么报废了。


等会儿,一个通宵?


唐九洲突然瞪大双眼看向罗一舟,还没张嘴说什么,就便被明显意识到异样的罗一舟一把捂住,悄悄跟他说让他把方子鹿喊过来带到会客室,他去找苏青。


唐九洲心领神会,奔着方子鹿的方向就去了。


四人在会客室坐齐后,罗一舟拨通了詹洪丽的视频电话,一开口,便让众人都愣住了神。


“如果我们团队有内鬼怎么处理?”


不用找外网的作曲家,也不用赔钱,也不用证明没有抄袭,因为外网的那首曲子,就是从公司内部流出去的,而且那天大家都在。


罗一舟心中已经了然。


罗一舟拿过方子鹿的手机反复播放有异响的那一段,“方小姐,不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吗?”


唐九洲接着罗一舟的话给大家解答,“这条视频的发布时间,就是我们探班罗一舟录歌,小鹿摔倒受伤,送去医院后的几个小时。”


“连上传的IP地址都不用查了,肯定是用的代理器”,唐九洲看向苏青,“你们录音室肯定有监控吧。”


苏青点点头。


“那就赶紧查,抓出来给我狠狠地告”,詹洪丽的怒气已然越出了屏幕。


“我已经知道大概是谁了,不需要查监控,直接报警。”


“都是签了保密合同的人,我不光要她赔钱,还要她坐牢。”


罗一舟的语气平和,却流露出满满的杀气。


当外面一群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警察已经踏进了嘉禾大楼。


“谁报的警?”


罗一舟往前站出身示意是自己。


“您报警称有人盗取商业机密,嫌疑人是哪位?”


在众人多是惊讶的表情里,罗一舟的严肃显得格外让人胆寒,他伸出手指向人群里那个捏着衣角的小姑娘,直截了当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李涵。”


人群自然而然的从李涵的周围散开,交头接耳的讨论声似蚂蚁般撕咬着人们的鼓膜。


“李涵小姐,请您配合我们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意外的是,李涵没有做任何挣扎,留给众人的只有如释重负的表情。


“罗一舟先生,麻烦你们公司也派人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小殷焦急地穿过人群走向苏青,问着怎么回事儿,快要哭出来,苏青拍拍她的背,示意她留在公司配合警察调查,让公关部准备好公关文案,等他们去一趟警察局拿到立案回执就回来。


詹洪丽赶到警局的时候,罗一舟已经接受问询出来了,警察也拿到了第一手的监控等资料。


“你连监控都没看,怎么确定是李涵的?”唐九洲替大家问出了疑惑。


“当天能趁乱接近录音室的人并不多,进录音室让人不起疑的人更少,小殷和苏青姐和我们去了医院”,罗一舟话语一顿,“而且我早就怀疑她了。”


苏青表示不解,李涵是个聪明人,而且做事向来很靠谱,“我没觉得她哪里异常的。”


“我从来不收粉丝的毛绒玩具。”


罗一舟话没说完,苏青和詹洪丽都心中了然,只有新来的李涵不知道,所以藏有针孔摄像机的玩偶……


一开始,李涵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罗先生,麻烦您过来签字盖手印。”


《立案告知书》到了手上,嘉禾的公关部立马发出了澄清通稿,一场盛大的喧闹,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直到几个月后,李涵和背后指使她的星耀集团被警方蓝底白字通告,众人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12



Fly Me To The Moon



*


日子总是匆匆的流过,人行道上早已满地落叶。


明星的八卦新闻早就在时间的车轮下被人遗忘,罗一舟的事情早就成了过期话题,早已无人提及,可人们却总是关心身边人的八卦。


唐九洲和方子鹿的恋情公布,简直后劲无穷。


方子鹿终于还是去了董办,留唐九洲一个人在设计部。


“你俩瞒得够狠的啊?连我们都不告诉。”


“你俩啥时候认识的?啥时候在一起的啊?”


唐九洲几乎在茶水间被同事堵得动弹不得,集团千金问不了,同事还问不了吗?该死的方子鹿就这么跑了,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人狂轰乱炸。


“我俩从小就认识,在一起也没多久,她怕影响我工作,所以没敢说。”


一个谎言只能用另一个谎言掩盖,接下来的日子,唐九洲感觉自己可能看到了头。


“难怪方小姐刚到公司就跟着你。”


“我说你俩咋老黏在一起呢,搞半天是青梅竹马啊!”


八卦也不看全,小时候的合照明明就发了一堆,唐九洲内心一边吐槽,一边盘算着找个借口,结果理由都不用编,杜总监就点头同意了,终于溜出了办公室。


这驸马爷的身份好用,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只是唐九洲的心里还没平静几天,却又是起了风暴。


“洲洲。”


熟悉的声音叫住唐九洲,可顿住的何止脚步,还有唐九洲的思绪,即使他不转头看那人,他也能知道是谁叫住了他,他并不想理,打算加快逃离这个现场。


“洲洲,我是妈妈啊。”


妈妈? 


唐九洲终是没忍住转过头看向那个女人,将近二十年未见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沟壑,拎着价值不菲的过季名牌包,看起来日子过得挺不错,她应该活得很滋润吧,至少当自己妈妈的时候要看起来轻松。


“什么妈妈?我哪儿有妈妈?”


那女人似乎是料到了唐九洲的反应,表情依旧和善,可她努力的想表现出慈爱的表情,让唐九洲觉得愈发恶心。


“您抛弃我的时候,就没想过当我妈妈了吧?不是吗刘玲女士?”


“不是这样的,洲洲你听妈妈说……”


“说,您说”,唐九洲突然起了兴致,想看看这个在他面前失踪多年的中年女人,到底要整什么幺蛾子,“咱找一家咖啡厅,我听您慢慢说。”


那女人听到唐九洲话语松动,便快步跟上唐九洲的步伐进入了附近的咖啡厅。


“服务员,一杯冰美式”,那眼神瞟向那女人,“您喝什么?咖啡?红茶?”


“红茶就好了”,刘玲也不是真的来喝饮料的,就随便点了点。


唐九洲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椅背上靠了靠,脸上写满了戒备,“刘玲女士,您不是特地来找我叙旧的吧?”


“洲洲,妈妈就是想你了,所以来看——”


“打住”,又是刚刚那副慈母的嘴脸,看得唐九洲只想吐,“您离开唐家的时候我是九岁,不是九个月,已经懂事了。”


唐九洲看着刘玲的表情逐渐僵硬,生出点报复的快感,戳穿一些人的伪装,真是有趣。


“也是,亲生骨肉哪里比得过锦衣玉食啊?”


“看您这包价钱也不便宜吧?日子过得不错啊。”


“只不过二十年都没来看过我,现在出现,不是和我来演母子情深的吧?”


“而且,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唐九洲的接连发问,让刘玲根本顶不住,慈爱的面具被砸了个精光,却换了个委屈的面具重新带上。


哭诉着当年在唐家受了多少委屈,这么多年没来看唐九洲也是有苦衷,天下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在新闻上看到你,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立马就来找你了”,说着还瞄了唐九洲一眼,见他表情丝毫未松动,还作势擦了擦刚挤出来的眼泪,“洲洲,妈妈真的很想你。”


“你想要多少钱?”


新闻?刘玲看到新闻就好理解。


工作好,还攀上了豪门,唐九洲猜都不用猜,都知道那个女人是冲着什么来的。


刘玲甚至怨恨起了血脉关系,唐九洲的脑子看起来比他爸还要聪明的多,心肠比自己还要硬。


“不多,两百万。”


刘玲的现任老公的公司经营不善,离倒闭也不远了,刘玲不在乎,毕竟都人老珠黄了,她也不可能再嫁,只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考上了法国的大学要去学设计,这笔钱,她只能到处想办法。


“两百万?不多?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师,哪儿来的两百万?”


“方家——”


“方家管你屁事!”


这女人简直恬不知耻!唐九洲觉得身上留着她的血液简直奇耻大辱。


“当年你拿自己换富裕生活,现在打算拿我换两百万?”


“二十年你但凡有心就能来看我!你的宝贝女儿是女儿,我是什么?你的筹码嘛?你是不是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唐九洲到前台结完账便转身离开了,这个女人,他不想再看到。


如果不见面,他还能在心里留下那么一丁点幻想,可刘玲这个女人却残忍得令人发指。


被亲妈明码标价,唐九洲只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唐九洲躲进无人的街角,坐在花坛旁上看着飘落的树叶发愣,直到手机接连震动。


「jo,晚上吃什么,我在菜市场」


唐九洲的眼泪直直地滴在手机屏幕上,甚至没听到通话音,罗一舟温柔的声音就落在他耳畔。


“jo怎么了?”


“罗一舟,我好想你。”


嘶哑的声音伴着浓重的鼻音,让罗一舟心底一颤。


“jo你发个定位过来,千万别挂电话,待在原地不要乱跑,我马上来接你。”


唐九洲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


越是深入越是哭得崩溃,罗一舟几次停下动作,为爱人拭去眼泪,唐九洲只是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抱得更紧。


“乖,我们不做了。”


“不可以。”


“jo你听话,嘶——”


唐九洲狠狠地往罗一舟的肩头咬下去,那人没有闪躲。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罗一舟耳畔响起了更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只觉得心疼,唐九洲说的这些故事让他不敢回想,当年的唐九洲是怎么愿意安慰他的,他的情况明明那样糟糕。


“那就哭吧,我在。”


唐九洲几乎是哭晕过去的,罗一舟抱着他洗干净时,人已经在怀里睡着了,只是拽着罗一舟手腕,怎么都不肯放手。


罗一舟一夜都没有睡踏实,唐九洲可能是在做噩梦,哪怕是抱在怀里,也在时不时的挣扎,睡梦中泪湿了他的左胸膛。


睡梦中的唐九洲几乎要把有关父母的回忆全都梦了个遍,幸福的,争吵的,离别的,只是这些记忆都没有刘玲走的那天深刻。


唐九洲哭成了花脸在车后面追着妈妈,哪怕是摔了一跤也没能得到那个女人的回头,再后来他知道了刘玲又生了个女儿,再再后来他爸也又成了新家生了个儿子。


而他,像是多余的。


只有奶奶温柔地抱着他,告诉他,他们都不要你,爷爷奶奶要你,让他至少,没有成为一个没有家的孤儿。


可爷爷奶奶百年后呢?所以有关生命和时间的话题,都能让他彻夜失眠。


直到他遇上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小舟舟,他终于感觉自己是被人需要的,他也可以不只是一个拖油瓶。


唐九洲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然正当午,罗一舟走之前在电蒸锅里温着买来的红豆粥和豆沙包。


打开手机才看到除了罗一舟的留言,告诉他已经请好假了,还有几十个未读的方子鹿的信息和语音通话。


刘玲又到华新去找他了,甚至直接找到了方子鹿。


“你妈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她没为难你吧。”


“那倒是没有,就是她一会说昨天见到你了,一会又说让我给她你的电话号码,说话前后矛盾的,我就没理她。”


“谢谢。”


“所以她找你干嘛?二十年都不见你,突然出现。”


“要钱啊,我现在可是华新集团准女婿,你忘了?”


“那完蛋了”,方子鹿突然预感大事不妙,“罗一舟找我帮你请假的时候,我跟他提了一嘴,他不会找你妈去了吧?”


“你不早说!”


唐九洲一下慌了神,幸好罗一舟那头的电话接得很快。


“你醒了?”


“你见到我妈了?”


话筒两头的声音随着通话音落就同时响起。


“jo你别着急,我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罗一舟推开门的时候,唐九洲几乎是瞬间扑上去的,死死地抱住罗一舟的脖颈,两人隔着轻薄的衣服交换着心跳。


罗一舟就地放下手中刚买的水果,回抱住了怀中这个不安的人。


“我转给她三百万,让她签了张二百万的欠条,她同意了。”


罗一舟只在唐九洲的嘴里听过她,却没想到那人的脸皮程度比他预想的还厚,这就是为了女儿豁出去的母亲吗?那唐九洲呢?他的唐九洲肯定也在心里暗暗对比过吧。


只不过那女人不愧是和唐九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妈,留下的话让罗一舟胆寒,「其实是你吧,好好照顾他。」


听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jo,她不会再出现了”,罗一舟的声音里带着宽慰。


“罗一舟我还不起的。”


“那就互相亏欠”,罗一舟掰开唐九洲的手,把他打横抱起,“我只要你就够了。”


那就互相亏欠,这辈子还不清,那还有下辈子。


*


罗一舟进组的日子里,北京下了好几场雪。


唐九洲窝在沙发里,想起了去年罗一舟在雪地里的那场表白,长春的雪可不比北京,最后冻得两人手脚都失去知觉了才磨磨蹭蹭回去酒店。


今年的唐九洲可能没空回家过年,他也是想不通怎么会有公司临近年关了,还给员工安排大项目,再加上在三亚拍第一部电影的罗一舟,唐九洲对今年的生日又失去了希望。


要不辞了?


其实早就有出版社联系过唐九洲了,只是唐九洲觉得作为兴趣爱好的画画拿来当做主业,结局还得和现在的工作一样。


只不过最近方子鹿盘算着什么时候公开把唐九洲“甩”了,也确实让唐九洲认真想了想在公司今后的出路。


方子鹿的前男友,何止在华新待不下去,估计没有哪个大3C公司敢斗着胆子重用他的,那还不如单干呢!自己手头的存款可能勉强够,但方子鹿不得给他“补偿”点精神损失费?好吧开玩笑的,他可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如果我说我想单干,你怎么想?”


方子鹿对唐九洲说这话的时候,唐九洲不禁内心吐槽竟然被抢台词了,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唐九洲觉得方子鹿可能是来真的。


“你不继承家业,你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你快别说了,董办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方子鹿伸手抢过唐九洲怀里的抱枕,往沙发上一靠,一副遭人虐待过的模样,“董事长的助理的助理,干的事儿那可是真的杂啊,又苦又累又没有自由时间,还没有当你的设计师助理有成就感,再加上我感情失利,那我不得在事业上找回点自信啊!”


“所以我决定,开一家平面广告设计公司,然后拉你入伙。”


“所以你不打算甩了我?”


“那就算算作你的精神补偿,你技术入股就好了,我出钱!股份咱俩对半开!”


真是个令人心动的邀约,就是到时候这担子估计还得落在他身上,按照方子鹿这不靠谱的程度,唐九洲就权当没听见。


“不是我说唐jojo,大过年的我专门跑来陪你过生日,你对我热情点行不行啊,我都说的是真的。”


唐九洲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起身去卧室里拿,可方子鹿一直追在背后念念叨叨,“行行行,我谢谢你的关怀了姑奶奶,我接个电话。”


唐九洲没赶上,是罗一舟的未接。


嗡嗡。


「jo,拿平板看我微博直播」


真的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的难得,罗一舟开直播了。


罗一舟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粉丝们扯着闲谈,聊着最近在三亚拍戏的情况,还吃了一些当地的特色美食,说海南粉是真好吃,就是黄灯笼椒真的太辣了,接着认认真真的给粉丝们送着新春祝福,那嘴里的拜年词真的是一套一套的,看得方子鹿啧啧称奇。


“从山顶洞挖出来的猿人也说不出他这么老掉牙的祝福词。”


“瞧瞧这拳抱得,这是要跟粉丝拜把子吧。”


被唐九洲一记眼刀和一颗巨大的草莓塞住了嘴,方子鹿撇撇嘴,这货是真的会护犊子。


飞驰而过的弹幕看得人眼花,可罗一舟还是盯着屏幕上的字,尽量读了几条评论。


“能祝我生日快乐吗?”罗一舟念得一板一眼。


“能啊,那我给今天过生日的小朋友们送首歌吧。”


弹幕上也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生日快乐。


唐九洲笑出了声,方子鹿惊得咋舌,“你家这口子这转得会不会过于生硬了?难怪开了直播了,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突然消失在画面的罗一舟拿出了一把吉他,依旧坐得笔直。


“唱一般的生日快乐歌也太俗了,那我就唱一首五月天的《Happy Birthday》吧。”


罗一舟还在给吉他调音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方子鹿瞟了一眼认真看直播的唐九洲,自觉地起身去开门。


是大厦的保安,捧着一束鲜花还有一个蛋糕,“隔壁罗先生嘱咐我们送来的,请接收一下。”


唐九洲因为门口的对话,也起身跟着去看,刚接过东西关上门,唐九洲的电话就响了,是罗一舟。


话筒对面的声音比直播里要快一点,唐九洲干脆关掉了平板的声音。


悦耳的吉他声,和罗一舟的歌声一同流淌出来。


「为什么奶昔不甜 为什么风景不美

  因为你 在身边 世界只剩下 一个焦点」


「一开始你就特别 从眼神就很体贴

  我们都 不穿鞋 光着脚穿越 耳语流言」


「Happy Birthday 告别忧伤昨天

  自从遇见了你 才是我Happy Birthday」


“生日快乐”,罗一舟在镜头前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容。


直播又持续了快半个小时才结束,几乎是同时,罗一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方子鹿算是认清了现在的情况,冲唐九洲打着手势便溜出了门。


“jo对不起,没能陪你过生日。”


“为什么抱歉,我过了个很浪漫的生日,好像收到了全世界的祝福。”


“礼物嘛,床头柜里,电视后面,衣柜顶上,你都去找找。”


罗一舟两个月前就准备好了,就怕真到了生日这天回不来。


“罗一舟,你已经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你已经是我最好的礼物了,同样的话,唐九洲也想告诉罗一舟很久了。


如果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那么我感谢上天,如果你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那么我感谢命运。


可你是礼物,我不是。



13


抓不住的光,终会散的雾


人生本就是充满了徒劳无功


*


方子鹿和唐九洲“和平分手”了,发在了社交平台上。


唐九洲褪下了那枚始终不合手的戒指,还给了方子鹿,可是这人看都没看就连自己的一同扔进了垃圾桶,干脆利落。


“我打算满世界散散心,你不跟我一起吗?”


“咱俩可是前任,这适合吗?”


“也是”,方子鹿的叹了口气瘫在沙发上,“那就等我回来,一回来就开公司,你提前一个月做好辞职准备。”


“你认真的?”


“认真的不能再认真,我连办公室都定好了。”


“好,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方子鹿和他说过还联系过几次佟靖,只是后来就没后来了,既然没结果,已然迈入二十岁最后一年的自己,是不是也该过过新生活了。


送方子鹿上飞机的那一天,唐九洲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清净点,可是老天爷却不是这样想的。


苏青单独约唐九洲见面时,他就隐约觉得肯定出事了。


“九洲你能不能”,包间里很安静,仿佛都能听见掐手的声音,“能不能劝劝一舟。”


“你得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我才知道怎么办。”


“一舟他,打算自立门户。”


唐九洲听闻,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他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打算”,唐九洲没听罗一舟说过,但是只要是罗一舟愿意做的,他通通都支持。


“可是他不续约的话,今后会很难走的。”


苏青的话说得平静,却句句藏着暗雷。


如果可以,苏青可以帮他们藏一辈子,可事与愿违。如果不是罗一舟斩钉截铁地对着詹洪丽,说着自己要为了以后做打算,再也不会被公司牵着走的话,苏青也不会来找唐九洲。


詹洪丽单独找了苏青,警告她必须想办法让罗一舟续约,不然罗一舟和她苏青,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连同和罗一舟同居的那位,她詹洪丽一定会把他们都抖在世人面前。


“詹总,您没有证据。”


“我猜对了是吧苏青?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上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苏青看着詹洪丽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自己的道行确实没有她高。


“当着粉丝的面直播祝福生日,你真当我看不出来啊?都住在一起了,只要不分手,拍到他俩很难吗?”


“时间问题罢了,嘉禾在罗一舟身上砸了这么多钱这么多资源,他不可能说走就走的。”


苏青急着反驳,“他是不续约,不是解约,您困不住他的。”


“苏青,经纪人护犊子很正常,但是你是嘉禾的人,你最好想清楚你站的位置!如果留不住他,那就毁了他。”


“如果他愿意续约,签约费和后期资源都好商量,只要我们在这几年把他最高价值兑换成金钱,自家的孩子,我们嘉禾自然不会亏待,五年后一定能好聚好散,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我不管你的手段,只看结果”,詹洪丽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我,很看重你的。”


“而他那个恋人,绝对不能留,于他于公司,都是定时炸弹。”


苏青不敢找罗一舟,以罗一舟的性格,他一定会选择鱼死网破,所以她才找的唐九洲。


苏青回想起詹洪丽的表情,都觉得手脚发麻,看着面前表情坚定的唐九洲,她简直快没了办法。


“那就请你离开他,只要没有你,就什么都好解决了。”


唐九洲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请你让他自己跟我说。”


“你们必须要分手!你会毁了他的!”


“公司已经猜到你俩的事了,罗一舟也是为了你要自己单干,我已经劝不了公司也劝不了罗一舟了,只能劝你了。”


苏青激动地站起身,拉住唐九洲的手腕说得很激动,“算我求求你,我和罗一舟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看着他为了出头努力了这么久,落了一身的病根,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放弃。他的首部电影马上就要杀青了,全国的巡回粉丝音乐会马上就要上了,你也看到他发专辑那次的事故了,他有多闷绝望,他不可以现在就倒下,我求求你。”


“苏经纪人,您说得很好笑,我是方子鹿的前男友,和罗一舟只是朋友。”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唐九洲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


“在长沙的酒店浴室里。”


唐九洲感觉自己的手被苏青拽得有些发抖,抽回手偏过头不再看她,“你没证据,怎么说都行。”


“只要你们还在一起,被拍到是迟早的事,而且同性绯闻,就够罗一舟吃一壶了。”


“嘉禾下了狠心要整你们,是不会管用什么手段的,这是娱乐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唐九洲转头看向苏青,不管内心如何汹涌,表情依旧平静。


“我和他只是朋友。”


*


他和罗一舟是有什么两年魔咒吗?


唐九洲躺在床上木然地盯着天花板,回忆的画面一幕幕向他涌来,他拽进胸前的衣领裹着戒指,无声的淌着眼泪,耳边的鬓角和脑后的被套已然湿透了。


和苏青分别的那晚,他试探着问了问罗一舟的想法,说自己打算和方子鹿创业,这样更自由些。


罗一舟说他也是。


他还有不到一年的合同就到期了,这样他就有更多的自主权了,就不用看公司眼色谈恋爱了。


罗一舟笑着露出小虎牙,眼睛里满是期盼,唐九洲笑着捂住他的眼睛,吻上了那个笑容。


“罗一舟我爱你。”


“唐九洲我也爱你。”


那就够了,那么就够了吧。


“我们分手吧。”


本想拿开唐九洲的手,看爱人表情的罗一舟,不自觉握紧了唐九洲的手腕,用力拽开。


“你说什么?”说着另一只手掰过唐九洲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你再说一遍。”


“我说分——”


罗一舟用力地吻上那张嘴,将话语如数吞入腹。


唐九洲被松开时,仿若一叶浮萍,脱力地靠在罗一舟的肩头,两人的脸颊都湿成一片,却分不清是谁的泪水。


“我不允许。”


“罗一舟我累了。”


窗外的雨狠狠地砸向玻璃窗,重得像是要把玻璃击穿似的,连同两人的心脏。


唐九洲的双臂被罗一舟几乎快要捏断,试图和他对视,但是唐九洲却用尽全力紧闭着双眼。


直到罗一舟放开手,起身离去。


“唐九洲,我不可以没有你,我不同意。”


是夜,静得让人胆寒。


等天再亮的时候,隔壁已经空无一人,唐九洲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包括罗一舟的心。


罗一舟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唐九洲除了累了,没有和他交代任何理由,除了他们互相交换了关于未来的想法。


未来,罗一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苏青的门是罗一舟用脚踹开的,没有任何人见过自家老大发过这么大的火,整个办公室噤若寒蝉,除了苏青,只是罗一舟看起来跟上一次让他孤立的表现相比,这次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理智。


苏青一米六五的个子,几乎要被罗一舟揪着领子拎离了地面,可苏青根本没挣扎,只是皱了皱眉。


“看样子是你没错了,我的苏大经纪人。”


即使她不是主谋,也是从犯,看罗一舟暴走的样子,唐九洲一定已经离开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到底跟唐九洲说了什么?”


“嘉禾想让你续约。”


“不可能只有这些。”


“让他不要影响你的前途。”


“我要自立门户和他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关于这些事,我隐瞒不了你,你也隐瞒不了我,你明白我什么意思的罗一舟。”


苏青掰开罗一舟已然颤抖的双手,理了理衣服,“如果你续约嘉禾,五年,就五年,詹总答应续约五年就给你自由,嘉禾在你身上投资的自然要成倍的挣回来,不可能做亏本买卖。”


“可唐九洲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苏青的语气突然温柔。


“如果你续约,能把他劝回来,我帮你瞒着公司完全没问题,公司也不可能真的让这件事曝光,如果劝不回来”,苏青认真地看向罗一舟已经写满痛苦的双眼,还是说了下去,“至少还有事业,电影,电视剧,甚至新专辑,演唱会,嘉禾绝不会吝啬。”


“可是你离开嘉禾,詹总的手段我不用说你自己也清楚,即使你不怕,可唐九洲呢?”


罗一舟把桌面拍得震天响,吓得苏青一激灵,“你在威胁我!”


“这就是威胁!”詹洪丽也是这么威胁她的,苏青隔着办公桌和罗一舟对质着,她好像总是这样和罗一舟争吵,“如果当时没有唐九洲,你现在完全可以走得洒脱。”


“可是现在,他是你唯一的救赎,也是唯一的软肋。”


“我还要去开会,这儿留给你好好冷静想一想”,苏青打算拍拍他的肩却被推开,“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两全法。”


“你也是这么威胁他的吗?”罗一舟简直不敢想,唐九洲听到这些腌臜话的表情。


“他本就是很通透的人,我不用说这么多。”


苏青离开了办公室,身后玻璃杯砸碎的声音和罗一舟的怒吼显得格外刺耳。


*


「我们见面聊一聊」


「哪里」


「就现在,湖边」


每次来湖边的时候,不是晚上就是来去匆匆,唐九洲还真没好好看过这块地方。他不知道这片湖有多大,一眼望去全是连绵不见边界的芦苇荡,这块难得的草坪能被罗一舟发现,这家伙闲逛了多久才发现的?


可是他好像也没机会再问了,现在更不是聊这些的心情。


哪怕是晴空万里,春日的湖边还是有些凉意,罗一舟坐在那块熟悉的防水垫上,旁边替唐九洲准备了条毛毯,看见他来了指了指身旁,示意他也坐下。


唐九洲没理由拒绝。


“你现在住哪儿?”


“老地方。”


“一年多了,你竟然连房子都没退”,是做好了随时要离开的准备吗?罗一舟问不出口。


“方子鹿和她爸吵架的时候会住那儿,她怕打扰到我俩,因为”,唐九洲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撞见过我俩……”


这里的空气,好像已经不再适合甜蜜的回忆。


“我去找苏青了”,罗一舟的语气起初很平静,可没说两个字,话尾就开始发抖,“我会续约的,你能不能……别走。”


“jo,我都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残忍的话在唐九洲心中反复演绎多次,也无法平静地说出来伤人。


“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再有安定的日子。”


“只要我续约,嘉禾就不会……”


“如果我们已经被拍到了呢?”唐九洲掏出手机翻开微博的私信,一张他们在菜市场牵手的照片映入眼帘。


「请你离开」


「哥哥的生日歌就是唱给你的吧?」


「方子鹿就是个幌子」


唐九洲恨极了自己,如果他没有看到该多好,那他现在就能点头答应罗一舟留下来,他甘心躲躲藏藏一辈子,只要能在罗一舟身边。


“这没法儿证明这是我们。”


“只要我们在一起,这种机会多的很。”


“我可以……”


“你可以现在就对媒体大众公开吗?你敢吗罗一舟?”


罗一舟伸出的手就这么冻在了空中,连同他的心脏,他不敢。


“罗一舟,胆小的不止你一个,我也不敢。”


谁形容春风是和煦的,唐九洲觉得自己的脸上和心里,都吹得冰凉,这风,能不能停下来。


两人只是对坐着看着彼此流泪,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说我陪你走过最难过的两年,可其他那些难捱的日子都是你自己扛过来的。”


“罗一舟,你那么多的努力,那么多的困难,放弃了不可惜吗?”


“没有我,你依旧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梦想,这世上多少人能做到?你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罗一舟,没有我,时间还是会走的。”


“罗一舟,我不可以,也不愿意,成为你的软肋。”


“我不可以成为你梦想道路上唯一的绊脚石。”


“我更怕有一天如果我们争吵,你会说出,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我……”


罗一舟盯着唐九洲的双眼,听完了全部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长剑插入怀,每一句都让他更绝望,因为没有隐瞒没有躲闪,每一句都是唐九洲的心里话。


他的洲想让这艘船,游向更广阔的大海。


“忘了我吧。”


如果你要我忘记你,那是先忘记声音还是模样,罗一舟问说出口,忍住颤抖抱紧自己,呜咽出声。


可是唐九洲没有再伸出手。


“罗一舟,祝你事业有成。”


唐九洲想逃,再多一分一秒,他怕自己再狠不下心,可罗一舟还是拉住了站起身的他。


“这是……下个月……生日会……门票。”


罗一舟的请求中夹杂着呜咽声,唐九洲咬着后牙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可罗一舟最后一句话还是落在了他的耳朵。


“唐九洲,你说过,不可以和你失联的。”


“你骗人。”


*


什么是遗憾?


不是从未拥有,也不是得到后失去。


真正让人感到遗憾的其实只有一件事情——最后不是他。


因为最后不是他,且从未拥有所以感到遗憾;


因为最后不是他,且曾经拥有所以感到遗憾。


方子鹿在接到唐九洲的电话后就赶回来了,他俩甚至没互相对上一句话,就单纯的陪唐九洲在家躺了半个月,这家伙提前把职辞了。


她不怕别的,就怕以现在唐九洲这浑浑噩噩的状态,不哭不闹也不笑的,万一倒在哪里,至少自己还能给他收尸。


可她却接到了苏青的一份请求,让她打开微博看一下罗一舟的生日会直播,哪怕唐九洲不看,也公放让他听一听,这也是罗一舟拜托自己的,因为唐九洲到现在也没到现场。


方子鹿想起上次给唐九洲收拾衣服的时候,口袋里掉出来一张纸片,她还没看清楚就被唐九洲抢走了,她偷偷跑到唐九洲床头柜里翻了翻,「罗一舟生日会入场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唐九洲果然还是没去。


直到收到苏青的信号,方子鹿干脆拿电视机投放起了直播。


“接下来给大家带来的歌是今天最后一首歌,但不是自己的歌。”


“很喜欢的一首歌《无问》,但没机会唱,那就接着生日会唱给大家听吧。”


唐九洲本来躺着发呆,听见熟悉的声音,突然坐起身来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人。


罗一舟你真的挺残忍的。


钢琴声就这么伴着罗一舟的歌声,覆满唐九洲所有的思绪。


「你问风为什么托着候鸟飞翔

  却又吹的让他慌张」


「你问他为什么亲吻他的伤疤

  却又不能带他回家

  你问我为什么还是不敢放下

  明知听不到回答」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一曲唱罢,直播也黑了屏幕,可方子鹿的微信里,也收到了另一段视频。


是苏青偷拍的罗一舟。


那人跪在舞台阶梯下,哭得撕心裂肺。


而方子鹿身后的唐九洲也是。


这是相识二十多年来,方子鹿看唐九洲哭得最悲伤的一次,闻者都要肝肠寸断。


“我能……我能……回答他……什么?”


“我……什么……都……答不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唐九洲”,方子鹿一边在旁边掉着泪,一边帮唐九洲掉泪,就如以前的唐九洲照顾她一样。


“不只是他……需要……我……”


“其实……是我……需要……他……是我需要……他……你懂不懂。”


唐九洲终于哭出来了,哭诉的都是最心底的实话。


人总会执着第一眼就喜欢的东西,就像罗一舟第一次出现在唐九洲眼前一样,带着肆意带着飞扬带着笑,带着唐九洲从不曾拥有的这些,就像那天春日的阳光一样,照进了他的心里。


自此以后罗一舟在他生命里出现的每一帧,都美得像幅画。


他不愿意,却总是忍不住回想。


断绝关系多简单啊,狠话和决绝谁都能说,难的是停止思念和不再回头,可唐九洲他做不到。


如果把他交给时间呢。



14



尾声



*


电影、电视剧、广告、专辑。


近五年时间里,罗一舟把自己活成了个不用停摆的钟楼,总感觉要压榨完自己最后一滴价值,比遇见唐九洲之前还要更甚。


只是好在事业有在节节攀升,还拿了几个分量不轻的奖。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采访的时候记者也问过他,知不知道自己有个娱乐圈拼命三郎的称号,他说网友也是挺了解他的,确实如此。


问他为什么,他只说自己想再走快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那些话并不是该说给镜头和观众听的,他想告诉的人,早已经失联了。


所以他写在了信中,如同以前一样,只不过他的字迹进步了些,写得愈发隽秀,也愈发像那位收信者。


他又写下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如同刻进骨血一般自然。


「唐九洲

  前路很长,我可以一个人走

  可是我无暇也不愿再看路途上的风景。

  哪怕它再美好,我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到达终点

  是不是到了那天,我才能再遇见你,再拥抱你」


他向时间长河发问,却没有应答。


连同那张本该使用的生日券一同放进了方盒中。


——「你许什么愿望我通通都会帮你实现」




END






—————————————————————

后话碎碎念:

谢谢能看完的每一位,也谢谢前一篇文给我留下点赞和评论的每一位,你们给了我写下这篇文的信心,因为我确实没啥信心来着。

本来bgm推荐的是《关键词》《匿名的好友》但感觉歌本来就很悲伤所以还是换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是我的幸运。

(如果能给我留言就更好了,其实我还蛮喜欢看的,就是不知道回什么)


M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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