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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汤圆

【景元中心】仙舟罗曼史

*1.9w字一发完,又名《爸爸去哪了》,搞点赛博二代文学

*全是瞎编,孩子是捡的,将军不能生/第一人称管景元喊妈,注意避雷注意避雷/景元中心,罗浮众x景,还含微量gb,全靠孩子四处认爸(?/没道德没底线没原则没三观的没品文,很雷,并不适合对性别高敏感的读者食用


Summary:‘我是捡来的’和‘我致力于给我妈找我爸’这两件事冲突吗?

 


0.

  我四岁的时候认识的我妈,彼时他还是罗浮大将军,刚结束春祭大典从太卜司回来。罗浮那天下了场大雨,天气预报提前二十四个系统时通知的,但想必遗弃我的亲生父母没有收听,才会让我被大雨淋得瑟瑟发抖。

  而这个众人拥簇着的陌生银发...

*1.9w字一发完,又名《爸爸去哪了》,搞点赛博二代文学

*全是瞎编,孩子是捡的,将军不能生/第一人称管景元喊妈,注意避雷注意避雷/景元中心,罗浮众x景,还含微量gb,全靠孩子四处认爸(?/没道德没底线没原则没三观的没品文,很雷,并不适合对性别高敏感的读者食用


Summary:‘我是捡来的’和‘我致力于给我妈找我爸’这两件事冲突吗?

 


0.

  我四岁的时候认识的我妈,彼时他还是罗浮大将军,刚结束春祭大典从太卜司回来。罗浮那天下了场大雨,天气预报提前二十四个系统时通知的,但想必遗弃我的亲生父母没有收听,才会让我被大雨淋得瑟瑟发抖。

  而这个众人拥簇着的陌生银发男人撑伞向我走来,很轻很稳地单手将我抱起,昂贵的新礼服被我身上沾着泥巴和鼻涕的污水浸了个通透,他的伞往我这边偏,帮我擦眼泪的掌心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

  寻人启事在大街小巷贴了五天,云骑军排查了所有注册在案的短生种和化外民,等到第六天时我妈决定成为我妈。

  ——先停一停,我有必要在这里解释,我妈是将军,将军是景元,景元是男的。

  罗浮在性别方面还是比较保守,暂且只有男和女,没衍生出什么电镀垃圾桶和塑料挖掘机等等新选项。但我妈也是人生第一次带短生种小孩,所以即使对我管他叫妈这件事很难理解,也始终心存侥幸觉得等到有性别意识那天我会自行纠正。

  总之,我十三岁之前他没拒绝过我喊妈,顶多是回以一声无奈的轻叹。但他叹气的时机实在太多,我不把这当做是拒绝。


  再说回我妈给我起名字那天,据青镞回忆,景元一开始说的非常在理:“既然是在罗浮,那么他自然应当姓罗。而那日我们从太卜司回来,取「卜」字为名也算有纪念意义,策士长觉得如何?”

  你连起来读试试呢?策士长掐人中,哪有人管孩子叫萝卜的。

  “那「宾」字如何,「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景元引经据典。

  罗宾是吧,干脆把罗浮改名哥谭算了。符玄摇头。

  “哦那是有点不吉利。”景元扶额沉思良久,“罗卿?”

  将军您到底有几个好卿卿。一旁伏案赶行卷论文的彦卿泪眼汪汪。

  “当然只有彦卿一个,”景元连忙安抚,“那要不,还是叫罗罗吧。”

  于是,就和叫啾啾的团雀,叫咪咪的小猫,叫汪汪的护犬,以及叫木木的云杉一样,我,罗罗,正式成为神策府的编外一员。


1.

  儿时很长一段时间就住在神策府里,我妈和六御商议大事时我躲在桌子底下剪纸花,我妈和公司斡旋谈判时我蹲在院子里捏泥巴,我妈和同僚虚与委蛇时我趴在他身边啃西瓜。

  每次结束后他喊我的名字,罗罗,罗罗,晚膳想吃什么。然后我就会屁颠屁颠从每个角落出现,在报菜名前先拉着他的手说一大堆叽里呱啦的屁话。

  我们俩照例晚膳前进行一些亲子活动,一开始是躲猫猫,以第一道菜端上桌为限。我妈实在是太在行,每次等我夹第一筷子菜的时候,他才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悠悠然走出来,还打着哈欠。

  那段时间里我跟我妈睡一张床盖一个被,他转着被角区分正反。为了彰显大将军威严庄重,神策府后勤买的被子都是一面是黑色另一面是更黑的黑色,一缕缕月光下看不出差别,最后干脆一抖搂把我俩一起裹成一团。第二天早上我会比他起得更早一点,青镞蹑手蹑脚进来,说,没事,再睡一会儿吧,景元昨晚看报告,休息得晚。

  我作证确实晚,但也不完全是看报告。我睡到一半起夜,发现他正抱着玉兆翻论坛,兴致勃勃看一篇叫《全仙舟小猫咪排名,最可爱的竟是……》的文章,手指飞快划拉几下到最后,然后扬手扔掉玉兆盖上被子挺尸。

  顺便一提,这篇经典咏流传的文章我成年后看过,第一名是罗浮的神策将军。

 

  但我一直没意识到我妈是将军这件事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这个职位让他能更频繁地出远门,回来时还能给我带全宇宙各地的土特产。

  直到有一天老师布置作文题目叫《我的母亲》,理所当然我写了他。同桌那个叫冬生的化外民凑过来,瞄了两眼之后惊声尖叫:“你妈是景元将军?”

  “怎么,不行吗?”我反问他。

  很快他列举出一大堆景元不能是我妈的证据,最直接的一点就是,景元将军是银头发,你是黑头发,你俩一点都不像,怎么可能是母子-呃-父子-呃,总之就是不可能。

  “我那是随我爸!”我反驳他。

  “那你爸是谁?”他嗓门更大。

  我一下熄了火,他更是得意起来,又是一条铁证甩到我脸上:“而且景元将军是长生种,你是短生种!”

  其实我们以当时的年纪,还不明白寿命长短会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多大的鸿沟,只是从班级分类来看,我和冬生都在短生种班级,而冬生暗恋的那个持明小囡在隔壁。

  我说不过他,于是以最原始的本能和最简洁的方法,我俩打了一架。

  一如既往,我妈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至于冬生,他是个误随星槎来到罗浮的化外民,自小从慈幼局长大,而按照地衡司律法,慈幼局的家长一律为当地将军——也就是我妈。

  于是办公室里只剩我妈和我老师交谈甚欢,我被彦卿薅出来痛骂一顿,什么“将军事务缠身最近忙得废寝忘食和衣而眠今早好不容易多睡了半个时辰还要赶过来处理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学生打架之事”。

  我怕他一口气上不来,老老实实给他端茶倒水。


  彦卿比我大十四岁,在我妈捡到我时年满十八刚成为剑首,春风得意马蹄疾,换句话说,出师了。要我说他这人本领样貌脾气什么都好,最大的问题是一旦涉及到我妈,他就必须跟我争个高下。

  我缠我妈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他举着蜡烛撩帘子说将军该就寝了,我拉着我妈打弹珠游戏的时候他拿着剑过来说将军该就寝了,我带着我妈趁夜色在长乐天门口疯跑的时候他都能匀速追过来,脸不红耳不赤地说,将军该就寝了。

  请问我妈睡不睡觉跟你关系很大吗?

  ——等会,彦卿,你脸红什么?


  没套到答案,他心不在焉地教训了我两句就出去给我妈买午饭。临走前我妈出来嘱咐他多买一份给冬生,多加青菜牛肉,奶茶去冰多糖。墙角那个蔫巴巴的小男孩双眸含泪过来对我说对不起,我妈在一旁假装低头看玉兆批公文,于是我也过去跟冬生道歉。

  我俩自那之后成为好朋友,而我的老师以此次打架事件为由又约见了我妈几次,奇怪的是订的地点不是在不夜侯就是在尚滋味。

  后来某天我听到浴铁和大毫闲聊:“我就说那个罗刹就算当老师偿罪也不安好心吧,今天又拿着花来邀请将军去星槎码头,说是什么想重温「初遇的感觉」,被我打回去了。”

  第二天一看果然老师的手上贴着个创可贴,有点眼熟,好像出自神策府统一配备的生活医药包,我妈桌子底下就有一个。我偷偷跟彦卿告状,他把手里的剑柄捏的咔咔响:“他一个医师还需要将军包扎?”

  霎时心中警铃大作,难道罗刹老师是我爸,所以我才姓罗?

 

2.

  这件事后来证实是虚惊一场,罗刹第二年结束罗浮的教学生涯,回家继续复兴他的净庭教宗去了。

  他走的那晚我们整个班级的学生家长们都去送别,只有我妈没有。将军之位虽日理万机,但几乎没有缺席过我学校里的任何活动,除了这次。那晚星槎海送行的有那么多人,但神策府里只有我妈一个,所以我当然选择留下来陪他。

  我妈批复公文的间隙站起来伸懒腰,门外守卫送进来一捧来路不明的白鸢尾,还有一把伞。镀金乌钢伞骨,我拿过来撑起,里面一圈浅蓝外面一圈深蓝,煞是好看。

  我妈把白鸢尾一支支插在花瓶里,回过头扬着下巴笑,编瞎话吓唬我:“大晚上打伞,会见到鬼哦。”

  我举着伞跑过来抱住他,才到他腰封的个头,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大声说:“那你别怕,有我陪你呢。”

  此时抬头,烛火摇曳映在他眼眸星星点点,鬼使神差地,我总觉得他在流泪,便把他的腰抱得更紧,又重复了几遍,我陪你,我陪你。


  但其实我也不能事事都陪他。我十二岁那年他率军出征援兵曜青,前天晚上我还因为第二天早饭吃甜还是吃咸闹脾气,他放下书折支着下巴看了我一会,鬓发掩映看不出神色。我惶惶,想必那时已经预感到离别,才会想满地打滚想引他注意。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时他过来床边和我告别,我睡得一塌糊涂翻过身错过许多话,醒来之后问青镞我妈去哪了,策士长把一沓文件码齐递给代理将军符玄,说,哦,你妈去打怪了。

  青镞是整个罗浮唯一一个赞同我管景元叫妈的人。至于彦卿,我都不好意思说,从小到大每次我喊妈,他就恨不得召唤满天飞剑把我以不敬将军的罪名万剑穿心。

  所以小时候我跟青镞更亲近,缠着她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三个月,三年,也可能三百年。”她耸耸肩,把书包递给我。

  懊悔和惶恐像被吹爆的气球一样炸了我一脸,对长生种来说,三个月,三年,甚至三百年可能都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我不是。自从学校新开一门课专门进行死亡教育之后,我才明白短生种和长生种之间的差距,三百年意味着我妈可能回来之后就只能见到我的骨灰。

  冬生安慰我:“别瞎想,战场上刀光剑影凶多吉少,先死的不一定是谁呢。”被我咣咣锤了两拳。


  上课上得三心二意,工造司统招率先在短生种班级进行,听说是因为那个公输师傅对短生种特有的滤镜。我心不在焉敲断三柄剑量错俩螺丝尺寸还把金人开进排水渠,光荣落榜。

  第二天青镞让我做策士招生真题,里面有道经典列车困境,问是选择继续往前开撞死五个人,还是改变轨道撞死一个人。我跟青镞抱怨这是什么破题目,估计连我妈都做不出来。

  青镞挂着俩大黑眼圈乐:“你还真别说,这题要是给景元做,得加码。”我愣住,问,怎么,这还真是我妈人生里的真题啊?

  青镞想了想才摇摇头:“不是,拿景元的人生对比,这道题里开火车的司机是他,轨道上绑着的那一个人是他,权衡利弊做决定的人是他,到最后事故追责也还是他。”

  太可怜了。我心想。但青镞接着又说:“不过如果是景元,他可能早就在列车上安了炸药,没等往岔路口开就先引爆了。”

  听青镞说完我这课也没心情上了,拎着书包蹲在星槎海码头变成望妈石,后来被符太卜揪着耳朵拎到太卜司教训一顿。她对我妈十二岁的事如数家珍——尽管我妈十二岁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什么十二岁进云骑军十四岁成为骁卫三十岁临危受命走马上任赫赫有名的神策将军。最后还不忘恨铁不成钢地鞭策我两句,说既然景元不愿意当这个坏人那就她来当。

 

  符玄,符太卜,我最写作畏惧读作尊敬的伟大女性,拥有着与她粉色外表格格不入的坚韧、担当与严格。她除性别外十分符合我心中对于「严父」这一词的定义,但「性别」这一限定又恰巧与我妈是男人格外互补。

  将军和太卜,景元和符玄,负责完成我战策论文的我妈和负责辅导我卜术作业的我爸。完美。

  曜青的狐人将军听了我的想法,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身边我妈的肩膀:“喂我说神策,既然符太卜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我妈被白露手里的绷带勒得直咬牙,边咳嗽边用刚从曜青带回来还热乎着的酱牛肉塞住我的嘴,有些促狭地说,难道飞霄将军也精通卜算之术?


  他那时候架着飞霄回来,两人都带伤,据素裳描述是飞霄将军七进七出从步离人嘴里夺出景元将军,彦卿拍案而起说明明是景元将军为掩护飞霄将军不惜犯险以身为饵。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我说停一停,两位将军在屋里不声不响呆仨小时了,你们就不想进去看看他们在干啥?

  于是我们仨蹑手蹑脚推开门缝往里瞅,我妈正给飞霄将军梳头发呢。

  这么一想也是,我妈比飞霄将军大了几百岁,身份上是平起平坐性命相托的同僚,但情感上在他眼里曜青大将军说不定跟彦卿符太卜白露大夫差不多少。

  还没等我想明白飞霄将军说的「我为什么不行」是什么意思,素裳在一边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问:“你,你为什么管景元将军叫妈?退一万步讲他该是你爸吧?”她生怕罗浮有这种风俗,还是查了好多典故未果才鼓起勇气问我。

  我说是景元将军哺育了我。

  她问将军还能给你喂奶?

  彦卿听到这蹭一下站起来,红着耳朵根借口去端药,然后顺着拐走了。

  我回过头继续:“——不是说喂奶,我当时都四岁了还吃什么奶,多丢人啊。但是他照顾我长大,又当妈又当爹,我凭什么不能叫他妈?”

  紧接着我反问她:“那你说,你们都管这种又当妈又当爹的人叫什么?”

  素裳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就叫将军啊。”

  我仰着下巴简直不可一世,大声回答她:他可以是你们所有人的将军,但只能当我一个人的妈。


3.

  现在想想,我这些话简直毫无逻辑,也就忽悠忽悠李大枕头,但凡多一个枕套都够呛。

  大概我妈也意识到这一点,跟我进行一番深入的睡前对话,精炼出中心思想就是以后再叫妈就不合适了。

        “我既没有十月怀胎死生一线生育你,也没有含辛茹苦不分昼夜哺乳你。母亲的身份我受之有愧。”

  他的表情确实惭愧,一半真情流露一半是为达目的而表演出的哀伤,我始终坚持相信我妈是个优秀的领袖、战略家、军人、以及演员。

  “你的亲生母亲,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失散,无论你是否怨恨她,但给予你生命的人是她,永远不可能是我,第一个拥抱你的人,第一个听你啼哭的人,都不是我,这些是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给你的。”他摸摸我的头发,“对于这些,我也很遗憾。但我向你保证,即使不用「母亲」与「孩子」的称呼来固定彼此的位置,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们之间的亲密永远不会改变。”

  “那么以后,只叫我景元好吗?”

  我扑在他怀里哭,不知道在哭什么。他说起类似残忍伤人的话太熟练,一定曾经这样千百次地说服过谁。


  于是他又和我讲起捡到我的那天,说罗浮始终艳阳天,隔百年才会进行一次人工降雨,而就碰巧是那天,我结束春祭后在太卜司和符卿多下了两步棋,回来的路上陪彦卿稍微绕去买碗杏仁豆腐,然后就这样,不早也不晚地,遇到你了。小小的,蹲在地上哭,一抬头看我,鼻子里冒出个鼻涕泡泡,伸手要我抱。

  是你选择了我呀,罗罗。


  时隔多年后我又哭出个鼻涕泡,他忙着捧起我的脸,一点点擦干净,掌心还维持着那时温度。太柔情的场面让我俩一时都有些尴尬,我躺在他臂弯,问,那你说我真正的妈到底为什么会扔下我呢。

  他犹豫一会儿。

  “其实你是天上一株用眼泪浇灌的绛珠仙草——”

  “这个是红楼梦的情节吧。”

  “那你是一块补天剩下的石头——”

  “西游记还是封神演义?”

  “你父母原本是梁山两位好汉——”

  “水浒传不太合适吧。”

  “……”

  我转头一看,我妈居然假装睡着了。

 

4.

  尽管不再在明面上管景元叫妈,但我为自己找个爸的行动并未停止。可惜我妈从曜青回来之后大概是伤养不好,常常感冒,适时白露大夫被邀请去方壶学术交流,丹鼎司派了新医师过来,叫小鸯。小鸯大夫脸圆圆的看着可爱无害,神策府从上到下都很喜欢她,偶尔我出去和冬生疯耍的时候,我妈和青镞会留她一起吃晚饭。

  她每次过来都会送我几块奶糖零食,嘱咐我不要打扰将军休息啦,多帮将军分担分担工作啦。于是神策府大扫除那几天我去帮忙整理我妈的书桌,偶然找到一张掉进桌缝里的照片,有些年代了,上面风华正茂的五个人,景元站在最中间,身上穿的是云骑军蓝银相间的制服。


  除了全罗浮都认识的前任剑首和著名飞行士,景元身边还有俩男人,冬生凑过来指着左边黑发长角那个说:“这个不错。”

  我说你滚,这人的脸长得跟鳞渊境那尊雕塑一样,肯定是当年引发饮月之乱的龙尊啊。

  冬生暗恋的小持明春分吸溜着奶茶,指着右边白发高挑那个说:“这个也行。”

  我说你也滚,这人一看鱼尾纹就是个短生种,现在坟在哪埋着都不知道呢。

  我正举着照片愁眉苦脸想找人打听打听前任剑首下落,一群人嗓门大得像锣鼓一样,一路吹吹打打走过来,最前面那个粉头发少女问我:“小朋友,请问买快乐茶送罗浮将军立牌的活动结束了吗?”

        “两年前就结束了,你们也来得太晚——”我不耐烦地一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我抬头看看他,再低头看看照片,再抬头看看他。

  夭寿!饮月君转生了!我要有爸爸了!

 

  如我所愿,晚宴上我又见了这个现在改名叫丹恒的饮月君一面,他比史书里说得更温和收敛沉默寡言,在我妈身边正襟危坐,只敢趁我妈移开视线时偷偷看他的侧脸。

  爸,你糊涂啊,现在还不好好把握时机速速让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吃上今年的年夜饭?

  在我和灰发开拓者的极力劝导之下,丹恒在神策府留宿一晚,景元发挥罗浮待客之道,例行进行睡前关怀。我趁机锁了门,捧着开拓者送的奶茶,跟她坐在大门口当俩忠诚的爱情保镖,顺便听她讲起过去的故事。

  大概在我刚出生那一年,星穹列车成为神策府的天降奇兵,助景元除星核退幻胧,彼时她就觉得丹恒老师和景元将军肯定交情匪浅,拉回列车把刀架在智库电源上问才逼问出一些内情。

  总之从开拓者和三月七脑补的结论来看,要不是两人之间始终夹了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丹恒早就和景元两情相悦共度良宵。当然这是开拓者一面之词,我对此始终存疑:“这个身影是?”

  “是丹恒老师的前世丹枫啊!”开拓者抹眼泪,顺口讲起云上五骁时期龙尊和骁卫之间无名无分的一往情深,以及《凤求凤》背后的来龙去脉。“所以这可真是「大将军旧情难消走单骑,小青龙口是心非生嫌隙」,呜呜呜,替身梗!我最讨厌的替身梗!前世今生!我最讨厌的前世今生!”

  我把奶茶塞回她手里,拿钥匙开门进房间,从凳子上薅开持明:走走走,都别给我妈添堵。我妈从另一张椅子上站起来,问怎么了。

  我走过去先给俩人鞠躬道歉:“对不起,刚不小心把门锁了,妈,丹恒叔叔,你俩没事吧。”

  啥辈分啊你叫丹恒老师叔叔。开拓者在身后扒拉我,然后才反应过来前面还有个惊世骇俗的「妈」字。


  她跟三月七在身后小声讨论。

  “你觉得,这孩子像谁的?”开拓者问。

  “黑头发,难道真是十几年前丹恒老师……”三月七的眼神都智慧起来。

  “持明哎!持明生不了这五个字都快刻在我基因里了!”

  “天哪,古有应星百冶为爱锻造团雀阵刀,今有丹恒老师因情重获生育能力,横批妙手回春景大夫!”


  先不管明天大街上会流传成什么版本,但至少今晚认丹恒当爸的梦想破灭了。我下一步还不知道该往哪规划,景元披着衣服出来坐在我身边。夜凉如水,我妈自上次负伤后总感冒,我吓得要死,赶紧跑到屋里抱了一床棉被出来罩他身上。

  “哪那么脆弱。”他把被子展开,把我也裹进来,我俩像我小时候一样钻在一个被窝,我的头靠着他肩膀,他的下巴垫在我头顶。

  “很好奇我们的事吗?”他开口问,给了我五分钟扭捏的推拉时间,才娓娓道来。

  龙尊与骁卫之间的故事开头和中间都简单得出奇,普通朋友喝普通的酒,普通地并肩作战当普通的战友。和市面上所有的云上五骁以及凤求凤故事版本都不一样,平淡得简直令人发指。


  “那些书写得太荡气回肠,就连我读到里面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时,都要停下来回想它们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他轻声笑,又轻声叹气,“或者说,也许它们真的存在过,只是我不知晓罢了。”

  “不过最好没有,我们之间的友谊和牵绊并不比爱情浅薄,如果只是用「爱」或「喜欢」一概而论,我反而觉得可惜。”

  “但诉罪判决确实是我亲自念给丹枫听的。他那时抬头看我的眼睛说对不起,我才意识到他要消失了。”他说。“不仅是丹枫,还有我师父,白珩姐,应星,以及过去云上五骁所有的无上荣耀和光辉历史,包括我们一起喝酒打趣,彼此扶持前进的往事,都要消失了。”

  变成不能提起的名字,变成不可触碰的疤痕,变成不要揭开的过去。


  我妈把我搂得更紧,他的表情如常语气平淡,以至于有时候我会忘记这些是他的亲身经历。

  “至于丹恒,他和你一样,和很多人一样,也许有时候不够坦诚,也许有时候口是心非,但本质上是善良勇敢的好孩子,他现在的一切,自由,安定,友情,都是他应得的。”

  景元揉揉我的头发,神色也很淡,像被穹顶人造月光遮过去的黯淡星。

  “新生的意义便是新的人生,而他的人生里不该再有我,否则对我们三个都不太公平。所以我祝贺他重获新生,却也只能到祝贺为止了。”


5.

  第二天风平浪静,除了我妈感冒之外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他躺在床上喝药,丹恒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看到最后直接亲自上手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一勺勺地喂,而三月七坐在我面前,问我生父到底是谁。

  我自己也想知道,甭管生父继父干爹亲爹,实在不行你们给我推荐个吧。

  开拓者撂下手机打岔:“这事先放放,当时联名立牌的消息到底是谁放出来的?”坐在床上的人哑着嗓子说,若列车的诸位真想要联名立牌,景元这里倒有些办法。

  我一听脑门就开始阵阵作痛,这语气这表情这音调,想必是我妈一个蓄谋已久的饵料正在酝酿着时机抛出。


  于是我适时找借口溜走,在大街上溜达一天,晚上遇见哭丧着脸的冬生,细问才知道这小子第二十次表白被拒,原因和前十九次一样都是寿命论。

  他问我长生种就必须是天生的吗,后天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转换一下。我说你这个想法太危险,要不是看现在罗浮歌舞升平我高低得报警让云骑军抓你。

  他蔫下去,又问我:“难道你从来不会幻想自己是个长生种?无尽寿数哎,你能陪你妈一辈子。”

  扪心自问我倒是不敢说从来没有,但从根儿上来讲,短生种长生种转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长生种之所以变成长生种是丰饶赐福。丰饶你知道不,就咱门口那大建木——

  话没说到一半,冬生嗖一下跑没影了。我怕他干傻事,也跟着他身后追,追来追去抬头一看,他小子翻过守卫扒着半截快死透的建木残枝蹭来蹭去不肯放手。

  丢人啊,我仰天长啸,这要真管用那群药师秘传的弱智喽啰们还一天刺杀三顿我妈干嘛啊。

  话说到一半远处神策府火光幢幢人声鼎沸,一列云骑军鱼贯而入,霎时拼杀声四起。我着急往回跑,把冬生的事甩在身后,他追上来拉住我,说你回去有什么用,再让将军分心保护你不成?

  我那年十四岁,拖着冬生像拎一只小鸡仔一样轻松,大吼不行啊我妈还感着冒呢。

  冬生咬了我一口:“你妈是景元,景元是将军,全联盟的天塌了都得他第一个顶着,他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罗浮早都死过八百回了!”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我大脑飞快转着。走,我们去太卜司,符太卜肯定有法子。

  结果还没走下楼梯,迎面一个丹鼎司丹士打扮的男人劫了我们的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就是景元养在身边那个小家伙吧?”

  还没等展示肱二头肌以证明自己不是他口中的「小家伙」,我先被他一个役雷打晕过去,最后的记忆是冬生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等再醒来时我俩被捆得像两头待宰小猪,一抬头一片金色叶子落在脸上,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仰望建木——我的意思是,古海的海水真咸啊。


  我妈就在这时忽然出现了。孤身应战,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上阵刀沾了血,浑身上下好像比我和冬生还要湿漉漉。

  “倒是比你的同门们聪明不少,这位药师弟子。”他刀上的血一股股往下流,地上很快聚积出一个暗红色小水洼,我眨了眨眼,不敢再看。“若你将这聪明用来识时务上,或许早就在丹鼎司有一席之地了。”

  我妈嗓子还哑着,声音在中间断了一下又很快接上,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少废话,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还没死,但没关系,还有下次。下次再失败,还会有下下次,可这两个小家伙的命只有一次,我在他们身体里种了丹。知道你的神君能千里之外取我首级,但短生种可不如你命硬,扛不住一次雷劫,景元将军。”丹士冲他伸出手,身边是一艘已经发动的星槎。“我们想要的东西,拿来。”

  我妈从怀里掏出一沓纸笺,也沾了血,最上面那张上像洇开一朵艳红牡丹。

  “丹枢的实验记录,十几年了,药王秘传竟然沦落到无一人能从神策府取走。早知如此无能,倒也不必让景元大费周折请各位入局。”我妈把这沓纸握紧成筒,“东西当然可以给你,只不过这是持明的地界,他们的枷锁是持明的刑具,你怀里的钥匙和书信有龙师的署名,我若轻易让你走了,恐怕明日又要为六御上递的折子头疼不已。”


  我看见丹士的腿战栗一下,他从星槎上走到我身边,从水笼里捞起我,象征着丰饶的金色树枝锋利地抵在我脖颈。他重复一遍:“东西给我,让我离开罗浮,否则,不用等到雷劫,你的孩子现在就会死在你面前。”

  谢谢你肯定我是我妈的孩子,但很遗憾,我妈在成为我妈之前,首先是一个将军。你这样威胁没用,说不定你把刀架在仙舟发动机上都能比架在我脖子上好使。

  我还在这漫无边际的瞎想,我妈已经收了刀朝这边飞奔而来。很难形容我在这一秒的心情,因为下一秒水柱擎天而起,我、我妈、内丹士、俩水笼连带着笼子里还在昏迷的冬生,全都被这股水流送上天去。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我妈绞着内丹士的肩膀从高空坠入古海,而丹恒正蹲在我面前替我取下嘴里的湿抹布,身边站着十王司赶来的大尾巴判官藿藿,此时瑟瑟发抖但有条不紊地帮我和冬生祛丹。


  我闭上眼做了好长一个梦,梦到的却不是自己。我看见我妈——更年轻时候的我妈,小跑着穿过一间陌生的房间,扑进他爸妈怀里,模样好轻松好快乐。他转过身我才看见他浑身上下湿漉漉胸口还有个血窟窿。“不要怕,醒来吧,一切都结束了。”他轻声说。“我不会离开的。”

  然后我才敢醒过来。


6.

  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四周是陌生的装潢,却跟梦里的房间有几分像。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景府,我妈长大的地方。

  青镞和符玄过来看望,说我除了被水柱激起的木桩子往头上砸了个大包之外并无大碍。我坐直身体要回神策府,却被青镞摁下来:“按景元的意思,你不能再留在神策府了。”她的话说得很委婉,不能留在神策府,其实是不能再留在我妈身边了。

  临走时符玄放下给我带的书,说你那个叫冬生的好朋友也快醒了,就在隔壁,等情况稳定了你可以去看看。我一瘸一拐地追出来问,那我妈呢——景元,我是说景元将军呢,他还好吗。

  景府的院子宽敞,正中间一棵高耸入云的合欢,一半繁茂,一半已经被虫子蛀空。我的话在蛀空的那一半里回荡着,无人回答。


  我就这样在景府生活了一个月,符玄拿来的书有些是锻造冶炼相关,我漫不经心地看,出现频率最高的百冶署名是应星,依稀记得我妈提起过他,大概就是那个照片里的短生种。等第二个月的时候他们终于松口让我离开景府,我马不停蹄往神策府跑,中间还没忘去隔壁小摊买两瓶浮羊奶。

  我妈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身体在与内丹士落水搏斗的几个来回里被丰饶树枝贯穿,到最后还能拎着半死不活的内丹士从古海里游上来,拖着对方半夜三更在岸边石砾中走了半个时辰,遇见来搜救的青镞才放心一头栽在地上。


  他这一年里躺在床上的时间最多,大部分情况是因为感冒。那天我才从青镞那里知道,不是感冒是中毒,丹鼎司内部的遗患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药师秘传联合龙师妄图重启当年丹枢的人体试验,派进神策府来的第一个信徒便是小鸯。

  但这些景元早就知道。青镞说。药是慢性毒药,景元一边托远在方壶的白露配解药,一边每次只服三分之二,留下一点中毒反应用于稳住小鸯大夫。他等的就是药师秘传与龙师接头人现身的那天,藏在丹鼎司里的遗患被一举拔除,可惜内丹士带着龙师罪证逃之夭夭,他绑架了你,留信给神策府,要拿丹枢的实验记录换你的命。

  其实丹枢的那些记录早被秘密地付之一炬,景元拿过去的纸上除了他自己的血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本不想让景元去,但除他以外没有别人拥有能让药师秘传相信「那不是一沓白纸」的权威。”丹恒瞥了我一眼——他现在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好忍下这个不算善意的眼神。

  围剿药师秘传时他受了伤,开拓者提议干脆直接一拥而上打内丹士一顿算了,后来才想起来还有你和冬生这两个被种丹的短生种留在内丹士手里当人质。更何况还有内丹士身上带着的信函,这是给龙师定罪的唯一证据。如今活的人证和死的物证俱在,十王司不日便会降下判决。


  说不上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遗憾还是庆幸。幸好我妈跑过来不是只为了我,我妈还是那个属于全罗浮的最可靠伟大的神策将军,而不只是我的妈妈而已。

  在这次谈话之后的十几分钟里,丹恒一直坐在我身边一声不响地听我讲起这十几年我和我妈的生活。听到我说我妈「早晨困得站不直也会倚在门框上给我挤牙膏监督我吃早饭再送我出门」时,他点点头说,景元就是这样的人。

  “咋?你又知道了?景元也给你挤牙膏监督你吃早饭吗?”

  丹恒又点点头说:“是,他没跟你说过吗,以前我还被关在幽囚狱的时候,他早上六点起床来看我,然后才去神策府开早会。”

  好啊,跟我炫耀是吧。我咬着牙哼了一声:“看来景元也把你当儿子养啊?”

  立竿见影,他不再说话了,半晌后叹了口气:“景元对我本来就不是你期望的那种感情。作为将军,他从来不能偏爱任何一方,被偏爱的都会成为用来要挟他的弱点。这件事情讲来也许很残忍,但从我为数不多能回想起的前世记忆里,景元可能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爱的太多爱的太广,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来说是特殊的。所以我一直认为他生来便注定要成为将军。”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站起来,拍拍我的头:“你要进去看看他吗,虽然还睡着,但说不定有你在,他也会开心一点。”

  我迟疑了一会儿,才抹了把脸说算了。我原本不该在神策府,这是我妈上次醒过来时下的命令。青镞过来安慰我,能言善辩的嘴里不知道从哪扯到哪,后来又叫我不要担心,景元的身体对修复这种贯穿伤很有经验。说完还看看一边的丹恒,对方很心虚地扭身去继续照顾病人。

  我坐在我妈房间门口,直到太阳下山才起身往景府走。临走前扒着窗户往里看,只能看见我妈一点苍白安详的侧脸,还有被丹恒握着放在脸侧的手。

  丹恒在哭,却非常安静。我在想,爱上一个永远无法回以同等情感的人,是否他也心有不甘。

  但我对安抚别人流泪这件事不太在行,所以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


7.

  就这样,到了年根我还住在景府,两个月前通过工造司入学考试,每天过着朝七晚一的生活——指的是画工图画到凌晨一点。

  但有一天熬大夜醒来,忽然发现我的工图被改了两笔,就在我疑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丁字尺神仙时,一个男人神出鬼没出现在我房间,指出我工图上三处错误和八项弱点。

  不是,你谁啊你。我还没说完话,一柄剑指在我眉间。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景元家里?景元跟你什么关系?”男人问。

  怎么抢我台词呢大哥。但我畏于这把剑,只好一五一十回答:“我叫罗罗,景元让我住在这的,景元是我妈。”


  男人背后有个浅灰色头发的小女孩吹破了嘴里的泡泡糖。

  “原来景元将军是女——”

  “不是。”男人说

  “那是景元将军能生——”

  “不能。”男人说。

  “刃叔你怎么知——”

  “不知道。”男人又说。

  “噢难道说刃叔你以前跟景元将军交往——”

  女孩留了气口等男人反驳,男人却一言不发。


  “赶紧说你们俩没有交往过啊!怎么到这就不否认了?”我着急起来。天地良心,我可不想有个天天凶巴巴拉着脸给我批改工图作业的爸。

  男人收了剑自我介绍叫刃,又在身上四处摸索一番,未果后从旁边那个叫银狼的小女孩手里的纸袋掏出一盒糖瓜,打开分了我一半,说这算是给我的见面礼。

  银狼看着比我还惊讶,刃回头拍拍她肩膀,说你最近吃糖吃的太多,半盒也够了。


  这种素未谋面的父亲带着重组家庭与我相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呆若木鸡站了一会儿,才听他说:“等你见到景元,直接告诉他我来过就好。”我正疑惑他也没留联系方式时,银狼示意我看手机,我打开玉兆一看,嚯,这什么时候存的星核猎手。

  他们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反过劲来,直到冬生过来敲门催我去吃饭我才想起来,他们怎么不直接去神策府,难道我妈一个大睡美人还能在床上躺着躺着就消失了?


  傍晚时我才记起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冬生带着春分要去宣夜大道看烟火,我在人声鼎沸的集市中逛了一圈,一个巡镝没花出去,败兴而归。这些钱都是景元的,他当将军七百多年,俸禄月月按时打进账户,不过人不是呆在神策府就是在出征路上,钱没处花,顶多是给彦卿买两把新剑,于是这些俸禄对他只是一串数字。我翻开看,大概是九十亿——

  嚯,好长一串数字!


  说起彦卿,大概从曜青回来后几天起很久不见他踪迹,近年听见他名字都是在云骑军的捷报上。我拎着在工造司打出的新剑去拜访他,看见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坐在石桌前喝酒,颇有一点成年人的苦楚与孤寂。

  我跟他聊到白天见到的那个怪男人,他却不意外:“哦,那个星核猎手?过去是云上五骁的一员,叫应星,每隔几年他会来见见将军。前些年也来过,但将军没告诉过你。”

  应星,应星。那个短生种现在变成长生种了?我吃惊。“果真是我爸之位的有力人选!”

 

  彦卿好像想到什么,捂着脸笑了一会儿才说:“你就真这么想找个爸?”

  我点点头。他又说:“那你看我怎么样?”

  我噌一下站起来:“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当我爸?”满足戏瘾之后才坐下,得意洋洋地说:“早看出来了,从记事起,我就觉得你特别喜欢景元,那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呢?”

  我从来没有放弃呀。彦卿轻声说。“将军想让我认清挥剑的目的,我便拿到罗浮的剑首给他看。将军想磨砺我心性,我便积极去与公司周旋。将军想要我积累作战经验,我便主动请缨率兵打仗。直到从曜青回来,自以为够格成为一个伴侣而不是徒弟那天,我去找将军说些小儿心性的话,这是第一次我去做一件违背将军意愿的事。”

  我知道彦卿与我一样,很长一段时间由我妈带着长大。他曾与我说过,刚成为骁卫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练剑练剑,最后睡倒训练场,吓得校场教头以为把孩子累死了,着急忙慌给我妈打电话。我妈暂停六御大会跑过去接他,结果未来的剑首大人在他怀里困得说胡话。

  我妈哭笑不得,最后给他下命令每周必须放两天假出去玩耍,还大晚上过来监督他早睡,久而久之俩人养成躺在一张床上休息的习惯。这个习惯直到我八岁也没改全,我妈开会结束得晚,第二天还要去校场督兵,有时图方便还是会跑到彦卿房间小憩。


  那时候我妈像爱我一样,也爱过彦卿。但也只能像爱我一样,去爱彦卿。

  这件事我真要批评批评我妈,他人太温柔,眼睛又太好看,手掌也太温暖,总要给人被爱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是阳光平等地照在每株鲜花野草上而已。


8.

  除夕那天机巧鸟送来我点的外卖,罗浮从今年起开始讲究年味儿,傍晚来了场洋洋洒洒的人工降雪,白色可降解的结晶碎屑落在院子里,万籁寂静,颇是浪漫。

  我蹲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雪景,按照玉兆里搜到的教程蹲在地上滚雪球,滚着滚着一抬头,看见我妈拎着俩塑料袋跨坐在墙头。

  这是我大半年第一次见到我妈——我的意思是,活生生的,还能跨在墙头眨着眼睛对我笑的,我妈。

  想必是我当时张着嘴红着眼又哭又笑的样子把我妈逗乐了,他清清嗓子小声说:“罗罗,帮我拿下东西呀。”我赶紧小跑过去把我妈扶下来,手贴在他腰甲那块冷冰冰的铁皮上,忍不住又抱他。

  他就这样任我抱着,帮我把头发肩膀上的人造雪一点一点摘下来,放在手里轻轻吹,我手心的雪球都被自己的眼泪融化了。


  塑料袋里出乎意料的是面粉青菜猪肉和一捆香菜,我妈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擀面杖和面板,阵势做得很足,跃跃欲试想在包饺子这件事上大展身手。

  ——当然失败了。我妈小时候是地衡司世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独子,长大了之后是点菜都能按图索骥的将军,他从小到大除了在战场上烤过几块视肉之外没有任何烹饪经验,按青镞的话来说,景元的手艺只能保证一个生存欲望极低的人活下去而已。

  于是此时我俩看着面少了加水水少了加面最后变成一碗疙瘩汤的大盆,局促地发现面粉已经见底。


  我妈脸上还有两道白面粉,说实话这世界真不公平,就这两道白面粉在他脸上都格外好看。

  他说要不然咱俩去不夜侯吃吧。

  好嘞。我急不可待地答应下来,回屋拿玉兆,想了半天感觉自己忘了点啥事,结果再一转头想起来,忘告诉我妈刃来过了。但问题不大,刃现在正站外面和我妈对峙呢。


  “好久不见,但这里并不欢迎你,星核猎手先生。”我妈掐着腰,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按下俩白手印。

  我看见刃伸手捧着我妈的脸蹭了蹭,那两道白面粉的踪迹被抹去,银狼在后面习以为常地闭上眼,还顺便来遮我的眼睛。

  “怎么每次见我都是这句?”这人好像在偷笑,不确定再听听。

  然后我就听见我妈哎了一声,语调有种峰回路转的热情:“不,你这次来得正好。”一阵塑料袋声响起。“我们正准备吃年夜饭呢。”

  看见没,就算是星核猎手来了罗浮也得给我炒俩菜。


  我爸——至少在这顿晚饭期间他是我爸——在景府快长蜘蛛网的厨房里忙活,我妈带着我和银狼堆雪人,可惜人工降的雪太蓬松攒不成球,我跟银狼相当失望。但很快这里演变成一场雪仗的首个战场,开始动手的人居然是我妈。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能跟罗浮的将军打雪仗。”银狼说。紧接着她就被我妈一个小小雪球击中。反击开始,作战武器是赛博炮弹的她当然不肯善罢甘休,追着我妈绕着合欢树打转,最后我俩联手把我妈埋起来,他从雪堆里钻出一个头,哈哈笑着说,看,是雪人哦。

  刃冷着脸过来把我妈从雪地里刨出来:“去吃饭,景元。”语气里的威严被身上画着小猫的围裙和手里还沾着香菜叶的菜铲磨平不少,于是我妈抬手也糊了他一脸雪。


  最后我们四个坐在桌边吃年夜饭,我妈面前的热汤多加了香菜,身上多一件刃的外套,他凑到刃耳边说话还是瓮声瓮气的:“辞旧迎新嘛,你怎么不开心。”

  我看我爸挺开心的,给尾椎骨上装个机巧尾巴现在都能翘上天。

  他叹了口气,按着我妈的肩膀让他坐回去:“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到处乱跑?”

  银狼看看刃又看看我,一清嗓子说:“喂,我有今年P社最新出的游戏,双人联机的,平时没人陪我玩。”我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拎着领子拎走了。

  到最后我游戏里被银狼狂虐,我妈我爸的进展也没看到,总之是过了个相当失败的年。


  大年初一我醒来时,刃和银狼都不在,我妈在窗下和一个紫发女人聊天,表情神神秘秘的,紫发女人冲着我妈皱眉,但最后好像被我妈说服了一样,松下肩膀点点头,也离开了。

  这只是这年里一个小小的插曲,新的一年我妈依旧在神策府里挥斥方遒,而我也依旧在工造司混吃等死。我与他很少见面,偶尔大半夜他从墙那头跨过来,小声喊我,罗罗,想去金人巷看灯会吗。或者是,罗罗,我昨天发现长乐天一家很爽口的宵夜。再或者是,罗罗,这是我昨天去虚陵开会带回来的特产。

  我一直想知道,这是他家,为什么他还要不走寻常路进来,后来才明白我门口十王司放的那俩机巧鸟也不只用来给我送外卖。


  但我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解释,按冬生的话来说,景元将军这个人淡淡的。我觉得可能确实是这样,只不过我妈这种淡,不是像白雪、像白水一样的平淡和冷淡,而是像你从红汤锅里夹出一块牛肉然后再在白锅里涮半个小时那种淡。

  悟出这个道理的时候素裳的木叔叔正在请我们吃鸳鸯锅,他听说我是景元的孩子,不禁摇着羽扇感叹他是瑜而景元将军是亮,后来还补充说明是历史事实里的瑜与亮,不是后世戏说的那种。

  我嚼了嚼毛肚,问:“那椒丘先生您这种鱼要涮几分钟?”

  把他气得回头就跟我妈告状,还自告奋勇要给我当国文的家庭教师,我妈拿着他的扇子扇了扇,婉拒了。


  今年春祭还没结束,罗浮宣夜大道人满为患,我帮刘婶修好了机巧流花灯,她非留我在家里喝茶,呆在伞下看人群来来往往,一个男人也在我身边坐下。

  “第一次来罗浮?”我看这张生面孔顶了个罗浮人少有的蓝发。那男人似乎很讶异我的搭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你来对啦,罗浮十五年才举行一场春祭,主要是为了,呃,”我回忆起民俗通识课上那点稀薄的知识,“总之是纪念帝弓司命之类的吧。”

  外地人懵懵懂懂的,一看就对仙舟历史了解甚浅,我趁机给他科普了那些真真假假无法判断的帝弓故事,巡猎对于仙舟联盟是一种狂热且自恋的信仰,但对我不是。

  “我是说,如果帝弓司命真那么厉害,那将军士兵平民老百姓们受伤的时候,他又在哪呢?”我拿茶杯碰了碰他的茶杯:“哎对了,还没问你名字。”

  我叫岚。男人的声音倒是很悠扬,我甚至没看清他有没有张嘴。


9.

  当晚的宴会后我又见到了岚,站在我妈身边,两个人花灯下聊得有来有回,还挺浪漫。青镞过来跟我解释这是帝弓司命大人对仙舟之首罗浮特有的关照——或者是对景元特有的关照也说不定。

  一开始我想先抢艘星槎逃命,但听闻巡猎的箭很快,我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更何况我怀疑星神也想当我爸,得多多观察。

  “那倒不至于,”青镞停顿一下,“帝弓司命大人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检查神君的磨损情况。以前是几百年一次,到现在十几年一次,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忽略掉她的话。好啊,星神当我爸好啊,星神一般活的比较久,不担心比我妈走得早啊。就是星神工作性质特殊,估计不能常常陪着我妈。


  青镞被气得直笑,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要个爸爸,有景元在,我不认为你会缺少父爱吧?”

  这跟父爱有什么关系?是因为我少不更事时对我妈做过承诺,要永远陪着他,但那时我还看不见短生种与长生种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我妈可能觉得那是我的玩笑话,但其实不是。

  这是长生种的弊端,青镞,当一个人想活得足够久,就要学会忍耐足够多的孤独。我妈可能习惯了,但我还没有。如果没人见证,那么他的快乐、痛苦、眼泪、笑容,就都会消失了呀。我妈已经有过很长一段不得不消失的过去,我不能让他再失去更多。


  说到这我又郑重地肯定了青镞:“其实我觉得你当我爸也挺好,你看,你聪明可靠跟我妈有共同话题,对我妈知根知底,连他昨晚睡觉朝左躺朝右躺都了如指掌。要不是持明转生这个坎儿在这拦着,你肯定是我爸的第一人选。”

  但不好意思,持明狐人和短生种的参赛资格已通通被我一票否决,和种族歧视扯不上关系,我总觉得让我妈白发人送白黑银粉紫棕发人肯定是个特别残忍的事。所以等我死之前,一定先从我妈面前消失,然后托人定时寄信,一开始每年都寄,后来十年一次,再后来五十年一次,这样我妈可能比较好接受。

  青镞皱着眉笑:“你倒也不用把你妈想的那么脆弱,他手刃过恩师处死过挚友,战场上战场下和死亡打过的交道比你喊过的妈都多。我倒觉得,景元可能从得到一件东西开始,就已经做好失去它的准备了。”


  我没有再谈下去的兴趣,只是挥挥手搪塞:也许吧,但其实有个星神当爸也挺酷,况且我妈翻丨丨墙也没个垫脚的。


10.

  巡猎星神来无影去无踪,行迹比星核猎手还难追寻。

  我问我妈帝弓司命给的那个神君难道是个年卡?那等下任将军继任是不是要挂失重办?

  这下可算给我妈出了个大难题,他琢磨半天,一脸沉重地说:“一般来说可以不用重办的,但是鉴于下任将军大概率是符卿,我还要问问神君愿不愿意换粉色系打扮。”

  符玄叉着腰过来:“将军你最好不要又拿这些有的没的当借口!”

  彼时我妈在喝新药养旧病,白露终于从方壶回来,第一件事是铛一脚踢开房门,第二件事是数落了我妈一顿,第三件事是拿出一摞碗在桌子上排开大摆龙门阵。

  “这个红碗蓝汤能医你的肝,这个蓝碗绿汤能医你的伤,这个绿碗紫汤能医你的肺,这个紫碗白汤能净你的血,这个白碗黑汤能安你的神,这个黑碗油光是我从方壶带回来的特产酥油茶。”她一指景元:“记住了吗,就按照这个顺序喝!一点糖都不能加!”

  我妈说哎哎记住了,这个是酥油茶。


  到最后白露还是把除了酥油茶以外的都倒进葫芦里哐哐一顿晃,倒出一碗不可具状的液体。在方壶学会调酒啦龙女大人。我妈揶揄她,顺便偷偷向我投来求救目光。

  救不了,救不了,我已经不是你不想吃什么东西就让我消灭的年纪了,景元。我眼观鼻鼻观心出门,房间里面只剩下捏着鼻子喝药的我妈。

  据青镞说当年小鸯大夫被景元识破身份还是因为给他的药里放了过量的糖,而龙女大人临走前曾在丹鼎司耳提命脉不准给景元一点甜头。细节决定成败啊。我感叹。


  多亏白露大夫的十全大医汤,我妈最近精神好了许多,翻丨丨墙的动作都敏捷不少。年底冬生说他要离开罗浮,地衡司出面办了个欢送宴,我妈百忙之中也抽空参加。宴席上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冬生变成个卸下人类伪装误入文明社会的类人猿,在地板上翻跟头唱大戏嚎啕大哭抱头啜泣,哪还有一点当年跟我打架畏畏缩缩来道歉的样子。

  所以说人的成长轨迹真是奇妙。

  其实我也喝醉了,但我妈没有。他总是滴酒不沾,大概是因为罗浮将军要时刻保持清醒,我怀疑他有没有尝试过醉生梦死的感觉,如果有的话,他那些醉生梦死的水月镜花又会是谁的影子呢。

  没人真正的、完整的了解过他。我妈其实才是整个仙舟联盟最大、最不为人知的谜团。


  我靠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枕在他腿上。“冬生要离开了,”我哽咽着,“他说他以后要当个巡海游侠。”

  我妈轻声说,巡海游侠,很好啊,罗罗也想去吗?

  我点头:“如果我说想去呢。”

  我妈说,好啊。我又问,那我想去朱明当大工正行吗。我妈接着说,好啊。我又问,那我想给你当策士行吗。我妈也说,好啊。我笑:“我怎么说什么你都答应,符玄说得对,你太宠我了。”

  他的手从我发丝穿过,轻轻说:“让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人生,这本来就是我成为将军的初衷。”


  于是我吸了吸鼻子,说:“那我想有个爸。”

  “哦那不行。”他飞快地接。


  啧。


11.

  送别宴结束那天我在神策府留宿一晚。小时候的房间还在,七岁时候画的画贴在床头,十岁那年叠的纸玫瑰插在笔筒,十五岁进工造司做的第一个机巧,一颗拧动摇臂可以破碎又复合的金属心脏,我当时托符玄送给我妈,现在端端正正摆在书架上。

  我缠着我妈讲睡前故事——怎么了,十九岁正是要听睡前故事的年纪。

  我妈在床头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坐下,他没有讲那些年轻时征战寰宇惊心动魄的历险,只是握着我的手说:

  “没关系的,罗罗,我们都有会离开的那一天,你要早些学会如何面对它。”

  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以前说不会离开,说永远陪我,原来也都是谎话。我抬头盯了他一会儿,在震惊中开口。

  我靠,妈,你头上长草了。


  这一句话里我一共犯了三个错误:说脏话,管景元喊妈,以及指银杏为草。其实这些错误可以被谅解,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样,我预感到离别在靠近,才会如此惶惶不安。

  如我所料,我妈很快就离开了。彦卿率领的云骑小队在几百光年外遇到一些小麻烦,尽管从严重程度来看远远不需要我妈亲自挂帅,但他还是去了。

  而我依旧是个工造司的小学徒,丹恒在第二年时回了罗浮一趟,问我景元去了哪。去打怪吧,我说。丹恒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了想:“三个月,三年,三百年。”或者永远。

  青镞比我更早地意识到这件事,关于符玄接任大典的流程稿她已经改到第八版,就在这时彦卿降落在星槎海,符玄脖子上还挂着广云袖的软尺就跑出来问,景元呢,景元怎么没回来。


  彦卿浑身都僵挺挺的,好像被分走了一半的灵魂。

  他说将军来了之后一切都顺利,退敌很成功,作战也很完美,最后我们在庆功宴上碰杯,当地人送来两坛酒,他还喝下一口。第二天时我们清扫战场准备返航,他指着另一侧同我说要去那边看看,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彦卿又看看我,递过来一个小纸包,用报纸潦草地包起,打开后是几排糕点:“这是那个星球的特产,将军说要带给你,买回来放在我星槎上。”

  “那时候我该意识到的,”彦卿重复了一遍,“那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他不打算回来了。”

  我拾起一片塞进嘴里,粗粝的甜味,心里却一点也不难过。


  其实从十二岁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的。我们之间要说再见,或者像现在这样,连再见也不用说,彼此心知肚明离开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但别人不会这么想。一开始符玄下令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太过兴师动众差点被隔壁弹劾,于是干脆想了个办法,以「长生种未经批准擅自离开仙舟」的罪名全宇宙通缉。

  彦卿每次打仗最后一件事是地毯式搜索整个星球,丹恒在智库里加了一条高复杂度密码的条目,里面是所有他找过景元,和他没找过景元的路线。刃就更过分了,他有段时间直接把我掳上飞船,带我四处游荡,每到一个星球就让我架着喇叭喊:

  “有人见过我妈吗,一米八八,金眸银发,模样俊朗,唇红齿白,腰细胸——哎呀!”

  他拎着剑过来打我后脑勺:“让你说这个了吗?”


  我想跟他说,算啦,找不到的,我妈很厉害的,如果他想藏起来,你就是没办法找到他。我跟他玩过躲猫猫,我知道。

  但刃眼睛红起来怪吓人的,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拎着喇叭到处喊,直到符玄派人把我抓回来。


  罗浮的将军换了符玄日子也是一天天过,丹恒路过景府会进来看我,跟我向报备一样地说,列车已经铺通了哪里哪里的轨道,如果景元从那里回来的话会很方便。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想讲给我听,他只是想告诉自己罢了。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刃,只有一次,金人巷灯会,唯一一项从八百年前开到现在的传统活动,人头攒动中看见刃迷茫的侧脸,我喊他名字,他问我是谁。

  “我是罗罗呀,我妈是景元。”

  他又问,景元是谁。紧接着紫发女人过来带走他,临走前她看着我笑,说哎呀,都长这么大了啊。


12.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妈那张另有所图的通缉令被撤下,丹恒也不再敲响景府的门,门口的团雀回来又飞走,偌大的院子里只剩我和这棵半死半活的合欢树。

  算起来我和我妈一共也就认识了十六年。十六年说长也长,我的四岁到二十岁,是一个有骨有肉的人抽条长大。但十六年说短也短,我妈从成为骁卫到上任将军也只有十六年,他又在那十六年里经历过什么,我即使想知道,也再没有机会了。


  今年除夕夜继续飘雪,我拿着笤帚扫成一堆,想起很多很多年前我妈从雪堆里钻出来弯着眉眼笑,他那时是不是已经在想着如何和我告别了呢。

  我弓着背扫着这些永远也扫不尽的雪,白色的冰冷晶体不停从天上落下,一切都好像没变过,如果我此时抬头,我妈可能还是会跨坐在墙头,小声唤我罗罗。又或者围着围裙手忙脚乱地和面,脸上带着两道白白的面粉印子。再或者跟我打雪仗,雪花落在他垂下的发丝上。


  但最好都没有,我更希望他不要回来,而是在某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没找到他是种遗憾,但我妈从来没有被任何一种爱拘束,也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停留,比起别人,他度过了一个更加完整和自由的人生。


  你们都不了解我妈,其实他是个特别酷的人,在这里呆腻了,就到别处玩去了。




END

--------------

今日题外话:

我要向冬生小朋友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以及,换了种排版来适应lof的新排版,大失败!

最后叠个甲!三次元我反对用「妈妈」称呼任何一个非女性性别的人类。


李记果子家

怪味公钟加料版


还是之前那个怪味“公钟”饭,颇喜欢这个段子,闲着无聊“优化”了两格。(增加“创”的破坏力)

第1页是新增两格,第2页是完整版。

被第一页骗进来的谨慎左滑,很创~~

很创

很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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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是我画的烙画葫芦,能把帝君放手里盘~有兴趣的闲fish同名找我,可以自带图定制~

怪味公钟加料版


还是之前那个怪味“公钟”饭,颇喜欢这个段子,闲着无聊“优化”了两格。(增加“创”的破坏力)

第1页是新增两格,第2页是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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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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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卡文中

【莱铃】原始袋

  *一发完1w+,伪原作向,设定出入是我的问题

  

  

  铃最近看自己的哥哥,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顺眼。

  为什么呢?

  “铃?怎么了?”

  抱着一箱新进录影带,哲刚一进门就见小十八旁的妹妹。她坐在柜台之后,一手撑着下巴,滚圆的苍青色眼睛绕着熟悉的兄长转了几圈,随后眉头微拧,仿佛碰见了什么天大的问题般,百思不得其解。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我也说不上来。唔,感觉少了点什么。”

  哲将一箱录影带放在柜台上,一边支使着小十八分类收储,一边迎合着妹妹的要求站到一边。青年修长的身形在简单的日常服装下一览无遗,还是同铃印象...

  *一发完1w+,伪原作向,设定出入是我的问题

  

  

  铃最近看自己的哥哥,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顺眼。

  为什么呢?

  “铃?怎么了?”

  抱着一箱新进录影带,哲刚一进门就见小十八旁的妹妹。她坐在柜台之后,一手撑着下巴,滚圆的苍青色眼睛绕着熟悉的兄长转了几圈,随后眉头微拧,仿佛碰见了什么天大的问题般,百思不得其解。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我也说不上来。唔,感觉少了点什么。”

  哲将一箱录影带放在柜台上,一边支使着小十八分类收储,一边迎合着妹妹的要求站到一边。青年修长的身形在简单的日常服装下一览无遗,还是同铃印象中一样的银发碧眼弱不禁风。

  弱不禁风……

  蓦地一道白色身影在铃的记忆中闪过。

  那是几乎与兄长截然相反的类型。高大的体格让铃就算不是邦布时也要费力抬头才能看清他的模样,无论是手臂还是大腿都遍布着充满力量感的结实肌肉,身后拖着的白色尾巴看得出来有经过精心打理,清爽的白色毛发会随着主人的心情左右晃动,在夜晚的灯光下漫天飞舞。

  铃眨眨眼,好像知道觉得别扭的原因了。

  不是哥哥奇怪,是她有点奇怪。

  

  1.

  录影带租赁店的收入并不算高,铃数着自己可怜兮兮的零花钱,发现她要不吃不喝整整一年才能租的起维多利亚家政一整天的服务。

  这或许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吧。

  铃看着哥哥给录影带店购置的旧时代泡沫剧,心想。

  泡沫剧正好演到了女主哭喊着跟豪门男主的身份差距要分手的片段,铃颇觉无聊地给沉浸其中的哥哥递去一包抽纸,顺手从他身边摸来录影带的包装盒。彩色的封面上蒙着一层古朴的色调,画着一男一女主角,还用十分吸睛的字体写下了夸张的文字,看得出来在宣传上下了大功夫。

  铃无聊地来回翻了翻,目光忽然落在了角落中的12+上。

  他们经营的毕竟不是什么违禁品店,草食系的哥哥对于18+的影片也毫无兴趣,是而店内大部分都是这个年龄段的片子。但这不代表铃不清楚年龄更高的分级里会是怎样的内容——

  也是,这种12+的泡沫剧演不了刺激的才会讲究什么门当户对。

  她这样的16+主角,连什么摸尾巴、做运动、看月亮都做过了,绕过丁尼从其他一些比较刺激的地方入手不是手到擒来?非得走雇佣的路子?

  【肯定。主人,需要我为您推荐一些无法过审的文学内容用于参考吗?】

  铃的手机上浮现出fairy的回答——尽管不知道它为何会清楚铃心中所想。

  【主人,您自「反舌鸟(假)事件」后,已经在万度与绳网检索关键字「维多利亚家政」共13次,打开与维多利亚家政执事先生对话框36次,输入最多的内容为:「看看原始袋」,但实际发送消息次数为0。】

  【由于我的系统内核无法运算您的行为逻辑,贴心的fairy特地帮助您在绳网发帖求助。根据网友回复,我判断您想要与维多利亚家政的一位执事先生进一步发展18+的关系,现在正需要一些参考文献。】

  18+的关系——听上去很美妙,铃开始想象了。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fairy说了更加可怕的内容:什么发帖?哪里发帖?求助什么?

  她火速打开绳网,先是确定了自己跟哥哥的共同账号上没有任何发帖记录,再是确定了自己的冲浪小号上也没有多出类似的内容——很好,至少fairy知道要开一个新号去问这么丢脸的事情。她见身边的哥哥被古早爱情故事虐的稀里哗啦,没工夫关心自己这边,慌忙在绳网上扒拉着,不出一会便找到了明显是fairy发送的主题贴:

  【主题:近期,我的主人频繁在全网检索一位犬希人相关信息,并数十次试图向对方发送暧昧信息。提问:我的主人为何这么做?】

  处处打码的信息让铃松了口气,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飘去——

  【1L:主人?什么主人?】

  【2L:现在的年轻人玩的真花】

  【3L:你的主人在外面找狗了,不要你了】

  【聪明活泼小仙灵 回复 3L:否认。我与主人签订的为永久契约,主人无法单方面中止】

  【4L:犬希人……楼主你是猫希人吗?说不定你的主人突然发现他其实是狗派】

  【聪明活泼小仙灵 回复 4L:否认。主人喜欢猫,六分街的所有猫科动物都曾接触过主人的可爱的小手】

  【4L 回复 聪明活泼小仙灵:别信你主人的鬼话,那些人撸完家里的猫转头就去外面找狗咖了。还说什么家猫一点都不爱撒娇没有情绪价值……我们那叫高冷!傲娇!那些见到个有机物就甩尾巴的臭狗哪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5L:楼上现身说法,基本可以确定楼主你的主人移情别恋了,建议换个主人】

  【6L:楼上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高冷傲娇?明明就是养不熟!现在流行的是忠犬骑士,早就是我们狗党的天下了!】

  【4L 回复 6L:🙃我们有原始袋,你们有吗?】

  【6L 回复 4L:笑死,那种软绵绵的东西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的身体表面附着的都是健硕的肌肉,你看现在哪个人类对肌肉没兴趣?🙃就算吃都要吃腱子肉好吗?】

  剩下的基本都是猫派狗派的争论了。

  fairy的人工智能帮助它过滤了没用的争吵,转而通过「移情别恋」作为关键词,在新艾利都范围内检索出了结果:主人想要与犬(lang)希人发展一些不符合16+的关系。

  这结论怎么得出的?

  铃噼里啪啦发了一串话给fairy:【fairy,你满十六岁了吗?知道什么是不符合16+的关系?】

  【肯定。主人,最近您在检索「维多利亚家政」后,时常搜索关键字为「主仆」、「BDSM」、「禁欲系」、「拘束带」等18+内容,考虑到主人您为16+主角。推断:未满十六岁的人工智能同样可以阅读18+文章】

  “……哥哥,我们给fairy上个锁吧?”

  铃一边删除自己手机内的浏览记录,一边冷静地跟旁边沉迷电视剧的哥哥提议。

  这话只是毫无实践意义的恐吓,浏览记录一旦产生便会被fairy下载保存并进行行为分析,毫无隐私可言。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快重新振作精神,既然已经被fairy发现了,那不如物尽其用——

  【那你有什么推荐,fairy?】

  【正在检索……】

  【检索完成。主人,根据网络评论整合结果,我最推荐这本《毛茸茸与硬邦邦》,从书名上无法看出其中83%的内容被绳网列为违禁词;此外,另外一本《撩狗三策》也十分符合您的……】

  fairy的消息还未完全显示,手机顶部忽然弹出一条消息——那是铃非常熟悉的头像,优雅的茶杯中装着色泽透明的茶水,与周遭的环境相得益彰,伴随着消息主人“莱卡恩”的文字,让铃一下子便想起了那道优雅与野性并存的身影。

  跟草食系的弱不禁风的哥哥完全不同。

  她来不及看fairy的推荐,只是一瞬便点进了还保留着文字草稿的聊天框中:

  【冒昧叨唠,铃小姐。请问您今日下午有无空闲?方便占用您少许时间吗?】

  礼貌的文字让人几乎能听见对方那浑厚有力的声线,铃的脑海中瞬间塞满了fairy方才推荐的废料。她不得不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莱卡恩找她只可能是公事,指尖颤颤巍巍地想要回复一句高冷的“有空”时——

  手一抖,将来来回回输入删除了许多遍的文字草稿给发了出去。

  【看看原始袋】

  

  2.

  原始袋,指的是猫科动物腹部的皮瓣,是其多余的皮肤和脂肪层,对猫科动物至关重要。

  那犬科动物会有吗?

  “十分抱歉,铃小姐。我在出门前询问了艾莲,她的生物课本上明确了狼希人并无原始袋的生理结构。难以满足您的要求。”

  莱卡恩跟铃约见在了光映广场的一家咖啡厅中。

  身着执事服装的狼希人就算不在工作时间,都保持着十分优雅的姿态,让周遭进入咖啡厅的客人们都忍不住端正了坐姿。铃抵达时他正挺身站立在桌边,面目严肃地盯着掌心中金色的怀表,或许是狼希人自带的敏锐感知,铃还未推门时就同他对上的视线,绑着绑带的毛茸尾巴微不可见地甩了一下,旋即他便出现在了门边,为她拉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

  在他的引导下落座后,铃便听见了上面的那番话。

  “没事没事,”铃搬出准备好的台词,“我刚刚是发错了消息。最近玩具店旁边出现了一只没见过的黑猫,本来发给苏茜的,不好意思。”

  根据fairy的推演,这是十分完美的说辞,贴心的执事先生自然会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但她许久都未得到对方的回应,正觉得奇怪时,她听见莱卡恩略带迟疑与试探的语气:

  “铃小姐,我本人有一个疑问……若您认为太过唐突,可以不必回答。

  “您……很喜欢黑猫吗?”

  莱卡恩说话向来字句清楚,语气稳定,此时却在黑猫二字上带了些重音,不知是想强调“黑”还是“猫”。而虽然玩具店门口的黑猫是她杜撰而来,六分街却不乏黑色的小猫,她面上忍不住扬起些笑意,理所当然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

  莱卡恩沉默了几秒,身后的尾巴垂落在了地上,没什么力气地扫着地上的灰尘。

  但素来优雅的执事先生这一状态并未持续很久,在铃的要求下同样坐在了桌子的对面。桌面上是提前点好的下午茶,三层蛋糕篮与隔壁提瓦特市空运过来的汽水饮品一起,是当下饱受好评的“精致甜点”。

  关于黑猫跟原始袋的插曲就此翻过,铃转而问起对方:“莱卡恩,你找我来这里是有什么委托吗?”

  身材高大的狼希人就算坐下时也比对面的人高出一截,更别论对方一手撑着脑袋、几乎将身子都搭在了桌面上。那位模样可爱的少女苍青色的眼中是十分活泼的狡黠,似乎自带难以言说的自信态度,饶是被纳入莱卡恩居高临下的视角时,也未曾落入下风。

  这位执事先生忍不住回忆起与她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光映广场向来是新艾利都的中心,人来人往中不乏个性鲜明的生命个体。但这位身着休闲、个头不大的少女却硬生生将旁边碍眼的朋克绿毛都比了下去,在人流撺掇之间环顾四周,旋即从容不迫地走向他的方向。

  优雅的体态与极佳的方向感,仿佛永远不会走到错误与歧路当中,让他得以确认对方便是大名鼎鼎的绳匠「法厄同」。

  那时的尾巴似乎不受控制地甩动了一下,莱卡恩记不清了。此时听闻对方的提问,他忍不住挺直了本就挺直的背脊,双手搭在身前,微妙的沉默彰显着他正在思考,旋即从记忆的角落中搬出了一份委托:

  “是的,铃小姐。我近期服务的一位雇主正在烦恼送给心仪女性的生日礼物,那位女性同您年纪相当,这才斗胆邀您前来光映广场协助——说来惭愧,我对于年轻人间的潮流并不如您那般……天赋异禀,比如今天的下午茶搭配,我参考了此前一些雇主的习惯,但您似乎并不属意。”

  三层蛋糕篮上绑着精致的蕾丝花纹,十余枚蛋糕分层摆放,在外貌上下足了功夫,确实适合一些“特别人士”下午茶间与旁人谈天说地。

  说得多,吃得少。

  铃倒没有说属不属意,只是觉得东西毕竟是对方准备的,在他动手前不方便下手——很简单的商务会餐道理。

  可眼见着狼希人面不改色、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垂落几分,少女苍青色的眼睛转了转,紧接着便摸起一块小蛋糕。粉色的奶油在入口时沾到了唇角,被少女的舌尖舔舐后留下了晶莹的诱人光泽,她眉眼带笑,说话时有着不符合可爱模样的情态:

  “不会,我很喜欢,味道很好。不过莱卡恩,你说你雇主心仪的女性和我年纪相仿……我好像没告诉过你我的年纪吧?你觉得我今年多大了?”

  铃忽然来了兴致,眉毛微挑,抿着嘴,眼中闪烁着俏皮的神采。神采奕奕的模样让莱卡恩走了一下子神,很快滴水不漏地回复了一个数字——

  一个倘若雇主成年,就会让治安官上门的年龄。

  铃没有说这个数字是对是错,三言两语后便接下了对方的委托。

  莱卡恩说:“委托费用的话……”

  “我今天是背着哥哥出来的,所以收了丁尼不好平账。”铃冲他眨了眨眼,“这样吧,莱卡恩,今天你请客,我任你安排,如何?”

  

  3.

  莱卡恩为下午做了许多准备。

  这不奇怪,完美的执事在进行每一件事情前都会做好充分准备,以为其雇主提供最完美的服务体验。铃并非第一次体验「高净值人员」的专属服务,但今日的执事先生完美之余还有些奇怪。

  “很抱歉,铃小姐。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周到吗?”

  高大的执事微微垂下脖子,饶是如此也需要少女抬起下巴才能与他直视。二人走过光映广场最为繁华的商场,服装、饰品、玩具乃至百货店都去了一通,给雇主挑选的东西没有几件,倒是铃趁机买了不少便宜的小玩意,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远不如「法厄同」一个普通单子的费用。

  “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不然生活全都是委托跟工作,也太难过了。”

  铃在前头走着,莱卡恩抱着她购置的商品,颇有富家千金跟狼管家的画面感。只不过这位富家千金买的物件上大多都印着猫——手机吊坠、发卡、玻璃项链、甚至连喝水的杯子都是有着猫耳杯盖的黑色猫猫杯。

  当时的莱卡恩站在货架旁,看着黑色猫猫杯旁的白色狗狗杯许久,尾巴像这杯子把手一样,一动不动。

  虽然他并非犬希人,可所谓狼犬同源,自己的同类如此不受对方的欢迎,难免令人失望。

  也仅仅是失望而已,远不到让老练的执事表现“奇怪”的程度。

  他的“奇怪”另有原因。

  商场离开时已是夜晚,按照委托报酬的内容,晚餐也应当由莱卡恩准备。他参考少女过去在拉面店的口味,挑选了一家相对安静私密的餐厅,谁知少女还未落座就看见了门口一只等待帮助的邦布,将点餐权限尽数交给了靠谱的狼希人执事,快步赶了出去。

  她离开的匆忙,今日添购的小玩意都放在桌面,连同挂着猫咪吊坠的手机一起。可手机放置的位置较为边缘,莱卡恩同服务员确认菜品后上前将其往桌内推了几厘米,以防手机坠落摔坏——

  谁知手机屏幕正巧亮起,飘出了一条信息:

  【主人,请容我提醒,您的哥哥已经看完《回洞的诱惑》录影带全集,发现您背着他偷偷外出了】

  “……”

  主人?

  优秀的执事不应探寻他人的秘密,奈何这条不明来源的消息几乎是贴着他的视野弹出来的。其中的内容让他记起前两日丽娜转发给他的绳网帖子:

  【主题:近期,我的主人频繁在全网检索一位犬希人相关信息,并数十次试图向对方发送暧昧信息。提问:我的主人为何这么做?】

  标题的内容看不出什么倪端,帖子的内容大多是猫派与狗派的争论,莱卡恩翻阅过后仍未理解丽娜转发的本意。

  “绳匠大人,似乎就住在六分街吧?”丽娜意有所指道,“不知道绳匠大人是猫派还是狗派呢?”

  多年的共事加上幽灵特有的敏锐,让丽娜轻而易举觉察到维多利亚家政老大在与某位传奇绳匠接触后接连数日心绪不定的事实。甚至连艾莲都发现了他“时常对着聊天输入框加加减减”,问他是不是在练习打字。

  结果当然不是。莱卡恩只是鲜少主动接触新鲜事物,但学习能力优越,区区打字自然不在话下。也就是说艾莲发现的可疑举动大概是他在斟酌着聊天的语气与内容,至于对象是谁——

  看着因为一句“不知道绳匠大人是猫派还是狗派”而僵直抬起的尾巴,大抵便清楚了。

  而那时的问题在少女承认下都得到了解答——莱卡恩在整理餐桌时不动声色地将她今日购置的猫咪小物件放进了难以觉察的角落里——但她的手机中那条发给“主人”的信息毫无疑问令狼在意。莱卡恩一边思索着那声“主人”的来源,一边继续将餐桌的摆盘修饰至完美,刀叉与桌巾上花纹的交叉为直角,甚至连餐巾都被他折叠成了(大概是少女喜欢的)猫耳朵的形状。

  他端详着餐桌,脑海中浮现出不知怎么开始幻想着:她在家中是不是还有一位令她喜欢的猫希人仆从?

  不过这很正常,莱卡恩——他很快又这样对自己说。

  一起行动时的主仆身份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或许她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的事情。况且绳匠小姐那优秀的「方向感」与「引导力」,就像绝对正确的方向标一般,能带领希人走向人性的一面,这对生命中尚存着些许野性与本能的希人而言弥足珍贵。

  “莱卡恩你看!喵吉的印章!”

  下班的喵吉无心应付旁人,草草给少女盖个印章了事。铃拿着盖章过半的小册子冲了回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就全收集的未来,高兴地想要和对方分享时,却敏锐地发现站立的狼希人垂落在地的尾巴。

  她愣了两秒后抬高下巴,发现执事先生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扑克脸,神色自若地对她祝贺了一句,看不出倪端的表情跟耷拉的尾巴与耳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今天有些奇怪。铃确信。

  他残存着野兽特征的面部被扑克脸与嘴套掩饰得完美无缺,奈何狼希人的尾巴跟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铃早已学会了从他的尾巴判断完美执事的真实想法:摇摆YES下垂NO,而今天时常能见到后者出现。

  铃收起印章收集本,问:“你今天不高兴吗?”

  莱卡恩一愣:“绝无此事,铃小姐。”

  他语气笃定,毫不犹豫,让铃一下子分辨不出真假。苍青色的眼睛与红色的兽瞳对视许久,娇小的少女双手抱臂与之对峙,旋即轻轻“哼”了一声,坐在了餐桌前。

  饱受好评的执事先生就此陷入了职业危机。

  他心底浮现出许多堪称完美的安抚话术,可以不动声色地转移这让她不太愉快的话题。奈何许多话语滑到喉间,几乎要越过狼希人特有的獠牙脱口而出,又在与少女对视之后被轻易击碎——

  用以话术显然是一种敷衍的做法,他并不想敷衍对方。更遑论面前的绳匠小姐是已经……已经摸过尾巴的亲密朋友。

  曾经被轻抚尾巴受到的感官刺激浮上心头。人类少女的纤细手指插入毛发之间,直接触碰到了蓬松之下的尾巴实体,伴随着来回轻抚,酥麻的感受从尾骨攀爬而上——但眼下并非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莱卡恩不得不让自己面容严肃一些,以压下随着记忆重现的敏感触感,主动坦诚道:

  “我今天确有心神不定的症状,若是让您产生了不愉快的心情,我很抱歉。”

  正所谓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铃瞅着执事先生面不改色的模样,随手拈起一旁的一枚餐前水果,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弯腰。

  莱卡恩素来服从主人的命令——他下意识地顺着铃的动作俯身,紧接着一侧的嘴角便被塞入一枚冰凉的东西。尖锐的狼牙轻易将其咬碎,其中酸酸甜甜的汁水爆浆而出,将白色的毛发都浸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这样的狼狈显然不符合维多利亚家政理应维持的优雅。

  莱卡恩见飞溅的汁水甚至落到了少女的指尖,便抽出手帕为其擦拭干净。覆着毛发的手掌同样有着人类的特色,尖锐的指甲无论怎么修剪都会重新长出,他小心着不要让面前的少女受伤,却在端详着她的手指时,听见她的追问:

  “那接下来的问题,还要我主动提问吗?”

  “……”

  没了少女开朗活泼的态度掩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毫不遮掩地扑面而来。莱卡恩敛起目光,安静地用收回的手帕将嘴角的果汁汁液也擦拭干净,几经犹豫后,才说:“您似乎非常喜欢猫科生命的‘原始袋’。”

  “?”

  没头没脑的内容让铃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不明白莱卡恩的烦恼跟手感极佳的“原始袋”有什么关系。只见他重新站了起来,几近两米的个头加上绷紧的背脊,让铃需要辛苦地抬起下巴才能看清对方,那张希人的立体面容有着特别的狰狞与野性,为了遮挡这抹狰狞而佩戴的嘴套,反而在平时为他添了一股不好惹的高冷。

  “但我是狼希人,与犬类同源,难以满足您在这方面的需要。对此我深感愧疚……与遗憾。”

  玲没有言语,抬头注视着他。犬科生命在情绪表达上注定不如猫科生命那般内敛,饶是惯来从容优雅的执事先生,此时的唇角也耷落了下去,似乎果真在为自己没有“原始袋”而忧心忡忡,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并无义务为面前的少女提供此类服务。

  手边的手机屏幕此时又亮了起来,哥哥跟fairy的消息混杂在一起弹出在屏幕中央。铃随意瞄了一眼便将屏幕熄灭,但fairy的头像让她隐约记起白天跟兄长一起看古早录影带时的一点小插曲——

  比如说,fairy为她检索到的一些不能被哥哥知道的内容。

  眼下似乎是个好机会?

  聪明的绳匠素来懂得把握时机,铃眼珠子转了转,意有所指地说:“莱卡恩,其实我之前听说小狗小的时候肚子上也是有原始袋的,只不过在长大后逐渐被肌肉覆盖了。”

  “……”

  “也就是说,其实犬科生命下腹部的肌肉,也可以称之为长大后的原始袋。”

  “……”

  “所以莱卡恩,”玲非常擅长得寸进尺,“看看腹肌?”

  

  4.

  执事先生并未拒绝过绳匠小姐的要求,任何要求。

  自芭莱大厦初见时便是如此,直到现在也是。

  考虑到在旁人的餐厅——尽管是隐私做得极好的高级餐厅——不便做些有违社会风气的事情,贸然带狼回家又可能被哥哥念叨,莱卡恩便提出可以去他那边小坐一会,顺便看看长大后的原始袋

  “是维多利亚家政的办公场所吗?还没实装的新地图?”铃问。

  “不,是我的私人住所。”莱卡恩回答。

  私人住所——十分美妙的词汇。铃一边发消息给fairy让它帮忙稳住兄长,一边还给兄长打了个电话,“哥哥,我晚上在光映广场找邦布,会晚点回去”的谎言脱口便出,百般安抚后才让哥哥同意了自己的行程安排。

  结果一挂电话,就见身边的执事先生看着自己。方才沮丧的尾巴颇为活泼地甩了甩,他语气平稳地指出:“您说谎了。”

  “嘿嘿,”玲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怕吓到哥哥,这叫善意的谎言。”

  为什么会被吓到?执事先生似乎心里有个答案,但是他没有开口。

  以“高净值人群”为服务对象,他的工资数值应当不菲,私人住宅却异常朴素。铃购置的东西被他放在客厅的桌上,四下望去屋内分尘不染,莱卡恩提出在少女下手前他需要做一些准备——

  “是不是又要三个小时准备?”早有经验的铃双手抱臂,提醒道,“我答应了哥哥要早点回去的,莱卡恩。”

  等他准备三个小时,都该睡觉了。

  执事先生正从一个柜子中取出颇为眼熟的速效柔顺膏,闻言动作一顿,时间上说确实不太妥当,但他距离上次养护已过去了一个下午。他无法确定身上的毛发是否已经枯燥打结,尽管他下午只是陪同少女在光映广场走了几圈。

  他试图为自己的毛发争取正当权利:“这是必要准备,铃小姐。”

  “你骗不到我的。我天天都去嗷呜的店刮卡,它肚子上的毛比尾巴上的短很多,哪用这么多时间?”

  “不愧是铃小姐,您对此颇有经验。”

  “……”

  怎么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铃瞪了他一眼,旋即走上前去抢走了那瓶速效柔顺膏:“既然我这么有经验,那不如让我来替你养护按摩,省时省力。”

  “这样并不合适,铃小姐。我——”

  “你要拒绝我吗,莱卡恩?”

  她不等正经的执事先生跟她说明不合适的一二三点,身子前倾、抬起下巴,左右手往前一拍,便十分费力地将个头极高的狼希人困在了双臂与半高的落地柜之间,俗称柜咚。

  她个头只比可琳高上少许,刚刚到莱卡恩的胸口位置,前倾的动作让他们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身上木头衣柜间的清新气味伴随着些微体温,越过空气窜入毛发间的缝隙,对于感官敏锐的狼希人而言是陌生的体验,不亚于少女爱抚着他尾巴时的触感。

  莱卡恩的呼吸笨重了些,盯着她坚定的表情许久,最终落了下风:“不,铃小姐。……您知道的,我不会拒绝您。”

  就比如起初莱卡恩并非称她为“铃小姐”,却在她的要求下改变了称呼——直呼其名的亲近感绝非一声普通的“绳匠阁下”所有,“铃”的存在也渐渐脱离了“绳匠”的身份,在扑克脸的执事心中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而今也是。他将少女带到沙发边坐下,在她的注视下主动拆掉了身上那些尖锐的武器与装饰。而后西装马甲被放在一旁,下方的衬衫遮不住狼希人身上蓬松的毛发,解开纽扣后芬芳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丝毫没有嗷呜店长身上特有的那种小狗气味。

  也许是因为莱卡恩是狼希人,也许是因为他每日都注重于护理毛发。

  小动物下颔至腹部的毛发向来是最为柔软的部分。铃看着毛绒的几乎要炸开的毛发,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或许是不知道该从哪下手,干脆把手边的速效柔顺膏丢到一旁,将整个身体埋了过去。

  “……?”

  莱卡恩看见她的身体忽然扑来,还以为她不小心在沙发上跌倒,下意识地抬手要将她扶稳。奈何少女的动作稳当得很,双手紧抱着狼希人的腰间,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身上,紧抱着在软乎乎的毛发间轻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莱卡恩的手保持着环着她的动作,却仍旧没有与她主动接触,在确认她身体稳当后才松了口气,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铃小姐,不是说要做毛发养护吗?”

  “你早上养护过吧?感觉味道跟上次摸尾巴时一样。要是养护做的太频繁可是会掉毛的噢。”

  铃的声音因为埋首的动作而闷闷的,说话时呼吸声穿梭在毛发之间,让执事先生忍不住收紧了全身的肌肉。她似乎非常享受现在的状态,仿佛达成了小时候在龙猫身上睡觉的梦想一般,又抱了好一阵子才松开了他。

  “我一直以为,所有男性都跟哥哥一样弱不禁风的。”

  与不知所措的希人执事相比,铃看上去从容不迫,就算松开了他,两只手仍旧越过毛发之间按压着执事先生身上健硕的肌肉。在未曾用力时肌肉是柔软却又有弹性的,在指尖按压下有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对双方而言都是,莱卡恩觉得有一道力道穿过毛皮直接覆在他的体表,轻飘飘的仿佛微风吹拂,让人从尾巴尖端窜起一股酥麻的感觉,刺激着一些应当安分守己的部位。

  铃从胸肌按到了腹肌,敏锐地感觉到毛皮下的肌肉在不知不觉中紧绷了起来。下腹部的位置到皮带处戛然而止,就连人鱼线都被皮带封存了一半,少女对此颇不满意,指尖按在皮带上的纽扣处,在将要进一步解开时,始终没有主动触碰过她的手终于制止了她的动作。

  莱卡恩的手很大——铃相信,就算是在跟他相似身高的人类相比,这只手都算是大的。狼希人的手同时兼具人和狼的特征,尖锐的指甲是地铁安检都会报错的力度,此时小心地覆在了她的手上,力气不小,掌心的温度顺着手背流入,阻止的意思十分明确,她却并未听见莱卡恩的任何言语。

  “莱卡恩,你要是拒绝,就明确告诉我。”她说。

  “……”

  莱卡恩听见声音,低头看她。

  少女轻飘飘的动作已经让执事先生的扑克脸有了明显的裂缝,此可她那对苍青色的眼睛却非常平静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攀到了执事先生的腿上,夹克下黑色的衬衣将身体曲线尽数凸显了出来,比起莱卡恩每日清晨整理仪表时在镜中看见的身体,她确实……又瘦又小,比她的兄长更加弱不禁风。

  莱卡恩仍旧没有吭声,一只手移到了她因跨坐而曲起的小腿上,顺着膝窝正对的方向、轻轻抱过来了一些,娇小的身体摩擦着狼希人的大腿根部,让他别开视线,礼貌地问:“您可以帮我解开嘴套吗?”

  “……”

  铃瞧着他面部的嘴套——与面罩连为一体,明明是用于拘束他的行为令旁人安心,却在戴上后更为他增添了令人惧怕的野性。铃撑着他的身体坐直了些,双手从执事先生的皮带上移开,从他头部两侧绕到了脑后。

  修长柔软的指尖在狼希人的脑后摸索着,似乎难能找到解开嘴套的结绳,让她不得不将身体坐高了一些、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嘴套的结构。此时她的视角终于高过了被她压着的莱卡恩,白皙的脖颈在狼希人的眼前来回晃动着,本能的野性混杂着心底的情愫,让他忍不住地张开了嘴,在对方的视野盲点露出了属于野兽的獠牙——

  “……?!”

  铃好不容易找到了混入毛发的结绳,肩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瑟缩一下,结绳一端被她下意识扯了开来,她却因突兀的刺激触感身子后倾,有些迟疑地摸着留存着阵痛的颈边。

  绳结解开后黑色的嘴套随之落下,暴露出在那之后属于狼的双眼,仿佛瞧见猎物般散发着猩红的光。尖锐的獠牙上沾着湿漉的液体,尔后鼻尖微微抽动,獠牙被掩在唇下,红色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和兴奋,紧张的神经让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铃听见他说:“您同意的,主人。”

  

  5.

  总而言之,铃回到录影带店时已是次日上午。执事先生信守了他的承诺,铃在昨日的一切都由他安排妥当了。

  严格来说,不太妥当。

  “关于你昨天的委托——莱卡恩。我觉得我昨天就挺开心的。

  “我建议你的雇主要不直接把人约出来,不是有句老话叫什么……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嘛?”

  以狼希人执事的脚力,本来不出一会便能带铃回到录影店中,此时他却抱着铃昨天购置的小玩意,陪同她一起慢吞吞走在六分街的街头。

  清晨时候的六分街几乎没有人与猫,刮刮卡店的嗷呜店长也在偷懒睡觉,被路过的少女发现后上去叫醒,刮了张卡的同时不忘挠了挠它的下巴。

  少女的手法向来精确老道,让嗷呜偶尔会忍不住送她一些菲林。可今天少女不知为何带着一位并不好惹的狼希人,在瞧见嗷呜享受挠下巴服务时微不可见地扫了它一眼,来自同源的亲近与对方眼中的严肃让嗷呜恐惧地嗷呜一声,赶忙关了店,继续睡觉去了。

  “嗷呜今天怎么了?”铃奇怪地嘟囔着。

  “铃小姐,时间尚早,我推测它需要更多的休息。”莱卡恩提出自己的猜想。

  左右今日的刮刮卡都到手了,铃便继续跟莱卡恩直走左拐——回了录影店中。

  清晨的店门还未开门,铃悄咪咪地推开大门,确认小十八还在充电后,做贼似的冲身后的莱卡恩摆了摆手。可世事无常,还不等莱卡恩走进店内,一阵忙碌的声音便从柜台后的门内传出,而后兄长着急的表情从门口出现,看见完好无损的妹妹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妹妹,你昨天去哪里了?fairy只说让我不用担心,少女的小秘密什么不知所谓的话。……你是维多利亚家政的……莱卡恩?为什么会跟铃一起?”

  哲上前几步,门外的执事身影便映入眼帘,高大的执事跟他瘦小的妹妹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哲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危险,一把揽过自己的妹妹,将她跟那边的狼希人隔绝开来。

  “我……”铃眼珠子转溜两圈,“我昨天不小心调试邦布的时候……呃,不小心被电源电到了。然后被路过的莱卡恩发现,带我去检查了身体……”

  “没事吧?”

  “没事没事。哥哥,你看我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铃咬着牙转了一圈,笑呵呵的没心没肺的模样仍旧无法让哲放心。眼见着哥哥又要上下把她仔仔细细检查一遍,铃忍不住捂着脖子退后一步,门外的执事先生见状适时开口:

  “请放心,阁下。维多利亚家政已为铃小姐仔细检查过,铃小姐身体非常健康。只是通宵对精神影响较大,铃小姐今日需要好好休息。”

  “……好吧,铃。你先回屋里睡会儿。”

  执事先生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但此前和维多利亚家政在芭莱大厦的合作无疑令人信任他们的能力,哲终于相信了妹妹安好,让通宵的她回去好好休息,今天不用看店了。

  至于说教——晚些时候再说。

  铃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地爬上楼回到房间。昨夜的事情如今离了另一位主角,仍旧让她没有多少实感,铃瘫倒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许久,才终于摸出身边的手机,盯着对话框半晌,才给对面发了一条消息:

  【你也说谎了】

  许久后——可能是他又被哥哥拉着聊了一些详情才被放走,总之在铃昏昏沉沉想要睡着时,她才收到来自对方的回复:

  【如您所说,这是善意的谎言。】


江一饼

【绝区零乙女向】禁欲系狼执事的身体数据记录⑤|胸腰篇

本期解锁:胸+腰

待更新:高跟,眼睛

★尾气警告★

作者碎碎念:禁欲只代表着给欲望套上了枷锁,并不会损失或消失。

“礼仪修养不是野性的束缚带,而是释放野性前的调味料”——莱卡恩



【胸腰】



你变成邦布探索空洞的时候,莱卡恩会将你温柔地抱在胸前,如果说以前的保护是还有一段距离的规矩空间,现在就是不留缝隙了。


只可惜变成邦布后,除了视觉共通,其他都就像是在玩没有触觉的vr游戏一样——


即使你趁乱狂蹭,也没有太多体验。


只不过每当这样做的时候,莱卡恩还是会不动声色地捏起邦布的耳朵,然后拉远一些。


而他的耳朵扑闪,轻轻咳嗽一声。


似乎是在暗示你应...

本期解锁:胸+腰

待更新:高跟,眼睛

★尾气警告★

作者碎碎念:禁欲只代表着给欲望套上了枷锁,并不会损失或消失。

“礼仪修养不是野性的束缚带,而是释放野性前的调味料”——莱卡恩



【胸腰】



你变成邦布探索空洞的时候,莱卡恩会将你温柔地抱在胸前,如果说以前的保护是还有一段距离的规矩空间,现在就是不留缝隙了。


只可惜变成邦布后,除了视觉共通,其他都就像是在玩没有触觉的vr游戏一样——


即使你趁乱狂蹭,也没有太多体验。


只不过每当这样做的时候,莱卡恩还是会不动声色地捏起邦布的耳朵,然后拉远一些。


而他的耳朵扑闪,轻轻咳嗽一声。


似乎是在暗示你应该乖乖呆好。


每当看到他这样子,你心情就会好很多,邦布的身体能肆无忌惮地欺负莱卡恩。


如果是线下见面的话——


正说着,礼貌的狼执事先生就带着邦布回来了。


他将邦布放下,然后向你走来,尾巴摇摆着,你知道他是来讨奖赏的。


虽然面上他只是在你身前站定了,优雅地关心你的身体情况。如果你再不抱他,下一秒他就会将你抱起来。


你刚伸出手,后门就啪得一下打开了,比利三步并做两步冲进来说电玩店的活动快结束了,看你伸出手,就将你拽走了。


等等——


还有个家伙等着安抚啊,不过看了一眼活动时间确实快到期了,有一些材料也很值得兑换,最重要的是有比利这家伙最想要的星徽骑士抽奖环节。


之前答应过他打双人比赛,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你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因为比利一直没抽到星徽周边,你俩打着打着,时间就来到了半夜。


终于,看着比利愉悦地冒着蒸汽走了,你松了口气,赶回了家中。


匆匆将录像店整理了一下,你就返回了房间,想休息的时候才发现有个身影在床下的沙发边。


莱卡恩还没有走,他正在安静地看着书,桌子上摆放着已经凉掉的红茶。


似乎是才发觉你回来了,他起身换掉了茶水,拿着一杯热茶来到你身边。


“主人辛苦了,有想吃些什么吗?”


你愣住了,无奈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喝一口茶就放下了,然后从善如流地抱住了莱卡恩。


“吃过啦,抱歉,让你等太久了。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沉默中,莱卡恩也只是浅浅地回抱了你一下,就松开了。


这让你心中咯噔一下,开始反思对比了日常。通常有人的情况,莱卡恩会保持主仆间的距离,只是态度会亲昵很多,你能看出来他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做亲密的举动。


而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莱卡恩的拥抱往往密不通风,尾巴也会卷起来摩擦你,今天突然被冷落了,让你习惯不回来。


这种反差让你一下子像做错事一样局促不安,眼神闪烁间,你拉住要离开的莱卡恩说。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没抱够。”


似乎听到莱卡恩的轻笑从胸口闷闷地传来,又好像没有,他将茶具放下,展开手臂,低垂着眼睛看你。


“愿意为您效劳,主人可以按照喜欢的方式抱。”


似乎他今天不太打算主动,你长呼一口气然后向前一步抱住他。


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认真。


你将头靠到他的胸口,才发现他脱掉了马甲,又松了几粒衬衫的纽扣,没有丝巾的组合,脸颊刚好能蹭到柔软的毛发。


你像白天的邦布一样,反复蹭了几下。猛吸一口,鼻尖是好闻的柔顺剂味道和绒毛的木暖香,他滞了一下,没阻止。


看莱卡恩依旧没什么反应,你遵从本心,悄悄抬起手戳了一下覆盖着绒毛的胸部,又张开手反复揉捏,你感觉到莱卡恩的身体一颤,然后慢慢僵硬起来。


柔软的毛发下面是坚硬的肌肉,流淌着狼希人野性的血液。放松状态下的肌肉软绵,而紧绷状态下的肌肉就有点烫手了。


你虽然平时说得大大咧咧,但真这样乱摸还是第一次,不敢多摸太久,紧张的手向下划去。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流畅的线条,传递过来的热量似乎能让你感觉到心脏血液的鼓动。


莱卡恩的腰很细,又有韧性,随着呼吸收缩着,指尖划过的地方他会微微躲避,他大概是不习惯被人去抚摸腰腹。


听说狼的弱点也是腰腹。


当你再想故作非为,莱卡恩牵住了你的手,反客为主地抱了上来。


是了,你之前之所以不敢在线下欺负莱卡恩,就是因为——


比起你的毛茸茸瘾,他的人瘾似乎更重。


大型犬科湿热的呼吸就落在你的脖颈间,要不是之前禁止过他的舔舐,现在脖子就要遭罪了,你颤抖咬着牙,尝试着抵抗。


莱卡恩一只手抚摸着你的头发,一只手禁锢住你的腰,你的脚尖都要离地了,手只得松开腰部转为抓住他的头发。


“不能咬,听话。”


莱卡恩似乎没有听到。


温热的呼吸钻入你的耳朵,你无法站稳,而温顺熟悉的大尾巴,掀开t恤钻了进来,你全身都被扣牢了。


耳朵尖已经有了酥酥麻麻的锋利感,你躲不开,脑子一团浆糊,只得换个说法。


“不咬,我们亲亲好不好,好不好。”


动作缓慢了下来,你听到了执事的回答。


“好的,我的主人。”


但这明显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平时矜持的绅士撬开你的唇齿,带有倒刺的舌头几乎是填满了整个口腔。你躲避不开,只得纠缠。


不能乱动,会受伤,只能按照他的节奏来。


破碎的音节凑不出完整的话语。


你呜咽着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恍惚间只能看到血红色的眼眸,浑身像被柔软绒毛的牢笼捕获了。


而莱卡恩,喜欢这样的主人,这样的猎物。



今九口
——我心怎分心? 上一棒@肉饼...

——我心怎分心?

上一棒@肉饼ruuuby

下一棒@浅浅秋 

祝先生生日快乐!(转圈圈)


画的还是有点偏意识流,类似于误入一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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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还是有点偏意识流,类似于误入一场幻境

嘉多宝JDBMOON

“天动万象”


一个漫画风的离离

依旧是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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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委托。

伊洛间
浅糊一下诸葛先生 tag私心 ...

浅糊一下诸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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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我怎么活没有你我怎么活没有你我怎么活没有你我怎么活没有你我怎么活没有你我怎么活没有你我怎么活

浅糊一下诸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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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吟耳汤

P1#我流成人体态敖丙

P2-P4今日功课小有所成……没有偷懒
P5一起捡个贝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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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瓜大侠

《论敖丙如何靠踢毽子征服殷十娘》

殷十娘:我觉着敖丙这孩子不错~

哪吒:娘亲说的是!

李靖:夫人说的是!

敖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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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瓜大侠
小龙男怎么能没有龙尾play呢...

小龙男怎么能没有龙尾play呢(///▽///)

混天绫捆龙尾也不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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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瓜大侠

哪吒:老婆丙好吃~~

大圣:我怀疑哪吒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我爱居家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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