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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背，有点涩的小甜饼，其实是无脑亲亲文（？）

又名老夫老夫还觉得男朋友嘴巴很好亲怎么办！

前几天发烧倒了几天没写文，今天（噢已经是昨天了）终于打开文档开写！请大家当睡前小故事看吧~周一一早更主唱云×爱豆圭！你的周一日报每周必报😎

btw给大家推一首循环了好几晚的歌，这篇文也几乎是听着这首歌写完的，很舒缓很梦幻的dream pop：《轻不着地》——before the night ends

希望大家可以听着这首歌，看完这篇小甜饼甜甜地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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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曺圭贤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但他不敢跟金钟云说。

　　倒也不是什么会影响他们关系的事，只是……

　　曺圭贤脑补了一下坦白地说出来的画面，有点太像变态了。

　　要怎么对金钟云说

　　“哥的嘴唇看起来很好亲。”

　　还不如直接闭上嘴巴身体力行。

　　以前脸上还有婴儿肥的金钟云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自己干燥的嘴唇是魅力点，曺圭贤深以为然，偷偷肖想着哥哥的人觉得哥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性感不引人犯罪的。

　　在一起之后更加这么认为，但在一起之后就可以一起干更多的事，还有更多秘境等着他去探寻，哥哥的嘴唇通常来说不是他最执着的点。

　　近期的反常始于化妆师给金钟云抹的水光唇釉，让他的嘴唇上镜之后亮晶晶的，闪着诱人的光泽。

　　很久都没见到自家恋人的曺圭贤在主页看到推送的时候看得喉结上下翻滚，偏偏两个人都在海外开演唱会，只能打一通电话诉说想念。

　　隔着屏幕看着哥哥的脸，曺圭贤没由来的一团燥意传遍全身，耳机里对他格外包容温柔的声音稍解燥郁，但还是不太够。

　　想把张张合合的心型小嘴含进口里，勾住里面那条灵活的小舌纵情共舞，直到泛白的花瓣染成娇艳的深红，兜不住的玉液在厮磨间溢出，把那双唇瓣弄得比镜头里的更红艳动人。

　　或者干脆弄得更乱七八糟一点……

　　啊！不能再想了！

　　发觉自己在睡前视频通话时盯着屏幕那端金钟云的嘴巴思绪一个拐弯上高速的曺圭贤及时刹车，但似乎为时已晚了。

　　“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嗯，刚刚不是讲过了嘛，我也很想你。”金钟云趴在床上，镜头以倾斜向下的角度怼着他的脸，昏黄灯光下温柔又动容的神情填满整个屏幕，“好粘人，曺咕噜。”

　　“光是看着哥的脸都……”后面两个字被曺圭贤囫囵吞进尾音，只是变换的姿势和白皙皮肤上红透的反应完整了他的未尽之意。

　　金钟云看起来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镜头挪远之后眼角眉梢的绯意一览无余。

　　是听着他的声音在偷偷满足自己的小馋猫。

　　想亲金钟云的念头出现频次太高了，连金钟云都有点受宠若惊。

　　明明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见到对方就全身释放出荷尔蒙的热恋期也已经过了，到了熟悉恋人里里外外每片肌肤的时候，却纯情得仿佛回到了恋爱初期，两张嘴像被炎热天气融化的软糖一样，一旦碰到就黏在一起。

　　短短一个月，两个大忙人见面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周。

　　金钟云却感觉这段时间嘴唇都要被曺圭贤亲得又润又嘟，偶尔还会不小心被咬破一个小口。

　　虽然曺圭贤的嘴唇也一样就是了。

　　那天被熟悉的化妆师姐姐夸了一句最近嘴唇保湿做得很到位，他一时间心虚得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接着化妆师姐姐还接了一句“圭贤最近嘴唇也很润呢，是你们suju一起团购了什么很好用的润唇膏吗？”

　　金钟云心虚地笑两声，敷衍道可能是最近气候比较湿润而已。

　　扪心自问他是很喜欢亲吻的。

　　无论是啵啵还是kiss，只要对象是曺圭贤他都很喜欢。

　　他对曺圭贤的嘴唇也有点迷恋，这是他藏在心里的一个小秘密。

　　早年间大队录综艺或开见面会的时候也会给成员之间安排一些嘴唇之间的亲密互动，那时和别人他都只觉得别扭，只有和曺圭贤触碰到的感觉不太一样。

　　会想起曺圭贤刚加入suju被自己捡回房间一起睡的那段时光，很好摸的人中下面饱满又红润的嘴唇，看起来比他的健康不少，摸着人中发呆的时候总会一不小心萌生亲一口试试是什么触感的冲动。

　　会想起拍演唱会VCR做了湿发造型穿上白西装的曺圭贤，不撒娇捣蛋的话真的很成熟性感，按导演指示的那样把戒指放进嘴里，做出吞咽的动作，滚动的喉结很性感，干涩得印出唇纹的嘴唇也很性感，金钟云莫名会产生想变成那颗戒指感受擦过双唇的想法。

　　再之后他如愿亲身体会到了那双唇的感觉，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很多个早醒的清晨，金钟云都喜欢窝在曺圭贤的怀里，借着钻进房间的几缕晨光，用眼神勾勒曺圭贤的唇形。

　　抿起来像小狗的波浪线嘴巴，说话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在金钟云眼中这是曺圭贤从小到大都脱不去的孩子气的一部分。曺圭贤一直那么单纯美好。

　　但要是愿意因为他变成阿斯莫德*那样的小恶魔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张嘴巴平时很能说会道，在综艺里和在酒局里都是，偏偏在自己面前会嘴笨得连一句喜欢都要憋好多年。

　　也总能在曺圭贤想要的时候堵住金钟云的嘴，各种意义各种方式上的堵都尝试过。

　　又一次被按着后脑勺接了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双唇分开的间隙，曺圭贤盯着金钟云水光潋滟的唇瓣，还有吐出来的一小段舌尖，眼底意乱情迷的水光还未消散，曺圭贤就扶着金钟云的后颈要再度吻上去。

　　“哎——曺咕噜等唔……”话音未落，双唇便被包裹着封住，金钟云抵在胸前的手象征性推了推，果不其然没推开。

　　于是顺从地也沉溺在这个吻里。

　　双手环住曺圭贤的脖子，细长的腿也勾上曺圭贤的腰。

　　唇齿相依，巧舌共舞，好似要把对方融化才好。

　　这样的亲密免不了擦枪走火，关于亲吻的话题也留到了事｜后的温存时刻才再次被提起。

　　“曺咕噜，最近为什么总是亲我，化妆师姐姐都说我们俩嘴唇……艾普们肯定也会发现的。”金钟云懒洋洋地趴在曺圭贤胸口，话里像是在责怪，语气却黏糊得不像话。被子下未｜着｜寸｜缕的双腿和曺圭贤的交缠在一起，小猫摇尾巴似的不自觉轻蹭。

　　用了点劲夹住双腿间乱动的“猫尾”，曺圭贤使出惯用的装委屈技俩，试图把问题敷衍过去：“哥难道不喜欢和我kiss吗？哥是不爱我了吗？”

　　被困住无法动弹，金钟云假装发狠地挣了挣，挣开了又重新温顺地趴回原位，边揉着曺圭贤已经不剩什么软肉的肚子，边给故作可怜的小狗顺毛：“当然爱你啊，可是亲得太多我的腰也不太受得了，最近还要准备ss10……”　　

　　“那再亲一口吧！”曺圭贤打断他的话，莫名兴奋起来。

　　“？”不是不可以，但是……

　　感受到抵在大腿上又蠢蠢欲动的大东西，金钟云猛地从曺圭贤身上翻下来，没想到先被捏住了后颈。

　　“呀！……这样……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啊……”

　　“可是我下个月就要去肯尼亚了……”

　　尾音听起来很可怜的小狗，完胜。

—END—

*阿斯莫德：西方神话中擅长勾引、诱惑人的欲望的恶魔。

清汤大老爷我这篇真的是清水啊我们小猫小狗啥都没干呢就黏黏糊糊亲了两口这都不让过吗！！！！！（未过审，人难眠！）

私设 occ

5k+ 一发完

金钟云觉得自己的爱人有些奇怪。

平时时常见不到的脸，最近总是出现在眼前。

“不要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金钟云一双小手捧住亲吻自己的那张脸，眼睛都没睁，便往被窝里摁。

“哥今天有早课，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曺圭贤撩开金钟云额前的碎发，一张略显浮肿但依然精致的小脸浮现。

“迟到就让他们自习看书嘛，我昨天赶稿到三点半才睡.....好困.....”

金钟云闭着眼睛把脸往被子里埋。

看他这困倦的模样，曺圭贤不忍心再叫他，把被子掖好，亲了他的额角，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大家早上好”，曺圭贤走进教室，看着教室里一张张还稚嫩的面孔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计算机学院的曺圭贤。”

“曺教授好！”座下的学生纷纷问好，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曺教授。

曺圭贤之所以出名，在于他刚刚三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担任了两年计算机学院的副院长；在于他在专业中权威的学术地位；在于他英俊的外貌使得计算机学院的男女比例竟然历史性地翻转。

更在于他有一个在同一所大学文学院教书的、已经结婚十三年的丈夫。

听说他们大学就谈了恋爱，毕业后结了婚，两人一起出国深造，归国后曺圭贤受聘于大学，而他的丈夫则是一位自由作家。

后来是他的丈夫嫌曺圭贤学校工作太忙，见面机会太少，便主动应聘了文学院的工作。

但作家的作息自由惯了，时常会由曺圭贤去他的教室安排学生读书自习，今天便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是一届新生，还是头一回看到金教授传说中的爱人。

很是般配！

但凡见过二人的，都会在心里如此感慨。

“金教授临时有事，这节课大家自由读书，课后整理读书笔记发至金教授邮箱。”

曺圭贤安排完，转身出了教室。

上午十一点半，金钟云终于睡饱了，餮足地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打算给曺圭贤发消息，忽然听到客厅里似乎有什么动静，他顺起墙边的棒球棒，走出卧室。

“你怎么在家？！”

看到在厨房里切菜的曺圭贤，简直比看到入室抢匪还要稀奇。

曺圭贤放下菜刀洗了洗手，走到金钟云的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球棒，让他坐到沙发上，随后去卧室拿了一双袜子给他穿上。

“被开除了吗？”金钟云好奇，不然他真的想不出竟然会在工作日的上午看到曺圭贤在家悠闲地做饭。

“怎么哥还一脸期待的样子？”

“有吗？”金钟云克制住内心的期待，怎么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非常明显哦”，曺圭贤放下他套进袜子的一只脚，又换了另一只。

“嗯.....那是实验出了什么问题吗？”

曺圭贤研究的方向是人工智能技术，每天泡在实验室里见不到人，金钟云才会想去应聘教学的，这样至少可以多看几眼。

“没有啊，都很顺利”，曺圭贤把两只都穿好，轻轻捏着。

“那不是更奇怪了吗？”

“哥不是希望我多陪你吗？”曺圭贤忽然挠了他的脚心。金钟云怕痒，下意识收回，但被曺圭贤抓住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金钟云用脚抵住他的胸口，挑衅道：“给我松手！”

“不松”，曺圭贤甚至还又挠了一下。

“呀！你小子今天——”

于是还没来得及吃早饭的金钟云，却在床上饱餐了一顿。

曺圭贤看起来斯文，但只有金钟云知道他在床上有多么野蛮，从前被弄的疼了，金钟云会忍不住骂人，结果越骂他越起劲，最后满身淤痕的只能是自己。

但不知怎么了，今天曺圭贤格外温柔，温柔得金钟云在一片氤氲中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自己爱人的模样。

曺圭贤吻去他眼角泛起的水珠，怀抱着筋疲力竭的金钟云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过了正午，两人都还有一节课需要去上，曺圭贤把人抱到餐桌前，金钟云顺手端起黑咖啡让自己强制开机。

饭后两人收拾好资料一起去取车，站在车库门口看到里面并排的两辆车，金钟云又开始恍惚。

每次他起床出门时，曺圭贤都已经开车去了学校，在他回家时，曺圭贤也还在实验室里没有回来。

所以他极少看到曺圭贤的车，更别说现在坐在副驾跟他一起去学校。

看出金钟云的犹疑，曺圭贤说：“以后上班，时间允许的话我都跟哥一起。”

“嗯！”，听起来倒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消息。

“晚上不用在实验室吗？！”

金钟云看到教室门口等他下课的曺圭贤，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曺圭贤走近合上他的嘴巴，“实验室这一阶段的项目已经结束了，晚上陪哥一起去吃晚饭。”

“真的吗真的吗？”金钟云兴奋地拉起他的手，“那我要去那家想了好久的餐厅吃！可是现在去可能没位置了......”

“我已经提前预订了”，曺圭贤反手握住他的手。

“阿萨~！”

餐厅是金钟云好早前看好的，也跟曺圭贤说过好多次，但由于自己的这位爱人终日与实验室为伴，别说能一起去餐厅坐下吃晚餐了，就是连上次一起吃晚饭，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金钟云吃的并不多，但什么都想点来尝尝。

两人刚交往那会儿都在学校住，为了不浪费，曺圭贤硬生生胖了十斤，肉眼可见地幸福肥了一把。

后来两人就搬出学校住，能将剩菜打包放在冰箱，才慢慢地把脸颊肉减下去。

桌上已经摆满了餐盘，金钟云把各道菜都尝了一遍，基本也就饱了。

曺圭贤吃饭慢条斯理的，金钟云就靠在椅子上看着他。

“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金钟云感慨道。

曺圭贤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向他：“对不起，以后我都陪哥吃晚饭。”

“算了哈哈哈，你这个大忙人哪有时间”，金钟云笑道，“再说了，天天吃晚饭我不得胖死。”

金钟云总是这样，给予他最大程度地理解和支持。

两人刚在一起时，曺圭贤因为学业泡在实验室，毕业了工作，还是泡在实验室。

金钟云也会抱怨几句，但还是会给他准备好餐食送到实验室，怕他忘了时间不吃饭，会在他加班到深夜回家给他煮一碗清汤面，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应聘到他工作的大学，可以名正言顺地钻进计算机学院的教学室看望自己的爱人。

前段日子曺圭贤出差去做封闭式实验，半个月没有联系，回来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憔悴非常。

金钟云心疼得要命，扬言再有下次，他就要同曺圭贤分居。

大概也是因为上次他真的动了怒，所以曺圭贤今天一整天的陪伴，大抵也是在弥补。

金钟云从来不奢求明天怎样，即使只有今天，只要曺圭贤今天表现得够好，就已经足以平复他的所有情绪。

所以当第二天早晨，金钟云再次被吻醒时，奇异的感觉还是涌了上来：“你不会真的被开除了吧？”

“没有”，曺圭贤揉揉他的小脸。

“你以前不都是六点多去学校吗？”金钟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问道。

“我想跟哥一起走嘛~”曺圭贤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像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金钟云没能再多问，便被他的唇堵上了嘴巴。

起初金钟云以为曺圭贤坚持不了几天，但两个多月过去了，曺圭贤总是能够叫醒他，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再开车载他一起去学校上课。

金钟云天性自由，脑子里总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从前没机会跟曺圭贤说，现在无论是在车上，在两人一起的三餐上，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在课后的返程时，在睡前的耳鬓厮磨中，在起床的第一声早安后，都有无数的话要说。

是呀，金钟云一直都是一个小话痨，只不过会在看到爱人疲倦的面容后闭上嘴巴，想让他多休息而已。

开心吗？

自然是很开心的。

奇怪吗？

自然也是很奇怪的！

金钟云去问了实验室，确认曺圭贤没有被开除，实验项目也在有序进行当中。

他甚至都以为曺圭贤得了什么绝症，非要拉着曺圭贤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在看到曺圭贤带回家的体检报告确认什么事都没有身体非常健康之后，金钟云才彻底放下心。

只要不是生病了，别的都不重要。

大概就是曺圭贤良心发现，以及自己苦尽甘来了吧！

曺圭贤一贯是贴心的，照顾金钟云也称得上是无微不至，只不过工作越来越忙，越来越疏于照料。

现在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刚在一起时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两人晚餐时喝了酒，金钟云从影音室搬出投影仪，交给曺圭贤安装。

两年前，金钟云心血来潮买回来又不会装，有一个计算机学院副院长的老公也没用，因为这位曺教授忙得根本抽不出空，后来扔在那里也就忘了。

这下终于派上了用场，足以让两人能够依偎在一起看个电影。

电影还没看完，金钟云已经在曺圭贤的怀里睡去。

曺圭贤将他抱到床上轻轻放好，刚盖上被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曺圭贤轻车熟路地走向ICU病房。

病房玻璃外站着一位老者和两三位相对年轻的面孔，年轻人看到曺圭贤走过来，鼻头一酸眼圈红得更深了。

“李老”，曺圭贤微微弯腰向老者问候。

“嗯”，老人摆了摆手，“进去吧。”

床上的人病弱孱瘦，面容枯槁，眼眶深凹，趁得那一双乌黑的眼睛大得惊人。

那人紧紧盯着病床边屏幕里睡着的金钟云，眼里的悲伤伴随着呼吸机流淌。

“曺教授”，曺圭贤站得笔直，向病床上躺着的人问好。

病床上的人缓缓转了头，插着呼吸机的嗓音早已不复平时那般甜美，“你来了。”

戴着呼吸机说话太费劲，病床上的人将机器摘掉，想着反正是撑不过今晚了，这一秒两秒的也没什么区别。

他动动手指，曺圭贤便蹲下将手递了过去，宽厚柔软，带着鲜活的生命力，是他无法再做到的。

他缓缓抽出手，向窗外的李老竖起了大拇指。

病房玻璃被清扫阿姨擦得透亮，三个年轻人看到病房内的画面，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老，您为什么要帮他！我不理解曺教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可以再多陪陪他爱人几个月的！为什么要让智能人取代他的位置！”

即使是见惯了世事无常的老人，也无奈地湿了眼眶：“他大抵是......见不得他爱人难过吧。”

李老是克隆人技术领域的带头者，一年前，曺圭贤来找他提出要克隆自己，李老表示不解。但曺圭贤说想要将自己研究的人工智能领域同克隆技术相结合，克隆出智能人，出于对科学的探索，他还是答应了。

那之后，曺圭贤更是日日待在实验室，被金钟云好生抱怨。

四个月前，曺圭贤在实验室倒下，那时大家才知道他患了脑癌，已经到了晚期，而他本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问了医生，治不好的”，现代医学技术能造出智能人，竟还是治愈不了癌症，当真有些讽刺。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我了，请李老帮帮忙抓抓紧。”

曺圭贤是如此说的。

第一次与智能人交接记忆持续了两周，那时曺圭贤觉得像人生的走马灯，原来那些记不清的细节，仿佛又亲身经历了一遍。

他和金钟云在学校走廊时的第一眼，第一次跟自己喜欢的人表白；

两人一起的毕业礼，两人一起在异国他乡的深造，两人一起买下的新房，两人共同的家；

每一次和金钟云的牵手、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每一次缠绵。

都再现了一遍。

那是曺圭贤唯一一次崩溃。

他扯下所有的仪器，挣扎着、大哭叫喊着：“停下来！”

他不要让别人代替他了，他只想回家，想要亲手拥抱自己的爱人。

金钟云大概又熬夜写稿了，太阳晒了屁股还盖着被子呼呼大睡，曺圭贤在地板上坐了好久好久，最终还是起身回了实验室。

他还可以再以自己这具身体陪伴金钟云一个月，再久的话，总会被金钟云察觉到不对劲的，他必须要在身体更进一步病发之前将智能人完整地送到金钟云的身边。

他想起金钟云总是说他没空陪自己，即使在这最后一个月，他却还是只能天天待在实验室。

为了保证统一性，记忆交接通常是不能更改的。

但曺圭贤还是偷偷更改了一些程序，在输入自己的记忆时，又增加了智能人的情感依赖度，希望他日后能够多陪伴金钟云。

将结婚戒指从自己的无名指摘下戴进智能人的无名指时，曺圭贤忽然感受到一阵绞痛，失了呼吸，眼前一黑摔倒在地被送进医院。

“实验室24小时都有人在监测，你可以不用看的......”

李老痛心，“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屏幕里是通过智能人的“眼睛”传送的画面，那是曺圭贤时常会看到的金钟云的样子。

他能看到金钟云朝他撒娇，朝他笑，对着他滔滔不绝，以及翻云覆雨后泪眼婆娑的模样。

病发时的头痛有时会抵消心痛，短暂地让他脱离自己的爱人不再属于自己的现实。

但多数时候头痛会绞着心痛，呼吸急促得晕倒在病床上。医生秉持着治病救人的理念，要护士撤了他床边的监控屏幕。

“若是撤了，我现在就不治了。”

当曺圭贤本体从这个世界离去，智能人“曺圭贤”便会被带到实验室，抹掉所有有关自己是智能人的记忆，作为一个完整而独立的人存在。

今晚的电话通知，大家心里就都已经明白了。

曺圭贤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看着面前这位跟自己生病前面容一模一样的人，又缓慢地看向屏幕里的金钟云。

“请替我.....好好爱他。”

我很爱他，特别爱他，爱到全世界只他一人。

但我好像又没有好好爱他，总是让他包容我等待我，让他委屈孤独。

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他，因为即使这样糟糕的我，他还是很爱我。

我又怎么能让如此善良的他因为我的离去而伤心难过。

请你代替我给予他我没能做到的陪伴；

请你爱他，就像我爱他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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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似乎格外明媚，金钟云被窗帘缝隙里透过的光照亮醒，他伸着懒腰走到客厅，桌上摆着熟悉的餐盘，旁边有曺圭贤的留言：“今天实验室有新项目，中午不能陪你吃中饭了，晚上回来带你出去吃。”

金钟云将便签纸收到一旁的盒子里，拿出手机发消息：[收到~]

吃完饭，金钟云换了身衣服下楼，走到楼下的花店挑花。

“呦~今天怎么是金先生亲自来买花了？曺先生呢？”花店老板已经相当熟络。

“他今天有工作，我自己来看看。”

金钟云笑着挑了一捧开得绚烂的黄玫瑰，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好久不见啊~”

墓碑照片上那张英俊的脸——那是当年金钟云在走廊里见到一眼便念念不忘的。

他把花束放在碑前，自己也坐在一旁。

“我最近好像有了一丝皱纹！怎么办啊！是不是不能再熬夜赶稿了呀，都怪编辑一直催我……熬夜似乎真是会变老啊，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呢！”

他的手抚上照片，“不像你，便一直会这样俊俏。”

金钟云把头靠在碑上，嘴巴还不停：“上周院长找我来谈话了，说要不就把我的课全都调到下午好了，这样也不用劳烦曺院长总是专门来一趟。我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是当初你给我惯出来的毛病啊，既然惯了，就要一直惯着。”

“前两天发行了新书，就是我上周告诉你的，改编了我们两个的故事。签售会上好多书迷哭得撕心裂肺的，你说是因为她们体会到了我们的痛吗？”

“有位书迷哭得抱着保安大叔不撒手哈哈哈，临走前保安大叔问我要了一本，说要看看书里到底写了什么，搞得满屋子鬼哭狼嚎的……”

金钟云又说了好多，说了夕阳余晖洒落，他才起身看了一眼手机消息，笑着对碑上的人说：“我要去跟你约会啦～下周见。”

我很爱你，特别爱你，爱到全世界也只你一人。

爱到即使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人，也能在一瞬间的直觉中发现那不是你。

另一个你是你，但又不是你。

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甚至也要爱着，因为那是你所有的心血和寄托，是所有你爱过我的证明。

我又怎么能让如此深爱我的你因为我的倔强而伤心难过。

如果我爱另一个你，那仅仅因为你。

请让我爱你，就像你爱我那样。

写在后面：

《天鹅挽歌》的克隆人梗，文与原片无关，不涉及剧透哈～感兴趣的可以看看这部电影，超好哭。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不对，希望不要看得太难过…抱！

＊现背/短打甜饼

＊脑洞源于大云wb发的sjr的图

1.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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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钟云明朗的笑着，小手在空中扑腾，恶作剧一般的把朴正洙用来装饰蛋糕的巧克力棒挥了挥。

然后又递到朴正洙嘴巴，“啊——独特，尝尝看甜不甜？”

朴正洙愣了片刻，然后很宠溺地放下手里的搅拌机，转向金钟云。

小猫的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盯着他，手里握着色泽很好的黑色巧克力棒。

朴正洙就着金钟云的手横着叼住巧克力棒，然后一只手捉住了那双调皮的小手，在金钟云慌乱的神色的咬断了巧克力棒。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四溢开来，心弦也随之被包裹在甜蜜里。

“很甜呢～”

2.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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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在第三次game over之后金钟云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希峰你是不是偷偷开了外挂？”

他瞪着身边这个赢了自己三局的姨母头的男人。

“钟云是在冤枉我，好难过。”金希澈上一秒还嬉笑的表情，下一秒就委屈的垮下来，夸张的装作要哭的模样。

金钟云翻了个白眼，对于自家哥哥戏精上身的行为感到无语。

他抬起手作势要捶上那人的胸口，却一下子被握住了手。

金钟云愣愣地看着金希澈逐渐凑近的脸，“钟云呐，哥哥真的没有开外挂哦，想知道怎么赢的话，今晚在哥家睡，哥手把手教你。”

3.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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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啊，这样会不会有点奇怪？”金钟云按着弟弟指示的姿势摆好，不自在的对着摄像头后的弟弟问道。

“怎么会，哥明明很好看。”神童从摄像头后探出头来，真挚的夸赞道。

摄影棚内白色和橘色掺杂的灯光映在金钟云身上，如同镀了层金边的小仙子降临。

可金钟云还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卸了力在空中伸展了一下身子。

等到收回手的时候，就感到指尖一阵冰凉。

他怔了神，看到自己的手指被套上一枚精致的金色戒指。

“好看的哥哥要戴好看的戒指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神童笑着说。

4.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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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声哥今天没去美容室吗？”李赫宰一进门就走向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金钟云，欠揍的打趣道。

“呀！”本就输了游戏心情不爽的金钟云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地对着李赫宰，“你小子想挨揍吗？”

李赫宰一边笑着求饶一边躲开金钟云的拳头攻击，“哥哥哥，我错了嘛～”

突然间，李赫宰稳稳地接住了金钟云又一次挥过来的小拳头。

手一下被抓住，金钟云一时愣住忘了挣脱。

李赫宰牢牢的牵制住他，哪里还是方才躲着他一副打不过的模样。

“哥，别生气啊，”他凑近金钟云的耳边吐出一口气，“要不然...今晚让哥在床‖上罚我？”

5.海云

_

这小孩真是，十几年来一如既往的好看啊。

看着撑着头在化妆台上闭目养神的李东海，金钟云不禁感叹道。

对方精致的五官让人简直移不开眼。于是金钟云伸出了作恶的小手，放在离对方不远的位置描绘他的面容。

“被我抓到了——”另一只强劲有力的手一下握住了空中那只游离的小手。

李东海突然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直直注视着金钟云，令他心脏霎时漏了一拍。

“东...东海....”金钟云不知所措地想要抽回手，奈何这个天天举铁的弟弟的力气实在太大。

“哥，要这样才行啊。”李东海拉住他的手贴向自己，将脸放在金钟云小巧的手上蹭了蹭。

“被抓到了，哥要接受惩罚啊～”

6.源声

_

“哥，”崔始源无奈的看着自家哥哥，“坐在车上看手机会晕车的。”

金钟云敷衍地应了声，头也不抬的继续刷着sns。

见状，崔始源挑了挑眉。

“呀！”

正握住的手机突然被抽走，金钟云惊呼一声，随后把目光转向罪魁祸首。

“始源，不要闹了。”

“明明是哥在闹。”崔始源皱起眉，认真的看着对方。

“给我！”趁着对方不注意，金钟云就想要夺过手机，结果手却一下子被捉住。

“哥真的很不听话。”崔始源无奈的叹了口气，放松了握在金钟云手腕处的力度，却依然没有松开。

“如果想看新闻的话，由我来讲给哥听。”

7.艺旭

_

金钟云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很火的测试游戏。

【如果把手伸到对方面前会有什么反应】

他看着对面正在研究维生素的金厉旭，萌生出想要逗逗弟弟的想法。

“哥？”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手，以及笑的灿烂的金钟云，金厉旭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正当金钟云遗憾金厉旭很平静的反应时，对方一下子把下巴搁了上来，接着笑嘻嘻的歪着头。

“是这样嘛？我是哥的啦～”

8.圭云

_

曺圭贤总算结束了录制，在和工作人员们道完谢后舒了口气起身走向休息室。

还没等他来及坐下，一进门就看到金钟云又在扣着手发呆。

“哥！”

他几步上前，不满的喊了一声。

手突然被握住，金钟云有些晃神。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面前就是曺圭贤带着无奈又带着气恼的表情。

“跟哥说了很多次，不要扣手，怎么不听呢？”

金钟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想要抽回手，却被握的更紧。

“艺声哥，”曺圭贤压低了声音轻唤了一句，同时顺着金钟云的指尖一点点换成十指相扣的姿态。

他稍微一用力就把清瘦的哥哥扯进自己怀中，低头在脖颈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哥如果实在忍不住，我们就来做一些没办法扣手的事情吧。”

—— —— ——

与原先构想的有偏差，反正就是甜甜甜的那么个意思

一个扮可怜吃定心软人的故事。

请不要上升！！！！！！没有捉虫，或许会有错别字。

金钟云瘆得慌。

这几天一直觉得下班路上有alpha跟踪自己。也不能说跟踪，只是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粘在自己身上。黏糊糊的视线，令人毛骨悚然。

金钟云提防了好多天，但是这人好像也只是跟踪一段路程，每次都在金钟云受不了的时候消失了。

作为一个Omega，金钟云不能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但是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散打，一般脱身不成问题。金钟云牙根痒痒，发誓要把这人捉出来，练练自己退步没有。

但是那人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曺圭贤舔舔下唇，望着不远处Omega的身影。炎炎夏日里，那人最喜欢穿着宽松版的短裤，露在外面的小腿虽然纤瘦但肌肉线条流畅又有力量感。看得曺圭贤眼睛痒。

多年不见，他果然长得更好看。更让人想一直一直一直看着他。

把他绑在自己身边，把他锁在自己的眼波中，把他铐在自己的心尖上。时时刻刻。

纵然很久才见面，但是曺圭贤再次见到金钟云时，便看出金钟云分化成了一个Omega。是什么味道呢？是淡淡的茉莉花香，还是浓郁的玫瑰花香？是清爽的橙子香气，还是甜蜜的蜜瓜香气？亦或是高山的松针，亦或是深谷的甘泉。

曺圭贤越发期待和金钟云的碰面，但是在见面之前，他要逗一逗，他的Omega。

虽然现在还不是，但是曺圭贤志在必得。

金钟云三两步咚咚咚地跑上楼，飞快地开锁进屋。他靠在门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轻抚着蹦得七零八落的心，悄悄地趴到猫眼处向外看。

金钟云以为自己会看到跟踪自己的人，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卷发的大男孩的背影正在拿着钥匙开隔壁的门。

原来是邻居。可是这位邻居之前从没见过啊，是新搬来的么？

金钟云摇摇头，甩掉了脑子里的想法，转身进屋去了。

曺圭贤关上防盗门，他嘴边含着笑，小兔子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了？

可惜没有正面遇上。

温水煮兔子吧，免得暴躁兔子惊起来把自己咬一口。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马路上的车堵在红绿灯口。

金钟云从写字楼出来，庆幸自己带了伞出门。他的房子虽然没有电梯，设备老化，但是距离公司不远，每天上下班走路来回也不太累。

可是路走到一半，那道缠人的视线又出现了。可周围都是打着伞的人，遮挡着面孔，看不清楚。金钟云咬咬牙，加快了步伐。

加快脚步走到了楼下，却发现楼道的灯光闪闪烁烁，应该线路出了故障。金钟云捏紧滴水的伞，三两步冲上楼梯。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没有断，金钟云回过头，大喊了一声：“抓住你了！”

灯光忽明忽暗，那人湿漉漉的，头发湿了一半，卷卷曲曲耷拉着，下巴处还在滴水。看见金钟云转身，那人被吓了一跳，脚崴了一下，眼瞅着要摔倒。金钟云急忙拉住他，这才让他站稳了脚步。

原来是自己的邻居。大男孩仿佛委屈极了，一双黑眼珠水汪汪的，一滴水滴落到眼睛里，他抬手揉了揉。金钟云慌忙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有人跟踪我。”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对不起。”落水的狗狗委委屈屈地用手擦着眼睛，眼角被他揉得红通通的。金钟云更是愧疚，从兜里左掏右摸，掏出一块手帕来。

“你是才搬来的么？”金钟云把手帕递给曺圭贤，又掏出一张纸巾给他擦擦头发尖的水。

“嗯，我才搬过来。”曺圭贤拿着手帕，上面有股淡淡的肥皂香，眼神暗了又明，原来小兔子没有认出自己来。

“哦哦，我住你对面。”金钟云拿着钥匙打开自家门，随手摁开了客厅的灯，光亮漏到了黑漆漆的楼道，他把曺圭贤的脸看得更加清楚了。这么年轻啊，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你很年轻诶，你还是学生么？”

曺圭贤点点头，“我叫曺圭贤，今年25岁，XX公司的。”

“哦哦，我叫金钟云，比你大几岁，我们公司写字楼在你们对面。”金钟云回答道。“那个，我先进去了，你快回家洗洗澡吧，不要感冒了。”

“好，钟云哥再见。”曺圭贤礼貌地微微点头。

金钟云关门后，曺圭贤打开家门走进去，他没有开灯，靠在门后，捏着手里的手绢放在鼻子处，深吸一口气。

你好啊，我的宝贝，我们终于见面了。

金钟云刚煮好面，门被敲响了。

“你好啊圭贤？”打开门，曺圭贤站在门外，头发脸庞不流水了，但是依旧湿漉漉的。

“呃，哥，我能不能借用你的浴室啊？我家的喷头坏了，我……”曺圭贤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看起来可怜极了。

“当然可以啊。”金钟云侧身让曺圭贤进屋，但是曺圭贤却没进门，金钟云纳闷：“怎么了？”

“哥是Omega吧，我是不是有些唐突了？”曺圭贤低垂着眼睛，时不时觑一眼金钟云，耳朵也红了个彻底。

“没关系，快进来，你身上太湿了。”金钟云摇摆着手，他把曺圭贤拉进门来，“我贴着屏蔽贴呢没关系的，你不要感冒了。等你洗过澡，把浴室的净化器打开散散信息素就好啦！”

“嗯嗯，谢谢哥！”曺圭贤拿着自己的衣服走了进去。

金钟云在门外感叹，多乖的孩子啊，刚才自己还把人吓成那个样儿。

浴室里的曺圭贤放下衣物，他捕捉到了这狭小空间里一丝金钟云的信息素的味道。清清爽爽的果味，不甜，不腻，但是有上瘾的冲动。

是什么的味道呢？

啊！是葡萄柚。

曺圭贤啧了一声，不知道金钟云本人会不会像葡萄柚，软软的，一戳就流着丰沛清甜的汁水。

想吃。

十点的时候，金钟云缓缓走到浴室去洗漱。但是，架子上多一块浅蓝色的毛巾，上面还印着一只可爱的大眼睛企鹅。

金钟云忍不住笑了出来，和曺圭贤好像啊。他回想了一下离开时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曺圭贤，认为这是不小心落下了。唔，现在太晚了，还是改天拿给他吧。

金钟云正要放下毛巾，却不经意察觉到了一丝信息素，是alpha的信息素。淡淡的但是存在感不能忽视，是檀木的香气。曺圭贤本人活泼可爱，信息素却沉稳又优雅。

很好闻。

金钟云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他做贼似的飞快把毛巾收到了一旁的柜子里。

第二天，因为是周末，金钟云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被敲门声叫醒。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看了眼钟表，十一点半了。

走到防盗门处，从猫眼向外看，曺圭贤手里拿着什么站在门外。

金钟云睡得迷迷糊糊，直接打开了门，他揉着头发，问：“圭贤，有事么？”

曺圭贤的笑容扬起一半，脸红了个彻底，他眼神飘来飘去，只敢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哥，你还没吃午饭吧，我做了点儿饭菜，一个人也吃不完，送给你吧。”

金钟云接过饭盒，卡通饭盒上也印着一只可爱的企鹅，饭盒热乎乎的。他想了想，笑着说：“一起吃吧，反正家里也是一个人。”

曺圭贤欣喜地说：“可以么？”

“当然可以啦。”看着大男孩亮晶晶的眼睛和期待的表情，金钟云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曺圭贤的头发。那头卷卷的头发手感好极了。

曺圭贤好像不敢看金钟云，只是说了句，“那哥来我家吧。”

“好，我洗漱一下。”金钟云又把饭盒递给了曺圭贤，自己匆匆走进屋去。

他没看到曺圭贤沉下神色，直到走进卫生间，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下衣失踪状态。金钟云臊得满脸通红的去找裤子穿上，这也太尴尬了，难怪曺圭贤不敢抬头。

这情景，搞得好像我一个Omega故意勾引alpha似的。

镜子里的金钟云的脸更红了，他拍拍自己火烧一样的脸颊，扔掉尴尬的情绪和奇怪的想法。

门外等着金钟云的曺圭贤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和蠢蠢欲动的信息素，多亏了脖子上的屏蔽帖和自制力，他才不至于扑上去。但是即使是金钟云会散打，他未免也太没有戒心了。

Omega只穿着宽松的T恤衫，两条细又直的腿在光明中晃人眼。曺圭贤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他的宝贝，但是他肯定，以后除了他也不会有人看到这样的好风景。

神思纷纷扰扰间，金钟云已经收拾好了。曺圭贤看着金钟云腿上的牛仔裤，万幸，他总算好好穿衣服了。可是，还没看够。

金钟云发觉到曺圭贤的表情变了几变，好像是满意又变成了不满。未等他想清楚，曺圭贤抓着金钟云的手，拉去了自己家。

饭菜的香气令金钟云什么也没有多想了。

吃过饭后，金钟云自告奋勇要去刷碗，曺圭贤没有阻挡。

曺圭贤站在厨房门外，看着金钟云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一边刷碗，恍惚觉得已经过了许多年。

金钟云正洗着碗，听见身后一句：“我拿下抹布。”他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微微扭着头去看发声的曺圭贤。却不想曺圭贤站在他身后，一只手从金钟云的腰侧穿过，去拿搭在水管旁的抹布。

曺圭贤比金钟云略高，骨架比他大些，这个姿势，仿佛是曺圭贤在背后抱住了金钟云，曺圭贤身上些微的淡淡檀木香气笼罩着金钟云。金钟云洗碗的手顿住了，白花花的泡沫在清水的冲击下轻飘飘地浮着。身后的人散发着热，这热意并没有接触到金钟云的身体，但是却连他一起烧起火来。

然而很快，曺圭贤便离开了。停留在耳畔的短暂呼吸也撤离了。

不知为何，金钟云有一丝失落。清凉的水哗啦哗啦唤回了金钟云的神志，他清清嗓子，小心地往外瞧了瞧，曺圭贤正认真地擦着桌子。

金钟云闷头刷碗，没注意到曺圭贤嘴角挂着的狡黠得意的一抹笑容。

金钟云和同事们走出写字楼，他一眼看到门口站着的曺圭贤。曺圭贤的卷发被风微微吹动，看到金钟云的身影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撞得金钟云的心颤了几颤。

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他。

见曺圭贤走来，金钟云压下这个念头，向着他挥挥手。

“哥！”

“圭贤，你也刚下班么？”金钟云走上前问。

“嗯，我猜着可能会遇见哥，所以多站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好么？”曺圭贤笑呵呵地问。“哥那天不是说前段时间好像被人跟踪了么，我也觉得这条路上人多眼杂，我们一起吧！”

上次在曺圭贤家吃过饭后，曺圭贤问金钟云要不要一起打游戏，金钟云欣然同意，于是晚饭也是在曺圭贤家吃的。吃晚饭时，金钟云提起前段时间的奇怪遭遇，没想到曺圭贤上了心。原本说要和一位同事去吃晚饭的金钟云立刻抛下了同事，愉快地点点头。

接下来两个人都是一起回家，霓虹灯下，两个人走着聊着，倒也惬意。

曺圭贤戴着眼镜，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突然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人，愣了一下，开心地接起电话：“哥？”

“你吃过午饭了么？圭贤。”

曺圭贤转了转眼珠子，叹了口气说：“没有啊，加班加点呢，根本顾不上去食堂。”

“啊，你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我这有些甜点，给你送一些。就是我进不去你们公司吧。”

“我给下面说一声，哥直接坐电梯来十六楼程序研发部就行。”

“好。”

挂了电话的曺圭贤三下两下把下属刚刚给带回来的饭收拾起来，走到办公室外的电梯处等着金钟云。

“叮--”金钟云果然一手掂着饭，一手掂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走出来。

曺圭贤带他走到了一旁的茶水间。

“这个小蛋糕，是我的一位客户送的，每次都给办公室送很多，也吃不完。很好吃，我拿来给你尝尝。”金钟云拆开蛋糕盒，把叉子递给曺圭贤。

曺圭贤尝了一口，“嗯嗯确实好吃，这个客户是做蛋糕的？”

“不是，但是他的一位朋友是开蛋糕店的，所以他送来，说是支持他朋友的生意。我说太破费了，他说他钱多。不过真的很好吃呢！是不是？”金钟云看着曺圭贤吃得香甜很开心，说话都带了些自己察觉不出的软绵。

“客户是alpha？”曺圭贤听到这话，觉得那位客户狼子野心。

金钟云懵懵地点点头。

曺圭贤嘴里的蛋糕突然不好吃了，他复杂地看了看茫然的金钟云，这个哥是又迟钝又单纯，客户的这种话也能相信。他恶狠狠嚼了几下，说：“哥这样好像不太好，以后万一着客户有什么过分要求呢？”

“唔，倒也是，下次我给他钱。我也钱多。”金钟云认为曺圭贤说得很有道理。

“……”曺圭贤不知该说什么，但是他不能看着自己嘴边的小兔子被人盯上，“哥喜欢的话，下次我陪哥去店里买吧，这种蛋糕还是要在店里打卡嘛。”

“对啊，应该是很漂亮的蛋糕店。”金钟云热衷于去漂亮的咖啡厅蛋糕店打卡，有人一起陪着去喝下午茶，他更是愿意了。“说起来，我们圭贤好厉害啊，你年纪轻轻，都已经是研发部的主管了。”

曺圭贤看着金钟云软乎乎的笑脸，脸红了一红，“我高中跳过级。”

“真是厉害呢！”

“哥，晚上下班一起去XX街吃炒年糕好不好？”曺圭贤塞了一嘴的饭菜，脸颊鼓鼓囊囊的。

金钟云见他这幅模样可爱极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好啊。”

曺圭贤的脸又是一红，这哥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周末的大太阳耀武扬威，但是丝毫挡不住金钟云出行的热情。他要赶在发忄青期到来之前，抓紧时间去见朴正洙。

刚打开防盗门，金钟云就听见对面的门锁响了，曺圭贤打开门，露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哥？”

这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困意，金钟云笑了笑，走过去揉了揉曺圭贤卷蓬蓬的头发。头发的卷卷比之前卷曲的程度降低了些，但是显得曺圭贤多了慵懒和闲适感。

“你怎么是卷发啊？自来卷？”金钟云这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曺圭贤打了个哈欠，“和人打赌输了哇。哥去哪？这么热的天气，空调屋里待着多舒服。”

曺圭贤的家门开了条缝，漏着丝丝凉气。金钟云笑着说：“秘密哦~”说罢还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让曺圭贤的困意消失无踪了，没等着问出个究竟，金钟云挥挥手跳着下楼去了。曺圭贤关上门，烦躁地扒拉了几下头发，转身走进卧室换衣服。

见谁啊还秘密，我也要知道。

金钟云特意出门晚了十分钟，但还是等了半小时，才等来了朴正洙。

“啊哥也太慢了！”金钟云扬了扬手里的咖啡，示意自己咖啡豆快喝完了。

“不好意思啊，出门的时候被人拖住了一会儿。”朴正洙坐下来，笑着打量好久不见的金钟云。

“又是希疯吧，瞅你那脖子，你俩能不能收敛点儿。”金钟云无奈地摇摇头。

“啧。”朴正洙拉了拉领子，但是再拉领子也挡不住脖子处一片红印，“你最近好像心情不错啊？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有么？没谈恋爱”金钟云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喝了一大口冰咖啡，把冰块嚼得嘎吱嘎吱响：“还没有跟人家说呢，成功了告诉你啊！”

“哎呀，还说什么啊，是alpha?”朴正洙看到金钟云害羞地点点头后说：“那更不用发愁了，你发忄青期不是快到了么？把屏蔽帖揭了，到他面前晃悠，一步到位多好啊。”

金钟云听得目瞪口呆。

不远处戴着帽子的曺圭贤，看着金钟云凑近另一个好看的人窃窃私语，握紧了拳头。

小兔子太活泼该怎么办？把他圈到自己怀里。

金钟云慢悠悠上着楼梯，脑子里都是朴正洙说的话，但是他一想到曺圭贤的脸，又觉得按照朴正洙说的做，有点儿太卑鄙了。

回到家打开门，金钟云换拖鞋时发觉鞋柜里多了一双鞋子，他盯着那双鞋愣神了一会儿，认出是前几天曺圭贤过来时留下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马克杯，杯子上印着小企鹅；沙发上搭着一件曺圭贤的褂子，是前几天降温的回家路上曺圭贤披在自己身上的；餐桌上放着保温饭盒，也是曺圭贤那里拿过来的；卧室的床上扔着曺圭贤的PS4……

不知不觉间，自己这里多了这么多曺圭贤的东西。难怪最近总觉得空气中有若有似无的檀木香，金钟云还以为是自己的香水。

处处都沾染了曺圭贤的气息。可是金钟云并未觉得被侵犯和不妥，甚至心里涌上了万分喜悦。

金钟云迟疑一秒，还是揭开了自己的屏蔽帖，葡萄柚的清甜蹦蹦跳跳，和空气中遗留着的曺圭贤的信息素混在一起，很搭配。

门被人敲响了，金钟云胡乱贴上屏蔽帖。打开门，曺圭贤的信息素先飘了进来。金钟云意识到自己没有贴好屏蔽帖，手忙脚乱地捂脖子。

“哥，你怎么脸这么红？”曺圭贤被金钟云潮红的脸吓了一跳。但却没有丝毫收敛自己信息素的意思，他今天有些生气金钟云的“秘密”会面。

“没，没事。怎么了？”金钟云结结巴巴地问。

“问你有没有吃过晚饭。”曺圭贤察觉到金钟云仿佛是快到敏感时期的样子，坏心眼儿的将自己的信息素大大方方释放了更多。

金钟云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身体的异样反应高呼着想要去拥抱面前的alpha。他今天和朴正洙喝了一点儿红酒，整个人晕熏熏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曺圭贤刻意留下了许多带着自己信息素的东西，导致金钟云的身体对曺圭贤的信息素愈发熟悉和渴求，此时又被曺圭贤一激，发忄青期提前来了。

曺圭贤见金钟云神色恍惚，伸出手试了试金钟云的脸颊，“哥？”

这个触摸让金钟云腿一软，竟然软绵绵地跪在了地上。曺圭贤去拉金钟云的手，却没有用力拉拽他，金钟云试了半天，才攀附着曺圭贤站起身来。

曺圭贤的手凉凉的，很干燥，金钟云的手热热的，薄薄的汗水铺了一手心，滑腻腻的。金钟云抬起脸去看曺圭贤的眼睛，他模糊中看不清曺圭贤的表情，他艰难地忍住身体涌上的热潮和忄青欲，咬着下嘴唇想要开口。

“你不太好，哥。”曺圭贤已经闻到了金钟云清甜的信息素，他同样忍耐着，他紧紧盯着被金钟云咬红了的下嘴唇。

“帮，帮帮我，圭贤。”喜欢的人近在眼前，金钟云也不想思考他是否喜欢自己，索性卑鄙一次。金钟云放弃了和自己的神智作斗争，扑进了曺圭贤的怀抱里。

曺圭贤搂住金钟云的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说：“这可是哥说的。”

“嗯——”

曺圭贤一把抱起金钟云走向卧室。

金钟云陷在柔软的床铺和硬实的胸膛之中，在清醒意识崩断的最后一秒，他看到曺圭贤黑漆漆的眼珠，藏着无尽的谷欠望和喜悦。像是一只蛰伏在草丛中狩猎的豹子，眼中全是势在必得。

金钟云颤巍巍地伸出手，捧住上方曺圭贤的脸，抬脸wen了上去。

一夜无话。

一切果然如曺圭贤的猜想，他的宝贝是颗多汁绵软的葡萄柚。

金钟云捂着腰坐起身来，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红肿的腺体。

哎西，曺圭贤是狼吧，标记就标记，咬的也太狠了些。

想到这里，金钟云的脸又是一红。

身旁的另一个人悠悠转醒，两相对视，曺圭贤的脸红得快要爆炸。

金钟云好笑地说：“哎，你干嘛脸红，也不知道是谁更吃亏。我还没计较你直接给我完全标记了呢！”

曺圭贤拽着薄薄的夏凉被盖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金钟云，表面上害羞，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嘴巴上还是很收敛地说：“双向标记啊，我也是有Omega的人了。”

金钟云不好意思地别开头，曺圭贤在被子下面握住金钟云的手腕，语气急促地问：“啊哥不会不想负责吧！是哥要我帮忙的！”

“你说怎么负责啊！”金钟云恶声恶气掩盖自己的害羞。

“结婚吧。”

“啥？”

“我说结婚吧，”曺圭贤从被子里坐起来，身上各样的痕迹，看得金钟云心里直嘀咕自己的热情，“我认真的，我喜欢哥，真的很喜欢。而且我们都完成标记了，哥要对我负责啊！”

“但是也太快了吧。”金钟云很犹豫。

曺圭贤嘴角一撇，眼睛里聚起了泪花，“难道说，哥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不行不行，除了我谁都不能，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金钟云看着耍起无赖的人，手腕被握得热乎乎的，“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

“那就是喜欢我！”曺圭贤收了委屈的表情，一脸期待。

“嗯。”金钟云推开曺圭贤的脸，默默回答了一声。

“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结婚？”

金钟云无言以对，曺圭贤顺势抱住金钟云，脑袋搭在金钟云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那我勉强退一步好了，我们恋爱吧。”

金钟云想了想，这本来也是他想要以及计划要去做的事，便低声回答了一句：“好啊。”

“太好了！”曺圭贤放松身体，上半身的重量压在金钟云身上，“钟云哥终于是我的了，我等了这么久。”

“你起来，太沉了。”两个成年男人倚在一起，金钟云推了推曺圭贤，但是曺圭贤仿佛粘住了。金钟云发泄似的揉揉他的头发，嘟囔了一句：“我腰疼啊。”

话音一落，腰间多了一双手，力度正合适地按摩起来。金钟云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着。

曺圭贤侧头亲亲金钟云的耳朵，这个人，终于是我的了。他沾满了我的味道。同样的，我亦找到了我的归属。

空调呼呼送着冷风，一切正正好。

彩蛋：

回曺家，在曺圭贤的卧室里，金钟云看到曺圭贤初中的毕业照，他惊讶地问：“咱们是一个初中的？”

曺圭贤听见这个来了气，啧了一声，“哥还说自己记忆力好，怎么不记得见过我的事？”

“啊？什么时候啊？”金钟云实在没有印象，“你不是高中跳级的么？初中我们不是一届啊。你上初中，我都高中了。”

“你忘了！”曺圭贤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旧手帕递给金钟云，“你都不记得我，我见你的时候一下就记起来了。”

金钟云看着眼熟的手帕，确实，他从初中开始使用手帕，一直到现在这个习惯也没变。

“我十二岁的夏天，被小流氓拦住要钱，是你呵止了他们。见我摔破了皮，递给我一块手帕，然后追着那些小流氓跑了。”

曺圭贤记得清清楚楚，那天金钟云递给他手帕后，高喊着“我要把你们送到老师那里去”追了过去，那之后再也没见过，直到成年后，曺圭贤才打听到金钟云的消息，刻意去高价租了他对门的房子。

“哦！”金钟云想起来了，“我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哼，最见不得别人干坏事了！”

“你当时分化了么？这么危险的事情。”

“分化成Omega我也照样暴揍他们！我的散打老师可是全国冠军。”金钟云洋洋得意。

“那你不记得我。”曺圭贤又摆出了委屈的样子。

金钟云抱住爱人的腰，连连说着软化撒娇道：“对不起嘛，我只记得被我揍成了猪头的那几张脸，你那时候还小，我再次见你的时候你还烫了一头卷发，我怎么会想得起来啊。”

曺圭贤气哼哼地受用爱人的撒娇，“我都记得很牢啊！哥真是个笨蛋。”

“所以你就找到我了呀！”金钟云凑上前和曺圭贤亲吻。

当然了，我当然会找到你，你是我的宝贝啊。纵然走失了数十年，我也一定会在人海中一眼捕捉到你，仅仅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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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源于这几天在吃葡萄柚，果肉外的薄皮，揪一下就牵动果肉，留了满手的果汁。

本来想写一个“猫咪，老虎，狗狗”的梗，但是我发现我不会，所以就哈哈哈哈哈哈只存在我的脑子里了。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请给我评论吧~

哦对了，小傻子的后续我还会咕一段时间，太忙了，请见谅哇~

200年的今天

“最近，我在浣熊上头吧遇见了黄子催眠，我们志趣相投，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

HE/第一人称/有视角切换/强烈建议搭配BGM阅读（这两首歌字字句句都在写不眠 真的）

谨以此文纪念不眠，尽我所能用3w字完整他们的故事，给一个圆满的结局。

BGM：似曾——韦礼安

终局

灵魂回到两百年前的自己身上之后，我还是先回到日不落公馆，做好我卸任前的收尾工作。

整理文件，打扫卫生，收拾垃圾，断电，把窗帘全都拉上，我已经得心应手，做的很流利，一如过往的两百年在脑海里演练的一样。一把推开古老的铁门，连接处早已经锈迹斑斑，我异常讨厌这种刺耳的摩擦声，此时却也觉得这其中满含特殊的纪念意义。

终于离开，踏上门外的土地，倒也说不上欣喜若狂。我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只要认定了这件事情是对的，刀山火海我都要去跨，不管是锒铛入狱，或是默默忍耐寂寞两百年，我都不曾有过怨言。

我像是以信仰为食的人，它是链接我与世界的脐带，此时陡然卸下重担，断开我与生命的枢纽，我一时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当然，现在开始构想退休生活还是太早，我还有最后一份工作要做。

门又被我吱呀一声关上，我手里握着这把被我摩挲的已经有些抛光的一字型钥匙，悬在门锁上方踌躇了一下，还是在最后一刻生硬的改变脚步的方向，跑回房间，脱下黑色大衣，转而掏出衣柜最侧的一件蓝色外套换上。很方便找，一整柜的黑白灰，角落里唯一几件彩色衣服显得异常突兀。

这个角落并不是我刻意留出来的，只是每当执行完异常凶险艰难的任务回到这里时，一般都是深夜，我的神智从不同的人身上硬生生剥离，再次睁眼就是一身黑衣的自己。因为生理性的排斥现象，我总会头晕脑旋经历一段不应期。

缓慢的爬上一节节楼梯，躺倒在卧房的床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和黑夜浑然一体。起视四境，只有一片寂静无声，我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在某一天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就算有人经过也没法第一眼看见我。

这个时候我就会想，日不落公馆是个谎言，我明明很少见到这里艳阳高照的时候。

于是鬼使神差的，我开始拜托管家购置一些鲜艳色彩的衣服。大部分时候他都不在这里，偶尔出现只是为了提供给我生活必需品，确保我还活着。这人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寡言少语，我和他聊不来，却也因为无法迈出这座公馆不得不拉下脸找他帮忙。或许碍于我还算重要的身份，他没有拒绝我。

我就这么得到了几件漂亮衣服，却也从不曾穿，总觉得太惹眼，有不专心工作的嫌疑，于是仅仅当作留一个念头放在那里，希望自己不会落得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念头冒出来，驱使我不断想起这些衣服，换做以前我不会在穿衣打扮上花费太多时间，毕竟真正工作时借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但这次不一样。换上衣服之后我觉得心里如释重负，终于安心的离开这个和我相依为命两百年的容身之所。

两百年，长的足以让我忘记时间的边界，岁月的长河在我这里变成湖泊，只是偶有微风轻拂，却不再流动。如果我这两百年都是这么孤身一人的走过，估计早在某天清晨一头撞死在卧房门口。孤独是一种隐疾，越是不以为意越容易行将就木。

所以我对我的工作怀抱着一种感激，并不全是因为我对这个无限接近于神的系统有多虔诚，还因为如果不是这份工作，让我能不时的在不同时空和人群之间穿梭，被旺盛的生命力感染，我恐怕真的会郁郁而终。

故而此时此刻，我怀着比往日更甚的工作热情，去奔赴时间观测站交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但我还是选择回到自己身上——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这实际上不是我的最优解，如果穿越到那一天，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充足，因为史传奇会在今天死亡。然而我还是选择在最后一天把自己放在第一优先级，正如我固执的换上那件没拆过吊牌的蓝色外套。

两百年太漫长，我太想做一回自己，在日不落公馆以外的地方。

意外

抱着这样的心情，我迎来了远在计划以外的故事——我居然又回到这里，那一刻我甚至笑出声来。两百年，跨越两百年的距离，我还是要在日不落公馆结束我的观测生涯，也不失为一种奇妙的缘分。

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扇铁门，两百年前它还没有生锈，我在那儿把它拉开又关上，居然一声噪音也没有。至于为什么百年后它一副破败景象，我是绝对不会担责的，要怪就怪那个只吃饭不干活的管家。

正事儿还没做，一个晃神就来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头绪，扶着门愣愣的看着远处，这个时候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准确来说不是我的名字，我只是意识到他在喊我而已。

“韬……”我转过身，看见有人站在人群尽头，瞠目结舌的看着我，我三个字的名字硬生生被他喊成一个单字。我被他盯得心里发麻，却找不到词语形容他那时候的表情。

怎么说呢，就像17世纪的鲜花广场上，伽利略穿过九年光阴扛着望远镜把布鲁诺从火舌下救出来，高喊日心说万岁，布鲁诺会是怎样的倍感荒唐又喜极而泣，面前人就是怎样的表情。

我太久没被这样灼热的眼神注视过，有些别扭的抠了抠手，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出于礼貌，我向他开口问好，问他是不是认识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而我却对他丝毫没有印象，这也不是一件稀奇事。我除了工作鲜有社交，而天顶集团数不清的员工，却只有这一个韬董事，要我认清全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还要在两百年之后依旧牢记于心，未免太为难。

然而他却避而不答，我看着他眼睛里的一束火光忽的熄灭了，而后他垂下脑袋，几乎是喃喃自语，绝对不是我有意偷听，他确实嗓门不小，“我早该想到的……”

我有些尴尬，或许我是真的忘记了他，而且他好像还挺挫败的，因为我看见了他的眼泪，像是水龙头没拧紧时落下的水滴一样，豆大的，砸到我的脚边。我连忙说，我记性不太好，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黄子催眠。他说他叫黄子催眠，说完还弯了弯嘴角，问我四个字的名字是不是很奇怪。我心想还真是，嘴上还是很客气的说哪里，很有意思，他似乎有些黯然，没再追问下去，说叫我黄子吧，我一口答应下来。

我想，或许是我前两百年生活的太过闭塞，以至于无法适应这个世界原本的节奏，不然为什么一群陌生人就这么凑到一起，又莫名其妙进入时空缝隙里，这个我只在说明书上见过的地方。

这个世界一直都这么荒唐吗？我发自内心的问。

管家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先是一惊，然后意识到他并不是我熟悉的那一位，而是221年的年轻管家。他没有戳破我的身份，我们佯装不识。伴随着他故弄玄虚的话语，我极力忍耐住了一个白眼，心想我这个馆主还在呢，你倒是先逞上威风了。

“六小时之后，你们会被全部抹杀。”我周围一阵惊恐的哗然，我也跟着慌张的左顾右盼，而实际上我心里没有泛起多少涟漪。我对时空缝隙的法则略有耳闻，因此我并不出乎意料。况且，两百年，温水煮青蛙一样让我丧失对时间流逝的概念，剥夺我对生命的珍视以及对死亡的畏惧，如今意识到自己离死亡可能只剩短短几个小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幸好今天穿了这件漂亮的衣服，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管家不近人情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我站在角落，默默注视着身边因为恐惧而坐立难安的人们，却意外发现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你不害怕？”我问黄子催眠，带着探究的意味，话说出口我觉得自己有些不礼貌，谁不怕死啊？因此我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在心里谴责自己的考虑不周。他却依然一副淡然的表情，像是对一切都麻木不仁，包括生命在内。听见我的主动发问，他并不觉得冒犯，反而很耐心的回答了我，“六个小时，你觉得太长还是太短？”

“如果要用六个小时来决定七个人的生死，确实太短了。”我老老实实回答，这的确是我的心里话，尽管我已经活够了，但不能因此以己度人。

“你觉得呢？”我还是很好奇他的回答，小心翼翼的开口，黄子催眠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迟迟没有收回看向我的眼神。我被盯的浑身有些不自在，心道难道说错话了。

“对我来说足够了。”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别扭，垂下眼睛，低声的说了一句。

不管怎样，既然有一线生机就该争取，我们几个决定分工合作，去找出所谓时间痕迹中的真相。最不积极的人拥有了第一个选择的权利，黄子催眠看向那几个选项，突然眼前一亮，义无反顾的选择去搜查病房。我心里疑惑他为什么对这么冷冰冰的地方感兴趣，最后轮到我自己选择时，眼看着病房还有一把钥匙，而黄子催眠的视线落在我的手上。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黄子催眠的一种好奇心，我把手伸向那把钥匙。

一进门我就被病床上赫然显示出的隐约人形吓了一跳，难道这也是痕迹的一种？我心里升起怀疑，下意识的侧过头去问身边人，“这是病人还是尸体？”

黄子催眠也看到了，我感受到他在那一瞬间明显的停顿，沉默几秒他开口了，“应该是活人。”一句陈述句，我在这句话里却感受不到笃定，只有微不可查的颤抖。黄子催眠在我身后翻阅护士台上的各个文件夹，我偷偷往病床上瞟，那人的脸大都蒙在被子里，看不真切，手上还插着输液的针管，我稍稍松了口气，说这大概是个病人。

黄子催眠闻言看了我一眼，他从进房间以来迟迟不往病床这里走，如今看了看我的反应，终于挪动步子说要一起查查病床。我欣然接受，此时才发现原来每张床上都贴了病人的身份牌，这对搜证大有益处。

一号病床的身份牌居然是齐勇士，我们中的一员。我十分诧异，正要分享我的发现，转过头才发现黄子催眠僵硬的站在我身后，目光近似失焦了一样盯着二号病床，我连忙凑过去看二号床的身份牌。

韬不掉，我的名字。

我先是一愣，然后上前去掀开蒙住那张脸的被子，脚步因为匆忙而变得有些急促。我看见自己的脸，那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场面——嘴唇青紫，眉毛紧蹙，面色惨白，称得上是面目全非了。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样剧烈的冲击，站在原地强忍着胃里的一阵翻江倒海。回过头才看见黄子催眠失神落魄，紧盯着鞋尖不去看那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却依旧浑身颤抖，手紧紧扣住身后的柜沿，将自己的整个重心依靠在柜子上，几乎要站不住。

我想他一定是被吓到了，这样离奇的场面，普通人一定是难以接受的。于是我连忙走上前去拉拉他的手臂，“你别害怕，我还好好的待在这……”

没等我说完，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我在他的拥抱里几近窒息。我们贴的很近，心与心相对，我能感受到他胸腔后面正快速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竟像是在叩击我的心脏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松开了手，我被一连串的意外搞得头脑发懵，不断的调整呼吸。黄子催眠把头垂下，依旧被我窥见他的眼眶通红，我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于是只能沉默着站在一旁，面对着我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我想，时间线出现了紊乱，不止有一条世界线，而床上的那具尸体或许不是真的我，是另一个我。

我正在头脑风暴，身旁人的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黄子催眠沉重的走上前，我以为他是要分析那具尸体的死因，而他却只是重新把被子盖上，然后帮那具尸体把已经僵硬了的，举在半空的左手用力的放下。看来他真的对我的尸体心有余悸，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没有多想，走上前去有些疑惑的开口：“这样的死状，有点奇怪……”

黄子催眠没有答话，他声音沙哑，我分辨了很久才确认，他说的是：“原来你这么痛苦。”

我反应了一下，不确定他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和这个死去的我说话。不过看他神情恍惚，我也没有多做追究，顺着他的眼神，我这才注意到这个死去的我在死前奋力的举着手臂，指向的地方是一个呼叫铃。我凑过去观察，发现这里被动过手脚，而死去的我却把这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僵硬扭曲的手指把他强烈的求生欲具象化了，摁不响的呼叫铃，握不住的最后生机。我在心里叹息，第一次对于这个似乎与我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陌生人的死亡产生情绪。

黄子催眠又投身搜证，比刚才还要卖力，我怀疑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把自己也催眠了，不然怎么会如此镇静，刚才的崩溃就像是我的幻觉。

死去的我的死因，以及这场谋杀的嫌疑人都纷纷浮出水面。我看着访客表上的陌生名字，难免遵从刻板印象，不愿将这个叫甜甜的年幼女孩和这桩蓄谋已久的凶杀案联系起来。我问黄子催眠，你怀疑谁，甜甜还是那个姓蒲的侦探？黄子催眠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他总是沉默，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他总是沉默着。我放弃和他的探讨，转身翻开那本属于另一个韬不掉的日记，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窥探别人隐私的窃贼。

我看到了完全不属于我的回忆，原来那个陌生的名字实际上与我胜似至亲，而面前这个被我忘记名字的所谓过客，实际上是支撑我单薄生命的唯一支柱。纸页在我指尖翻过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急促的警铃，我避之不及，被奔涌而来的陌生记忆淹没。

黄子催眠远远的站着，看我的眼神像蒙了一层雾，我终于抬头看向他，才知道黄子催眠亘古的沉默，其实是他的有苦难言。

重逢

我是未来观测者，或许在这个时代，你们叫我馆主。

我向面前这群萍水相逢的人们和盘托出，为了更加顺利的合作，也因为我即将卸任，不愿也没必要对我的职业多加掩饰。没想到在就任的最后一天还要开个述职大会，我在心里暗暗感叹。

我不仅讲了我的两百年监测生涯，还讲了我的牢狱生活，讲了我与史传奇的相逢恨晚，讲了我在天顶集团的步步高升。我还算得上精彩的前半生，始终走在为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路上，其他人或许难以理解我的执念。

其实我自己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充分自我认同的，在某些午夜梦回的瞬间，我也怀疑自己，怀疑那些走火入魔一般的固执。我以为我生命的意义是追求自己高尚的理想，一个承担人类命运的理想，然而我现在才惊觉，我一板一眼的人生，每一步好像都精准的像被计算过，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担此重任，生来就是为了承受两百年的孤寂的。

直到今天，直到我看见另一个自己，我必须承认，他比我有血有肉，比我幸福。我没有骨肉至亲，他有孩子，也有爱人，我为了维护所谓的秩序始终保持绝对的理性，他却可以单纯因为一个和童年的自己相似的身影而收养一个孩子。

我这才意识到，或许我不曾真正活过。

大家都礼貌的听着，偶尔点头回应，我越讲越兴致缺缺，于是潦草的收尾了。黄子催眠突然开口，“所以你一直都在这里？日不落公馆？”他的关注点与众不同，没有人在意这无关痛痒的细节，我是他唯一的听众，“对的。”

他没再问下去，我也不去追问，起身和大家分享我们的发现。分工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我分享案情，他讲旧事——回忆还是该从亲历者的嘴里说出来，而不是我这个冒名顶替的。

于是角色互换，我坐在台下听他讲他和韬不掉之间的种种，这是一个离奇的故事，奇妙的邂逅，秘密的同舟共济，还有痛彻心扉的结局。原来不止是爱人，还是同谋啊，我想，“那我负责什么呢？”

“你负责认识这帮人，我负责解决这帮人。”他笑道。我看得出黄子催眠尽可能的做轻松状，用平淡简洁的话语概括了他的那些年，说罢他看向我，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只能抱歉的微笑，说可是我不记得了。

好残忍。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管家又来宣布接下来的规则，我们就像棋盘上被人推着走的某个小卒，只有悉听尊便的份。不过如我所愿，决定时间线的权利掌握在我们手里，意味着我还有机会能完成最后一份工作，让世界重回正轨。

天大地大工作最大，这是打工人的觉悟。我打起精神往外走，碰上比我还积极主动的黄子催眠，他又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比在病房里还要卖力。

黄子。我叫住他，他忙不迭回头，急头白脸的一顿结巴，说韬韬，额，不掉，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讲，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我还是先……我轻笑着打断他，去拉他的手臂，说三分钟总有吧。他一噎，愣愣的盯着我的手，像是被切换了模式一样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说有的。

“嗯，”我想了想，在一箩筐的话里精挑细选，“我听你说你的诊所在迷雾森林边上，你刚才还问我是不是一直在这里工作。”他越听越迷糊，我也越讲越心虚，干脆甩甩袖子一鼓作气道，我工作期间不允许出公馆，所以你如果在为我们离得这么近却没早点相认而遗憾，千万不用。

好自恋的话，我讪笑几下，说我也就是猜测，如果我误解了你的意思你就当我没说吧。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的笑起来，说那现在呢，你马上就要离职了，是不是可以出来了。我点点头，说如果一切顺利。他以为我说的是离职手续的一切顺利，于是有些欣喜又小心翼翼的说，或许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我的诊所看看，顺便，额，喝杯茶。

“去你诊所的都是病人，我感觉我挺健康的，别去占位子了吧。”他好像有些着急，像是怕我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我心想他和别人说话都口若悬河，一大串一大串的，怎么到我这儿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几个几个往外蹦。我说你别紧张，我们可以约个别的地方，上头水，去喝上头水怎么样？反正你爱喝。

这话是我胡诹的，我的确不知道他爱喝什么，只是记得他从前和韬不掉遇见的时候是在喝这个，于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说出口后我有些后悔，又觉得自己像扒手一样在窃取着另一个自己的回忆，企图在他尘封的回忆里掷出水花来。黄子催眠倒是没有计较，只是诚实的说自己其实不太会喝，找一个咖啡店可能更合适一点。

话题理应到这里结束，我却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脑海中满是另一个自己的种种。我绝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会任由自己在莫名的情绪里浮沉，况且是在工作期间。于是我还是咬咬牙齿开口，说我很抱歉，但是我还是要告知你，我的确没有任何属于你认识的韬不掉的记忆。虽然我们有着同一个名字，同一具身体，但我和他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同一个人了。

多道貌岸然的自白，多自私的开诚布公。我第一次开始鄙夷自己不近人情的思维方式，好像除了做一个精准的像被编写程序了的观测者，我已经学不会做自己，学不会做一个柔软的普通人。我觉得坦白是对他的尊重，却不去考虑他会不会难过。

黄子催眠并没有如我预料中的那样沮丧，悲哀，相反的，他给我一个很包容的微笑。自从我打开那本日记之后，他总是这样对我报以微笑，像是安抚，宽慰，是对一个无辜的背叛者的谅解。

没事的，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维持时空秩序可不容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他这样说道。

一如既往。直到他离开，我还在心里暗自揣测他的话，揣测我和他认识的韬不掉，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吗？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我以为自己的这一通自首式的坦白是出于道德感的束缚，是不愿在无形中霸占另一个韬不掉的位置。实际上呢？实际上呢？

明明是嫉妒。

大家都各自匆忙着，我把我负责的区域搜查了个大概，刚走出来就看见远处沙堆尘土飞扬，黄子催眠在里面四处刨坑，好不热闹。我看得出神，没注意到齐勇士溜达到了我的身边。虽然我对他也毫无印象，但是按理来讲，他当过我一段时间的病友，况且他为人亲善，我们也算是这群陌生人里的两个熟人了。你看什么呢？他凑到我耳边突然开口，我被吓了一大跳。

“你看他，像不像只边牧。”我笑着调侃，眼神还是挪不开，哪有人一身黑皮衣在沙坑里刨沙子的。齐勇士眼神有些怪异，愣了几秒试探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是边牧？我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心想大概是我的比喻不太妥当，哪有把别人比作狗的。他看我犹豫不决，连忙解释，“我就是好奇，这么多狗狗的品种，为什么说他像边牧啊？”

我见状也放松下来，“因为聪明呀，而且挺帅。”我对答如流，反而齐勇士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一样微微张嘴，欲言又止了半晌，他幽幽道，“你是真的不记得另一个时空了吗？”

那不然呢？我撇撇嘴，说我好歹是死过一回的人，你还总揭我伤疤。他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逐渐凝固，转变成一种不可言喻的感慨。小韬啊，他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上辈子你躺在我隔壁床，我问你为什么给别人写信不写称谓，只画一个图案，你猜你怎么说？

我摇摇头，心里却已经陡然冒出一个猜想，愈演愈烈，从星星火点逐渐腾成烈火，烧得我耳根发烫。“你说画的是边牧，是你和他的暗号，因为他聪明，长得又好看，和边牧一样。”

新生

我在验证室门外等待，远远看见黄子催眠飞奔着过来，我笑眯眯站在原地，等他快跑到跟前了才迈出一小步，“排队哦。”黄子催眠没有和我争，而是故作神秘的从口袋里掏出他不离手的那块怀表，金色的链子，石英表盘，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逗猫似的在我面前晃动了几下怀表。明明是个信手拈来的玩笑，我却像真的要入梦一样，被抽空思绪愣了几秒。

言归正传，他问我是不是要选择B世界，我坦诚的点头，他也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谁进去都无所谓了。“你也要选B？”我试探着询问，得到了无比肯定的答复。“我有什么不选B的理由呢？”

我想，也是啊，A世界有什么好的。可是，“B世界，我们是陌生人呢。”我侧过头提醒他，他笑的暖洋洋的，“等我们回去了，我来认识你！”他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突然有了盼头，我却觉得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给他一点阳光他就能精神百倍，像是能做光合作用一样。

他突然让我把手伸出来，我茫然的摊开手，他手里那枚碎片被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掌心，看得出他攥的很紧，这上面还残留着潮湿的余温。我不解的看向他，他用一副真心诚意到让人难以招架的眼神看着我，说给你了。“反正我们都选B，放在谁那里都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觉得这个形状很漂亮吗，像六瓣丁香花。”

我低头看，碎片边缘做了六个花边，我笑了笑以示赞同，实际上无心去做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把碎片放回他的口袋，我说，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自己收好。

“黄子，”我垂下眼睛，用一种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问道，“你觉得我和你认识的那个韬不掉，有没有一点像？”我像是等待法官落槌一样忐忑难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渴望听到什么答案。如果不像，是不是说明我与他身上那些温暖鲜活的品质毫无关联？可我也不愿意像他，我想，如果我和他相似，那我得到的善意算什么，是黄子催眠的一种睹物思人吗？

“经历的事情不同了，你和他当然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黄子催眠以一种娓娓道来的温柔语气说道，他说的很慢，我反而因为他的柔和不再焦躁，“其实，我从来只是觉得你忘记了很多，也变了很多，没觉得你和他是两个人。”

事态风云突变，我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是像与不像，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我由衷的发问，他像是早就料到我有这一句，轻笑了笑，“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世界，守在这座房子里两百年，还有谁会这么傻。”

你说我傻？我挑起眉毛，从来没人说过我傻。他不接话，只是笑眯眯的问我，约好了哦，结束了我请你喝咖啡。我说你好老土，第一次见面只知道约在咖啡店。“那去喝上头水，好不好？”他不恼，只一味顺着我，“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那你要好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儿了。我面上波澜不惊，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掐着自己，掐出一道红印。“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觉得他的每一个字都饱含颤抖，他抬起手，就在我以为他会拥抱我的时候，他把将将抬到半空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以后我慢慢和你讲。”

以后。我终于对以后有了实感，在我停滞不前的生命里，第一次出现了以后。我终于要迈步往前走了，迈过那些意义，责任，信仰，迈过生锈的铁门，荒无人烟的森林，就要往前走了。

和管家隔着一块幕布对坐时，我异常尴尬别扭。装什么呢，天天穿着睡衣拖鞋在这人面前晃，突然遮上布了，以为自己黄花大闺女啊。年轻两百岁，他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我也懒得和他套近乎，顺利完成任务拿到碎片之后就想溜之大吉。“馆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用这么着急。”

“哟？现在认识我了？”我假笑一下，随即附身凑上前，低声道，“那你告诉馆主其他碎片藏哪了？沙堆里是不是没了？”

“找到了一个两个碎片，有什么用呢？”我眉毛一皱，说你这不废话吗？不是你说的碎片能决定时间线吗。“馆主，一两个碎片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你的策略错了。”在岗的最后一天还要被指手画脚，我咬咬牙，决定不和他做无用的争执。懂什么，现在你比我小两百岁，小屁孩。正要离开时他却不依不饶的又一次开口了，“馆主，许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你这话真有意思。”我冷笑一声，又一次转过身隔着幕布看他，“你们雇佣我就是为了改变一切，现在又告诉我无法改变，这馆主你来当算了。”他依旧平静，没有被我的愤怒影响，“馆主，你忘了你来到这里的初衷了。”

我没忘。我怎么会忘，如果我忘了，支撑我兢兢业业两百年的是什么？钱吗？钱在这里是最没用的，日不落公馆里货币不流通，我和这些钱放在一起，活生生两堆废品。

多么憋屈，在岗最后一天不仅被指手画脚，还被冤枉不敬业。我气鼓鼓的把气咽下去了，再一次决定窝囊的离开，“反正我会让时间线重回正轨，然后离职，你还年轻，我不和你计较。”他在身后幽幽开口，说馆主，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这回神了，听惯了他两百年如一日的平淡语气，我居然在这一次听出了一句叹息。

你的初衷是为了让人类规避苦难，他说，或许你也该问问门外那群人类，他们的想法。

我推开门，没看见一群人类，只看见一个黄子催眠。“真的找不到了，怎么办。”我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样子，拉了拉他的手臂，让他去把手洗洗。他摇头，转身又跑到别的房间翻箱倒柜，引得房间里的人一阵埋怨。

我终于意识到了这看似一潭死水底下的暗涌，意识到或许自己太过自以为是。我曾以为既然这是一盘棋局，那两方阵营总归是分庭抗礼的，毕竟五子棋也有禁手，系统总不能把我扔到一局必输的残局里。或许是我想错了，系统哪知道人心。

一路摸索，我们一行人走到公馆最深处，连我也不曾涉足过的地方，我终于明白了系统留下的最后真相。黄子催眠情绪低落的很明显，杀了最爱的人的凶手是自己的孩子，任谁也难以接受。我在人群背后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没关系。

“你想好要选哪条时间线了吗？”真相水落石出，也到了做最终决策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找到齐勇士试探他的打算。“其实客观上B世界对我来说是不二之选，我可以拥有健全的一生，但是……”我有些着急，打断他的犹豫，说B世界你没有遇见爱人，不意味着她不存在，你们已经有美好的过去了，接下来的人生就带着回忆各自好好生活不好吗？说罢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越界，连忙摆手说抱歉，我只是建议而已。齐勇士大度的拍了拍我的肩，说他理解，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是在争取嘛。

是啊。我点点头，原来最难改变的事情在这儿。

落日

我不擅长和人争辩，不擅长说冠冕堂皇的话，不擅长营造情怀。此时此刻我却像被摁下操作键一样不知疲倦，只一味的不停游说，不停陈情，一刻不停，生怕浪费了一分一秒，生怕离成功就差一点，生怕对上黄子催眠悲怮的眼睛。

管家的声音又在空中响起，依旧是冰冷没有起伏，这次我却读出了神威，或许是因为我害怕了。

验证室里，我沉默了很久，背对着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馆主，衣服很适合你。”我一瞬间汗毛直竖，很快就反应过来，“真的是你？两百年之后的？你也来了？”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低声道，“馆主，希望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一个自诩天神的系统如今垂头丧耳的说，希望这不是最后一面，不免让我觉得玛雅人的预言重现，世界末日就要到了。看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啊，我想冲他扬起一个安慰的笑容，又担心此刻自己的笑比哭难看，遂作罢，只是回过身静静的和他隔着幕布对望。你在担心我啊？我问，那边沉默，我大方的摆摆手，说你不说我也听出来了。

这么多年辛苦你照顾了。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像是要把两百年的疲倦都卸下一样。看见你越活越有情有义了，替你开心。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是，你也替我开心吧。那边低声回复，说馆主，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我摇了摇头，心想神没有感情和魔有什么区别，又意识到我的动作他看不见，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不管怎样，我会努力争取的。”

此刻我仰头，固执的希望能够看见管家的身影，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失望透顶。努力争取了，我真的努力了，只不过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人类避之不及的束缚，是斩断他们自由的利剑。我的信仰即将付之一炬，此刻我倒也生不出悲伤或是怨愤，只觉得既然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在这里落幕倒也未尝不是一种落叶归根了。

人群往投票间的方向去，黄子催眠走在队伍最末，安静的有些异常，我放心不下，转过头时敏锐的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我立刻停住脚步去拉住他的手臂，他第一次试图挣脱，被我死死的扣住后一脸痛苦又无奈，眼里满是狠绝，却又泪眼朦胧。我低声细语的劝，说管家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在这里用催眠的把戏是没用的。

“你死了怎么办。”他压低声音问道，字字句句都是藏不住的呜咽，他恳切的望着我，希望得到一个让他虚惊一场的答案，我却撒不出谎来，只是沉默。

或许很多事情真的改变不了。我拉着他的手臂，跟上已经走的很远了的队伍，“去看看神站在哪边。”

去看看神站在哪边。很明显了，我越听越绝望，只有苦笑，只能苦笑。二对五的战局，压倒性的优势，到最后我几乎听不见管家的声音，全世界都消声灭迹。我心想，功亏一篑，我的职业生涯终究画下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

转眼间生死已成定局，多么荒诞又合乎情理，我的生命就在这短短几句话里被剥夺了。过不了多久一切都将从头来过，我看着身边人面色各异，听见他们后知后觉的开始遗憾，“史火，我们会记得你的。”“为什么？”“他在A世界不存在啊，他要死了。”

对的。我在人群最外侧自顾自的点头，对的，值得哀悼。我不再关心准备启程的人们，绕过他们去拉黄子催眠的手臂，“你把他们杀光了也没用，”我耐心的去掰他握紧怀表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陪我出去坐坐好吗？”

好。他对我向来都只有肯定的答案。我们坐在公馆门口的台阶上，面对着那扇铁门，无尽的迷雾森林，面对着残阳如血，我在日不落公馆迎来最后一次日落。

望着天边，我在心里说，你没有站在我们这边，果然。

我内心平静，任由晚风吹拂，黄子催眠握着我的手不言语，我觉得如果我有退休生活的话，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倒是很不错。多讽刺，拥有大把时间的时候说自己不知道何去何从，如今迎来结局反倒渴望再多活一年，一天，几分钟也好。

手背被滚烫的泪滴砸到，我心里猛的一揪，微微侧身把黄子催眠揽进怀里，我的肩头潮湿一片，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

太阳就要下山了。我直视着那一抹云霞背后的残阳，看着被隔绝在一屋子热闹门外的我和他，喃喃道，我们好像总是这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连我自己都不懂它背后的意欲，黄子催眠身子一僵，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我看着他糊了满脸的泪水先是好笑，而后心头疼的发木，想被重锤敲了一记一样闷痛。我试图抹去他的泪痕，尽力弯起一个还算好看的笑，问他，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特意选的。

什么叫特意选的。什么叫我们总是这样。什么叫果然没站在我们这边。

黄子催眠露出惊异的神情，只不过我渐渐看不清了，模糊一片，全世界模糊一片，被黄昏染上橘红色，糊了满眼。

止不住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我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在纷纷坠落的世界里我宛若坠入深海，被剥夺呼吸，只能拼命抓紧面前的人，像抓住浮木一样死死的环抱着他。贴在他的颈侧，我能听见他剧烈颤动的呼吸声，被扼住咽喉一般急促，感受到他慌乱的抚着我的后背，毫无章法。

我胸口起伏，这是唯一让我确认我还存活着的证据。

一桩，一件，孤身的童年，午夜的邂逅，我的家庭，我的甜甜，我的爱人，包庇与同盟，守护与牺牲，通通不由分说塞进我的脑海，将我的灵魂填充完整。

我被过剩的旧忆裹挟，几乎要直不起腰来，拖拽，下坠，无极地狱就在眼前了。

黄子催眠把我捞进怀里，我确定他用尽了全力，我们又一次心跳重叠。

韬韬，韬韬，别怕，我在这儿呢。

我被回忆缠的难以抽身，他在海面上呼唤我，我在水底做殊死搏斗。浑身湿透了，分不清我的泪水还是汗水，还是黄子的泪水，统统分不清了，或许我真的在海底。

怎么办。我哭喊，我向黄子哭喊，向始终隐于人后的神明呼喊。他在世界颠倒的时候，在时间重铸的时候，强硬的把属于我的回忆重又塞回到我的身体。就是他，我的信仰，我的明天，我无数次跪在像前，合十双手抵在额前，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下场。

怎么办。我一遍遍念着黄子的名字，他颤抖着回应，一声也不敢落下。

怎么办。死在最爱你的时候，我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趴伏在他的耳侧，我气息奄奄，说你不要哭，不要难过。他泣不成声，似乎听不见我的话，哭得更加痛彻心扉。

我说，没事的，没事的。幸好我记起来了，你的那些词不达意，我终于能在最后一刻揭开谜底。

为我开心吧，黄子，这个世界这么糟，好在你的爱那样难得。

黄子，你不要总在夜里想我，也不要总哭，我会找不到去你梦里的路。

我伸手想去抹掉他的泪水，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够不到。我再没有力气，在视线被逐步剥夺时无奈的叹息。

原来是天谴。

BGM：半生缘——莫文蔚

初遇

原来是天谴。

我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另一个世界拖拽出来一样，心口被卡紧似的酸痛，不住的大口呼吸着。睁开眼时眼前先是空白一片，慢慢显现出熟悉的暗灰色天花板，蔓延，蔓延，视线重回清明。我花了好大的力气直起身子，先是垂着头，等到我能够平稳的呼吸了才敢抬头看，一切都像没变过一样，同样的牢房，铁门，同样的单薄被子，我甚至怀疑那只是一场梦。

我多希望那只是一场梦。

呆坐了半晌，有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我脸颊生疼，伸手去摸才发现泪痕被吹干在脸上。像触到了某个开关一样，我又想起他依在我颈侧痛哭时脸颊一侧的潮湿，他那样颤抖，那样痛苦，我却无能为力，只能感受着他在我怀里不停流逝的生命力，直到我被彻底剥离，再也触不到他的温度。

此刻是深夜，如果大声哭喊是会被谈话的，他以前写信给我，让我守纪律，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我不敢忘，直到现在也不敢忘。

倘若我的狱友此时醒来，看见现在的我一定会觉得我疯了，光是哭泣这一件事我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膝跪地，蜷缩着，泪水砸在地上形成一滩湖泊。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保持安静，或许我已经丧失了发声的能力，谁知道呢，明明我在心里已经痛苦的呼喊过一万次他的名字，而事实上我只是张着嘴，无声的痛哭流涕着，直到力竭。

第二天我从地上醒来，究竟是睡了还是昏了，我也分辨不清。晕眩着站起身来，清晨的阳光照到我脸上，这么真实，我看着阳光下飞舞的点点尘埃，这才意识到我真的回到了这里，而韬韬真的离开了，又一次离开了。

就这样？他似乎对这个故事不甚满意，说我花了这么宝贵的晚饭时间，就听了个这么没头没尾的故事。

所以结局是什么呢？他用手肘戳了戳我，天谴？天谴是什么意思？他死了的意思吗？你们文化人说话真费劲。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住进宿舍的第一天我就喜迎他的下马威，当时我还担忧自己接下来的牢狱生活会在霸凌中度过，好在他只是嘴毒，心倒是不坏。初来这里时我挂念着韬韬，不太乐意社交，总是魂不守舍的，他看不惯我这种颓样，三番五次来教训我不积极向上，到头来他竟成了我最亲近的同伴。

我无奈的笑笑，说你想听点开心的吗？他看看时钟，大大咧咧的耸耸肩，开恩一样说反正没多久就要集合了，再听你说会儿吧。

好吧，说点开心的。

遇到韬不掉的那天，天灰蒙蒙的，时不时飘一阵毛毛细雨。我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抱着平板把论文翻来覆去的改，试图用酒精刺激出一些灵感。这的确是歪门邪道，因为喝了几口之后我几乎已经没法思考，更别提迸发灵感了。

我自暴自弃的把电脑合上，又叫了一杯开始喝闷酒，同龄人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我居然还保持着学生身份，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我故意延毕借此装嫩。我明明不胜酒力，如今也找不到别的缓解焦虑的办法，只好学着别人的样子借酒消愁。

不过几口酒下肚，我觉得灯光在我眼里已经放大成一团光圈了。头晕目眩之中我站起身，拎起包强迫自己走出去，要晕至少也先回到家再晕，不然有人趁我睡着偷我平板怎么办，我的论文还在里面呢。我一步一歪，辨不清方向，居然误打误撞走到了酒吧后门。

打开门，面前是一条羊肠小道，我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孩，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像去哪个泥坑里滚过一圈一样。她身边蹲着一个穿着白羽绒服蓝衬衫的男人，一片漆黑的背景下，这人的穿着显得饱和度格外高，我不禁眯了眯眼，试图看清他的相貌。

他没注意到我，居然凑过身把女孩抱了起来，我一看就知道他没有抱孩子的经验，人家小姑娘的腿就在半空中垂着，他也不知道托一下。肯定不是家长，家长也不会带小孩到这来，该不会是人贩子吧，我被我的猜测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转过身，和我对视的。虽说他那时候在我眼里还是一个疑似人贩子的危险分子，但是你知道的，人总是视觉动物。那时候整条小路安静的只剩雨声，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而我身后是各色霓虹灯光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他像异世界穿梭而来的信使，隔绝了喧哗的噪音，立在灯下，站在雨里，一步步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麻烦借过一下。

你知道他的睫毛有多长吗？你知道他的声音有多好听吗？你知道他身上的味道有多好闻吗？你知道他长得有多好看吗？

当然了，这只是我那一秒钟的想法，我乖乖让路之后还是立马掏出手机拔电话，只不过略带些遗憾，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呢。不过对于不法分子，我作为高校在读的新时代青年，再遗憾也是绝对不会姑息的，拨号码的时候我还分出了一点精力想，见义勇为能不能加学分啊？

但是我酒精上头，所以动作迟缓，那通电话没拨出去，也好在没拨出去，否则我不仅加不了学分，还会落得一个扰乱治安的下场。我呆愣的看着他把女孩抱进酒吧一侧的沙发上，又是倒水又是擦脸的，默默把已经摁好的号码一个个删了。

他在我眼前跑来跑去，风风火火的，却又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我揉揉眼睛，想要再次确认他对那个女孩没有恶意，他却在再一次经过我面前时停下了。我一下子方寸大乱，额，我该看哪，要不还是继续看他吧，感觉他要生气了，那还是看别的地方吧，看看小女孩，诶她白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你好，”他一副勉强按捺怒火的样子，我摸不着头脑，只能也客客气气的回一句，“你好。”我心里觉得这样的开场白很老土，但没等我用新颖的方式和他搭讪，他就先机关枪一样抢先开口了。

“你是孩子家长吧？从刚才到现在你就这么看着，连搭把手都没有。”他漂亮的眉毛此刻紧紧皱起来，还是努力保持着得体的态度低声道，“好在被我碰上了，要是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什么情况，我从热心市民一下子变成粗心奶爸了？“我……”刚要解释，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个不停，我的能说会道没有施展之地，不得不停下来去掏手机。“郝老师，这么晚还没休息啊，诶您说，方便呀，不打扰不打扰，当然可以，没问题的……”

我侧着脑袋用肩膀夹住手机，边掏电脑边对答如流，等这通电话挂断之后他看我的眼神已经不这么尖锐了，甚至还有点同情。“就算忙也不该把孩子带到这儿来呀，”他叹了口气，“快带她回家吧，刚才她吓得都不敢讲话了。”

怪不得冤枉到我头上来了，原来这小孩不讲话啊。我清了清嗓子，讲话是我的长项。于是我用尽可能简洁的措辞解释了来龙去脉，包括但不限于我为什么来这儿，我什么时候喝醉的，我一直盯着他不放的原因，当我还想再介绍我和电话那头的郝老师的故事时他终于开口打断了，“意思就是，你不是她的家长，盯着我看只是个误会？”

额，意思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他点点头，有些疲倦的在吧台边上坐下了，“是我错怪你了，抱歉。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吧，我改天请你吃饭。”客气客气，我笑嘻嘻的摆摆手，行动却很诚实，立马掏出名片双手奉上。“那我再在这儿等会儿吧，总要交给她父母才放心的，你早点回家休息。”

“我吗？诶呀，其实我不急着回去，我是来写论文的，我还没写好呢，你看看，只能再坐会儿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好像有点复杂，笑容倒像是发自肺腑的，不是那种礼貌的微笑，是真的觉得我很搞笑的那种笑。我不在乎这些，反正能赖在这儿就行。

那小姑娘也探出头看我，我回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她也冲我笑，奇怪了，我看着这个笑好像也品出了点别的意思，怎么感觉是嘲笑呢。这小孩看着挺早熟的。我嘟囔了一句，小姑娘听见了却不当回事，施施然把头转过去了。

我又凑过去问，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韬不掉。”他笑着回答，声音软绵绵的，我说好听，好听。

“骗人的吧，”他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笑眯眯的转过头去，“别人说我这个名字取的不好，逃不掉，不太吉利。”我连忙摆摆手，说没事，我觉得是好运逃不掉的意思。他一下下轻踢着自己的高脚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运气一直都不好，但还是谢谢你，就当是祝福吧。

我继续为了找话题不懈努力着，颇有种招数用尽却还不愿放弃的窘迫，说那你是不知道我叫什么，我的名字也很奇怪的。“四个字的名字，好像是挺奇怪。”我眼睛瞪得老大，说你会读心术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他又露出那种忍俊不禁的笑容，朝我的平板电脑努了努嘴，我看过去，文档停留在首页，我的名字赫然在上。

韬不掉饶有兴致的看我的反应，那小孩也偷偷在他背后笑，我有种被两个人联合起来嘲笑的感觉，没办法，第一次和他并肩坐在一起，我实在难掩紧张，难免发挥失常。

我们的相遇算得上是个乌龙，不过我日后再提起时也只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否则我怎么会站在原地盯着他看这么久。他闻言挑挑眉毛看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你盯着我看只是因为误会？我脸颊泛红，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总而言之，我们在那一晚结下了深厚的缘分，当然，那时的我们不知道这份缘分几乎在十几年后变成了一段孽缘。

残缺

那一晚甜甜的父母没有来，我们问她她也不答，不知道是不愿意说还是真的没有父母。韬不掉执意要带她回家，我在学校里受的安全教育几近饱和，见那女孩始终不开口说话，于是劝他先报警再说。

“然后呢？让她孤零零的在福利机构待上十几年？”他很坚定的回绝我，声音强硬到有些颤抖，抱着那个女孩的手越发紧。彼时天色将将要破晓，我们在酒吧门口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僵持不下，他身形单薄，却背脊笔直。我看着那孩子靠在他肩膀上睡的安稳，而他眼神里满是义无反顾的倔强，便再也生不出要阻拦他的意思。

他见我不说话，说了句再会转头要走，我连忙去拦，他以为我要阻止他，侧身用力的一个挣脱，我居然被这股力量晃倒在地。他吓了一跳，小姑娘也醒了，他俩手忙脚乱的齐齐来拉我，我又被他们用眼神无声的嘲笑了一番。

“我的意思是，你收养她也要先交申请的。”我强装镇定，边拍着屁股上的灰边说，韬不掉抿着嘴点头，说谢谢你。我说你想笑就笑吧，他于是很不客气的笑出声来，眼睛亮晶晶的，“其实你挺可爱的。”

领养一个孩子的难度不亚于改一篇被毙四百多次的论文，一系列的手续办完，韬不掉盛情邀请我来家里吃饭。我受宠若惊，拎着两箱牛奶水果去敲门，隔着门板听见里面一阵慌乱的脚步，随即门被他猛的拉开。我还来不及打招呼，他又举着锅铲飞快的跑回去，留下一句别客气快进来吧就没了踪影。

那孩子慢悠悠的晃过来，帮我拿了双干净的拖鞋就要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我说这太重了你拎不动，她很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执意要拿过去，下一秒被这两箱礼物沉得往下一坠，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说你看看，不听劝吧，正要去拉她起来，韬不掉又举着他那铲子从厨房跑出来，“黄子！别欺负她。”我直呼冤枉，这孩子也不帮我说话，坐回沙发上晃着腿悠哉的看我百口莫辩的样子。韬不掉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划了条三八线，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帮忙，我也只好坐在小姑娘身边晃腿，“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甜甜。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松口气，看来不是哑巴。我接着问，甜甜是小名吧，大名呢？姓什么呢？她不理我了，背过去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凑过去偷瞄，居然是数独啊数独，现在的孩子都太卷了。我跑去厨房门口说韬哥，你得秉持快乐教育的理念啊，她还这么小，又不高考，现在做数学题脑子会做傻的。

“做数学脑子会做傻？谁告诉你的。”他切了我一句，说那是甜甜自己从他书房翻出来玩儿的，不是他逼的，说罢终于大开城门，赦免我进入厨房，“端菜，吃饭了！”

“其实我今天还有个不情之请，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我放下筷子，秉持着吃人嘴短的原则，大方的说没问题，你尽管说。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捏捏袖口，“是这样，甜甜办理入学还要等一段时间，这期间我要上班，白天没法照顾她。”甜甜坐在他身边眨巴眼睛，韬不掉摸摸她的脑袋接着说，“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听打听哪里的家政比较靠谱，我想找个保姆白天帮我看看孩子，做做饭。”

我沉默片刻，他以为我有些为难，忙说不方便就算了，我摇摇头说不麻烦，“其实，你放心的话，我可以帮你。”韬不掉愣了，甜甜眼睛也不眨了。我坐直身子，用尽量稳重的语气说，我现在基本不需要去学校，我也很喜欢甜甜，我不收你钱，我还可以在她睡不着的时候帮她，而且我做饭也还行。

说到这里韬不掉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桌子强差人意的饭菜，有些脸红，他还来不及开口，甜甜就从椅子上跳下来，闷不作声的跑到我身边。我偷偷瞥了她一眼，她正笑眯眯的盯着我看，小鬼头，装的和我感情深厚，其实就是嫌弃她爸做饭难吃。韬不掉见我们眼神交流的起劲，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也就不再客气，说那真的太感谢你了，但是钱是一定要给的。

我咳嗽了一下，说不用那么麻烦其实，要是你真的想给，要不就包食宿吧？我的意思是这样我也方便每天照顾甜甜，哈哈。

就这样，我正式拎包入住，成为甜甜的厨师，偶尔兼职保姆，家教，玩伴，也成为韬不掉社畜生活的搭档。他从事园艺设计的行业，不时要加班画图，我们总在深夜相聚书房，在眼皮打架时凑到一起聊梦想，以免自己趴在电脑前睡到天亮。他问我为什么学催眠，我说这是门伟大的学问，我问他为什么学园艺，他说他没得选。

就在这样平凡的某个夜里，我旧事重提，说起他当时执意要收养甜甜时那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和决心。他淡淡的笑一笑，说我只是不希望她去那样的地方，墙是冷的，床板有股霉味。身边的同龄人大都是被抛弃的，教员们教你成年后怎么生存，却从来不告诉你被扔掉不是你的错，在那里，爱是极度匮乏的事物。

平板发出的微光照在他脸上，他神色如常，但是眼睛里波光潋滟，“因为我待过，所以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

我恍然大悟，他的园艺原来是在福利院里学的，因为教员只教了这个，所以没得选。那一刻我意识到，在他心里，孩童时期是他一生中的病变坏死的一部分，于是见到同样处境的孩子，他几乎像代偿一样用尽全力的保护她，善待她，把韬不掉年少时得不到的爱塞给她，似乎这样就能治愈从前的自己。

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开口，“你能安稳的长大，长成这么好的大人，我真心替你开心。”我心想，如果真能时空回溯，他一定也想好好的重新养大自己。

韬不掉愣了一下才迟迟笑起来，又有些羞涩的垂下脑袋，“你觉得甜甜这个名字好不好？”我有些迟钝，反应了半天才回答，“是你取的吗？很好啊，好听的，你是韬韬，她是甜甜，一看就是一家人。”他又被我无厘头的发言逗笑，说我只希望她开心就好。

我说会的，甜甜还有韬韬都会的。他点点头，又恶作剧一样笑起来，“黄黄也会。”好吧，这称呼有点像狗，但你开心的话就这么叫吧。“要开心啊，韬韬。”

这样平淡的日子过的太顺遂，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深秋时节踩着地上积起的厚厚一层落叶的感觉，每走一步，听着沙沙作响的声音，都倍感踏实和充盈。然而这种幸福是极其易碎的，某夜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第二天就是一地泥泞，什么都留不下。

论文被打回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韬不掉有时会在我改论文的时候在旁边看上一会儿，“我不太懂你的专业领域，但我觉得作为一篇学术论文，挺完整也蛮出彩的，为什么总过不了呢？”我每次都叹口气，说是我还不够格。“别这么说，你很厉害了。”

或许吧。我嘴上应下来，其实在心里从来不这么觉得，催眠这个课题在我心里有着崇高的地位，我是希望利用这个能力治病救人的，为此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代价和努力我都心甘情愿。所以旁人或许也很难体会我在实验室门外听见郝老师那段电话内容时的崩溃：我用尽全力研究学习，并且立誓为此奉献一生的事业只是他圈钱的工具，人命在他眼里恰似草芥。而作为我的挚友，恩师，尊长，我论文致谢的第一行，此时此刻正轻描淡写的说，他真好骗。

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背叛的人不得好死。

你要问我有没有后悔。有的，看到他真的仓皇逃到悬崖边上的那一刻，我是后悔的，或者说，用他教给我的知识杀了他，我于心不忍。他惊恐的左右张望，就在我内心痛苦的拉扯矛盾时，在我的眼前，脚一崴身一斜倒下去，眨眼间就在山崖后面消失不见了。

死亡原来可以这么的轻飘飘，天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涌进无数个想法，逃跑，自首，或者干脆跟着他一跃而下算了。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回过头，韬不掉拎着他惯用来装饭盒的蓝色袋子，怔怔的望着我。

好家伙，他这时候来送饭啊？他耐不住性子打断我，身旁有狱友在吵吵闹闹，他吼了一声别吵，对面很听话的收声了，他又回过头急切的望着我，“然后呢？你把他灭口了？诶不对，灭口了哪来的后面的事。”我笑了笑，说没有，的确没有。

相反的，我抱着他痛哭流涕，几乎要在他怀里写一本忏悔录出来，在心理压力过载的情况下看见他难免情绪崩溃，我觉得可以理解。哭完了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走了以后，记得给甜甜找个年轻的保姆，她有时候挺气人的，我怕年纪大的受不住。你平时也别总在电脑前面坐太久，腰吃不消的……他打断我，问我要去哪，我抽抽搭搭的说进局子呀，他叹了口气，帮我把下颌挂着的泪珠一把抹掉，抚上我的手臂，说你不会被抓起来的。

很奇妙，每次他这么握住我的小臂时，我总像被扎了一针安神剂一样，很容易就平静下来。我曾好奇他的掌纹是不是读懂我灵魂的密钥，否则为什么在他握住我的手臂时，我总是心甘情愿把自己上交。

“他骗的人，犯的错，他失足掉下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眼泪糊了满脸来不及擦，就这么不可置信的看他，与我的狼狈相比，他却表现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你是对的，背叛的人不得好死。”

我那时才知道，导致他小小年纪就四处流浪，寄人篱下的，是他最信任的哥哥的谎言。背叛是他的病根，在漫长的人生中他无数次觉得这一块心病药石罔效，而我误打误撞的闯进来，让他看见彻底摆脱缠身的病魔的曙光。

至此，我崩溃时的一句妄言，阴差阳错的变成了我们之间奉为圭臬的盟约。而我们各有残缺的人生，在那一天天旋地转，却奇迹一样的在缺口处严丝合缝的拢上，重归圆满。

圆满

“然后呢？”他像是听上瘾了一样迫切的望着我，我抱歉的耸耸肩，说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好像讲不完诶。他拧着眉说还不是你废话太多，我无奈的认下来，又被他逼迫回房后在熄灯睡觉前把这个故事说完。这很像女寝里讲夜话的女孩子，我在心里这么想着，没敢说出口。

我答应了韬不掉的建议，但提出了一个要求。“你是技术总监，你说了算。”我们刚把甜甜哄睡着，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我们分工明确，我催眠的时候，你不要插手，你负责好物色人选的那一部分就行。”他皱了皱眉毛，说最危险的事情你都揽下来，那怎么行？我好笑的看着他，说危险的是他们不是我，你在反而影响我发挥了，你见过医生带家属进手术室帮忙的吗？

什么家属不家属的。他站起身跑回卧室了，耳根那一抹红还是落到我眼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甜甜入学了，我还留在他家里，从甜甜的家教变成她第二个爹。

每天早上闹钟一响，他就爬起来钻进厨房，对于难度系数较低的早餐他已经掌握的如鱼得水。闹钟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只有韬韬做好了早餐，再跑进卧室凑在我耳边叽叽咕咕的叫我，我才能很勉强的伸出胳膊，任由他把我一把拉起来。

然后他会坐下来安安心心的陪甜甜吃早饭，我则在一边叼着牙刷，一边腾出手帮甜甜梳辫子，顺便理理自己狗窝一样的头发，最后背起她的书包，三个人齐齐出门。我们俩轮流开车送她上学去，目送她跑进校门之后再开去韬韬的公司，下车前他会抱起一沓文件和图纸，腾不出空来抱我，只能凑过来交换一个吻。我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心满意足的开车回家，厨房里总会有他帮我温着的我来不及吃的早饭。

晚上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哄甜甜睡觉。实际上她已经过了要哄着睡的年纪，但她总是爱熬夜，偷偷翻我和韬韬都嫌弃晦涩难懂的书籍，或者玩儿我童年时期解不开的九连环。陪她玩儿游戏，我们俩总是率先累趴，所以想让她睡在我们前面，真是技术活。

等屋子里安静下来，我们会钻回卧室，有了孩子之后总有种做贼心虚的心理，于是他在床上常常憋声憋到满脸涨红，我一边安抚他揪紧床单的手，一边考虑着日后换个隔音好的房子。

当然，有的夜晚我们还得干活去，有一次被甜甜撞见我们俩裹着黑大衣在凌晨三点多开门进来，面面相觑时我也只能说一句，我们刚才去吃宵夜了，嘻嘻。

生活已经足够完满，我却有一个遗憾，“你怎么不爱穿鲜亮的衣服了？我们衣柜里的黑白灰越来越多，要变成钢琴琴键啦。”他在阳台摆弄新栽的一盆盆景，无所谓道，“你不是说我穿什么都好看吗？”他转过头，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我们好歹是职业杀手，本来就该穿的低调点。”

他看我有些沮丧，抚上我的小臂把我拉过去，介绍他的得意之作，“刚拿回来的时候你说我肯定救不活它，你看现在，好看嘛？这可是丁香花。”好看，我看着那团紫色的小花，想起刚开始它几乎和一盆枯草没有区别，真心实意的点点头。他笑得很开心，说你白天有空的话，帮我找找有没有六瓣的。“六瓣丁香花？找到了代表什么吗。”

爱情。他眼睛亮晶晶的，比花好看。

别人家开家长会总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我们家开家长会是我们俩抢着要去，数不清第几次领着年级第一的奖状回来时，韬韬郑重其事的把我拉进书房，“甜甜也太聪明了。”这不是好事吗？我宽慰他别这么敏感，他却说考第一不稀奇，但每次都第一，还都只比第二名高两分，是巧合吗？

额，可能甜甜享受这种险胜的惊险刺激吧。韬韬没好气的拍了我一下，我吃痛的揉揉胳膊，“当初去检查，医生不是说了她智商高吗，说明她就是个天才，这没什么。”

可是，她这么聪明，怎么会忘记自己父母是谁呢？韬韬一屁股坐在床上，难掩惆怅，我在他身边坐下，无言的握住他的手。他望着台灯上悬了根绳子挂着的一块小石头出神——这是几年前甜甜送给他的，说这是陨石，他视若珍宝，一直挂在桌前。

“她这么聪明，还是选择留在我们身边，那我们就安心的养好她，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大。”我温声细语道，把肩膀凑过去，让这颗塞满烦恼的脑袋靠一靠，“如果有一天，她决定要去找亲生父母了，这也是她的选择，我们还是要尊重她，是不是。”

好害怕她把我们忘记。为人父母总是容易变得柔软，他闷闷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的发顶，说不会的，她这么聪明。

那时我没有意识到，当我们问出：你会离开吗？这个问题的时候，通常是亲手奏响了离别的前奏。

在韬韬疑心甜甜在某一天会独自离开时，这场不告而别或许已经在预谋之中了。某个四月的早晨，韬韬起床做饭，甜甜却不像往常一样早早坐在桌边，敲了几遍房门得不到回应，他潜意识里觉得焦虑异常，深埋心底的担忧闻风上涌。推开门时，里面空无一人。

“算起来正巧十年。”收养她至今，是完完整整的十年。

我们俩那天没有上班，没有工作，并肩坐在阳台边上看着窗外发愣。她总要去见见自己的父母，或许她还会回来。我这么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韬韬垂眸摇了摇头，“她过的幸福就好，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上个周末，她问我们可不可以陪她出去玩。我问她想去哪，她说迷雾森林。”迷雾森林尽头的悬崖是郝老师命丧黄泉的地方，我自那以后一直对这里敬而远之。“我想你大概不想去的，就说改天我单独陪她去。”韬韬怔怔的看着天边那抹余晖，喃喃道，她那天就有点反常，我该注意到的。

怎么了？我牵住他的手，想安慰他的彷徨。“她说森林里有一座日不落公馆，我该去看看。”我有些奇怪，说为什么是你？他摇摇头，也是一脸茫然，“我当时不以为意，还问她那什么公馆是旅游景点吗？我从来没听说过。她很严谨的纠正我，说那是日不落公馆。”

那你怎么说？斜阳被昏黄的晚霞包裹着，再也看不见了，他淡淡开口，“太阳东升西落是这个世界的铁律，日不落公馆是个谎言。”

离别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我们安静的吃完晚饭，安静的对坐着，他先一步打破沉默，把发言权交给我。距离甜甜离开已经过了一年，我们再不想习惯也都渐渐习惯了两个人的日子，她没有回来，我们只能但愿她是因为过得好所以乐不思蜀。

这一年里，我们只动手过两次，韬韬断崖式的减慢了物色人选的进程，我知道他一定有所察觉。我并没有戳破他，正如他也没有告知我，我们各自担忧，又都心怀侥幸的觉得只要这段时间收敛起来，那些盯上我们的侦探就会无功而返。然而事态变本加厉的恶化，过去的桩桩件件所谓意外都被翻出来重新调查，我知道我无力回天了。

他很聪明，一向是这样，我没想过瞒着他。“我走了以后，不要加班到太晚，一直坐在电脑面前对腰……”

黄子催眠。他厉声喝住我，如果不是他双眼通红，我真的会以为他在发脾气。“你这么想进去是吧？好，那我们俩就一起进去，就在里面呆一辈子。”我听得出来，如果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是真的会毅然决然的选择和我一起在监狱里蹲一辈子。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他一点也不聪明，总是一根筋。我无力的笑了笑，垂下头道，“说什么傻话。”

他紧盯着我，他明明心里有了猜测，却还是不愿意相信，尚存一丝希望的望着我，我给不了他要的答案，沉默不语。

“你早就算准了的，是不是？”我生怕他掉眼泪，却又不敢去看他那双潮水翻涌的眼睛。他看着垂眸不语的我，低声问，你动手的时候从来不允许我在场，你早就知道会有这天，所以急着把我撇清是不是，说什么我负责认识你负责解决，都是骗人的，是不是。

我不想让他这么多的疑问句都打了水漂，不想用沉默回答他的每个问题，于是很勉强的笑了笑，说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但是不得未雨绸缪吗。

“你要是进去了，我就自首。”

“韬韬，”我叹了口气，看着他死咬着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挂着，终于掉下来的时候我觉得心尖蓦的一凉。

那一刻我想，这就是有人在我心里留下一滴眼泪的感觉吗，可我们的月光宝盒在哪？

“我们都被抓起来了，那盆花谁来照顾？甜甜想回来找不到家怎么办？”

“那我怎么办？”他几乎是在呜咽了，我终于坐不住，三两步走过去把他搂进怀里，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又一次被抛下，又一次孤身一人了，对不起。

碗筷放在原位，没人去动，碗底薄薄一层油凝住了，冰凉的。韬不掉的眼泪却滚烫，砸在我的胸口，肩胛，手背，我的手抚过他光洁的背脊，想要描摹出他骨骼的走向，而他伏在我的颈侧，用手臂圈住我的脖颈，像一个温柔的囚笼。他想留下我，我又何尝不想被他留下。

我觉得自己的心被掰成两块，一边觉得尘埃落定，至少他会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另一边又痛苦，矛盾，恐惧到了极点：他忘了我怎么办？他难过怎么办？我就这么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他要怎么办？

他神经紧绷，身体也紧张着始终不放松，我们额头都沁出细密的汗珠，与其说是性事，不如说是一场在彼此身体里留下痕迹的告别。他受不住的时候低头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我甘之如饴，起码那一刻在痛觉上，我们之间系上了死结，任谁也没法把我们分开。他有多痛就咬的有多狠，咬的越狠他哭的就越猛，我无奈，腾出空去抹掉他的泪水，“以前没觉得你这么爱哭。”

他用一个潮湿的吻封缄，我们疲倦的喘息，除了亲吻，再生不出多余的力气去抗争，像两只被浪潮冲刷到岸上却不挣扎的鱼，相依着相濡以沫，对着命运说我束手就擒。

我总觉得天在将亮未亮之前，是最适合私奔的时刻，天光模糊朦胧，熹微却足以照的清脚下的路。然而我们无路可逃。此刻我趴在窗沿，学不会抽烟，只有看着灰蒙蒙的天发呆，无端的又想起月光宝盒。

我虔诚的面向月亮落下的地方许愿，心道，带我们走吧，去美丽新世界。

卧房门被推开，他穿着我的白T恤走进来，我穿旧的衣服他总会挑挑拣拣的拿去当睡衣，在我身上正合适的衣服他穿着有些松垮，光线打到他身上，他像泛着一层薄光，我又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他走到我面前，无言的牵我的手，那一刻我终于知道第一眼见到他时，那股莫名颤动的滥觞是什么——韬不掉灵魂深处难以磨灭的佛性。

你活的这么苦，为什么还是这么好？我张了张嘴，最终没问出口，只是回握住他的手，他葱白的手指在我的掌心摩挲。“别耷拉着脸了，”我晃晃他的手臂，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唱首歌来听听好不好，送别，唱首送别吧，比较应景。”

其实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生怕又勾起他的眼泪，然而没有。他又用那种包容一切的目光看向我，像那天在悬崖边接住步入歧途的我一样，就这么望着我。他安慰似的弯起一个脆弱的笑容，这个动作像是花了他太多力气，刘海下的眼睛始终泪光闪闪，却不落下来。

我握住他的那双手不敢使劲，怕他一阵烟一样突然消逝掉，光是看着他，我便心如刀绞。

他没有唱送别。紧紧拉着我的手，他似乎在遏制颤抖，声音有些沙哑，到最后几乎是气声了。

他唱，“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

我终于哭出声来。

新年

韬韬请了一尊菩萨回来供着，日日烧香礼佛，家里漫着一股香火味。他从前就信这个，现如今更胜一筹，虔诚到我不敢在旁边轻易大声讲话了。“这是什么菩萨？观音？”

“你怎么知道的？”他有些惊讶地回头看我，我耸耸肩，说我只知道观音菩萨，西游记里看来的。他笑着点点头说好吧，是观世音菩萨。我问他求的什么，他淡淡的回道，“原宥。”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他要为我们求一份原宥，不止是我，还有他自己。当初，建立联盟的提议是韬韬提出来的，看着他火一样灼热的目光，我只说，如果这么做能减轻过去带给你的伤痛，那就这样吧。

他嫉恶如仇的理想和决定，却由我来背负惩戒，他一定比我痛苦百倍，所以他要求一份原宥，为我，也为他自己。我从不走上前去上香，我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罪孽深重，怕扰了观世音娘娘清静。于是我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长跪不起，心想，韬韬没杀过人，他活的好累，您慈悲为怀，宽恕他吧。

就在那之后的某天早晨，我吃着早餐，看着韬韬在像前点香，手很稳。门铃突兀的响起，我愣了一瞬，随即放下筷子，起身走过去开门。他的动作顿住了，松开摁住打火机的手，那三根细香的首端被熏黑，没有燃起来，被他匆忙的放在案桌上了。

他冲过来，在我打开门的前一刻冲过来，用力的抱紧我，几乎要将我们的骨血相融的那种拥抱。他没有落泪，只是无助的喘息着，哑着嗓子说我等你，我会等你。我想，我的心也被他的手臂勒紧了，好痛。

门铃依旧是音量适中的，轻快的叮咚声，如今落在我们耳边倒像是催命符，警报铃，我们在最后的时刻，在频率越发急促的铃声中用尽全力相拥着，我还是害怕了，这个拥抱太像永别。

在他的耳边，我说，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他说不出话，只有点头。“以后别总穿黑色，穿鲜艳点，像我第一次见你一样。”

“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能第一眼看见你”

进来之后，我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寝食难安，主要是吃饭时间是固定的，不吃就没了，我可不想在出狱前先饿死了。极其规律的作息对我来说很陌生，我觉得自己像在倒时差，每天晚上我都久久难以入眠，或许也是因为我太想他。

他每个月都会来探视，从来不落下，抱着听筒笑眯眯的和我说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说门口的两只流浪猫总是打架，说领居家新养的德牧让他倍感亲切，说上班路上新开了一家麦当劳，说他精心栽培的那盆丁香还是郁郁葱葱。“找到了吗，六瓣的。”

“等你回来找。”他很温柔的笑起来，好像我们不在监狱，没有隔着那块玻璃，只不过是上班时候想彼此了，于是通了个电话，仅此而已。那晚我睡的很好，梦见了六瓣丁香花。

我的时间单位不再是分秒，变成了那一通通电话。每和他见一次，我就在心里划一条竖杠，等到这些竖杠多到像一片小小树林一样，我就能离开这里，去真真切切的拥抱他，不再是通过听筒里的语言。

来到这里的第二年年末，天气变幻莫测，气温骤降，我坐在老位置上等待，心想如果他今天没有换上羽绒服，我肯定要唠叨他几句。我被身边不同方言，音量不一的通话声包裹住，耐心的等待着我的爱人，他一向不会迟到，想必是被恶劣的天气阻挠了。

然而声音逐渐像退潮一样间歇性的散去，最终重归平静。我还坐在原地，直到狱警告诉我探监时间结束了，我必须要离开。我没有等到他，只等到他的来信。

一只可爱的德牧涂鸦，冒号

见字如面。

我很抱歉，亲爱的。今年冬天来势汹汹，我没做好保暖工作，发烧了。（别在心里唠叨我）

现在我左手打吊瓶，右手写信，样子有些搞笑。希望这封信能及时送到你手里，好叫你不要为我的缺席而倍感失落。

或许我们要晚一点见面了，在新的一年见面。我会很想你。

家里的丁香花由于我意外住院，大概已经有些无精打采了，我在病床上每每想起都很焦心，但愿它一切都好。如果你出狱时他已经成了枯枝败叶，也请不要放弃它好吗，它很顽强，用一点爱就能让它起死回生。

等你出来之后，开一个诊所吧。你的理想，我们换一种方式实现。至于我的那些痛啊恨啊，是时候把它忘了。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向你坦白，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冲上来指责你，希望你不要为此记仇。原谅一个不懂怎么去爱的人吧，这是我绞尽脑汁想出的最自然的搭讪方式，幸好它还算管用，你真的被我骗来当了甜甜的另一个爸爸。

就写到这儿吧，写多了你又要哭。

答应我，要守纪律，好好工作，抓紧出来见我好吗。我好想你。

亲爱的，新年快乐。这是我们的第十三年，而我还要爱你九千九百八十七年。

我们拉勾，好吗？我是真的会爱你这么久，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韬不掉

三十一号晚上组织了文艺晚会，给我们这些洗心革面的好同志们一些慰藉。我在台下的角落里笑着鼓掌，钟声敲响的时候我往窗外看，面对夜空里陡然绽放的绚烂烟花，我情不自禁的冲着天空伸出小拇指，作拉勾状晃了晃，轻声道，我们的第十三年，新年快乐。

我心里的竖杠缺了一个空，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开始期盼着下一次通话，那时我会告诉他，离我们见面的日子，已经不算太远了。

序言

“之后的事情，我知道了。”他难得的情绪低落，反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收到那封信之后，我隐隐有些不安，还是拜托他替我找找关系，去医院探望一下韬韬，看看他病的严不严重。

一月份的探视准时到来，我把冰冷的板凳坐热了，韬韬依旧没有来，这一次连一封信都没有。

不过我等来了他的朋友带来的消息。他第一次对我流露出怜悯，那表情足以让我未战先怯，想捂住耳朵说不如你别说了。他还是开口了，我也还是安静的听着。

“他的确不止是发烧，他被人捅伤了肾脏，必须要住院治疗。”我心想果然，他骗我了。当时我有一种难以启齿的侥幸，我把他这一次的失约归结于他正在住院治疗，这已经是我能够接受的最差的理由了。这是他带来的第一个消息，我说那第二个呢？

紧接着我意识到，神明没有原谅我们。

我算计了他一次，自己戴上镣铐，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在这个世上。而他如今也悉数奉还，用长命百岁的约定禁锢我，我的生命有他的一半，我连放弃的权利都没有。

我蜷缩着，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在我弯曲着的躯体里堆作一团，我几番干呕。枕头湿透了，我突然后知后觉，把那封信慌忙从枕头底下翻出来，好在它完好无损。重新翻看一遍，我痛恨自己的迟钝，他分明字字句句都在告别，这分明是他的绝笔。

“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熄灯了，我缩在床尾，低声道。“哥们，我说实在话，我为我之前骂你窝囊道歉，这换谁都顶不住啊。”他一副沮丧的表情，负责宽慰的人居然成了我。“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去回忆这个故事了。”

是啊。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忆这个故事，更别提复述了。“他们说，一个人被全世界忘记的话，他就会永远消失了。”我在黑暗里低声道，“我害怕我死了以后，这个世上没有人记得他。”我转头，万分诚恳的说，现在你也记住了，出去之后，你告诉你的孩子这个故事好吗？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说你也太迷信了，难不成你还想死了之后在天国和他团聚啊。

嗯。我点点头，他被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了，只能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人家早就投胎去了，你怎么办？”

“他说了会等我的，他就一定会等。”我固执到有些蛮不讲理了，他自认倒霉的翻了个白眼，看见我这幅坚定的样子，责骂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来。

“真的，他真不骗人。”幸好熄灯了，我笑着说这句话时掉的眼泪，他没看见。

那也轮不到我闺女记住他啊，他没亲戚啊？说罢他后知后觉的愣了一下，小声说了句，害，抱歉啊，没过脑子。我苦笑一下，说不出话来。

是啊，你举目无亲。就是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上，你几乎奉献了你的一切，却得不到一点感恩和记忆。

你的爱他们弃之敝屣，我的爱是你唯一的遗物。

你在A世界独木难支，你步履蹒跚的长大，用尽全力长出血肉和情感。你学习爱与被爱，学习放下童年的苦痛，这些却通通成了你背叛系统的证据。

而在你成为孤独又正义的观测者时，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对你的牺牲闭口不提，控诉你的背叛，你的不近人情。你偷走了象征人类自由的圣火，于是日不落公馆变成你的高加索山，你的爱与灵魂通通被鹰啄食。

韬韬，我不愿再去想，你是世界的孤儿，连神明都背过身去。我许下的诅咒一语成谶——背叛的人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人变成了你，而我孤枕难眠。这是你所说的天谴吗？

如果是这样，我再也不信神明。

你是对的，日不落公馆分明是个谎言。

没多久我出狱了。十二月，又是冬天，站在街口时我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回到我们的家里。开门那一刻我依旧心怀一丝希望，希望在这个时候成了猝了毒的利刃，空落落的一阵风吹过我的脸庞时，利刃出鞘，干脆利落的扎进我的胸膛。

我走向阳台，那盆花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我把它抱起来，想到韬韬沮丧的模样，愧疚就像咸湿的海草一样缠住我的脚踝，我寸步不离的坐在它的边上，又尝到眼泪的味道。

于是我决定先取消去医院的行程，花费我所有的心血，去救活这盆丁香。这其中不止是因为韬韬信里的那句嘱托，更多的是我的执念——这盆穷尽他心血的丁香花像是他生命的隐喻。

我不敢伸出手去触碰它的枝叶，他们像被晒干的洇湿的纸，稍有动荡就会从指尖处支离破碎，蔓延出一条狰狞的疤。我不合时宜想起项脊轩志里那棵枇杷树，不同的是，栽下我的这棵枇杷树时，是我们最幸福的年岁。

我在异世界里流浪，风雨飘摇。然而千帆过尽，时间在我身上似乎开始倒流，生命以倒叙的方式延续，丁香花又枯萎，而我也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独自一人蹉跎岁月。

我的生命在他离开之后停滞不前，明天和昨天变得没有区别，只有一点，只有我的爱，始终在执拗的开枝散叶，我蓦然回首，它已经亭亭如盖。

时间分明不是解药，韬韬。你留在我心头的潮湿，几年都没干。

于是我惦念着他，用我仅剩无几的全部的力气来爱这盆丁香，像当初爱那个说自己的命运是逃不掉的韬不掉一样。冬天的气温条件本就恶劣，我只能更加卖力，访遍所有可能有办法的人，查阅书籍，神农尝百草一样批发养料，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它也慢慢给我希望，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甚至冒了一点绿芽。我夙兴夜寐，凌晨定时定点的被闹钟吵醒，从床上弹起来给它浇水，保证就算是深夜它也不会缺水。浇完水我余光瞟到那尊洁白的菩萨像，月光给他渡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我恍惚觉得他正看着我。

我说过我再也不信神明，回来之后我不曾走近过那里，案桌上还有残留的香灰。

沉默的对视过后，我认栽一样走过去，打扫干净，学着他的样子点燃了三根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下。

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这一盆丁香了。我们也是您的孩子，就站在我们这边一次吧。

第二天我起床，靠着肢体记忆睡眼惺忪的走到阳台，适应了白日的光线后我猛的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冒尖的绿芽里面多了一抹明媚的紫色，晃得我眼睛一酸。下一秒我冲过去，面对脆弱的花瓣极力控制呼吸，非常谨慎的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数着。

数到六的时候我一下子卸力，跪坐在地上。噙着泪仰头望向那尊菩萨，此时此刻我身上似乎重叠着韬不掉的身影，重又成为他的信徒。我望着他，像犯错的稚童望向宽恕的母亲，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包容，如同婴孩蜷缩在子宫，久久难以回神，只能欲语泪先流。

丁香花活过来了，我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有了底气，决定去一趟医院把他接回来。黄昏时分我来到这家医院，站在人潮涌动的大厅，我没有方向，只能去护士台找曹可爱。他看见我精神面貌尚佳，似乎很替我高兴，眼神里却还是饱含愧疚，“你可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点点头，没有打算把韬韬的死归结到他当时的选择上，“明年我就要开一家心理诊所了，到时候请你来做客啊。”他很高兴，说你直接把我挖过去我都愿意。言归正传，我说我这次来是想带他回家的。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这时病房里有人按铃，他在匆忙赶过去之前把那本登记册塞到我怀里，说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想告诉你，韬不掉不见了，他不在这里。

我宕机了片刻，随即颤抖着手翻到一月一日那一天，纸页哗哗作响，我的心脏也跟着不规律的震动着。定神一看后我彻底愣住了。访客变成两行，没有出现甜甜的名字，不是被涂改掉了，是真的凭空消失。

杀死他的人并没有到来，这意味着什么？我来不及细想，飞奔到一楼夺门而出。希望，希望又一次降临在我的生命，原来希望是这么珍贵的，这么幸福的。我跑的太快，太快，像是在追赶落日一样，街道两边的草木味道扑面而来，明明是凛冬，我却闻到春天的味道。我不敢去思考，这样一个小小的变化代表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既然过去出现了变动，说明一切还有回转余地，我几乎是被一种潜意识推动着往前跑，固执的确信目的地有我的爱人。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一步步爬上楼梯，我愈发觉得近乡情怯，天知道我的那把钥匙对了多久才插进锁眼。

打开门，我走过玄关，看向左侧。

“像不像做梦一样？”他站在那盆丁香花旁边，泪眼婆娑，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像，你从来没有来梦里看过我。他闻言，有些难过的垂下头，说你一定总是偷偷在夜里哭。

“现在补偿你还来得及吗？”他向我张开双臂，我眼里的世界模糊一片。终于，终于。

太阳落山了，在夜幕里，我终于走到他面前，走过荆棘载途的时空旅行，走过短暂的相依与漫长的分别，走过逃不掉的悲惨结局，走过无数不曾入眠的深夜，走过我们所有的爱与罪孽，在那尊菩萨像前相依而泣，终于得救。

他拨正我紊乱的时钟，为我的生命画上新的一环年轮。我们是彼此表盘背后的机芯，时间又往前走了，我们再一次迎来新岁。

“距离爱你一万年，还剩下九千九百八十六年。”他在我耳边耳语，而我闭着眼睛嚎啕，抚着我的手臂，他轻声道，“其实这首歌我没唱完，我留了一手呢。”

爱你一万年，爱你经得起考验。

飞越了时间的局限，拉近地域的平面 紧紧的相连。

番外

“谁救了我，甜甜吗？”我在人去楼空的日不落公馆醒来，和坐在床边不知道照顾了我多久的管家面面相觑，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劫后余生。他摇了摇头，说她没有权利扭转时间线。“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馆主，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在他总是一板一眼的表情里难得的找到了动容，“你和A世界之间究竟有多深的羁绊，足以让你在时空缝隙中滞留下来。”

羁绊？我摇摇头，除了那盆花，我在A世界什么也没留下。“那么那盆花就是突破口了。”他笃定道，我遗憾的耸耸肩，说可是这么久过去，它可能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我像是触电一般，气息不稳了一瞬，紧接着我拉住他的手臂激动的晃了晃，“羁绊，约定算不算羁绊？”在病房迎接新年时，冲着窗外的满天烟火，我曾异常虔诚的伸出小拇指，试图跨越我们之间的所有阻碍和他拉勾，这样算不算羁绊？他面对我澎湃的情绪有些怔愣，思考片刻犹豫着点点头，说馆主，你和谁有过约定吗？

有的，有的。他要救活这盆花，而我要在新的一年见他。“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心脏猛烈的跳动着，急迫的站起身来。

“馆主，人要有契约精神。神明给了你在新的一年见到黄子催眠的机会，好让你完成你的约定，那么黄子催眠也要履行他的承诺。”

早知道不在信里多啰嗦那一句了。我懊恼，一屁股坐下来，又不依不饶的问，那你怎么也留下来了？我坐在地毯上，好奇的拽了拽管家的裤脚，“馆主，只有你离开了日不落公馆，我才算完成任务，这是规定。”啧啧，被不合理规章制度绑架的可怜人。我有些同情的拍拍他的腿，说难道是我差点又死一次的原因吗，我现在发现你也挺可爱的。对方面露尴尬，生硬的挪远了一步。

看着他昂着头的倔强样子，我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坐回桌前，沉默不语。

就这样，我又在我的前公司和管家朝夕相处了三个季节，我们偶尔聊天，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互相陪伴。终于到了离开的那天，管家来送我，这次这扇铁门是真的要锁上了，永远的。临别时刻我回过头看他，说，那块石头我带走了。

他愣了片刻，说馆主，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不需要报备。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向他张开双臂。

“再不抱一下就没机会了，甜甜。”

她垂下头，有些懊恼，更多的是疑惑，“你怎么认出来的？”我笑了笑，说废话，傻姑娘，我养了你十年。“真的不抱？”

她梗着脖子说不要，又不是小孩。我无可奈何的笑笑，走过去一把抱住她，“那你就当我还是小孩吧。”

她靠在我的肩头时，我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我一把就能把她抱起来，轻的让人心疼，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趴在我的肩膀上。“傻孩子。”我还是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拍拍她的背，“从来没怪过你。”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我视线一片漆黑，尚且还能辨清耳畔的声音。“谢谢你给了我名字。”她说，“把这里当做一个谎言，然后忘了吧。”

“要开心啊。”

好吧，那么。再也不做救世主了，我要回去那个我最恨的世界，爱我最爱的人。

End

感谢你看到这里。

不眠从各种角度上看都是一个悲剧，原谅我用近乎神力的方式给他们了一个happy ending，我还是希望神能站在他们这边一次。

文中的六瓣丁香花，要开心，爱你一万年，他真不骗人覆手臂等情节皆有出处，你们在C世界真的很幸福。

终于完稿，希望这篇HE能够缓解我看见不眠的那张合照就心痛的症状。

再次致谢。（天光过两天就更新哈）

  *ooc归我！不要上升！

　　*双主播，私设南北已经在一起了，南北蒲郭不逆不拆

　　*关于蒲某人喝醉了回家后不记得自己有老婆了这回事

　　*彩蛋是阿蒲酒醒后续

　　*走过路过大家留个小心心呀~

——————无情的分割线

　　“哈喽大家好呀，声音还可以吗？”

　　【呀呀呀呀，是新鲜的韬韬！】

　　【啊啊啊啊韬韬晚上好呀】

　　【韬韬晚上好，韬韬吃了吗，韬韬吃的啥，韬韬吃饱了吗】

　　【楼上怕不是蒲哥附体吧，韬韬不绝的】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晚上好，吃过晚饭啦，是我自己煮的粥。”

　　郭文韬调整好了摄像头的角度，眯着眼睛看了几个弹幕上的问题，然后笑着挥手冲着摄像头打了个招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有妆发的韬韬！】

　　【韬韬今晚好好看呀，白衬衫斯哈斯哈】

　　【我直接自信的嗨老婆】

　　【老婆能给我亲亲吗嗷嗷嗷】

　　【楼上的你今晚最好睁着眼睛睡觉，当心蒲哥暗鲨】

　　【蒲哥快来，你老婆要被抢走啦】

　　郭文韬努力的眯了眯眼睛，发现弹幕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回家后自己又把隐形眼镜摘掉了。他探了探脑袋，顺手从旁边拿起一个眼镜带上，果然世界清晰了不少。

　　“不给亲哦，阿蒲不让~”郭文韬故作严肃的说着，可是已经弯起来的眼睛里亮闪闪的笑意和软乎乎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韬韬好软好可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

　　【没人发现眼镜是上次阿蒲直播时戴过的吗？！！】

　　【呜呜呜呜怎么刚开播就给我们撒狗粮啊】

　　【日常羡慕蒲熠星】

　　【蒲熠星人呢，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眼镜是阿蒲的吗？我倒是没注意，其实我们在家里都很少戴，刚才只是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副。”

　　看见弹幕开始纷纷找蒲熠星决斗了，郭文韬心里觉得好笑，“阿蒲不在家哦，他跟峻纬他们出去聚餐去了。”说完又低着头看了看手机，好像是自言自语，“不过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吧，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

　　【呜呜呜呜xql共用眼镜怎么了】

　　【聚餐的话可以去看明明微博，明明发合照了的】

　　【啊啊啊啊好过分，阿蒲竟然不带韬韬！】

　　【韬韬怎么不去聚餐呀】

　　“不是不带我去，是我今天胃不舒服。”郭文韬开口解释，看到弹幕又开始了一大片的关心，他又是连忙解释，“没什么大问题啦，我晚上煮了小米粥现在已经不难受了。阿蒲本来要陪我一起回来的，我没让，我说家属局怎么的一家也要派一个代表嘛，虽然是有些可惜没跟大家见面啦。”

　　郭文韬说着，嘴巴微微的撅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委屈出了实体小兔子，一双兔耳朵在头顶蔫了吧唧的耷拉了下来，不过他又很快的振奋了起来。

　　“不过阿蒲说回来会给我带好吃的，嘿嘿，期待值拉满啦~”

　　【没事就好，韬韬要注意身体哦】

　　【哎呦没去成聚会给我们韬韬委屈死了，哈哈哈哈】

　　【没关系没关系，等我们好了下次再聚】

　　【哈哈哈哈哈熟悉的干饭人韬韬上线啦，一听到吃的瞬间满血复活】

　　“不过都吃了这么久了，阿蒲他们也该散了吧。”郭文韬皱着眉，纠结的看了看手机，“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阿蒲啊？”说完他又很快的否定自己，“算了吧，显得我有多想他一样，不能给他任何一个可能嘚瑟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的，可郭文韬的眼睛还是时不时的瞥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不能给他嘚瑟的机会！】

　　【阿蒲：老婆想我了，但老婆不说】

　　【哎呦呦小情侣就是稍微分开一会会儿就想的不行了呀】

　　……

　　【我看明明发的视频，阿蒲好像喝了不少酒哦】

　　【好像真的诶，猫猫脸都喝红了】

　　“他喝酒了？”郭文韬看到弹幕上说的，然后在指引下找到了弹幕上说的邵明明的那个视频，虽然没有完整的拍出蒲熠星，但郭文韬还是敏锐的从蒲熠星有些迷离的眼神和红透了的耳朵中判断出蒲熠星绝对是喝多了。

　　他低着头给这群人里最靠谱的齐思钧发了个微信，让他看着蒲熠星让他少喝点，在得到他们早就散了这个时候蒲熠星多半都快到家的消息后才稍稍放下了心，然后重新抬起头来跟弹幕聊天。

　　“阿蒲他酒量不好的，怎么还喝这么多？不会是周峻纬他们灌的吧？”

　　“哎呀我跟你们说，蒲熠星平时跟你们吹他的酒量完全都是骗人的，他连我都喝不过的。”

　　“对啊，所以平时聚餐我都看着他让他少喝酒，实在不行都是我替他喝的，不过因为我俩胃都不要好，所以能不喝还是不喝的。”

　　“阿蒲喝醉了一般都是睡觉，不过偶尔也会有……嗯……一些可爱黑历史的时候。”

　　“黑历史我当然有拍照记录了。”

　　“发出来看看？不行哦，自家猫猫的脸面还是要留一点的。”

　　……

　　郭文韬跟弹幕聊得正开心，突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阿蒲可能回来了，你们等一下哦，我出去看一看。”

　　郭文韬刚从椅子上起身，还没等走到门口，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只红透了的蒲熠星就这样懵懵懂懂的站在门口。

　　【阿蒲这是喝了多少啊】

　　【哈哈哈哈熟透了的猫猫好可爱】

　　【这个眼神透露出一股子清澈的愚蠢哈哈哈哈哈】

　　“怎么喝这么多啊？”郭文韬又好笑又心疼，走上前去想扶着蒲熠星怕他摔倒，可在刚碰上他胳膊的时候却被一下子甩开了。

　　“你、你谁呀！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家里？”

　　郭文韬：？？？

　　蒲熠星直接越过郭文韬走到电脑前，趴着头看了看骤然快速滚动起来的弹幕，然后直起腰转过头去控诉：“你还玩我电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看来真是喝醉了，连韬韬都不认识了】

　　【韬韬：？？？蒲熠星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讲真的，刚才蒲哥那大脸突然贴上来吓的我手机都要扔出去了】

　　郭文韬看着面前这个撒酒疯的蒲熠星都快被笑死了，可他还是有一丝丝理智地准备去先把直播关了，可蒲熠星死死的挡在电脑前不让他靠近，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叫嚣：“我不认识你！你、你不准玩我的电脑！这是我的！”

　　郭文韬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弹幕炸成了什么样子，他耐着性子哄着：“你好好看看我，我是郭文韬。你听话，先让我把直播关了。”

　　蒲熠星站在原地不挪窝，倒是听话的开始好好看着郭文韬，他的眼神越来越专注，可就在郭文韬以为蒲熠星总算清醒了的时候，就看见蒲熠星突然傻了吧唧地笑了起来。

　　“嘿嘿，你、你真好看……嗝！你真的好好看啊，嘿嘿……”

　　郭文韬：……

　　“是是是，我知道我好看，你先听话，先给我让开好不好？”郭文韬为数不多的耐性快要被磨完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韬韬：我好看还用你废话吗】

　　【不认识老婆也觉得老婆好看了，当初就是见色起意吧】

　　【哈哈哈哈蒲哥明天起来绝对是大型社死现场】

　　“我不、让！除、除非——”蒲熠星嘿嘿一笑，“除非你做我老婆！你当我老婆给我亲一口，我就、我就给你玩我电脑！”

　　郭文韬简直要被气笑了，刚才着急关弹幕的心现在也慢了下来。

　　反正自己过不去，反正已经放出去这么多了，反正社死的又不是他。

　　郭文韬甚至开始逗起猫来了，他的眼神里带着戏谑带着同情的举起了左手，朝着蒲熠星晃了晃无名指上亮闪闪的戒指。

　　“可我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怎么办？”

　　蒲熠星直接愣住了，然后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他瘪着嘴，“呜呜呜呜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就被别的王八蛋抢走了呢？”

　　可他又突然兴奋地抬起头，“没关系！我没有老婆，我还有机会！”

　　郭文韬听着他自己骂自己心里快要笑疯了，可女团级别的表情管理还是让他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伸手指了指蒲熠星的左手，“那更可惜了，你也有老婆了。”

　　蒲熠星随着郭文韬的目光往自己手上看去，在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的时候整个人彻底地蔫了。

　　“呜呜呜呜彻底完了呜呜呜呜呜”

　　蒲熠星“嚎啕”着，眼睛里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真的难过竟然闪现出了泪光。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竟然真的憋出几滴眼泪来，瞬间逗乐的心思没有了，他拼命忍着笑，走上去捧着蒲熠星的脸“吧唧”一口就亲在蒲熠星的嘴上。

　　蒲熠星干嚎的声音戛然而止。

　　郭文韬看着蒲熠星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笑着叹了口气，牵起蒲熠星的左手举到两个人中间，跟自己的左手十指相扣。

　　“别哭了，你看咱两戒指是一对儿，我就是你老婆，你老婆就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韬韬逗猫实录】

　　【哎哟不行了我真的要被笑死了，蒲熠星怎么傻了吧唧的】

　　【哈哈哈哈哈是得不到老婆哭唧唧的小猫啊】

　　【哈哈哈蒲哥哭的越大声我笑的越开心】

　　……

　　【啊啊啊啊啊韬韬好温柔】

　　【“我就是你老婆”“你老婆就是我”呜呜呜呜呜嗑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宠了太宠了】

　　蒲熠星的眼里逐渐亮起了光，他兴奋地抓着郭文韬的手。

　　“你真的是我老婆？”

　　“我真是你老婆。”

　　“不是别人的？”

　　“不是别人的。”

　　“不骗我？”

　　郭文韬笑着在蒲熠星嘴上又亲了一口，然后把蒲熠星抱在怀里。

　　“不骗你，郭文韬这辈子都是蒲熠星的。”

　　【呜呜呜呜呜南北kswlkswl】

　　【我原以为我是来笑话蒲熠星的，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呜呜呜呜这狗粮，真香】

　　【太甜了太甜了，我需要胰岛素】

　　感觉到蒲熠星安静下来了，郭文韬从后背拍了拍蒲熠星的肩膀，“现在满意了吗？能起来让我先关个直播了吗？我本来还说你喝醉的黑历史要给你守好呢，这下好了，直接全网直播了，希望你明天清醒过来能够坚强的挺住。”

　　蒲熠星没撒手。

　　郭文韬往外挣了挣，发现挣脱不出来。

　　“蒲熠星？松松手！松松手我关个直播！蒲——”

　　话还没说完，蒲熠星突然松开郭文韬，然后抓着他的肩膀两眼放光的盯着他。

　　“你刚才说你是我老婆？”

　　“是。”

　　“合法的？”

　　“嗯……应该算是合法的……不对，你想干嘛？”郭文韬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那我们洞房吧！”蒲熠星两眼放光，直接把郭文韬扑倒在地板上。

　　“蒲熠星！等等！别咬！嘶——直播！直……唔！！”

　　【怎么办，我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也觉得】

　　【我觉得接下来的走向很可能要付费了呀】

　　【嗷嗷嗷嗷嗷嗷】

　　【这是我能看的吗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我靠我靠我靠，快把摄像头给我对准地板】

　　【妈妈呀这么激烈吗】

　　【我靠这个声音】

　　直播到这里突然就结束了，吱哇乱叫的弹幕也瞬间没了。

　　当然不是蒲熠星突然恢复理智起来关了电脑。

　　是郭文韬在撒酒疯的人的大力牵制下拼命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努力的够到了电源键按了下去。

　　这才避免了一场直播事故朝着更事故的方向走去。

END.

*cb向，有cp也是椒霄貊三人排列组合

*写于2.5剧情后，剧透预警

*欢乐向，孩子被刀傻了来吃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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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是星槎引擎的轰鸣，椒丘睁开眼，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醒了？要喝水，还是吃点东西？”貊泽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应该在椒丘床前守了许久，“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你家，再睡会吧，衔药龙女说你要多休息......”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椒丘靠在床头，飞霄一到曜青就被他丢到了丹鼎司体检，虽然经过白露灵砂和自己的检查应该是没太大问题了，但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再查一遍的好。

　　“对了，回去把这次行动报告写了......我念，你写。”

　　“可以语音输入的。”貊泽觉得自己不够有文化。

　　“你是说方壶仙舟研究出来的那些人工智障吗？聊天还好，写这种正经东西不太行。”

　　回家后，貊泽在椒丘家里写了一下午任务报告，椒丘说一句，他写一句。飞霄带着晚饭来时，椒丘正靠在床上，

貊泽灰溜溜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写好的任务报告，气氛凝重。

　　“怎么了这是？”飞霄把打包盒放桌上。

　　椒丘骂骂咧咧地：“你看他写了些什么？”

　　飞霄拿起报告一看：本次行动顺利......原计划中将呼雷转移到曜青一事因意外中断，另起一行，原因如下，换四号宋体，1，逗号，左对齐，罗浮内应试图帮呼雷越狱......

　　飞霄快笑撅过去了，椒丘都怕她呼吸碱中毒。

　　“别笑了，快改！”椒丘想，下次还不如信语音输入的人工智障，比人机同事好。

　　要不我学学眼盲天缺写字的方法吧。

　　晚饭很清淡，椒丘吃得不太开心，他拒绝了那两人的喂饭申请，想着快点吃完，但碗里的菜好像越吃越多。

　　“你就把饭当药吃......”飞霄说。

　　椒丘：“我的药可比这个好喝。”

　　“......那你吃口这个吧。”貊泽夹了一筷子菜凑到他嘴边，椒丘一口下去直接吐了出来。

　　“怎么是姜？”是不是把姜看成肉夹给他了？

　　貊泽却根本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没有，只是这个有点辣味。”

　　要不是身上有伤，椒丘能直接把筷子捏断。

　　“明天我来负责餐食吧，虽然不能碰利器，但还是有办法的。”

　　毒素造成了造血功能障碍，所以他要避免受伤。

　　原本貊泽想学着做饭，就让椒丘在边上指挥。

　　“第一步，往里面加三杯水和一杯米。”

　　“......好了，第二步呢？”

　　“把杯子拿出来......”

　　于是那顿饭变成了让飞霄打包。

　　第二天清晨，他拒绝了飞霄和貊泽的陪同要求，一个人去了菜市场。

　　“曜青的无障碍设备建设做得很不错，放心吧。”

　　因为丰饶赐福的缘故，仙舟人很少有后天眼盲，多数是天缺者和前来求医的化外民，所以严禁占用盲道的规则只在疗养院，曜青丹鼎司和主要交通要道附近严格实施。

　　但椒丘还在罗浮躺着的时候，飞霄就远程发布了一条律令，所有占用盲道，堵塞无障碍设施的人，直接去幽囚狱和十王司解释原因，地衡司的任务就是送他们去幽囚狱。

　　曜青六御没有丝毫异议，立马通过，速度比青丘卫飙星槎还快。

　　然后椒丘就走着畅通无阻的盲道从菜市场买回了食材，然后在中午准时端上了一盘辣味土豆丝炒姜丝。

　　“挑挑看吧，反正你俩耳聪目明的。谁吃到姜了谁洗碗。”

　　这人受伤了，心眼子可是一点都没伤到。

　　椒丘摇着羽扇笑眯眯地：“我可吃不了这个，要饮食清淡，大夫说的，我得谨遵医嘱。”

　　吃完后两人都说自己没吃到姜，椒丘也不追究，说你俩锤子剪刀布决定算了。

　　其实他早上压根没买土豆。

　　晚上，月色入户，飞霄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照例约他们锻炼夜跑。

　　貊泽回应得很快，椒丘没回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

　　于是飞霄抓着貊泽杀到了椒丘的房间。

　　椒丘亦未寝。

　　飞霄：“出去吹吹晚风吗？”

　　椒丘：“不去。”

　　飞霄：“其实今天中饭我没喊老板去香菜......”

　　椒丘持刀逐飞霄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貊泽也。

　　养好伤后，貊泽训练得格外认真，就连清扫任务也快了许多。椒丘关心地问过一句，貊泽说：

　　“因为你是在我眼前被夺走的，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还不够强，还没法保护你。

　　当他和开拓者找到奄奄一息的椒丘时，沉着冷静的影卫怔在了原地。他不知道什么叫瞳孔散大体温降低，他只知道，椒丘再不抢救就会死。

　　但他的两条腿就像是被水泥灌在了原地，怎样都动不了。

　　还是开拓者大喊一声冲上去，喊貊泽来搭把手。

　　那种绝望，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但在飞霄眼里就不一样了。

　　她以为貊泽要更加努力地刺杀自己，于是开始反思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貊泽，这小子最近好久没对她动手了，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是又把他刚收拾好的房间弄乱了吗？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飞霄突然喊椒丘去晒太阳。

　　“我就在院子里晒晒吧，锅里炖着药呢。”椒丘坐在摇椅上，貊泽在边上读书给他听，正读到靖渊质问耽风：为什么要使用化龙妙法？！

　　飞霄非要拽着他去别的地方：“走嘛，我找到了个大草坪，你坐在上面晒，听周边小孩跑跑跳跳的也开心些，顺便亲近下大自然。”

　　椒丘想着自己也许久没出过远门了，回家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菜市场，就答应了。

　　坐下后才觉得不对劲，周边确实小孩多，飞霄在陪小孩们运动。

　　但他们进行的好像是一种叫做足球的运动。

　　而他正好坐在球门前晒太阳。

       我当守门员？真的假的？

　　椒丘听的新闻里讲，两天前，仙舟男足对阵伊须磨洲男足队时踢出了0:7的好成绩，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清风传来的远方的声音，意气风发的女将军对孩子们大喊：“你们轻点，别把椒大夫踢死了！”

　　椒丘扯了一把草，又想吃土豆丝炒姜丝啊是吧？！

　　但他最终还是没做成。

　　因为他的脑袋挨了一球。

　　貊泽干的。

　　此刻貊泽正跪在磨刀石上挨骂。

　　“你不知道足球不长眼睛吗？还敢往咱们球门那边踢？幸好椒丘的脑袋帮你挡住了，不然......”

　　原来骂得不是貊泽踢到了自己，骂的是他往自己球门里踢球。

　　椒丘悲凉地躺在床上，开始盘算今天晚餐要往他俩的饭里加几斤辣椒。

　　“辣椒不够啊，回飞雨湖采点？”

　　彩蛋粮票即可解锁

赫海｜圭云｜83

非ABO但可生子

无逻辑的沙雕甜饼一枚～

（姓氏就不圆了 83是爸妈 云海是乖乖大儿

——————

“啊！！！！！！”

卫生间传来自己老公的尖叫，正在给朴心空做狗饭的朴正洙早已见怪不怪。要么是马桶堵了，要么是卫生纸没了，反正金希澈在家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但该敷衍还是要敷衍一下的：“怎么了，恰gi呀～”

没有应答，五秒种后……

“啊！！！！！！”金希澈大叫着从卫生间跑出来：“特儿你快看这个！”

他递给朴正洙一个白色的塑料棒，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看样子是受到很大的惊吓。

朴正洙接过塑料棒，疑惑地看看惊魂未定的人：“？你怀孕了？”

金希澈脸瞬间耷拉下来，表示自己没这个功能：“你傻啊特儿，肯定是东海这小子！”

他能这么笃定也是有原因的。谁让李东海那小子有个青梅竹马形影不离的男朋友李赫宰。两个人打从上初中就认识，然后他的宝贝儿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地非李赫宰不嫁了。

虽然金希澈明里暗里地没少嫌弃李东海年纪轻轻就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完全没有他爹当年万花丛中过的魄力与胆识，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看在两个崽子感情确实好，李赫宰这个准女婿对李东海好得宛如第二个亲爹，也就基本上默许了。

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未婚先孕！绝对不可以！！

金希澈气哄哄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嘴里念念叨叨地“西八shake it”。一旁的朴正洙倒是冷静得很，毕竟谁还没有未婚先孕过呢？

上小学的金钟云第一次上完生理课，回家就啪嗒啪嗒地跑到爹地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爸爸和爹地的结婚纪念日和云云生日只差七个月？老师说我们要在爹地的肚子里待十个月才会出来的。”

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说你爹当年耍流氓吧。

只好说什么“因为云云比别的小朋友厉害，七个月就长大了”之类的瞎话。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金钟云也不再问了，估计是心里有数了。

“希澈啊…反正东海和赫宰也是早晚的事，有了就顺水推舟让他们把证领了，把婚礼给办了，皆大欢喜多好啊～”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他了！”金希澈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满屋子里寻摸趁手的工具，“特儿你给那个小混蛋打电话，叫他过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虽然李赫宰早就在李东海家登堂入室好多年了，但听到朴正洙给他打电话的语气有些严肃，还是溜溜地立刻跑过来了。

人一进门还没来得及问好，金希澈就扔给他一个塑料棒，李赫宰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以为。

李赫宰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露出单纯而友善的笑容：“叔叔，你怀孕啦？”但冰冷的气氛使他的牙龈打了个寒颤，这个玩笑好像不怎么好笑。

金希澈现在这个表情很可怕。李赫宰上次见到还是多年前他送李东海回家，两个人在小区楼下偷偷亲嘴，被扔垃圾回来的金希澈撞了个正着的时候。

李赫宰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声音有些颤动地问：“是……小海吗？”

老丈人回他一个白眼——那就是李东海了。

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李赫宰有些脱力地扶着旁边的沙发坐下，紧紧握着手中那个验孕棒。

跟李东海组建一个甜蜜美好的小家庭，是从认识他那天起就在悄悄生长的梦想。李赫宰这几年也觉得两个人都足够成熟了，工作也都步入正轨了，是时候把结婚提上日程了。

可李东海怀孕了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呢？自己反而是以这种方式被告知的。

他是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吗？还是对自己成为一个好爸爸没有信心？还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跟自己结婚？

他回想起过往与李东海的每一次争吵，或许他的宝贝的心就是这样一次一次地冷了下来，对他李赫宰，也对他们俩的爱情都失去了信心。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一连串对自己的质问逼得李赫宰鼻头发酸，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想在李东海父母面前表现得太软弱，但眼泪还是断了线的珠串似的落在地上。

本来准备了一堆骂人腹稿的金希澈，看到李赫宰现在这样子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其实本来也只是想教训这两个没轻没重的小鬼，倒不是真的反对他们在一起。

怎么还哭上了？是不是我太凶了？金希澈如是反思道。

他不知所措的看看旁边的朴正洙，旁边人也只是摇摇头，示意让李赫宰自己缓一下再说。

沉默良久，李赫宰抬起头来，眼圈红得让人心疼，带着沉重的鼻音说：“两位叔叔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东海，让他失望了，怀孕了还要独自承担这一切。但请你们放心，无论李东海要不要我，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

李赫宰这话说得坚定，突如其来的表白也让老两口感动不已。

正在金希澈准备一笑泯恩仇，安慰安慰眼前这个好女婿的时候，“当事人”回来了。

“我回来了！”玄关处传来中气十足的虎啸，任谁都知道是李东海回来了：“云哥顺路把我接回来的…哎一古今天好热！”

李东海拎着两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大袋子，从袋子上的字样来看是某家冰球器材商店。先进门的李东海累得满头大汗，而从小就是护弟狂魔的大哥金钟云却两手空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朴正洙心觉不对，但还是决定先看看这几个小兔崽的反应再说。

李赫宰脸上的泪痕都没擦干，闻声就赶紧起身，看见自己有了身孕的男朋友拎着这么沉的东西，手比嘴快地先把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

李东海看着出现在自己家的男友，没心没肺地笑着说：“赫！你怎么来啦！你眼睛怎么…呃。”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李赫宰紧紧抱住。

虽然跟男友抱抱心里是高兴的，但他刚从30度的室外回来，浑身还在冒热气：“啊啊啊你松开！好热的！”

任凭李东海毫无杀伤力的虎拳怎么扒拉李赫宰的手臂，他就是不肯松手。

直到耳边传来那人的抽泣声，李东海才彻底反应过来，赶紧顺着李赫宰的背安抚他。

“赫？怎么了？你别哭啊…出什么事了嘛？”李东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爸爸和爹地，但两个人秉承这种事还是让小两口自己解决的精神，躲开了李东海的求助信号。

李赫宰沙哑着嗓子开口了：“海海，对不起……”

“对不起？我吗？”

“我不该这么自私的，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李东海心想，不跟我吵架是挺好的，但是：“什么自私啊？哪儿跟哪儿啊？”

那人依旧自顾自说着：“别生气了海海，对宝宝不好，明天我们去医院…”

“莫！什么宝宝？！”

李赫宰缓缓抬头，愣愣地问：“你不是怀孕了吗？”

李东海满头问号，见过喜当爹的，还没见过被怀孕的。“哪个闲的没事干的造谣我怀孕啊？”

闲的没事干去翻垃圾桶的金希澈自觉被内涵到，干咳两声，怀疑地问：“那这个验孕棒不是你的？”

嫌疑人连忙摆手否认：“阿尼呀！我都没见过这个东西！”然后看向旁边眼圈还红着的男朋友，问：“你就是因为这个哭的？”

李赫宰有点害羞的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我以为你怀孕了都不跟我说，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看着眼泪汪汪没有安全感的男朋友，李东海瞬间心软的一沓糊涂，挂在人家身上，半撒娇半哄人地说：“你瞎想什么！我——最——爱——李——赫——宰——”

拉长的尾音转着圈圈钻进李赫宰心里，他表示李东海这一套他很是受用，一句情话就乐得脸上都开花了，牙龈也得以重见天日。

朴正洙再也看不下去两个小孩黏糊个没完，赶紧拉回正题：“那这个验孕棒是谁的呢？”

听着像是自言自语的问句，但他狐狸似的眼神却看向了在这个空间里很久没有出过声音的金钟云。

大家这才意识到，客厅这边的黄金八点档都快欢喜大结局了，金钟云却一直在厨房里一声不吭地默默看戏。平常每天必须喝一杯冰美式的人，此时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一杯……牛奶。

金钟云被盯得心虚，眼神四处乱飘。朴正洙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说：“东海、赫宰，你们两个先回屋，我们有话跟云云说。”

李东海和李赫宰眼睛中的八卦之光噔得一下子亮起来了，赶紧窜回里屋，然后窝在客厅的视觉死角，屏息观察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金钟云不情愿地低着头，拖拖沓沓地走过来。与此同时，金希澈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那可是在他老婆心中比他还靠谱懂事的大儿子啊！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虽然不排除有遗传的因素在，但……他根本还没有男朋友啊！是哪个活腻歪的欺负他了吗？

朴正洙一扬下巴：“说说吧，怎么回事？”

金钟云缓缓开口：“验孕棒是我的…怀孕的也是我。”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的大学同学聚会上，大家都喝了几杯，金钟云因着心情不错也喝了几杯，但还算清醒。

酒过三巡，一直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学弟朝他走过来，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金钟云对这个人有印象。是比他小一届，同为建筑系的系草曺圭贤。他们俩一起组团参加过建筑模型比赛，当时关系也不错，但毕业后就少有联系了。

看样子曺圭贤喝了不少，金钟云也只当他是发酒疯，看着力气也不小就没有挣脱，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走到一个少有人经过的走廊尽头，他被曺圭贤直接逼在墙边。两张脸距离近得金钟云能从他呼出的气中闻到淡淡的酒味。

“金钟云，我喜欢你。”曺圭贤说这话的时候脸通红通红的，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情绪太激动导致的。

没等金钟云反应过来，醉鬼又开口了：“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空窗很久的金钟云对这个学弟倒是不反感。但完全不知道曺圭贤此时的行为究竟是真心，还是酒后拿别人开涮。

正犹豫的时候，曺圭贤又可怜巴巴地问：“我可以亲亲你吗？”

金钟云的“不可以”被堵在嘴里没能说出来，后来亲着亲着就亲到床上去了。

再回过神来已经是天亮了。他醒来的时候，曺圭贤还呼吸平稳地睡在他身边，一只手横搭在他腰上。

那人安静乖巧睡着的样子让金钟云一瞬有点晃神。可终究不过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一夜风流罢了。如果太认真会让自己受伤的。

金钟云本想悄悄离开，回头在聊天软件上体面打个招呼就好，但他起床的声音终究还是把曺圭贤弄醒了。

曺圭贤睁眼看着正在穿衣服的金钟云的先是愣了一下，大脑系统重启完毕后，竟然把脸埋在枕头里一抖一抖地哭了起来。

金钟云完全懵逼，但想着好歹是弟弟，还是上前安慰他：“圭贤，你怎么了？”

听到金钟云的安慰，曺圭贤直接抱着金钟云的手臂，哭着控诉起来。

“我从在学校就暗恋哥了…可是不敢表白…昨晚听到哥还单身真的好开心…好不容易做好准备了…哥你都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怎么现在说都不说一声就要走？哥你怎么能对我不负责任呢呜呜呜呜”

听得金钟云一头黑线：大哥，我记得昨晚被捅的人是我吧……你哭什么啊。

不过大致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只不过：“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曺圭贤闻言哭得更大声：“哥都让我亲你了！不是答应我是什么啊啊啊！”

金钟云被气笑了，怎么还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不过他向来是个心软的，看着曺圭贤哭得像个被雨淋湿地小狗他也不忍心拒绝他了。

而且该说不说，他现在心情还不错，或许跟这个人交往试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实证明，确实不错。

白天早请示晚汇报，手指被划破都要来撒个娇的乖弟弟很不错；晚上趴在哥哥耳边鼓励他还能再来一次的男朋友也很不错；

……然后就一不留神闹出了今天这出。

金钟云把他和曺圭贤的故事中，能播出的部分挑挑拣拣地坦白了。

金希澈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把这个混蛋叫来，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金钟云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去躲到厨房去打电话：“……嗯，都知道了……我哪知道我爸翻垃圾桶干嘛……行，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不出一个小时，门铃响起，金钟云应声跑去开门。

曺圭贤气喘吁吁地，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办公包，但看见自己男朋友还是笑得乖巧。他在别人看不见的门口处，伏在金钟云耳边说：“你放心，有我在。”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金希澈和朴正洙面前，无视金希澈眼神中发射出来的刀子，二话不说就行了个大礼。

这一跪把所有都整懵了。

朴正洙扶额心想：两个女婿上门要么哭要么跪……他们俩有这么凶吗？

“两位叔叔对不起！这一切都怪我，是我欺负了钟云哥。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他负责到底！”

话音刚落，曺圭贤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掏出一摞文件，一样一样地摆出来。

“这是我的房产证、这是我的银行流水和定期存款证明、这是我的健康证明、这是我的毕业证书……虽然这些还微不足道，但我只是想证明我一定会努力给他最好的生活。”

如果不是还记着自己是当爹的，金希澈差点就“哇”出声了。

不过做到这份上，态度诚恳，能力过硬，他们确实对这个女婿没什么可说的了。

金钟云也没想到曺圭贤能来这么一招。就像当初跟他表白一样，直接且执着。

当初自己怎么就着了他的道了呢？

不过再抬头瞟一眼两位家长缓和不少的神色，金钟云只好暗暗感叹：看来他们全家都是吃这一套的。

朴正洙还是先把曺圭贤扶起来，嘱咐道：“这些只是外在的，我们希望看到的是，无论遇到什么事你们都不会松开彼此的手，那样我们才放心。”

曺圭贤像是受了极大的鼓舞，重重点头：“嗯，我们一定不会放手的。”

验孕棒风波完美落幕，曺圭贤也顺利过关。

一家人坐下来围着新女婿嘘寒问暖，连李东海和李赫宰也从里面跑出来围着新成员八卦个不停。

金钟云安静坐在旁边，看着大家吵吵闹闹，顺便把曺圭贤摆出来的重要文件都收拾好。

他在曺圭贤的毕业证书的夹层里发现一张照片——是那年准备竞赛的时候，熬了两个大夜的金钟云趴在图纸上，睡得很安稳，口水都流出来的样子。

睡相有点滑稽，想必当时相机后面的那人也在偷笑吧。

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没有放手了啊。

——完——

*民国au，情报特工🐶×密码专家🍑

*开头楔子为旁观者的第一视角转述，不爱看第一人称的跳过此段并不影响阅读

*灵感来源：《风声》《明侦6·芒城风云》

*1.7w

———我是分割线———

*记一次不平凡的萍水相逢

·楔子·

每年新春去拜访探望郭老师是我们同学几个之间不成文的约定，郭老师桃李满天下，但同时大家在毕业后也各自散落在天南海北，留在北京的同学并不多，我有幸算是其中一个。

今年照例拜访郭老师，我个人的理由多了一个。我的婚期在即，我与未婚妻在校园里相识，我们想与老师分享这一份幸福和喜悦。

正月初七这天阳光明媚，北方冬天的天色一向澄澈高远，我们一行人闹哄哄地登门，大家拎着各色水果与糕点，把郭老师小小的教师宿舍挤的满满当当。他说他喜欢热闹，喜欢和年轻的学生待在一起，因为这总让他感觉到自己也还年轻。

“郭老师，跟您分享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啦。”我和未婚妻说着给他递上喜糖和请柬，老师笑着收下，点点头说，“真好啊，真好……”

谈话间我们得知郭老师前年已经退休了，大家不禁唏嘘感叹起来，庆幸自己能当上郭老师的末尾几届学生。有一位同学好奇地打听起老师退休之后的安排，他自己像是也没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间竟被问住了，想了想答道，“也许，我以后还是会住在燕园吧，我还是喜欢学堂，看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就像是看见了生机和未来的希望呀……”

在座的学生或多或少都听说过郭老师年轻时的故事，这故事在北大校园里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涉及到这段故事的部分资料目前为止还未到能解密公开的年限，因此那段尘封泛黄的往事只是在我们这群聒噪的学生之间口口相传。传闻传闻，传出谬误的自然也不在少数，于是就有人说，郭老师在为战局做出巨大贡献之后依旧选择回到校园任教是为了怀念和他当年的恋人的初遇，也有人说这是他的恋人替他做出的选择——这些个传闻究竟从何而来已经没有人能够追溯到了，郭老师回到燕园之后的这些年里向来形单影只，遑论“恋人”这样特殊的人物。

所以郭老师也算是所有教导过我们的老师里最神秘的一位，他有太多的秘密与过往，每一次登门拜访总有胆子大的学生好奇地问起那些往事，郭老师笑称自己现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那些故事他只能分成一个又一个不连贯的片段讲给我们听。但我们都知道郭老师绝不是记性不好的人，他上课几乎可以不看讲义一眼，他说他早就把重要的东西记在了心里。

今天我们又把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听了一遍，郭老师好有耐心，是天生的老师脾气，被问及多少遍都只是不厌其烦地讲与我们听。在那些刀光剑影与战火纷飞的往事中，外面的天光溜走得飞快，转眼天色灰暗了，郭老师留我们在家里吃过了晚饭再走，但身为学生此举不免有些叨扰，我们纷纷婉言回绝，不便再继续打扰。临到出门时老师叫住了我，让我留一留。

“小周，你和小林要成婚了，郭老师没什么好送你们的，只有这一手书法还算拿得出手，我给你们写一副喜联吧。”

郭老师主动提出要给我们二人写喜联，我和妻喜出望外，我激动地说，“那真是太承蒙老师厚爱了，我们都很盼望能得到老师的墨宝。”

我们连忙帮着他铺纸研墨，春节刚过，郭老师家还有多余的红纸，他裁成门联的尺寸，一边写一边问我，“新家布置好了吗？”

“快了。”我答道，“预计再有个十来天就能搬进去。”

“真好啊……”

郭老师的书法笔走龙蛇，遒劲有力，不少的学生都会捧着书本请他题写座右铭，他也向来都是笑吟吟地答应。小林站在桌边，小声地读出了这副喜联的内容——“佳儿佳女成佳偶，春日春人舞春风。”

郭老师提着笔，笑着看向我俩，说，“小周啊，我考考你，这一联应该配个什么样的横批呢？”

我还在思考，我的文学向来是最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相配的四个字来。倒是我的妻反应迅捷，她试探着说，“老师，我觉得可以配‘天赐良缘’。”

“好啊，好一个天赐良缘……”我和老师都笑起来。老师写好喜联，郑重地交予我，他说，“你们二位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近来腿脚不便，我很少出门——小周，我听说你修习了化学的第二学位，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拜托你……”

“郭老师您太客气了！”我受宠若惊，“能帮上老师的忙是我的荣幸……”

他转头，从书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样式古旧的信封递给我，说，“这封信是几十年前一位故人给我的，时间太久了，信上的蓝色墨水褪了色，有些看不清了。小周，你有办法复原吗？”

“有的有的，这个不难办到。”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信说，“褪色的字迹可以用单宁显示法①复原，我回去就帮您复原。”

郭老师欣慰地笑了笑，说，“不急，已经几十年了，也不着急于这两天……”

第二天我带着重新显现字迹的信笺，再一次登门拜访我的恩师，他隆重地谢过我，接过了那封信，在阳台的藤椅上坐着看了起来，我并没有仔细看那封信到底是谁给他的，也没有关注信的内容，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地洒在这位老学者的身上，像是穿过了历史的烟云，带着他重新回到了那一段独一无二的峥嵘岁月。

那一刻，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详。

·

01.

故事要从1937年开始讲起，这年阳春三月的北平，残雪消尽后一派春光融融的暖意与祥和。纷飞连天的战火尚且没有烧到这一方天地，在这乱世中施舍了北平的人们一丝苟且偷安的喘息。

年轻人的黑色皮衣上满是陌生的、不属于这个城市的仆仆风尘，如果仔细甄辨，能够嗅到他带来的硝烟与尘土的气息。

这样的打扮在大学校园里确实有些格格不入了——许是自己也意识到了这问题，年轻人脱下那件替他挡了燃煤火车的烟尘与一路劳顿的黑色皮衣，团了团，抱在手上，单穿着一件颜色清爽的衬衫，从后门溜进了教室。

这间教室很大，他未曾在国内上过大学，也无从知晓是否中国的大学教室都像这样大。讲台上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先生刚刚板书完这节课的题目，黑板上的字迹清秀而有力，先生放下粉笔，抬眸睨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嗔怪他方才敲铃后才进入课堂的不恭与无礼。

年轻人自知有错在先，只得尴尬一笑，向讲台上的人投去温和无害的目光。

他上过学，留过洋，在国外修习的是音乐——这乱世中看似最无用的学科。人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他常常自嘲连书生都不是，于这世道谋生，总得有些别的本领，久而久之便自己也快忘记那段大洋彼岸的求学过往了。

先生讲课的语调像刚化出来的雪水——年轻人听不懂黑板上那些复杂的商科公式，只能从话里行间捕捉一些乐趣。他觉得先生的语调像水，想完还自己补充了个“像雪水”，虽然软和，但却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像前几日上海料峭的春寒。

课堂漫长，年轻人听得昏昏欲睡，午后的春日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课桌上，投下窗外树枝斑驳的影子。他抬头往窗外望去，枝干光秃秃的，北平终究还是不比南方温暖，他想，这时倘若是在他的家乡，绿叶也该从枝头冒尖了吧。

“同学，今天上课为什么迟到呢？”

他还在望着窗外思考故乡的梅花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经历了多少轮开败，今日适逢话剧社新戏登台，年轻的先生通情达理地提前结束了课堂。见教室最后一排还有个学生呆坐着不肯走，他一时觉得有必要进行一下个别的关怀。

年轻人赶忙从窗外抽回思绪，他低头看了眼腕表，答道，“我刚下火车就直奔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迟了，并非有意，十分抱歉。”

“下火车？你从哪里来？”先生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我从上海来。”年轻人答。

“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年轻人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起身把刚刚一直抱在手里的皮衣抖了抖，披回身上。他正色道，“郭先生，我来寻你，你可知这阳春三月什么最特别？”

面前一向沉静如水的郭先生霎时定住了，像是花了很长时间来反应他需要面对的现实，他将信将疑地往下接，“春日载阳，有鸣仓庚②？是你吗？”

“是我。”年轻人展眉笑了，说，“走吧郭先生，我是黄鹂，奉组织调命，负责护送你至上海。”

·

郭文韬答应参与进零肆贰号密档破译工作的第二日收到了一份落款名为“野蜂”地下党员的密电，内容是告知他有一个叫做“黄鹂”的人会来和他接头，接引他前去上海。接头语为“你可知这阳春三月什么最特别？——春日载阳，有鸣仓庚。”没过几日这位“黄鹂”就来了，只不过与郭文韬想象中有一些不同。

在郭文韬的想象中，会给自己起这样代号的，想必是小巧玲珑留着短发的进步女子，他未曾想过“黄鹂”会是个年轻男人。年轻人的唇舌倒是像极了这种多言多语的鸟儿，从上火车开始便一刻不停地向郭文韬倾诉，仿佛是从上海来北平一个人的路途被闷出了毛病，此刻要把前几日找不到人说的话一并说出来。

他从《文学改良刍议》谈起，谈《新青年》与新文化运动，谈新式的文学与戏剧……郭文韬即使不答话，年轻人也能自己喋喋不休下去。半晌，郭文韬终于忍不住提醒他，“我对文学，其实并没有过多了解……”

那聊点什么呢？他的提醒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冰凉了不少，年轻人有些尴尬地笑笑，说，“我也并未修习过文学，只是因为燕园是新文化运动的主阵地，我猜郭先生你会有所了解……”

郭文韬听得出他没话找话的努力，他想了想问，“聊聊你吧？为什么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呢？”

年轻人知道他问的是“黄鹂”，他幡然大悟自己还未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懊悔地拍了拍脑门，责怪自己不太好的记性。他说，“那个名字不重要，日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郭先生，我本名叫黄子弘凡，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黄子。”

“你不是我教的学生，总是叫先生倒显得生分了。”郭文韬也说，“我姓郭名文韬，随便怎么称呼，在称谓上不必拘礼数。”

“文韬，你先前可曾到过上海？”黄子弘凡问。

“到过。”郭文韬想了想，似是在回忆很久远的往事，他说，“当初从欧洲返回，就是乘船抵达的上海，但当时行程匆忙，我对上海现在是印象全无了。”

“你也留过洋？”黄子弘凡很惊讶，又似乎是因为发现了二人的共通之处而兴奋。郭文韬笑着摆摆手说，“修的都是商科，现在看来是百无一用的学科。”

“那密码破译……”

“那是我后来自学的。”郭文韬笑说，那语气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他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国外看到了关于编码与破译的书籍，觉得还有几分意思便自学了。”

“商科算哪门子的百无一用……”黄子弘凡有些自嘲地说，“我远赴重洋去学的，才真是百无一用的东西呢。”

“你学了什么？”

“音乐。”黄子弘凡无奈地摊了摊双手，说，“到如今，只有在洋人的宴席上被人起哄着弹一段唱两句的时候还有几分用处了——在那些场合还不能弹太好了唱太多了，否则攒着机会等表现的小姐和姨太太们就要嫌你抢了风头去，怪没意思。”

他说着笑了起来，郭文韬也和他一块笑，他笑着说，“小姐和姨太太们怪你抢风头，不就证明你唱得好吗，怎么能说是百无一用呢？——对了，你在上海做什么营生呢？就是到处给人弹琴唱歌吗？”

“不全是，要是只仰赖这个在大上海早就饿死了。”黄子弘凡说，“具体做什么，到了你就知道了。”

·

02.

火车在上海站停靠，月台上行人拥挤，前来接站与送站的亲友把这里挤了个水泄不通。二人下了火车，艰难地拨开人群挤出火车站，上了一辆叮叮当当的电车。

人多——这是郭文韬这一次有时间看一看所谓大上海的模样后内心的第一感受，虽然北平的街头同样也是人头攒动，但这种热闹细品时还是会有所不同——上海的热闹是有色彩的。虽说是早春，街上已有时髦的女郎烫着卷发穿着开衩的旗袍，兴致勃勃地赶赴舞厅或是牌局；报童和卖花小女孩的叫卖声清脆，偶尔有西装革履的绅士停下脚步，从他们的手里用几枚小钱接过一份报纸或是一朵鲜花。

铛铛车在终点站停下，前面就是法租界，黄子弘凡先一步下了车，路边的报童眼疾手快地拦着他，央求他买份报纸。他摸出几枚小钱来换，扫了眼确认上海在他不在的这几日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郭文韬一路不语也不问，只默默地跟着他走，租界内的一切旁人看着或许新鲜，但对郭文韬来说也没有什么新奇。天色擦黑，有外国歌女的歌声渺远地传来，路旁的法国梧桐还未生出绿叶，只剩下枝干鬼魅似的张牙舞爪着。

黄子弘凡转过来对他说，“我接下来带你去的地方，你一定要熟记路，你在上海的这些日子关键时刻或许能够保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改先前的嬉笑，转换上一种严肃认真的语气，郭文韬点点头，说好。

他领着郭文韬穿过两条街，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门口停住了脚步，店铺的门关着，门口悬挂的招牌上歪七扭八地用霓虹灯条拼着法文，郭文韬没能辨认出来，他看着黄子弘凡摸出一串钥匙，用其中的一把开了门，进门后轻车熟路地拉开了电灯的开关。

“这家店是你的？”郭文韬有些诧异地问。

“我家里和法国人有一些生意来往，子承父业罢了，我平时也住在这里，算是容身之所。”黄子弘凡摆摆手，表示不要太过在意，他又打开两盏灯，从柜子下取出一把鸡毛掸子扫灰。郭文韬环视四周，认出这是一家贩售唱片与唱片机的店铺，他问，“门口招牌上的法文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唱片和唱片机，简单直白。”黄子弘凡笑了笑，他爬到桌上去弹扫吊扇的灰尘，桌子摇晃了一下，郭文韬反应很快，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却不料桌上的年轻人蹲了下来，反握住了他的手。

郭文韬感觉到他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一片冰凉的金属，正要发问，黄子弘凡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你且收好。”他俯在郭文韬耳边轻声说，“我把这家店的钥匙给你一把，如果遇到危险，这里是安全的，国/党和日本人不敢动法租界。”

他听话照做，店门钥匙被妥帖地收进贴身内袋里，郭文韬问，“需要扶你下来吗？”

黄子弘凡不说话，但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他把距离又拉近了半分，在郭文韬耳边说，“‘野蜂’让我带句话给你——零肆贰号密档的破译工作明天开始，今晚我需要把你送到任务地点，接下来的一切，你需要万事小心。”

·

离开法租界的时候天已黑尽，黄子弘凡请他吃了顿法餐再走，郭文韬从那堆精致的食材中吃出些断头饭的味道，直到此时他方才生出些此行凶多吉少的预感，只是这预感来得太晚，已经被长途跋涉的舟车劳顿与饥饿淹没了。

和租界内的灯红酒绿宛如白昼不同，租界外的夜晚是另一个世界，弄堂的灯光忽明忽暗，妇人们把盥洗的水泼出门外，在青石板上映照出路灯摇曳的反光。黄子弘凡的脑子像是已经背熟了上海每一片街区的地图，他带着郭文韬穿过几条饶是在白天也算得上背静的暗巷，在一椽平房小院前停住，抬手叩了三下门环。

“深夜叩门，所为何事？”门内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问道。

“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

黄子弘凡的回答是用唱的，郭文韬听出他唱的是《夜奔》中的一折，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之人谨慎，只开了条窄窄的缝子，他们二人侧身钻了进去，门又立马关上了。

问话和开门的中年男人引二人到屋内坐下，屋子里还有几个人，男男女女，皆抬头看向郭文韬。炉子上煮着的茶咕噜咕噜开了，中年男人取了个杯子倒上，递给了郭文韬，说，“春夜尚且寒冷，郭先生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谢谢。”郭文韬接过来，但只捧在手心。

“人我毫发无损地送到了，”黄子弘凡倒是自顾自地倒了水喝，他问方才给他们开门那人，“蜂哥，我可以走了吧？”

“你走吧，黄鹂同志，这次任务你完成的很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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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这里的一切都和郭文韬想象中不太一样，但下一秒他也意识到这是在当下的境况中他们能做到的所有。这里没有他在国外见过的先进密码机器，角落里一台电报机已经是最能够引起他注意的东西——想必先前“野蜂”联系他的那封密电，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各位同志，这项任务将会是艰巨的，同时也是危险的。”黄子弘凡走后，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发话了，“为了保护各位的安全，破译密电的这些时日，这座小院将封锁，我们会负责各位的衣食起居，大家要做的，只有现下这一件事——”

他说着把那份密电分发给大家，郭文韬接过来一看，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中年男人解释说，“这是我们一周前拦截的日方情报，据可靠消息，这份情报的内容事关日方下一步战略部署，但是我方译电员尝试过了所有已知的日方密码本，都未能成功破解这封密电的有效信息——这也是我们将各位请到这里来的原因。”

“这是恩尼格玛机编码的密电。”郭文韬说，“这种密码机在编码时需要调节三个转子的方向，这三个方向就是沟通双方共同掌握的秘钥，所以无需密码本。但是如果不知道这三个转子的方向，要暴力破解恩尼格玛机的电文，需要计算17576种可能性。如果编码者改变了连接板的连线状况，可能性则会高达上亿种③。”

郭文韬说完这话，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着他。

“这位是来自国立北京大学的教/员郭先生。”中年男人向大家介绍，“郭先生对密码学非常有研究，他是志愿加入到我们的工作中的。”

“过奖了。”郭文韬有些腼腆地回应，“算不上非常有研究，只是出于兴趣的了解。”

“好了各位，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那么破译工作就可以开始了。”中年男人拍了拍手说，“在破译的过程中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我就好，我们的第一要义，就是译出这份密电，提前应对日方的行动。”

·

破译工作开始的前三日如郭文韬所料，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第三日的深夜郭文韬听见院外传来叩门的声音，“笃笃笃”的三声短促而有力，和黄子弘凡送他来的那晚敲门的手法如出一辙。野蜂起身去回应，但没把那小子放进来，只拎回来一个牛皮纸的包裹。

他把包裹放在郭文韬的面前，说，“郭先生，这是黄鹂给你的。”

“给我的？”在绿色灯罩的小台灯昏暗的光线下，郭文韬看见系这包裹的小麻绳下压着张纸条——但能这么大咧咧放在外面的条子，也不会是什么机要。他先取下了纸条，展开看清了年轻人用蓝色墨水钢笔写下的字迹——

“上次带你吃饭看你好像很爱吃这家的蛋糕，几盎司太少了，我找他称了一磅来，慢用，有需要再找我。”

字条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郭文韬笑了笑，似是在笑这年轻人的略显幼稚的热情，他把字条压在那一堆复杂文件的最底下，拆开了牛皮纸包裹，法式蛋糕甜腻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屋子。郭文韬停下手上的工作，招呼四周还在伏案的同志一起分享年轻人的这份美意。

郭文韬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认识又丰富了一层，那晚先上甜点时他确实是饿了，于是略显狼吞虎咽的吃法在年轻人的眼中被看做是对这种香甜食物的喜爱——不过也无妨，那奶油的甜腻也正好中和了他方才咽下喉管的那杯浓茶的苦涩。蛋糕分食完，众人继续投入了繁琐又枯燥的破译之中。

黄子弘凡这些时日又在干什么呢？——郭文韬不由得好奇起来，接自己来上海大抵只是他众多任务之一吧，那完成之后，他又会被组织委命什么任务呢？

郭文韬在好奇的时候，另一张蓝色墨迹的字条已经被野蜂在众人不知不觉中烧掉了。他并不知道方才野蜂开门的时候其实从黄子弘凡手中接过了两样东西——这件事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黄子弘凡往他的袖子里塞了一颗小小的西药胶囊，胶囊里藏着的字条字迹潦草，看起来写字的人应该面临着十万火急的情形，那张字条写着：“密电泄露一事日方已引起重视，他们将会在城中搜剿共/党，请务必小心。”

这消息黄鹂是从哪里得到的？接收者来不及多问，他与黄鹂是老搭档，他们之间有着深度信任的合作关系，他在暗处通讯联络，黄鹂在明处社交斡旋，获取情报。方才开门时吹进来的夜风送来了一阵纸醉金迷的香水味，野蜂顿时心下了然。

这阵香水味也附在了他给郭文韬留的那张字条上，被这位见多识广的学者敏锐地捕捉，郭文韬不做声色，他想起那天在火车上黄子弘凡给他描述过的情景，字条上的香水味让他仿佛也看见了那些觥筹交错与衣香鬓影。

郭文韬抬头，低声问正巧走到他桌前的野蜂：“黄鹂同志，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

·

04.

黄子弘凡是三年前来到上海的。

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他的故乡是群山环抱中的锦官城，与风雨飘摇的上海滩相去千余里。远洋轮渡在上海的港口靠岸，家中人拍来电报劝他早日还乡，黄子弘凡只回答说，他在上海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他与野蜂在归国的轮渡上相识，再寻常不过的萍水相逢，但在那个国破山河在的年代，这相遇也许能够带来一股新鲜的热血与忠诚的信仰。黄子弘凡拒绝了家里人要接他回乡的提议，也拒绝了父辈打点好了的一帆风顺的前途，他加入了中/特/科④，给自己起了名为“黄鹂”的代号做了野蜂的下线，一头扎进了波谲云诡的上海情报网中，开始了漫长的潜伏生涯。

野蜂曾经问过他，起名黄鹂二字有什么用意，黄子弘凡认真地想了想说，“春日载阳，有鸣仓庚——我喜欢这种会唱歌的鸟儿，它们的啼鸣，是春天到来的信号。”

“现在还是漫漫的冬夜。”他的战友叹着气，神色复杂看着他。

“冬天到了，春天也不会远了。”和黄鹂一样活泼浪漫的年轻人微笑着说，“我相信我们会等到的。”

……

野蜂讲述完关于黄鹂的故事，天边已经快泛起浅浅的鱼肚白，又是一夜过去，郭文韬心想，留给他们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

他摁灭了昏暗的小台灯，披了件衣服趴在桌面上小憩。密电分发到他的手里之后郭文韬一直没有睡觉的心思，他爱和自己较劲，见不得有密文在自己眼前还没被解开，何况是如此重要的情报。

“郭先生，床铺是理好的，您要不床上去歇一歇？”野蜂提醒他。

“无妨。”他抬起手摆了摆表示回绝，“我就趴一会儿，不用去床上。”

郭文韬没料到他这一趴就一直趴到了日上三竿，他是被屋内窸窸窣窣的嘈杂吵醒的，睁眼时众人皆神色慌张，野蜂正想叫醒他，就看着他自己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郭文韬疑惑。

“这里不安全了，准备转移。”野蜂解释道，“我们还有一位联络员一直在以戏班班主的身份活动，我已经联系上了他，等下他就来接你们转移。”

“我……们？”郭文韬听出他话里的端倪，“那你呢？”

野蜂笑着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不必担心。”

郭文韬心中五味杂陈，依言赶忙收拾好了自己散落一桌子的文件和草稿，末了他又问，“那黄鹂知道我们转移了吗？”

“转移的信号就是黄鹂传递给我们的。”野蜂说，“他是组织在上海布下的情报网络中最关键的一环。”

·

转移阵地之后的破译工作环境变得更简陋了些，这个代号叫“蛱蝶”的联络员把他们隐蔽在戏院的后台，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最能够藏人，稿纸和编码被混杂在珠翠与粉黛里，那台有些老旧的电报机也被藏进了箱底。

对密电的破解却意外地突破了瓶颈，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大的计算量，郭文韬把浓茶喝光了一杯又一杯，戏班子里没有小台灯，只能点起昏黄的蜡烛熬过一个又一个长夜。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撑不过困意沉沉睡了过去，只见清醒时桌面上有一个熟悉的牛皮纸包裹。

那包裹散发出香甜的气味，郭文韬拆开来，还是先前一样的法式蛋糕。

黄子弘凡来过了？——他心中疑惑，翻遍了纸包却没找到半张字条，这蛋糕倒是有些雪中送炭的意味，他正需要一些甜蜜来纾解舌尖被茶叶萦绕的苦，也需要食物来给予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大脑一些能量。

“你醒啦？”

正当郭文韬埋头解决着这份不知道应该算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食物时，后台的门帘被人拨开了，年轻人人未到声先至，他嗓音清亮有穿透力，郭文韬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

“你来啦？”他转头问。

“今天有空，来给你送蛋糕吃。”黄子弘凡说，“刚刚看你睡着了，没忍心打扰，就出去和班主聊了会儿。”

“谢谢。”郭文韬笑着说，“你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我知道，这里我不便久留。”黄子弘凡猜想郭文韬应该是已经听野蜂说了些什么，于是会对他说出“注意安全”这样的话来。他想了想补充道，“不用担心我，我那里很安全。”

“好。”

他这次除了蛋糕，还给郭文韬带了一些别的东西——裹了糖霜的山楂、北平常见的奶油萨其马还有装在盒子里的一小碟晶莹剔透的蟹黄汤包。郭文韬想，大概是这小孩摸不清自己的口味，就酸甜咸口的点心每样都置办了。他拈了颗山楂细细品味，这酸涩倒是比浓茶更能醒神。

黄子弘凡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待满，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郭文韬也并没有时间与他多说几句话，他的头脑恢复清醒与精神之后，又匆匆将自己投入了铺天盖地的数字与字母中。

“文韬，你要保重身体。”黄子弘凡离开之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他看了看桌上空了的蛋糕包装纸，笑说，“三日之后，我还来给你送蛋糕。”

·

05.

郭文韬其实并没有等到三天之后，黄子弘凡走后的第二天，这份密电就在他的手中被破译了出来。

功劳并不能只算做是他一人，那庞大的计算量，少了旁人的帮助必是寸步难行，只是那关键的思路是他郭文韬提出的而已。共/党的同志们都团结又客气，盛赞这位来自国立北京大学的郭先生甚是有本事。

密电破译完成，将电文交到野蜂手里的那一刻，郭文韬想，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完成之后他会何去何从呢？可能不日就会有人安排他回到北平，继续当他的教书先生，郭文韬并未参与任何政/党，答应加入这次的破译工作也只是恩师的力荐，也许他以后再也不会和这群热血昂扬的青年有任何交集，然后平淡地过完一生。

这样也挺好，在这乱世中，安稳何尝不算是一种美好的盼望，能安稳地过完一辈子已经是不易，郭文韬不敢再去妄想一些别的东西。

离开上海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譬如把黄子弘凡给他的备用钥匙还回去，这把钥匙本来就是防备紧急情况的发生，但到现在为止，无事发生也是最好的事，他宁愿黄子弘凡的担心永远是多余的。

华灯初上的法租界依旧热闹非凡，唱片店闭了店，料想它的主人此刻又是在某一场灯红酒绿的应酬之中。郭文韬自己摸出钥匙开了门，他只开了一盏灯，安静地坐着等店老板回来。柜台上摊着一本看着有些年头的唱本，他翻回封面，发现是《桃花扇》⑤。

这本唱本好像是那天黄子弘凡从戏班子后台走的时候从班主那里讨来的，郭文韬心下觉得有趣，留洋的小孩也会喜欢古典戏剧吗？郭文韬就着灯光翻看了起来，他从前只在台下看过这部戏的某一折，完整的故事还从未读过。如今一读，他好像品味出了这部戏经久唱不衰的一些原因，戏中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离合悲欢或许还没有那么荡气回肠的力量，只因有了李香君最后以死效忠民族的气节，方让这部戏染上了堪称悲壮的色彩。

郭文韬不懂文学也不懂戏剧，却还是被唱本中那个风起云涌的故事吸引，一本读罢，墙上挂着的钟表提示他，现在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了。他不免有些疑虑——黄子弘凡呢？今夜他是不归宿了么？

郭文韬心下正紧着，门外突然传来了钥匙摩擦锁孔的声音，他连忙起身去开门，正对上门外的年轻人一双迷蒙的眸子和扑面而来的洋酒气息。

他在黄子弘凡站不稳的这一秒赶快伸手扶住了他，眼疾手快地把人拖进来锁好了店门。年轻人只是脚步虚浮，头脑还算清醒，他辨认出眼前之人是刚结束破译工作的郭文韬，笑着问，“文韬，你怎么来啦？”

“我来把钥匙还给你。”郭文韬说着，摸出那片已经被他的体温捂暖和了的金属放进黄子弘凡的掌心。他本想还完钥匙就跟黄子弘凡告别，现在看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了。

“不忙不忙。”谁知黄子弘凡拒绝接住他递来的钥匙，又给塞回了郭文韬的手里。郭文韬霎时不懂他是醉了还是没醉，只得当这小孩是喝醉了酒胡闹，他弯下腰，把钥匙挂上了黄子弘凡的钥匙串。

他身上香水洋酒和雪茄的味道混杂着，闻得郭文韬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挂完钥匙，方才嘟嘟囔囔的醉鬼已经没了声音，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郭文韬把他扶进内室，又打了温水来，绞了根帕子替他擦脸。倒水的时候黄子弘凡醒了，却又像是没完全醒来，他盯着郭文韬傻呵呵地笑，笑着说，“文韬，你明天陪我去看场戏吧。”

“我明天回北平。”郭文韬叹了口气说。

“你就答应陪我好不好……”年轻人借着酒劲，撒起平时不敢撒的娇来，他拽住了走过来的郭文韬的衣角，大有不答应就不撒手的意味。郭文韬知道他是醉了，也不想和酒醉的小孩讲道理，他绕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今天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为了哄两个日本高官高兴。”年轻人提到这个，脸上立刻浮现出厌恶的神情，他摸了摸衣服内袋，把一张揉的皱巴巴的纸片放在郭文韬手里。郭文韬仔细一看，发现那是张烟盒内衬的锡纸，纸上蓝色墨水的字写着一连串的地名，他看不明白。

黄子弘凡把纸片团吧团吧收了回来，小心地在内袋里藏好，解释道，“这是日/军运粮的路线，也是我明天要去传递给野蜂的线报，今晚这么多倒也没有白喝。”

“你明天要去找野蜂？”

黄子弘凡点点头，“我们在蛱蝶的剧院里碰面，明天蝶老板有一出《桃花扇》要唱——文韬，你真的不陪我一起去吗？”

·

06.

第二天郭文韬最终还是没能回成北平，他对自己说，留下的原因是这出《桃花扇》正好也想看，不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

这出好戏在下午四点一刻准时开唱，台下座无虚席，这年头家国情义总是比才子佳人更叫好卖座。黄子弘凡和班主是熟人，今天又有特殊任务在身，他和郭文韬一进门便被小厮引到了二楼的包厢。

“汉阳烟树隔江滨，影里青山画里人。可惜城西佳绝处，朝朝遮断马头尘。”

戏班子选了《桃花扇》中最精彩的一出《哭主》来演，高潮迭起，精彩纷呈。台上人的念唱作打是唱本里苍白的文字所完全不能及的，台下的票友听得入迷，小生唱至动情处，偌大的戏院里竟有抽泣声传来。

台上人字字都咬得仿佛椎心泣血，唱到“宫车出，庙社倾，破碎中原费整”的时候，众人皆起立叫好，场内掌声如雷鸣，台上的人唱着，“这恨怎平，有皇天作证——”，台下的观众皆纷纷回应：“从今后戮力奔命，报国仇早复神京，报国仇早复神京！”

郭文韬被此情此景震撼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潸然泪下，身边的年轻人递来一条手帕，还在喃喃地念着方才戏里的唱词，“独殉了社稷苍生……⑥”

《桃花扇》黄子弘凡并不是第一次听，每当黄鹂要和野蜂在这里交接情报的时候，蝶老板总是会从《桃花扇》中择出一折来演，只是这一出《哭主》是第一次在这座戏院登台开唱。锣鼓声停了，帷幕落下，戏终散场，包括郭文韬在内的观众还迟迟不肯离开，他们还沉浸在方才那个满座皆惊的故事里。只在霎时，在所有人都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了一声轰然的枪响——

“跑！”

黄子弘凡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常年的潜伏让他具备了一种近乎可怕的敏锐，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立即握紧了郭文韬的手，拉着他向后台跑。

从戏中被突然拉扯回现实世界让郭文韬措手不及，更猝不及防的是刚才那一声可怖的枪响，被黄子弘凡拉着逃跑的同时他听见有人闯进了这座戏院，领头者操着蹩脚的中文，叫所有人都坐着别动，不然就开枪了。

“日本人？他们是冲着谁来的？”郭文韬问。

“有可能是野蜂，也有可能是我。”黄子弘凡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

“我？”

戏院的后台某间杂物房内藏着一条暗道，这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如今又多出了一个郭文韬——他被黄子弘凡不由分说地打开了暗道门藏了进去，黄子弘凡说，“顺着暗道走出去是一个已经荒废的小院，和戏院不在一个方向，你在那里面待上一会儿再走，直接去火车站，回北平。”

“你不走吗？”郭文韬不肯松手，怕自己一松手黄子弘凡就会把这道门关上自己去送死，他抬头质问年轻人，“你留在这里干什么？日本人搞不好就是冲着你来的。”

“野蜂还没跟我接头。”黄子弘凡摩挲着衣兜里那张团起来的纸条，说，“这则情报非常重要，我必须送到野蜂手上。”

他话音刚落，杂物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堪堪卸下戏装的蛱蝶老板，方才在台上征服了全场的名角儿此时因为慌忙奔跑而衣衫凌乱，他压低声音对黄子弘凡说，“日本人就是来找郭先生的，你快带郭先生走！”

“他们知道了？”郭文韬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们知道野蜂带人破译出了密电，正在满城通缉野蜂和共/党的译电员。”蛱蝶喘着气解释道，“来不及说太多了，黄鹂，你赶紧带着郭先生离开上海，护送他安全地回到北京大学，这是组织的命令！”

没有时间留给他再挣扎和犹豫，黄子弘凡把衣兜里那个锡纸团摸出来递给眼前满头大汗的名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暗道内的郭文韬使劲把他拽了进来，然后门被蝶老板从外面关上了。

郭文韬听见暗道外有柜子挪动的声音，想是蛱蝶在帮助他们做隐藏的手脚。日本人找不到他了，那他们会找到野蜂吗？他们如果什么都没有搜查到，会把蝶老板怎么样？——郭文韬的心绪很乱，他还没能完全从方才那震天动地的“报国仇早复神京”的呼喊中找回自己的灵魂，就被迫卷入了这样一场变故。身边的黄鹂不出声，他似乎早就习惯又或是早已料到了会有今天，他不做声色，只轻轻地把眼前这个惊魂甫定的学者揽入怀中，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别怕，文韬。”他贴近郭文韬的耳朵，轻声说，“我们会把你平安送回北平的。”

·

07.

后来的很多年里，每当郭文韬被问起或是回忆起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选择，他总是会最先想到1937年的初春，他在日/军的追查下匆匆离开上海，回到北平的这段时日。而也是很久之后的后来他才知道，那天为了掩护他的撤离，组织里一位从未抛头露面过的同志假扮成了破译日方密电的译电员——也就是假扮成了郭文韬，替他转移开了日军的注意与枪子。

他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为什么那天上火车之前黄子弘凡会在接过报童递上来的报纸时哽咽不能语；为什么他离开上海回到北平的过程会如此平安顺利；为什么黄子弘凡会对他说，“文韬，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因为你是学者，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

郭文韬答，“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举足轻重的分量。”

“学者不是普通人，只要学者还在，文化的血脉就还会延续，民族也永远有生生不息的希望。”黄子弘凡很认真地对他说，“中国不能没有你们，每一位学者，都是我们要拿命去保护的。”

他被黄子弘凡妥帖地送回北京大学。郭文韬去教务销了公假，重新回到商科的课堂上，前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好像还历历在目，但上海那些繁花似锦的街景与剑拔弩张的气息，倒像是他前世的记忆了。

野蜂和蛱蝶与组织失去了联络，黄鹂的情报线断掉了，但他手中那条日/军的运粮路线还是必须要传递出去。郭文韬料想他把自己安置妥当后应该是去找中/特/科在北平的联络员了，于是心照不宣地没有询问黄子弘凡接下来的安排。

·

黄子弘凡又出现在他的课堂上的这天，郭文韬以为是自己午后小憩睡昏了头，认错了人。郭文韬没去管那个角落里一身黑色皮衣，正凝视着他目不转睛的年轻人，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那年轻人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郭文韬这才意识到，这人还真是黄子弘凡。

“黄子？你找我有事吗？”郭文韬收拾着讲桌上的书本与粉笔，年轻人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了讲台边。

“我要走了，郭先生。”黄子弘凡又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唤他，“我是专程来同你道别的。”

“去哪里呢？”郭文韬问。

“回上海。”黄子弘凡笑着说，“我在北平要完成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但是上海的没有——黄鹂飞不出上海的十里洋场，那里不能没有我。”

郭文韬收拾物品的手停住了，他百感交集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年轻人，人生第一次感到惭愧，他想了想，问，“那野蜂和蛱蝶，他们……”

“他们同样再也飞不出上海了。”黄子弘凡淡然地说，“文韬，也许你无法理解，但这是我们在一开始就已经接受了的结局。”

郭文韬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沉默地收好东西，将黄子弘凡送到北平的火车站，火车站依旧人潮拥挤，月台上送行的亲友或说笑或弹泪，只有这两个人好沉默。火车还没来，黄子弘凡终于忍不住打破这沉默，说，“你知道我加入组织的时候，他们教会我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郭文韬不解地看着年轻人明亮的双眼。

“他们教了我一首歌，那首歌叫《送别》。”黄子弘凡说，“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告诉我，来到这里，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别⑦，因为你不知道哪天，身边那些战友就再也见不到了。后来我一想，人生好像也是这样的——至少在这个时代的人生是这样的，‘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⑧。”郭文韬宽慰道，“我们都要习惯告别，有缘总会再见。”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汽笛的长鸣带走了月台上离人的最后一程相送，带走了发生于1937年初春这两个青年之间短暂的萍聚，却给北平吹进了一阵渺茫的春风。

1937年的春天是迟到且短暂的，这春天也是山河破碎风飘絮之前最后的祥和与宁静。这年的7月7日，举国震惊的卢沟桥事变在北平西南爆发，不久之后北平沦陷。同年11月，上海也宣告沦陷。

全国抗日战争的大幕，正式拉开了。

·

08.

“郭先生：

展信佳。

最后一次这样呼唤你，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对你的称呼，后来你说我不是你的学生，叫先生反而生分了，就让我叫你文韬。可是我还是更愿意唤你郭先生，我十八岁就被父亲送到了国外，从未在中国上过大学，见到你的第一面我突然有些后悔十八岁的选择。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可以成为你的学生，但此生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来生你还会不会继续站在讲台上呢？

我们相识的时间太短暂，短到我还没有让你认识全部的我，让我猜猜在我走后郭先生会怎样忆起我，那个聒噪莽撞的年轻人？还是总是神神秘秘的黄鹂？你先前在火车上问我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曾经野蜂也问过我，但我想，现在或许我可以给出一些不一样的回答——我喜欢黄鹂，是因为这种鸟儿虽然微小，却能勇敢地用自己的声音装点春天。不知郭先生对这个回答可否满意？

在遇见你之前，我总是视死如归，死亡和离别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家常便饭；遇见你之后我虽然并未动摇过信仰，但我也开始思考另一种命运。遇见你之后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如果我们有幸出生在和平年代，我们又会有怎样的相遇和怎样的故事。可这幻想太过于缥缈，它只能够是我今生拼尽全力去实现的伟大理想。

郭先生，你现在是否理解了野蜂与蛱蝶的牺牲？我们之所以选择前赴后继地牺牲自己，正是因为我们相信未来的曙光，那曙光尽管幽微，但只要有了这一点点光亮，黑暗中的前进者也就拥有了理想的灯塔。我遗憾我们的故事就要到此为止了，但我从未后悔二十二岁那年，我在刚刚归国时所做出的决定。我在国外见到、听到了太多东西，在回到自己祖国的那一刻，我只想要竭尽所能去改变她、拯救她——这也是吾辈青年的使命。

我没有别的东西，我有的只是一腔难凉的热血和一身奋不顾身的莽撞。郭先生，如果来生我们还能相遇，我发誓将倾尽我所有的热情奉献给你。而如今我潜行于无尽冬夜，我只得将我的爱恋点燃为炬火，照亮信仰的路途。请原谅我此刻做出的选择，我的爱人，时候近了，我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⑨。

黄鹂

黄子弘凡  于北平”

·

09.

北京大学南迁至湖南长沙之前，校园里已经没有了商科教/员郭先生的身影，燕园中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位姓郭的年轻教/员，他的去向，成了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的秘密。

1937年的卢沟桥事变前夕，郭文韬无声无息地从北平消失，回到了他曾经短暂停留过的上海滩。那时候他已经不再叫郭文韬，也再无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和他共事的同志都只管他叫做“寒鸦”。

那年的上海滩，地下人人都道组织飞来了一位“寒鸦”，这位“寒鸦”先生大有来历，破译密电如有神通，只是很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接触过“寒鸦”的人少之又少。他的存在是对敌方巨大的威胁，“寒鸦”的一颗人头，被日/军悬赏到了价值连城的地步。

可是敌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绞杀了无数个“寒鸦”，却始终没办法阻止中/特/科破译出他们的情报，“寒鸦”好像一直没有被杀死，他是笼罩在上海城上空的阴云，他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而只有郭文韬知道，“寒鸦”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而是一种信仰。

遗憾的是再次回到上海之后他与黄鹂断了联系，他也再也未在组织中听到过黄鹂传来的消息了。他去了哪里？郭文韬有一次终于按捺不住，向自己的上线打听起这个年轻人的消息，得到的回答只是“也许黄鹂同志回家了吧。”

“那也挺好。”郭文韬心下了然，他接受这个回答，因为这也是他对黄子弘凡的祝愿。

上海终究不是他的故土，这只辛劳的小鸟儿飞累了，是时候回到故乡的怀抱里了。

·

抗战胜利之后，北京大学又重新迁回北平，消失了很多年的郭先生又重新出现在了校园里，继续担任他的商科教授。他从未主动提起，也没有人真正了解那段峥嵘往事。

时间逐渐推移，曾经很多资料也逐渐解密，郭先生不再对于往事守口如瓶。学生们好奇又热情，不断地向他提问起当年的情景——没有亲历过的小孩，问起这些事总是双眼放着光亮。他们问郭文韬，当初为什么放弃了教书去做了译电员，后来为什么又回到了讲堂。郭文韬只是笑笑，说，“戮力奔命，报国仇早复神京啊……”

这位教商科的郭先生总是谦逊地说自己不懂文学和戏剧，但嘴里的唱词却是一句接一句从未断过。几个见识广的学生听出他是在引《桃花扇》的句子，已经反应迅捷地往下接续，郭文韬点头微笑，说，“很好，很好……”

他对文学确实是没什么兴趣，从第一次听别人在他面前生硬地聊起文学开始，到现在依旧没什么兴趣。后来有一日，郭文韬深夜研读起他曾经不感兴趣的文学——那是他学生送来的一套装帧精美的诗词集，诗中缠绵悱恻的爱恋他向来提不起精神，却只在看见南宋姜夔的一首《鹧鸪天》时潸然泪下——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好一个人间别久不成悲。

郭文韬惊觉，原来不见黄鹂，已经许多年岁了。

·

·尾声·

郭先生是四月出生的人，所以退休同样也在四月，传言郭先生要退休的这天，他的最后一堂课上座无虚席，无论是不是他的学生，都慕名前来一睹这位老先生的风采。

郭文韬这节课还是照常上，并没有因为台下学生的多少而改变什么东西，稀松平常得就像他人生前六十年上过的每一堂课一样。四月的北京，正值最美好明媚的春天，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落在他已经花白的头发上，映衬出无限的温柔与祥和。

他板书好题目，放下粉笔，教室的后门动了动，窜进来一个迟到的年轻人。年轻人连连点头弯腰对讲台上的老教授抱歉，溜进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郭文韬心中一根已经很久未曾动过的神经，突然猛烈地钝痛了一下。

窗外，有一只金灿灿的黄鹂鸟，飞落在已经繁花似锦的乔木枝头，它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向着讲台上的人微笑致意。

——原来是春天到来了。

·

一掠颜色飞上了树。

“看，一只黄鹂！”有人说。

翘着尾尖，它不作声，

艳异照亮了浓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

等候它唱，我们静着望，

怕惊了它。但它一展翅，

冲破浓密，化一朵彩云；

它飞了，不见了，没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热情。⑩

End

这篇的注释比较多：

①单宁显示法：单宁即鞣酸，能与退色字迹材料中残留的铁作用，生成黑色的单宁酸铁。操作时将单宁溶于酒精中，配制成5%的单宁酒精溶液。将退色字迹的档案夹在用溶液润湿的滤纸中，在滤纸上压一适当重量的物体，经过一段时间，字迹即可显示出来。

②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出自《诗经·豳风·七月》，仓庚是黄鹂的别称。这句诗的意思是春天阳光暖融融，黄鹂婉转唱着歌。

③恩尼格玛机：一种用于加密与解密文件的密码机。17576是26×26×26的计算结果。

④中/特/科：中/央/特/别/行/动/科，是1927年11月中/央在上海成立的政/治保卫机构，主要任务是打击敌人，保卫自己。

⑤《桃花扇》：《桃花扇》所写的是明代末年发生在南京的故事。揭露了弘光政权衰亡的原因，歌颂了对国家忠贞不渝的民族英雄和底层百姓，展现了明朝遗民的亡国之痛。

⑥这一段的完整内容是："高皇帝在九京，不管亡家破鼎，那知他圣子神孙，反不如飘蓬断梗。十七年忧国如病，呼不应天灵祖灵，调不来亲兵救兵；白练无情，送君王一命。伤心煞煤山私幸，独殉了社稷苍生，独殉了社稷苍生！"（大家结合上下文自己鉴赏了吧hhh）

⑦这里借用了《明侦6·芒城风云》何老师的台词。

⑧一叶浮萍归大海：出自吴承恩《西游记》第四十回。

⑨时候近了，我将向黑暗里彷徨于无地：出自鲁迅《影的告别》。

⑩：出自徐志摩《黄鹂》。

1.

    郭文韬是恋痛的，他强脊的时候会痛，胃病的时候会痛，总归都是痛，痛久了，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倒不如换点喜欢的。

    他得承认自己不够坦诚，面对热烈的爱人还带着些许瑟缩的情绪，以至于在一起两年多还没有坦白自己的喜好。

    即使他是真的怕疼，也是真的喜欢。

    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坦白了。

    “哦。”这是蒲熠星给出的回应。

    一直大猫懒洋洋地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听着爱人的坦白特别平静地哦了一声。

    “哦？什么叫哦？”郭文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一个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蒲熠星晃了晃摇椅：“你喜欢痛就和我喜欢吃汉堡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爱好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紧张。

    浪漫主义者好像天生拥有一颗包容的心，温柔的好像春日午后的阳光，把爱人包裹住，然后抚平他身上所有的棱角。

    一瞬间，那些紧张的情绪就不复存在了，郭文韬学着蒲熠星的样子也窝进了摇椅里，他好像一直在学着爱人的样子，学着和世界相处，学着和自己和解，学着如何浪漫。

    这和做自己毫不冲突，他只是被抚平了所有情绪，然后释放内心那个尚且带着童真的自己。

    “所以呢？”他的声音放松下来：“你怎么觉得？”

    “我觉得，今天晚上可以吃黄焖鸡。”蒲熠星眯着眼睛：“咱们俩谁叫外卖？”

    “你叫。”郭文韬有点昏昏欲睡：“我吃微辣。”

    阳光正好的午后，爱意正浓的小情侣，舒舒服服的在阳台窝到了夕阳西下，然后慢慢吞吞起来点了外卖，又慢慢悠悠去洗了澡。

    “今天真舒服啊。”文韬窝在床上，随手抱起猫来揉了两把，不知道在感叹什么，是没有工作的一天令他心情愉悦，还是坦白了自己的“小癖好”令他身心舒畅，又或是爱人平淡的接受让他如此放松。

    2.

    其实两个人没有工作的日子很少，大多数都是天南地北的跑，虽然大多数工作都在一起，却也难免因为要顾及更多的事情而身心俱疲。

    要避嫌了，又或者需要高情商，要考虑着节目效果，还要去思考说出口的话是否会被恶意解读。

    都累，没有谁是轻松的，郭文韬是这样，蒲熠星也是这样，节目里其他的哥哥弟弟都是这样。

    可都是人，总得需要放松，总有一天觉得太累了，想要窝在爱人的怀里尽情的释放。

    第一次说出口的时候，好像就是个结束了简简单单工作的那个晚上。

    那天真的很累，郭文韬难得觉得自己忍不住了，不知道忍不了什么，就是情绪累积到临界点，就连一句普普通通的采访都能压垮他。

    “我想疼。”

    两个人刚刚进门，甚至还没有开灯，蒲熠星看向郭文韬的时候，没看到爱人的眼睛，也没看到他脸上的情绪，只能借着路灯的光，勉强看到那通红的耳朵。

    郭文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就像是说出我想吃汉堡那样表达自己的需求，但他明显失败了，只能低下头来掩饰所有的情绪。

    “可以啊。”

    他听到蒲熠星的回复，就像是真的在回复他晚上可以吃汉堡一样，平平淡淡的，甚至没有丝毫起伏。

    “先吃饭吗？”两个人手里还拿着刚刚在路边打包回来的晚餐：“还是要先洗澡？”

    回应平静，但蒲熠星不可能不去查找资料，也不可能毫不关心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只要郭文韬需要，只要蒲熠星能做到。

    这进度太快了，郭文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感叹蒲熠星的脸皮，还是应该放松心情。

    他咬了咬嘴唇，然后吐出两个字：“洗澡。”

    3.

    其实蒲熠星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小时候也调皮，但挨打不多，长大了成绩好，就更别提这方面的可能。

    文字上，视频里看到的再多，他也不可能真的瞬间变身成全能的主，得心应手，对什么工具都玩得来。

    即使他是蒲熠星。

    家里没什么太多的工具，除了皮带也只有郭文韬试探性购入的戒尺和小红。

    戒尺这种东西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景，他的爱人没有错，不需要他的规劝和束缚，即使有错，也不应该是他来动手。

    小红这种东西蒲熠星没试过，只在文章中看到过，好像不是什么简单的武器，据说不用太大的力气就能让手下的孩子痛哭流涕。

    可他的爱人痛过，蒲熠星不愿意让他尝试这么无解的痛，他想要的，是循序渐进的快乐，而不是疾风骤雨的恐慌。

    所以他需要试验。

    郭文韬难得在浴室里呆了许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水流重刷过身体，让他僵硬的思绪回笼，不自觉去审视这件事情。

    从一个理科生的角度。

    但他想不出来什么，再多的理智和现实主义在面对蒲熠星的时候都是无用功，郭文韬没办法对着他的爱人保持冷静，大家戏称郭文韬是蒲熠星的狼美人的同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蒲熠星所蛊惑着。

    现实主义被浪漫主义打破冷静的同时，浪漫主义开始回归现实。

    浴室的水流声，很好的掩盖着隔壁书房的动静，蒲熠星拿着东西在自己胳膊上做着试验。

    郭文韬购入的这款相对偏薄，没有那么厚重，自然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被砸进肉里的感觉。

    但也是真的疼。

    蒲熠星皮肤白，开始的两下没有控制好力道，这会儿已经开始变肿发紫。

    真的要用这种东西吗？

    龇了龇牙，又舔了舔后槽牙，蒲熠星有点想不明白，又硬着头皮调整着力度，试图找到一个更好的平衡点，他知道郭文韬能忍，但他不想他忍。

    4.

    水声停止的时候，这边的抽打声音随之停止，蒲熠星大概掌握住了这个工具的轻重，也不想让郭文韬看到自己胳膊上密密麻麻的肿痕，起码不能在做完这件事之前。

    他了解他的爱人，若是提前知道了，放松心情就会变成负罪的情绪，然后全盘接受他的锤楚，不论轻重。

    “我好了。”

    郭文韬出来的时候穿着白色的睡衣，这件睡衣是180的码数，穿在他身上有些空空荡荡，完美遮住了光裸的下半身。

    很不一样的，蒲熠星换了一套西装，很正式的那种，脱了正装外套，只留下白色衬衫和黑色的西裤。

    郭文韬不自觉吞了口水，他是真的喜欢蒲熠星穿西装，看到就会大脑空白的那种。

    有点婴儿肥的脸，给肃穆的正装增添了几分独特的反差，他带着金丝眼镜，就是郭文韬直播的时候戴过的那款，显得格外的迷人。

    “我…”郭文韬有点不知所措，他脸上发烫，又不知道该怎么迈出下一步，他本来就不是多么勇敢外向的人，今天他几乎已经用完了他全部的勇气。

    “来吧。”蒲熠星冲他张开了双臂，然后走过去先给了他一个拥抱。

    不管什么时候，拥抱总是能给人无限的力量，他们只是为了发泄一下情绪，只是单纯的解压，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文韬被蒲熠星拉着走到了床边，然后顺着他的动作趴在了蒲熠星的腿上。

    很标准的姿势，也是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热身总是从这里开始。

    衣服的下摆被轻轻摁在腰上，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羞，又觉得难捱。

    一开始的动作算得上轻，拍灰的力气，是循序渐进，也是在试探对方的接受能力。

    十多下后，皮肤都没变颜色，只能感觉到局部温度高了，那么一点点。

    蒲熠星有点尴尬，他没有经验，看再多资料也是纸上谈兵，实践起来还是个初学者罢了。

    但不能表露的太明显，他读过资料，这种时候的上位者绝不能怯场，不能泄了这口气。

    再一次的时候力道就大了许多，白皙的皮肤慢慢染上粉色，粉色慢慢加深，变成了好看的红。

    郭文韬皮肤也白，带着些许的隐忍，又带着更多的期待，这会儿看上去更加的诱人。

    巴掌打不坏人，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手下的皮肤温度也越来越高，蒲熠星强迫症似的，在颜色浅的位置慢慢添色，引得人发出斯哈的吸气声。

    “还可以吗？”他好像无师自通了一些事情，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点上位者的压迫，即使温和，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可以……”郭文韬是满足的，又叹息似的道：“很好。”

    蒲熠星拿了手边的东西，小红在人身后轻轻拍了拍，冰凉的工具搭在滚热的皮肤上，郭文韬只觉得自己一个激灵，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整个人都绷紧了。

    “想哭就哭出来。”蒲熠星掂量了一下，又说道：“我不会停手。”

    还没等郭文韬说什么，就在他放松的那一刻，扬起的小红就抽了下来，不算太轻的力度，在忍受范围之内，又好像超出了适才的预期。

    这种重一点的工具，就适合出现在热身之后，层层递进，一步步挑战着下位者的神经。

    一开始还是可以忍受的，修长的手指抓住了手边的床单，然后又去够一旁的抱枕，他斯哈吸着气，然后又难捱地往前躲，后来就是忍不住地想转身，想侧过身子躲避。

    摁着衣摆的手开始用力，蒲熠星轻轻松松摁住了那纤细的腰，都说郭文韬一拳530，可事实上，这挣扎着的力道属实不算重，蒲熠星把这归结于：欲拒还迎。

    慢慢加重的力道，更加难顶的疼痛，被时不时抽中大腿的苦楚，终于一点点击溃了郭文韬原本就紧绷的神经。

    于是从抹眼泪，到小声的啜泣，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

    身后已然算是斑驳，他耐受力不低，捱到这个地步，身后已经高高肿起，严重点的地方夹杂着紫色的痕迹。

    他哭的不能自已，连蒲熠星停了手都不知道，他只是在哭，把这么久压抑着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哭吧。”刚刚还说自己不会停手的人这样说道：“哭出来就好了。”

    蒲熠星把东西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人搂进怀里，他心疼极了，不是只有郭文韬觉得压力大，他也一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被更多人关注的后果就是这样。

    不能特立独行，不能跳出框架，不能有一点跨出被大众立好的人设。

    可悲吗？

    似乎也不是，在进入这一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可毕竟都是人，再好的定力也不会看到恶评毫无反应。

    就像是郭文韬这样，他不是不能忍受被人指指点点的评论，他更不能忍受的，是自家的爱人因为自己而被点评。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是现实主义生出的浪漫，是浪漫主义扎根的现实。 

    夜深了，可以在没有摄像头的角落里痛哭一场，打开门，又站镜头下成为别人眼中追逐的光。

    5.

    “我饿了。”哭完一场，郭文韬好像来了力气，躺在床上又踹了蒲熠星一脚：“我要吃热的！”

    跋扈的人背后总有一个乐意纵他的存在。

    蒲熠星乐乐呵呵站起来把饭热了，还不忘端过来给人递过去。

    “可以啊，韬韬。”他咧开嘴笑了笑：“我胳膊都痛了。”

    “你可以什么可以？”郭文韬眼睛还红着，说起来不自觉脸也红了：“吃饭都堵不住嘴。”

    “吃饭要能堵住嘴，你让黄子天天吃饭不就行了？”蒲熠星笑他：“他吃饭嘴也没停下。”

    “吃你的饭。”

    两个人吵吵嚷嚷了几句，又安静下来，一起吃完饭，又一起躺回床上。

    “还好明天没有工作。”

    说话的是郭文韬：“不然可怎么干活啊？”

    “有什么不能哦。”蒲熠星搂着他，又去亲他有点红肿的眼睛。

    “我坐不下，你不能撩袖子。”郭文韬没反抗，顺从地闭上眼睛，又仰着头向人索要亲吻。

    “听到了？”蒲熠星吻了下去，声音也有些含糊：“下次别买这么厚的东西了，真的有点疼。”

    “下次一起选。”郭文韬双手攀上爱人的脖子：“选你喜欢的。”

    6.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事，有的时候，其实只是缺少了爱，又或者是说爱的勇气。

    现实主义在爱意中滋生浪漫。

    浪漫者在爱意中回归现实。

  一个突如其来的脑洞罢了

  赞评

罪犯蒲×心理医生韬

HE 一发完 双疯批 

没有逻辑 私设如山

Summary ：艺术家和他最完美的艺术品。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时这边的人都没抬起头，金属手铐敲击在桌子上十分有节奏感，还隐隐带着一点危险性的不耐烦。

“蒲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心理医生，可以叫我Stefan 。”那头穿白衬衫的年轻人随手放下公文包，坐在蒲熠星对面。此时这边的人才抬起头，对上对面那眨巴着的亮晶晶眼睛。

有趣。蒲熠星喉结上下一动。郭文韬察觉了他的小动作，微微蹙眉但仍满眼含笑地看他，稍稍偏头露出耳上发着红光的通讯器。

“有人夸过你漂亮吗？”医生还没有问问题，蒲熠星倒是先开了口。

郭文韬配合地羞涩低头笑，耳机那边传来众人压抑着的激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出现指示，“多和他周旋周旋，他对你感兴趣。”

这是蒲熠星入狱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他刚认识还不到一分钟的心理医生。

M市最近出现的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每每杀一个人，都会在案发现场摆上一尊做工精致的维纳斯像。凝滞的墨红飞溅在雕像的脸上，白色石灰上的血迹似乎每一滴都经过了严谨计算。

警方对这一系列案件十分头疼，受害者之间毫无联系，案发现场处理得天衣无缝，唯一能确认是同一个人所为的线索还是一模一样的作案手法——暴力致死和仪式感般的维纳斯像。

就在案子不可控地接连发生时，凶手落网了。接到第六个报案警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而推开门第一眼便见到蒲熠星一手握着带血的刻刀，一手拿着一尊维纳斯像把玩，受害者就在不远处墙边，一部老式电话掉在地上，听筒对着那还没闭上的充血的眼睛。

一切顺利的不像话。可问题就在于，如此精明而崇尚逻辑美学的凶手，怎么会自投罗网。果然有蹊跷，警方无论说什么，蒲熠星都点头，但就不开口。没有足够证据，无法指控前几桩案都是他所犯，只好先以第六案名义一直扣着他。

不苟言笑，总是低头沉思，深色瞳孔里满是看不清的情绪。当新调来的心理医生被带着了解情况时，郭文韬一眼就看到单人牢房的蒲熠星。领导注意了这个停顿，于是顺便就安排了工作。

现在看来，这个医生，有两把刷子啊。

“还没有，谢谢。”郭文韬对上那人的眼神。

“我的心理医生？”

手铐哗啦啦的金属摩擦声吓了郭文韬一下，不过一会便反应回来。“蒲先生想问什么？”

蒲熠星双手交叉虚握，食指相对有节奏地点点，直勾勾盯着郭文韬，“问你一晚上多少钱。”

耳机那头又开始躁动，可这边的郭文韬神情里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恼怒。仿佛是语言组织好了正要开口，却被蒲熠星率先截过话头，“抱歉。”

郭文韬笑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干过金融行业，没意思就辞了。”

“有些巧呦，我大学专业也是金融。”郭文韬眨眨眼。“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艺术。”一直靠在椅背上的人坐起来，“小时候学画画，后来小学老师教我雕刻，喜欢到现在。”

“看起来你很喜欢维纳斯？”郭文韬顺着事先商量好的方向引导。

“美丽的象征。我喜欢一切美的东西——”

“包括血液。”不是问句，郭文韬自然地接过话，仿佛多年的默契好友。

蒲熠星舔后槽牙，笑着微微点头。

“流动，冲击，力量，沸腾。没有哪一种红色能那么美。”神情如陶醉其中。

郭文韬抬眼，“你和朋友说过这些吗？”

“艺术的尽头是孤独。”蒲熠星扭扭僵硬的脖子，“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先生方便让我知道更多吗？”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伊甸园毒蛇吐出的信子。

突然所有灯全部熄灭，应急灯和警报同时打开。郭文韬惊恐地看着蒲熠星，那人的微笑在闪烁的红灯中隐隐约约。耳机里充斥噪音，郭文韬不耐烦地摘下来。门被打开的同时，蒲熠星微张的嘴不疾不徐吐出一句话。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极其微弱，却刚刚够郭文韬听见。

“北风吹来山谷钟响，孩子的欢笑与夕阳同晖。”

被警员带走时，郭文韬看见那罪犯仍笑着朝他点头。

后来经调查只是配电室工人操作时误触了开关，不过保险起见警方还是加强监管，停止了一切外部工作。还没上两天班就放假了的郭文韬顿时在家无所事事，每天喂猫做饭无比悠哉。

可闲下来的时间多了，他一坐下就想到蒲熠星。大学偶尔看过侦探小说的他顿时对这个案子兴奋不已。

截止目前，一共有六位受害者。

第一位是市中心某公司职员，做销售，但因为社交问题遭人排挤。晚上在自己小区地下停车场。

第二位是住在西街20号的男大学生，平时在餐馆兼职赚钱。夜晚回家路上。

第三位是住在东街小巷的电工，没什么信息。应该是刚下夜班。

第四位是南区的六路公交司机，为了上班方便就住在东边总站。大概在凌晨六点失踪，最终在湖边树林里找到。

第五位是保洁，住在南区西路，无儿无女，也没熟人关照。在他工作的机场航站楼杂物间。

第六位是老师，在北区一个中学教书。在职工公寓。据同事说，那天只有她因为备课没参加聚会。

受害者之间几乎毫无关联，可能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孤单一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让郭文韬十分摸不着头脑。

“方便让我知道更多吗？”

记忆中警报红灯里蒲熠星的微笑与眼前重合的瞬时，电话响起，那头电铃声和人声交错，应该是出了很大乱子，过了好几秒才听见警局领导说话，告诉他那天接待的杀人犯，让他现在时时想着的蒲熠星，跑了。

同时，人声嘈杂，警报声响中，熟谙的低音站于背后。

“北风吹来山谷钟响，孩子的欢笑与夕阳同晖。”

让我找到你。郭文韬微微一笑，挂了电话。

这么确定吗？我们才认识几分钟。

对于他也不难。北风，可能指向的是北方之类的地域信息。山谷，大概在郊区。钟响有些指向不明，后一句更是模糊。

此刻窗外夕阳西下，暖阳洒满路面，是大人牵着孩子们的手笑着回家的场景。

孩子，夕阳。是放学，学校。那么钟声，在M市北方郊区只有几所学校，而只有一所因为在山区附近过于偏远而搬迁，据说旧校址在近十年前就已停用。而如果追溯到蒲熠星小学那个年代，各学校不兴电铃，应该还用的是铜钟……

郭文韬披上风衣，轻笑着对方赌对了，带上门，一头栽进深蓝的夏风。

树叶在脚下吱呀作响，手电筒一两平方的光圆闪烁，郭文韬顺着后山的缓坡爬。车子停在山脚便上不来，他也不管上山会发生什么，锁了车门只带了个手电便孤身往上走。

夜色暗沉，他终于看到残破红砖的一角。接着整栋楼从树枝干中映出。

而此时他才看见，高贵的蒲大艺术家的雕刻室，准确来说是一整个学校，到处摆着维纳斯像。

推开吱呀的铁门，他的手电也快没电了，光线变暗。两层楼的教学楼走廊上散乱布着桌子，周围半身的全身的，成品半成品甚至被敲碎的失败品，都参差摆着。

脚下碎石灰块踩得咔哒，他终于正面看见小操场正中央的那尊最大的维纳斯像。还未完工，白色的塑料布把腰以下盖住，被风吹起一角。

可五官却好好的雕刻完，那深邃的眼睛带着神明的悲悯，似笑非笑地望着郭文韬。

不同于市面上看到的任何一尊维纳斯像的美。

手电筒彻底罢工的一刻，山风顺着光的消逝呼啸而过。郭文韬不自觉往后退退，突然碰到什么，只觉得脖子抵上一道冰冷。

果然。

“晚上好，蒲大艺术家。”没有颤抖，甚至有些调情般的娇媚，使得身后人手中的雕刻刀一愣。

“晚上好，Stefan 。”如他的愿，梦寐已久的低音此刻顺着他颈后喷着耳膜。

“Welcome to my world. ”

不合时宜的燥热从郭文韬身上升起，吓得慌乱手脚脱了风衣。蒲熠星像是音乐剧中孤独而自视高洁的男主，从身后走出，行了个华丽的谢幕礼，同时右手的遥控器打开应急灯。

那张脸，不知是因为在刺眼的打光下，或是加了一副金丝眼镜，还是因为在郭文韬看来，五官更为立体，以及，心跳加速。

而此时背景看上去像经历严重火灾般被熏得焦黑而残破的教学楼进入视线，蒲熠星一身白衬衫干净得如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他手里的小小雕刻刀，微微挽起的袖子，又仿佛用洁白外表隐藏自己的恶魔。

郭文韬跟着他一同向内部走，彼时蒲熠星自顾自介绍着沿路看到的作品，在他哪个时期创作，什么心情灵感。

“这座学校都是你的吗？”郭文韬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那头的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有些惊愕。接着又慢条斯理调整好神情，继续向前走。“这是我的小学。”

“它十几年前停用了。因为一场大火，但不只因为那场大火。后来只有原先的那个保安被留下看守废楼。”

“大几年前，那个保安从山上滚下去摔死了。所以，我‘成为’了他。”

看着郭文韬一脸懵，蒲熠星摆摆手，“就是以他的身份接管了这里而已。”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被大铁链锁上，风中哗啦啦响。蒲熠星没有带人过去，但远远而郑重地告知郭文韬，那是一幅还未完成的作品。

“还剩最后一个。”蒲熠星带人上了天台。晚风吹得两人衬衣翻飞，光与枝叶混成泥土腥气。

走到一半蒲熠星站住，示意郭文韬上前。生锈的栏杆后，是那个残破的小操场，中央那尊巨大的维纳斯像伫立，而这个视角又有些俯瞰众生的滋味。

突然的失重吓了郭文韬一跳，反应过来时他被人翻过身放在栏杆上。铁锈勾着他的裤子，狭窄的圆柱体给他一种时刻要摔下去的未知感。而此刻他面对着天台上的蒲熠星，身后是三楼和女神像。

“想问问你的真实姓名？”蒲熠星拿着刀的手缓缓环在郭文韬身后，尖锐的刀尖刺破了衣服，而又刚好没伤到皮肤。

“郭文韬。文韬武略的韬。先生。”这边人眨巴眨巴眼。

随着银刃游走，布料被一点点划开，凉意随风抚摸郭文韬的背脊，像是贪婪的人舔舐偷来的白色果实。

蒲熠星喉结动动，郭文韬当然注意到。随着最后一根丝线断裂，手中的刀停在后颈，“有人夸过你漂亮吗，韬韬？”

而漂亮的人儿眼里却是兴奋，微微往后一靠，刀尖浅浅划过皮肉，滴出鲜红的血，被风吹着落在底层灰白的塑像上。蒲熠星一愣，松了手，刀从三楼掉下去，划破长长的黑夜。

金属落地叮呤咣啷的一刻，罪魁祸首坐在栏杆上翘着腿，笑眯眯俯下身吹愣住人的耳朵。

“Special offer。今日免费，先生。”

混沌之中郭文韬做了个奇怪的梦。他变成一只蝴蝶。

他的眼前是一片火海，大概是一间起火的艺术教室。火焰尽头是一个男孩，在橙红的光与黑烟之间，那双小小的手拼命往里够。他几乎要被救出来。

可最后一位老师从背后抱走了男孩，他看见火光一点点把自己吞没，华丽的翅膀化为灰烬……

他醒了。

除了浑身的酸痛和头昏倒也没更多的不适。此时天光大亮，他意识到自己慌慌忙忙连手机都在车上时间都看不了。这大概是由某间教室改装成的卧室，只有一张铁床支着，四周凌乱挂着衣服，窗台边还摆着各种塑像，不过出奇的不是维纳斯，是一些，和蒲熠星本人很像的头像。

突然门被推开，那头一个身着保安服的陌生男人进来，吓得没穿衣服的郭文韬赶紧用被子遮住自己。对方倒是笑了，摘了脸上的胡子擦掉画上的皱纹，接着又渐渐浮现蒲熠星的模样。郭文韬这才放下心。

“给你带了早饭。”蒲熠星放下手里的袋子，脱下制服换上便装。这边的小馋猫吭哧吭哧爬到床头来什么也不管就拉开袋子掏出筷子吃。

“艺术家还吃人间东西啊？”郭文韬脸颊鼓鼓的，嘴里一边嚼一边糊糊囔囔，“我还以为都脚不沾地呢。”

蒲熠星投来鄙夷的目光，“那你昨晚就该看出来了。”

被这句话差点噎着的郭文韬赶紧喝了口汤，一股怨念盯着人。

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上面大大的通缉令。郭文韬光顾着吃无心去看，只等人介绍。那头无奈地解释，“警方发现你失踪了。”

郭文韬一愣。

“外面还传是我干的。他们在南区湖里发现了你的车。”

“湖里？我的车？”郭文韬满脸不可置信。

“昨晚乐于助人了一下。”蒲熠星倒是假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是我一年的工资！你居然还有劲留着跑半个城区就为了把我车扔湖里？”气的筷子都放下了。

“还躲过了绝大多数监控。”甚至有闲心补充道。

眼看着一个枕头要飞来，蒲熠星先行拦住。“他们可都说是我囚禁了你啊。你看看你现在，这像被囚禁的样吗？”

“这么说，你还挺期待？”郭文韬挑挑眉。

蒲熠星想咽口水。

“别老看着我咽口水，你是哑巴吗？”郭文韬蹙眉。

蒲熠星咽下去了。“是的。”

也不知道回答的哪个问题。

郭文韬埋头嗦着面，呼噜呼噜突然愣住，感觉哪里不对劲。明明见面几个小时，俩人却像相爱已久的情人日常拌嘴。不正常。郭文韬紧紧被子。

蒲熠星拉了个板凳坐下，就在床边撑着头看郭文韬。直到盯得人不耐烦了，问出一句，“你干嘛老盯着我啊？”

“好看。”艺术家的眼神深邃而坦诚。把人盯害羞了才意识到说的话，嘿嘿笑几声转移话题。“这几年我就是在这里过的。为了那件，最重要的，最后的艺术品。”

“被锁住那个？”郭文韬接话，“为什么说是最后的？”

“因为那件作品完成后，我就已经达到想要的目的了。”

一句话说的郭文韬云里雾里，蒲熠星开始自顾自介绍他的房间。“也可以看到，这里的雕塑，基本以我自己为原型。”

“为了这件作品，我需要隐藏在各种身份之下，去‘顶替’一些人。对人物相貌比较敏感，所以也好把握。现在的身份什么都有，保安、高管、还有些不知道不重要的。当他们不再能说话，自然就有人能替他们说。”

“那，现在和我说话的是？”郭文韬有些警觉。

“我自己，蒲熠星，职业为艺术家。”雕刻刀在指间翻飞，转出几个漂亮的银花又回到掌心。“虚构的一切都称为蒲熠星的作品，而蒲熠星就是蒲熠星。”

郭文韬是个漂亮的狠美人。蒲熠星如此评价。

被外界传为被囚禁的可怜受害者此刻正晃荡着腿，躺在犯罪嫌疑人的床上擦枪。自从趁蒲熠星不在偷偷翻出一把消音手枪自己研究打了只麻雀，对各种武器的热爱便一发不可收拾。

奈何人拉着袖子软着嗓子撒娇说你教我嘛什么学费都答应虽然现在手上一分钱没有，彼时蒲熠星握住郭文韬的手，对准远处一只兔子。

今天是第十二节课，虽然蒲熠星一向不记这种东西。郭文韬的手十分纤细，小小一个，但力气又很大，拿着刀和蒲熠星比划丝毫没有输的架势。而此时蒲熠星感受掌心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被捂热乎，气息喷在怀里人的发旋。他们共用一个视角。

他能听见郭文韬温温的呼吸声，能闻到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能蹭到他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能看着面前人耳尖越来越红。不合时宜，他觉得气血翻涌，粗重的呼吸让面前人发觉不大对劲又不好说。

蒲熠星想着，该交学费了。

扳机扣动，兔子倒下。血液飞溅时，不见两个猎人。

蒲熠星会一遍一遍抚摸郭文韬肩胛骨的位置，仿佛那里有什么美丽的东西能生发出来，然后吻着人的后颈一起到达顶峰。

热了一天的人已经红着脸迷迷糊糊睡了，蒲熠星拨弄他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轻轻用手给他扇风。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

“我是个抓不住东西的人。”叹口气，轻轻搂过怀里人。

有个男孩性格孤僻，上学时没什么人愿意和他说话。他最喜欢美术课，因为美术老师愿意和他说话，教他雕刻。只有她理解他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想象。

他曾看见老师雕刻一尊半身像，问她在刻什么。她说，那是断臂维纳斯，爱与美的最高境界。

而最高就在于，她的残缺。

小男孩不信。课间独自去树林里转，突然看见一只无比漂亮的蝴蝶，兴奋地去扑。扑到了，小生物在手里扑闪扑闪的，他便稍微围一围手，可又不忍心弄脏它的翅膀。

他念叨，小蝴蝶，别飞走。可当他小心展开手那一刻，蝴蝶扑着翅膀消失了。

他想，也许只有把翅膀折下来才能永远保留那份美。

老师在他的抽屉里发现一大堆蝴蝶残翼，生气地批了他一顿。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他觉得那样子很难看。后来他不再到处抓蝴蝶，也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老师送给他一只蝴蝶，装在小笼子里。她道了歉，告诉他要善待周围的事物。他收下了蝴蝶，没有伤害，反倒是精心照顾着。

可能才过了两天，他一个不小心碰倒了盒子，蝴蝶飞出去了。他顺着追，追到美术教室，他跟着蝴蝶进了门，看见老师正和保安推搡着，保安手里拿着打火机，说老师不如他的愿就点了她的作品，而她死不松手。

小男孩冲上去追蝴蝶撞到保安，男人一个不防备摔了个趔趄，手里的火机掉到地上，点燃了盖着雕像的布。她拼命灭火，却眼睁睁看着火越来越大。小男孩还在往教室深处跑，那只蝴蝶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来不及了，老师一把抱走小男孩。保安已经不知跑哪儿去了，现场只有一片火海。“蝴蝶，蝴蝶……”他的小手几乎要捂住那可怜的小生物，却被拦腰抱起。

黑暗吞没视线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他的蝴蝶在火焰中扑闪化为灰烬。

他只记得他的老师那天哭的很伤心，红眼睛下的泪痕，却让他觉得比往常更美。

他再也没遇到过她，也再也没抓过蝴蝶。

整理风衣，蒲熠星刚作为一个公司负责人谈了笔交易。高级红酒的味道，袖口严实扣好的纽扣，擦肩时残留在衣服纤维间的浓烈香水。他像一个在生意场运筹帷幄的掌权者。而步履匆匆走向林子深处，仿佛离开一切的名利喧嚣，违和的事物在他身上仿佛又各安其所。

他正要回归他和他的，几个月短暂的如恋人的岁月静好。

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山里的风已经开始迎接他的归来。突然，他看见一抹亮色，扑闪扑闪飞过。久违。

离学校越近，他隐约听见楼上传来咚咚声。大门的铁链仿佛被扯过。

他心里隐隐不安。

他想起郭文韬前两天才和他说过，他想念从前的日子，讲了不少故事。又或者某个开玩笑的时刻，笑眯眯问他怕不怕他偷偷跑。

一切他不愿承认的猜测涌上心头。短短几步路，他不断提出假说又不断自我否定。

现在呢，你要离开了吗？回归你正常的工作，去忙碌一种叫生活的无味事物。

我能说我怕了吗？或许有一些。

他的才华决定他并不属于任何人。他有稳定的工作，安宁的生活。如果他真的要离开，我究竟是拦下他和他对峙把他抓回去真正意义上囚禁，还是就藏在树林的某个角落看着他走只当送别？也许可以吵一架但没什么必要，也许一句话不说毕竟也不熟。

他只是觉得我有趣而赴了一个陌生人的约，只是明亮了我短短一个月左右。而我于他是谁？py？还是一个随时会对他的生命产生威胁的罪犯？我甚至扔了人家一辆车！而他于我又是谁？我不好描述。可我知道，我不希望他离开。

我知道，他是只蝴蝶，他该是只自由的蝴蝶。

可我不希望他离开。

拍拍身上的灰匆匆走上二楼。推开半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呆愣。

郭文韬蒙着眼，吊在床边。房间所有的有杀伤性的东西都好好的放在原位。看得出手腕的麻绳是自己折腾打的结，皮肤勒得发红，白皙的腿跪在床上一晃一晃，咬着嘴唇，似乎在等着谁的到来。

他看见，他的蝴蝶为他折断自己的翅膀。

“啊……让我…成为…嗯…你的作品……”水声之中话语破碎。

蒲熠星抚摸他并不存在的翅膀。那块背部已经被犬齿咬出血，又被细细一滴滴吻掉。甜腥味充斥着房间。

他知道，他的蝴蝶准备好了。

没有予以答复，冰凉的指尖抚上小腹凸起的一块。在人错愕的目光下轻轻绕着边缘画下一颗五角星，又搂住那不住的颤抖，最后神圣地在中心微微用力一按。浇头的快感冲碎二人的理智。

Game is on. 

高楼灯光闪亮，暖色灯带勾勒着尖塔。高级会客厅的大门一群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女进门，手中红酒杯摇晃，点头，握手，微笑。水晶吊灯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投进一片小光圈。

昏暗的室内，喧闹的摇滚乐似乎震得墙面都在颤抖。

假面舞会，富人家的无趣发明，但这种恶趣味就会有一群臭味相投的参加。来到这里的，无论是zz家还是总裁，无论出身，甚至无论是否会跳舞，身价即为入场券，而快乐即为终极要义。

这是近几个月郭文韬第一次出门。此时他穿着紧身西装裤跪坐在沙发对面，白色羽毛面具下一双眼睛又闪又媚地看着面前人。那位中年总裁的脸被纤细的手指蹭得发烫，手也不老实地想往人身上乱摸。

平时练枪时郭文韬总是俏皮地乱动，挣脱了手到处乱跑，正找不到人身后一颗子弹擦过耳边空气，回头就看见那人趴在树上咯咯地笑。

但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就算是任务。坐在一旁的蒲熠星舔舔后槽牙。

身后各色面具随着音乐节奏晃动，眼角的钻石闪着光晃得眼花缭乱。沙发上另一边蒲熠星被总裁带来的几个媚女子左右撩拨，他却翘着个二郎腿，黑色面具下眼中晦暗而危险，直勾勾盯着这头的人。郭文韬见他左拥右抱倒也是没闲着，扭得更起劲。

一曲终了。换下一首歌的空隙，郭文韬牵过总裁的手，扶上自己后腰。他看见那人一开始满脸堆笑，面具下眼角的皱纹似乎要溢出来，笑容又突然在摸到硬物时凝固。白羽毛下的猫猫唇勾起嘴角，他带着人的手拔出腰带上绑着的刀。

银刃出手的一刻，一颗子弹穿过那人太阳穴，血从空洞中飞溅出，面具下的眼睛充血，直勾勾盯着前方。适时地，小提琴声响起，女孩儿们的尖叫骚乱了人群。琴声急促而戏剧，人群慌乱四处乱逃，碰倒了灯管又打破了玻璃杯架，一片噼里啪啦正好契合着音乐鼓点。

蒲熠星收起手枪拽着人的手朝预定方向跑。混乱之中也不分顺还是逆着人群，会场每个出口都挤满了人，而他们奔向角落。

杂物间门锁上，蒲熠星一把抓住人衣领扣着脑袋吻过去。酒精从对方唇舌间渡来，不满地勾勾人牙齿，直到郭文韬哼哼着拍他肩膀，才松了口让人喘气。

“这就是你说的绝妙暗杀方式？”蒲熠星呼吸粗重整着人衣领，眼里满是怨念，“太蠢了郭文韬。”

“你这个面具真丑。”对面微微笑着，抱壁靠着墙喘气。

郭文韬看人一时被噎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所以蒲大艺术家下一步想干嘛？”

话音刚落，黑暗突然降临。断了电，狭小闭塞的空间除了被门闷住的外面的骚乱只能听到呼吸声。郭文韬的眼睛还没适应，一时间在短暂失明中慌了神。突然又觉得一双手托着自己的腰送到哪里，铁闸门被扣上，他听见蒲熠星的声音回响在管道，“我们要刻下最后一刀。”

建筑内构造复杂，黑暗之中，对方的呼吸声就是导航。他们绕着通风管一路到八楼顶。打开最后一道铁闸门，探出脑袋，晚风把头发吹得脸上骚乱，随着视线的恢复，城市的夜色也随高度增加跃出。

他们顺着铁塔外金属框架旁维修工的铁梯向上爬，整座城的夜景正缓缓展现。你看它各色灯光到处闪烁，却又掩盖不住黑暗底色，就像再浓烈的香水也压不过腐朽的金钱气息。

踏上塔顶的一刻，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蒲熠星笑着看对面人，头发被吹乱，面具在路上被扔下，可只有一支白羽毛恰到好处地卡在发丝中，衬得越发漂亮。“准备好了吗？”

吻即为答案。

藏在塔顶的金属滑翔翼被拿出打开，郭文韬终于知道那身橙色维修工衣服怎么来的。警车在楼下停住的一刻，蒲熠星抱着郭文韬从塔尖一跃而下。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刺耳的鸣笛被风声掩盖，失重感被身后人结实地抱住。郭文韬看见灯光顺着视线流下，越来越稀疏。但他不关心这些，他只觉得耳后被湿热的呼吸喷的痒。

“嗷呜！”他兴奋地喊着，“艺术家下一步要去哪儿？”

蒲熠星只告诉了他第一步，他的相信让他承诺走完全程。

温热在自己单薄的衬衫背后。衣摆被风吹起，他们像初秋的蝴蝶，共舞最后的一曲。当身下的流金淌过，白色的橙黄的灯光向身后退去，他听见自己心跳砰砰。

扭转方向，他看见灯光渐渐稀疏。大概是郊区，那就是回学校。他看见闪烁的斑斑点点在模糊视线中聚集，夜幕中，画面与梦境重叠，他仿佛看见了火光。

身后警笛打断他的思绪，蓝红灯光从身后逼近，他感觉飞行的速度在越来越慢，身上人一句话不说，他第一次拍拍蒲熠星手臂。

突然一片黑暗进入视线，他低头。暗暗的光线闪烁。这是湖啊，是南区的湖！郭文韬开口问，可蒲熠星一直不予以答复。

即使他相信，可他从没猜对过蒲熠星的下一步。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他能感受到心跳，可看不透心绪。

愣神时，郭文韬觉得自己的手臂突然挨了一拳，平常能迅速恢复的他因为注意力分散而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只觉得身后的暖意在远离，而手臂松了劲，一下子整个人只靠一只手支撑。可蒲熠星没有停下，反而提了速度。金属杆握不住，失重感猛烈袭来。

风呼啸，他一时间不知是震惊还是失望。

警笛声随着水流冲进脑中，声音随意识逐渐被闷住消散。郭文韬闭着眼不去看天，没有挣扎的动作，随自己下落。一如他的希望。

缓缓睁眼，可感觉睫毛被什么盖住，面前一片漆黑。

郭文韬感受到自己浑身赤裸，只有一块丝绸质感的布盖在身上。手腕脚踝处细密的痒意让他不禁颤动。

相比于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急促心跳，他的震颤似乎更为了别的原因。

比起重获新生的喜悦，他更兴奋的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上了瘾。

就算刚在两小时前经历绝望，此刻的他依然选择掰断翅膀栽进火里。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门被打开。来者看见醒了的人像兔子一样嗅嗅努力感受周围。

浑身湿漉的美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四周墙上慢慢贴着他的照片，或是在某个角落偷拍，或是工作照，布满了墙面。而他的背后，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展开，六处地点被红叉标记，其中五处组成五角星，中心的一点，正好对着被绑住人的心脏。

S——sale

T——20

E——electricity 

F——6

A——airport 

N——north 

这才是最后一刀——以你的名字刻画我。

凑上前去，呼吸给了对方短暂的安全感。被蒙住眼的人左右蹭蹭去够他的唇，交换一个湿湿的吻。

“晚上好，我的Stefan. ”

“晚上好，我的大艺术家。”

如仪式般揭开布料，白色丝绸于空中降落，似烟雾，似浪潮。

神明于欲念中泥泞，囚徒吮吸着圣水赎罪。

他抓住了一只蝴蝶。

END

彩蛋：

后来男孩离开城市，长大去学了金融。当他在大学学生会招新宣传上看见一位少年侃侃而谈，风吹的他的白衬衫飘飘如蝶翼。

他想，这个人真像蝴蝶。

碎碎念：

小南小北生日快乐！三票三周年、424快乐！

祝我期中好好活着！

望四月对我们都好好的！

《全员加速中对战季》系列

★私设被猎人抓会死，全场只剩南北

★末日逃亡

★双强双战损

★软乎乎破损感拉满的韬+把他捧在手心的阿蒲

★双结局都是HE

下一篇指路《中暑》 

新文引流《我杀死了我的玫瑰》 

正文6.2k+彩蛋隐藏结局3.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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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一艘全身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飞船冲破了厚重的乌云，带起彩虹般绚烂的七彩霞光，以及一道道璀璨耀眼的闪电，它徐徐驶离这片充斥着血腥，绝望的大地。

文韬抬头凝望远去的飞船，眸中情绪翻涌。金光逐渐散去，方才被照亮的苍穹顷刻间暗淡下来，他长舒一口气，放任自己闭上眼睛，绷紧的脖颈放松下来，青筋减缓。空气中充斥着汹涌的血腥气与硝石爆炸的味道，他眉头微簇，但笑容自若。

“真好，他的弟弟们，都平安离开了。”

文韬所在的区域是古城的A区，在他东南方向的C区里，另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在静静盯着那暗淡的寰宇。

“现在，你我共赏这片天地。”那位浪漫主义诗人淡淡一笑。

文韬手中的电话铃声响起，他睁开眼睛，垂眸看一眼那跳动的熟悉头像，按下接通键。

“他们离开了。”听筒里传来一个令他心安与熟悉的声音。

“嗯，他们安全了。”文韬的声音疲倦，但透着明显的放松。

“怕吗。”蒲熠星问。

“怕”，文韬语气恳切，自然地点点头，仿佛电话里的那人就在身边一样，“但想到你还在，也没那么怕了。”

“只要捱到天亮，我们就能获救了。”

“天亮。”文韬垂眸看一眼手环的时间，十二点刚过一刻。他眉头簇起，嘴角挤起一丝苦笑，古城里游荡着十多名猎人与数头年兽，如今这些猎人已经完全暴走，奔跑速度与视线范围完全是过去的升级版，他一时竟不知，这漫漫长夜该如何熬过去。

“韬韬别皱眉，”蒲熠星万分熟稔文韬，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乐观，“现在是十月，最多七个小时。”

蒲熠星顿了顿，说，“我会一直在。”

“我知道。”

“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原地等我。”蒲熠星脚步飞快，听起来像是在小跑着。

“别来。”文韬急声打断他，“走之前，石凯说古城的金木水火土处设有任务，顺利通过就可以拿到冷冻枪，我们分散先找工具。”

“好。”蒲熠星在那边点头。

“蒲熠星，注意安全。”文韬压低了声音。

“韬韬，注意安全。”

————

02

文韬在A区找到“木”并顺利完成所设置的任务，拿到冷冻枪。他抬手擦掉额间的汗，余光瞥见远处正在往这边靠的猎人，文韬端着沉甸甸的冷冻枪转身躲进旁边的一个房子。

透过窗户，两名猎人巡逻到他方才所在的任务点处。看着被破解的关卡，气愤的砸碎了放置冷冻枪的木桩。随着抨击一声，文韬的身子跟着抖了抖。

他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喘着粗气，这枪颇有分量，虽然可以瞬间冰封一位猎人或是两只年兽，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力气背着两把枪跑。文韬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刚过去37分钟，蒲熠星那边还没有消息。

他盯着那熟悉的头像，很想给蒲熠星再打个电话，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可他不知那边的情形，他怕贸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回给蒲熠星带去更大的麻烦。

“你现在怎么样，我拿到枪了。”文韬编辑一条信息过去，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塞进口袋，背上冷冻枪后，趁猎人不在悄悄离开。

他与蒲熠星所在的区域有些距离，A区已经被他搜刮的差不多，便起身小跑奔向蒲熠星的区域。他一路上躲躲藏藏，途中看见几局被冰冻住的猎人尸体，以及躺在地上身体被撕裂开的，伴有最后一丝气息年兽。那年兽见文韬跑过，挣扎着露出獠牙，却因为腹部的伤口只是在地上颤抖的动了动。

“这些是石凯的杰作。”文韬心想，勾起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的弟弟果真是长大了，现在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在祭坛处，文韬发现了被撕碎的半截橙色衣衫，上面满是鲜血，如今已经黯淡了些，变成红褐色。右上角那熟悉的位置处挂着一张粘着血污的橙色铭牌，上面“张远”两个字清晰可见。

文韬眼底的光暗了暗，他警惕的环顾四周，蹲下身去轻轻取下那张铭牌，小心翼翼的用袖口擦掉塑料薄膜上的血污，一张咧着嘴笑得灿烂的男孩面孔露了出来。他们虽分属两个团，但毕竟是一起对抗猎人并肩作战的伙伴，想到张远不久前还脱口而出的“你们南北”，文韬眸间一颤，苦涩的笑了下，将铭牌收进口袋。

身后又是猎人奔跑的声音，还伴着年兽的恐怖的嘶吼声，文韬转身躲进一条小巷，大腿处的口袋突然震了震。

他拿出手机，收到了蒲熠星的消息，“我一切都好，但C区的任务已经被破解了，没拿到枪。”

“方便打电话吗。”思考片刻，文韬问。

那边隔了一会儿，铃声响起，文韬快速接通，蒲熠星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边的冷冻枪之前应该是被橙队的哥哥突破了。”蒲熠星的声音有些急促，看样子是刚刚奔跑过，不过听起来冷静，应该没遇到太大的问题。

文韬苦笑一声打趣起来，“怎么我的非酋体质转移到你身上了。”

“把我的运气都分给你倒是也不错。”蒲熠星声音俏皮，听着倒是乐意。

“A区没什么东西了，我现在去找你，你往B的方向来吧。”文韬步履匆匆，蒲熠星那边也在小跑着。

“韬韬，生的希望好不容易得来，转手送给弟弟，后悔吗。”蒲熠星在电话那头轻笑。

“你也说是弟弟了”，文韬冷哼一声，“是谁说要守护弟弟的梦想。”

“大哥当得不错哦。”蒲熠星嘴角微扬，扯出一个弧度。

“三哥做的也不错，拿到登机权限转手就让给九洲。”

蒲熠星清爽的笑声从听筒里传过来，“我可没有那么大度，不过是想着更愿意与我家韬韬在一起。”

“蒲熠星，什么东西也比不上你的嘴硬。”文韬低声嘲讽他一句，停顿了几秒。

“阿蒲，如果我们今晚能活下去，我们结婚吧。”

“好。”那厢声音听着坚定决绝，文韬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身后突然袭来一道劲风，文韬迅速矮身躲过一次袭击，他朝旁边的灌木丛翻滚过去，看着一头凶狠的年兽扑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文韬手一滑，手机飞出去摔在了一边的泥地，听筒里传出蒲熠星焦急的声音。

“韬韬！怎么了。”

“文韬？”

文韬一个翻身滚过去拿起手机，“阿蒲，一会说。”他对着听筒匆匆落下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一个转身将背上的冷冻枪卸下来举在胸前。对面的年兽张着血盆大口，狰狞着面目缓着步子与文韬对峙。

这边发出不小的打斗声，文韬清楚的听到附近猎人正快步朝他这个方向跑过来，他瞳孔急剧的收缩，耽搁不得，出其不意的按动冷冻枪的开关，瞬间将年兽冰封。

文韬迅速转身飞快的逃离现场，手里的枪轻了些，存装的能量只够他冰封一只年兽，若是碰上猎人他只能缴械逃离。

03

蒲熠星方才一边缩着身形躲避猎人，一边压低声音与文韬讲话。他听到文韬说我们结婚，正心生欢悦，便清楚的听到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阵恐怖的嘶吼，和文韬急促的喘息声。

“文韬！”蒲熠星心里警铃大作，他急切的唤着那边的名字，回应他的却只是无情的猎兽声。他急忙将听筒的音量调到最大，把手机贴近耳边听察文韬那边的声音。

“阿蒲，一会说。”文韬急促的声音匆匆传来，没等他再说一句话便挂断电话，再打过去只剩嘟嘟的忙音。

蒲熠星一怔，心里瞬间掉进冰窖，他踉跄的站起来，不再束手束脚，以现在他能爆发出的最快速度朝B区方向跑过去。明显的跑步声很快吸引了C区巡逻的猎人，不远处狂奔的黑衣人堵住了他去的方向，若要逃离他须得朝反方向的D区。

“草！”蒲熠星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大不了就拼了。”

他随手捡一把长刀，用最快的速度朝猎人的方向冲过去。这些猎人现在已经称不上是人，他没学过什么格斗技巧，全凭本能的侧身躲过猎人的攻击，用力一挥，生生砍下猎人的一条手臂。

墨绿色的液体顺着断臂喷溅出来，撒了蒲熠星一身。他趁那猎人停滞之际将他一脚踢飞在地，高高举起的长刀狠狠扎在猎人心脏位置。

身下的猎人身体无意识的蜷缩几下，安静下来没了声息。蒲熠星不顾停留，随意的蹭掉手上粘黏的汁液，拿着长刀继续朝文韬所在区域的方向跑去。

身上墨绿色的汁液泛着令他作呕的气息，附近的猎人像是得到了指引，纷纷朝他这个香饽饽追来。奔跑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猎人，蒲熠星怒目而视，再次击杀两人，可他们像是源源不断的蝼蚁，越来越多。

蒲熠星眼间情况不妙，他不能再将更多地猎人吸引到文韬那边，迫于无奈之下急速调转方向朝D区跑去。

紧紧握着的手机一直安安静静，没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蒲熠星心里不断祈祷，“韬韬，你一定要没事。”

————

文韬这边的打斗声同样吸引了数名猎人，看着身后不断靠近的猎人和面前的冰湖，文韬咬咬牙，一头扎了进去。冰湖是这边区域的极寒之地，文韬扎进去的瞬间全身一个激灵，像是瞬间被一层冰晶包围，裂开的冰层形成的碎片划伤了文韬的腿，深黑色的湖水中渗出丝丝缕缕的红色。湖边的猎人见人丢了踪迹，旋转两圈转身离开。

等文韬颤颤巍巍的从湖中爬出，他身上已经划出大大小小的口子。夜晚的冷风吹在他身上，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划过，寒意顺着伤口疯狂的向他体内窜涌。

他将外套脱下徒手撕成布条，绑在伤口处，简单处理了一下。手机里有来自蒲熠星的几条消息，简单的话却明显的渗透出那方人的焦躁，文韬蹲下身子给他道一声平安，页面瞬间跳转到电话的界面。

文韬接起，蒲熠星焦躁的声音立刻传来。

“韬韬，你怎么样，安全吗。”

“我还好，刚刚碰到了年兽，但用冷冻枪解决掉了。”文韬拼命咬紧牙齿，努力控制自己不断颤抖的身体和发抖的下颚。

“你有没有受伤。”

文韬垂眸看看小腿上数不清的伤痕，脸色木了一下，“没有，我没事。”

蒲熠星这才长长的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们不挂电话了好不好。”

文韬面上浅浅的笑了下，说好，问蒲熠星怎么样，安全吗。

蒲熠星看着自己手上怎么也擦不掉的汁液，一时语塞。方才他急中生智脱掉了衣服，但身上的汁液如影随形，他现在对那些猎人来说就是行走的肉包子，等他们发现那空荡荡的衣服，便会立刻朝他冲过来。现在不过两点多，他今晚……

两边罕见的同时陷入沉默。文韬看着手机苦涩的笑笑，“蒲熠星，我们说说话吧。”

“好。”蒲熠星点头。

“韬韬，你跟橙队谈判的时候真帅。”蒲熠星嗓音里隐有笑意。

“跟你学的，执剑者，若不是你，我倒没有兴趣看三体。”

“是哦，当时我预设了你所有的回应，只要你说一句看，我便能跟你聊下去。”

“结果我说了句没有，随便看看。”文韬轻声笑了。

“那你最后还是看了。”

“因为我想了解你，”文韬停顿一下，声音有些哽咽，“蒲熠星，我爱你。”

“韬韬，我也爱你。”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蒲熠星，还有四个半小时。”文韬死死贴在墙上，小腿伸直了贴在地上，白色绑带下再次渗出红色。

那边短暂嗯了一下，“韬韬，我想看看你。”

文韬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蒲熠星的脸立刻露出来。他看上去有些喘，但气色还好，只是脸上明显的落着几道墨绿色。

“韬韬，你脸色好差。”

“太累了。”文韬倾斜了下镜头，避开湿漉漉的半个身子，“我在坐着休息，你这是在哪。”

蒲熠星扭头环顾一圈，“C区的不知道哪个屋子里。”

“你的脸上。”文韬眯了眯眼，眉间不安的皱起来。

“哦，我刚刚杀了个猎人，这是猎人的血，不小心蹭到的。”他随意笑笑，似乎这只是无比平常的一件事。

文韬的脸色瞬间暗了些，“你被猎人定向抓捕了。”

“没有，韬韬在胡说什么。”蒲熠星脸色僵硬了一下，须臾调整过来，靠在墙上的身子刻意慵懒的放松，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

“蒲熠星，我做任务的时候看到了，猎人的血一旦粘在身上只能用年兽的血擦除，否则将会被定向围捕。”

蒲熠星刻意挤出的笑从脸上滑落下去，强撑的松散渐渐消失，眸间越发深沉。他低头像是沉思了许久，再抬起的脸上再次挂上他脸上常见的气定神闲，“没事韬韬，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更多，我将衣服脱了扔出去了，他们现在没有在找我。”

“但他们一旦发现那只是件衣服，会再次转身……”文韬的声音颤抖。

“那不是正好，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蒲熠星举起手里的刀，强装镇定笑得灿烂。

“蒲熠星，你不许动”，文韬的眼睛一瞬间疯狂狠厉，“你给我躲好，我手里有枪，我刚刚遇到一只被石凯杀掉的年兽，血我替你取。”

“不行！”

“你给我闭嘴！藏好了，等着我。”文韬关闭摄像头，连上耳机后将手机塞进口袋，耳边蒲熠星的声音传来，他说，好，我不动，我等你。

文韬警惕的跑回刚刚的位置，他从附近的商铺找到一个小巧的器皿容器，小心翼翼的接在年兽腹部鲜血淋漓的伤口，不断滴落下来的红色瞬间接满。

“拿到了。”文韬低声对着耳机说了一声，那边一直紧绷的蒲熠星长舒一口气。只是待他这口气还没散完，耳机里瞬间传来年兽嘶吼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听了听，是三只。

蒲熠星的心一瞬间惊惧。

“文韬！你不许挂电话。”他言辞惊惧。

“放心，我有枪。”文韬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

“一把枪只能击败两只年兽，你打不过，你听我的，放下血转身赶紧跑。”

文韬看看手里只剩一发的冷冻枪，勾起嘴角笑了笑，“没事，我刚刚又捡到一把，足够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小刀别在腰间，那应该是石凯落在这里的。文韬缓步与三只年兽打着圈，一旁年兽鲜血淋漓的尸体似乎也起到了震慑作用，他们三个谨慎的盯着文韬不敢贸然行动。

文韬在心底拼命计算着角度与方位，终于待他走到自己算定的位置，他脚上迅速的蹬地，一个飞身与其中的两头年兽跃在同一条线。他迅速开枪狙击，强大的冲击力将两只年兽跌撞在一起，瞬间一起冰封住。

强大的后坐力将文韬猛猛的撞在树上，背部撞击在树上，突然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手部脱力冷冻枪掉在地上。最后一只年兽原本还在踌躇，此刻见他手无武器，张着血盆大嘴飞扑过来，文韬眼前涌起一片黑雾，忍着痛猛地一口咬住嘴里的血肉，快速拔出小刀冲着年兽脆弱的腹部长长的划过去。

年兽锋利的爪子划过文韬的大腿，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没了气。长长的口子从文韬的大腿一直蔓延到小腿，鲜血喷涌出来，他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痛呼，眼前黑雾弥漫，他拼命的捂住嘴，警惕的看着一旁还在接通的手机。

“文韬！韬韬！”蒲熠星在那边唤他。

“年兽都死了。”文韬的声音此刻虚弱的要命，蒲熠星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里。任文韬刚才再怎么隐忍，他还是听到了他声音里的脆弱。

“那你呢。”蒲熠星声音颤的厉害。

“……”

“郭文韬，那你呢！”蒲熠星近乎嘶吼。

“没事，腿上划破了一点皮。”

“划破了一点皮，划破了一点皮。”蒲熠星声音发冷，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郭文韬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实话实说！”

“阿蒲，”血液争先恐后的从他身体里流出，文韬感觉自己身上阵阵发冷，他拖着腿朝B区的祭坛爬，“阿蒲……年兽的血我给你放在B区的祭坛上了，你来取的时候，小心些。”

“你去哪。”

“我，我找个地方躲一下。”文韬的声音愈发虚弱，到最后只剩下阵阵气声。

“你是不是伤的很重，你是不是伤的很重。你别动，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阿蒲，别来了，我腿受伤了”，文韬轻轻笑了一下，“我流了一些血，血腥气会把年兽和猎人引来的。”

“我不管，你就待在原地不许动！方才我听了你的话，你现在必须听我的，我马上就到！”

文韬轻轻地摇摇头，似乎蒲熠星就能看见一般，“我现在就是……活靶子，我跑不动……你……听话，别来。”

“我现在……是不是找个地方……等死……就好。”文韬轻声笑了一下。

蒲熠星心底突然涌起巨大的恐惧，“你胡说什么！你不许死，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

蒲熠星拼命的跑，嘴里的呜咽声越发明显，“郭文韬，你坚持住，你不许死。我刚刚就是个傻子我听你的话，我就是个傻子让你去取血，你跑不动，我就背着你走，咱俩就是死也得死在一起。”

“阿蒲…我有些困。”

“你不许说话了，你找些衣服先止血，你保存体力，你不许说话了听到没有。”

文韬伸手想重新绑一下腿上的绷带，可手指颤抖无力，他几次尝试都无法将绷带缠的更紧一些。文韬奈的笑笑，瘫软了身子停止挣扎。眼前的黑雾如影随形，这次他嚼碎了肉吞进肚子里也驱散不尽那些阴霾，他的头越来越沉，却尽力朝祭坛的反方向爬去，他想着，只要他离得远一点，在远一点，蒲熠星就能更安全一些。

蒲熠星急促的喘息才顺着耳机落在他的耳边，“韬韬，你别动了，我求求你，你别动。”他不断的祈祷，心底的绝望越来越浓，他一边拼尽全部的力气奔跑，一边祈祷这古城的神灵，保佑他的韬韬平安。

文韬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他晕死在祭坛的旁边。这段路他前前后后跑了三遍，最终也没能跑到C区。

“呵，真狼狈啊。”彻底失去意识前，文韬绝望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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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解锁两个结局（都是HE）3.5k

众所周知，双生也是HE（温馨向超爱），双死也是HE（点题，亡命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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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指路

南北之孩子没了才知道我们有个孩子《他的指针向北》

*3w，一发完，甜

*电竞文，算是明星X粉丝梗（？），也能算是网友奔现梗（？）。大体的设定可以脑补王者荣耀这一类的游戏～

这篇写得自己很满足很喜欢，爱和梦想的主题放在他们身上好像永远相得益彰，希望大家也能喜欢！

*请勿上升啦，谢谢大家～

介绍一些我觉得可能会影响理解的设定：

• ban英雄：可以理解为比赛前禁用一些英雄，自己和敌人都不能用，相应的pick就是选英雄啦。

• 中单打野上路下路辅助：都是不同选手担任的不同位置啦，这个其实随便看看就好不重要～

• 诶呀其实别的电竞术语看不懂也没什么关系不影响主要的剧情理解！祝大家看文愉快！

“老大，你要看的随队教练备选名单。”今天的训练结束后，Star拿着从队务那边要过来的一沓简历递给蔡徐坤，“但是队务那边好像已经选好人了，喏，”他指了指其中的一页，“是这个。”

蔡徐坤略略瞟了一眼，是Goddess的前随队副教练，他撇撇嘴，“凭什么人家副的来我们这儿当正的，跟队务说不要。”

Star一脸懵逼：“啥玩意儿老大？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嗯，不要了，你跟队务说我回头给他们找个人。”蔡徐坤换了一台电脑，轻车熟路地登上了自己的一个小号，点开好友列表里排在最上面的头像，恰好是亮着的，他笑起来，密聊过去：开吗？

Star看到自家老大又开始每日例行地切小号去路人局玩耍了，不敢再打扰，但是仍旧犹犹豫豫地在训练室里徘徊，直到Ghost过来把他拎走：“想啥呢你，老大让你去说你就去，慌啥，咱们队的赞助商蔡总是咱家老大的爹你知道不？再在这儿溜达小心老大回头把你给炒了，赶紧的。”

卧槽，不愧是老大，排面啊！入队刚三个月的小萌新Star肃然起敬。

那边的状态显示正在大厅备战，于是密聊很快就回过来了。

Theo：开，打什么？

King：匹配吧，今天随便打打，有点事要跟你说。

Theo：什么事儿不能现在说啊？

King：大事。

说完也不再墨迹，发了条组队请求过去，下一秒顶着一个贼幼稚Q版山竹头像的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队伍列表里，蔡徐坤心里偷偷笑了一下，清清嗓打开队伍语音，“开了？”

“嗯。”没过多久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两个人的相识完全是意外，蔡徐坤一天结束训练后无聊开了小号打打轻松随意的路人局，进去之后秒选了打野就去倒了杯水，等回来的时候队伍里只差一个辅助了，而唯一一个剩下没选英雄的人常用位置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中路。

然后那个人在最后一刻选了个辅助，蔡徐坤皱了皱眉头。

本来想说让他选一个擅长的英雄的，不过算了，路人局。

开局双方都打得无功无过，那个叫Theo的辅助一直跟着蔡徐坤，在他打完第一圈野之后跟他一起蹲在上路的草丛里准备抓人。

看到打野和辅助都来了，上路的队友会意地开始把敌人往自己这边勾引，对面的那名adc迈过河道的一瞬间，蔡徐坤正准备发信号让辅助跟他一起进攻——那个辅助就已经动了。

二技能控制丢过去把敌方adc定在原地，蔡徐坤位移过去顺便砸下一顿伤害，辅助的控制结束后他的后手控制又刚好补上，这波完美的配合直接让两个人近乎满血地带走了敌方adc的人头。

游走回去准备打第二圈野的蔡徐坤打开聊天界面正准备发个文字消息让辅助不用跟着他了，可以去别的路游走，字才打到一半却发现那个辅助早已经快到了中路草丛的位置蹲好探视野。

蔡徐坤默默关上了聊天窗口，这个辅助，有点东西啊。

没过多久，屏幕上方的中央显示敌方中路被击杀。

这一局顺风到十几分钟他们就推上了敌方水晶，跳出胜利标志的那一刻，蔡徐坤甚至还有几分意犹未尽——这个辅助太舒服了！

于是他难得地主动地对一个人发送了好友请求，验证信息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写什么，于是扣下十个大字：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队友们当时都被这通操作惊呆了，更惊呆的是对方居然还通过了好友请求。

这么沙雕的话对方都通过了，果然在电子竞技里菜是原罪，强是万能通行证啊。大家只好如是感慨道。

从此蔡徐坤就再也没在训练时间结束后跟自己队友玩耍过，每天沉迷跟这个叫Theo的网友双排，主要是他们两个太默契了，或者说蔡徐坤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一个大局观和战术意识跟他节奏如此近似的人，所以每一局都能打得让他觉得特别舒服，甚至想揪着Star让他跟人家好好学学。

不过一两个月打下来，他也很敏锐地发现，这个叫Theo的人虽然战术意识与节奏感可以媲美现役职业选手，但有一个极其致命的弱点是手速太慢。

这一弱点体现在他俩每次1v1玩solo的时候Theo都会被他虐成渣渣。

而且Theo似乎从来不关注联赛，也不看直播，蔡徐坤曾经试探着问过他关于现在有名的几个游戏大神的名字，对面都是一副茫然毫不了解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生大神，但是蔡徐坤倒是真的很想把他拎出来教教队里那几个小兔崽子。

于是他心不在焉地打着匹配，突然开口说：“Theo，你现在有工作吗？”

对面被他问的一愣，“啊？”

蔡徐坤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问有一点突兀，于是接着解释道：“那个……我是August，”他皱了皱眉，估计对面那个从不关注比赛的人也不会因为他的名字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好接着说，“我是联赛里一个战队的队长，这个战队叫NPC，我们缺一个随队教练，你要是愿意的话要不要来玩一下？”

“？你认真的吗？让我一个没有任何联赛相关经验的人来当你们的教练？”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满是不可置信。

“认真的啊，”蔡徐坤抿了抿唇，“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今晚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们战队的状况，明早再告诉我你的决定也不迟。”

蔡徐坤打完下线了，留下被他的邀请震慑得五味陈杂的朱正廷，愣怔地望着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游戏大厅。

“August……NPC……”他咀嚼着这两个名字。

其实蔡徐坤对他的判断半对半错，他确实现在不关注联赛，但是毕竟是打游戏的，最著名的那么一两个人，也总归会是有所耳闻。

但耳闻终究是耳闻，他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出于对一起打游戏玩伴的好奇而不是对那份邀请的考虑，朱正廷打开了搜索界面，扣下了August的名字。

界面立刻跳转出一堆对于一个20岁年轻人来说过于辉煌的战绩和一众圈内人士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溢美之词的评价，但是微博粉丝数量和每条微博底下的评论足以让人看出他在这个游戏广大玩家心中是一个怎样超神的存在。

20岁，只差一个联赛总冠军就大满贯了。不关心不代表不了解，朱正廷看了眼他的战绩和场均MVP，心下称奇，平时打路人局这个人怕是没有用上多少真正的实力。

网页接着往下滑，出现一个蔡徐坤接受采访的视频，他心里一动，点了进去，然后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在游戏里朝夕相处了近乎两个月的人的模样，这是两年前的采访了，蔡徐坤在这里面的样子比平时跟他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显得更为高冷些，但只要看到他这张脸，就会明白他的粉丝平时嚷的“这张脸不去当明星来打游戏是不要人活了吗”并非虚谈，而时间又酝酿了几年，谁也不知道现在岁月又给这幅面孔增添上了什么精雕细琢的新注脚。

采访的进度并没有因为朱正廷猛然剧烈的咚咚心跳而停滞半分，大概是因为这时候的蔡徐坤刚成名不久，主持人还什么都敢问，在聊了半天人生经历后突然猝不及防地抛出一个问题：“August你的名字里面有一个A，但是因为电竞圈已经有一个A神顶在前面了，所以会有一些人会喊你小A神，你会介意吗？”

这无疑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尤其对一个声名鹊起的新人来说。蔡徐坤沉默了一下，在这短短的几秒里朱正廷眨了眨眼睛，心里不由自主地跟着提了起来，随后又摇了摇头笑自己傻——这人现在在电竞圈风生水起地混到了这样的地位，显然当时这样的一个小问题难不倒他。

果然，蔡徐坤扬起一个笑容，坦荡到：“会介意的。一方面，我其实有我个人很鲜明的风格，我希望喜欢我的人认识的是我独立的风格和特点，而不是可能在某些方面和别人相像的部分；另一方面，我作为一个还是小萌新时候就看A神打游戏的人，相信A神是不可替代，不能复制的。”

“A神就是A神，电竞圈只会有一个A神。”

没有人知道这段采访让多少电竞圈的人想起了往日的那个神话，但是大家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还未离去的A神粉丝排队在蔡徐坤微博底下热泪盈眶地对他诚挚道谢。

“谢谢你还记得他，K神。”

从此以后，大家都叫蔡徐坤K神。

一年之后，电竞圈就进入了属于K神的年代。

朱正廷心情纷乱地把电脑关好，躺在床上仔细地想今晚蔡徐坤对他的邀请。

他明知道这个圈子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痛苦的，他也明知道自己其实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如果只是随队教练的话，好像也还可以？

承认吧朱正廷，他到最后闭着眼睛自暴自弃地想，你根本无法拒绝这个邀请，也根本无法拒绝蔡徐坤这个人。

你想回去，想得要死了。

第二天早上朱正廷一觉醒来，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做了个多大的决定。他咬咬牙，真就把手头上的工作都推了，然后想要给人回复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蔡徐坤除了游戏好友以外别的联系方式。

那回复个啥啊……他闷闷地想着，怀抱着仅剩的一丝希望登上了游戏，看看蔡徐坤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还真有。

信箱里有一封邮件，发件人是King：如果你答应，就到这里来吧。

然后是一串地址。

NPC的训练基地离市中心还稍微有点距离，等朱正廷坐了地铁又转公交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他有点忐忑地走到蔡徐坤留的地址上写的训练室外，踌躇着要不要现在进去。

“吱啦——”朱正廷手刚准备敲下去，门就被从里面拉了开来，他一抬眼就跟一个扎着脏辫叼着棒棒糖的少年打了个照面。

“呃……你好，我找一下蔡徐坤可以吗？”

少年愣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然后嗷地一声跳起来，扭头冲了回去，朱正廷在门外都能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老大！！！外面有个宇宙无敌超级大帅哥找你欸！！！”

“你能有点出息吗！”里面又传来另一个他不熟悉的声音，“能有老大帅吗！”

然后是一个脚步声缓缓走到门边，朱正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紧张，他看着虚掩着的门被拉开，蔡徐坤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眸子莫名地亮了起来，那眼神晃得他有点晕，然后他听到蔡徐坤迟疑道：“Theo？”

他定了定神，脸上摆好微笑，伸出手：“叫我朱正廷就行。”

蔡徐坤注意到他在念自己名字的时候是一个字一个字念的很慢，可能跟他平时好分不太清前后鼻音有关系，于是带了种怪可爱的认真劲，就如同他的人一般——蔡徐坤很少用美来形容一个男生，但是对于朱正廷他似乎找不出别的词了，说帅气感觉有点粗粝，说漂亮又显得轻浮，这个人唯独美得不上不下刚刚好，美得天真皎洁又不失英气。

他笑了笑，握住朱正廷的手，心里冒上来的话是粉丝常在自己微博底下留言的那句：“天哪！长这么帅还这么会打游戏要不要人活了！”，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一本正经的：“很高兴你能来。”

然后他非常自然而然地搂过朱正廷的肩膀就把人往训练室里带，把队员们都召集过来，“大家都来见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新的随队教练了。”

“哇——”训练室一片哗然，年轻的队员们纷纷围过来上下打量，朱正廷大略看了一圈突然感觉周围的人都比自己小，突然就悲从中来，这一行果然是吃青春饭，可怜自己也才22居然都成最老的了。

“大家好，我叫朱正廷，大家可以叫我Theo。”他扬起一个浅笑。

“诶？”有机灵的人立马反应过来，小声BB道，“Theo，不就是那个每天晚上跟老大一起甜蜜双排上分的大神嘛？！”

一圈人的眼睛登时都亮了，虽然老大跟这位大神打游戏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从来不带他们，但是战绩是实打实能看到的——以蔡徐坤小号的段位两个人在路人局双排还是这样的胜率，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心服口服。

登时还抱着一点怀疑朱正廷实力的心思也全都消散了，气氛顿时热络起来，“你好你好，我是Leo，边路。”

“Hey what’s up bro，我是Ghost，边路哦！”

“你好大神，我叫Brian，中路。”

“Theo你好！我叫Star！老大自从跟你打过之后天天都嫌弃我的辅助，你以后可得多教我两手！”Star最后一个上去激动地拽住朱正廷就不放了，心里大声赞叹自家老大：K神还是牛逼！网友盲选居然能给他找着一个这么强颜值还这么高的，那些嚷嚷着见光死的人呢都过来给我打脸！

朱正廷被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热情稍稍抚平了心里的不安与紧张，但也被搞得一头雾水，Star还握着他的手就激动得不肯放开了，他下意识地就把求助地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蔡徐坤。

蔡徐坤本来看Star巴着朱正廷不肯放的样子心里就已经略有些不爽了，这个时候又收到了朱正廷向他投来的眼巴巴湿漉漉的求助眼神，心里被戳得一塌糊涂，一把扯开Star，没好气道：“差不多得了啊，怎么还扒拉着人不放呢？”又转过头去，对朱正廷说：“这两天你先跟着我熟悉一下环境，不用着急上手工作，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就行，诶对了，我记得你是本地人吧，你想住家里还是住我们这边的宿舍？”

Star默默在旁边揉了揉自己被蔡徐坤刚刚扯住胳膊的地方，刚想指责，就看到自家队长在对着朱正廷说话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别样温柔的面孔，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朱正廷回忆了下早上过来用的时间和路上看到的大塞车，果断做出了决定，“住宿舍吧。”

“嗯，这样也方便一些，”蔡徐坤声音不自觉地松快了些，“刚好我宿舍还有张空床，你明天把行李收拾过来吧，今天我先带你看看各个训练室。”

Star看着三言两语就把人单独拐走了的队长的背影，委屈巴巴地嘀咕，“老大刚才拽我好疼，我难道在老大心里不是队里最小最需要照顾的小可爱了吗？”

Leo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醒醒吧，再也不会是了。”

蔡徐坤带着朱正廷大概参观了一下训练基地里的各个房间和设施，路上还介绍了一下这个队伍基本的人员构成，然后又回到了原来的那间最大的训练室，继续今天的训练。

朱正廷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慢慢梳理昨天晚上自己查到的信息和蔡徐坤刚刚告诉他的内容。

NPC是蔡徐坤一年前出走原来的战队组建的一支年轻的队伍，因为在原来的战队感到发展和打法对于自己的掣肘，蔡徐坤索性把这个队伍打造成了一支以自己为核心、个人风格十分鲜明的战队，但也因此蔡徐坤既需要作为打野带动节奏强力输出，又需要作为指挥纵观大局控制队友，虽然以他的实力足够胜任，但是他和朱正廷心里都明白如果能把他从指挥的位置解放出来而专注打野，无疑才是让他个人实力得到最好彰显的方式。

除此以外，因为是新的队伍，NPC的梯队建设虽然有在发展，但比起那些老牌劲旅还稍显不足，现在蔡徐坤和Leo、Ghost、Brian、Star五个人虽然磨合之下有了足够的默契度，但是队伍里的预备队员们都属于年龄较小经验不足的那一波新人，而NPC为了今年能够打入联赛的淘汰赛，马上就要经历一个长赛季的资格赛争夺，所以接下来一年如果首发阵容的五个人里有任何一个人出了什么事不能上场，后果都会很不好控制。

所以自己这个随队教练，既要在接下来的资格赛中做好研究对手资料、开赛后的战略布局、开赛前的BP等种种规划，又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备选队员的训练和培养，对于很久没有关注电竞圈内种种比赛的他来说，应该会很是繁忙。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忽略自己骨子里那种渐渐沸腾起来的激动感觉：三年来他像一个普通上班族一样早出晚归，只有在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后才敢在休息的时间里重新慢慢玩起这个曾经深入骨髓的游戏，但也只是权作消遣，或者是反复地自我欺骗这只是消遣。

在那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家庭富足，衣食不愁，平安健康，只不过有个人曾经梦想过在千万人面前打一场盛大的比赛，把电脑屏幕当成流光溢彩的灿烂舞台，让每个人见证那一刻的辉煌，再在数年之后被他们渐渐遗忘。

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跳过了中间那一步直接迈向了结局而已，这世人十之八九都和梦想失之交臂，有的甚至连指甲边都没碰着，自己怕是已经属于万幸。

后来有一天他遇到了蔡徐坤，一个话少高冷操作犀利但是却丝毫不顾自己的高冷人设天天死气白赖拖着他双排的网友，在他那段每天下班一上游戏就会被发送组队请求的日子里，他们两个很轻松地赢多输少，哪怕是输了也不觉生气只稍微有点遗憾，然后被蔡徐坤拖着疯狂复盘的时候他恍然间会觉得这个人对这个游戏和胜利的执念那么熟悉，那么像之前的自己。

那他打游戏的时候那种快乐而纯粹的样子也是曾经的自己所拥有过的吗？朱正廷不断地在心里问。

朱正廷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蔡徐坤的访谈，标题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内容大概讲的是蔡徐坤从小时候开始玩这个游戏，后来经历了想要成为职业选手被父母反对送出国、回国后通过努力终于获得父母认可又遇上了很坑的上一家战队的等等经历。

当时他想，十年都难，何况三年呢？

边盯着电脑屏幕边恍惚地回忆着，朱正廷一个没注意就脱口而出：“欸，上路高地回去个人！”

蔡徐坤反应很快，立马接口道：“Ghost回去！”

这局打得并不算顺，为了应对BP出现问题的情况，今天下午NPC特意练了一下垃圾配置，而这局遇上对面的对手又刚好是本赛季几乎最强的一组英雄配置，于是难免打得就有些胶着。

Ghost赶到自家上路高地的时候刚好迎头碰上敌方的下路跟着一辆小炮车过来了，看样子是来偷塔的，看到高地塔下面居然有人，愣了一下也没再多犹豫，掉头就走。Ghost一枪把炮车戳掉，心有余悸地嚷：“卧槽！居然来偷家！”

大家都心里一阵后怕，如果没有朱正廷这声提醒，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回去，高地塔怕是已经掉了。但是他们一直都是蔡徐坤在指挥，这个新来的教练怎么突然安排上了？

朱正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接着兴奋道：“对面打野状态不好，趁着他们下路也不在赶紧开团！然后把龙打掉就一波了！”

队员们只稍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听他的，就看到自家老大操控着自己的英雄一马当先地就冲了出去，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于是连忙纷纷跟上。

蔡徐坤选的发动时机和切入角度都近乎完美，这一波团很成功，，NPC的四个人趁势打掉了大龙，然后抓住机会一波推掉了对面的水晶，这有点磨人的一局总算结束了。

“今天就训练到这里吧，大家可以各自回去休息了。”从游戏大厅出来后蔡徐坤宣布了今天训练的结束，然后径直走到朱正廷面前。此时的朱正廷已经从方才的状态缓过来，刚刚指挥得神采飞扬的人仿佛全然不见了，他脸红红的，似乎突然感到不好意思：“我……我刚才没忍住……”

都是打游戏的，他当然知道突然更改指挥是大忌，但是他刚才一心想着以前的事情，也就忘了嘴上要把门，那些仿佛深入骨髓的战术意识敦促着他自然而然把那些想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蔡徐坤却宛如春风化雨般的一笑，甚至还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脸红什么，明明指挥得很好啊，要不要以后接着试试？”

朱正廷感觉自己脸颊被他捏过的位置热得不行，这个动作对于今天刚见到面的两个人来说好像有点过于亲昵了，可他又没法说什么，毕竟如果算上游戏里的话，他俩也算是相识了不短时间，所以他只好低着头小声说：“行啊。”

晚上蔡徐坤把朱正廷带到了训练基地的食堂吃晚饭，因为还跟队务那边约好了7点钟签约，所以朱正廷吃得比较急，蔡徐坤在一旁边悠哉地看着他往嘴里扒饭，边说，“你急什么，就算真迟到了队务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朱正廷白了他一眼，嘴里还含着菜，含混地嘟囔：“那也不行，守时是美德好吗，而且人家是给我发钱的，第一次见面总要留下好印象。”

蔡徐坤扑哧一声笑了，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告诉他，“那你可能想错了，我才是给你发钱的，我爸是战队的股东，所以我才能决定由谁来当教练，”他看着朱正廷瞪圆了的眼睛，调侃道，“怎么样，你讨好他们还不如花心思讨好讨好我。”

朱正廷好不容易把嘴里那口菜咽下去，夹起一筷子肉就往蔡徐坤碗里怼，“老板您看您这光顾着说话都没来得及吃饭，吃点肉，吃点肉。”

蔡徐坤忍住笑，慢条斯理道，“其实我更喜欢吃鱼。”

“好嘞，我这就去给您拿！”

妈蛋，蔡徐坤在心里拼命捂胸口，朱正廷连狗腿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玩笑归玩笑，但听说蔡徐坤喜欢吃鱼之后朱正廷还真的去拿了一碗水煮鱼给蔡徐坤。刚回来落座就听到他问，“你今晚住宿舍还是回家呢？”

朱正廷咬着筷子想了想，“如果签完合同到八点了就住宿舍吧，我家在市中心，一路公交地铁地坐回去都不知道多晚了。”

那还真是有点久，蔡徐坤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朱正廷身上的Gucci和LV，斟酌道：“看你这一身……不像是买不起车的样子啊？”

朱正廷眼神闪烁了下，刚才的快活劲也没了，只淡淡地解释了一句，“是我不会开车。”

蔡徐坤敏锐地感觉到朱正廷有些不愉，于是便没有再问，“那明天我开车跟你回家，刚好帮你搬东西过来。”

“诶？”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

等晚上朱正廷从队务办公室出来，还真到了八点半，签合同倒没花多长时间，只是签完合同之后队务姐姐又拉着他交代了一些除了训练以外别的事情，比如拍个定妆照用来发微博官宣啊，比如把自己微博号上过去发过的可能有黑历史的微博提前清理一下啊——然后发现朱正廷的微博简直可以说是安静如鸡，这才大手一挥，放人回去了。

于是朱正廷摸回宿舍的时候看到的情景就是蔡徐坤换了一身T恤趴在床上刷微博，抬头冲他露了个笑，“我看到你的官宣微博了，照片照得不错。”

这就已经发了吗？朱正廷后知后觉地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博，然后就被自己微博上消息列表的消息数震惊了。

999+的艾特。

@NPC俱乐部：当当——各位Nine’s晚上好呀！今天要给大家宣布一个超级重磅的消息！我们的教练人选已经定下来了，他就是@NPC-Theo，我们的Theo小哥哥！！！[撒花] [撒花] [撒花]！

官宣微博的底下一片震惊，还夹杂着不少质疑：
“这个Theo是谁啊，感觉没听过啊之前？”

“既不是选手也不是教练，互联网上搜不到关于他的消息诶，行不行的啊？”

“卧槽！！！但是好帅啊！！！NPC的人怎么个个颜值都这么能打！！！”

“啊啊啊啊啊啊楼上的姐妹快别说了我速速求他们NPC别搞电竞了打个包组团出道好吗！！！”

“妈呀，官博去年微访谈的时候说他们队是看脸选人我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

而如此种种的评论，却又在蔡徐坤转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彻底换了一个画风。

@NPC-August：不是看脸选人哦，他被我从茫茫人海里捞出来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Anyway，欢迎野生大神@NPC-Theo的加入，未来可期。

底下的评论炸成了一团，正主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ikun姐姐们毫不犹豫地开始排队欢迎新人：
“相信K神的眼光！Theo加油！”

“今年夏天，我等着NPC夺冠！！！”

“卧槽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莫名的甜吗？K神莫名好宠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之前Star、Leo他们加入的时候K神可从来没转过官宣诶！”

“啊啊啊好甜啊！！！有小姐妹要跟我一起搞这对CP吗！！！颜值在线正主发糖！我不管我看脸就觉得他们将来会成为大势CP啊！提前入股稳赚不赔啊姐妹们！”

“楼上怎么回事！！！我不同意！！！当我们AK74是死了吗！！！K神能被我们认可的CP只有A神一个，除了A神没人能配上他好吗！”

“AK74 今天又来发疯了……天天抱着个消失的人磕CP不知道在磕什么呢？”

……

虽然很多圈外的人很不解，但是AK74确实是蔡徐坤这边目前的大势CP，原因无他，虽然CP一边的A神早就不知道为何退隐消失了，但是架不住另一边的正主K神拼命发糖呀？采访也que，直播也que，总之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最喜欢看A神的比赛和打法，现在联盟的选手里他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平生憾事就是没能在A神退隐之前和他打一把。

偶像和小粉丝的人设太甜太戳了，棋逢对手强强相抗的点太苏太带感了，无数原A神的粉丝和ikun嗷嗷叫着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个坑，刚好A神之前打野最喜欢用的英雄是一个枪手，CP粉们索性就叫自己AK74。

朱正廷翻着微博，越看越懵，是他老了吗？蔡徐坤的粉丝也应该都是打游戏的人吧？为啥她们说话他都看不懂了呢？

于是蔡徐坤就听到朱正廷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问了一个他今天最难以招架的问题：“AK74是什么？”

“……”蔡徐坤咬咬牙，“是我和A神的CP。”

“哈？”朱正廷第一反应是震惊，“你和那个A神有交集吗？这都能炒CP？”然后他又回味了一下AK74这个名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个CP里面你是……受？”

“当然不是！”蔡徐坤一个鲤鱼打挺愤怒地从床上跳起来，“我是攻！A神是受！”

“你怎么知道，”朱正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你偷偷看文了？”

蔡徐坤噎住了。老天爷请问可以快点结束这段糟糕的对话了吗？于是他开始避重就轻，“怎么能说我跟A神没交集呢？”他努力纠正朱正廷的观念，“虽然我没有跟A神说过话也没有跟他打过游戏，但是我可是看他的直播入坑的，”粉丝讲起偶像来就容易滔滔不绝，哪怕是K神也不例外，“哇，你估计是不知道，A神当时还在打游戏的时候，只要他一开直播，别的直播间就会瞬间没人。而且A神超酷的一点是，他开直播从来不说话，仿佛是告诉每个人，看我打游戏不需要听我讲解，反正你学也学不会，你就对我行云流水一样的操作顶礼膜拜就行了！当时我就觉得，卧槽，有个性！我喜欢！”

蔡徐坤结束了这段慷慨激昂的介绍之后才发现朱正廷在旁边满脸都是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两声，音量低了些接着说，“不过后来也就没然后了，我在圈子里混出了点名声的那段时间A神突然消失，他没经纪人也没战队，说不见了就谁也联系不上他，”说着说着蔡徐坤情不自禁就有些低落，“挺可惜的，本来都传出来他要加入某个战队的消息了，那年过生日我还许愿希望能跟他做对手也好做队友也好，站在同一个地图上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朱正廷在一旁沉默着，灯光下隐晦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蔡徐坤只当他是在替自己难过，豁达地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啦，我说这么多不是想让你跟我一起感到遗憾的，只是希望，虽然你平时不怎么看直播比赛这一类的东西，但是要是将来出去连A神的名字都不知道可就给我们队丢人啦。”

“记住哦，他叫Austin。”

在NPC的宿舍睡的第一晚，朱正廷原本以为自己会认床，以为自己会因为屋子里多睡了一个人而感到不适应，也以为自己会因为今天一天的经历翻搅起回忆的波澜而要在漫长黑夜里把那些记忆的碎片一片一片安放回幽谧的角落。

可是都没有。

可能是作为网友每晚上睡觉前听着耳机里蔡徐坤声音响起的感觉太奇妙了，哪怕今天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彼此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稔。蔡徐坤入睡很快，朱正廷躺在屋子另一边的床上，只是简单地听着他入睡后绵长平缓的呼吸声，居然很快地也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朱正廷是被蔡徐坤闹起来的，被从难得好眠的一宿中晃醒的他很没好气地抬手就想抽人，却在睁眼的一刻被映入眼帘的蔡徐坤过于好看的正脸晃了神，阳光刚好洒在他的床边，把那个人的睫毛都映衬得亮闪闪的，整个人的轮廓被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好看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抬起的手突然就有点打不下去了。

朱正廷十分颜控地把手收回来揉了揉眼睛，掀被子下床的时候想要是以后蔡徐坤被吓得再也不敢叫他起床怎么办？于是也很果断地决定不把自己有很严重的起床气这件事告诉他。

“早啊正廷！快起床快起床，吃完早餐我们就可以去你家拿东西啦。”

“是回我家又不是回你家，你这么激动干嘛？”朱正廷毫不客气地吐槽。

“哎哟，”蔡徐坤啧了一声，“我这不是都好久没出训练基地了嘛，我们动作快点说不定下午还有时间去市中心逛逛！”

“不行，收拾完了立马回来训练，”朱正廷无情拒绝，“我看赛程安排上后天就第一场资格赛了。要换我指挥的话我们还没有好好磨合过。”

“啧啧啧，你这就把教练的架子摆出来了啊。”蔡徐坤捂着胸口摆出个十分做作的痛苦表情，“我已经预感到未来的痛苦生活了。”

“少贫，去开车。”

开车的话能把路途上的时间缩短将近一半，两个人到朱正廷家的时候才10点多。朱正廷的公寓对于一个单身独居的男子来说绝对算是比较大的了，并不算整洁，沙发、桌子上很随意地丢着一两件衣物，但是大体还是比较干净的，大概是定期请人来打扫的结果。蔡徐坤还在左右打量的时候朱正廷已经径直从玄关的一个柜子里拖出两个大编织袋，然后走过客厅把一扇门拉开。

哗——蔡徐坤探个头过去看，然后整个人都被惊呆了。这么多衣服在一个公寓的衣帽间里，是真实存在的吗？？？

朱正廷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诧异，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衣帽间，犹自不开心地嘀咕：“最近没去逛街……都没买什么新衣服了……能穿的好少……”

嘶，蔡徐坤深吸一口气，默默把以后千万不能被朱正廷骗去逛街记在了小本子上。

看这架势显然这次搬家的大头是在衣服上面了，蔡徐坤本来还笨手笨脚地试图帮点忙，结果没开始几分钟就被各种嫌弃。

“诶，这件衣服不能这样叠！”

？坤哥能给你叠都不错了，这么讲究的吗？

“坤坤你帮我把这个熨一下吧。会熨吗？不会？哎，你说你能干点啥。”

？我打游戏的时候一顿操作猛如虎都被你吃了吗？

“帮我拿一下那个Gucci今年新款的领带，就那个LOGO很明显的那个。什么？你不知道Gucci的LOGO长啥样？哎……你好歹也是个几百万粉丝的人呢，怎么平时也不爱打理打理自己，将来怎么勾引小姑娘？”

？电子竞技不需要异性恋！

“行了行了，”朱正廷终于无可奈何地把一脸懵逼加委屈的蔡徐坤推出了衣帽间，“你呆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去旁边书房帮我在右手边的抽屉里找一个深棕色的笔记本出来，还有帮我塞点棒棒糖在包里。”

蔡徐坤撇着嘴走到隔壁书房，一进门就看到桌上一个硕大的显示屏，再往下是一套绝对职业级别的设备，键盘上的那几个熟悉的键位已经被磨的发白，一看就是平时朱正廷打游戏的地方，而鼠标旁就明晃晃地放着一个很大的棒棒糖罐，里面的棒棒糖已经被吃掉了差不多一大半，总算知道朱正廷平时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有掏不完的棒棒糖是为什么了。想象着那个人平时晚上坐在电脑前带着耳机嘴里叼着棒棒糖边跟他打游戏边边含混不清地跟他说话的样子，蔡徐坤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捡了几根棒棒糖放进包里，然后决定回基地之前直接在门口的小卖部给他再搬一罐回宿舍。

他又伸手去拉右手边的抽屉，可是这个抽屉和右边的书柜是挨在一起的，蔡徐坤一个不小心把书柜里的一摞文件带翻了下来，他吐了吐舌头，赶紧把文件捡起来想要放回原位，结果视线却猛然凝在了文件最上方的那行大字上。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确诊报告。

蔡徐坤手指稍稍紧了紧，视线都不用往下扫都能看到旁边大大的几个字。

患者姓名：朱正廷。

“坤坤你好了没？快帮我拿一个椅子过来这上面的东西我够不着！”朱正廷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宛如当头一盆冷水把蔡徐坤泼醒了过来，他赶紧把手上的文件放回原位，从抽屉里抄起笔记本走出了书房去帮朱正廷把椅子拖到衣帽间里，说不清自己心里纷纷乱乱的感觉是什么心情。

朱正廷看了一眼蔡徐坤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暗忖这人别是因为刚才被自己怼了不高兴吧，于是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了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没事。”

“真的假的啊，”蔡徐坤是真的有点难过，这个认知让朱正廷有点紧张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衣服，揪了揪眼前人的衣袖，努力试图弥补，“欸你别不高兴呀，我刚才话没说完，虽然你不太懂得打扮自己吧，但是你的颜值还是很能打，能弥补别的一切缺点，行吧？”

蔡徐坤哭笑不得地瞪着朱正廷，这人居然以为他在难过这个？真的是……绝了，真的是绝了。到最后他还是败给了朱正廷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双眸子里的认真眼神，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朱正廷的头发，“行了，真没事。”

收拾完东西两个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往回开了，剩下的四个队员宛如没了母亲的孩子一样催命似的在微信敲他俩回去训练，高涨的热情搞得朱正廷还有点紧张，正好坐在车上没什么事情做，索性打开了NPC之前的比赛录播开始看。

“正廷啊，”蔡徐坤在开车间隙看了他一眼，努力找着措辞，“你这么努力我很高兴，但是等资格赛开始了之后赛程会非常紧张，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跟我说，知道吗？”

朱正廷抽空从屏幕中抬起头给他翻过去一个白眼，“你在说什么骚话，跟个比赛罢了有什么好不舒服的，又不是玻璃做的。”

蔡徐坤：……你不懂我的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资格赛第一场的对手不算太强，所以接下来一天半的训练时间NPC都把精力放在磨合朱正廷这个新指挥上面，而朱正廷对于局势的准确预判和战术布局的独到见解收割到的战绩也让大家大开眼界，在大家紧张的期待中，今年的联赛终于正式开赛了。

这是NPC作为一支成熟战队登上联赛舞台的第一站，整个队伍都非常重视，粉丝们更是拿出了他们最拿得出手的排场。

朱正廷在教练席上，看着身后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大片金色海洋，耳朵里充斥着ikun们给蔡徐坤近乎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披金成王！护坤远航！”

“我愿为你前往！King神slay全场！”

朱正廷被这一通操作秀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定了定神带上耳机，打开麦克风，“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五个队员纷纷回应，此时场边的灯光一暗，比赛开始了。

对面BP的英雄基本都在朱正廷事先做好的计划之内，五位队员也都有条不紊地选好了自己的英雄，战局开始，Star护着蔡徐坤很顺利地反掉地方野区的第一个蓝，等蔡徐坤打完一圈野之后回到上路草丛，落单敌人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First Blood——蔡徐坤收下第一个人头，转播画面映出他微微挑起的嘴角，随之响起的是粉丝们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

开局很顺，朱正廷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每一个队员的行动，第一局和第二局很轻松地获得了胜利，场内无数次响起欢呼的同时也渐渐有细心的人发现往常作为核心指挥的August今天少说了很多话，更多时候只是简单地做了几个应和的口型，而NPC坐在教练席上的新面孔Theo却一直对着麦克风在说些什么。

两位解说也吃惊地面面相觑，但又因为没有官方消息而拿不定主意——NPC的指挥权转交了？

另一支队伍的教练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眉目俊秀的年轻人，已然是汗流浃背，千算万算没想到K神居然这么果断地就敢把指挥权交给几天前才官宣的刚进队的新人，而这个叫Theo的年轻教练和August之前指挥风格的些许不同也让他们的针对性准备完全失去了作用。

被NPC的改变打了闷头一棒的队伍到了第三局总算慢慢调整过来，局面开始变得有些焦灼，双方都不太敢随意开团，一旦团灭就会被一波。

朱正廷注意力高度集中了起来，“给个大龙视野。”

Ghost游走过去了，“没人……诶不对，来人了！”

“包过去，大龙拍他们的那一下开团！”

有蔡徐坤在，永远不用担心切入的时机会有什么问题，敌方最脆弱的法师在被大龙拍飞的那一下又被蔡徐坤一套控制砸得动都没动就被击杀掉了，敌方阵型瞬间大乱，Star帮蔡徐坤挡了一个大然后英勇就义的时候，蔡徐坤已经有四个人头在手了。

朱正廷清冷镇定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笑意，“K神，”他唤着蔡徐坤被无数人歌颂的那个名字，透过耳机落在蔡徐坤耳朵里，把他的心里撩拨得滚烫，“再加把劲，五杀了啊。”

状态尚佳的队长眼眸亮若星辰，操控者英雄位移冲过去狠狠地给已经残血了的敌方辅助补上最后一刀。

Penta Kill！

Ace！

屏幕中央连续跳出的两行大字把全场的热烈气氛轰然推向了极致。蔡徐坤带着剩下的队友去把敌方水晶推掉的路上，支持NPC战队的粉丝们已经起立开始欢庆本赛季的第一场胜利。

朱正廷摘下耳麦，含笑看着舞台中央的蔡徐坤在宣告胜利之后站起来，自信地朝观众席比了个“No.1”的手势，满脸的笑容里都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和桀骜张扬。

粉丝们都疯了一样地呐喊，欢呼的内容也从原来的应援口号变成了简单却象征着电竞圈个人最高荣誉的三个字母。

“MVP！MVP！MVP！”

朱正廷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个人来说，无论怎样的排场似乎都不为过，他仿佛生来就合该站在舞台的最中央，在聚光灯下受万人敬仰。

蔡徐坤终会成为那个打出一场盛大比赛、并被世人口耳称颂的那个人，而那个时候，如果他能站在他身侧当一个见证者，似乎也很不错。

然后他看到转播屏上蔡徐坤脸的方向动了动，下意识地去看舞台上的他，却在低头的一瞬间跟他光彩四溢的眸光对上。

啊，他原来在找我的目光。朱正廷心里突然冒上来这句话。

然后蔡徐坤眨了眨眼睛，伸出两指点点嘴唇，往他的方向抛了个飞吻。

那一刻朱正廷确定自己的心跳停了。

赛后好不容易挨过了短暂但是对于大多数并不擅言辞的电竞选手来说比较难搞的采访环节，六个年轻小伙子就撇下了队务撒了欢儿似的往烤串店冲，蔡徐坤今天心情大好地说要请客，没有人会放过宰他一顿的机会。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还在聊天，反正今晚难得没有训练任务。蔡徐坤原以为朱正廷会是那种比较沉稳一些的性格，没想到跟人熟悉了之后疯起来也是一副找不着北的样子，自认为要肩负起沉稳责任的队长微微一笑，没有加入他们的闹腾，而是继续用小号刷着微博。

被大家热议讨论的除了蔡徐坤的五杀以外还有就是NPC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承认的指挥权转移的事情，加上今天直播里数次镜头切到朱正廷正脸的颜值暴击，NPC-Theo的微博粉丝数肉眼可见地直接涨了十几万，当教练能当到他这么风光的怕是也没几个了。

蔡徐坤好奇地点进去朱正廷之前转发的官宣微博看底下的评论，除了一水儿地表白大神和表白帅气小哥哥的评论以外，还夹杂着好多CP粉的呐喊。

“卧槽上次说要搞August和Theo的那些姐妹呢！！！速速把我吸纳进组织！！！今天K神的那个飞吻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原地跳坑啊啊啊啊！！！”

“快别说了呜呜呜，我家K神何时对一个人箭头如此明显过，要不是他那手犀利的操作还在我真的恨不得冲上去问他是何方宵小来的胆敢冒充我们K神！”

“那不是K神！！！是妈妈好久没见到的小葵了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哈哈楼上的wf姐姐今天也真实流泪辽，可是没有人注意到Theo当时一副被击中的那个小表情也超可爱超萌的吗！！！”

“呜呜呜呜呜这对CP太有搞头了吧，谁都别拦着我入股！！！”

“哇楼上的xjm们迎着AK74的火力搞拆家CP，敬佩敬佩，真实战地玫瑰了！”

……

蔡徐坤看完，皱了皱眉，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居然是：被击中的小表情？当时两个人离太远了，他看不太清，现在想想错过了未免有点可惜。所以他索性顺路摸到直播平台，刚刚的比赛现在应该已经可以看回看了。

Ghost颇感兴趣地凑过来问，“老大，一个人捣鼓什么呢？”

蔡徐坤义正严辞道：“复盘刚刚的比赛。”

哇——队长就是队长，剩下的五个人肃然起敬。

到了该归队的时候，蔡徐坤说要带着朱正廷去买个什么东西，把剩下的四个人打发到另一辆车上先回去了，自己开车带着朱正廷慢悠悠地开到一个超市门口，让人在车上等着，自己下车跑到超市里面去了。

没过几分钟，朱正廷感觉到自己身侧的车门被拉开，蔡徐坤披着月光站在他面前，手上还捧了一罐满满当当的棒棒糖就往他手上塞，笑得傻里傻气的，一点都没有赛场上那种舍我其谁的风范。

他的心却突然软得不像话，嘴上还嫌弃着，“这什么啊，你特意绕个圈就为了买这个？”

蔡徐坤把糖罐一把塞进他怀里就回驾驶座开车，边解释道：“那天在你书房看到你电脑旁边有一大罐，所以我们也买一罐回去搁你桌上，这样你想吃就可以直接在趁手的地方拿到了。”

朱正廷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那也不用这么麻烦特意跑一趟……”

“你把你刚塞嘴里那根吐出来再跟我说这话。”“那不行。”蔡徐坤轻哼了一声，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剥糖纸声音，下一秒他嘴里就被朱正廷塞了一根棒棒糖。

“也赏你一个。”

蔡徐坤笑着咬住了，确实很甜。

来吃饭的地方离基地不远，所以回宿舍的路上没用多少时间，除了中途遇到一起车祸稍微堵了一会儿以外，路途上毫无波澜。但是下车的时候蔡徐坤发现朱正廷的脸色显得有点不好，问他也只是说今天有点累了，于是蔡徐坤也没有多想，只让他早点洗漱睡觉。

当天半夜，蔡徐坤是被另一张床上的动静吵醒的。

他朦朦胧胧地带着十二分不情愿睁开眼，往声音传出来的位置瞄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一个翻身下了床跑到朱正廷的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床上的人。

明明是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居然能把自己蜷成这么小小的一团。月光下的朱正廷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眉头锁得死紧，脸上的表情痛苦得令人揪心，嘴里还在胡乱地嚷着什么“不要”“别过来”“疼”之类的话。

蔡徐坤咬了咬牙，把人晃醒。

朱正廷睁开眼的时候眸光还稍稍有点迷离，蔡徐坤这才发现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水渍，他下意识地想去揩掉这滴泪，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朱正廷挡下了。

“没事，”朱正廷扭过头去，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他再次强调。

蔡徐坤心底突然蹿上来一股无名火，他反握住朱正廷的手强硬地把人拉起来，“你这根本不是做噩梦！朱正廷你为什么非要一个人撑着？有什么事他妈的不能跟我说的？”不该是这样的，他分明很心疼，他本来想温柔的，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冷硬。

朱正廷果然被伤到了，连带着起床气和今天做的恶噩梦一起，他瞪圆了眼睛口不择言：“我为什么要什么事都跟你说？你他妈是我的谁？”

可是月光下的他连生气的样子都显得要命的动人。

所以蔡徐坤脑子一热，没有再跟他废话，掰正朱正廷的脸就对着他吻了下去，朱正廷整个人都被吓得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地就想要把人推开，结果蔡徐坤不仅不放开他还把人往怀里一带吻得更深入了些，朱正廷气急了就想要咬他，蔡徐坤只当是情趣，不甘示弱地狠狠咬回去，两个人的第一个吻被他们搞的刀光剑影像仇人打架，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蔡徐坤感觉怀里的朱正廷渐渐软了下去，他才顺势把人压到床上开始轻轻地舔舐那个人小巧的唇瓣与细软的舌尖。

朱正廷终于放弃抵抗后被吻得七荤八素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这个人把自己禁锢在怀里的力道那么凶狠果决，吻下来的嘴唇却这么深情温柔，好像他不有所回应就辜负了蔡徐坤一样。

所以他也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了回去。

蔡徐坤感觉到刚才一直萦绕在自己脑海里的满腔愤怒仿佛一个鼓鼓的气泡一样被朱正廷的回应“卟——”地一下戳破后迅速瘪了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吻，揉着怀里人的头发说，无可奈科地说，“你别气我了行吗？”

“我哪儿气你了，我还没说你凶我呢！”朱正廷不服气地小声哼唧。

蔡徐坤真是要气笑了，“我一个开直播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电竞选手，每天晚上拉着你开小号双排，队里缺教练了第一个想着把你拉过来，陪你搬家，给你买糖，还在比赛结束之后亲自下场给我们的CP扛旗，就换来你一句我是你的谁？我的小祖宗哎，你这也太怪没良心的了吧？”

朱正廷被他连番控诉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罪大恶极了，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嘴硬地反驳：“那你也不该强吻我。”

“哦，”蔡徐坤点点头，翻了个身把自己撑起来，盯着朱正廷的眼睛笑得勾人至极，“那朱正廷先生，我现在申请吻你一下，你同意吗？”

……靠，朱正廷看着眼前这张脸愤愤地想，居然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不同意。

晚上蔡徐坤以怕朱正廷再做噩梦为理由强硬地留在了朱正廷的床上搂着他睡觉，朱正廷翻了个白眼，索性转过身去拿后背对着他，就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感觉自己身后传来声音：“睡了吗？”

“没，怎么了？”

“其实我上次去你家帮你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书房把你的病历碰掉下来了。”蔡徐坤小心翼翼地从背后把朱正廷搂住，下巴还抬起来偷偷看他的反应。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不是都知道了？”朱正廷的语气平常，倒没有特别的什么额波澜，这让蔡徐坤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但当时感觉是个人隐私嘛！我就瞄了一眼没打开看，”然后蹭了蹭朱正廷，“你告诉我呗？”

朱正廷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竟然觉得有点可爱，于是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我之前只是觉得这没什么好值得说的……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其实就是三年前我出了一次车祸，然后当时手受伤了，虽然后来做了手术在物理层面来说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是医生说那次车祸带来的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始终让我的手没有办法像没有受伤的时候那么灵活，所以这也是我打游戏的时候为什么手速特别慢。”

朱正廷三言两语讲完了一个仿佛是不属于他的故事，但是蔡徐坤却明白既然会患上创伤后应激反应障碍，当时出事的时候朱正廷一定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他又是心疼又是无措地把人稍微又搂紧了一些，“所以你不能开车也是因为这个吗？”

“嗯。”

“那今天晚上……为什么会突然做噩梦了呢？”他分明记得前几天晚上都是好好的。

“应该是因为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车祸，刺激到了吧。”

蔡徐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所以医生有没有说，应激反应障碍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呢？”

空气里一时之间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久到蔡徐坤以为朱正廷已经睡着了，他才听到那个人声音很低地说：“因为我不相信自己了。”

“哪怕我明知道我应该可以做到，却依然没办法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坤，你懂这种感觉吗？”

蔡徐坤真的不懂，但他想了一下，认真地说：“你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没事，我相信。哪怕你真的做不到也没事，我来做。”

“你有我了。”

过一会儿他感觉到一滴泪水淌到了他枕着朱正廷的臂弯里。

正如无数赛评人和粉丝预测的那样，虽然组建不久但实力一点都不输一些老牌劲旅的NPC在三个月的资格赛后顺利打进了淘汰赛，抢占了能够争夺最终荣誉的十六个战队中的一席位置，考虑到NPC队内有着现阶段公认联盟最强打野的August、配合默契的剩下四位首发以及初出茅庐却惊艳了整个电竞圈的超强指挥Theo，甚至有大胆的预测里直接把这支年纪轻轻的新战队放在了夺冠热门里。

蔡徐坤和朱正廷也以为说不定他们就可以这样一路走下去，一直走到目标的顶峰，直到一记当头棒喝把所有人打醒。

“什么？！退队？！”一片死寂里Ghost最忍耐不住，率先吼出来，“你他妈的玩儿我呢吧？”

Brain低着头不敢去看周围任何一个队友的眼睛，只倔强地重复一遍，“我要退队了。”

“给我一个理由。”蔡徐坤第一次用这么冷的声音跟自己的队员说话，Brian微微抖了一下，突然就红了眼眶，“我是县城出来的……我们家那边……没法理解这种事情。”

“其实资格赛之前我妈就不让我打了，她只想让我回去当个公务员，好好找个老婆生了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而不是二十岁的人了还在外面天天打游戏不务正业当一个亲戚朋友口中训孩子的反面教材。”

“可是我是真的想打啊，我跟我妈说了打完今年的联赛一定听她话回家，可是她连这半年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奶奶生了病，她用这个事情要挟我回去，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

“从我开始做电竞的第一天起我就跟她说这不是不务正业了，可说不通啊，真的说不通。”

低着头站在训练室里的大男孩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抹着脸上的泪水吼，“是我对不起你们，可我他妈也想跟你们一起赢比赛啊！我明明知道我们会赢的啊！”

朱正廷第一个动了，他强忍着鼻酸走过去抱了抱Brian，又揉了揉这个总是对他笑得腼腆的男孩子的头，柔声道，“行了行了，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都是一个队伍的人，你的感受我们都懂，没人怪你哈。”随后又偷偷瞪了在旁边的蔡徐坤一眼，示意他赶紧说话。

蔡徐坤轻咳一声，走上前去，声音也软化了不少，“行了你，对我们有点信心好不好，离了你照样拿冠军，你回家了之后好好给我们加油就行了。”

Brian吸溜了一下鼻子，挤出一个笑，“那必须疯狂加油。”

刚才最生气的Ghost现在眼圈最红，他凑过来不解气地给了Brian一拳，又狠狠把人抱了一下，“你特么的，到时候好好看老子拿了冠军之后在台上风光的样子，羡慕不死你！”

Brian走的时候全队人都出去送他了，一年的时光用一个行李箱就装得七七八八，仿佛做电竞的人走到哪儿都无牵无挂，只凭一双手就可以打天下。

小伙子也已经平复好心情，微笑着在上车前跟自己并肩战斗过的队友们挥了挥手，认真地说，“答应我，要拿冠军啊。”

蔡徐坤点点头，“嗯，一定连着你那一份一起努力。”

话说的轻松，但是Brian走之后队里的氛围还是急转直下，NPC最终还是面临了朱正廷最担心的那种青黄不接的情况——他和蔡徐坤看了一圈备选队员的状态，没有哪一个比得上Brian，更别说五个人早已培养好的默契。

“磨合其实还好说，毕竟离开赛还有一个月。”朱正廷想了一会儿，斟酌着说，“还是优先考虑实力吧。”

“嗯，”蔡徐坤认同地点点头，然后说，“那要不，你来吧。”

“啊？”朱正廷以为自己听错了。

蔡徐坤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来吧，当我们的中单。”

朱正廷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蔡徐坤你疯了吗？”

蔡徐坤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这几天笼罩在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他笑着拽住朱正廷的手，“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啊。”

朱正廷挣开他的手，有些气恼，“你明明知道我不行，能不能别拿这个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觉得你可以，而且你还会比Brian打的更好！”

“可是你见过手速这么差的电竞选手吗？！”

“总会好的，”蔡徐坤坚定地看向朱正廷的眼睛，“这段时间我们两个solo的时候你不是都已经有进步了吗？”他看到朱正廷有些动摇的样子，赶紧趁热打铁，“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可以不相信我，August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更何况，你问问自己，”蔡徐坤把手轻轻地覆在朱正廷心脏的位置，“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其实根本不用问，朱正廷在每一个因为噩梦惊醒过来的夜晚，都躺在床上，发了疯地怀念着打游戏的感觉。

后来他坐在教练席上看着蔡徐坤赢下比赛的每一刻，在蔡徐坤怀里任由他为非作歹欢庆胜利的每一秒，他都在想，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他应该可以站在蔡徐坤身侧跟他并肩战斗，而不是站在台下的位置远远地看着那个光芒万丈的人对他比一个胜利的手势。

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对于重新打比赛这件事的渴望更强烈一些还是对于跟蔡徐坤比肩而立的渴望更强烈一些，但是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头点了一下，然后在蔡徐坤无限放大的笑容里喃喃道：“我可能是也疯了。”

NPC剩下的三位队员非常平淡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并且立刻投入了跟新队员的磨合中，他们除了有点吃惊于朱正廷还会打中单位置以外，似乎也很认同这是现在情况下一个最好的选择了。毕竟是老大看上的人，总不会比Brian差。

但相较于NPC队内的淡定气氛，自从联赛每个队伍的最终名单公布以后电竞圈可以说是被NPC中单换人的消息掀得腥风血雨：每一个已经针对NPC的特点做好了应对方案的参赛队被这个突然的中单调换完全打乱了阵脚，更不用说换上来的人还是从来没有以队员身份出现在比赛中也没有任何视频资料可以参考的Theo；粉丝中震惊与质疑交杂，赛评人纷纷讨论Theo从教练变成选手背后的故事，解说们抓紧时间补着这个横空出世的选手的资料。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蔡徐坤就总喜欢拉着朱正廷两个人开个小房间1V1地打solo，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朱正廷大概也能明白蔡徐坤一直都在努力让他走出之前的阴影，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拂了恋人的意，那段时间里随着NPC拿下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朱正廷也确实进步了不少，可是真的变成了队员他才觉得，其实真的远远还不够。

在一次练习赛中，因为朱正廷的失误丢了一个大龙之后，虽然后来蔡徐坤凭借他的出色发挥尽力地补救了回来，但是依然让这场比赛打得艰难无比。赛后刚散了训练朱正廷就不见了，蔡徐坤把他从被窝里刨出来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

“坤，”朱正廷闷闷地说，“我真的很难受，你懂那种明明意识在，但是操作跟不上的痛苦吗？”

“我懂我懂，贝贝我都懂。”蔡徐坤吻了吻他的耳垂，“但是我们还有时间，你现在的手速已经上200了，从100练到200，你是我见过最快的一个人。”说着他亲昵地揉了揉朱正廷的头发，调侃道，“我们贝贝是小天才。”他抬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而且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天生就适合在键盘上挥斥方遒。”

朱正廷被他跟幼儿园小朋友说话一样的语气逗得扑哧一笑，“还没过几天就开赛了，也不知道你对我的信心都是从哪儿来的。”

“这还不简单吗，”蔡徐坤骄傲地说，“你是我看中的人，我对自己有信心，当然也就对你有信心。”

K神的逻辑总是简单粗暴。

这次朱正廷想了一会儿，终于眉眼里露出一丝笑，“也许我还是不太能相信自己，但是我发现我愿意试着去相信你对我的相信。”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进进出出三四年，你也是唯一一个我瞧得上眼的人。

三天后，淘汰赛正式开赛了，Theo第一次披上了属于NPC参赛队员的队服，在满场质疑声中走上台坐在了August旁边的位置，然后在满场欢呼声中被队友拉着站起来迎接胜利，三场三胜的战绩和场均13+的个人评分直白地回应了所有的问题。

当晚不出所料地微博又炸了。

“呜呜呜我的天哪这哪里来的神仙小哥哥，文能当教练指挥战局，武能做选手下场打架，NPC这是捡到宝了啊！！！”

“妈的粉了粉了，之前质疑过Theo当选手水平的本人现在脸好疼，K神的眼光果然还是没得挑。”

“颜高活好气质佳，我怎么感觉NPC要再出一个大神！”

“可不是呗，第二局Theo那波三杀一出来，NPC的夺冠赔率都瞬间被买低了好几个点，联赛老人来感叹一下，自从那个谁以来多久没有看到控场能力这么强的中单了！”

“赌五毛楼上说的是自A神退隐以来！”

“？楼上别搞事，我们拒绝拉踩也拒绝比较！”

“战地玫瑰才是搞到宝了好吗？？？宣布胜利的时候K神对Theo那个眨眼你们都不品品吗？？？这眼神要是没事我当场胸口碎大石！！”

“啊啊啊zdjj已经为这样绝美的爱情流泪辽！！！入股的时候再怎么画饼都没画出来教练变选手然后并肩作战这么一个大饼啊！！！正主操作太骚了我们已经都无力躺平等糖了！”

“本zdjj只想知道K神那个眨眼到底是在眉目传情些什么？为什么Theo接收到眼神之后也笑得那么撩啊啊啊！”

朱正廷笑了笑，把手机放下，其实蔡徐坤的意思很简单，甚至还有点得瑟。

他在告诉他：你看，我都说了没问题的。

NPC淘汰赛首胜的视频不出所料立刻成为了他们所在半区其他队伍的一手研究资料，而在无数专业选手和教练的毒辣眼光中，自然也能看出这个叫Theo的选手唯一的短板就是手速不足带来的一些细微操作上的瑕疵，于是也迅速制定了针对这个问题的打击方案。

——只是到了赛场上，他们却很绝望地发现，短短几天内，Theo的手速比起第一场比赛时，又提高了。

之前曾经有采访中主持人问过K神，作为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MVP型选手，如何应对对手们制定的种种针对性的战术。

当时蔡徐坤浅浅一笑，说，“只要你不断超越那个旧的自己，对手就永远无法制定出有效的针对你的战术了。”

一年后的Theo以自己神速般的进步直接生动诠释了当年K神的回答，这两尊大神一起带领着NPC战队以一种让对手绝望的碾压姿态直接杀进了决赛。半决赛上宣布晋级的那一刻，朱正廷站在台上，被蔡徐坤拉着看向观众席上一片片写着他名字的粉色光芒。

朱正廷这才惊觉，他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海洋。

从半决赛到决赛有差不多一周的休息时间，他们没有丝毫懈怠地作着最后的准备，但是巧的是今年决赛的前一天是蔡徐坤的生日，所以NPC在决赛前一天的晚上索性放了假开起了Party，也算是最后决战前放松一下心情的调剂。

一群人轰轰烈烈地出去吃了顿好的，最后朱正廷推着蛋糕送上来的时候大家熄了灯，都闹腾着让蔡徐坤许愿，蔡徐坤竟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好久许下了一个愿望，还在蜡烛熄灭包间里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探到熟悉的位置在爱人的脸颊上偷走了一个吻。

朱正廷在心里翻搅着不为人所窥探到的甜蜜的时候，听见耳边Leo他们都在探问蔡徐坤关于愿望的秘密，“老大到底许了啥啊，好奇死了，快说快说！”

蔡徐坤只是抿起嘴，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晚上回到宿舍之后，蔡徐坤喝得微醺，洗漱之后躺在朱正廷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朱正廷却还不是很困，他思虑良久，还是拿出手机，打开微博退出了现在的账号，然后输入了三年没用过却依然熟悉的账号密码，深吸了一口气，点击登录。

最先映入他眼里的是消息列表无数条不同人发过来的私信，无数条评论和转发点赞，最远的有三年前刚出事的，最近的有昨天刚发的。

三年前朱正廷得知自己没法再像之前那样打游戏了之后就用一种最决绝的姿态离开了这个圈子，对于本来已经快要谈好的战队的愧疚和一直对自己寄予希望的粉丝的辜负压得他在自责和痛苦中喘不过气来，这个账号也就跟那个叫Austin的ID一样三年没有再亮起来过。

今晚他终于决定要彻底地面对过去的自己，所以他打开这个账号的时候，想过可能会面对不解的质问，会面对恶毒的谩骂，他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去面对这段他最不愿回想的往事，却没有想到看到的结果还是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A神，你两天没开播啦，怎么回事啊好想你的！”

“A神A神，小粉丝过来表白一下！悄悄比心心～”

……

“A神QAQ，他们都说你走了，是真的吗？我不信呜呜呜呜呜，求你快开一下直播打他们脸吧！你这么喜欢这个游戏，这么喜欢电竞，怎么会走呢？”

……

“A神，今天的采访上K神que到你了，我们粉丝群里的大家都在抱头痛哭，你看虽然你走了，江湖上仍然有你的传说，新来的K神记得你，我们也一直在等你。”

“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但是作为刚入坑的新人考古的时候还是被A神的操作折服了！过来表个白吧！”

“A神，3年了，我开始相信你是真的离开了，但是我也渐渐想开了，希望你灰色头像的背后，是更加精彩的人生呀～”

……

“A神，不管你离开与否，我们永远等你回来。”

他甚至在消息列表里面看到了一个于他而言分外熟稔的ID。

@NPC-August：Austin，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但我相信像你一样这么喜欢电竞的人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圈子的，我的夙愿就是跟你打一把，你会满足我的吧？

看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打游戏，只要你还关注电竞，我很快就会让这个圈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我想跟你约个架。

还有，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电竞梦。

一滴厚重的泪水掉到手机屏幕上，把那个人两年前的消息晕开的时候，朱正廷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漉漉的了，他把手机关上放到一边，可能放手机的动作和他啜泣的声音惊动了躺在身边的人，蔡徐坤半梦半醒地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嘟囔着：“贝贝，早点睡。”

他做好了准备去迎接一切恶意，却唯独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还在等他，在念着他，也唯独没有想到，那个人梦想的起源，居然会是他。

他靠在蔡徐坤怀里悄悄抹干了眼泪，然后抬起头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哑着嗓子笑已经睡熟了的人，“傻瓜，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夙愿都实现几百遍了。”

那晚上两个人在宿舍的床上相拥着睡得无比安心，第二天奔赴赛场的时候哪怕马上要面对最强劲的对手也没有丝毫畏惧，朱正廷第一次意识到如果是两个人携手走在一条路上，原来真的荆棘也可以变得甜蜜。

赛场中双方队员都进入了调试设备的最后阶段，两名决赛的解说开始预热，介绍完两边的队伍情况之后不出所料又聊起了最近圈内比较热门的几个人物。

“我们都知道这次东部出来的决赛队伍GODLIKE拥有一支由五名老牌电竞强者组成的强大阵容，但是西部的决赛队伍NPC也是不遑多让啊，不仅有现在号称联盟第一打野的K神，还有最近初出茅庐就风头无两的中单Theo，剩下的三位年轻队员也配合默契发挥稳定，这两支队伍的对决真的让人非常期待！”

“是啊，说起Theo，大家都知道他原本是NPC的教练，因为队伍里的中单退队而临时补位的中单，却在这个位置上体现出了极强的控场能力和操作水平，甚至之前有几把比赛还从K神手里抢走了MVP，同时他还兼任了队伍里的指挥，实力可以说是极其强劲。”

“没错，而且我们也发现，K神从指挥的位置中解放出来之后，打野的实力更是像解开了封印一样地突飞猛进，也为今年的联赛贡献了不少经典的王者时刻，趁着现在有时间不如我们来回顾一下……”

大屏幕上放着蔡徐坤五杀的画面，大屏幕下面坐着已经最后调试好了设备的队员，蔡徐坤和朱正廷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按下示意准备好了的按钮。

屏幕上的画面一变，粉丝们的欢呼声随之响彻了整个场地——总决赛正式开始了。

第一局的banpick双方都比较常规，说实话有NPC的比赛的英雄banpick往往都没有什么悬念，因为敌方队伍永远会选择ban掉两个蔡徐坤最强势最趁手的英雄夜行者和扑克杀手，即使这样会给NPC的其他队员留下比较自由的选择英雄余地，但是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竟如果不限制住K神，没有谁能承受住放虎归山的风险。

所以蔡徐坤的粉丝也常常怨念只有在K神开直播的时候才能看到K神秀这两个最厉害的英雄，很多主播也表示希望能在比赛中跟K神的夜行者和扑克杀手交一下手。

但是说归说，该ban的还是毫不留情就ban了。总决赛的第一局也不例外，蔡徐坤无所谓地选了一个前几场比赛也有用到过的红衣国王，NPC剩下的人也按朱正廷事先安排好的战术选择了自己趁手的英雄，朱正廷更是省事——他从头到尾就用过两个英雄。

拿下第一局胜利的时候支持NPC的粉丝欢呼雀跃，NPC的五个人却显得更加冷静和慎重，早已研究过对手打法的他们当然知道第一局只是对面五个人的一次试水，接下来的一局估计才是双方都要发挥出真正实力的一刻。最关键的是，面对GODLIKE这一支以banpick难以预料和打法诡奇多变而闻名的战队，哪怕是蔡徐坤加上朱正廷商量出来的结果也只是见机行事。

然后第二局果然就出事了。

全场从观众到NPC的每一个队员都愣愣地看着对方ban的那两个英雄，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朱正廷身上。

因为GODLIKE这次放掉了蔡徐坤的所有拿手英雄，而把宝贵的两个ban位全给了朱正廷在整个淘汰赛期间用过的唯二两个英雄，甚至很多人认为朱正廷就只练了这两个英雄，于是现在各色的目光都投注在了朱正廷身上，准备看他会怎么应对。

NPC的另外三个队员也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朱正廷，但是后者只是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们只好又看向蔡徐坤，蔡徐坤也只是耸了耸肩。

20秒。

10秒。

选英雄的时间不断减少，每个人都恨不得跑到Theo的屏幕背面去看看这个人到底在英雄池里翻找着什么。

5秒。

“咣——”英雄选定的特效响起，无数人的目光从朱正廷身上挪向屏幕，看清结果后瞪大了双眼，又纷纷看向那个人。

这次连蔡徐坤都显出了惊讶的神色，他如愿选到了自己好久没在正赛中用上的夜行者，但是大家的关注点似乎已经不在这上面。

Theo选了雨神。

这个英雄好久没在联赛的淘汰赛上出现了，背后的原因很复杂，但是都跟一个人有关——雨神这个英雄刚出的时候十分强势，尤其是大招的特殊设定让使用这个英雄的人经常能秀出一些绝杀的操作，其中就以当时的A神为首，那段时间只要顶着Austin这个ID出现在游戏里的雨神，基本就是战场上的人头收割机器，以至于官方把这个英雄一削再削，都没能阻止Austin超神的步伐。

而别的主播或者选手，一方面因为雨神确实是一个需要极高水平才能操作起来的英雄，另一方面用这个英雄总会被拿来跟Austin作比较，也都不太乐意在赛场上使用，两年前还有一个解说夸张地用这个举例子“A神凭借一己之力玩凉一个英雄”被圈内引为笑谈，但是那个人走的时间久了，这些故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就连对面一手打造出这个局面的GODLIKE都很惊讶于朱正廷的选择，蔡徐坤也心情复杂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朱正廷没说话，只给他投过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解说尽职尽责地在开局还算和平的间隙里帮大家回忆雨神这个英雄的技能，“雨神确实好久没在赛场上出现了，但是这个英雄的大招设定非常奇妙，所以相信关注联赛时间长的老玩家心里还是会有一些印象。”
“没错，雨神的大招雨落有非常严苛的触发条件，首先就是自己的血量要低于20%，就会在英雄周围形成一片雨云，触发一个范围控制技能，这个时候的雨神可以在大招的范围内通过特定的位移和伤害加成很高的攻击对敌方英雄进行伤害；其次就是身边的敌方英雄血量越高、人数越多，大招的伤害加成就会越高，所以当这个英雄陷入绝境的时候，爆发出来的伤害将会非常地可怕，也非常符合雨神作为一个法师刺客的定位。”

“但是话虽如此啊，想要用雨神来秀对面的选手首先都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是，自己挂着不到20%的血量，很容易还没开始秀自己就先死了，而在血量高于20%的时候，相当于直接比别人少掉一个技能，如果不熟悉的话还是挺吃亏的，所以这次Theo选手在GODLIKE的战术包夹之下选出这手英雄，看得大家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呀！”

金牌解说的话确实在理，但是蔡徐坤看朱正廷并没有紧张的样子，便也渐渐放下心来，专心操作着自己的夜行者——事实证明放虎归山的确是很可怕的，拿到了夜行者的蔡徐坤仿佛连最后一点谨慎都不需要了，带着Star就直接入侵到对面野区，引来了对面三个人的围剿，都还是趁乱偷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蓝BUFF，全身而退。

而在他残血离开对面野区、三个敌方英雄还追着他的那一瞬间，不知何时清完了中路兵线的雨神突然在河道的草丛中出现，一个闪现居然直接冲入了敌方后排的位置把一个二技能的伤害丢给了刚刚被夜行者打到半血的敌方辅助，顶着敌方的转火又用普攻A掉了辅助的人头，踩着击杀敌方英雄触发的一段位移施施然地又从红名堆里闪身出来，顺手丢了个一技能控制给敌方从中路赶来支援的法师，然后用一技能附带的一个空翻安全回到了自家的野区。

“First Blood！”雨神这三段位移几乎发生在瞬息之内，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结果就是Theo如入无人之境地闯入敌人堆里收掉了一血又安全地翻了回来，专注于打野的蔡徐坤估计也没看清楚具体的操作，但是两个一直紧紧盯着屏幕的老牌解说却看得明明白白——这种刚猛到用闪现进人堆里去锤人又灵巧地用英雄附带技能安全逃遁的特殊手法分明是——

“天哪！云里前桥！”一个解说一拍大腿，脱口而出。

这四个字连蔡徐坤听了都愣了一下。

观众席上懂行的玩家也是一片哗然。云里前桥是当年A神自创的绝技，只有精妙到毫厘之间的手法才能行云流水地完成这种万军之中取人首级的神秀操作，这个技能也因为其动作轻灵优雅宛如置身云雾之间，被A神的粉丝取了云里前桥这个名字。

观战者还在因为这个横生的变故热烈讨论，场上的局势却一触即发了起来：GODLIKE很快调整好状态重新开始拉扯兵线，尽力弥补刚刚丢了蓝buff和一血的经济劣势，NPC却展现出了明显的进攻态势想要把经济差距进一步拉大。

但是可能是因为刚开始吃了个暗亏，GODLIKE后续的行动都变得非常谨慎，虽然双方的一塔都已经差不多被慢慢磨掉了，但是却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团战，一直就这样慢慢耗到了双方经济都进入后期了，GODLIKE选择的两个吃经济的英雄开始渐渐发挥优势。

“Leo，别着急，没事。”朱正廷在团队语音里轻声安抚着刚刚因为一个操作失误送出了一个人头的Leo，眯起眼睛看着聚集在中路仗着人数优势想要找他们开团的五个人。

“对面的英雄都起来了，这样拖着不行。”Leo有点焦躁地说。

“这波不团，”朱正廷想了想，当机立断道，“August带着Star和Ghost去开大龙，我去他们上路推塔，他们今天一直在抱团，我们索性分开来看他们会选哪边。”

大家本能地觉得一个中单去单带有那么点不靠谱，但是看蔡徐坤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才想起刚刚朱正廷秀出来的那手云里前桥，也是，哪怕推不了塔跑总是跑的了的。

NPC分兵的举动立刻让观众席有了些骚动，他们甚至也没有故意向对手掩藏自己的动向，摆明了就是要GODLIKE在上路塔和大龙里选一个，虽然大部分队伍在这个时候都会选大龙，但是谁能预料到GODLIKE的想法呢？
所以当朱正廷看到自己身边草丛冒出来的四个人时，有点意料之外但是情理之中的吃惊，他立马说，“我这里来了四个，有一个可能要去偷龙，你们不着急打龙，先把那个人揪出来。”

“收到，”蔡徐坤短促地回应，“你撤。”他操控着夜行者跳进草丛把埋伏着想偷龙的那个人揪出来，所以错过了朱正廷嘴角那丝明显的弧度，但是他能听到朱正廷的声音在语音频道里说：“没事，”他轻笑了一声，“只来四个人的话，来少了。”

一边1v4和一边3v1的战斗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敌方那个落单的英雄被他击杀后蔡徐坤往团队列表看了一眼，饶是朱正廷靠着操作规避了不少伤害甚至用又一个精彩的云里前桥换掉了一个敌方的中单，他自己的血线也已经低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临界点，而此时他身边还有三个敌人围着。

夜行者把打剩下一点血的龙交给了Star和Ghost，掀起斗篷就往上路朱正廷被包围住的地方赶去，但在他位移的瞬间，雨神也动了。

这个以中国古代神话里女性神祇为蓝本制作的英雄身上突然光华大放，蓝裙飞舞，以她为中心的一片广阔地域突然劈头盖脸地笼罩下一片雨幕，把三个敌人都囊括其中。

伴随着观众们的惊叫声，雨神的大招雨落终于在这局第一次开启。

她的第一下位移直直朝着敌方的打野而去，敌人越多敌人血量越高雨落的伤害越高，这第一下理所应当打得最疼，没有人愿意面对雨神的临死反扑，于是三个英雄不约而同地都把手中有的伤害最高的技能向那个雨中的影子丢了过去。

下一秒，屏幕中央被血红的击杀宣告刷过，死的却不是雨神，而是敌方的打野。解说们下意识地去看雨神的装备，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神最后一格原本加法攻的装备换成了一个保命的防御装。

雨神的舞蹈还在继续，她第二下位移选择了离她最近的辅助，攻击落到敌人头上的时候敌人的伤害也吞掉了她最后一点血量，女英雄终于倒在地上，雨却还在下。

GODLIKE的打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吼道：“小心他还没死——他换了复活甲！”

他没来得及喊完，雨神已经重新站起来，并且一个转身收掉了辅助的人头。

这片雨幕里终于只剩下雨神和一个对面的坦克了，她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卖掉复活甲换出来的另一件保命装挡住了坦克的大，然后又卖掉保命装换了一件高吸血的武器，冷笑着靠近了那个皮糙肉厚但从这一刻开始就是她血泉的坦克，重新开始在雨幕里穿梭了起来。

蔡徐坤赶到那片战场的时候，那片雨幕随着雨神的血量回复到20%以上而渐渐消散开，蓝裙飘舞的女神祇手持着利刃站在一片尸体上对他嫣然一笑。

朱正廷在语音里轻巧地说：“来的正好，把这个塔推了游戏就差不多结束了。”

雨神的舞蹈其实只持续了五秒，只是在这五秒内她换了三次装备，还杀了四个人。

不知道内情的人鼓足了气为屏幕上大大的四杀而欢呼尖叫，曾经看到过这样画面的人却已经沉默了好久。

最后终于有一个解说开口了，他的语气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感慨，“这不是雨落，这是思思雨落。”

不是那个每一个玩这个英雄的人都用过的大招雨落，是只有A神展现过的绝地里显生机、狭路里有归途的、宛如神迹般的极限操作，那时候圈子里的人管这个叫思思雨落。

别人的雨落都是雨落，只有A神的雨落，叫思思雨落。

另一位解说试图把赛场里被震惊得有些沉闷了的气氛缓和过来，开玩笑地说，“看来资料上说Theo这位选手基本不看直播和比赛的话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实的，从Theo今天的操作来看，起码也是一位A神的忠实粉丝，才能模仿出这么像A神本尊的操作哈！”

到底是模仿操作还是本尊操作，把刚才的一幕看得明明白白的A神粉丝K神本人怕是最有发言权了。

推掉对面水晶后，NPC另外三个不谙世事的三个年轻人在欢呼雀跃，蔡徐坤却定定地看着朱正廷，脸色可谓是变幻莫测。

朱正廷被他逗得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干嘛这样看我。”

蔡徐坤：“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朱正廷帮他把耳机戴好，对他眨眨眼，“好好打，再有两把我们就能一起上去捧奖杯了。”

“行，”蔡徐坤佯装委屈地咬咬牙，“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

接下来的两把粉丝还在揪着心，明眼人已经知道没有悬念了。Theo再一次刷新了大家认知的竞技水平直接让GODLIKE在banpick的时候就遇到了极大的难题——妈的August和Theo这两个人任意放出来一个都极难对付，现在ban位只有两个根本不够用啊！

更不用说August在后来的两把不知道为什么跟打了鸡血似的越来越猛，哪怕操作着不是最擅长的英雄都把对面的打野经济压得难受极了，中路那边的Theo还在到处游走搞事，GODLIKE没有人想再面对一次思思雨落，于是面对着一个红名居然没人敢把他的血量打下20%，只能一直游走迂回，憋屈得要死。

最后宣布胜利的时候，朱正廷是被蔡徐坤一把从座位上揪起来搂到怀里的，或者说是蔡徐坤抱住了他之后把脸死死地埋在他的肩窝里，他只能隐隐约约地听着蔡徐坤在闷闷地说着什么“真的赢了，贝贝，我们是冠军了。”然后没过多久就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块。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湿了眼眶，有了一点胜利的实感，伸手去拍恋人的背，哽咽着哄，“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赢了，是真的赢了。”

然后他俩就被兴奋扑上来的另外三个男孩子给淹没了，Leo和Star都已经哭的稀里哗啦，Ghost却还强忍着泪水边笑边跳：“我们是冠军！我们是冠军！我们是冠军！”

“对对对，”朱正廷含泪笑着应和，“我们是冠军！”

观众席上也满是欢呼着的抑或是抱头痛哭的粉丝们，大家都对这支年轻的队伍能取得无数电竞人这样梦寐以求却可能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得的荣誉而感到又惊叹又欣羡，却也明白这背后肯定也是NPC的所有人付出了无数努力才得到的结果。

另一边GODLIKE战队的气氛却显得尤为低落，五位选手年纪都不小了，很可能对于他们中的有些人来说就是最后一次参加比赛了，却在离电竞殿堂的最高荣耀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失之交臂了。

等到获胜队伍发表感言的时候，场面已经都稍稍冷静下来了，朱正廷是最后一个说的，他走向聚光灯下的话筒之前有些无措，于是扭过头去问蔡徐坤，“怎么办，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蔡徐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朱正廷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走上前去，握住话筒，深吸一口气，说：

“大家好，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Austin。”

被扩大无数倍的清朗声音回荡在宏大的场馆内，把原来的喧闹震荡得寂静无声。

——但是下一秒，全场瞬间沸腾，所有的尖叫和呐喊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那些一直在等他的人忍着眼泪带头喊，那些听说过他的人欢欣鼓舞地加入喊，那些还没有听说过那个故事但是以后必定会听说的人不明就里地跟着喊。

“A神！A神！A神！”

朱正廷眼眶一热，笑着说，“谢谢大家，我回来了。”

观众们很有礼貌地重新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想听听他要说什么，无数人在催促自己的亲友、同学打开直播。

“有的人可能知道，我三年前离开了。”朱正廷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开口时，才发现原来他心里早已为今天的这一刻打好腹稿，因为一路走来，他对这些人，这个圈子，对自己，一直有太多的话想说。

“当时因为一些事情，我弄丢了我的梦想。于是我开始畏惧梦想本身，也开始害怕因为这个梦想而带来的别人对于我的喜爱和期待，所以那段时间我离开了，而且再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回来。”

“但我昨晚登陆了三年没有上的微博，看到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留言。在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喜爱不在于得到与否，而在于喜爱本身，梦想不在于成功与否，而在于梦想本来就是一个足够美好、足够灿烂整个人生的东西。”

“谢谢你们愿意等我，等到我明白这一点。”

观众席里已经开始响起啜泣。

朱正廷却露出一个微笑，接着说。

“电子竞技这条路上的逐梦者往往走得尤其艰难，因为这个梦太脆弱，可能一些变故、一些指责就足够让追梦的道路上遍生荆棘，但也因此他们也都特别地一往无前，奋不顾身。我昨晚看到微博上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给我留言说：谢谢你给我一个电竞梦。很巧的是，他也正是那个把我从深渊里拯救出来，并且把我重新拉扯回这个圈子的人。”

“所以在这里，我想对他说，坤，谢谢你帮我找回了一个电竞梦。”

“也谢谢你重新让我感受到，电子竞技真的是会给人带来快乐的。”

当晚蔡徐坤在宿舍拉着朱正廷算账的时候，微博热搜被大大的#A神回归了#占领了，紧跟着的一条热搜是明晃晃的四个大字：#表白A神#。

圈外人都一脸懵逼：咋了？今天电竞圈过年啊？

然而电竞圈的粉丝们都在忙着加入表白A神的热潮，根本无暇为他们解惑。

宿舍里总算被算完账了的朱正廷在蔡徐坤怀里皮，“坤～其实我特别想跟你说一件事，就是辣个我以前直播不开麦真的不是因为有个性，只是我担心我的口音被大家嘲笑而已。”
蔡徐坤：……怎么办，被自己男朋友兼偶像亲自崩人设，气得想打人，但是又舍不得。

于是他只好愤愤地拿过手机，打上#表白A神#的tag欠兮兮凉飕飕地发了条微博：

@NPC-August：#表白A神#的可以都省省了，你们家A神现在在我床上呢。

哼，表白？本K神今天让你们全都失恋！

而最惨也是最开心的一群人当属AK74和战地玫瑰了，本以为是对家天天明撕暗讽地diss了大半年，结果你告诉我是一家人？？？

别说了AK女孩们和战地姐姐们要抱头冷静冷静：同人搞不过官方，搞不过搞不过，只好默契达成协议，一起改名，以后就叫——乾坤正道！

拥有着联盟最强打野和最强中路的NPC战队还会继续在无数个火热的夏天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神话，而属于蔡徐坤和朱正廷的故事也远还没有结束。

两位身披荣耀的强者本可能棋逢对手，本可能王不见王，命运却让彼此扶持着登顶，然后相拥。

又过了很多年后朱正廷问蔡徐坤生日那天到底许了什么愿望，蔡徐坤说：
“我呀，我当时许愿，老天爷让我和你一起打一场盛大的比赛，我们要赢，要用尽所有力气，要登上山顶。我要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共同被世人所称颂，我要我们的战绩一起被历史所铭记。”

“如果我们这一世都不能合法地给彼此冠上伴侣的姓名，那么这场比赛就是披着你我荣光让千万人见证的婚礼。”

“我要哪怕多少年之后我们的故事都已经不再被人提起，却还会有人记得在这个走向荣耀的道路上我们相依。”

“我爱你。”

END

给咸鱼作者一点小红心小蓝手和有爱的评论吧😘么么哒大家！

有前队友出没请注意

都说了在天堂，百年后的事情就不要再纠结sj究竟几个人了，前队友戏份不多但肯定有

纯属妄想，切勿深究，对任何一名艺人都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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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0年，作为全队最养生的成员，韩流帝王super junior最后一名成员李东海逝世，韩流盛世的那个时代，最后一名参与者宣告结束。

李东海坐在天梯上，等着来迟的天使接他步入天堂。

“东海哥？走吧。”李东海听到过于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抬头看见那个多年不见的身影。

“钟铉啊。”

鬼魂没有七情六欲，李东海抱着金钟铉哭的昏天黑地的场景就没法发生了，相顾无言中，还是金钟铉拉了拉李东海的袖子，提醒自己该走了。

李东海低头发现自己的造型似乎是sorry sorry时期的，但比起这个，他更好奇钟铉身后的那对大翅膀。

“钟铉呐，你会掉毛吗？”李东海有些好奇地摸着金钟铉的大翅膀，时不时提出一些古怪的问题。

作为被super junior养大的孩子，金钟铉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何况在此之前那十二个哥哥都问过这个问题了。

和金钟铉的交流中，李东海大致明白了现在成员们的情况。

金钟铉作为比他们早很久的鬼魂，小小年纪便跑出来给天堂打工，在一系列职场励志的故事后，金钟铉成功当上了天使，然后从迎接李秀满老师一路到迎接李东海。

至于sj里最早过来的朴正洙，据钟铉所言，对剩下的弟弟们担心的要死，生怕不小心就有弟弟进了地狱。尽管金钟铉再三强调自己完全可以带着天使去找地狱要人，但朴正洙依旧担心的要死。

直到他在天堂看到了虎东哥。

朴正洙表示他从那天起再也不担心和成员们会天地两隔。

唯一不开心的只有姜虎东，因为虎东狙击者都在

“所以成员们都在天堂吗？”李东海问金钟铉。

“强仁哥不在，他在地狱。”

“为什么？？？？”李东海瞪大了眼睛。

金钟铉长叹一口气：“还不是因为正洙哥，老早以前粉丝们就说他人菜瘾大，前几年非要和阎罗王玩牌，输了好几把，就把还没来的允浩哥搭进去当赌注了。”

“那强仁哥呢？”

“强仁哥觉得过意不去，就下去代替允浩哥了。”

金钟铉看李东海一头黑线，连忙安慰道：“没事，他有天堂的绿卡，过来玩还是容易的，而且人家对他挺客气的。”

可不嘛，强仁是能让天使用敬语的人。

“所以其他同事和哥哥们都在天堂吗？”

“啊，我想想，”金钟铉掰着手指，“秀根叔本来想多呆一会儿的，结果听说嫂子已经转世了，就急着也转世了，不过再过个九十年应该还能见到他……啊对，希澈哥刚来的时候可不高兴了，因为他来后第一个月就听说人间研制出来人工肝和人工肾了……然后咱们公司的几个高层在地狱，这具体原因就不说了，听强仁哥说前几天还碰见了……然后昌珉哥就很开心，允浩哥估计还要过一年才能来，这几年昌珉哥一直跟着super junior玩……”

李东海无言以对。

二人抵达天堂，李东海放眼望去，才发现昔日同事的穿搭都够奇妙的。

super junior全员几乎都是Don't Don和sorry sorry时期的服装和样貌，李赫宰那大花裤子和墨镜简直让自己惨不忍睹。

再说沈昌珉，造型更新，好家伙刚出道的一张肉包子脸抱着自己喊哥，李东海寻思了一下这不知道郑允浩来了以后是个什么造型，

以及H.O.T和神话前辈那造型也不必多说了，两家前辈都对此够不满的。

李东海决定要是后辈的SHINee和EXO来了他就把前辈们拉出来挡刀。

至于李秀满老师，李东海看着这年轻到自己从未见过的脸庞也不知道说什么，尤其是这张二十多岁的脸庞挂着慈祥的笑容，硬是给李东海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出来。

金钟铉对此习以为常，反正自己几十年前就见过了，看的次数比在人间多多了。

super junior时隔N年再度合体是最令人兴奋的，尤其是李东海听说朴正洙在思考办super show的可能性。

对此成员们自然是支持的，ELF要过上十几年才会来，花十几年时间举行super show那是绰绰有余的。

马始源表示这次一定要搞个大场面，他准备将此生积蓄用于此处。

然后被金钟铉拦住了。

金钟铉解释天堂和人间汇率没有开通，崔始源的毕生积蓄还没法用。

“你是说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了？”崔始源瞪着眼睛问金钟铉。

“准确来讲，是根本没钱。”金钟铉补充道，看着崔始源痛心疾首的表情又补充道，“没准我们SHINee能多烧点钱，这样就有了。”

但这似乎依然无法安慰失去万贯家财的小马。

于是金钟铉以工作忙为由把始源交给了路过的圭贤并且跑路了。

再说DE那边，李赫宰和李东海作为生前身后都是cp天花板的存在，super show怎么少的了迪恩亿舞蹈，就是跳着五十岁以后都没有跳过的舞蹈生疏的不是一点点，好在钟铉从人间想方设法带了点专辑过来才让二人磕磕绊绊的想起来了旋律。

这边迪恩亿练舞惨不忍睹，那边KRY唱歌想不起歌词。

好在离super show还有个十年，朴正洙表示一点也不着急。

好不容易等SHINee都过来了，大家才复习清楚前几年的主打歌，为了省事大家一致决定尽量都唱代表作，不然记的歌词实在太多了。

赫海当然是铁打不动的danger，oppa oppa，Bout you之类的代表作，金希澈是最辛苦的，因为作为鬼魂的他完全可以参与全场super show，这下人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宇宙大明星，天堂人间地狱全有他的姓名。

super show开场的战歌自然是需要斟酌下一代还是二代，以及所有专辑的主打歌。

super junior这么一折腾，给郑允浩热情激起来了，私底下暗戳戳跑过去问李秀满老师能不能来一场sm town，李秀满拗不过，把这个任务甩到了kangta身上，安理事长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据他所知几个高层同事都在地狱。

再说朴正洙和金希澈这几天又吵了一架，舞都练好了场地找不清楚，钟铉被李东海使唤着去劝架结果又被吼回来了，作为鬼魂的金希澈身手敏捷地带着其他弟弟上蹿下跳，闹得几个天使私底下跑去找钟铉思考着把金希澈搁地狱放几天。朴正洙那边一个人生闷气，吓得其他人也不敢劝，眼看着日期越来越近，赫海沉不住气看，一个在金希澈耳边吹风，一个在朴正洙耳边吹风，虽然二人依旧除了练习别无交集，但成员们心里清楚的很。

金钟云在喝下午茶，神童在和李赫宰聊场景布局，朴正洙依旧在和天使发表他的长篇大论，再晚一点的时候，金希澈会带着爱意和脏话和朴正洙妥协，大家再坐在一起聊ELF，super show，前辈后辈。

像在人类世界那样平常又不平常的度过，像每一个super show的前夕。

super show的开场曲最终定为了the crown。

super man像是战士，满腔热血勇往直前，拼死守护王国和百姓。

the crown是至高无上的王。站在山顶欣赏自己的国家，看着国泰民安，回想光荣过去。展望美好未来。

从黯淡无光的死星变为光耀整个宇宙的超新星，披荆斩棘，踏平前路，最终登临神座，加冕为王。

于伤口长出绚丽的花朵，踏碎黎明前的黑暗，心如花木，向阳而生，那里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大地的火焰完全能够与天堂的芬芳相媲美，熊熊燃烧，不曾熄灭，不曾放弃，这是他们一起走过此生的姿态。

愿你所到之处，遍地阳光；愿你梦的远方，温暖为向；愿你精致到老，眼里长着太阳，笑里全是坦荡。

super show的场地已经选好，一共设立了2005116个座位，在super show的前一天，朴正洙来到观众席前，看着已经布置好的舞台。

阳光照在他的身后，将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像是老电影里的滤镜。

“希澈啊。”金希澈走过来轻轻握住朴正洙的手，听话的没有吵闹，等着朴正洙的下文。

“希澈，80年了。”

是像家人一样的super junior。

金希澈想起来前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super show的VCR怎么拍，又觉得好像只要在一起，拍什么都无所谓。

和成员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又像是他们在人间的每一天，像是一场没完的梦，他们的记忆都由这些充满彼此的时刻组成，从八十年前，到八十年后。

他们的人生纠缠在一起，像杂乱的线团，却是紧紧连接着彼此。

把super junior一直做下去，当时还是少年的一句信誓旦旦成了真。

这大概是他们最骄傲的。

金希澈没有说话，陪着朴正洙静静站了一会儿，金厉旭在身后操着海豚音喊二人回去，两人作势捂着耳朵跟弟弟离开。

super junior的吵闹真的不是盖的。

这是朴正洙不知道第几次从脑海里冒出的念头。

金希澈一开门迎面飞来一个抱枕，虽然有惊无险的被金希澈躲过了，但罪魁祸首李赫宰举起双手发誓自己只想打金厉旭没想到来人是金希澈。

然后金厉旭扑过去和李赫宰争抢抱枕，李东海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顺便用胳膊肘清理了一下桌面，申东熙接受到朴正洙的眼神，立马供出崔始源是罪魁祸首，崔始源表情失控的看着申东熙，曺圭贤立刻反击表示申东熙在掩人耳目，金希澈转了一圈找不到凶手，最后嚷嚷着要把他们都扔到地狱去。

一旁的金钟云煽风点火地给金厉旭递过来一个抱枕，然后深藏功与名。

这80年，他们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这样也挺好的。

朴正洙心想，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super show当天，成员们在后台戴好耳麦，像曾经千百次那样，站在升降台上。

燃烧般的眼神，那春暖花开，宝蓝光晕，天光明亮，白雾喷涌，灯火弥漫，世界辽阔，尽收他们眼底。

而这是他们所能共享的永恒。

我回来了~二阳好痛苦...我拿了五天病假，但是我感觉下周还想继续歇。

状态实在不太好，恶毒男配那个我有空再改一改，先更一个短篇小文找找状态~

全员向，云咪剧情多写了一点，加了圭云tag~当大家都变成零食了以后是什么样的~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以下正文---------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我们的零食大厦！”

    香草大福金厉旭一蹦一跳的围在栗子糕曺圭贤身边，身上的生粉窸窸窣窣的飞了一圈，小栗子酥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

    “我来给你介绍这里的住户哦~大家都很友善的！”厉旭走起路来一弹一弹的，随时随地都能打个滚，似乎很有韧性的样子。小栗子酥没见过大福，看着觉得神奇的不得了，忍不住用手捏了捏。

    “啊！好粘！”曺圭贤捏开一个小口，自己的一块酥皮一下就被粘掉了，吓得他赶紧缩回手。

    “你怎么这样啊！我是糯米，只粘掉你一小块算你幸运，手真欠啊~”厉旭不慌不忙的从旁边拉过一碗生粉扑在身上，指着曺圭贤幸灾乐祸。

    “好啦，别闹了，我给你介绍啊~”

    “我呢，因为喜欢住大一点的地方，又有很多玩具要摆，所以自己住在一层！”

    “住在二层的是牛奶布丁金希澈哥和椰丝球利特哥~”

    两个哥哥面带微笑的对新住户打了招呼，曺圭贤闻着牛奶和椰子的香气，羡慕地说：“哇，这两位一定是天使哥哥，对吧？”

    “莫？”厉旭瞪大了眼睛，身上的生粉掉落的更加厉害了，“你记住啊，这两个哥哥是大厦里两个铁打的惹不得。牛奶布丁很可爱吧，希澈哥能用他屁股底下的盘子把你的栗子馅儿都打出来！椰丝球看着很温柔吧，告诉你，黑芝麻内馅的，你要惹到他啊，他会叫楼上的大肉包把你扔到蒸笼里的！”

    哦莫！曺圭贤狠狠抖了一下，栗子酥扔到蒸笼里！来人呐！杀栗子啦！

    厉旭很满意的看到曺圭贤深以为然的表情，选择性的忽略了两位哥哥威胁的眼神，又捏了一把生粉，拽着曺圭贤向楼上蹦跶。

    “要见到那位大肉包了吗？可...可不可以直接上楼啊？”曺圭贤脑子里都是自己被关在蒸笼里被水气蒸的软软塌塌的糟烂样子，对楼上的大哥实在是有些犯怵。

    厉旭笑的前仰后合，“呀，刚才吓你呢，童童哥又不是什么歹徒，他很好相处的！”

    “童童哥！我带新住户来啦！”厉旭还没走到楼上就大声嚷嚷起来。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走路声，听起来十分着急的样子。

    一个硕大的肉包和一个高高的糖耳朵勾肩搭背的跑了出来，看见厉旭直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可是糖耳朵还没伸手就被厉旭远远地躲开了，“呀！崔始源！你别碰到我！上次你差点把我粘露馅了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被唤作崔始源的糖耳朵委委屈屈的收了手，脸上带着被拒绝的忧伤，看到新人来了还是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崔始源，旁边的哥叫神童。”

    曺圭贤在空气中闻了闻，“原来神童哥是叉烧包啊，怪不得闻起来甜甜的！”

    神童笑的憨态可掬，搭着崔始源的肩膀一起转回房间角落，打了招呼之后又提醒厉旭，“顶楼那哥刚把楼上俩臭小子收拾了一顿，这会儿应该在睡午觉呢，你可千万别再嚷嚷了！”

    本来还热情不已的厉旭听到这里瞬间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的问道：“哥昨天晚上又失眠了？”

    神童点点头，“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晚上没睡，现在应该刚刚睡着。”

    厉旭对着曺圭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会儿上楼一定要小点声，顶楼的哥哥睡不好就会生气，要吵醒他有可能会被揍！”

    叉烧包和糖耳朵同时点点头，看起来都有相同的悲惨经历。

    曺圭贤使劲点点头表示绝对不大声说话，自己可是千层酥，要是被打散了很难看的！连叉烧包哥都害怕的存在，一定更吓人吧！

    曺圭贤脑补出了一个雄壮威武的恶霸模样，吓得自己又一哆嗦。

    “不过...”曺圭贤看到楼下难舍难分的神童和崔始源，“他们关系这么好吗，走路都要搭在一起？”

    “莫呀，他们只是粘上了分不开罢了。”厉旭不在意的摆摆手。

    “莫？？？那...那怎么办？”

    厉旭仿佛压根没放在心上，边上楼边小声说：“他们一天粘八百回，一会儿去我的房间拿点生粉拍一拍就好了...也不知道谁愿意跟崔始源这个粘人的家伙当舍友，打个招呼就得被扯破皮，噫~”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爬上楼，曺圭贤一度想说要么就别去拜访了，冒这么大风险，有点得不偿失啊。但看着厉旭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没开口拒绝，只能闭紧嘴巴放轻脚步。

    刚到楼上就看到一块圆圆的巧克力和一块奶糖在比手语，看样子，两个人似乎还聊得有来有回的。

    “这两位...是不能说话吗？”一路走来曺圭贤也看到各种各样的零食小点，对于貌似无法说话的两个零食哥哥也没有太惊奇，只是尽量礼貌地问了一句。

    可谁知话音刚落，这两个人同时看向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迅速捂上自己的嘴，惊恐的看着楼上。

    厉旭见怪不怪，耐心地给新住户解释，“哦，这是因为这两个人太皮了，被钟云哥制裁了罢了，别管他们。”

“哦对了，钟云哥就是顶楼的哥哥。”厉旭贴心的解释，眼珠一转又加了一句。

    “楼上的哥脾气很大的，整个楼里的人都被他揍过！那个哥一打三都不在话下呢！”

    妈耶，这也太可怕了吧...曺圭贤看到被制裁的两个，心中又加深了一层对顶楼哥哥的恐惧。敬而远之，敬而远之...栗子酥只想赶紧下楼！

    “我叫李赫宰~”巧克力借着地板上的冰霜滑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边做自我介绍，说完还警惕的左右看看。

    曺圭贤眼尖的看到这位叫李赫宰的哥哥身体有一块露出了粉色的果肉，“你是草莓巧克力？”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李赫宰疑惑地四处看。

    曺圭贤贴心的指了指他后腰的位置。

    “哦莫！赫宰啊！钟云哥把你的馅儿都打出来了！”奶糖梆梆梆在地上跳的掷地有声，旁边两个人赶紧拦住他。

    “呀！李东海你小点声！还想被钟云哥揍吗？”李赫宰顾不上检查到底哪儿漏了，赶紧捂住他的嘴，“每次钟云哥都打我不打你！不公平！”

    “还有！我这叫整颗草莓冻干！不叫馅儿！”

    曺圭贤惊恐的抱住自己，声音越来越大了喂！顶楼这个哥能把巧克力打露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千层酥啊，一脚就踹散了！呜呜呜...我要回家！

    “就是馅儿就是馅儿！你就是个草莓馅儿的巧克力！”李东海本来想揪住李赫宰，但是巧克力滑不溜手，怎么都抓不住，不知不觉二人就又打了起来。

    “哦对，新住户，我叫李东海，你叫什么啊！”李东海不忘关心新来的弟弟。

    “我叫曺圭贤...”被问到的人小声回答。

    “莫？！！！呀！李赫宰你巧克力沾我身上了！走开啊！”李东海边跟草莓巧克力大打出手边大声问道，“我听不见！”

    曺圭贤被问到火气顶到脑门，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回答：“我叫曺圭贤，曺圭贤！我是个栗子酥！”

    回声打着旋儿在空旷的屋子里来回来去的“酥~”“酥~”“酥~”

    闭上眼睛的曺圭贤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他感觉有些不妙，悄咪咪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团黑影出现在楼梯口。黑影脚下，是露出一抹粉红内馅的李赫宰。

    （是整颗草莓冻干！李赫宰垂死挣扎。）

    “你想让隔壁大厦也知道你是栗子酥？”黑影开口说话了。

    曺圭贤一屁股坐到地上，回头看向厉旭求救，却发现这个杀千刀的已经抖搂着满地生粉，跑到楼下装模做样的给叉烧包和糖耳朵做连体婴分离手术了。

    “哥~”黑影脚下的李赫宰突然说话，“哥你是怎么做到黑眼圈比你黑米馒头的颜色还要黑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楼上的黑米馒头哥揪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曺圭贤...中气这么足，嚎的那么大声，那唱首歌来听听？”

    黑米馒头哥看起来十分不爽，站在几节台阶之上俯视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要他唱歌。

    曺圭贤哪还敢反抗，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千层酥就被一层一层的掀开当解压板来捏。于是想都没想就眼含泪水的随便唱了一首歌，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根本听不出调。

    金钟云一愣，本来失眠让他很烦躁，再加上楼下这两个皮孩子成天吵他，这才面对着新住户有些冷脸。没想到这孩子还真被唬住了，本来只想开个玩笑，结果他居然当真了，这下他真成坏哥哥了。

    由于不知道楼下弟弟们是怎么编排他的，金钟云本想着对他笑一笑让他别这么紧张，可还没开口厉旭就跑上来了。对着还在委屈的曺圭贤连珠炮一样的说道：“圭贤呐，特哥刚刚说楼下没有空房间了，让你去顶楼跟钟云哥一起，正好钟云哥还没有邻居呢！”

    “啪...”栗子酥跌坐到地上，满脸绝望。

    被打断的金钟云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想着反正有的是相处的时间，于是对着还在怀疑人生的小栗子酥说道，“上楼吧，曺圭贤。”

    我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被叫到大名的曺圭贤一个趔趄，差点又磕掉一小块酥皮。

    嗯...栗子酥...从来没见过千层酥的金钟云有点好奇，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畏手畏脚的曺圭贤，不知道他的人中摸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今晚偷偷试试看。

    夜已经深了，好不容易补好腰上那一块缺失的巧克力之后，李赫宰终于安心睡了下去，侧耳还能听到楼下神童在絮絮叨叨的抱怨崔始源粘掉了他一大块包子皮。

    “嗯...叉烧肉...好香”李东海吧唧嘴，留下一缕口水。

    “呀！金希澈！你能不能好好站在盘子上！我刚擦完的地！”利特拿着抹布气冲冲的冲金希澈怒吼，手下还不忘把地毯的花纹摆放好。

    “呀！”金希澈条件反射的回头反驳，但是看到利特气到冒烟又怂了下来，诺诺的回嘴：“你自己也是一身椰丝满地掉，还说我...”

    利特收起抹布，叉腰瞪眼，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好好！我错了，我去擦地！”金希澈抢过抹布，埋头干活。

    “呼...”被吵醒的厉旭忧伤的抱紧怀里的长颈鹿，“两个哥哥终于消停了。”

    半夜三更，曺圭贤趴在床上竖起耳朵听了好久，隔壁的哥哥却一直翻来覆去没有一丁点要入睡的意思。

    怎么回事？

    曺圭贤扒拉着床单，怎么都不敢睡觉，可是今天逛了整整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扛不住眼皮越来越沉，总是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

    整栋楼里唯一一个黑色的存在哎！曺圭贤心里又抖了一下。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我今天还把他得罪了...会不会...

    还没想到对策，曺圭贤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着了？

    金钟云揪了揪自己的馒头皮，探头观察了一会儿，看到对面那个小酥皮儿终于不再颤动了，这才悄咪咪的翻身下床。

    “啪嗒...啪嗒...”

    金钟云静悄悄的靠近了曺圭贤的床边，对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物种啧啧称奇，千层酥...这么久以来这个大楼里还从没见过酥皮儿的呢。看着好像有点扎手，但是闻着香味儿又实在好奇，这就是栗子的味道吗？

    正想着，金钟云就伸出了罪恶的小手，对着曺圭贤的脸伸了过去。

    曺圭贤本就没睡熟，昏昏沉沉的闻到一股子香味儿，又看到一个黑影笼罩住了自己。他努力的睁开眼睛，不看还好，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黑米馒头凑得极近，似乎要对他下毒手。

    “啊！！！！”

    曺圭贤发出了触及灵魂的一声惨叫。

    “不要打我！我是酥皮儿的！我会散架的，丑死了丑死了！”

    曺圭贤边喊边从床上翻身而起，酥皮飘得满天都是，呛的金钟云来不及说话，只能边挥手边向他走过去，结果曺圭贤逃窜的更厉害了。

    “什么动静？”崔始源瞬间惊醒，一脚踹醒还在打呼噜的神童，又粘掉一片包子皮。

    神童扯下手边一大片备用面片扔过去，把崔始源盖的满头满脸撕也撕不开，“我明天再跟你算账！”

    “想也知道，又是厉旭的恶作剧呗。”神童毫不在意，把枕头蒙在脸上，闷闷的说：“上次赫宰刚进来的时候不也是被厉旭摆了一道吗，把钟云哥渲染成黑道恶霸，赫宰当时被吓了整整三个月呢。你还没习惯啊？”

    “啊，马甲。”崔始源拖过来一片冰块磨光了当镜子，仔仔细细的摘掉身上的面片，“不知道这次新来的会被骗多久。”

    “这次新来的看着比赫宰聪明点，估计不会被厉旭骗太久。”金希澈刚躺下就听到了动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利特吐槽。

    利特捞起手边的棒棒糖拐杖，用力的对着地面捅了好几下以示惩戒。

    “小旭也真是的，怎么玩不腻呢。”

    “啊，金厉旭...”

    被直接吓的从床上滚下来的李赫宰无语望天，本来想嘲笑曺圭贤，但想想自己刚进这里的前三个月，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在心里把厉旭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遍。

    李东海嗤嗤的笑得浑身发抖，最后实在忍不住，坐起来笑道：“赫宰啊，这个新来的圭贤中气比你当初要足啊，感觉认真唱歌会很好听哈哈哈哈！”

    “呀！李东海！”

    而罪魁祸首的金厉旭早就算好时间，在耳朵里塞了棉花，睡的香香甜甜的，一点都没被打扰。

    说回顶楼的金钟云和曺圭贤，两个人已经对峙了好一段时间。

    被吓醒的曺圭贤这时怒气冲破理智，什么都不顾了，努力睁大眼睛也装作气势逼人的样子保护自己，“你别过来！我我我我....我不怕你！虽然，我我我，我打不过你！”

    金钟云好不容易把脸上的酥皮摘干净，从曺圭贤颠三倒四的话里总算明白了，自己肯定又被灵九那个小崽子给编排了。

    “你能不能安静点！”金钟云几次想要解释都被曺圭贤打断了，火气也上来了，三两步冲过去揪出曺圭贤摇摇欲坠的酥皮，大声警告。

    小栗子酥瞬间不敢说话，但总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你别听一楼那个臭小子的话，他骗你的，这楼里哪有什么恶霸，他在吓唬你呢。”

    曺圭贤抽抽鼻子，四处寻找香味的来源。他记得厉旭说过，他钟云哥是一个实心的大馒头，打架一打一个坑呢。

    “呀，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金钟云皱起眉头。

    “啊？？哦莫莫莫！”曺圭贤被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脚下一软，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金钟云被拽了一个趔趄，眼看着小酥皮儿就要脸着地了，情急之下，他一个空中转身，把自己垫在曺圭贤身下。

    “哎呦喂啊我的脸！”曺圭贤本以为自己要破相了，大喊一声胡乱扑腾。

    “你给我停！停下！”

    扑腾了一会儿的曺圭贤闻到空气中的香味儿越来越浓，好像是香甜的奶香味。发现自己的脸依然完美如初，曺圭贤这才放下心来，却隐约看到金钟云越来越黑的脸色，赶紧爬了起来。

    只见金钟云捂着腰侧挥手示意曺圭贤不要跟着，准备去楼下管神童借面团修补一下，可是身后的栗子酥不依不饶，还在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脸警惕。

    “哎呀我说你怎么跟李赫宰一样蠢啊！你看二楼的两个哥哥，是好惹的吗？我要真是恶霸，早就被他们打死了好吧！笨死了！”

    “那...你把楼下赫宰哥的馅儿都打出来了！”（李赫宰大声反驳：呀！不是馅儿！是整颗草莓冻干！！！）

    金钟云被气得连伤口都顾不上捂，戳着曺圭贤的脑袋恨铁不成钢。

    “你又没跟他们相处过，楼下那两个皮的不是一星半点，你住久了就知道了！”

    本以为自己解释的够清楚了，却依旧没听到曺圭贤的回话。

    只见小栗子酥被戳的后退了几步，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金钟云的伤口，愣愣的凑近，使劲儿的闻了闻。

    “哥...原来你是奶黄包啊~”

    “啊！！！”

    这是曺圭贤真的被揍了的声音。

    被点名的李赫宰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清醒了一瞬间。

    栗子酥被揍碎了....栗子泥？

逆年龄差操作，圭大云小。

甜甜蜜蜜谈恋爱的故事，宠溺温柔圭，热情执着云（算是吧，具体看文吧哈哈哈哈描述无能）

请大家千万不要上升！

“你回来啦~”

曺圭贤一边换鞋一边看向沙发上窝着的人，“嗯，怎么又不穿袜子？”

“屋里有暖气嘛没关系啦！”金钟云的眼神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他该消哪里呢？找不到啊。

“这儿！”曺圭贤瞥了一眼，给了金钟云一个提示。

金钟云眼睛一亮，高声欢呼:“哇谢谢圭！！！”消除了紫色的小动物得到了一声“Unbelievable”之后，他甩开手机，站在沙发上抱住面前的曺圭贤，猛卝亲卝了一口。

曺圭贤白净的脸蛋上留下了一点卝口卝水印，眼镜也被蹭歪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揉揉金钟云的头，转身走到卧室去。

“我已经做好饭啦，鸡腿炖土豆。”金钟云在身后喊着。

“……”曺圭贤失语，又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天知道这一周他们已经吃了多少次鸡腿炖土豆了。

金钟云从沙发上弹起来，要去厨房盛饭，曺圭贤快步走过来摁住了他。“穿上袜子！有暖气也不能光脚啊！”

“啰嗦，我好好穿着拖鞋呢！”金钟云撇撇嘴，但是还是顺从地让曺圭贤给他穿上了袜子。

“明天我做饭，你歇着吧，别总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曺圭贤伸手攥住金钟云细细的脚踝，瘦长的脚背是有淡青色的血管。

“我明天就要和阿姨学新菜了！等我学会了做给你吃！”金钟云笑呵呵地汇报自己的寒假课外活动进展。

“好，这样我们除了鸡腿土豆又可以吃别的了。”曺圭贤促狭地眨眨眼，金钟云翻了个白眼，踢拉着拖鞋往厨房走去。

曺圭贤看着金钟云的背影，弯了弯嘴角。

他的，小丈夫。

今年已经是曺圭贤和金钟云结婚的第三年了，曺圭贤三十一岁，金钟云二十五岁。

四年前曺圭贤家险些破产，多亏金家鼎力相助才有今天的蒸蒸日上。两家是旧相识，金钟云没有从商反倒是成了一名初中教师，金家爷爷担心他在家族中受欺负，提议曺家和金家联姻。但是曺家唯一没有对象的只有曺圭贤，金家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事，原本此事要作罢。没想到曺圭贤却同意了。

两家见面的时候，金爷爷看着金钟云看到曺圭贤后红了的小脸，心里踏实了。这鸳鸯谱也不算点错了。

日子平平淡淡，曺圭贤没有什么花边新闻，金钟云更是一心一意，相互了解了一年多，两个人就去扯了证。两个人磨合得还算不错，转眼就是婚后的第二年了。

过几天就是结婚纪念日，两个大男人其实都不在意这些，第一年的时候俩人忙翻天，根本没人记得纪念日的事，还是曺妈妈心血来潮，办了一个惊喜派对，着实把忙了一天下班到家的两个人惊得不轻。

这之后两个人也开始像模像样的开始过情人节日了。可过来过去，无非是一起去旅游或者一起烛光晚餐。

但是漫长的岁月需要一点仪式感。

比如纪念日当天清晨的分别吻，比如晚上带回家的一束洋桔梗，比如曺圭贤出差买来了金钟云收藏的冰箱贴，比如金钟云送给曺圭贤的袖扣。比如海景房的烛光。

这次金钟云早早地开始学习做饭，每天花一个小时跑回老宅，缠着家里的阿姨教自己一道菜。曺圭贤忙，金钟云之前不会做饭，两个人都忙起来不是外卖就是请做饭阿姨过来。金钟云觉得麻烦，于是他趁寒假开始学习做饭。

当他下了班在咖啡厅闲坐着思考今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听见邻桌一男一女的对话:

“你可算了吧，装什么痴情种呢？这么多年下来，你女朋友这个身份我是兢兢业业。你呢？”

“我对你不好么？”

“你对我好？你对着那个女的甜言蜜语，又对我说过什么？你又在朋友圈晒过几次我？”

“你别胡说，我跟她是清白的！”

“啪——”女子把包里的一沓纸摔在男子面前，“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自己说过的sao话！”说罢拿起包离开了。

周围人一片静默。

金钟云咬着吸管想到了自己的年长爱人，仔细想想好像他从来没说过爱自己。两个人本就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差不多的时候就选择了结婚。曺圭贤的朋友圈更是啥也没有，空白一片。

想想结婚的情况，好像自己家仗财欺人。金钟云心里犯嘀咕，不会曺圭贤跟我是商业感情吧？只知道自己用一腔热爱拥抱他，却从来没有细想过曺圭贤是否乐意接受。

金钟云不太高兴。他晚上到家要问出个究竟。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小金啊，你来一趟学校，学生的材料出了点儿问题。”

“哦哦，好的！”

这一忙就加班到了十点。金钟云走出办公楼，抬头望了望天上高挂着的一颗月牙儿，手机毫无动静。一同加班的女同事刚刚被丈夫接走，只剩自己还在漆黑的校园里孤零零走着。

金钟云看了看手机，未接来电0，未读消息0，他不由得有点儿生气。自己在非工作日这么晚不回家，曺圭贤怎么都不问问？就算是个大男人不用接，那多少也该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啊！

想起白天在咖啡厅的事，金钟云越发不愉快。

等回到了家，屋里黑灯瞎火，曺圭贤竟然不在家。大周六的晚上，他人呢？

金钟云刚准备打电话质问，门开了。曺圭贤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金钟云抱着胳膊冷冷地开口。

曺圭贤脱下大衣，伸手抹了一把脸，“临时有事被合作方叫走了。”其实是公司的一个高管的qing人盗取了公司的一份机密文件，曺圭贤赶去处理。但是他不想告诉金钟云这些，自己的小丈夫是名心思单纯的教师，他不用了解这些腌臜污秽。

金钟云不满意这个敷衍的态度和回答，他冷哼了一声。曺圭贤这才注意到金钟云还没换衣服，身上还是外出的衣服。

“怎么了宝宝？不高兴？你也是才回到家？”曺圭贤走到金钟云身前蹲下，看着他鼓着的小脸，伸手握住了金钟云的手。自己的小丈夫太好猜了，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一清二楚。

“哼——”金钟云扭着脸。

“告诉我嘛宝宝~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曺圭贤知道自己平日工作忙，所以私下里尽可能多地照顾金钟云的情绪。

“那你，你为什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问问啊！别人都有人关心，我没有。”金钟云听着曺圭贤着实疲惫沙哑的声音，憋不住气还是说了出来。说着说着自己委屈起来，眼眶红红的。

曺圭贤抬起手抚摸了一下金钟云的眼尾，“对不起宝宝，是我的问题。我今天的工作是偶发事件，公司里人仰马翻，我来不及给你打电话。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好么？”

金钟云看着曺圭贤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爱人一脸疲态。他又开始心疼，埋怨自己有事没事搞得这一出，更何况爱人的认错态度很诚恳。金钟云反握住曺圭贤的手，自己的手小，曺圭贤的手比自己大了一圈还多。

“下一次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哦！不然我就真生气了！”金钟云小声说。

曺圭贤笑了，他用食指挠了挠金钟云的手心，“好。”

“快点儿去休息，你看你的眼睛都熬红了。”金钟云拉着曺圭贤站起来，推着他快去卧室换衣洗漱。

曺圭贤一把搂住金钟云，两个人身高相差不大，但金钟云骨架小，被抱着的时候整个人都化在了曺圭贤的怀抱里。曺圭贤抱着他晃了晃，低声说:“让我充充电。”

金钟云拍拍曺圭贤的背，静静地抱着他。

月光亮亮，灯也亮亮，两个人守在一起。

结婚周年纪念日的当天，傍晚下起了小雪，又是新旧年之交，街道上喜气洋洋。曺圭贤没有开车，他拿着把伞走到金钟云学校附近接他下班。临近期末，学校恨不得把老师们一个掰成两个用，学生复习，年末总结，教案审查……金钟云忙得焦头烂额。

曺圭贤走到学校门口时，天昏黑着，暖橙色的路灯照着轻飘飘降落的小雪花。小雪花慢悠悠被风吹到了曺圭贤的脸颊上，一点点凉意，就像昨天金钟云洗过菜后冰凉的指尖。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他们神色匆匆地往家走去。而曺圭贤在等他的“家”下班回家。

想到金钟云，曺圭贤面上的表情柔和许多。最开始联姻见面时，曺圭贤认为是自家欠了金家的人情，结婚的对象又比自己小六岁，他无论喜欢与否都会照顾好对方。只是见面时撇到金钟云红了的脸时，心里产生了动摇。

之后的见面约会顺理成章，金钟云自然的撒娇和待人的坦诚让曺圭贤对金钟云的好感倍增。但初期两个人还是相互了解，即使交往了也束手束脚，直到有一次金钟云去公司找曺圭贤发生的一件事，让曺圭贤彻底转变了心态。

那天金钟云在等候曺圭贤的过程中去茶水间转悠，碰巧听到几个员工聚在一起说闲话。曺圭贤走过去的时候听到金钟云的斥责声:“你们工作上多用心吧，心思都在副总的私事上，难怪一个个混得这么差劲！再说了，什么叫曺副总傍上了金龟婿成了小白脸？他那么优秀，明明是我喜欢他非要和他在一起！多喝点儿水洗干净你们的嘴！”

可能是因为金钟云的职业原因，他一个人把另外两男一女训得一愣一愣。曺圭贤听到金钟云的维护，心里五味杂陈。这段时间员工们的议论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反驳，这一段时间积攒的不能与人言说的委屈和愤怒反倒一下消散了。

曺圭贤也不想给员工难堪，他打了个电话把金钟云喊了出来。金钟云脸上仍旧怒气冲冲，曺圭贤笑着说让他不要生气，自己并不在意，可是金钟云睁圆了眼睛说:“你不在意我在意！我心疼你！”说完这话，金钟云发现曺圭贤一直注视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精致的脸飞红了，气势也没了。他支支吾吾:“那个，他们做得不对嘛！”

曺圭贤听到这话，愣了愣，转而他伸手抱住红透了的金钟云，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谢谢你。”

这次事情过后，两个人才算是成了真正亲密的情侣。

“嘿！曺圭贤！”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晃，曺圭贤这才从记忆中拔出思绪来，金钟云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曺圭贤拢了拢金钟云脖子上的围巾，“喊我曺圭贤？”

“我喊你哥了嘛，你好像灵魂出窍了。”金钟云不满地指控道，他把冰凉的手快速地往曺圭贤暖融融的脖子里一塞，看着曺圭贤龇牙咧嘴地抖了一下后哈哈笑了出来。

曺圭贤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挠金钟云的腰。金钟云的腰很敏感，戳一戳就会蹦很高。金钟云嘻嘻哈哈地被戳了之后弹了一下，他怒目而视:“哥犯规！”

“我没有哦，我这叫反击。”曺圭贤一把捞住金钟云，“好了好了，雪下大了，咱们回家吧，回家随便你。”

曺圭贤轻轻拂去金钟云头发上肩膀上飘落的雪花，牵着金钟云的手慢悠悠地走。

“你看，这雪下的，我们俩都白头了呢！”金钟云侧脸看着曺圭贤头发上的雪，兴奋地说。

“没有雪也和你一起白头啊！我来的时候做好饭了，咱们快点儿回去。”

“嘿嘿嘿，”金钟云笑得像只屯粮很多的小仓鼠，突然他停住了脚步，问道:“今天是不是咱俩结婚纪念日啊？”

“你才想起来啊？！这次换我生气了！哼！”曺圭贤逗金钟云，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金钟云立刻抱住曺圭贤的胳膊晃来晃去，“哎呀对不起嘛哥，我这几天太忙啦，我上个星期还记着呢！真的！我发誓！”

曺圭贤拉下金钟云举起的右手，把伞撑开打在两个人的头顶，“逗你呢宝宝，手凉的，明天别忘了戴手套啊！”

“知道啦！”

走着走着，雪花片越来越大，路上、伞上聚集的雪也更多了。

金钟云看到路边的商家门口，一位店员拿着几个氢气球进店。有位老大爷缓慢地蹬着车，车尾还绑着有六七个的气球。金钟云心念一动，放开曺圭贤的手，说了声:“等我一会儿！”

只看见金钟云快步走到老大爷那里，交谈了几句后，接过了五个气球。红色的爱心样的气球漂浮着，在昏暗的雪夜里格外醒目。老大爷的车上还剩了两个气球，他摆摆手，笑呵呵地走远了。

“给！”金钟云递给曺圭贤三个爱心气球，剩下两个绑在自己袖子上。

“为什么不全都买了呢？”曺圭贤帮着金钟云绑好气球。

“路上的车急着回家开得快，那个气球醒目，老大爷多少安全点儿。”金钟云把曺圭贤的气球两个绑在手腕上，一个绑在了羽绒服的帽子上。“给你三个，我两个，你看，我爱你的心比你多哦！”

曺圭贤脑袋后面顶着个气球，看着得意洋洋的金钟云，他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没有制止金钟云的幼稚行为。“你怎么知道你爱我就比我爱你多了？”

“我就是知道！”金钟云看曺圭贤脑袋不方便，想了想还是伸手解开了他帽子上的气球，塞到了曺圭贤没有撑伞的手里，“哥都没有说过爱我啊，当然我更多了。如果哥是一朵小雪花，我就是一冬天的雪花。”

曺圭贤从金钟云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失落，仔细回想一下，他确实没有说过那句话。他比金钟云年长，已经过了直接表达情感的年龄，平日里感情的表达不外露，而金钟云则是喜欢一定会说出来的性格。

他似乎没有给自己的爱人太多安全感。

曺圭贤的左肩积了一些雪花，金钟云的肩膀上干干净净。伞随人心偏，偏心人打伞。

曺圭贤握紧金钟云的手，小手还是有点儿凉，只是比刚碰面时暖了许多。他开口低声道:“宝宝，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喜欢你。”

碰巧说话时金钟云的手机响起了，他没有听仔细，急切地去接电话。曺圭贤凝视着认真和家长沟通的金钟云，明白自己需要花些功夫解决爱人的心结。解开这个误以为自己不怎么爱他的心结。

黑沉的夜幕下飘着雪，时不时有北风吹过，但暖橙色的路灯，和身上系着红气球慢慢行走的一双人，让这样的冬夜温暖了许多。

金钟云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客厅和面，一个比他的脸大很多的搪瓷盆，他和家里的阿姨学了包饺子，准备晚上做出来。

是曺圭贤的手机号码，但是声音却不是曺圭贤，听起来有点儿像曺圭贤的新任秘书。

“您好，请问您是曺副总的，呃，”秘书有点儿发愁，他才刚升上来三个月，这通话记录最多的这位，嘶，怎么称呼啊？

金钟云纳闷，难道曺圭贤没有给自己的号码备注么，秘书不知如何称呼自己。他好心地接话：“我是他爱人。”

“哦哦，打扰您了，我们副总喝醉了，他一直吵着要，要，要，”秘书说不出口副总喊的称呼，第一次应对这事，他支支吾吾，“要您来接。”

“好的，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等会儿就到。”金钟云着实好奇曺圭贤说了什么醉话。他摘下围裙，洗干净手，出了门。

金钟云到达秘书说的地址时，就看见曺圭贤斜倚在车身上不动，一身西装蹭得皱皱巴巴。

秘书见他过来后立刻迎上去，金钟云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啊？”曺圭贤开远程会议时，他听过秘书的声音，可是却和秘书是第一次见面。

“实不相瞒，我们副总办公室里有你们的合照，所以我记得。”秘书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这样啊，谢谢你照顾他……”金钟云没有进过曺圭贤新换的办公室，并不知道他放着合照。听到这话，金钟云心里暗暗开心。

正说着，曺圭贤见到金钟云走过来，瞪大了眼睛，开心地跑到金钟云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圆又黑亮的眼睛里洋溢着神采，嘴巴向上弯弯咧着，“宝宝你终于来接我啦！我好想你呀！”

今天曺圭贤和公司几位高管私下里一同聚餐，其他人都站在不远处，曺圭贤这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甩了过来，带着打趣的目光和不明意味的笑让金钟云的脸如同点火一般烧了起来。

秘书也十分不好意思，他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副总。工作中雷厉风行，镇静果断的副总，此刻像只撒娇的豹子，黏糊糊地在金钟云身边蹭来蹭去。

“嗯嗯我来啦，咱们回家吧，车钥匙呢？”金钟云一边安抚一身酒气的曺圭贤，一边找钥匙。

秘书递过钥匙，小声地解释道：“副总他平常很少喝醉，今天可能是太累了，很容易就醉了。”

金钟云搀扶着曺圭贤坐到车上，关上车门。走到不远处和还没有离开的高管们客气地打了招呼，又再一次向秘书道谢后才坐进车里。副驾驶上的曺圭贤一眨不眨地看着金钟云，金钟云好笑地捏捏他的脸说：“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还能消失了不成？”

“不许你消失！”曺圭贤的表情紧张起来，他紧紧抓住金钟云的手。

“哎呀不会消失啦，哥快撒开手，我要开车了。”金钟云随意地安抚曺圭贤，这人平常正儿八经，喝醉了像个小孩。

“不行不行，撒开手你就不看着我了。”曺圭贤委屈巴巴的语气和神情让金钟云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坏事。

“那我没法开车了啊~”金钟云无奈。

“那，”曺圭贤扬了扬眉毛，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机，调成了自拍模式，“你看着我，我把你拍下来，这样你就是看着我的！”

“好好好！”金钟云见可以妥协，立刻答应了。

曺圭贤凑近金钟云，“咔嚓”，相机记录下了两个人这一刻的傻气和甜蜜。

照片里曺圭贤笑得一脸灿烂地盯着摄像头，金钟云则微微侧脸凝视着曺圭贤，嘴角挂着一抹微笑。这和平日里的曺圭贤金钟云不同，但又没有什么差别。

上电梯的时候曺圭贤也一直粘在金钟云身上，在他耳朵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断续的话。

“我给你说啊宝宝，我有个爱人。”

“嗯。”合法的，我见过结婚证，照片特好看！

“你知道他叫什么么？”

“什么啊？”金钟云想，曺圭贤今天喝真多啊。

“金钟云，钟云他又帅又可爱……真的。”

“哦~”金钟云偷笑。

“宝宝最好了……”

“嗯，我知道。”我自己怎么样我还不知道么，喝醉了的人更唠叨了。

曺圭贤停下了念叨，电梯到了。金钟云正在开门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的曺圭贤嘿嘿低笑了几声，听起来傻气十足。刚刚走进家门关好后，金钟云就听见背后的曺圭贤说：

“我好爱他啊。”

金钟云回过头，懵然地看着曺圭贤。曺圭贤的眼睛还是亮亮的，温柔又坚定地望向金钟云的眼睛，清晰缓慢地重复：“我爱你，钟云。”

结婚两年，认识也将近四年时间了，金钟云第一次听到曺圭贤说这句。曺圭贤认真又诚恳，说这话时没有一丝醉态和大舌头。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酸酸的，有什么东西想要从眼睛里跑出来。

曺圭贤抱住金钟云，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两个人之间，金钟云感觉自己快醉了。

“我爱你。”

金钟云搂着曺圭贤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这个时候掉眼泪。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后，金钟云拍拍曺圭贤，拉着他走到卧室，柔声说：“喝点水就休息吧，蜂蜜水在床头柜上。晚上我们包饺子吃，我和面呢。”

曺圭贤躺在床上，抓着金钟云的手晃了晃，眼睛不舍得移开一分。金钟云顶不住曺圭贤深情的目光，他俯下身。

曺圭贤获得了爱人一个甜蜜的吻。

等金钟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卧室，曺圭贤一扫醉态，神色清明，他轻触自己被吻过的嘴唇，笑了。

准备开始再次和面的金钟云，在朋友圈刷到一条动态，是十几分钟前曺圭贤发的。

只有一张照片，是曺圭贤拍的合照。下面有许多认识的人的评论点赞，一溜烟都是在说曺圭贤狂撒狗粮。

金钟云捧着手机嘻嘻呵呵的笑，他点进曺圭贤的朋友圈，看到了曺圭贤不知何时替换了背景图。图是雪地里金钟云拉着红气球跑过来的照片。

应该是上次在卖完气球时拍摄的，但金钟云自己回忆不起来曺圭贤何时举起了手机。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泡在糖果厂里。

年长的爱人不善言谈，但也一定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被宠爱的人虽不自知，但永远抱着爱迎接对方。

爱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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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上次的玫瑰篇我就想写成逆年龄差，无奈设定不够，写着写着就更改了。那天和饼饼聊起来的时候突然又续上了之前的灵感，于是有了这一篇糖度一百分的文。

其实我想写逆年龄差加先婚后爱，但笔力不够，写出来四不像了。

往日里多写的是温柔的云，这次是温柔的圭~期待大家的评论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