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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危】再见前任
72 学生玟✖️舞蹈老师糯 全文2w+ 一发完
“再不再见也没什么，他们还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过着不同的生活，各自吃着他们共同喜欢的食物，看着同一弯月亮走向不同的路。”
1.
“这次的辩题怎么这么奇怪？”
“怎么了？”
“和前任可以再见面vs和前任不可以再见面”
“啊，我想起来了，是这次的趣味辩论赛吧，所以题目才会这么神奇。反正也不是正式辩论赛，大家开心就好。”
金昇玟看着黄铉辰眉头紧皱的样子很有趣，随手摸到桌子上的巧克力棒，抓...
72 学生玟✖️舞蹈老师糯 全文2w+ 一发完
“再不再见也没什么，他们还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过着不同的生活，各自吃着他们共同喜欢的食物，看着同一弯月亮走向不同的路。”
1.
“这次的辩题怎么这么奇怪？”
“怎么了？”
“和前任可以再见面vs和前任不可以再见面”
“啊，我想起来了，是这次的趣味辩论赛吧，所以题目才会这么神奇。反正也不是正式辩论赛，大家开心就好。”
金昇玟看着黄铉辰眉头紧皱的样子很有趣，随手摸到桌子上的巧克力棒，抓起来朝他丢过去。某人虽然死盯着辩论材料但还是很灵活，利落地接到了飞来的零食。
“这种题目有什么好辩论的？前任当然老死不相往来。别说见面，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彻底再见。”
黄铉辰一边吐槽辩题，一边撕开巧克力棒的外包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像是在对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泄愤。
“背叛的人都去死。”
金昇玟结合了黄铉辰不靠谱的几个前任，对他的极端发言表示理解，但丝毫没有附和的想法。
“趣味辩论赛本来就是为了普通的同学们开设的，有意思的题目才能吸引人来参加，我觉得这个题目就挺不错的。”
“那我们昇玟尼怎么看呢？”
黄铉辰嘿嘿嘿地坏笑着凑近了金昇玟。
“我，其实都可以。”
“诶诶诶，身为一个专业辩手怎么能模棱两可呢？还是说我们母胎solo昇玟尼没有经验，所以才无法选择啊。”
黄铉辰拍拍金昇玟的肩膀，一副我懂得你没经验的表情。
“不是，经历过了才觉得都可以，但见面实际上可有可无吧？”
黄铉辰看到金昇玟真挚思考的表情，意识到他说的可能不是空话，开始在脑内紧急风暴，检索可疑人物。
“不对不对，我上大学之后就在辩论社认识了你，这两年多也没有见到你谈恋爱啊？”
“我又不是只活这两年。”
“不是大学的话？你早恋啊，金昇玟！”
黄铉辰的大嗓门震得金昇玟一懵，准确来说不算是早恋，就算是早恋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怎么看都不像是金昇玟会做的事，早恋。”
黄铉辰被突如其来的早恋自白搞得精神恍惚，一旁的主人公还在悠闲的玩手机。
“是被引诱了。”
金昇玟思考了一下，随意地回答道。
“什么呀，金昇玟，你不是会被动摇的人。”
“所以才是被引诱了。”
油管首页是推荐的视频，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在封面出现。金昇玟点了进去，看到了面对主人逗弄不为所动的傲娇猫咪，最后伸出爪子轻巧地搭在了主人的腿上。
“有那么个人，算是吧。”
引诱他的人，准确来说是他们相互引诱。
2.
金昇玟高考结束之后就窝在家里不怎么出去了。报复性地玩了很多天的手机直到对手机再提不起来兴趣，尝试了几个游戏，最终也不了了之。
他姐姐想拉着他去健身，纸片人金昇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样糟糕的提议。健身有利于他的身体健康，不利于他的心理健康。
在家里面躺平的第四十天，金昇玟被姐姐拽了起来，又被套上了高中时上体育课穿的运动服和外衣，然后一起来到了一家舞室前。
“我交了整整三个月的费用，至少要坚持来这里到大学开学后，知道没，我们懵懵。”
金昇玟感到头痛，仔细数了姐姐交的钱后面有多少个零之后，他有些挫败地走进了这栋大楼里。
来都来了，就当是复健运动了。
事实证明花了很多的钱是有效果的。
他的姐姐给他报了一对一的大师课，授课的人是这家很有名的舞室里也炙手可热的舞者。
金昇玟一进门就看到正在镜子前跳舞的人，对方跳地出乎他意料的好，就算是他这种不懂舞蹈的人也能看出实力。
看来是有能力在的，不然怎么会成为舞室最受欢迎的明星老师。
正在跳舞的人捕捉到空荡荡的舞室里多出来的存在，迅速停止了舞蹈，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转身朝门口的金昇玟走过去。
看来成为最受欢迎的明星老师还是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在。
金昇玟看到这位老师后又做出了新的评价。
那张脸很漂亮，足以媲美明星。
然后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好？这位…学生？”
金昇玟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穿着高中运动服带着眼镜的呆滞样子，明白了那个笑容和停顿的语气中所包含的意义。
“我去年就从高中毕业了，但还是问候一下，老师您好。”
金昇玟朝面前的人鞠了一躬。
“去年毕业的，那就是我的弟弟了，我是98年的。不用叫老师，放松点叫哥吧。对了，我叫李旻浩。”
李旻浩像是没有感受到金昇玟半是调侃的回击，很是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次来跳舞吗？”
“嗯。”
“以前从来没学过舞蹈吗？”
“基本没有。”
“那有关注舞蹈方面的东西吗？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舞种？”
“不怎么…关注这方面。”
“啊～这样啊，我了解清楚了。”
金昇玟对于舞蹈的兴趣在自己的否定回答中一点点被磨灭，虽然本来就没多少。
不过他的老师倒是看上去很兴致勃勃。
可能对于每一个有胜负欲的人来说，挑战不可能总是很有意思的。
“那我们从最基础的热身运动开始吧，金昇玟学生。”
名字？是怎么知道的？
仿佛看到了金昇玟疑惑的眼神，李旻浩指了指他的衣服，上衣的左胸口正别着名牌，明晃晃地写着金昇玟三个大字。
为什么毕业后就不见了的名牌会突然出现在这套运动服上，金昇玟的耳朵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一路上他自己也没发现。
真的是丢脸。
金昇玟没有意识到更丢脸的事情还在后面。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学舞前要做这么多的热身运动？为什么热身运动这么累？为什么斜前方的李旻浩还在面带微笑地喊拍子？
十五分钟后，正值青春的19岁金昇玟躺倒在地板上，几乎是呼吸困难的状态。
旁边的李旻浩给他拿来了水，也顺便坐了下来，连汗都没怎么出。
“觉得有点累吧？”
“……”
不是有点，是很累。
“不过昇玟xi做得还是很好的，没有基础的人坚持十几分钟已经很不错啦。”
李旻浩的声音很温柔，说话的腔调也很温柔，就像是幼师哄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金昇玟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幼稚和任性，但是心情还是变得好了起来。
他认为是金钱的能力决定了李旻浩极好的态度。
姑且这样认为吧。
“但是昇玟xi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点弱了，所以更要和我坚持做完热身啊。”
他要收回刚刚的话，李旻浩只是在打巴掌之前会给他个甜枣。
不过金昇玟奇怪地没有心情不好，顺从地起身后，继续跟着李旻浩做完了热身运动。
好像被甜蜜的话语拿捏了。
90分钟的课程过得很快，因为李旻浩的节奏把握的很好。
90分钟的课程过得很慢，因为金昇玟的身体实在是沉重。
第一节课，金昇玟没学会其他的，只学会了两个基本动作。一个还做不好的wave，一个做起来像机器人的左右伸臂加跳跃动作。
他觉得自己不运动的选择是很明智的，从他和舞蹈的不契合就能看出来，他和运动也不太契合。
“昇玟xi，要不要加一下我的kkt？”
李旻浩拿着手机靠近了瘫坐在地上的金昇玟。
“稍等一下。”
金昇玟有些踉跄地小跑到角落里，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手机，扫码加上了李旻浩的kkt。
他注意到这个人的头像是猫咪，还蛮可爱的。
“每周一和周四上课，所以在不上课的时候昇玟xi要用kkt给我发自己的练舞视频哦。”
又是温柔的语气和冰冷的句子。
“能不能不发呢，老师？”
“不能哦～”
金昇玟想着现在退款还来不来得及，又想着这肯定是他姐姐的阴谋，她的目的不是让他来学舞，只是想要他锻炼身体。
“没问题的话，从明天开始就要给我发今天教的两个舞蹈动作的视频，倍速状态下最少五分钟，我会每天检查的。”
金昇玟看到自己躺平的肥宅生活正在远去。
“好的，今天也辛苦老师了。”
“没事，那我们这周四准时见。还有不要叫我老师了，直接叫我哥就好。”
“那老师先不要叫我昇玟xi了，直接叫我昇玟就好。”
金昇玟没听到李旻浩的回答，想着果然以攻为守就容易防御成功，然后就看到手机上李旻浩发来了消息。
--那就昇玟尼，拜拜。--
--兔子挥手表情--
--期待你的视频哦，昇玟尼。--
金昇玟刚想要说些什么，李旻浩已经拿着东西出了舞室。
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好，穿上外套，背上背包也开门走了出去，李旻浩正打开另一间舞室的门要走进去。
金昇玟快步跑上前，拉住了要关闭的门，和疑惑的李旻浩对上了眼神。
“那么旻浩哥，再见。”
3.
李旻浩最近多了一项人生乐趣，就是每天准时准点地观看一个学生的舞蹈视频。
那个叫金昇玟的男孩对舞蹈并不感兴趣，甚至可能不怎么爱动，但交代给他的任务他都会完成，甚至会完成的很好。
其实就算是1对1授课的学生，李旻浩也不会单独和任何人直接对接。他的学生们都是在群聊里和他交流，用的是舞室给的账号。
但是看着金昇玟不情愿也不放弃的样子，瘫倒在地上哈气的样子，学会新动作之后有点开心的样子，某些时候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的样子，他就不自觉地在课业结束后做出了那样的举动。拿自己的账号加了金昇玟，有些蓄意地下达了拍视频的指令。
以为很聪明的小孩儿意外在某些方面很单纯，没有怀疑地加了他，乖乖地每天都发视频。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多的交流，大部分都是舞蹈为主，偶尔会夹杂着一些日常的分享。
他上次恋爱已经在八个月前了，大概是躁动的荷尔蒙又开始不安分。
李旻浩看了眼舞室的表，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
他在内心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门被打开，金昇玟走进来。
“下午好，旻浩哥。”
“下午好，昇玟。”
他今天穿了大衣，肩头上还落有点点雨滴，额前的刘海被打湿一些，露出了完整的眉骨线条，再配上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色细框眼镜，有种生人勿近的贵气感。
李旻浩看得有些发愣，直到金昇玟脱掉大衣，摘掉眼镜，笑着走近他，才又感到熟悉起来。
“今天的concept很不错，成熟性感的昇玟尼。”
“不要调侃我了，哥。是因为有事才会这样穿。”
这样才像金昇玟，李旻浩看着某人面对他调侃变得有些红润的耳朵，错拍的心跳顺利回到正轨。
“那我们直接开始吧，昇玟？”
“ok。”
和金昇玟一起度过的时间比想象中走得更快，李旻浩在看着金昇玟过完最后一遍动作后，宣布了这堂课的结束。
旁边的乖乖学生像往常一样瘫倒在地板上，看着舞室上方排列整齐的灯光。
“什么时候能和旻浩哥一起拍视频呢？”
“你说什么？”
“视频啊，我看到今天舞室的账号又发布哥你新编的舞蹈视频了。”
“你看了？这么快？专门等着我？”
李旻浩迅速捕捉到信息的重点，对此追问不休。
“没有，首页随便看到的。”
“那不还是证明你一直关注我才会这样。”
“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李旻浩看到金昇玟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带着些许宠溺，就像是面对胡搅蛮缠的小猫咪而自然退让的主人。
明明是弟弟，倒是很会包容。
“衣服怎么样？”
“什么衣服？哥拍视频的时候穿的灰色卫衣吗？”
“嗯。”
“蛮好看的。”
“那你要不要？也给你一件。”
金昇玟从地板上坐起来，看到李旻浩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你不是想和我拍视频吗？那是舞室新出的系列，给你一件，这样上镜更统一。”
“哥是在给我礼物吗？”
“不是你说想和我拍视频吗？这只是在满足粉丝的心愿而已。”
“虽然不是哥的粉丝，但还是谢谢哥了。”
“没事，我这个人对待粉丝一向很好。”
金昇玟又笑了起来，不再否认。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和嘴巴一起呈现出同样的弧度，苹果肌也会变得更明显，很像撒娇的狗勾。
李旻浩蹲下来，摸了摸金昇玟的头，在他有些疑惑的时候迅速收回了手。
“看你像小狗，没有忍住。”
“你又这样，哥。”
“我去给你拿衣服，我们小狗记得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哦。”
李旻浩说着还想要伸手勾一下金昇玟的下巴，被他躲开后也不气恼，夸了一句可爱就出了门。
金昇玟想着这哥怎么又这个样子，起身走到一旁换好了自己的大衣带上了眼镜，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椅子上等起李旻浩。
李旻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穿戴整齐的金昇玟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听到声响时扭头看向他，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真的很像乖乖等着主人的小狗。
李旻浩觉得他正在迈过一条不应该越过的线，那边除了金昇玟剩下的一切他都无从知晓，走过去就不能再回头。
但线那边的金昇玟有点可爱。
他很喜欢。
4.
很多人上李旻浩的课是为了上李旻浩或者被李旻浩上。他自然也知道，所以从来不和自己的学生私下见面，交流也都止于舞蹈方面，更不用说再发展一些其他关系。
兔子不吃窝边草，李旻浩不在学生里找男朋友。
但此刻，他正在一家血肠汤饭店，对面坐着金昇玟，他们正准备一起吃晚饭。
“哥要点什么？”
“嗯…你看着点吧，你不是对这家店很熟悉吗？”
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好像是昨天的聊天。
金昇玟像往常一样给李旻浩发了舞蹈视频，这次也附带了几张热气腾腾的食物照片。
--血肠汤饭？！！--
--流口水表情--
--哦？哥也喜欢吃吗？--
--当然，这么冷的天来一份血肠汤饭多好，你很会吃嘛，金昇玟。--
--kkkk，那哥要和我一起吃吗？明天下课后。--
--这家店很不错的。--
--我请哥吃。--
--如果不好吃我会魔鬼训练你的，金昇玟。--
--哥这是答应了？--
--15分钟后--
--嗯。--
李旻浩把自己答应金昇玟的邀约归结为天气太冷冻住了他的理智，血肠汤饭诱惑太大勾走了他的灵魂，不用出钱是最后的临门一脚。
但是这家血肠汤饭真的很好吃，李旻浩在汤饭上桌后喝了第一口汤就开始埋头苦吃，自动忽视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人。
“哥慢点吃，没有人和你抢的。”
“zhsjdjdiekj”
李旻浩口腔里塞满了汤饭和血肠，勉强开合的嘴巴吐出了金昇玟完全听不懂的音节，只能看到红润的嘴唇和那两颗若隐若现的兔牙。
金昇玟抽出一旁的抽纸，对折一半，轻轻从李旻浩的嘴角擦过去，柔软的触感在指尖停留片刻，以最快速度直击金昇玟的大脑。
“和想象中的触感一样，哥的嘴唇。”
李旻浩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看向在说完话后明显被自己惊讶到的金昇玟，他又张了张嘴，好像想要解释，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李旻浩几尽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东西，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拽住金昇玟的衣领，直接亲了上去。
太近的距离会让人看不清对方的脸，金昇玟觉得这样眩晕的感觉19年来还是第一次。
李旻浩不过亲了几秒钟就把他推了回去，端起碗喝掉最后一口汤。
“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李旻浩心满意足地离开血肠汤饭店，留下呆坐在原地的金昇玟反应不及。
白天好像下了点雨，晚上冷下来之后就开始飘起很小的雪花。李旻浩看着从自己口中呼出的热气化成一朵朵云，小小的雪点穿过去就变成了水滴，滴在他滚烫的脸颊，发红的耳朵上。
金昇玟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身后，没发出什么声响，也不说话。
李旻浩低头看着地上他和金昇玟的影子，重叠又分开，拉长又缩小，加快速度和放慢脚步都是一样的结果。
“你怎么回去？”
“坐公交车。”
“那我送你吧。”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哥。”
李旻浩不再开口，他停在原地，转身示意金昇玟跟上他，本来在后方亦步亦趋的小狗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他身边。
和他并排一直走着，李旻浩才发现，金昇玟的个子要比他高一些，他要微微抬起头才能正好和金昇玟的眼神对上。他的头发是纯黑色，在灯光下会映出质感很好的光泽。
金昇玟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后，或者总是仰望他，因而他没有从那双望向他的眼眸中捕捉到除欣赏之外的感情。
今天他看的很清楚，在金昇玟微微朝下的视线里，那双眼睛翻滚着喜悦，不安和冲动。
在这双眼睛的修饰下，他看到了真正的金昇玟。
包裹在温柔和克制的皮囊下，滚烫的灵魂。
李旻浩突然意识到，金昇玟早就在线那边等着他了，只要他迈出一步就能摸到那只蹲在线边上的小狗，一直用这种眼神望着他，看向他。
车站的公交车顶着雨雪姗姗来迟，李旻浩感受着越来越低的温度，示意金昇玟赶快去上车。
一旁的金昇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迈开脚步，然后李旻浩的脖子就被围上了一条柔软的围巾。
“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雨雪天气要持续一晚上，我忘拿伞了，哥一个人走回去要快点，不要被冻着。”
李旻浩看到没了围巾的金昇玟一路小跑上了公交车。他坐在车头横排的位置中间，正对着窗外的李旻浩。他朝他挥挥手，又示意他赶快走。
李旻浩点点头，看着载有金昇玟的公交车慢慢驶去，重新围好了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刚刚的冷风顺着那么大的缝隙全都跑进去了。
感觉雪稍微又变大了一点，李旻浩缩了缩脖子，把小半张脸也缩进了围巾里，悠哉悠哉地朝出租屋走过去。
5.
那天之后，金昇玟在不上课的时候也会来舞室找李旻浩。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是散步，有时候没有理由，只是来看看他。
李旻浩如果有课就会让他直接回去，有事也会让金昇玟直接走，没课也没事就会和他一起去吃饭。然后再一起步行到公交车站口，目送着金昇玟坐上公交车，他一个人慢慢走回出租屋。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那天发生的事。
金昇玟主动朝李旻浩进了一步，李旻浩也把金昇玟划进了自己的范围圈内。
他们任由暧昧的雾气弥漫，附满两人周身，把那条界限分明的线模糊，就好像即使不动，也已经在一起了。
舞室成立四周年，老板为了犒劳员工，特意放了一天假，斥巨资包了日料店请客。
金昇玟本来一直在家里呆着，突然就接到了李旻浩的电话。
“呀，在哪？”
“当然在家里，哥。”
“那你要不要和我去吃烤肉？”
“哥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对劲呢。”
“你要不要和我去吃烤肉？”
“哥不是去聚餐了吗？怎么又要和我去吃烤肉。”
“少废话，地址发给你，我只等半个小时。”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他家在的地方又不好打车。金昇玟随便套了件羽绒服，看着手机上接收到的地址，估算了一下大致的距离，走到客厅和正在看报纸的父亲开了口。
“爸，我有点着急想要去个地方，能让崔叔开车送我去吗？”
李旻浩蹲在日料店门口的马路边，感觉冷风吹过他整个身体，但吹不散他发热的头脑带来的眩晕感。
清酒原来是这么难喝的东西，他以前没怎么尝试过，今天第一次喝就被难喝到了。
偏偏还遇上舞室庆功，老板说什么他是大功臣，周围的人又在不停起哄，最后就喝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喝醉就算了，还管不住自己，明明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还和金昇玟那小子打电话说要吃烤肉，是脑子被烤肉糊了吧。
李旻浩看了一眼表，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分钟，距离他给金昇玟的最后期限只剩七分钟。
但他是个骗子，所以不到三十分钟也会走掉，只有傻乎乎的小狗会被骗到。
李旻浩踉跄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摸索出手机开始凑近屏幕准备打车回家。
手不受控制，目的地输入了几次都出了错。李旻浩屏住呼吸，按耐住想要摔手机的冲动。
“哥歪歪扭扭地在干什么？”
“打车啊，看不出来？”
“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吃烤肉吗？”
李旻浩意识到不对劲，抬头看到了眼前站着的金昇玟，他头发有点凌乱，眼睛亮晶晶的。
“昇mo，这么快就跑过来了吗？”
“哥又给我起了奇怪的新名字吗？”
“呀…”
“但我的确是飞奔过来的。”
本来还在发懵的李旻浩挑眉看向金昇玟。
“为了来见哥。”
酒精在身体里流窜，李旻浩看到那条线实质化，它开始弯曲缠绕，从他和金昇玟没有多少缝隙的中间穿过去，巧妙地隔开他们两个。
白色，刺眼，分隔。
李旻浩有点不爽，一种感情发酵成了冲动，他伸手扣住金昇玟，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不是蜻蜓点水的停留，是唇齿交缠的深吻。
当金昇玟把李旻浩身上最后一件衣服都脱掉的时候，他躺在宾馆柔软的大床上被高温烧灼地神志不清。
就这么和男高中生滚到了床上？
是不是不太道德？
还有金昇玟的肩怎么那么宽？
李旻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腰上正搭着一只狗爪。他转过身来，不出意外看到了还在睡梦里的金昇玟。
闭着眼的时候完全还是个高中生，睫毛会一抖一抖的，睡相也很乖。
李旻浩正想伸手去拨弄金昇玟浓密的睫毛，就看到那双眼睛缓缓睁开，和他对视上。
“早上好，哥。”
声音倒是还很好听。
“醒了就起来，金昇玟。”
李旻浩没好气地转过身去。
“所以哥，我们在一起了吗？”
金昇玟从后方环上李旻浩，把额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黏黏糊糊地开口道。
李旻浩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几十秒，转身吻上了金昇玟。
那双明亮的眸子敛去一闪而过的期待闭了起来，然后开始热烈地回应李旻浩。
6.
一直全勤且敬业的李旻浩破天荒地请了假。连基本不怎么露面的老板都打电话来亲自慰问，说到底得了什么病才会连课都上不了。
当然是得了狂犬病，被狗狠狠给咬了。
李旻浩仰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腰酸背痛，出门的心思都没有，更何况教舞。
不过趁这个机会倒是可以开始构思一下要和金昇玟一起拍的舞蹈视频。
金昇玟的舞蹈实力还只是基础，舞蹈要编得简单一些，但又要能突出他的气质，也要让他在视频里看起来足够帅气。
李旻浩想着想着就开始拿出手机记录，又打开桌子上的电脑开始疯狂浏览视频。
等他把大致的思路和想法都顺出来之后，客厅的表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
整整六个小时，从吃完饭开始一直忙到现在。
刚刚倒也不觉得饿，现在停下来才觉得饥饿感快要冲破肚子飞出去了。
随便煮了包泡面对付一下，李旻浩打开kkt，发现金昇玟一直都没给他发消息。
--呀！--
--呀！--
--金昇玟--
--小狗--
--昇mo--
--懵懵--
--汪汪--
--在哪？--
--怎么不回消息。--
--我好无聊。--
--陪我玩。--
……
泡面都吃完了，几十条信息轰炸过去也没有回复，李旻浩暗骂了一句狗崽子，又继续一心扑到了编舞大业上。
等到李旻浩一个小时后再去看，kkt上发给金昇玟的所有消息依然是未读。
李旻浩有点担心，他刚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金昇玟，手机消息界面上的1开始迅速消失。
--哥在哪？--
--还在家吗？--
--抱歉很晚才回你。--
--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
--哥生气了吗？--
--以后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消息了。--
李旻浩没回金昇玟消息，他直接打了电话，铃声响起不到一秒就被接通。
“哥很想我吗？”
“没有，臭小子，是怕你死了。”
“那我就当是哥很想我了。”
“你没什么事吧。”
“如果有呢？哥。”
本来还有些上扬的音调被剥离后，浓重的疲惫感从电话那头传到了李旻浩的耳朵里。
“那你在哪？”
“楼下。”
“什么？”
“你家楼下，哥。”
李旻浩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了窗户边拉开窗帘往下看，穿着长羽绒服的金昇玟正站在楼下举着手机，抬头朝他这边看。
金昇玟朝他挥了挥手。
“981025”
“？”
“我家密码，赶快滚上来，我怕你冻死。”
金昇玟带着冷气坐到沙发上时，李旻浩从厨房端出来了一杯热茶。
“赶快喝，杯子在微波炉里转了很烫，你小心一点。”
金昇玟安静地喝完了一整杯茶，然后就坐在沙发的另一个角落，看着李旻浩皱着眉头仔细观看电脑上播放的视频。
他们两个也不说话，李旻浩看着电脑，金昇玟看着李旻浩，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
金昇玟往李旻浩身边挪了挪，李旻浩扭头看了一眼他，自然而然地把放在大腿上的电脑拿了起来，金昇玟顺势就躺了下去，头枕在了李旻浩的大腿上。
李旻浩没再继续看舞蹈视频，他拿起手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SNS。
金昇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渐渐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李旻浩听到他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
李旻浩下意识地又放轻了本来就没多少动静的动作，注意力也从手机逐渐转移到睡着的人身上。
小狗睡着之后还是很乖，不打呼噜不乱动，也不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李旻浩想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金昇玟这样的孩子呢？
聪明，温和，包容，有礼貌，有毅力，有决断。
那么多的优点都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
他喜欢上了也不奇怪。
小狗睡觉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下意识地用力，眼皮也在不安地抖动。
李旻浩突然不知所措，他有些僵硬地轻轻抚摸上金昇玟的背，看着腿上的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又轻轻哼起小时候妈妈给他唱过的儿歌。
小狗的眉毛皱起，又慢慢松开，最后朝李旻浩的肚子拱了拱，呼吸也更加安稳起来。
金昇玟醒来的时候，李旻浩正歪着头打盹儿，头一坠一坠的，像是课堂上很困倦又不敢完全睡着的学生。
已经十点了，也就是说，李旻浩维持着这个姿势让他枕着睡了一个多小时。
金昇玟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李旻浩还是一个激灵就醒了。
“醒了？”
“嗯。”
“怎么样了？”
金昇玟看向李旻浩，那人的眼神还有些失焦，明显还没有从睡意中挣脱出来。
“好很多了，哥。”
李旻浩听到金昇玟的回答，又凑到他面前，双手捧起小狗的脸，轻轻捏了几下。
“希望是真的好了，小狗。”
金昇玟也不挣扎，任由李旻浩对着他的脸胡作非为，最后整个人被揉成了皱巴巴的样子。
“呀，你现在像是沙皮了，金昇玟，苦兮兮的小狗模样。”
李旻浩边说边继续揉，最后开始大笑起来。
金昇玟看着他笑得牙龈都清晰可见，也跟着眯起了眼睛笑。
然后就被偷袭了。
李旻浩轻轻地亲了一下金昇玟。
“奖励苦瓜小狗一颗糖。”
金昇玟的大脑在一瞬间被空白占据，那颗糖果顺着他的血管游走全身，最后在大脑里爆炸，留下了甜蜜的棉花云。
小狗躺在云朵上，整个人幸福地晕乎乎的。
金昇玟想，这大概就是最快乐的事了。
和喜欢的人一直待在一起。
金昇玟和李旻浩黏黏糊糊地在一起看了一会儿视频，他注意到ipad上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四十了。
“快十一点了，我要走了，哥。”
“我们小狗公主到点要变成灰姑娘走了吗？”
金昇玟听着李旻浩半带玩笑的不舍语气，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是啊，王子nim舍不得我吗？”
李旻浩没有回答他，他抬手敲了下金昇玟的脑袋，又摸了摸他的耳朵。
“赶快回家吧，灰姑娘小狗。”
/
/
“昇玟，和爸妈吵架了吗？”
金昇玟到家时，只有姐姐还坐在一楼的客厅里。
“妈和你打电话了吗？”
“嗯，他们说你夜不归宿也不解释，这些天还经常往外面跑到很晚，连爸爸安排你参加的几个宴会也有缺席的。”
“这些都是我的问题。”
“你是…恋爱了吗，昇玟？”
“不算是。”
“如果是恋爱的话，和爸妈说清楚就好，他们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
“男生呢？”
金昇玟的姐姐被他的回答弄得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回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舞蹈老师怎么样？”
在沙发上端坐的女人脸色变得有些暗淡，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只是恋爱的话，爸妈应该还好吧，反正只是谈恋爱而已，和哪个女生谈是你的自由。”
金昇玟听着姐姐越来越不确定的语气，感到已经被李旻浩抚慰走的疲惫卷土重来，他在家人面前显得无能为力。
“没有，姐姐，没有谈恋爱，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女生，只是我最近需要点个人空间，我明天会和爸妈好好解释和道歉的。”
女人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果然松了一口气，金昇玟亲自把因为一通电话就连忙赶回家的姐姐送到了卧室，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又回想起今天上午生气的父亲和一旁不停劝阻他的母亲。
--我要睡了。--
--安全到家就赶快休息。--
--晚安，金小狗。--
手机的消息提醒弹出来，金昇玟看着熟悉的头像发来的消息，甩甩头，把那些纷乱的情绪都抛在一边。
晚安，旻浩哥。
我的猫咪王子。
7.
晚上八点半，金昇玟准时准点来接李旻浩下班。
实际上李旻浩最近和金昇玟见的并不频繁，他甚至还请了两次的假没来上课。
不过他在的时候总会和李旻浩黏在一起。舞室的人都在和李旻浩旁敲侧击这段关系，李旻浩也不回应，但每次都和金昇玟一起成双成对出入。
李旻浩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明显有点失去灵魂，他最近课程很多，还要忙着编舞。
金昇玟走上前和他挨在一起，同时又低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哥最近黑眼圈好重。”
“那还不是因为编舞。”
“为了我？”
“为了不让舞蹈实力差的人在视频里出丑。”
“那就是为了我。”
李旻浩有点哭笑不得，觉得金昇玟在这些方面尤其的幼稚和执着，但他也没开口否认。
“哥有什么想吃的？”
“没什么。”
“那不如简单地吃点拉面好了，我给哥煮，正好你也休息一下。”
“哦～史上第一只会做拉面的狗勾诞生了。”
“旻浩哥，怎么又这样。”
金昇玟看着李旻浩又有力气开始调侃他，刚刚的担心也放下了不少。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路晃悠回了李旻浩的家里。
冰箱里的食材比金昇玟想象的要丰富很多，不愧是过着自炊生活的独居男李旻浩。不过他倒是不怎么会做饭，最拿手的只有煮拉面。
挑出李旻浩最喜欢的拉面，准备好一些泡菜。把拉面放进去煮，等水快开了打鸡蛋进去，然后再放调料包，最后掐准时间关火。
金昇玟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
把热气腾腾的拉面端到了桌子上，金昇玟走向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李旻浩。
他正闭着眼睛假寐，被枕在头下的手还在做着某些动作。
金昇玟扣住李旻浩不安分的手，和睁开眼睛的他对上视线，电光火石间，两个人已经吻上了彼此。
李旻浩被亲得七荤八素，突然看到摆在餐桌上孤零零的两碗拉面和一碟泡菜，一下子推开金昇玟坐了起来。
“先吃饭。”
收到白眼的金昇玟乐呵呵的跟着李旻浩坐到了餐桌前，拉面还在冒着热气。
“尝尝看，哥。”
“就算好吃也是因为拉面本身好吃，又不需要什么技术。”
李旻浩一边说着一边挑起一筷头面条送进嘴里，又夹了一片泡菜配着吃。
“怎么样？”
对面的金昇玟，身后那条尾巴都要摇掉了。
虽然有点坨了，水放的也有点多了，但李旻浩还是觉得很好吃，比他自己煮的好吃很多。
“还行吧，勉勉强强。”
金昇玟又是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眼睛盛着一汪水，水中浮着从天上落下的星星点点，映出李旻浩的模样。
喜欢就算捂住嘴巴，也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在卧室的床上做完了饭后运动，李旻浩懒洋洋地躺着不动弹，金昇玟给他做了清理，又跑去把碗刷了，最后才又躺回了床上。
床上的李旻浩把双手枕在头下面，如果不是很累，金昇玟觉得他现在二郎腿都要翘起来了。
“哥怎么一副酒饱饭足的大爷的样子。”
“因为现在感觉像是嫖了鲜嫩的男高中生。”
“我已经毕业了，哥。”
“好了好了，准大学生金昇玟，可以了吧。”
“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我是准大学生金昇玟的初恋吗？”
李旻浩话题突变，金昇玟被问得猝不及防，只好状作无辜地看向李旻浩。
“哥猜猜看？”
“算了，我对男高中生的情史没兴趣。”
李旻浩止住话题，摆摆手不再追问故意逃避话题的金昇玟。
金昇玟也不再出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回想着自己刚刚下意识的闪躲，又很遗憾李旻浩不追问的潇洒态度。
明明他只要再问一次，他就会诚实地回答了。
现在答案如鲠在喉，他怎么都说不出了。
“今晚不着急回家了，灰姑娘？”
“哥想我留下吗？”
“有门禁就好好遵守。”
“有没有门禁取决于你，哥。”
“我不是你爸妈，昇mo，这不会取决于我。”
金昇玟想要从李旻浩嘴里听到对他的占有欲，对他的控制，对他的渴望，或者其他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是在玩一场谁先开口就输了的游戏，对彼此的感情转化为胜负欲映衬在游戏里。
或者也没有这场游戏，所有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那我就留下来，哥。”
金昇玟选择直进。
他忽视了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和李旻浩挨得近了一些。
李旻浩也没说什么，抬手把床边的落地灯给关了，侧过身正对着金昇玟。
在黑暗里金昇玟看不太清李旻浩的表情，总感觉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又觉得是自己盯着他太久了出现幻觉。
但李旻浩在金昇玟的热切注视下连指头都没动一下，金昇玟觉得他就是在刻意回避。
那干嘛要对着他睡觉。
这张脸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金昇玟不再做声，他又看了一会儿李旻浩，最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准备睡觉。
身后突然靠上了一个人，金昇玟透过抵在脊背上的触感就能描绘出那张脸。
很漂亮，旻浩哥。
怎么样都很漂亮。
所以属不属于我都没关系。
/
/
金昇玟在李旻浩的家里迎来了第二天的早晨，虽然在地上。
他半夜就被说梦话的李旻浩吵醒，看他乱动就怕他掉下去，所以抱着他开始睡觉，最后被他一顿乱打给打到了地上。
金昇玟索性也懒得再上床了，直接把整张床还给了某人。
在地板上躺的头痛，金昇玟坐起来，感觉喉咙也有些干涩，害怕是感冒，想着随便找点药吃一吃。
李旻浩坐在床的另一边好整以暇，正拿着手机刷得不亦乐乎。看到金昇玟从地上坐起来还问候了一句。
“早上好，昇玟，睡得怎么样？”
“哥的感冒药在哪里？”
一开口，金昇玟都被自己的嘶哑嗓音给吓到了。
李旻浩眉头一皱，立刻起身从床的另一侧来到金昇玟的身边。
他揽过金昇玟，和他额头对额头贴在一起，确认过他没有发烧才又松开。
“你等等，就在这边的抽屉里，我找找。”
李旻浩打开床头柜开始翻找，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从抽屉里拿了出来，伸长手臂往柜子深处摸。
金昇玟注意到一本小册子，封面印着的字是他从未见过的词语。
“这是什么东西？”
“铣工资格证书。”
李旻浩撇了一眼金昇玟指的方向，随口回答道。
“我能看看吗，哥。”
“随便看。”
金昇玟好奇地翻开看，里面的照片是李旻浩还有着些许婴儿肥的稚嫩样子。
“虽然有这样的证书很神奇，但因为是哥所以也不觉得奇怪。”
“我金浦工高出身，自然会有些技能证书。”
“哥是怎么来首尔的？”
“靠舞蹈考上了大学，然后就来了首尔。”
“那哥有没有什么大学经验和我分享，正好我也快要开学了。”
李旻浩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在抽屉深处摸到了感冒药，他拿着药艰难地把手臂收了回来，又把摆在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塞了回去。
“我没上几天大学，兼职了一段时间的舞蹈老师就直接退学全职了。”
李旻浩说完就起身出了卧室，留金昇玟一个人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准大学生瞧不起只有工高文凭的舞蹈老师？”
李旻浩从厨房接完水回来，看着金昇玟还有些茫然的样子，以为他还没从刚刚的余韵中恢复。
“没有，我现在也只有高中文凭，我和哥没什么区别。”
“那就赶快把药吃了。”
李旻浩把药塞到了金昇玟的手里，盯着他一脸愁苦地咽下了并不好吃的药丸。
“小狗想吃什么？作为你乖乖吃药的奖励。”
“鸡蛋卷，大酱汤。”
“ok，你再躺着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真的生病了。”
金昇玟看着李旻浩出了卧室，还轻轻地把卧室的门也带上。
床头上的手机又开始显示新的消息。
--昨天晚上不回来就算了，记得后天一定要去参加你爸爸昨天提的法律系同学会。--
--那里面很多人都是你爸爸在首尔大的同期和前后辈，现在都发展的很好，这个聚会很重要，不能再任性了，昇玟。--
--你爸爸只是希望你好，昇玟，他现在已经后悔和你吵架了，你要理解他。--
消息一条一条的显示，金昇玟默默地看着，视线从手机转到一旁的资格证书。
那上面的李旻浩笑得灿烂，带着金昇玟没能见过的青涩和害羞。
金昇玟觉得已经缓和的头痛又开始发作。
把握住未来太过虚无缥缈，不要去幻想不确定的一切。
也不要做出承诺。
更不要抱有期待。
“金昇玟，我已经把鸡蛋卷做好了，大酱汤很快就能弄完，你要是ok就准备出来吃饭。”
李旻浩的声音从卧室外传来。
只看着现在吧，哪怕片刻。
8.
距离李旻浩把编好的舞蹈视频发给金昇玟已经过去了一周。这期间金昇玟断断续续的给李旻浩发了一些他的舞蹈练习视频，不过倒没有像以前那样天天都发。
不过李旻浩也没太在意，从金昇玟发的视频来看他练习的都不错，估计他也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忙，还能把跳舞兼顾得这么好已经不错了。
拍视频的日子定在了这周四，他给金昇玟发了消息让他早点来，他们在一起再磨一磨，拍的时候少废几条片子。
考虑到金昇玟的舞蹈水平，李旻浩编的舞难度不是很高。舞蹈观赏性虽然不错，但也还没有到值得拍视频的地步。
不过李旻浩还是大张旗鼓地找来了舞室的摄像师，又喊了一些学员来做衔接。
大家也都乐得帮忙，这视频明显不是为了展现李旻浩的舞蹈实力，而是送给某人的礼物。
星期三下午，李旻浩结束了下午的授课，坐在舞室等金昇玟来。
金昇玟没有像以前一样提前二十分钟准时到达，而是在约定时间后的半个小时姗姗来迟。
李旻浩是第一次看到穿着正装的金昇玟，忽略他背后那个笨重的黑色书包。
成年人已经抽条的骨架很好的撑起了西装，腰身处的贴合剪裁把金昇玟宽肩窄腰的身形展现的恰到好处，西装裤把笔直的双腿修饰的更加修长。最后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从裤筒里露出来，脚上则踩着一双牛津鞋。
他又带着眼镜，和上次的不一样，这次的更加商务一些，看起来又成熟了一点。
李旻浩觉得他对金昇玟的了解还是太少，他只是片面的知道学生金昇玟而已。
“抱歉，哥，我刚刚参加完一个会议，你等我去换下衣服。”
他把那个和西服不相符合的书包放下，从中拿出了灰色的卫衣，运动裤和运动鞋。
然后金昇玟打开了书包的前袋，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什么。
李旻浩探了探头，看着他手捧着一个小布袋转了过来，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袋子上还印着xx公司的logo，一看就是开会的时候顺走的商务赠品。
金昇玟把紧紧系好的袋口打开，从中慢慢抖落出了一些东西到自己的手上。
是一些椭圆形的花瓣，浅浅的粉色，小小的，带着微弱不可闻的香气。
“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樱花树下掉落的一些小花瓣，这个季节开的樱花很神奇吧，总感觉是一种祝福，所以挑了一些带回来给哥。”
金昇玟把花瓣放进了李旻浩的手心里。
李旻浩看着手里其实已经有些蔫了的花瓣，和他在汝矣岛看到的樱花大道完全不一样。
那些樱花树在春季倾力绽放，人在其中漫步就能看到从枝丫上蔓延的粉白花朵，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汝矣岛美丽的风景属于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李旻浩也跻身于游客之中，抬头想要把这些景色尽收眼底，但人太多，又太吵闹，只好用手机的镜头匆匆记录，最后把留存在手机里的照片算个纪念。
这些轻薄的，脆弱的花瓣只属于他。
在寒冷的冬天被人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独属于他的春季。
一旁的金昇玟还有些忐忑，看着李旻浩对着手里孤零零的花瓣露出了莫测的表情。
他已经逃掉了半个会议，但还是迟到了半小时。
路上的樱花是无意中看到的，他想过无数次在春天和李旻浩一起去看樱花的场景。
可春天还要很久，他已经迫不及待，只能自己勉勉强强拿一些花瓣送给李旻浩。
“做得好，金昇玟。”
李旻浩把花瓣又放回了布袋里，给了金昇玟一个重重的拥抱。
“等到了春天，我们一起去看盛开的樱花吧。”
推拉法则第十九条，不能做出有关未来的承诺，因为不确定，因为虚无缥缈的期待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心动法则第二十一条，人的情感无法控制，固有的原则和界限都会在某个人面前被打破。
/
/
编排的舞蹈和动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李旻浩和金昇玟在舞室里练习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仅靠肌肉记忆也能配合得很好的地步。
他们躺在舞室的地板上，交叠的呼吸声也纠缠在一起。
金昇玟的手悄悄摸上李旻浩，开始捏来捏去，纸片人小狗很快就被制裁，李旻浩的手用力一握，一声痛呼从旁边传来。
“哥好狠的心。”
金昇玟委屈巴巴地看向李旻浩。
“是你先招惹我的。”
李旻浩没有放松手劲，金昇玟的手还牢牢被握在他手里。他慢慢卸掉了力气，然后一点一点和金昇玟十指相扣在一起。
“走吧，小狗，去吃点你想吃的东西。”
李旻浩坐起来，然后站起来，那只手还被金昇玟握住，不放开。
“不会跑的，赶紧起来。”
金昇玟一骨碌爬了起来，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了东西，又跑回去和李旻浩十指相扣。
“呀，我也要去换衣服，你这样是打算和我一起吗？”
“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哥身体的哪里我都见过了。”
不仅见过，还深入了解过。
金昇玟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收拾好的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地走到了楼下，直到金昇玟的手机一直振动，完全不停。
他拿出手机，看完之后只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了口袋里。
李旻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开口问问怎么了，却发现他一无所知。金昇玟的家庭，金昇玟的学业，亦或者是这些令人疲惫的信息。
他从来没问过，金昇玟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就像金昇玟只知道他养了猫，却不知道有三只，也分不清。
他们两个亲密无间又知之甚少。
完美诠释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个定义。
最后，李旻浩又一次把金昇玟送到了熟悉的车站，陪着他等到了公交，然后看着他坐在公交车上慢慢离开。
金昇玟没有开口让他挽留，他也没有开口挽留金昇玟。
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旻浩突然觉得有些孤独，想着要不要把在金浦家里的顺东多利接到首尔来和他住在一起。不过他的工作太忙，还需要经常到处跑，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否定。
李旻浩本来想和金昇玟一起吃个晚饭，如果可以的话再去看看最近新上映的电影。
那部电影金昇玟前两天提过，说预告片很吸引人，想要和他一起看。
他摸到口袋里的小布袋，又轻轻把它拿了出来，打开袋口往里面瞧了瞧。
那些花瓣还安安静静地呆在袋子里。
他想的没错。
这是独属于他的春季。
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金昇玟。
而现实中的冬天还在继续，他要熬过寒冷的季节，才能知道真正的春天是什么样子。
以及那里有没有金昇玟。
现实法则第一条，所有一切都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9.
拍摄视频的日期被推迟了，因为金昇玟的私事。他打电话给李旻浩的时候，语气中的疲惫比上一次在李旻浩家楼下更甚。
疲惫到李旻浩难以开口再问他些什么，因为他听起来实在是太累了。
有时候李旻浩也想发kkt问问金昇玟，他现在状态怎么样，需不需要和他见见面。
还有那句我想你。
但李旻浩每次打开聊天界面，在犹豫了很长时间后，试探性地发给了金昇玟表情包，然后只问了一句，拍视频的时间还需要再改吗？
时间改了四次，舞室的摄影师也排不出来档期，本来说好来撑场的学员们也有很多人没办法来了。李旻浩索性把这些都去掉了，只留下了和金昇玟的双人舞部分，自己借了三脚架，打算用手机拍摄。
金昇玟又瘦了很多，李旻浩在时隔多天见到他之后产生了这个念头。
他穿着那件灰色的卫衣，头发有些长了，刘海稍稍盖过了眼睛，除了瘦，好像和李旻浩记忆中没什么差别。
视频拍摄的很顺利，金昇玟对舞蹈的熟悉程度超乎李旻浩的预期，他应该是在繁忙的日程里抽出了时间去练习。
拍完视频，他们两个人坐在舞室里难得陷入了沉默。李旻浩总感觉以前的金昇玟即使穿着正装，也还是学生，现在即使看起来还有些稚嫩，但那种内敛的气质已经初具雏形。
他们都在为了自己的人生不断奔跑着。
“哥这段时间想我吗？”
“想”字在李旻浩嗓子眼里滚了三圈，最后又被咽了回去。
“我其实有点想联系哥，但又怕打扰到你。”
金昇玟说出这些话后感到了轻松，又带着一丝故意激将的心理。
“你随时可以给我发消息。”
李旻浩对着金昇玟说道。
这算什么呢？
金昇玟不知道是该沮丧还是开心。
“所以哥，我们在一起过吗？”
“那么昇玟，你喜欢我吗？”
“我回答哥的问题，哥也会回答我吗？”
“不会。”
“那就算了。”
金昇玟突然和李旻浩较劲起来，从未涌现的胜负欲在此刻激增。
他们两个人都期待着从对方口中听到那个答案，能够证明他们关系的答案。
但又相互拉扯，没有人愿意先开口承认。
因为承认了就代表确认了，这段感情就没有办法轻易放下，一直在压抑的情感就会烧灼，在暗河下奔涌的湍流轻易就能把岸上的他们吞噬。
感情如果一直在无法鉴别的灰色地带，来来回回的撕扯感会让人先心潮澎湃，然后患得患失，最终身心俱疲。
李旻浩想着，是不是现在已经到了那个时刻呢？
但金昇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自顾自地和李旻浩较起了劲，又自顾自地泄了气，最后朝李旻浩说了句对不起就离开了舞室。
李旻浩躺倒在舞室的地板上，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感，他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又觉得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
至少金昇玟对他有怨气。
至少他分担了金昇玟的一部分怨气。
/
/
接下来的两周课，金昇玟没有再来过，李旻浩也直接给他请了假。
他没和金昇玟见面，也没怎么和他聊天。
李旻浩每天的日子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上课，下班，回家，准备新的编舞，大多时候他都被忙碌的生活折磨到快要忘了金昇玟的存在。
只有在抽空剪辑视频的时候，他才会反反复复地拉动软件上的进度条，一帧一帧地看着画面上的金昇玟，直到夜幕褪去，太阳从西边升起。
视频在半个月后终于被李旻浩剪辑好，他拿着u盘拷贝好视频，打开kkt，置顶的聊天框停留在十五天前，再也没有更新。
--视频剪好了，你要不要过来拿？--
从打出这段字，再到发送出去，李旻浩上完了一整节课。
两个小时后，消息已读。
--好，我明天中午12点半去舞室找哥。--
聊天戛然而止。
第二天中午，李旻浩在舞室随便点了个外卖，外卖到了也没吃几口，一直盯着前台的钟表。
十二点十分，金昇玟提前二十分钟到达舞室。
李旻浩把那个u盘装在了金昇玟给他的那个小布袋里，递给了他。
里面的花瓣被他晒成了干花，夹在了他很喜欢的一本书里。
金昇玟接过布袋，打开里面，看到只有u盘没有花瓣时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李旻浩，还是穿着那身跳舞时最舒适的运动服，头发没怎么打理，脸很漂亮。
和他第一次看到这位舞蹈老师的时候一样令人惊艳。
“我三天后就要开学了，到时候肯定更没时间来舞室了。”
“大学更重要，舞蹈你什么时候都能学。”
“那我以后不来上课也没关系吗？哥。”
李旻浩想说很有关系，至少把最后的几节课上完吧，但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烂在了肚子里。
他看到金昇玟眼神里的一点期待。
那种只要他走这一步，他就会立刻跟上的期待。
“这取决于你，我的感受不重要。”
金昇玟其实有期待过那么几秒，希望李旻浩能给出和他意料中不一样的答案。
但他很了解李旻浩，就像李旻浩一定看穿了他一样。
于是他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本来想问问李旻浩，要不要去参加他的开学典礼。又或者春天快要到了，要不要去汉江一起野餐。
但现在什么都不需要问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哥送我去公交站吧。”
“好。”
在去到公交车站的路上，金昇玟和李旻浩分享了他最近的一些动态，李旻浩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给出一些反应，就像是他们最初刚刚认识的时候，聊天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李旻浩都没有发现，他和金昇玟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
金昇玟也不再开口说些什么，他看着路上飞驰的车辆和行人，没有去看李旻浩。
远方有熟悉的公交车正驶来。
李旻浩也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他看着公交车越来越近。
然后他抱住金昇玟，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金昇玟望向他，好像确认了什么，那双眼睛浮起了一层水雾，还是亮晶晶的。
金昇玟坐上了公交车。
李旻浩站在站台上，小狗像以前一样朝他挥挥手，他也朝他点点头。
公交车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车和车上的金昇玟，李旻浩才慢慢朝舞室走去。
他觉得要和金昇玟说再见，又不愿意开口告别。
就好像亲口说了告别，他们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但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们又有多少可能再见呢？
首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近千万人里两个没有联系的人究竟要怎样才会重新相遇。
李旻浩计算不出这种可能，只知道它微乎其微。
这段时光这么短，短到甚至没有跨过冬季。
所以在漫长的人生里也就那么一点。
只需要消磨消磨，就会和其他事情一样，成为组成回忆的一部分，淹没在流淌不息的记忆长河里。
他们都期望对方能够朝自己多走一步，多付出一些，好以此来确定对方对自己的爱意。
但他们都缺少了一些义无反顾的勇气。
止步于此是正常的结局。
但他为什么还是流泪了。
李旻浩想。
大概是因为他们真的很难再见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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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当天，站在首尔大学的门前，金昇玟捧着父母送给他的花束，和家人合影纪念。
“我们懵懵现在成为大学生了，也是可以开始自由恋爱的年纪了呢。”
姐姐摸摸金昇玟的头，又挽着他的手朝前面父母的镜头比耶。
“想谈恋爱就去谈，不过也别太随便，毕竟初恋还挺重要的。我们懵懵说不定能和初恋一起携手走进婚姻殿堂，毕竟你这么聪明，又很长情。”
金昇玟这次没有和以前一样对姐姐的话选择性忽视，反倒是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
“能和初恋一起走进婚姻殿堂的确不错。”
“那就好好努力吧，弟弟。”
姐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紧紧地搂住已经长得很高的她的弟弟。
金昇玟也抱住她，视线越过正在走向他们的父母，在后方散落的人群里扫视。
来来往往的人，他来来回回地看。
直到被父母和姐姐催促着，金昇玟才开始朝着校园走去。在进门前的瞬间，他又猛地停下来，转过去伸长脖子仔细张望。
不死心。
无果。
然后金昇玟走进了校园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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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大学后的忙碌程度远超金昇玟的想象。选课上课，参加社团，进辩论队等等事情让他的生活再次充实起来。最后的舞蹈课金昇玟没再去上，紧张的日常没有再留给舞蹈任何时间。
“我们金昇玟学弟要不要也来个入学申告式呢？”
坐在角落里正在玩手机的金昇玟突然被cue，抬头就看到站在中间的学姐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我没什么特长的，前辈。”
“诶～～怎么会呢？肯定有什么擅长的啊。舞蹈，舞蹈怎么样？”
“我是完全的舞蹈白痴，前辈。”
“啊～～那唱歌呢？唱歌总会一点吧。”
金昇玟觉得在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前辈下不来台不是很好，于是起身走到前面，唱了一首最近在听的歌。
声音落下，围坐在一周的学生们开始鼓掌，一开始把话题带向金昇玟的学姐也尖叫起来，眼中的喜欢几乎不加掩饰。
金昇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刚刚的学姐。
“昇玟的歌唱得很好诶。”
“谢谢前辈。”
“总感觉歌唱的这么好，舞蹈也不会差呢。”
“没有，前辈，我真的不会跳舞。”
“不要谦虚啦。”
“没有在谦虚。”
金昇玟望向正在包围圈中央表演的其他新生，再次轻声地回答了学姐。
“我真的不会跳舞。”
金昇玟眨了眨眼睛，骤然冷落的氛围逼退了本来殷勤的学姐。
他不会跳舞。
他也不喜欢李旻浩。
周围的人们为了响应卖力表演的同学，纷纷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摇摆。金昇玟被一闪而过的白色光柱照到了眼睛，他皱了皱眉，伸出手随意擦掉了眼角渗出的一滴泪。
旁边的人注意到金昇玟的异常，停下应援动作凑了过来。
“金昇玟同学，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被闪光灯闪到了。”
金昇玟冲他笑了笑，得到答复后的同学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表演上。
假的，都是假的。
金昇玟想。
反正谎话不要钱。
10.
“你有再和他联系过吗？”
“没有。”
“也没再见过？”
“没有。”
“没告别吗？”
“告别了，不是和他一起散步了吗。”
“那就是告别？那是不告而别吧。”
“但他也对我告别了。”
黄铉辰还在不停地追问，金昇玟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下午的课只剩下二十分钟了，他背起斜挎包，拿上咖啡，打算去教学楼上课。
李旻浩也对他告别了。
最后在公交车站前，那个吻。
这段感情直接放弃了很可惜，继续下去又找不到借口，但他们都说不出结束，最后默契的选择无声告别。
“这都是什么嘛。骗子昇玟尼，我还以为是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呢。”
黄铉辰跟上他，虽然嘴上说着骗子，眼睛里八卦的光芒不散。
“这就是全部了？”
“嗯。”
“这算哪门子初恋啊，亏我还那么期待。”
金昇玟看着嘟嘟囔囔的黄铉辰，整张脸因为不满皱成了饺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这算哪门子初恋。”
“对吧对吧，所以这个暧昧对象叫什么。”
“秘密。”
“呀，金昇玟，你对你最好的朋友也要这样吗？”
金昇玟摇摇头，不再搭理精力过剩的黄铉辰，加快步伐朝上课的教室走过去。
“不过我才知道你学过舞蹈诶，那你以后要和我一起去舞室知不知道！”
黄铉辰从后面搂上金昇玟，又不顾对方的反抗撸了一把他柔顺的头发。金昇玟有些无奈，不过也任由他这样挂在了自己身上。
李旻浩和跳舞都是他漫长回忆里已经变得不那么明晰的存在，只有在触及时才会想起。
但金昇玟明白。
他就在那里。
就像金昇玟的初恋是李旻浩这个事实客观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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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浩最近新跳槽了一家舞室，老板是个年轻人，朝气蓬勃，舞室的地址也在弘大附近。
他下了班从弘大经过总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成群结伴，嬉笑打闹。这时候他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也产生了一些青春的气息。
早知道和大学生谈谈恋爱了，李旻浩想。
不过，也算谈过了，虽然不算是正式的大学生。
那个叫金昇玟的男孩，和他谈了场恋爱。
在那段时间里，两个人好好地在一起过。
前面街口的红绿灯变化很快，李旻浩加快步伐朝马路对面走去，在绿灯结束前的最后一秒从马路边走上了人行道。
他视线斜后方有一个穿着灰色卫衣和牛仔裤，背着斜挎包的黑发男生走过去。李旻浩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还有安静地挂在夜空里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不圆，很亮。
他低头笑了笑，回过身径直朝自己家的方向继续走去，不再在意刚刚的一撇。
今晚吃血肠汤饭吧，月光正好。
“金昇玟，怎么来了弘大还穿的这么乖啊！也不去做个造型，把你那万年黑直发改改吧！”
金昇玟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看到手机相机映出后方一个全身休闲运动服的男人急匆匆地走过，又瞬间消失在屏幕里。
他放下手机，没有朝后看，只是加快步伐跟上了在前方的朋友们。
“要不要一起去吃血肠汤饭？”
“怎么突然有想吃的了？”
“看手机的时候看到从相机里映出来的月亮，突然想吃了。”
“行吧行吧，难得你提议，今晚晚饭就是血肠汤饭了！冲！冲！冲！”
金昇玟被他们高昂的兴致弄得有点想笑，就算走在本就喧闹的弘大，他身边这群人还是很引人注目。但金昇玟觉得很不错，于是他随意地撞上落在队尾的黄铉辰，和一群叽叽喳喳的男生朝着手机定位的饭店走去。
再不再见也没什么，他们还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过着不同的生活，各自吃着他们共同喜欢的食物，看着同一弯月亮走向不同的路。
喜欢就算捂住嘴巴，也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此句化用自网络，非原创。
【离危】寻狗启事
*小甜饼1w+ （是第三世的甜度~
*727无差（或许偏72一点
*傲娇钓系猫猫x白切黑醉酒小狗
【00】
凌晨三点。
“喂？”
……
这一声从耳机里传出来的时候，原来半倒在路边长椅上的金昇玟立刻坐得笔直。
被挂断三次了，终于让他从手机里听到了除机械化电子女音外的其他声音。
他开始一阵哼哼傻笑，每个音都像是在陈年葡萄酒里泡过一般，黏糊糊的——
“哟不塞哟~”
“摩西摩西~”
“哒哒哒~”
“懵懵~”
电话另一头：“……”
……
【01】
...
*小甜饼1w+ （是第三世的甜度~
*727无差（或许偏72一点
*傲娇钓系猫猫x白切黑醉酒小狗
【00】
凌晨三点。
“喂？”
……
这一声从耳机里传出来的时候，原来半倒在路边长椅上的金昇玟立刻坐得笔直。
被挂断三次了，终于让他从手机里听到了除机械化电子女音外的其他声音。
他开始一阵哼哼傻笑，每个音都像是在陈年葡萄酒里泡过一般，黏糊糊的——
“哟不塞哟~”
“摩西摩西~”
“哒哒哒~”
“懵懵~”
电话另一头：“……”
……
【01】
“啊西……早知道不喝这么多了。”
此时，B512宿舍里一只浑身酒气的小狗正把自己缩成一团，脑袋埋在了被子里，拿着手机的手虚虚地垂在耳边，向上那面屏幕还未熄，显示的正是昨晚（准确来说是今天凌晨三点）的一条通话记录。
陌生号码……还打了两个小时……
金昇玟把头从被子堆里抬了起来，暂时拯救了自己的呼吸。
“我不会还发酒疯了吧……”
他甚至连醉酒都具有滞后性，昨晚作为最清醒的那一个把朋友们都送去了酒店后，就像是完成了所有既定的任务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他的酒意这才慢慢地回泛上来。
最后他本人因为断片忘了宿舍门禁，翻墙回校后直接被关在了外面，太无聊了就开始发起了酒疯。
至于这个电话……
大概是，他在某个公告栏里随便看到的。金昇玟真的很努力在回忆了，还是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对于电话的内容一概不知。
天呐，三点诶，这是扰民了吧……
金昇玟又一次把头埋在了枕头里，企图把自己闷死。失败。
纠结的第七十二分钟，金昇玟终于颤抖着视死如归一般点向了这个陌生号码。
……
熟悉的铃声并没有响起。打了三遍还是忙线。
看来……他被拉黑了。
干得好。
【02】
……
金昇玟现在正抱臂站在最后仅存在记忆里的公告栏前，抿紧了嘴唇，皱着眉头盯着右上角的一则寻猫启事沉思。
嗯……这个号码，一模一样。
但是只有猫猫的名字，叫多利，是一只狸花猫。
还是没有主人的名字。
金昇玟深吸了一口气。正好一阵风吹过，他下意识伸手拯救了下自己的刘海，就这抬手的一瞬间金昇玟听见了一声很轻的笑声，很近，似气音落在耳畔。
一只手从金昇玟的右侧探出，最终停留在了右上角的寻猫启事处，把它撕了下来。
是笑声的主人。
金昇玟从听见这声音的那一刻就彻底傻了，这短暂的几秒被无限拉长。
随着笑意同时冲进脑海的还有他自己的声音，吐字不清，仿佛每个字都沾染了酒气——“要找猫猫吗？……可是这里只有狗狗诶，懵懵！……你不喜欢狗狗吗？”
这都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金昇玟瞬间换上了痛苦面具，企图逃离这段记忆。失败。
……
穿插的记忆以及强烈的矛盾感导致金昇玟对周围的认知产生了滞后性，等他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猫主人的背影已经十米开外了，金昇玟最后还是没敢喊住他。
他犹豫的爪子抬起又放下，重复了几次后停留在了自己的心口，安慰似地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啊，都拉黑了一定不会想再见到我了吧…不对不对，肯定已经忘了吧，没忘也不知道是我的对吧对吧……嗯…”
……
“诶！你在这自言自语什么呢？”
金昇玟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心虚地猛抖了一下，差点跳起来。
李龙馥也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飞快地眨着眼睛，“…哦莫，昇玟呐，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午饭吃了吗？你早上五点多才回来，我以为你会睡到下午呢，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也是，你是金昇玟啊，那说的通了。”
金昇玟一个问题都没回答，他还是呆呆地盯着刚刚那背影消失的方向。
或许还没完全消失……
因为李龙馥的手又一次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诶诶，那是舞蹈系的系草吧…啊～没想到你也喜欢帅哥啊。”
“啊？”金昇玟一时没有回过神他在说什么。
直到李龙馥给他指了条明路——刚刚摘下寻猫启事的那位，正在路的尽头即将转弯，只留了一个后脑勺，在金昇玟的视野里，大概和个芝麻一样大。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正在探头探脑观察帅哥的李龙馥，“这你都能认出来？”
李龙馥挑了下眉：“那可是李旻浩啊，人家天天在表白墙上挂着呢……啧，身材真好。”
……
“……哦。”金昇玟小声嚷嚷了一句，“那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的问题。”菲菲确信。
【03】
是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当你决定躲着某个人的时候，本来从未出现在你视野里的他，却会频繁的闯入你的生活……
大概是玄学。金昇玟表示感同身受。
早上买咖啡的时候，金昇玟刚点完单，转身就对上了李旻浩的眼睛，慌得一批，赶紧跑路。结果中午又在食堂发现他就坐在斜对角，同款落荒而逃。
……
图书馆里，金昇玟拍了拍旁边的李龙馥，在桌子下偷偷指了指隔壁桌最左边的那位，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说…舞蹈系的为什么会来图书馆？”
猫猫疑惑：“舞蹈系的为什么不能来图书馆？”
金昇玟转回头，眨巴了下眼睛，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也是……当我没说。”
……
这样的事情，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频繁地发生着，直到某次通识课下课，李旻浩又一次拿着咖啡从金昇玟的左前方走来……这大概是这周的第二十三次偶遇，或许还是仅存在金昇玟视角的单方面偶遇。
金昇玟又一次停滞了呼吸……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被逼疯指日可待……
好像做出了很大的决定似的，金昇玟深吸了一口气，可张嘴时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喊出口。
他懊恼地抿了下唇，一狠心，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李旻浩的手腕，拉近距离的同时逼迫自己开口了。
“李旻浩…”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里，金昇玟意识到不对，立刻把称呼改成了“学长”。
“那个…就上次那个骚扰电话…是我打的。对不起，你…你把我拉黑了来着，我想道歉没来得及，要不今天中午我请你吃——”
“校门口那家泡菜汤饭？”李旻浩打断了他的话。
“诶？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金昇玟挑了下眉。
李旻浩没有给出回复，就只是甩了甩自己被金昇玟抓着的手，示意他可以放下来了。
金昇玟后知后觉地赶紧松开了手，“你也喜欢门口那家是不是！！哦对了，我叫金昇玟，是大一理试——”
“啊…”
又一次打断了。
“我知道啊。”李旻浩眯着眼睛看着他，扯了下嘴角。
“…知道？学长之前认识我吗？”金昇玟保证以上这段他一直保持着瞪大眼睛的震惊感。
“之前吗？算不上吧。”李旻浩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但笑意很快又散开了，他补了一句，“也就一个星期。”
他似乎很满意金昇玟现在的表情，盯着金昇玟的脸看了片刻，而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刚刚散失的笑意又重新回复至嘴角。
……
【“你哪位？”
“唔…嘿嘿，大一理试金昇玟，品学兼优，友爱同学，戴着牙套，喜欢小狗，懵懵！”】
……
李旻浩又点了下屏幕，暂停了录音。
“金昇玟，很难不认识。”
“……”他，甚至，还录音了。
……
“那个…请问我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吗？”金昇玟想知道这个答案想得快疯了。
李旻浩挑了下眉：“你不记得了？”
看到金昇玟点了点头后，他飞快地眨了下眼睛，歪头说道：“这个啊…有，很过分。”
金昇玟仔细思考了下现在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的可行性……最后自暴自弃地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学长你的猫找到了吗？”
“你说多利啊，那天下午它就自己回来了，其实它因为太调皮了经常离家出走，家里也印了好多寻猫启事，虽然每次都是它自己跑回来的…哦对，上次是我忘记撕掉了，还是你提醒了我……”
金昇玟看着李旻浩提到猫猫就两眼发光的表情，心里暗暗叫喜，转移话题转移对了。他趁李旻浩看着心情不错，及时说道：“很抱歉给您带来困扰，要不你想个法子，我能补偿就补偿给你——”
“你要来我家看猫猫吗？”李旻浩抢话。
“诶？”
“超级可爱的！”
……
【04】
此时站在李旻浩公寓玄关处的金昇玟很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直觉告诉他，道歉应该往对方的喜好那里靠。所以现在这应该不算随便进陌生人的家里。
是的。
“喵呜～”
一只猫爪子拍在了金昇玟的脚背上，打断了他的思考。金昇玟还处于一种无措的状态，慌乱择言：“内？这位亲故就是多利吧。”
脚旁的橘猫很凶地龇着牙叫了一声。
“不。”李旻浩送给了他一个艳如塑料永生花的职业假笑。“这是东儿。”
真是从来没见它这么生气过，你是第一个，有天赋呢。”
“……”咳咳。
转话题2.0：“多利在这里吗？”
“多利啊，它和我闹别扭，只要我在旁边它就不肯洗澡，早上刚送去宠物店洗了，我等下到时间了就去接它。”
李旻浩把炸毛的东儿抱了起来，橘猫瞬间就不闹了，在主人的抚摸下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金昇玟跟着李旻浩走进了里屋。前面那位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啊，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和我说要补偿什么的？正好我最近有点忙，不如就替我陪猫猫玩几天吧，直到我比赛完空下来为止。”
他看着金昇玟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叫了他一声：“金昇玟？”
“内？”
李旻浩笑道：“应该有空的，对吧？”
金昇玟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下自己最近的课业情况，只是还没等他给出答案……李旻浩就低头挠了下东儿的耳后，一脸无辜地抱怨道：“上周末没睡好来着，这周事情又比较多，一直都没怎么缓过神来，所以最近有点忙不过来……”
言外之意，上周末凌晨接了某人的骚扰电话……
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了喉咙，金昇玟眼神躲闪，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有空的，特别空。”
李旻浩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开始了现场教学。
“猫猫啊，很好相处的。”
“家里有定时投喂猫粮的机器，这个你不用担心。…猫玩具都放在那边的柜子里了，还有猫薄荷和猫条。有时候猫猫会喜欢一些skinship，就像这样……啊，记得不要随便摸它的肚子。”
李旻浩说着，示范性地挠了下东儿的下巴，它看着很舒服的样子，舔了舔李旻浩的手指。
应该是被东儿可爱到了，李旻浩把东儿抱紧了亲了好几下。
等他在抬头的时候，对上了金昇玟闪躲的眼神，立刻补上了一句：“哦，不包括bobo，这个是我自己喜欢。”
“…内。”金昇玟迟到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怪金昇玟看呆了，实在是李旻浩和猫猫在一起的样子太耀眼了。
……
看呆的金昇玟现在被李旻浩一个响指打醒了。
李旻浩笑道：“你脸红了？也喜欢猫？不是说喜欢小狗吗？”
金昇玟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都喜欢。”
“那小狗也喜欢skinship吗？”
“……”金昇玟不说话了，好像在思考一些学术问题。
……
李旻浩笑了：“原来你是这种不爱说话的性子吗？啊…更有趣了。”
“内？”
“没什么，我说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
这时，李旻浩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懵懵！”】
“？”
“咳咳。”李旻浩企图用咳嗽盖过这一铃声，他故作自然地关掉了屏幕上显示的闹钟，“到时间了，该去接多利回家了。”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一连串的【“懵懵！懵懵！懵懵！”】响起。
是宠物店的通知电话……这次难得的准时……
真是不巧。
金昇玟盯着原来手机摆放的位置发着呆，即使现在这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刚刚那声音……如果没猜错的话……
他不仅录音了。
还……截了下来…当做铃声。
啊……
不活了。
金昇玟的耳朵一点点地泛红，正在思考自己能让对方删掉录音的正当理由。
结果是…等他抬头时，看见的是李旻浩的耳朵比他的还红，顿时觉得十分新奇，以至于都忘了自己原来的打算……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李旻浩现在…就像是半夜跑出来偷吃猫罐头，没想到被主人发现并打断的炸毛猫猫……
很像。
而且这只被抓包的猫猫似乎正在悄悄舔掉嘴边的残留碎屑，企图掩盖自己的罪状……
……
安静了两秒后，李旻浩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开始转移话题：“走走走，陪我去接多利。”
说着，他把怀里的东儿放了下来，拉着金昇玟就往门口走。
金昇玟这次是被吓回神的，他明明亲眼看着橘猫被李旻浩放在了客厅，结果一回头发现它又跑到了玄关，就像恐怖片里常用的跳帧伎俩，属实是把他吓了一跳，甚至后仰了半尺。
“东儿？？”
“…那是顺儿。”
“诶？”
“我有三只猫……”
【05】
连金昇玟自己也说不清，李旻浩对他的态度是怎么做到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可能是踏出门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可能是发现他分不清顺儿东儿的不屑，或是单纯因为设置了铃声被听见的窘迫。
总之。
李旻浩的冷脸在他发现多利意外地比起自己更黏金昇玟后，变得更臭了。具体体现为——突然开始说起了平语，并且只叫全名或者金那个什么……
“多利倒是很喜欢你。哦？”
“……”
“那让多利不要和顺东吵架的任务也交给你了。”
“另外，记得铲屎，弄得不干净就把你铲出去。”
“怎么说呢，我们家的孩子可是很娇气的。要是多掉了一根计划外的猫毛就拔你的还回去。”
“……”
“附加任务，记得带点伴手礼来。”
李旻浩保持着核善的微笑，说了一长串的进口猫粮，专往贵的报，让金昇玟记下来。
最后，李旻浩把公寓门锁密码告诉了金昇玟，还特意加了一句，“我有装摄像头。”
他还恶劣地拿录音威胁金昇玟。
……
没有威胁成功。
因为金昇玟自己也实现了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至于他本人为什么会如此转变的原因倒是清楚得很。
金昇玟在记备忘录的时候抬头瞄了李旻浩一眼。
这哥，真是意外的很矛盾呢。
连说狠话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
金昇玟是这么想的。
这个想法窜入脑海之后，金昇玟意外地大胆了起来。
“哥为什么把我拉黑了？”他偏要这么问一句。
“……是个意外。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吧。不知道。”李旻浩是这么回答的。
你看，他的确很矛盾。哈。
……
当天晚上金昇玟回宿舍的时候，可能是脸上的傻笑过于明显，李龙馥疑惑了好久，问他是遇见什么好事了，金昇玟就只是摇头加摆手，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臭屁表情。
等准备熄灯睡觉的时候，只见金昇玟躺在床上哼哼笑了一声，然后对着空气喊了句：
“哎西，kiyo内。”
看来……
这哥疯了。
（确信
【06】
刚洗完澡的时候会有一股无由的空虚感，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李旻浩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给多利按摩了好久腮帮子。直到多利不耐烦地喵呜了一声，他的灵魂才算被找回来。
或许并没有完全找回来……
对于今天的意外来宾……李旻浩一开始只是想多听几声那黏糊糊的说话方式，特别是在害羞的时候，怪顺耳的。后来铃声出现，一切都乱套了，好像有什么小心思没藏好被挖了出来，突然见光，显得他的伪装愈加拙劣。
失控感。
李旻浩又一次点开了那段录音，金昇玟至今也未想起的部分——
【“…………懵懵！”
“你…听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可以拿昇玟尼寻开心。汪汪！”】
“昇玟尼…”李旻浩跟着录音里的声音念了一遍。他一边给自己的肩膀上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已经是他第六次在睡前翻出这段录音了。
当时他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其实还醒着。
最近一直在为一个很重要的舞蹈比赛做准备，那天因为练舞练得太过，旧伤复发疼到了凌晨，实在忍不了了才爬起来吃了止疼药。
不知道是不是止疼药起效了还是有人在旁边唠叨分散了注意力，李旻浩的疼痛渐渐缓解了下来。
【……
“对了！校门口那家泡菜汤饭真的很好吃，我最近才发现的，是每次去都能被治愈到的程度，心情不好的话记得一定一定要去试试。”
“唔……外面好冷啊。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就多穿一点了…嘿…多穿一点。”
“啊，如果你还是不高兴的话，可以试试点份麦当劳？是二十四小时的诶。或者煮个拉面犒劳一下自己胃，应该会好受一点。”
“不知道还要在外面待多久…唔，明天下午我还有课来着……”】
接着，李旻浩又听了一遍金昇玟流水账般的每日行程。事无巨细，比如需要早起的时候就会去买杯冰美式，会在没课的日子去图书馆泡一整个下午，周末的时候会参加乐队的练习，或者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都有哪些最常去的店以及新发现的美食。
还有一些突然冒出来的无根据的话，随意地穿插在没有逻辑的醉话里，比如新来的思政课老师讲课方式过于催眠，脾气还不好，感觉像是蚊子嗡嗡地在脑袋旁边转悠随时准备叮人，让人又困又烦，睡不着还不敢睡。
又或者，单纯的，突然出现一些无意义的语气词，“哒哒哒”，紧跟着一阵傻笑。
【“天亮了诶…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突然有点舍不得挂电话怎么办……”
“内，祝您好梦哦。”】
是醉了个彻底，凌晨五点来和他说好梦……
李旻浩感叹了一声，当初自己居然听了这么久都没有挂断，甚至还鬼使神差地去了那些他电话说过的地方。
很巧的是，第一天就让他给遇见了。
牙套真的很显眼，还有那刻意躲闪的眼神。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
之后也是，金昇玟确实是过分自律了一点，李旻浩只要在他说的那些时间点前往对应的地方，总能在人群中发现他的身影。完全按计划实行啊，和电话里喝的烂醉的小狗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李旻浩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那种。
某种未知的失控感更加明显了。
/
李旻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他自认为并没有表现出很好欺负的样子，不过金昇玟好像从某一刻开始就突然变得深谙装傻充楞的技巧。
比如，某天李旻浩被多利屁股袭击后，金昇玟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表情笑了一个中午，最后李旻浩忍无可忍地作势要打金昇玟，还搬出了之前的录音威胁他要宣传出去。
结果金昇玟就像是确信他不会这么干一样，不仅装作没听见，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多利很喜欢你啊，哥。”
……
确实是拿他没办法。
【07】
嘴上说着什么还债的话。狗派人居然陪猫猫一起待了小半个月。
虽说李旻浩明明确表示了自己最近很忙，但是每次金昇玟按约定的时间前往时，还是能遇到李旻浩在家等他来的情况，甚至还会嘴上说着他烦人的话，却给他准备了很合胃口的午饭作为照顾猫猫的报酬（猫主人原话，当然也说过要直接塞他猫粮这样的话）。
就这一点来说，啊，kiyo。
说到摄像头的事，金昇玟某次给顺东多利喂食的时候，突然在猫屋的最深处传来了李旻浩的声音：“安对！不可以再喂了！会胖的！”
啊……
这就是他说的摄像头啊。
本来金昇玟还以为是李旻浩故意吓唬他随口胡说的，结果还真有。这么小一个哈哈哈哈哈哈。
“金昇玟！你不许笑！我听得见。”
这声音经过机械加工传到金昇玟的耳朵里，直接踩到了他的笑点，他拿着这个“小摄像头”笑倒在了地上。
……
“你真的好像小狗啊。”
后来李旻浩的笑声再一卡一卡地传过来的时候，金昇玟是彻底起不来了。
……
金昇玟觉得自己取得了巨大的进步，比如现在他分得清顺东了，以及猫猫都会主动过来蹭他的大腿了。有一次多利主动跳到他怀里的时候，他特意拍了张照片在猫主人面前炫耀了半天。（当天差点被喂了猫粮
等金昇玟都快习惯这项日常的时候，这场因为一个乌龙建立起来的联系也快结束了……
李旻浩第一次打电话给金昇玟聊还债以外的事情，是在比赛前夕，这也意味着照顾猫猫的债务关系已经接近尾声了。
当然，李旻浩并不是提前来宣布这件事情的，他是来邀请金昇玟去看表演的，哦，这是翻译后的版本……原话是：“呀，明天你会来吗？快提前说一声，不然我突然在台上看见你会吓到跳错的。”
金昇玟轻笑了两声：“可能不太行，明天有课。”
李旻浩不吃这套：“哦。你不想来就直说呗。”
“也不是不能逃。”金昇玟说道。
又打太极。“……”
“不过逃课就没有A+的评分了，哇…损失很大的，哥有补偿吗？”
李旻浩敲了两下手机：“左直拳和右直拳选一个。”
“……莫？”
“勾拳和摆拳也在选择范围内，我很民主的。”
金昇玟清了清嗓子，直接跳过了这个可怕的选择题，“哥，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全名？昇玟尼你都没叫过。”
“我没有吗？”
“没有。”
“昇玟尼？”
“内，补偿收到了。”
……
嘟嘟嘟嘟……一阵忙音。
李旻浩对着自己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金昇玟能耐了……可以接收拳法套餐了。
……
“还是喝醉了酒比较乖。”
/
另一边，金昇玟有样学样，把这声“昇玟尼”录了下来，干完坏事就逃。自顾自地偷乐了半天。
至于以后不用再去照顾顺东多利了的这件事，金昇玟是后知后觉回味出来的。
渐渐的，他的嘴角耷拉了下来。
再细品一下的话，他不开心的好像是…没有借口每天都见李旻浩了……
【08】
“狗狗也喜欢skinship吗？”
……
金昇玟看见李旻浩顺着他的后颈揉了两下，一路向下，滑过耳垂，指尖轻挠了下他的下巴，最后停留在了唇角处。而金昇玟自己则不受控地张开了嘴，学着东儿的样子，含住李旻浩的手指轻舔了两下。
“想要bobo吗？昇玟尼。”
“昇玟尼？”
……
“昇玟尼？”
金昇玟睁开了眼，把重复着的铃声关掉。
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昨天学人精要做全套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考虑过现在这种情况，做这样的梦……
他坐直了身，靠在墙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
最近金昇玟的每日行程出现了巨大的改变，李龙馥表示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完整的人影了，金昇玟是个极其自律的人，目标明确，就算再忙也会挤时间出来完成当天的任务。
所以便突显的最近几天的状态格外异常了一点……
具体表现为，金昇玟每天都会不定时不定点地突然开始傻笑，问他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也不肯说。
就在昨天晚上，李龙馥旁观了——金昇玟本来都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了，突然又弹起来接了个电话，接完还傻笑了很久，盯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没多久又突然摆起了臭脸，把自己团起来缩进了被窝里。
直到今天早上他被金昇玟的闹铃吵得半醒的时候。
他瞬间通了。
啧，看来是谈恋爱了。
……
某些人谈恋爱了也不安分，李龙馥半眯着眼看向隔壁床的金昇玟……然后被吓了一跳。
后者靠在墙上，一副要入定的模样，盯着后面的白墙，又像是在盯着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双眼无神。
“哦莫…你做法呢？”
金昇玟答非所问：“两个星期是不是快了一点？”
“……”李龙馥用模糊地记忆辨认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回了三个字：“冲冲冲。”
隔了一段时间，金昇玟又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你倒是上啊。”
他算是发现了，金昇玟就是在自言自语。
那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比如说李龙馥一开始提到的天天挂在表白墙上。
“好像有很多人喜欢他…怎么办？”
“……”懒得回答。睡。
……
当然，等李龙馥再醒的时候，隔壁床已经没人了。
行动力确实一级。
【09】
李旻浩对于金昇玟会不会来这一点其实是没底的。
他这次表演虽然拉扯到了旧伤但是都在忍受范围内，问题不大，完成度还可以，没留遗憾。
只是他下台遇到金昇玟的那一瞬间，突然就觉得无论是自己的旧伤还是最近刚伤到的手指都疼到难以忍受，必须要再听到一声懵懵叫才能缓解。
问题是，金昇玟酒醒后就不肯叫给他听了……
“你还真来啊。”李旻浩走近金昇玟，“恭喜品学兼优的昇玟同学成功失去A+。”
“让我靠一会。”他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压在金昇玟的身上，结果某只纸片小狗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躲开，于是他也松了力气，下巴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说道：
“就靠一会儿，我请你吃校门口那家泡菜汤饭。”
金昇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不爱说话的性子，让李旻浩忍不住想逗他，“呀，我好像也挺喜欢小狗的。”
“内？”
“在一起的话，心情会变好。”李旻浩勾了下嘴角。
……
等李旻浩觉得差不多该放手了，他拍了拍金昇玟的背，像以往开玩笑那样向下准备偷袭金昇玟的屁股。
被金昇玟截胡了。
李旻浩做恶的手被金昇玟抓住了。
金昇玟拽着他手腕的力气有点大，脸上的表情也很紧绷。李旻浩差点以为他要生气了。
谁知金昇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所以，哥考虑再拥有一只小狗吗？”
“嗯？”
金昇玟刻意多等了两秒。
李旻浩能够很轻易地甩开他的手，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意识到这一点后，金昇玟的开关好像又被打开了——
“小狗也很好相处的。”
“只要给点吃的他就能对你很亲很亲，而且狗狗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会把自己的所有物保护得很好。”
“连肚子都可以随便摸。不会对你有任何设防。”
……
李旻浩听着听着，突然插话笑了两声：“…所以你现在是在给狗狗打广告嘛？还是…又在和我辩论是狗狗更好还是猫猫更好？”
金昇玟不置可否地眨了下眼睛，“明明是刚刚你自己先说喜欢小狗的，不许耍赖。”
说完后，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李旻浩逐渐泛红的耳廓。
既然债务关系就要结束了，那就顺势再建立一段新的更稳定的关系吧。
从今天开始，第一天。
……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只小狗，他好像认主了。”
“主人，你不心动吗？”
……
/
当天，S大的表白墙上每条有关李旻浩的留言下都出现了这样一条评论（且来自同一个id
——【请撤回，他已经有男朋友了，谢谢配合。】
【彩蛋是个小番外：恶魔兔子本性逐渐暴露的李哥，以及一个不那么乖的白切黑绿茶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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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本垒打
金昇玟 × 李旻浩
*棒球部的王牌投手有一个很喜欢的学长
*日式校园纯爱
1.
通红的耳朵，躲闪的视线，攥紧的双手。并非李旻浩过于自恋，只是作为多次经历过类似场面的人，他已经能够猜到对方接下来准备说些什么了。
“李旻浩学长，”预想中的词汇一个接着一个，磕磕巴巴地从学妹嘴里说出来，“其、其实我喜……”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就在下一秒，两米开外突然飞过一颗棒球，把他和学妹都吓了一跳。
球落进了棒球场外的草丛堆里，紧接着，李旻浩看见身穿棒球部队服的金昇玟远远跑了过来。他装模作样地对女生道了歉，就跑到草丛...
金昇玟 × 李旻浩
*棒球部的王牌投手有一个很喜欢的学长
*日式校园纯爱
1.
通红的耳朵，躲闪的视线，攥紧的双手。并非李旻浩过于自恋，只是作为多次经历过类似场面的人，他已经能够猜到对方接下来准备说些什么了。
“李旻浩学长，”预想中的词汇一个接着一个，磕磕巴巴地从学妹嘴里说出来，“其、其实我喜……”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就在下一秒，两米开外突然飞过一颗棒球，把他和学妹都吓了一跳。
球落进了棒球场外的草丛堆里，紧接着，李旻浩看见身穿棒球部队服的金昇玟远远跑了过来。他装模作样地对女生道了歉，就跑到草丛边上找球去了。
……这小子。
李旻浩感到既无语又好笑，知道现在的距离下金昇玟能听得见他说话，于是故意用温柔的语气关心学妹：“你还好吗？”
“没、没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告白被打断，学妹的脸颊红得更厉害，缓了许久也没能将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不过李旻浩一直耐心等着。
金昇玟愣是在后面装作找球找了半天，直到球场那边传来同伴喊他的声音，他才把球捡了回去，经过李旻浩身边时也没有看他，就像真的只是在进行投球训练时不小心打扰到了别人而已。
李旻浩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背影禁不住笑了，不能怪他总是爱逗金昇玟，谁让金昇玟的反应那么好玩。
训练结束，金昇玟换下钉鞋，和部员们道了别，背上包走向棒球场场边的长椅。李旻浩坐在那低着头玩手机，直到金昇玟开口说话才抬起头看他。
“哥为什么还在这里？”
这说的什么荒唐话。李旻浩冷呵一声，“哈？不是你让我来看你训练的吗？”
在这硬邦邦的木椅上坐了一个多小时，屁股都要坐痛了。李旻浩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单肩背上书包准备回家。
可是哥根本就没看我啊，还不是在看手机吗。金昇玟心中不满地想，却像条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过了一会儿，又实在憋不住似的，对他抱怨道：“只是在场边待着也能拈花惹草，哥还不如一放学就直接回家算了。”
说完，李旻浩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让他更加恼火，他继续问：“那个女生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仰慕我、喜欢我很久了呗。”
“那哥怎么回答的？”
李旻浩坏心眼地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看他那副快把自己醋死了的郁闷样子，李旻浩还想着算了算了不继续欺负他了，正要告诉他当然是拒绝了，就听见金昇玟在吃味之上又添了几分委屈的声音：“反正肯定也是像对我一样，不接受也不拒绝吧。”
他这样说，反而让李旻浩也有些来气，这个不知好歹的狗崽子，真以为他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吗。
是你自己要喜欢我的，为什么老是把我说得像是坏人。李旻浩气愤地加快了脚步，可依然没能把个子更高腿更长的金昇玟甩开。
他们回家的方向不算顺路，但金昇玟常常会佯装若无其事地送他回家，晴天买两支冰激凌，雨天非要撑同一把伞，要么两个人都不说话，要么就吵吵闹闹一路拌嘴，把从学校到家这段相同的路走出各种不同的体验。
经过商店街，李旻浩说要吃可乐饼，金昇玟没多说什么就打算去买，却被李旻浩塞了几张零钱。他说他请客，就当犒劳金昇玟今天也辛苦训练了。
“我可没请别人吃过可乐饼啊。”李旻浩补充道。
金昇玟愣了一小会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哄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开心起来，但还是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热乎乎的可乐饼外酥里嫩，正值地方大赛期间，棒球部加时加量的训练确实消耗体力，金昇玟闻到香味，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吃得正香，李旻浩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噎他：“刚才那球，你是故意的吧？”
金昇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慢条斯理、气定神闲地回答他：“不要误会，只是在进行投球训练而已。”
李旻浩对他的抵赖充耳不闻，自顾自继续说：“你就不怕不小心砸到我吗？还是说，其实你就是想砸我？”
“哥好像对我的控球能力不太了解。”金昇玟有些不悦地说，他不喜欢被李旻浩小瞧自己的棒球实力。
“承认了吧，”李旻浩逮住他的话柄，洋洋得意地笑起来，“果然是故意的。”
金昇玟无言以对，是故意的，那又怎样。他承认刚才那会儿他有点沉不住气，可是李旻浩就在自己眼前被人告白，他当然会不爽。
“李旻浩。”金昇玟忽然叫他的全名，这作为低年级后辈来说是很失礼的事情。浪川高中棒球部的王牌投手金昇玟不仅实力强劲，性格也是一等一的温和友善，作为棒球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少爷，连对待对手都是彬彬有礼、尊重有加。
而对学长直呼其名这种事，金昇玟只对李旻浩做过。
“呀！”李旻浩停下脚步打算教训他，转头却对上他异常认真的眼神，让李旻浩一时忘了说话。
金昇玟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可乐饼，样子很傻，也很坚定，“今年夏天，我打进甲子园的话，哥能答应我的告白吗？”
2.
浪川高中并非有名的棒球名校，历年来，在全国高中棒球联赛中成功进入全国大赛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但今年不一样，在现任部长方灿和ACE金昇玟的带领下，只要在地方大赛中再赢两场，就等于摸到阪神甲子园球场的边了。
大家都说金昇玟很厉害，高一就成为了主力队替补，高二理所当然地作为首发阵容出阵参赛，凭借出色的投球赢下了很多场比赛。
可惜李旻浩天生与球类运动合不来，对棒球规则更是知之甚少，所以也不知道金昇玟是不是真的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厉害。他只知道如果让他看完一整场棒球比赛，他最多坚持半个小时就会无聊得要睡着。
金昇玟清楚他对棒球毫无兴趣，因此即便很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好好表现，他也没有让李旻浩一定要去看他比赛，只是摆出一副弱小可怜需要关爱的样子对他说过，如果哥有空的时候能来看我训练就好了。
李旻浩偶尔会来，概率就像在小卖部抢到每天限量二十个的赤小豆生乳海盐包，对金昇玟来说是值得骄傲的惊喜事件。如果李旻浩在场边，就连金昇玟的捕手搭档都会发现他今天的训练状态有点不一样。
虽然李旻浩每次都说是今天没有社团活动、今天没有家庭作业才来的，但金昇玟知道，那都是他因为不好意思而找的借口。
第一次遇见李旻浩的时候，金昇玟还是个刚加入棒球部不久的新人，在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后累得就像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走到操场边上的自动贩卖机前想买瓶饮料，机子却出了故障。
硬币已经投进去了，但饮料卡住了没有掉出来。这么倒霉的吗，金昇玟摸了摸运动外套的口袋，他只带了一枚硬币过来。
可能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太过茫然消沉，经过的李旻浩看见了，又不声不响地折返回来，上来就对着自动贩卖机用力踹了一脚，把金昇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惹上了什么事。接着他听见哐当一声，饮料竟然掉落到了出货口里。
金昇玟向他投去又敬又畏的目光。
“这台机子太旧了，经常犯毛病，教训一下就好了。”李旻浩一脸淡定地说。
金昇玟一时半会儿接不住他的话，只能规规矩矩道声谢：“……谢谢学长。”
李旻浩摆了下手就走了，给金昇玟留下了这学长又奇怪又有趣的第一印象。只不过金昇玟在学校里要兼顾棒球和课业，挤不出多余的时间参加其他校园活动，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见到李旻浩，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直到几个月后学校举办料理大赛，金昇玟被选去做主持人，他们才又一次碰上了面。
主持人需要在比赛全程活跃气氛，金昇玟在参赛的选手中认出了李旻浩，于是到他面前想要采访他：“2号李旻浩选手用左手切菜，看来是左利手呢？”
李旻浩专注于料理，没有听他说了什么，手里拿着菜刀顺势就举了起来，“你说什么？”
刀刃朝着他，脸上还面无表情，金昇玟吓得立马后退两步，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周围其他人都被这一幕逗笑，李旻浩也笑了，放下刀说“抱歉抱歉”，但脸上明明是一副觉得他被吓到很好玩的表情。
说起来他们的邂逅总是不太浪漫，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让金昇玟印象深刻，不知不觉就对这位长得很漂亮却莫名有点吓人的学长在意了起来。
料理大赛结束后金昇玟去找李旻浩，请了他一瓶饮料，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动贩卖机的事。
那时候金昇玟已经当上了棒球部一军替补，因为亮眼的球技、传奇的家世，外加俊朗的外表开始在校园里小有名气。就算李旻浩不关心球类社团，也从身边朋友那里听说过“金昇玟”这个名字了，听他这么一问，才想起他们在这之前就见过面。
“哦，原来你就是那天那只落魄小狗啊。”李旻浩说。
金昇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小狗了，但从那天之后他就经常会想，如果能变成李旻浩的小狗，也没什么不好的。
3.
和李旻浩加上line好友的一个半月后，金昇玟告白了。
李旻浩觉得金昇玟出现在自己周围的次数好像超过了正常频率，甚至自己身边的朋友都开始开玩笑说我们旻浩魅力太大，连职业棒球界的未来新星都被迷倒了。
一开始他没往那方面想，毕竟金昇玟这样一个踏踏实实追求梦想的孩子，不像是有兴趣分心于恋爱关系的样子。但有一次金昇玟让他在队服里侧签名，说这样上场打比赛会更有动力。
李旻浩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像普通前后辈或朋友之间会做的事，金昇玟打了这么多年棒球，为什么非得要他的加油。
就算金昇玟眼巴巴看着他，他也没有应要求在棒球服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要是被棒球部其他成员看到怎么办。他给金昇玟画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小人，两只眼睛像瓜子，鼻子和嘴两边有长长的法令纹，不知道为什么长着波浪号一样的胡须，丑丑的。
不过金昇玟笑得挺开心，“看到这个好像会心情不好啊。”
李旻浩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四次元发言不讲究逻辑，“那就更要好好比赛了啊。”
那一周周五放学，金昇玟问李旻浩周末能不能去他家看小猫。李旻浩心想，明明连我家有几只猫都记不清楚呢，还看小猫。他一下子没忍住就问了：“你不是应该好好训练吗，老跑来找我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人称浪川最冷静的投手也一时间乱了阵脚。金昇玟几番看眼色确认李旻浩不是讨厌的意思，然后完全没给对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就直截了当地说：“很抱歉总是占用学长的时间，但是，因为学长很可爱，所以忍不住想要见到学长。”
“——我喜欢学长。”
李旻浩没想到他摊牌得这么快，平常看着乖顺温良，说起冒犯前辈的话来竟然如此大胆。什么喜欢，什么可爱，李旻浩脸上一热，不自觉提高了音量，用不屑的语气对他说：“哦，那你就喜欢吧。”
反正我不喜欢你，李旻浩是这么想的。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就算从后面看也是红得不成样子，心里骂金昇玟这可恶的棒球小子，最擅长的是不是投直线球啊。
整个周末李旻浩都没回复金昇玟的line消息，所以周一早晨，李旻浩在家楼下见到了郁郁寡欢的小狗。
“你不用晨练吗？”
金昇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从家里带出来的玉子烧递给他。李旻浩说自己吃过早饭了，金昇玟的嘴就更往下瘪。
李旻浩拿他没办法，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大课间的时候吃，行了吧？”
金昇玟点点头，默默跟着他往学校的方向走。李旻浩觉得稀奇，要知道金昇玟是个勤奋到离谱的家伙，棒球训练一天不落，也从不迟到早退。就算是因为客观原因，棒球部取消了哪天的训练，他也不会真的给自己放假。这样的他，今天真的逃掉了晨练吗。
在马路口等红绿灯的时间里，金昇玟可算开口了。他再不说话，李旻浩都要跟着他一起憋死。
“学长不愿意和我交往没关系，我们就像原来那样相处就好了。”他说完，可能是怕李旻浩觉得他态度不够端正，又诚恳地补上：“……可以吗？”
怎么觉得什么话都让他说完了呢。李旻浩看着街道对面红灯倒计时的数字一秒一秒变小，觉得金昇玟好像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说的，好让他没有那么多思考犹豫的时间。
在绿灯亮起的前一秒，李旻浩语气无奈地回答他：“知道了知道了。”
如果早知道后来金昇玟会变本加厉，那时候就不应该答应。
不交往没关系，像朋友一样相处就可以——这种话明明就是金昇玟自己说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金昇玟就越来越会扮可怜装委屈。在他那里，李旻浩简直变成了吊着他、玩弄他的负心坏学长。
李旻浩中了他以退为进的陷阱。
小狗一样的后辈，外表看着干净单纯，实则在球场上有谋计，在恋爱中也有心机。
4.
第二年开春，金昇玟升了高二，李旻浩升了高三。
新学年第一天，金昇玟提出要对李旻浩改口叫“哥”，不再叫“学长”了。
李旻浩问他为什么，他说：“新的一年级生入校了，哥不就是更多人的学长了吗，我不想和他们都一样。”
金昇玟为什么能一脸平静地说这种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运动社团的孩子们都有点木讷，原来这是错误的刻板印象么。李旻浩露出无语的表情，耳朵却又有冒红的迹象。
“仔细想想，哥好像一直都叫我‘呀’，没听过叫我‘昇玟’。”
对新称呼适应得还真快，李旻浩瞧他一眼，随口乱说：“是爱称啊。”
金昇玟怔了一小会儿，向他确认：“‘呀’是爱称？”
“那我也要叫你‘呀’。”
“叫呗。”看李旻浩一副无所谓随便你的样子，金昇玟就知道他果然是在开玩笑，还没高兴两秒，隐形的小狗耳朵又耷拉下去了。
成为首发队员之后，金昇玟在棒球上所花的时间和精力比以前还多了一倍。李旻浩以为他对自己的热情会因此消退，但转眼春天过去了，金昇玟依然没有改变，反而越来越懂得李旻浩口是心非的脾气，隐隐有拿住主动权的趋势。
金昇玟进能顶嘴、退能示弱，对于和李旻浩以似是暧昧对象、似是欢喜冤家的状态相处十分适应，且不急于改变现状——一直到昨天傍晚。
听到他的问题，李旻浩的心咚咚咚乱了几个拍子，心想不至于吧，自己被别人告白这事给他的刺激有这么大吗。
如果早知道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旻浩就不应该在学妹来找他问放学有没有空的时候，说自己要去棒球场，实在有什么话要说就到那边找我吧。
他承认有故意的成分在，想看看金昇玟会是什么反应，而金昇玟也确实很明显地吃醋了，这让李旻浩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但他没想到金昇玟会在这之后突然冒进，向他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李旻浩还没有做好和他交往的准备，但也并非毫无动摇，如果这次拒绝了，金昇玟会不会从此以后真的只专注于棒球了。
说到底，浪川棒球部能不能打进甲子园又关他什么事，李旻浩想，他又不是棒球部教练。那是金昇玟自己的梦想，不管他答不答应，金昇玟都应该全力以赴。
夕阳正在落下，金昇玟神情专注地看着他，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余晖洒满长长的街道，李旻浩的脸疑似也被晚霞染上红色。心里的答案渐渐明朗，但他还是狡猾地选择了模棱两可的说法：“那样的话，我会重新认真考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因为昨天的对话，今天再和金昇玟见面时，李旻浩莫名感到一丝紧张和尴尬，不管金昇玟说什么，都一直低着头看手机，就算他那64G内存马上要被塞满的手机根本没有什么好玩的。
他们坐在教学楼天台吃午饭，栏杆上停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显然交谈比他们之间要融洽。金昇玟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满地把西兰花故意嚼得很大声。
金昇玟的便当，是家里专门聘请持有营养师证的高级家政保姆做的，膳食均衡营养充分，从星期一到星期五都有固定的菜单，在打开盖子之前就知道便当盒里会有什么。
所以金昇玟对于午餐的新鲜感只能从李旻浩的便当盒中得来。他的便当都是他自己做的，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全凭喜好和心情。今天有脆皮五花肉，饭团捏成了猫咪的样子。
吃完了便当，李旻浩还是不搭理他。
“哥在看什么，很有意思吗？”金昇玟挪过去和他肩贴上肩，凑近看他的手机屏幕。
李旻浩只是随便浏览着推特，正好点进了今年的三丽鸥人气总选投票链接。金昇玟以为他要投票，便让他投帕恰狗。
“为什么？”李旻浩就不顺他的意，“我要投给Hello Kitty.”
“不觉得和我很像吗，帕恰狗。”金昇玟对他眨巴眨巴眼睛。
李旻浩看了看手机里帕恰狗的图片，又看看他，是有点像。有的时候，李旻浩觉得世界上所有品种的狗，好像都和金昇玟有点像。
“那我就更不要投帕恰狗了。”李旻浩故意唱反调。
金昇玟和他较上了劲，想要去抢他的手机。李旻浩反应迅速地一边伸手挡他，一边把手机拿远了，正准备笑他两句，忽然感觉侧脸被软软的东西贴了一下。
“喂！”意识到是金昇玟亲了他后，李旻浩猛地站起身，捂着被亲的左脸错愕地瞪他，偏偏手心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热度，升温得很快。
而金昇玟只是望着他乐呵呵地傻笑，对于自己做的坏事看起来没有半点悔过之意。
5.
金昇玟买了一辆单车，说是以后要每天骑车送李旻浩回家。
马上就是和青山学园的比赛，金昇玟和队长、教练一起给球队制订了更有针对性的训练方案，训练时长也会因此加长更多。
金昇玟不能让李旻浩等自己到那么晚，但也不想见不上他。所以他想了个办法，他要赶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和训练开始之间的二十分钟里，把李旻浩送回家后再回到学校。
李旻浩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抓着他的衬衣叫他骑慢一点，“呀，我可不想死在这马路上！”
初夏的风灌得人神清气爽，金昇玟大声地说：“抱歉啊哥，训练不能迟到！哥害怕的话，就抱紧我吧！”
想得美，李旻浩掐了他的腰一下，然后把手放在他腰上，摸起来瘦干干的，一点肉也没有。
把李旻浩好好地送到了家门口，金昇玟掉头就要再往学校赶。
“呀，金昇玟，”李旻浩叫住他，“路、路上小心点。”
金昇玟回过头冲他笑，“放心吧哥，我们会一起自然死的。”
“还有……”
“还有什么？”
“训练加油。”李旻浩说起这种难为情的话，瞳孔就会不自然地微微颤动，站立的姿态也变得拘束。金昇玟看着觉得实在太可爱，在脑海里计算着如果路上不遇到红灯，是不是可以再多留一分钟，“旻浩哥，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李旻浩扭头就进了自家住宅的大门，听见单车骑远的声音才又走出去，看金昇玟慢慢变成小小的一团消失在街角，竟然也开始期待以后每天坐他的单车回家。
结果才到第二天，金昇玟就送不了他了。
单车后轮胎破了个洞，车胎没气了。金昇玟有些尴尬地对李旻浩说：“可能是我早上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压到钉子了，不好意思啊哥，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
“少来，”李旻浩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分明是人为的，“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他的语气带点严肃，难得没有遮掩对金昇玟的关心。
其实算不上惹了什么人，只是棒球部有个队员看他不太顺眼，没有特意说的必要，但李旻浩问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个男生和他同级，去年同一时间进的棒球部，但到现在也没机会代表浪川上场打过比赛，而金昇玟已经是人人称赞的先发投手了。他嫉妒金昇玟，不肯承认金昇玟的实力，只认为他是靠着曾是职业棒球选手的祖父的名气才受人追捧。
昨天他恰巧看见金昇玟骑车载李旻浩，便在训练间隙故意在金昇玟面前大声和同伴说话：“我们浪川的王牌投手真的很厉害，训练强度这么大，我每天都快累死了，但人家还有工夫和学长谈恋爱呢，甜甜蜜蜜的。”
金昇玟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倒是金昇玟的捕手搭档听不下去，回了一嘴：“这种程度就觉得累，那你一直到毕业也只能给昇玟捡球了。”
那人气得不轻，但又不敢在队里把事闹大，所以金昇玟猜，轮胎这事十有八九是他做的。
“等训练完我就去找修理店，哥回家吧，明天见。”金昇玟说。
李旻浩“嗯”一声，转身走了，又听见他支支吾吾地想叫住自己。
“今、今天没有吗？”
“没有什么？”
“给我的鼓励，没有吗？”金昇玟估计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说话的声音很小。
“没有，”李旻浩无语地笑了，“你是小孩子吗？”
但是这天金昇玟结束训练再来找他的单车，却发现后轮胎已经换了新的，把手上挂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瓶牛奶。
他戴上耳机，边骑车回家边给李旻浩打电话。李旻浩说他很忙，但还是陪金昇玟说话说了一路。金昇玟听着他懒洋洋的声音，发觉今晚星星格外地多，连熟悉的街景也变得很漂亮。
过了两天，金昇玟跑来问李旻浩，是不是他对棒球部那个蠢蛋做了什么，“他现在不仅不对我阴阳怪气了，还看到我就避开。”
李旻浩正蹲着给学校后门的野猫喂猫条，漫不经心地应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看起来这只猫已经和他十分亲近，能够愿意让他呼噜呼噜毛。
“因为我只和哥说了这件事啊。”
“什么啊，”李旻浩把视线从猫转移到身边这只小狗身上，“为什么不和教练说？”
金昇玟也想摸摸小猫，但不知从何下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又收回来，“没有必要吧，这点小事。而且，不是有哥替我出气吗？”
“我只是稍微警告了他一下，如果他再敢让你的单车轮胎破洞，我就会让他的身体破洞，”李旻浩说，“毕竟我已经懒得自己走路回家了。”
最开始，金昇玟也会觉得这哥老说可怕的话来着，但现在不管李旻浩说什么做什么，金昇玟都只是觉得可爱。
他看着李旻浩轻轻笑了，小猫趴在他们俩中间，晒着阳光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6.
和青山学园比赛的前一天，李旻浩因为班级有事，没有让金昇玟送他回家。开完班会，本该出校回家的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棒球场，看到穿着22号队服的金昇玟站在投手丘上，像往常一样在认真训练。
李旻浩没有对金昇玟说过、也绝对不会对他说的是，他打棒球的时候其实挺帅的。
因为帅，所以会吸引到别人也很正常。等到了训练中途休息的时间，李旻浩本想看他会不会发现自己来了，结果瞧见场边有个学弟红着脸给他送了水，应该也是专门来看他的。
为什么要用“也”，李旻浩在心里对自己“呸”了声，不应该来的，早点回家不好吗。
他看见金昇玟微笑着接过了学弟的水，很有礼貌，很有家教。不是自己带了保温杯吗，为什么还要拿别人的水。
李旻浩也不知道自己在挑什么刺，总之心里有些烦躁，不再关心他有没有看见自己了，果断地转身走掉。
晚上李旻浩不想回复金昇玟发来的消息，但是临睡前又有一个念头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可恶，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还是起床进了厨房。
比赛当日早晨，金昇玟在棒球部活动室自己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个便当盒，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没有署名，但画着一个熟悉的小皱人。金昇玟心里瞬间感动得稀里哗啦，马上掏出手机给李旻浩发了一大堆小狗大哭、小狗亲亲、小狗捧爱心的表情贴纸。
李旻浩回他：干嘛，手机中病毒吗。
金昇玟：谢谢哥的爱心便当，会好好享用的！
李旻浩否认：不是爱心便当，只是普通的应援便当。
金昇玟干劲满满：好的哥，我会加油的！！
便当盒里是美味的牛排盖饭再加两个煎蛋，金昇玟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这场比赛浪川高中以7:4的比分战胜了青山学园，这也代表着，他们距离正式迈入夏季大会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赛。
李旻浩在教室里听到比赛赢了的消息，坐在他斜前方的女生是棒球部的前任经理，到现在也依然很关心部里的大事小事。她高兴地对朋友说，听说今天金昇玟学弟发挥得很好，果然是ACE呀ACE。
这话一字不落地传到李旻浩耳朵里，竟然让他产生一种“那可是我们家小狗”的微妙自豪感。
啊不行不行，李旻浩两只手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但片刻过后，还是忍不住向她们打听下一场比赛的情况。
刚才还满面欣喜的前任经理发起愁来，她说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东云高中，他们连续几年都进入了全国大赛八强，说实话，浪川的胜率并不高。
“但是……不是说那个叫金什么的后辈很厉害吗？”
对面扑哧一下笑了，“别装了李旻浩，什么金那个，棒球部谁不知道金昇玟整天跟着你，你们到底是不是在交往？”
李旻浩不问了，坐回自己的位置假装翻书。
他这明摆着是害羞的反应本身已经是一种回答，经理也没再继续八卦他，跟他说回比赛的事，“我也希望金昇玟学弟能带着浪川创造奇迹。”
她说：“如果能在毕业前见证浪川打进甲子园，我就没有遗憾了。”
李旻浩不像她那么了解浪川棒球部以及各所学校的实力，他只知道金昇玟很努力，一直都很努力。
他相信金昇玟。
7.
地方大赛决赛将近，李旻浩觉得自己好像比金昇玟还要紧张。也可能金昇玟根本就不紧张，他在棒球场上向来镇定自若，不论比分领先还是落后，都不会影响他的步调。
比赛前一晚，金昇玟说想和他通电话。明天是重要的日子，所以李旻浩满足了他的愿望，甚至开的还是视频通话。
李旻浩问他紧张吗，他说紧张，想到哥有可能会变成我的男朋友就超级紧张。
“能不能想想比赛！”李旻浩羞恼地训他。
金昇玟傻乎乎地笑，问他：“那哥明天会来看我比赛吗？”
明天是星期六，李旻浩没有其他安排，照理来说是可以去的。这么关键的一场比赛，就算对棒球再怎么不感兴趣，偶尔去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他犹豫着还没回答，就听见金昇玟接着说：“算了，哥还是别来了，想到哥坐在观众席看着我，我可能真的会紧张。”
如果金昇玟要他去，李旻浩可能非得推拉几下，但是金昇玟不要他去，他又不满意，“切，我也不想去。”
“明天比赛后见面吧，”金昇玟说，“哥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真让李旻浩在家里等，他又感觉坐立不安；想去比赛现场，又怕万一真的影响金昇玟发挥。
从昨晚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会去设想，如果答应和金昇玟交往会怎样，导致没怎么睡好觉，这会儿坐在书桌前犹豫不决，纠结要不要去看比赛，想着想着，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等李旻浩醒来，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看见时间，一下子清醒过来，只拿了手机就匆匆出门，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告诉他，要去才行。
他打车到了比赛场地，看到人群在向外走，才知道比赛已经结束了。来晚了，李旻浩有些无措地站着，金昇玟没有联系他，早上发过去的消息也还是未读。
同班的前任经理先看到了他，非常遗憾地告诉他比赛输了，比分相差不大，输得很可惜。明明已经走到这里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进入全国大赛了。
李旻浩在原地怔了怔，愈发迫切地想要找到金昇玟。他问到了选手休息室的位置，在外面看到穿着浪川队服的孩子，便上前问他们知不知道金昇玟在哪。
和金昇玟走得近的多数都见过李旻浩，就跟他实话实说了。他们说昇玟心情不大好，一个人在休息室里。
李旻浩和他们道过谢后，他们也没精打采地离开了。休息室的门紧闭着，虽然看不见，但冥冥之中李旻浩能感觉得到，金昇玟他就在里面。
他给金昇玟打电话，打到第五遍对面才接起来，嗓音闷闷的，“旻浩哥？怎么了？”
李旻浩说，不是说好比赛后见面吗，现在把休息室的门打开，就能见到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隐约有轻轻吸鼻子的动静。这小子竟然哭了，李旻浩敲了门，但金昇玟迟迟没有来开。
“对不起哥……今天，今天先不见面了好吗？”
“那以后也都别见面了。”
他说完，果不其然金昇玟还是乖乖来开门了。门后那张脸哭得比他想象中还可怜，眼圈和鼻头红红的，整张脸都湿漉漉，像只落汤狗。
李旻浩认识他快有一年，一直觉得他虽然有时很幼稚，但心态是很强大稳定的，没想到他也会哭成这副模样。现在想来，不是金昇玟真的坚不可摧，只是他从没和自己说过他的压力。
“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伤心？”李旻浩走进休息室，把门关上后抱着双臂看他。
“不、不想让哥看到我这个样子。”金昇玟说是这样说，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
李旻浩好像理解了金昇玟为什么总说自己很可爱，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觉得他很可爱。
金昇玟哭得太可爱了，让李旻浩忍不住又想逗他，拿出手机假装要拍照，“呀，你再哭我就拍下来笑话你一辈子了。”
“哥真的是坏哥哥。”金昇玟光顾着难过，都不小心忽略了李旻浩说的“一辈子”。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用手掌把脸捂着。
他的手可真大，李旻浩走神了两秒，坐到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慢慢不哭了，才轻声安慰：“不是还有明年吗。明年一定可以打进甲子园的，不仅要进全国大赛，还要拿全国大赛冠军，对吧？”
金昇玟把手拿开，转头注视李旻浩漂亮的眼睛，不知不觉陷进去了，很久之后才缓慢地点了头。
“可是……可是哥不会考虑和我交往了，”想到这点，金昇玟又哇呜一声哭了起来，刚才的泪痕还没干，马上又添了新的，“明年，明年哥不就毕业了吗。”
李旻浩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笑的，但他实在没憋住，在金昇玟抽抽搭搭地开口抱怨之前，抢先吻上了他的嘴唇。
在那一瞬间，金昇玟的眼泪止住了，心跳也差点停了一拍。与喜欢的人亲吻的感觉美妙得不可思议，轻而易举地覆盖掉了他所有沮丧、懊悔、自责的情绪。
只是很轻的一个吻，就让两人的心跳速率同时飙升，许久都无法降下来。金昇玟不敢相信，李旻浩竟然主动亲了他，“……哥？”
李旻浩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像摸小狗的手法，“反正本来也不需要考虑。”
Fin.
离危 | 捡到一只小李糯
*272无差，带些虚构元素的现背，HE，全文1w字
*不用太讲究科学依据和生理依据^^
/ 2022年
看到缩小版的李旻浩坐在练习室门口玩手指时，金昇玟当即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确保自己不是又在做关于那哥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小孩子一脸稚嫩，即使如此稚气也遮蔽不了他漂亮的五官，那双眼睛望向自己的那一刻，金昇玟望着有些熟悉的脸，觉得事情逐渐不妙起来。紧接着他看到小孩儿从地上蹦跶起来，昂起脑袋盯着自己看。
金昇玟和他对峙着，五秒之后，小朋友的嘴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蹦出一句话。......
*272无差，带些虚构元素的现背，HE，全文1w字
*不用太讲究科学依据和生理依据^^
/ 2022年
看到缩小版的李旻浩坐在练习室门口玩手指时，金昇玟当即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确保自己不是又在做关于那哥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小孩子一脸稚嫩，即使如此稚气也遮蔽不了他漂亮的五官，那双眼睛望向自己的那一刻，金昇玟望着有些熟悉的脸，觉得事情逐渐不妙起来。紧接着他看到小孩儿从地上蹦跶起来，昂起脑袋盯着自己看。
金昇玟和他对峙着，五秒之后，小朋友的嘴里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蹦出一句话。
“你是来找我爸爸的？”
“……”
金昇玟发誓，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可以在基本的日常交往中保持淡定的人，也自认为是队内最正常情绪最稳定的成年人，但是迄今为止，自己的人生还没有听过比这更具有冲击力的话。以至于在那一刻如同被重拳击中一样感到颅内轰鸣手脚发软大脑放空，完全无法作出反应。
在金昇玟完全石化之前，李旻浩从练习室探出身子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小孩儿的脑袋：“都说了不要乱叫。”
看到李旻浩，金昇玟觉得身体机能终于恢复了一些，他动了动手指，僵硬地指向虽然跑到了李旻浩腿后边却依然在对自己窃笑的小朋友。
“哥，他是你什么时候生的？”
“呀！怎么你也在乱讲。”李旻浩作无奈状，扶了一下额头。看着金昇玟满脸复杂的神情，李旻浩觉得在对方的魂魄彻底飞走之前需要快些解释清楚，便叹了一口气，郑重道：“这是我自己，九岁的我自己。”
被戳穿后的小旻浩不开心地对着他瞪起眼睛：“可是他刚才的那副表情我都还没有看够！”
“……”是这哥本人没错。合着九岁性格就已经成型了是吗？
金昇玟蹲下来，和长着一双大双眼皮子的小孩平等地对视，对方也不甘示弱，鼓起脸蛋，眼睛睁得更大地回瞪他。虽然和小孩较劲真的显得自己很幼稚，但是一想到对方是李旻浩，金昇玟还是觉得这个幼稚是十分必要的。
于是金昇玟忍住笑，道：“好，Lee Know哥是你爸，那你妈妈是谁？”
“呀！”小旻浩气得剁了下脚，突然就不肯理金昇玟了，扭头就朝练习室门口跑了进去。
“好了别闹了，昇玟你也别逗他了。”李旻浩被吵得一阵头痛，他在想他们如果一个个都是从小就认识，估计会比这更吵，“一会就要开始排练了。”
这时金昇玟才发现练习室里边队友差不多都已经到齐。大家抬起手招呼小朋友过去，似乎全都已经知道这里有一只幼年李旻浩。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今天早上。最开始看到他的大概就是我们队员，他跟我说第一个来的那个哥哥被吓得整个人转着手然后飞了起来。不过不是因为说了我是他爸，而是因为对方以为里边没人。”
“……”这反应写着铉辰的名字了。金昇玟叹了口气：“那哥呢，看到他不会觉得惊奇吗？”
“啊？一看就是小时候的我啊，我只是问了下他几岁，说是九岁。”李旻浩想都没想就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吧？挺有趣的。”
……该说这哥不愧是四次元吗？不易被惊吓的属性在这一天凸显得有点过分了。金昇玟倚着门站着，正思索着，听见李旻浩在背后禁不住偷笑了一声。
“不过昇玟呐，怎么会被九岁小孩骗呢？小狗震惊的表情真好玩啊。”
“因为就算是九岁那也是哥在骗我啊。”金昇玟想也没想就回答道。语罢，空气凝滞了一瞬，金昇玟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存在的问题。因为问题涉及到了李旻浩所以会变得较真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成这副模样的，不可言说，不可明了。
“我先进去了。”没等正沉默着的李旻浩答复，金昇玟匆匆道了句话便迈开步子走进练习室，后者发现自己双颊隐隐有些发烫。
进去后发现那小孩已经被哥哥围起来了。抛开别的，金昇玟想，这哥小时候是真的可爱得有些过分了，可以说是很快地就获得了一众喜爱。虽然只有金昇玟抱臂站在一边，游离在外。而自始至终都并没有往他这边看的小孩却不知道怎的，在跳完后立定时举起一只小手，偏过头看向金昇玟。
“我想听你唱歌。”
金昇玟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看了一眼似乎同样若有所思的李旻浩。
“好。”思索一番后，金昇玟抛出了这个问题，“唱孤独街怎么样？”
小孩没多作思考，直接给出了答案：“好啊。”
大家的表情终于先先后后变得有些奇怪，金昇玟却是一副猜想被证实了的样子。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孩子的举止奇怪之处的根源，是他虽然是九岁的个性和外表，但却有二十余年的记忆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在他的脑内。
所以他才能熟知队友的团内定位和容易被吓唬到的方式，甚至能知道2022年才出的专辑里的歌。而之所以说这种储存记忆的方式是特殊的，是因为他并没有影响到九岁小孩的真实心智。也就是说，虽然所承载的记忆比他实际年龄更大，但是他的心智与自我认知依然是9岁的孩子。
而李旻浩，估计也和自己差不多时候意识到了这点吧，所以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的表情也才有了变化。因为这个猜想意味着这位不速之客并不是单纯穿越过来玩玩而已的小孩，而是凝结了过去和现在为一身的自己。
“好，等我找下配乐。”金昇玟收回思绪，答复了小孩的要求，然后起身打算去调试录音机。
“不行，我想听清唱。”小孩的小手指向练习室的一片空地，“站在那唱。”
“……”
金昇玟想，自己遇到了人生的第二大难题，那就是九岁的李旻浩。
*
按照九岁的李旻浩的说法，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按照二十五岁的李旻浩的说法，自己没有任何在九岁时穿越到未来的记忆。
所以是从时空中割裂出来的存在么？九岁的孩子记得的东西有多少呢？他的记忆是在二十五岁，还是甚至更远的未来呢？
后脑勺被人轻拍了一下。金昇玟回过头，看到梁精寅那双笑起来时会眯起来的眼睛。“别想太多啦昇玟尼，就当宿舍里来了个‘熟悉的新成员’吧？”
不知从何时起，性格也好，舞台表现力也好,可爱的忙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出道战里那只软软糯糯想让人好好揉捏的圆团子，现在已经变成一只漂亮可靠的小白狐了。
不过，队员里任谁都好，如果突然复制粘贴出一个幼年时期的小孩，想必金昇玟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费神。和现在兴奋开心的李龙馥和梁精寅不同，对金昇玟来说，双倍的李旻浩是一个更大的麻烦。而且这个小孩对自己好像有什么执念一样——但是并不是什么浪漫的执念。比如在上午，他按照小孩的要求清唱完了一段《Lonely St.》后，对方却依然不够不满意似的，又在后来看着他们正式排练的时候，在旁边毫不留情地指出他在舞蹈过程中犯的各种小错误。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又看向二十多岁的自己，一张小脸难得地严肃着，童言无忌道：“我帮你教训他了。”天使脸蛋恶魔性子，真是比那哥还那哥。
不过，不如先按精寅所说的，不想那么多了吧。金昇玟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思虑了这么久。与此同时，他还收到了来自成员们的几条消息。他一条条打开来看，大家都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不太对劲，发来相似的安慰话语。
金昇玟一一道谢。内心的疲倦莫名奇妙地被治愈了不少，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大到有人受伤有人暂时离开，小到这些偶尔会写在脸上的小情绪，大大小小的事情里他们互相扶持，所以才能一直坚持着走到了现在。
*
房里只有两人。和九岁的自己面对面时，李旻浩摆出了严肃认真的脸色。正因为是自己，所以才这么难对付吧。接着，他道出了积藏了一天的疑问：“为什么这么喜欢针对昇玟？”
“咦。”听到这个问题的小孩睁大了眼睛，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他反问道，“你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不是还笑了吗？”
“……尽管如此，当然还是会觉得奇怪。”李旻浩不禁摇了摇头，“只是说不上具体是哪里。”
“喔，那就睡觉呗。”小孩说完便往床上一躺，还贴心地给李旻浩留了床另一半的位置出来，他拍了拍那片空出来的区域，“你也来。”
欸，这可怎么办呢。对方好像并不打算告诉自己原因。这么长的人生里，李旻浩终于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困惑。内心可谓愁云密布。等他终于决定暂时抛开这件事时，却又听到小孩冷不丁出了声，内容让刚躺下的李旻浩又不得不重新坐了起来。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这种讨厌鬼。”
李旻浩坐起来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镇定了一下心绪，低头看向拿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的小孩：“什么？你说我爱上了什么？”
“那个抛弃我们的讨厌鬼。”因为是透过被子传出来的，所以小孩的声音也变得像棉花一样了，瓮声瓮气的发音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李旻浩睡意已经全无，他隔着柔软的被子戳了戳小孩脑袋的轮廓：“既然看上去不怎么困，不如跟我聊聊天？”
“不，我困了。”
明显的拒绝沟通。这孩子应该是生气了，真是令人头疼。
李旻浩独自思考起来，搜刮了整个大脑，也找不出任何“被金昇玟抛弃”的记忆。不过陷入这个问题还不到半分钟，他才后知后觉般猛地抬起了头。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李旻浩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爱上了、金昇玟？
*
和小孩相处了一周之后，李旻浩发现自己可能一开始就想错了，并且在和小孩相处的过程中被一点点证实。
他开始是把对方当成九岁的自己看待的，也是这样告诉其他队员们的。但是他后来意识到自己对于童年的记忆退化得有些夸张了，他端详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试图从中得到一些线索，结果事实上是每多看一眼，内心冒出的“他真的是我吗”的疑问就会再加一重。
还有那天对方所言的、没头没尾的“那个抛弃我们的讨厌鬼”。李旻浩没有把这句话和金昇玟讲，直觉告诉他虽然两个人一起推进这个谜团会更有帮助，但是金昇玟依然不该知道这句话。
如果这孩子大脑里承载的记忆年龄远比他的身体年龄要大，且自己也不记得他所说的事情，那么也只可能，是因为这些都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
李旻浩从他零碎的语言中，拼凑出了一个“我爱上了金昇玟，但是他把我抛弃了”的结论。虽然总是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眼下那个小孩什么也不愿意和自己多说的模样，不过这么些天过去了，这孩子倒是还依然在一门心思地找金昇玟的茬，甚至还学起了自己的样子直接叫起对方“昇玟”来。
“昇玟呐，今晚记得给我们关灯。”
正在和李龙馥一起煮面吃的金昇玟回过头，确认说出这种话的是小李旻浩本人。李龙馥见状赶紧道：“我来关吧，我睡得晚。昇玟今天有点累了。”
小朋友不置可否，依旧紧盯着金昇玟，盯得他有些头皮发麻了才缓缓道：“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不喜欢小孩。”
金昇玟无可奈何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是某个小孩不喜欢我才对吧。”
“对，我就是不喜欢你。”
“……”两个人互相瞪视的视线好像都要迸射出火花那一刻，紧张的气氛被哼着歌儿端着大包小包零食闯进来的3RACHA和黄铉辰打断了。
“诶呀，怎么和little Lee Know也这么不对付的样子。”方灿走过来揉了揉金昇玟的脑袋，徐彰彬过去把带来的吃的在茶几上放好，而黄铉辰和韩知城则凑过去逗那个看上去还没有消气的九岁小朋友，恬不知耻地喊着“来叫声哥哥”。
小孩没有买他们的账，扭头跑到李旻浩的房里去了。随后就隐约听见房里李旻浩的声音：“啊，怎么又不高兴了。”
“不是我说，哥，昇玟，还有九岁的哥，”黄铉辰耸了耸肩又捂嘴忍住笑，脸上不可避免地皱了起来，“你们好像那什么，不是太和睦的一家三口。”
原本还在一边有些忧虑地望着金昇玟的李龙馥，听罢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种感觉！”韩知城从零食堆中抬起头来，一边鼓动着两边的脸颊肉一边竖起大拇指点头。
在众人的玩笑中，金昇玟却莫名地多咀嚼了几句黄铉辰的话。虽然并不认同“一家三口”之说，但是无疑给了自己另一个去解释这件事的思路。
想得越深，金昇玟越是感觉到耳边的调笑声似乎正渐渐远去，直到隔了一层宇宙，代替他们的只有阵阵的轰鸣声。
他发现自己搞错了。因为当时太快也太理所当然地就否定了那个事实，所以后来出现的各种疑点也都去用了一套自以为更加聪明的方式去解释。
这孩子在第一次看见自己时，问出的那句“你是来找我爸爸的”，不一定就是骗他的假话——这个和李旻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九岁小孩，这个熟知他们的队员定位，专辑曲目，编舞流程的九岁小孩——
说不定就是来自未来的，李旻浩的小孩。
/ 2035年
金昇玟接到一个电话，看到屏幕上闪动的“李旻浩”的字样愣了良久，才犹犹豫豫地接起。
“昇玟？”
“是我，哥。”金昇玟强迫自己用镇定的语调答道。实际上熟悉的声音在话筒那边响起的那一瞬自己便开始眼眶泛红。离婚之后大概有两年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了，他感觉自己不争气得就像一条渴望海水的濒死的鱼。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种思念的酸涩感，对方接下来的话就把他推至一种残酷的清醒之中：“孩子失踪了。”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金昇玟差点没抓稳手机：“什么？”
“见面聊吧。虽然实在有点晚了……但是现在你有空吗？”
“有空。你在哪里？我来找你。”金昇玟迅速说。
言罢便发觉自己答应得有些太快，然而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孩子失踪是一方面，而感受到对方渴望帮助的请求亦是一方面。他知道孩子对于李旻浩的意义，分开那年孩子才七岁，李旻浩带着孩子搬离他们的家时一系列动作都干脆利落得无情，对他说金昇玟我们也算是和平离婚了，彼此谁也不亏欠谁，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年幼的小孩躲在后边看着金昇玟，眼泪汪汪的。他捏着李旻浩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爹地是不是要抛弃爸爸和自己。李旻浩摸着他的脑袋说，爹地只是和我们生活步调不同，以后跟着爸爸过也可以很幸福。小孩问那我还可以听爹地唱歌吗。金昇玟张开嘴想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却被李旻浩抢了先说我们以后也不要再给爹地添麻烦了。
然后金昇玟看到七岁的小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爹地是讨厌小孩吗？那，那我是不是，如果快点长大的话，就不会被爹地讨厌了。”
金昇玟摇头的动作没有被对方收入眼底，因为李旻浩已经伸出两只手把他的脑袋往自己那边偏了过去，然后揉了揉他的脸：“别问了。”
孩子生下来就像李旻浩，而且越长大越是相似，不知怎地也同李旻浩要更亲近些。他永远都是乖乖地叫李旻浩爸爸，而对金昇玟，除了偶尔叫两声爹地以外，大多时候都是学着李旻浩直接喊他的名字。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励志要和他们一样当练习生，所以也没少缠着爸爸，也常常跟着爹地练习。李旻浩会魔鬼一般地给他扔出他们自己的编舞，而这个天赋异禀的小孩竟然也脚踏实地一步步学了下来。
陷入对往事的回忆没有太久，金昇玟在恍惚中听到出租车司机在叫自己。“先生，您的目的地到了。”
金昇玟一下车，就望见了不远处伫立着的李旻浩。
对方有半张脸埋进了浅灰色的围巾里，夜光中他的轮廓被描摹得有些模糊。眼睫在眼睑处投下暗影，他双眼通红，在见到金昇玟时轻轻地眨了眨。年岁的增长好像并未改变这个男人什么，在凛冬的烈风中，他的身影看得竟让人有些心软。
发现孩子失踪时，李旻浩几乎是在报完警的下一秒就拨通了金昇玟的电话，结束通话时才想起来那个两年前说要断得干干净净的人是自己。他觉得他们的爱如同潮汐一般，不知疲惫地上涨与后退。明明大概怀抱有整个大海的水浪吧，到了岸边时却浅得只及脚丫。
说要和金昇玟断个干净彻底是他的真心，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认为有必要叫他来也是自己的实意。他们在十几岁的年纪便相识，像两相依偎的小动物一样贴在一起互帮互助，两个人都青涩单纯，把对方的手牵在手心，彼此将对方当作重要的朋友。
那时怎能想到未来他们将走过恋爱结婚生子最后俗套且戏剧性地在七年之痒时分离。很多时候李旻浩都会问自己爱上金昇玟会不会是一个错误，但是尽管如此人类的本能也不会说谎也做不了选择，情不能自禁，回到20多岁的某一天他依旧会毫无征兆地吻那只落进自己怀里的小狗，对方在抓住自己的破绽后也会毫不留情地反击。他们依旧会在无人知晓的禁忌之地互相试探，卸下所有的外壳彼此毫无保留地赤裸相待，也会在几年后平和地烧毁往日的一切成为陌路人。
的士在自己的不远处停下时，李旻浩透过车窗看到里面的金昇玟，一瞬间那些难捱的恐惧神奇地一一安定了下来。对方下车后也很快就看到了自己，他朝自己小跑过来的时候李旻浩看到对方的眼睛里蹦跳着城市霓虹的光点。
直到来到李旻浩的面前，金昇玟才看清对方面颊上的泪痕，他顿时手足无措，慌忙地想从口袋里扯出纸巾来，于是手忙脚乱地搜刮出来手机钥匙镜子耳机盒，就是没找到想要的餐巾纸。
李旻浩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对面这个三十多的男人依旧是一副少年的姿态，望向自己的眼底怎么能那般纯净，纯净得不沾染些他想看到的，例如恨意啊、倦怠啊什么的。李旻浩不满地想着。
然而他能听得见自己心脏的鼓动，能感受到它正强烈地跳着。
“情况怎么样了，有进展吗？”金昇玟终于扯出纸巾时，发现李旻浩已经自己将两行泪痕擦了个干净，于是悬在半空的手霎时放了下来，重新揣回了口袋。
“没有。”看到金昇玟这副样子，李旻浩移开视线，“想着这个时候告知你一下会比较好吧，所以就那样做了。”
“嗯。”金昇玟简单地应答了一声。自己在这个时候很要命地词穷了，因为每说一句话前都想要思考很多东西，所以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昨天让他许新年愿望，他说想看看还是爱豆时期的我。”李旻浩在这时候首先开启了话匣子，“我说那你也会看见金昇玟的，然后他就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
“……”原来哥是会和他提起我的吗。金昇玟腹诽着，却道：“会让人难过的话，哥就不要和他提及我了。”
而李旻浩接下来的话让金昇玟再次语塞。
“但是他很想你。”李旻浩扭过头，看了一眼没有再敢同自己对视的金昇玟，“虽然他不说，但是我感觉得到。他想你就算了，还怕跟我提起你，所以最后就什么也不会说。”
“这、这样吗。”
“不过那种难过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脑子转得比我想得快多了。他说那也好，那就回到在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前，然后劝服我不要跟你谈恋爱。”
……小孩子懂得真多。
“我说，‘那不就没有你了吗？’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却说，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多么伟大的存在，但是我是。所以自己就算不出生也没关系，如果可以让爸爸重新拥有幸福的话。”
“……”沉默良久，金昇玟忽然苦笑道，“我这个爹地一定做得很失败吧。”
“我还没有说完。”风更大了，李旻浩把围巾继续往上提了提，没有直接回应金昇玟。
“嗯。我听着。”
简单的三四个字听得却莫名触动了一下。这种触动也好，突然滔滔不绝地对对方展开的独白也好，李旻浩觉得自己内心一定有一块地方染上了什么病，再连动着侵蚀起了整体。今天的一切就跟疯了似的。
“我对他说，可是我其实不后悔，所以不要因为我而讨厌爹地。”
金昇玟猛地转过脸去看李旻浩。
“他问那爹地讨厌他吗。”李旻浩也同样对上了金昇玟的目光，语气平和而安定，目光里甚至流露出一种裹挟着真诚的问询，“我说，我不知道。”
不。
金昇玟凝视着李旻浩的脸，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感觉喉咙干燥得要命，以至于说的话也变得沙哑生涩。
“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李旻浩依然望着金昇玟，没有说话。直到对方被盯得身体都僵硬起来了才朝金昇玟迈了一步，在对方还在发愣时，他垂下脑袋来。
对方颅顶的头发蹭到了自己的下巴，随之金昇玟感觉到肩头多了重量。李旻浩的额头抵住了自己的肩膀。
肩头的酥麻感在那一瞬间窜至金昇玟全身。李旻浩的头发意外地柔软，蹭得脸有些发痒，金昇玟感觉对方像极了一只大猫。
他听见李旻浩在小声地喃喃，尽管答非所问，甚至那么突兀。
“好久不见。小狗。”
/ 2022年
不会真的是哥的小孩吧。那么自己和哥以后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么？等等，问题的关键还是这是哥和谁的孩子吧……本以为是幼年李旻浩的想法改变之后，金昇玟大脑一片混乱，总是忍不住在小孩在场时多看他几眼。这一举动明显到周围的队友都发现了，说昇玟其实还挺喜欢小旻浩的不是吗。
“胡说八道。”小孩毫不犹豫地说道。
金昇玟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论对方是李旻浩和谁的孩子，他都不会愿意被那哥的孩子所讨厌。他搜刮起脑海内一切有可能和李旻浩结为家庭的人。从这孩子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和队员们呆在一起来看，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他们队内。龙馥吗？这孩子总是和他黏黏糊糊的，不过也有可能是龙馥本身就喜欢skinship的关系。韩尼吗？也不是没可能，他和哥一直以来都是完全亲密的关系吧，总是能看到他们俩挨在一起。最后金昇玟将其他四个队友也一个个在脑海中拎出来，计算着种种可能性。
不会是自己的，不然那父子关系也太差劲了吧。不过比起这个，和哥结婚那种事本身就不可能。金昇玟轻轻摇了摇头。
他发现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自己面前，一脸严肃地凝视着自己。金昇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歪过头不去看他：“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你总是盯着我看？”
与其不停地猜来猜去，是不是还不如直接问他。想到这里时金昇玟心里一横，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声耳语道：“因为我好像发现了你的秘密。”
小孩毕竟还是小孩，藏心事的本领总是要比大人差些的，所以金昇玟能清楚看见他稍稍往后腿了一点，瞳仁也不自然地转了转：“呀金昇玟，我可没有做什么错事。”
“我也没说你做了什么错事，不过能不能不要这么称呼我了？真的很像那哥。”金昇玟说罢，又加了句，“也就是你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小孩才终于露出了金昇玟完全没见过的表情，那是一张有些沮丧的猫咪小脸，眼底还有些不甘心和难以置信：“原来你发现了啊……”
“是。”
“那你喜欢我吗？……虽然是不同时空的你，但是我还是想亲耳听到你说。”小朋友音量越来越小，竟然有些委屈。金昇玟依然脑子有些迷糊，因为他没有经历过这个小孩经历的事情，所以他不觉得自己能懂这种委屈的意味，但是小孩子这种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还是让他心软了一片。
确实如此。很奇怪地，对方再怎么跟自己提要求，自己心里好像也从来没有什么厌烦的情绪。真要说的话，也是无奈更多。仿佛小时候还没有完全被家训所规化时，面对自己的淘气而拿自己没办法的家里人。
“这些天不都是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吗？只有喜欢你才会这样吧。”金昇玟托腮看着小孩，组织着措辞答道。
他看见小孩眼底亮亮的：“这样呀，爹地。”
“嗯……嗯？”
金昇玟张大了嘴巴，不知作何反应。他后知后觉自己一定是忘了对方是个行走的信息量炸弹的事实，以至于对方说出那句堪比大爆炸的话时，他都还没有建设好情绪盾牌去做完全的防备。
然而对方好像不准备给自己缓和的时间。上一句话还没消化完，他又听到小孩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爹地比我想象中聪明好多，从这个角度看爸爸会喜欢你也很正常吧。”
金昇玟难以置信地瞪起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
刚洗完澡出来的李旻浩拿着浴巾擦着脑袋，有几缕不听话的湿发落下来搭在肩头。听到李旻浩的声音时，金昇玟就仿佛受到惊吓的小狗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在短短半秒内祈祷了一万次小孩先别说话，而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读懂空气的小朋友昂起了脑袋看向李旻浩，真诚地回答了他。
“什么也没发生。”金昇玟说。
“你们结婚吧。”与此同时小孩说。
李旻浩正擦着头发的手僵住了。
/ 2035年
儿子已经失踪十余天了，正常的父母大概都担忧得要进医院了，而李旻浩倒是正常地维持着日常工作。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是也不知为何，像是有遥远的传信告诉自己不要太害怕，除了发现失踪的那晚他慌得直接拨通了金昇玟的电话以外，李旻浩没有太让情绪被这件事牵着走。
收到警官来电时，李旻浩正好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安然地趴在餐桌上酣睡着的小孩。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未开封的蛋糕盒，上面好像还贴着一张字条。
李旻浩怔愣着接起了电话。
“是李先生吗？关于您失踪的孩子我们这边发现了一些线索。”
——谢谢你们。不用线索了，我已经找到了。
李旻浩朝餐桌走过去，指腹抚过字条，看到上面稚嫩的笔画。
“亲爱的爸爸：这是我用所有存下来的钱买的蛋糕，不过我可能过会儿就要睡着了，爸爸看到的时候，记得叫醒我。如果可以的话，也把爹地叫过来一起吃吧。”
因为枕着手臂，所以脸蛋上多出一坨柔软的肉，李旻浩勾起了嘴角，抬手捏了捏那坨肉。当事人睡得正香，感受到了被揉捏的力度之后也只是发出哼哼声，咂了咂嘴便继续酣然睡去。
是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小孩，完全不像失踪了十来天的模样，倒像是进行了一场愉快的旅行。李旻浩吸了吸鼻子，隐隐约约还能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这是去了哪呢，被照顾得可真不错啊。转而他发现这个味道很是熟悉，似乎还是爱豆时期自己在宿舍里最喜欢用的那款。
这孩子莫不是真像那天许愿的时候一样，回到了十多年前？
正思索着，李旻浩听到了门锁开动的声音。
“哥，菜我买回——”走进来时金昇玟正一手拿着他家的备用钥匙，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看到屋内两个人时他愣在了原地，险些把一袋子大白菜掉到地上。
“找、找到了！？”看到熟睡中的孩子的模样，他的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
那晚之后仿佛有什么无言的默契，金昇玟自然而然地跟着李旻浩回到了这个家，尽管依旧在分房睡，然而每天都会买菜回家和李旻浩一起做饭，就像最开始结婚的那两年一样，和对方过起了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金昇玟不说是为什么，而所幸李旻浩也没有拒绝。
可能是被惊呼声吵到了，小孩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爬了起来。看到李旻浩和金昇玟站在一起时，他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睡眼，似在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
装着蔬菜和肉的袋子们被留在了原地，下一秒，金昇玟两步作三步地迈过去，把迷迷糊糊的小孩抱进了怀里。在整个人都被裹进了对方的温度后，小孩终于清醒了过来，惊喜地喊了一声：“爹地？”他举起小小的手臂，环住了对方的脖子，继续喊道：“爹地！”
“是，是我。宝贝。”
小孩把金昇玟抱得更紧了：“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和爸爸，还有两个哥哥，一起住在一个宿舍里。我在梦里不停地捉弄你，醒了之后怪不好意思的，就去买了蛋糕……想、想跟你还有爸爸一起吃。”
“好。我们一起吃。”
“以前的我们无论是谁生日、无论是什么节日，都会坐在一起吃蛋糕的。但是已经两年没有这样了。”小孩越说越委屈，两只大眼睛变得泪光闪闪，“爸爸不会讨厌我的对不对。”
“是爹地错了。爹地从来都没有讨厌你过。”金昇玟感觉嗓子又开始沙哑了。他依然抱着小孩，视线里的李旻浩背过了身，对着天花板抬起了头。
孤身一人的那段日子，思念他们思念到受不了的时候，金昇玟会对着满房的空气说无数遍想念。那些未曾达到过目的地的话语，全部化作无形的玻璃碎片，一天天地、一道道地，在心上划下口子，愈合之后又会再添新伤。如今硬实的碎片们好像全都软成了一朵又一朵的棉花，掠过心头时是柔软得发痒的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要漂浮起来。
好想你们。
两年来，思念最浓厚的时候，竟然是现在，是他们近在眼前的时候。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他会和李旻浩一起做一份最棒的晚餐，他们三个人会围在同一张餐桌上，一起品尝着那块迟到的蛋糕。他们会一起洗碗，一起谈论本该一同见证的那些错过的琐事。而之后呢，之后的事情金昇玟并不知道，但是有一个想法是他无比确定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金昇玟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更小的手牵了起来，随后孩子的另一只手也朝近处的李旻浩伸了过去。“爸爸，”小孩抬起头，眼底亮晶晶的，“你和爹地重新结婚好不好？”
代替了所有言语。
李旻浩张开手掌，伸出之后又合拢，包裹住了那只小手。
随后李旻浩感觉另一只手忽然也被牢牢地牵住，他偏过头，看到金昇玟正望着自己笑着。
当年MANIAC的最后一场美巡，这只小狗也是这样没有征兆地牵起了自己。
当时和他们同样牵着手的是团里的大家，无数的镜头对着他们，他们在漫天飘落的彩带之中享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欢呼，李旻浩却感觉自己的那片空间肃静得只能听见心跳声。
而如今，一同牵着手的是经历了太多事却竟然依然能站在一起的小家。四周静谧得能听到敲打在家里窗户上的呼呼风声，他却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跟着喝彩了起来。
昇玟呐，这些珍贵的感受，全部都是因为你。
FIN.
——
后记
/ 2022
“哥，我好像梦到我们在未来生了个小孩，那个小孩还回来找我们，要我们结婚。你说我们会不会是未婚先孕啊？”
“呀金昇玟！谁要跟你生小孩啊。”李旻浩的手在牛排切到一半时僵住了，在滞住片刻之后又切得更用力了，“思想越来越大胆了呢你。”
……真是离谱，竟然和这只小狗做了一样的梦。
“不过那孩子吧，”他听见金昇玟说，“比哥要更可爱。”
“叮咚”一声，刀叉一放，李旻浩飞快地把金昇玟的那盘牛排撤走了：“别吃了。回去继续做你的梦去吧。”
“不，别，哥，我错了。”金昇玟飞快地道起了歉，尽管并未太真挚，甚至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不知悔改且不顾性命地继续说道，“原来哥还会吃这种醋啊。好可爱。”
在李旻浩即将变成一只炸毛的猫前，金昇玟把牛排的盘子重新抢了回来，拿起来就往自己房里跑。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李龙馥和梁精寅，坐在李旻浩的旁边端着盘子面面相觑。察觉到李旻浩看过来的目光时,又马上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
“昇玟不是悄悄跟我们说过和Lee Know哥不可能吗？今天怎么一副攻势满满的样子。”李龙馥偷偷拿起手机，给梁精寅发消息道。
“毕竟是‘可观s’嘛，就算真的结婚了又离了,也是永远可观的。”看到梁精寅发回来的消息，李龙馥真挚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内心里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幸馥儿本人，在今天郑重且虔诚地许下心愿：我们Lee Know哥和昇玟，一定要幸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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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8名，比平均分高三分。
开学前摸底小测的成绩出来了，昇玟把成绩条一点点小心地对折好然后放进笔袋里。金昇玟就是这样的孩子，不会特别用力地读书，但是认真地把每节课都听好，在好的学校里，一群聪明学生里聪明得不那么显眼的那一个。
这对昇玟来说不是什么意外的成绩，把它塞进笔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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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18名，比平均分高三分。
开学前摸底小测的成绩出来了，昇玟把成绩条一点点小心地对折好然后放进笔袋里。金昇玟就是这样的孩子，不会特别用力地读书，但是认真地把每节课都听好，在好的学校里，一群聪明学生里聪明得不那么显眼的那一个。
这对昇玟来说不是什么意外的成绩，把它塞进笔袋之后就没有再关心了。懒得去听班主任在讲台上又说些什么每年开学都会说的话，他把那本包着帕恰狗的日记本拿出来趴在桌子写日记。
手肘稍微伸得过界也没有关系，因为金昇玟的同桌上学期末转学了，所以一直到现在那个位子都是空着的。
金昇玟一直低着头，突然听见身边有噪杂的声音。他抬起头，发现班主任招招手，走进来一个男孩。也许同龄人之间用这个词似乎不太恰当，但是他确实看起来小一点，甚至不像韩国孩子，像《死于威尼斯》那种电影里会出现的欧洲小男孩。
然后“小男孩”抓紧书包带，慢慢走到讲台上，有点紧张地开口说，“大家好，我是从澳大利亚来的felix，我的韩文名是李.龙.馥，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说完他很夸张地鞠了一个躬。李龙馥的韩文讲得不好，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字一句，有一种很奇怪的口音，再加上他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实在很滑稽，前排几个调皮的男生已经笑出来。
金昇玟也想笑，但是他觉得这样太不礼貌，克制着嘴角抽搐了一阵。但他抬头却发现李龙馥的耳朵很红，身子也在微微发抖，他一下子正色起来，觉得不好笑了。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下去找个位子坐。李龙馥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金昇玟旁边，因为如果不想一个人坐到后面去的话，教室里只有这么一个空的位子。
那天天气很好，出了太阳，阳光从教室侧窗一直照到坐在靠窗同学的脚背上。金昇玟在日记本新的一页上写“开学第一天，天气晴。从澳洲来的小男孩李龙馥成为了我新的同桌，名字很特别吧，他很努力地跟我解释说，意思是龙的香气，我听了之后也觉得很好。看上去是可爱的人，希望能成为朋友~”
金昇玟已经很久没有同桌了，久违地有人坐在身边的感觉很奇特也很好。他不想要冷落新同学，如果没有人主动跟李龙馥搭话的话，那这个人就该是同桌昇玟。
金昇玟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练习册递给李龙馥。他盯着那个名字一会，有点拗口地喊了他一声，“昇玟？”
金昇玟笑起来，点点头又把本子拿回来。
金昇玟想要对李龙馥好一点，也想要快点变得亲近。但和李龙馥说话很辛苦，因为李龙馥的韩语实在是不好，有些时候听不懂，得要写出来才行。如果碰到比较生僻的词语连写出来也不能理解。因为不是韩国的青少年，所以互联网论坛上那些流行的段子也玩不了。金昇玟实在有些累了，撇撇嘴，又趴回自己的桌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拿着食堂打好的饭，准备去找精寅来着。但是仔细一想比他小一届的精寅还有一周才开学呢，于是金昇玟晃晃脑袋，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
过了一会李龙馥端着盘子走到他面前，有些迟疑地说，“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金昇玟坐里含着饭，抬头看他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李龙馥就在他对面坐下。拿出一个塑料的餐盒，推到金昇玟手边，“请吃这个吧！”
“什么？”
“布朗尼~”说到这个李龙馥有点自豪起来，“我自己做的，我在澳洲的时候...经常做给朋友吃，昇玟尼也吃吃看吧！”
金昇玟用筷子夹了一块，味道很特别，总之不是便利店随便能够买到甜的发腻的那种，巧克力苦苦的味道很重，也很香，一口咬下去感觉很绵密，很扎实的味道。
李龙馥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看，金昇玟就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开口发出赞叹，“啊，果然自己做的跟店里胡乱买的差太多啊。”
有点拐着弯的夸赞，李龙馥花了一段时间消化理解这句话，然后像突然加载出来一样笑起来，“谢谢！如果还想吃的话，多拿几块吧！”
金昇玟在这种热情攻势下半推半就地吃了好几块布朗尼，最后几乎完全没能吃下学校的午饭。
金昇玟在抬头和李龙馥讲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一直半掩着脸，嘴巴放在手后面嚼，看上去很优雅。但金昇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用餐礼仪那回事儿，因为一上午李龙馥都是这么半掩着脸讲话的。
“为什么...总是遮着脸？”金昇玟忍不住问。
“因为，不好看。”李龙馥中间迟疑地顿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出“不好看”这个词。
金昇玟那时候没能想到李龙馥本来就没有不好看，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的回答很神奇，“那难道要一直捂着脸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
“不是的。”李龙馥又有点说不清话了，“离昇玟尼这么近的话，会看到。”
“看到什么？”金昇玟停止了吃饭，瞪大眼睛看着他。纯粹是出于好奇才一步步追问的，却无意中有点咄咄逼人。
“雀斑啦。”李龙馥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飞快地拿掉了手给他看一眼又遮回去。
金昇玟用力眨眨眼睛，实在是没有看清，“抱歉...能再看一次吗，我没有觉得难看。”
李龙馥慢慢地把手放下来，金昇玟凑近了看一眼，眯着眼睛笑起来，“很可爱啊，龙馥xi的雀斑。感觉很神奇很特别，因为从来没有在韩国人脸上见到过，果然是澳洲来的孩子吧！”
“真的吗？”听到金昇玟这么说的李龙馥眼睛都亮起来。
“真的啊。”金昇玟边说边又夹起来菜来，自然的动作使他所说的内容的可信度增加了，“以后不用捂着脸了，至少跟我坐同桌的时候不用。如果还觉得不好意思那跟别人见面的时候再这样吧。虽然我觉得别人也会觉得可爱的。”
“哇。”消化完金昇玟这么一大段话的李龙馥好像很激动，“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对不起，因为这个事情一直很困扰来着，但是我真的好高兴你这么讲。”
还没等到金昇玟说什么，李龙馥就隔着桌子很夸张地抱了他一下。金昇玟讪讪地笑起来，几乎从来没有被男生这样子抱过所以有点被吓到，但他之后就会知道李龙馥就是这样的，开心起来要很尽兴地通过身体接触去表达。
李龙馥把掩着脸的手拿掉了，金昇玟这才看清李龙馥到底长什么样。根本不是不难看，而是很好看，是可爱又帅气的那种样子，下巴尖尖的小脸一张，眼睛在这样的脸蛋上显得特别大，让人联想到猫的五官排布。
想到这里，金昇玟一下子笑出来。
“莫？昇玟尼在笑什么啊？”
“没有人说你像猫吗？猫咪，长得很像呢。”
李龙馥也笑起来，“第一次听说欸，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觉得昇玟尼很像狗狗~”
“这个倒不是第一次听说，大概有100个人都这么说过了。”金昇玟故意有点炫耀地这么讲。
李龙馥想了一会，“那~我是第101次认证！”
金昇玟觉得能说出这样的话的李龙馥很可爱，在桌子上无话可说地笑成一团。
也许真的要感谢好吃的功臣布朗尼nim，一起吃了午饭之后两个人稀里糊涂地亲了很多，应该交上朋友了吧，总之成为了英韩混杂就是打着手语也硬是要交流的那种关系。
虽然班主任叮嘱了班长稍微照顾一下龙馥，但最后都变成昇玟跳出来说还是我来吧。无论是美术教室还是生物实验室都带着去了。开学第一天的课程不算紧张，下午三点多就放学了，一起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昇玟也是很自然地问了，“你要怎么回去？要一起走吗？”
李龙馥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不用啦，有人来接我哦。”
金昇玟有点意外地点一下头。
走出校门之后看见人群像从一个大果酱瓶里倒出来的果酱那样扩散开，李龙馥高高地招了招手，成为了跑得最快的果酱。
迎接龙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不清正脸。龙馥接过他手中那杯巧克力冰沙，然后亲昵地凑上去撒娇，金昇玟想起自己的形容，像一只真正的小猫。金昇玟还没有能够真正理解李龙馥那些过头的skinship，总之这不是该出现这个年纪的韩国男生之间的行为，这种反常难免让他产生想法。
金昇玟心思紊乱地走回家，因为这个新朋友而大脑乱糟糟的。
金昇玟想起他最后抬起头时看到的那张侧脸，几乎只是刹那间却如此清晰地记住了他的样子。
鼻子，耳后，到下颌，锋利而漂亮，夜色下一条切断玉的激流，一把月牙做的弯刀。不是长得具有攻击性，而是本身的气质让柔和的五官产生了生人勿进的联想。人不都是趋利避害的吗，就像碰到尖锐的物品会依靠本能躲开一样，看到那样的男人也会有躲开的想法。
为什么龙馥这样善良的孩子会认识这样的人呢。
男朋友么。金昇玟提了一脚路上的石子，脑子里不禁冒出这样惊人的想法。
金昇玟一下子飞快地跑回家，然后站在家门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金昇玟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可能要睡不好了，因为男人的样子一直横亘在大脑皮层之中。不是趋利避害么，但是本能已经失效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对于他和李龙馥关系的猜测之上，更加像黑洞般吸引着他的魅力。
2
第二天几乎到学校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昨天跟你一起回家的那个人是谁？”
得到的答案却压根不值得金昇玟失眠一晚上，李龙馥看到他好奇的样子相当意外，只是理所当然地说，“啊，是我哥啊，你昨天看到他啦？”
金昇玟泄气了，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下子觉得把事情那样想的自己很糟糕。他闷闷地问，“是亲哥么？”
“啊....”李龙馥短暂的犹豫反而让金昇玟意外起来，他撑起身子跟李龙馥对视，看到李龙馥眼里闪过无措的神情，然后才反应过来说，“啊，是啊。他也姓李啊。”
“叫李旻浩。”李龙馥边这么说着，边工工整整在作业本上写下这个三个字。
比起龙的香气，这个名字倒像是一个正常韩国人会使用的名字，冲到明洞喊一句会有20个人回头的程度。虽然李龙馥的迟疑很可疑，但也认证吧。
金昇玟点点头，闭上眼睛又是那张已经成为一个小小画片的侧脸，在金昇玟一次次回忆中变得不再清晰然后重塑。
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在脑后的名字，却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忘记的脸。在关系疑团初步解除之后仍然记起那样的画面让金昇玟感到恐慌，他大脑乱糟糟地问，“你哥是什么样的人？”
“是...很好的人，比起耀眼的长相来说，品行更加耀眼。是对我很好的人。”李龙馥笑起来，仰着脸转过来，“怎么样，要我让你们认识一下吗？他会很高兴我有新朋友的。”
李龙馥那些主观性太强的评价都丧失意义，金昇玟把每个逗号都草草跳过，只回应最后一个问号，然后在还没能思考之前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
有一见钟情那回事儿吗？不是说爱情，绝对不是。而是说，有没有可能看到一个人的瞬间，会觉得大概得跟这人纠缠一辈子，或者产生如果没法认识他绝对会很遗憾的想法。肯定不是要成为家人，所以不是亲情。也不是用朋友这样的词能够胡乱概况的，所以不是友情。那么就只剩下爱情这种选项了吗？人类这种复杂且聪明的个体为什么被关在了三个匣子里。
很久之后金昇玟回忆起自己刚认识李旻浩的时候的情感，他想这可能是一种碰撞，一种自毁性，一种冒险精神。
李旻浩不是那种他中规中矩循规蹈矩人生会出现的人，李旻浩是他17岁最大的变数，万恶青春期的一把快刀。他在这个迟钝的世界呆了够久了，然后趋利避害失灵，看到李旻浩的瞬间他想我们能不能认识一下？让我干脆地痛一下。
遇到李旻浩之前金昇玟以为自己是个乖孩子，现在才知道乖孩子都是没有被危险诱惑过的可怜孩子。如果有蛇和苹果的话，任何人都能走出伊甸园。金昇玟轻易地接受自己的离经叛道，他有一点暗戳戳的坏劲儿，包在那名叫“调皮”的糖纸里。
李龙馥叫金昇玟周末去他家玩，既是想要带好朋友回家，也是兑现那个让他认识哥哥的承诺。
李龙馥趴在小小的阳台上给金昇玟发kkt，一会说“向前走吧”一会说“在这里转弯”，最后把两个人都弄晕了。金昇玟一个电话打过来，李龙馥大笑起来，干脆说，“昇玟尼，站着别动，我来接你吧。”
李龙馥穿着大T恤和短裤，脚上踩着拖鞋，像小鸽子一样劈里啪啦地跑过来。
昇玟穿了薄卫衣和黑色牛仔裤。虽然和龙馥说好的时间是下午7点钟，但是金昇玟从6点之前就开始盘算着要穿什么，真的好像初date一样，要第一次正式地见到那位哥。不穿校服的日子完全不懂时尚这种东西，怎么样才能看上去年轻些又不那么幼稚呢。甚至在校庆表演时穿过的西装都拿出来试了，太蠢了，最后还是穿了平时每天都在穿的灰色卫衣，搭了一件牛仔裤。
李龙馥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金昇玟这“暗藏心机”的的ootd上，他抓着金昇玟的手臂一路不停地给他介绍。其实李龙馥住的小区很旧，几乎像是穷孩子才待的那种地方，连门牌号也难以分辨清晰。金昇玟在过去的17年里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这也是为什么他找不到李龙馥的家。
但李龙馥还是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连路边的蒲公英都要给金昇玟介绍了。金昇玟知道，除了他自己曾经不喜欢的雀斑以外，李龙馥根本是那种把苦难不当回事儿的那种人，准确地说，几乎丧失贫富与阶级的意识。
这样也好，昇玟有时候不喜欢看到不那么富有的人脸上那种无可奈何的窘迫，那种底层人民苦涩的刻薄，李龙馥没有。
他拉着金昇玟在小巷子里乱窜，这下肯定记不住路了，等晚上回去的时候还要李龙馥送。两边高楼之间的间隔那么窄，让人怀疑楼房居然还能这么建？挤得走在中间的人变成薄薄一片，喘不过气来。
李龙馥一直拉着金昇玟走到他们家楼下，准备上楼的时候又绕去楼后面的一小块空地。李龙馥蹲下来，模仿着发出小猫那样叫声，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就从草丛里跳出来。
李龙馥从短裤口袋里摸出半根香肠，然后小猫就凑过来，一点点把剩下半根吃完。
李龙馥摸了摸小猫的头，跟金昇玟解释说，“这是这里的流浪猫，我和哥每天都会轮流来喂它，今天轮到我了。”
李龙馥的家可能是他们小区里最旧最偏的，也因为这个原因住客很少。走进楼梯间的时候要发疯一样地不停用脚弄出声响，经久失修的老爷爷声控灯才会给出反应。
打开门之前很紧张，后颈都在出汗。但其实完全是自己内心铺垫造成的，打开门之后也就那么回事，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和外面形成了很大的对比，像小小的世外桃源。家具很少，但是有香喷喷的味道，闻上去心情会变好。
李旻浩站在厨房里，转过来和他对视的那一眼，金昇玟感觉自己的心里被撞了一下。
李旻浩的头发好好地垂在额前，腰间围着围裙，对着这样温和平静的神情，没办法再说出混混两个字。好像之前的那次初遇只是金昇玟出于主观的恶意推断一样。
但是依然漂亮，像快乐王子雕塑最顶上的那颗红宝石。
龙馥向李旻浩喊了声昇玟来了，他冲金昇玟点点头表示致意，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
想要认识的大人。金昇玟把李旻浩归到了这一类。
那时候昇玟还不知道李旻浩只比他们俩大两岁，也只是刚刚成为社会公民的年纪。在青涩的小草莓小土豆那儿，李旻浩抽条得隐忍而反骨，于是成熟得这么出类拔萃。拥有像大人一样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说一不二的魄力。
新朋友的到来让李龙馥很激动，他全程唠唠叨叨给金昇玟展示他的那些小东西。金昇玟很无耻地走神了，因为他听见厨房烹饪的声音作响，这是他们家不会有的热闹的声音。
李旻浩做好了炸鸡端到客厅的桌子上三个人一起吃，即使是别人家的哥哥，别人家的炸鸡，这份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饭的温暖也像偷来的一样给他带来了触动。虽然有更好的家庭条件，但是平时能陪他吃饭的总是保姆阿姨，相比之下还更愿意过这样子的日子呢。
李旻浩毕竟没有到真正能做家长的年龄和身份，不可能在餐桌上一直笼络气氛地说着这个那个的，反而是金昇玟先主动开口，“做得很好。”
“谢谢。”李旻浩说。他看上去挺高兴的，但碍于金昇玟是不熟识的后辈所以没有好好地高兴出来，折合成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丢过来，反而让金昇玟突然心跳得有点快。
李龙馥把他的那份吃完了，跑去厕所洗手。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而暧昧，准确地来说，是他们两个人的尴尬，金昇玟一个人的暧昧。
金昇玟没有抬头看他，他轻轻地用筷子戳了戳炸鸡被烤得冒出香气的脆皮，“该怎么称呼呢，可以喊你哥么？”
“嗯，就喊吧。按照想做的来。”语气听上去挺亲切的，但还是隔一层，那种因为不在乎而产生的豁达。
李旻浩是土生土长的韩国人，这是金昇玟之后才知道的，那时候能感到的只是李旻浩韩语很好，他以为是在韩国呆了更久的缘故，毕竟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没有好意思主动去问。
他和李旻浩两个人的氛围不太一样，不是同龄人，所以也没可能肆无忌惮地说平语和开玩笑，但是因为都是韩国人的缘故，比李龙馥又多一层血液里的亲近，不是真的相敬如宾的关系。反而有点拿腔拿调，像不动声色地较着劲，金昇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自作多情。
总之风儿龙馥回来之后这片像云层一样停留在两人上空的氛围完全被吹跑了，他总有把一切都变成爆米花棉花糖的能力。李龙馥飞快盘腿坐到椅子上，亲亲热热蹭到金昇玟旁边，“你们刚刚聊什么呀？”
金昇玟又低头专心吃炸鸡，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没什么。”
吃完饭金昇玟想要去厕所洗一下手，不记得刚才龙馥往哪走了，就无头苍蝇一样地转了一圈，然后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门。
龙馥却在这时候突然很紧张地跳出来大声说，“啊，不要开那个房间！”
说完才记得解释一下，“那是我房间，东西太多了，没有收拾，昇玟尼不要看。”
金昇玟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地把手收回来了，然后顺着他的指示找到了厕所。
金昇玟把游戏机带来了，是龙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的，好好地装在书包夹层里的两个手柄，结果家里的电视机型号太旧了连不上，龙馥一下子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金昇玟安慰他说没事下次来我家玩。
在他们呆在沙发上有点失望地发呆的时候，李旻浩默默地从房间里拿了电影碟片出来，是魔女宅急便。李旻浩问他们要不要看，龙馥点头如捣蒜。
看电影的时候，昇玟跟龙馥坐在一条沙发上，李旻浩坐在剩下的那一个。因为关心和在意的那哥就这么明晃晃地戳在视线可及的地方，所以简直没有办法集中在电影的情节上。总是下意识就往那边看去。
很少有呆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机会，更加显得珍惜。李旻浩周身的气体，横亘在金昇玟的眼前，阻挡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吃饱了又看完电影，时间已经很晚了，李龙馥在他旁边哈气连天，抱着枕头眯着眼睛笑起来。昇玟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角说，我好像该走了。
“我送你吧，等下你又不认识路。”李龙馥揉揉眼睛也跟着站起来。
“我送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墙边抱着手臂的李旻浩冷不丁地说，“龙馥累了的话就早点休息。”
没什么纠结就这么决定了，跟在李旻浩身后下楼的时候心情很诡异。由于事先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有太多过度读解的期待，所以眼下反而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只是心脏还扑通扑通不争气地飞快跳着，在狭窄寂静的小道里显得格外明显。
“送到车站就行了，我会坐车回去的。”
“嗯。”
金昇玟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追上去跟李旻浩并排走，然后说，“加下kkt吧。”
李旻浩又嗯了一声，没好意思拒绝，就把手机递过去。
“哥除了嗯还会说什么？”金昇玟鼓起勇气调侃了句。
李旻浩这下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俊不禁地掀着眼皮子看他。
“为什么笑？”
“你挺有意思的。”
金昇玟打开手机看见好友申请被通过的消息。李旻浩的id叫【健康地生活吧1025】，像老顽固一样，好搞笑。头像是一只小猫，金昇玟认出是他跟李龙馥轮流喂的那一只，“哥喜欢猫吗？为什么不把它接回来养呢。”
李旻浩没什么表情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连自己都养不好，就不养猫了。”
金昇玟以为他在开玩笑，配合地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就这么沉默着一路走到了车站。与其说希望这段路变得更长，不如说金昇玟根本就晕乎乎的，好像每一步都走在云层里一样忘记了时间的长短，直到李旻浩跟他说到了，他才反应过来啊到了。
李旻浩跟他挥挥手说要走了，金昇玟说等一下，李旻浩有点不解但依然站住了。金昇玟想说很多但最后只说出客套的话，他说谢谢你招待。
李旻浩说没事。
然后金昇玟又说，平时能跟你kkt聊天吗。说完他觉得自己太奇怪了，连忙补了一句，因为没有像哥这个年纪的朋友，觉得很新鲜，想要多聊聊。
李旻浩愣了一下，说有空的时候可以。
金昇玟点点头。他不让自己再说什么了，在李旻浩那里的形象可能已经从有意思的人变成可疑的人了。于是在公交车到来的时候飞快地跳上了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金昇玟想给李旻浩发点消息，但不知道发什么，于是发送过去两个常用的小狗表情。那边一会才给他回复，估计是才走回家。
【健康地活着吧1025：龙馥睡了，你别给他发消息】
【健康地活着吧1025：到家的话说一声】
金昇玟快到11点钟才从车子上下来，即使家里没人管他也够晚了。但是因为李旻浩的消息，第一次有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即使他可能是完全出于礼貌的随口一说。想着这条消息所以从车站一路飞快跑回家，然后打开那空荡荡大房子的第一盏灯。
在冷冷清清的大吊灯下，因为激烈运动的身子不停冒着汗，赶紧发了“到了”两个字过去，李旻浩马上回了“那也早点睡吧”。
金昇玟有点呆呆地举着手机，这下除了身体，连心脏也变得温暖了。
3
感情问题其实不知道要跟谁讨论。精寅是比他在这方面更没有了解的孩子，知城的话，看起来有不少小聪明，但是谈及实干也并不是能给他提供多少建议的感情大师。于是最后决定打电话给了在加拿大读书的亲姐姐，电话被隔着一个太平洋接起来，姐姐问，“哦，什么事啊昇玟？”
“如果看到一个人，会有亲近的想法；被他关心的时候，会很幸福，也很在意；独处的时候心脏会跳个不停；那么...”
金昇玟的话干脆被打断，对面的姐姐一下子激动起来，“莫呀，我们昇玟有喜欢的人了吗？世界最初狗狗恋爱puppy love~”
“这样的话，是喜欢么。”
“当然是啦，感觉有点陷进去了啊，pabo昇玟尼。”
金昇玟没有能跟姐姐说出口的是，对方是男生，那这样也能算是喜欢么，是比我自己更年长的男生。
挂了电话之后金昇玟躺在一个人的卧室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果然还是喜欢吗，不是亲情不是友情却产生了的那种情感，果然还是被归类到爱情中去了么。
因为这通电话和心中产生的想法，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坐在李龙馥身边有点心虚。
有时候也会羡慕龙馥有那样的哥哥，跟李旻浩这个人本身没关系，而是说像他们这样年龄的男生，有一个看起来很会打架，能够好好地“罩着”自己的哥哥是件很酷的事情。
但是因为那人是李旻浩，事情就又有点不一样。反而开始庆幸没有哥哥了，否则要是喜欢上真的哥哥了，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下课去隔间打水的时候一直欲言又止，身为朋友想要把这些话全部告诉龙馥，但是又害怕他被吓到，也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喜欢上你哥哥了”，这种话还是说不了吧。
于是低着头看跟在李龙馥后面，盯着自己的脚，最后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Felix。”
“嗯？”
“男人喜欢上男人的话，奇怪吗？”金昇玟没有抬头，一口气流畅地说完了这句话。
李龙馥有点愣住了，脊背微微僵住，眼睛瞪大了，惊讶这个事情本身更惊讶金昇玟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个。但是为了避免误会，他马上说，“不奇怪啊。”
“那...我有喜欢的男人，这也不奇怪吗？”
李龙馥张大了嘴巴，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奇怪。不过昇玟尼...你是同性恋吗。”
“不知道。”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因为把龙馥当作亲近的朋友。”
李龙馥好像被金昇玟的话戳到了，浑身震了一下，突然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那，我也有要坦白的事情。”龙馥很用力地这么说，这使他本来就不太好的韩语因为重音错误显得更奇怪。金昇玟知道现在不是该笑的场合，内心那点笑意也被李龙馥正经得恐怖的神情吓回去了。
正好是大课间，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边走边聊走到了根本没有人的阶梯教室。金昇玟正准备好好地听李龙馥讲下去。李龙馥却突热像喘不过气了一样。他一下子蹲到地上，把手机界面调到他的ins界面，然后高高地举起来递给金昇玟，“对不起，我说不出来，你自己看吧。”
金昇玟接过他的手机，被那个界面吓了一跳，但又怕李龙馥难过，只能硬生生把惊讶的表情憋回去，整个人神情看起来很古怪。
李龙馥的ins名是“kitten♥”，简介写着“莉莉芙正在前进中~~~!ᘏ▸◂ᘏ ”然后还加上了一大堆糖果一样浮夸的表情符号。头像是被短裙覆盖的大腿，长长的过膝袜勒出了一圈肉。
李龙馥的账户没有建多久，已经有几万个粉丝，完全insider的样子。首页的照片都看不清人脸，是各种各样穿着裙子的自拍，光洁发亮的大腿和手腕，和被蕾丝蝴蝶结包裹的局部。唯一一张露出半张脸的是对镜自拍，带了金色的长假发，万圣节那天发的，得到了2000多个赞。
“看完了么。”李龙馥从底下抬头看他。
金昇玟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
李龙馥像是很艰难地做出决定之后那样说“被吓到了吧，不是异装癖，而是根本就想要变成女人。知道那个吗，一种病，从生下来就觉得自己性别错误了的病。”
“你来我家的时候也是，不让你进我的房间是害怕你看到我的裙子和假发，我还会用口红和香水，总之...”想要一口气把那些话全说完的李龙馥看起来真的不能呼吸了，坦白的表情很痛苦。
金昇玟听不下去了，“我知道了，那个，龙馥，如果很不舒服的话不要勉强自己说了。”
“可是我想把那些都告诉你。”
金昇玟也蹲下来了，他到李龙馥的身边轻轻地抱了他一下，然后被李龙馥很紧地回抱住。金昇玟感受到龙馥在不停发抖。
“做男人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很痛苦，在学校里走进男厕所的时候，会喘不过气来。这件事情除了昇玟尼也只有李糯哥知道了，虽然担心会觉得我是奇怪的人，但是把这种事情憋在心里就觉得更难过了。于是听到昇玟尼这么说的时候，觉得一定要把事情都告诉你。”
“没事了，lix呀。”金昇玟摸了摸龙馥的脊背，然后拉着他站起来，“我们不都是奇怪的人吗。”
“相比之下，我好像过分得多呢。”
“都已经成为被社会扔下的人了，还说什么过分不过分啊？”金昇玟开玩笑地说。
李龙馥一下子被他逗笑了，抓着他的手臂贴着耳朵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昇玟~”
“呀，龙馥。”金昇玟边往教室走边说，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开，“不好奇我喜欢的人是谁么。”
“是我认识的人吗？”
“嗯。”
“谁啊？”
“李糯哥。”
****
喜欢一个人的话，得要不停发消息才行吧？好像一直都是这个道理，那么难道爱会让人变成骚扰狂吗？可是不管怎么样得要把自己挤进对方那个世界吧，否则的话，连成为备选的资格都没有。
名义上是说要上交手机的，但因为管得很松，所以几乎没有人真的去交。今天中午金昇玟没去食堂，一个人叼着吐司面包在桌子底下给李旻浩发消息。
【昇汪：吃饭了么哥^^】
【健康地活着吧1025：嗯】
【昇汪：在忙吗？】
【健康地活着吧1025：还好】
`每天的对话也就只是这样而已，那哥完全冷都男。偶尔主动说龙馥的消息，也没有很大兴致的样子。仔细一想，哪怕是哥哥也该对已经这么大的弟弟保持适当的距离吧，况且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龙馥就知道了。
只有问到猫咪的时候，会积极一点，说要猫咪的照片，也都会好好地发过来。
去龙馥儿那下手问的话，也会觉得很奇怪，况且李龙馥所有评价个人感情色彩都太强，也并没有办法提供多么准确的情报。只是从那儿知道了李旻浩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是相当难搞的人。
放学龙馥要值日，因为龙馥是新来的，他们俩值日没有被安排在一组。金昇玟问要不要等他，龙馥说不用。金昇玟就嗯了一声然后先回家了。
回家路上打开手机又给李旻浩发消息。
【健康地活着吧1025：你平时都不用上学的么？】
【昇汪：放学了呀】
【know1025：可是上课的时候也】
【昇汪：啊....】
【昇汪：厌烦了吗？】
消息变成已读了很久之后，那边才迟迟地回了消息。
【健康地活着吧1025：嗯】
【健康地活着吧1025：看在龙馥的份上才一直在回复的】
【健康地活着吧1025：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嗯 昇玟？】
【昇汪：啊，米安】
过了一会。
【昇汪：喜欢哥啊】
一分钟金昇玟把这条消息撤回去了。
【健康地活着吧1025：看到了】
【健康地活着吧1025：你不知道吗？我们俩根本不一样，妈妈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吗，不要跟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呆在一起，离像我这样混混一样的人远一点】
【昇汪：我妈妈没有说过】
【健康地活着吧1025：那我现在告诉你吧，离我远一点】
【健康地活着吧1025：和龙馥接着好好做朋友吧，说到底我和他也不是一样的人。但是别再来找我了，谢谢】
哪怕是以平常心著称的男高中生看到这样的消息也要晕倒了，从追求者那里收到了差不多彻底拒绝的消息。跟平时对话的态度来说倒不算特别反常，但是相比那天真正在家里见到李旻浩来说是急转直下的氛围，真的是看在李龙馥的份上那天才这样的吗。但是哥不知道吗，就这样轻易地骗走了一颗心。
金昇玟连表情都丢了，不知道为什么搞砸，和他挥挥手告别的脆弱的初恋。
没有办法跟龙馥说，一直以来很少谈论这个就是因为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龙馥无论以什么身份插进来都不太好。
如果利用龙馥而逼迫李旻浩给自己回消息的话，那也太卑鄙了。再说最终的目的也不是什么要和哥发够1000条消息，而是要成为更亲近的关系。真的这么做了大概也只会把关系推得更远。
因为太难过了所以没再打开手机，回家之后胡乱地吃了晚饭再做了作业就上床了，结果发现没能睡着，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到了凌晨，眼泪也没能流出来。
由于这个缘故，错过了龙馥的消息。
如果那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
为什么灾难总是在同一天到来的啊。“祸不单行”这样的话是全人类都适用的真理，还是古老的东方诅咒呢。人生是一只这么痛苦的吗还是只有青春的时候这样。
昨天刚刚失去了爱情的金昇玟今天又正好在厕所听到这样的话：
“...”
“高二四班李龙馥。”
“莫？”
“昨天那小子的名字。”
“啊...西八，那个娘炮？差点忘了，起得什么狗屁名字。”
“居然要忘了？我还能回想起来呢，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真是tm的爽啊ㅋㅋ”
“把作业也都爽快地扔进厕所了，真是疯了ㅋㅋㅋ。哥们儿不是坏人吧，是看到他那副样子实在恶心所以才做的正确的事情对吧。”
“当然...我们哥想教训谁还不是正义？”
“完全解气ㅋㅋㅋ本来昨天因为主任那几个恶心老头很生气来着，真好遇到这小子给我撒撒气。不男不女的垃圾，给我出气是他的荣幸。”
接下来的话金昇玟没有再听见了，听到拉链向上拉上的声音，然后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厕所里。金昇玟想他们应该走了，才慢慢从隔间里走出来，比起生气什么的，完全因为惊讶而不知所措。
那些话是真的吗？李龙馥，高二四班没有重名的李龙馥，全首尔仅有的珍贵的我们馥儿，真的遭遇了这些事情吗？
金昇玟被乱起八糟争先恐后涌上来的想法淹没了，飞快地摸出手机看见未接来电，是他正为李旻浩黯然神伤的放学后。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吗？
金昇玟没有办法再思考下去了。他飞快地跑回教室。这时候正是放学，李龙馥刚刚收拾好书包站在那里等着昇玟从厕所回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准确来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两样，完全不是委屈地受了欺辱之后的神色。
金昇玟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往阶梯教室走，李龙馥一头雾水地被他拽着往前。
等到四下没有人之后，昇玟让龙馥站在他对面，两个人很近地对视。金昇玟开口说，“说一下吧，龙馥，昨天放学发生了什么。”
李龙馥的眼睛里有短暂的惊讶，然后他就像以前一样笑起来，“什么啊，什么都没发生啊，做完值日我就回家了。”
金昇玟有点生气了，抿着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然后突然蹲下来打开李龙馥放在脚边的书包。
“昇玟你干什么！”
金昇玟把那些被弄湿又烘干的课本拿出来，怼到李龙馥面前，“lix，连它们都还记得，你要假装忘记吗。”
他伸手去抓李龙馥的手臂，“为什么不告诉我？龙馥。昨天你本来想打电话跟我说什么，我没有接到，对不起。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李龙馥的表情在金昇玟把那些书翻出来的一刻就完全变了。好像翻出来的不是书，是他半新不旧的伤口，因为受伤之后只是草草地处理而发炎了，在揭下创口贴的那一刻疼得难以忍受。
金昇玟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他摸上李龙馥发抖的后颈，“你慢慢地告诉我，是谁？他们打你了吗？”
李龙馥好像哭了，他张大嘴巴半天不能说出来一个字，只是像一条溺水的小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金昇玟已经后悔了，心软得太快，他让李龙馥靠在自己身上，“对不起龙馥，我不问了，你不用说了。”
李龙馥用力地抱着他，这下真的哭了。眼泪鼻涕全部蹭在金昇玟的校服外套上，他这只小鱼哭得丧失鳃呼吸功能，每一次都差点要窒息过去，哭得海都咸了，金昇玟的心都剧烈地痛起来。
还要追问什么过程呢，压根就不会惹事的龙馥，可能连韩语骂人的词都没有学会。什么都没做却挨了打，这种事情难道是我们龙馥的错吗。
李龙馥终于从他身上起来，哭得肩膀一抖一抖，金昇玟从书包里翻出带着小猫印花的纸手帕递给他。李龙馥努力地平复了情绪，克制着声音的颤抖说，“求你了，不要告诉我哥。”
金昇玟之前都没往这边想，被李龙馥这么一说反而想起来，“为什么？这种事情应该让他知道。”
李龙馥脸上还爬满了泪痕，两只手过来牵他，还晃了晃，有点意味不明撒娇的意思，“真的，求你了。”
金昇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拒绝龙馥了，否则就真的是坏人。他点点头说好吧。
因为出了这样的恶性事件，所以金昇玟主动请缨要送他回家。李龙馥说不用，又不是在回家路上发生的，但是李龙馥还贫瘠的韩语水平让他拗不过金昇玟，于是就那么答应了。
在阶梯教室耽误了太多时间，走出教学楼才发现下雨了。只有李龙馥带了伞，两个人就撑了一把伞回家。
金昇玟记路的水平还不错，自从上次去他家玩之后记住了这条路。和李龙馥道别之后看到他跑上楼就打算回家，撑着龙馥的伞在楼下站了一会，突然看见李旻浩回来了。
李旻浩走的不是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候因为建筑物的遮挡不一定看得见金昇玟。他撑着一把透明的塑料伞，绕到楼后面去给小猫喂东西吃。
雨越下越大了，李旻浩给他自己和小猫撑出一个小小的天地。就像他对这个世界的方式一样，苦难和流言像雨般落在他身上，但他还是给自己和龙馥一个小家。
直到现在看见他的瞬间还是会产生铺天盖地的情感。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还在爱着。为什么？怎么办？爱到疼的地步。
像在下雨天爆发的那种病症，爱出了风湿骨病，正在生长的青春骨头每一处都阴沉沉地疼着，不知道是在疼他还是在疼被拒绝的自己。
对猫都这么温柔的那个男人，昨天却对自己说出了完全残忍的话，可能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吧。
金昇玟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地在雨里站了多久，直到李旻浩在一个抬头的对视中看见他，然后很快上了楼。
金昇玟还站在那儿，突然听见手机弹出消息的提示音，来自【健康地活着吧1025】。
【谢谢你送龙馥回来】
过了一会，又是一条：
【雨下大了，走吧】
4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遇到李旻浩的话，金昇玟和他之间的关系可能也就这样结束了，混迹在青春期无数个风一样无疾而终的短暂感情里，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到底又把他们缠绕在一起了，分不清始作俑者是金昇玟深深浅浅的难以释怀还是命运本身。其实从龙馥像受伤的蝴蝶一样胡乱撞进这常规生活的时候就开始，感觉自己的每一天并不是掌握在手中的，而是像浮萍一样，任由天上的那一位掌控着。
是从书店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哥，本来只是想去支持一下喜欢的作家新出的轻小说，结果不知不觉就捧着书在店里看完了，一抬头已经10点钟。金昇玟有时候有很奇怪的道德感，不好意思就这样空着手离开，就把明明已经看完的书买回了家。
因为太晚了想要早点回去，所以走了平时不太走的小道。那里通常很少有人经过，在夜晚，黑黢黢的小道尽头更像安静的无底洞般恐怖，金昇玟在内心给自己打了气然后走进去。
小道并不是太长，走了两步就发现今天的无底洞并不是安静的，随着越走越近人身越来越嘈杂，是那种小混混街头坏孩子推搡互相骂着脏话的声音。在下一个转角，他突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金昇玟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他以为是自己的朝思暮想导致出现了愚蠢的幻觉。
李旻浩在这里多么不合时宜。虽然第一次见到李旻浩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他身上不善的气息，也用“混混”这种词去形容过他，但真正看到这种场面的时候，依然觉得突兀。
晦暗不明坏了半盏的路灯灯光照在李旻浩的侧脸上，像带有腐蚀性的月光。
就算李旻浩是坏人，他也应该是带上浮夸涂鸦兔子头套抢劫大都会的无政府主义者，或者哥谭最新盛放的恶之光。总之就是，本该是刺杀国王的美丽匕首上的红宝石，现在却掉进了路边的堆满垃圾的水沟里。
正如李旻浩之后会说的那样，是啊，你想错了，就只是这样的烂人而已。但当金昇玟看见他的嘴角流着血的时候，本能开始占上风，他不再有那些关于善恶的联想。
当他眼看着眼前为首的那个大块头说着他听不清的脏话，往李旻浩的面中砸下去的时候——
他不再有思考的能力。
金昇玟冲上去，像一道谁也没注意的闪电。他毫不犹豫地牢牢抓住李旻浩的手腕，已经无暇顾及那里是不是因为他太用力而浮上一圈浅红。
金昇玟在这里住了17年，对地形太熟悉，错综复杂的高楼大厦怎么样能躲过那些人的追逐。金昇玟也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被他抓住的李旻浩也许说了话，也许没有。总之在那个时间里，金昇玟什么事情也顾不上。
轻小说早就不知道被扔在了哪个快速跑过的转角，等到他不再能听见后面的斥骂声和脚步声才找回一点点理智。
他放开李旻浩的手，然后自己站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两个人就这么长久地面对面恢复着呼吸，在某一个对视之后李旻浩突然一把冲上去抓住金昇玟的衣领，逼迫对方看着自己，“西八你是疯子吗金昇玟？多管什么闲事啊？英雄救美的感觉很爽吗，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如果你没有把他们甩掉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如果平时哥说出这种话也许还有些威慑力，但现在嘴角的血干掉了的哥看起来太狼狈了。这些话也变成了逞强的意思，表情看起来很好笑。金昇玟还没能平复好呼吸，大脑一团乱，居然稀里糊涂傻笑了起来。
他笑完了，就把嘴角一点点放下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李旻浩的嘴角，“哥，痛吗。”
李旻浩对他小子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难以理解，吃痛地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向后躲开他的手。
金昇玟从口袋里不知道为什么翻出一个创口贴，贴在了那个受伤的地方。这下哥看起来更没威慑力了，成为受伤的小兔子。
李旻浩本来想阻止他的动作，已经抬高的手却又放下了。他没能说出的难过的目光抬眼看着他，像看一个真正无药可救的坏孩子，“昇玟，这些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能看到你受伤，不能看到你挨打，这样我会心痛。”
金昇玟又笑起来，笑得很难看。晕晕乎乎好像做梦一样。
说出这些话时候他还没有哭，心脏却已经出现裂痕了，只是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17岁的眼泪。
李旻浩愣了几秒，突然一下子挣脱他搭在身上的手，然后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嘴巴嘴唇张张合合，终于冲刚刚救下自己的那个人爆发了。
他把那些话全部报复性地一股脑说出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别露出这种表情了。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金昇玟？我是要去地下拳馆打黑拳来赚钱的人，我是跟那群混混一路的人，我是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
“说真的，看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爽很久了，嗯，金昇玟？根本没有尝过贫穷的滋味吧，知道被逼上绝路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几乎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去做，你呢，你能理解吗？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能够在这里说喜欢？你有什么资格啊，你们这种养尊处优的孩子就是幸福，就像看到路边的流浪猫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不接回去养，知道要负责任么。”
“狗崽子，及时止损吧，我从来不想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但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们从头至尾tm就不是一路人。”
金昇玟好像惊呆了，眼睛一点点睁大。梦醒了，张开的嘴巴定格在空中。然后突然又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抖动起来。
是哭了吗，昇玟尼。
拜托了，最多也只能把话说成这样了。拜托了，就这样哭泣着捧着17岁破碎的心逃走吧，反正还年轻着也会爱上别的更好的人吧，就让没能说出我也爱你成为我一个人的遗憾吧。
虽然那些话也有不少是真的，但是对于金昇玟说出这些话实在变成了很坏很坏的人，就这样开始讨厌我也没关系，大哭一场之后当作仇人也没关系。
拜托了，退缩吧，在我还没有无法抑制自己向你靠近之前。金昇玟是燃烧着的青春火焰，被光热吸引的同时，触碰之后也有受伤的风险。
金昇玟突然抬起头来，“不知道哥是这么想的。”
李旻浩期待接下来全盘接受金昇玟的失望和心碎，却听见金昇玟说，“对不起，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没能做好的地方。让哥感到不爽是我的错。”
这下轮到李旻浩说不出话来了。
金昇玟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却还是忍不住哭出来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强烈颤抖着。他一股脑拿出口袋里面装着的小狗钱包，然后把它整个都塞到李旻浩手里，“这是我全部的零用钱，大概有12万，如果没有办法过下去了就来找我。”
“完全不是施舍，也不是送出去的礼物，而是一笔交易。好像确实没有资格说爱哥，那就当作我买下了哥的健康吧。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但是看到哥受伤就会心碎这是没办法控制的事情。就当我为了自己不再痛苦而买断了哥伤害自己的权利吧，不能再用那种方式来赚钱了。”
“别的工作也会帮哥找的，虽然还没有想好最合适的办法，但是总还是会有的。”金昇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因为他哭出了一个滑稽可笑的鼻涕泡，“如果钱不够的话，下次还会补上的。”
李旻浩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接过了金昇玟的钱包，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像捧着金昇玟烫手山芋的爱一样。
金昇玟没有逃走，为什么听了那些难听的话还能爱着呢。李旻浩看着在路边哭成一团的金昇玟，很小声地说了句，“昇玟哪，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昇玟这样的好孩子，本来付出去的爱都该得到回报，本来应该被人温暖地对待，本来不该听到这些中伤的话语。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喜欢那么糟糕的李旻浩呢。
李旻浩伸手捂住了脸，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出生以来从没有对自己做的事情后悔过。今天晚上却开始反思自己过去对金昇玟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对的，好像犯了真的很大的错误。
明明没有做好的人只是李旻浩自己而已，却让金昇玟陪他蒙在鼓里受苦。到最近也变成了使用“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你好”免死金牌的烂大人。自顾自地给金昇玟不该由他管的人生判了罪名。
金昇玟没有再哭了，就这么用湿乎乎的脸颊和眼睛望着他。在月光下那张脸像天使一样，潮退之后的海岸，给李旻浩一团乱躺在下水道的人生双手奉上爱的天使狗狗。
李旻浩盯着他看，死死地盯着他看，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他把脸转过来这么跟他面对面，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现在他们之间只隔着眼泪。李旻浩看见他深深的瞳孔，纯纯粹粹的亚洲小孩，那双眼睛深得那么黑，黑得那么痛。
李旻浩痛得心坏了，让他不能再看下去，会被那种神情刺伤。年轻多么好，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话也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因为还没有活到找到人生最终的答案和最好的出口，所以只能用爱在这条路上一直逃跑。
他闭上眼睛伸手托着金昇玟的下巴，用恶狠狠地气势撞过去，落到嘴唇上的时候却消成温柔一片，没有惊动嘴角的伤口。
金昇玟浑身上下惊讶地抖了一下，然后又反应过来做出回应。
他和李旻浩在月光下接吻，在大吵一架后接吻，在刚刚从真正的小混混手上逃出来之后接吻。像人生最后一次接吻那样接吻，没办法定格这一刻，世界下只剩下两个人，日子好得像是偷来的。
拜托别责怪逃跑的孩子。世界已经烂透了，如果不努力相爱，那要拿它怎么办才好？
5
到最后李旻浩还是把小狗零钱包还给了金昇玟，但似乎和那哥开始交往了。
似乎...??
为了推开他而无理地说着不要再发kkt了的话被收回去了。消息也都会好好地回复，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撒娇，会发一些可爱的表情贴图和兔子发火的照片。这样的哥的面貌很神奇。
哥身上有那种气质，就是能把什么糟糕的情况都扔给他去解决，即使过程搞得一团乱，最后也能神奇地收拾完全部残局。
“像未婚先孕之后独自带孩子的新手单亲爸爸”，金昇玟在某次又跟着李旻浩去喂猫的时候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当时立刻就挨了揍，李旻浩大声嚷嚷说“呀，金昇玟是疯子吗？”
但是这种气质很有魅力，可能这就是年长者的感觉吧。金昇玟能见到爸爸妈妈的时候很少，姐姐也因为年龄差得很多，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姐姐就去了国外。虽然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也在关心他，但这总是不一样的。
独自在家肯定是孤独的，和李龙馥两个人也只像是趁家里人不在而玩闹的孩子们。但李旻浩不一样，如果李旻浩出现了，屋子就会有家的感觉。
哥是被迫长大的，金昇玟知道。像那种为了快点摘取果实而施了肥的大树，明明年龄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却要成熟到那个程度。因此也有做不好事情的时候，或者因为这种非自然成长而痛得不行的时候。
因为这个缘故，享受着哥的成熟的时候会有负罪感，但也因此很喜欢那种不动声色给失误的哥帮上忙的瞬间，和只在他面前展示的幼稚胡闹与孩子气。
哥总是热的，虽然靠近他的时候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但金昇玟说的不是这个。在金昇玟眼中，世间万物都有冷热的属性。一个人在大房子里吃的精美晚饭的冷的，没有出太阳的天气是冷的，没有收到消息回复的聊天界面是冷的。肌肤、怀抱、亲吻、生命，这些东西则都是热的，热的东西总是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起的消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告诉龙馥，于是就弄得跟早恋偷情一样。主要是也不知道龙馥会不会高兴，好像好哥哥和好朋友同时叛变了。
***
专属的提示音响个不停，是李旻浩又发来消息。
【健康地活着吧1025：呀，周末有空吗？】
【健康地活着吧1025：龙馥要生日了，打算出去给他买礼物，一起来哦？】
【昇汪：莫啊这种事情为什么是哥跟我讲】
【健康地活着吧1025：龙馥没说吗】
【昇汪：阿尼】
【健康地活着吧1025：可能还没来得及】
【健康地活着吧1025：不要跟着来么？】
【昇汪：阿尼】
【昇汪：知道了哥ㅋㅋ会来的】
和李旻浩在二手市场的门口见面了，这里是李旻浩发现无限财宝的地方。刚搬进那家出租屋的时候里面几乎什么家具也没有，全是从这里搬过去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丢弃的几乎全新牛皮沙发，还有附带着漂亮浮雕的半身镜，都是只在这种地方才能找到的高性价比商品。
两个人就这么乱转着，走到一半那哥突然伸过来牵住了金昇玟的手，完全吓了一跳，虽然他本来就是挺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抬头看见李旻浩还是那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样子，却发现耳朵在悄悄地变红。
西八，爱情就是能让人变得这么奇怪的东西么。这下真是不知道谁心跳得更快了。
把给龙馥挑礼物的日程安排变成了意外的date完全是这两位的错，龙馥啊米亚内，我们善良的lix会原谅这两个爱情疯子的吧。
市场里有很多亮晶晶的东西，像钻石一样值钱肯定不可能，他们也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但是在阳光下也闪着美丽的光。龙馥有耳洞，本来想着送给他耳钉好了。但是金昇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拉着李旻浩凑到耳边说了一句，“哥，我们送龙馥裙子吧。”
哦？这倒是不错的想法哦。
于是就这样几乎是人生第一次踏入了女装店。龙馥很瘦吧？嗯，连60千克可能都没有。要买什么码子啊，感觉完全不懂这些。
“好像给女朋友挑衣服一样。”金昇玟在柜台间穿梭的时候忍不住开玩笑说了句。
李旻浩抬起头看他，冷笑了一声，“还有这种经历哦？金昇玟。”
“欸，没有啦。”
店里的服务员终于看不下去他们两个人毫无头绪地走来走去，笑眯眯地主动走过来帮忙，“两位是给谁买衣服呀？”
金昇玟刚下意识长大嘴巴思考措辞，就被李旻浩在暗处拉了衣角，飞快地回答说，“是妹妹。”
“啊~这样，那请问大概是什么样身高体型的女孩子呢？平时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大概这么高吧？到我这里。”李旻浩边说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很瘦，55千克多一点吧。平时喜欢...大约是可爱甜美之类的吧？”
店员托着下巴，听完李旻浩的描述之后认真点了点头，然后从货架上找出一条裙子把它高高地举起来给他们俩看。是一条baby蓝的裙子，很长很华丽，还有那种夸张的费解的泡泡袖。就李旻浩和金昇玟两个人人生中少得可怜和异性相处的经验来说，可能只有是迪士尼公主出席化妆舞会才会穿的裙子。
“怎么样？这条裙子卖得还不错，虽然是中古货，但意外找到了好几条一样的。喜欢的女孩子很多。尺码的话，也能找到合适的。”
阿尼，哥，这种程度真的不会太超过吗。金昇玟一转头跟李旻浩对视，看到一张同样表情错综复杂的脸。
店员挠了挠下巴，也感受到了两位的不满。啊，在哪里做得不对，是因为看起来太夸张了么。
“店员nim，给我们看稍微简洁一点的裙子吧。”
店员突然转身走进了那个衣服做成的大山，有点滑稽地用不太灵活的身体翻找了一番。然后找到一条有着蕾丝花边和漂亮串珠的白色连衣裙。
“啊，这个系列是卖得最好的了，几乎刚进货就全部卖完了。这是剩下的最后一条，尺码也合适的。”
那条裙子很长很乖，花纹的刺绣也很精致，面料比较厚实，像那种古董娃娃穿的裙子。或者是古堡里的公主在森林里玩乐的时候会换上的休闲裙子，给龙馥儿穿的话，应该也会合适的吧？我们妖精龙馥儿，这下真成妖精公主了。
怎么样，哥？
就是这条了。
店员满意地拿着裙子去柜台打包了。本来一窍不通的客人接受了她的推荐让她心情很好，哼着小曲把它装进袋子里。
“拜托包装得精致一些吧，是要送的生日礼物。”
“啊，原来是生日礼物吗？”店员有点惊讶地反问道，于是把已经放好的裙子又拿出来，用丝绸般的缎带绕了好几圈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放进去。两个人好像看表演一样看着这一切，因为是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感觉很新奇。
跟店员说话的时候金昇玟像小狗一样趴在柜台边，李旻浩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金昇玟就一下子抬起头用口型说“干嘛”，李旻浩不说话，转过头自顾自地笑起来。
6
一周后从龙馥那儿收到了官方的消息，在上自习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小猫一样蹭着课桌靠过来，压低了声音，“昇玟尼，星期六我要过生日了，来我家玩呗。”
“怎么现在才说啊，来不及准备礼物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去金昇玟敬佩自己的演技。
“欸~那个是不需要的啦。”李龙馥眯着眼睛笑起来，挥挥小手。
“好哦。”金昇玟一边抬起头以防有老师走过来，一边轻轻推龙馥，“坐回去啦，小心被老师看到了挨批。”
虽然已经买了裙子，也装模作样地从李龙馥那里收到了“不需要礼物”的话，但还是觉得和哥合送一个不太合适。翻出了家里的没有开封的香水，是之前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送给还在青春期的姐姐的。姐姐在青春期的时候是留着干练短发的完全cool girl，那种小女生一样的味道反而不要用，于是一直闲置了。
金昇玟把它拿出来，去网上搜了一下香水的保质期很长，打算当作礼物送给龙馥。讨厌美式和柠檬汁奶茶也会选择全糖的我们felix，希望能够喜欢这个吧。
就这么把香水装进小狗帆布袋里在周六那天去了李旻浩和李龙馥的家。和那哥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跟他们俩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里，不经意对视上的时候感觉好奇怪，有点像暗渡陈仓那种意思。
门是李旻浩给开的，背过身的瞬间冲金昇玟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内心的想法是哇西八真想亲他。然后就这么带着克制欲望之后微妙的眩晕感走进了熟悉的客厅，龙馥赤脚坐在地板上准备大富翁的骰子。金昇玟刚坐到他身边，就被龙馥立刻搂住了，“哎一股我们昇玟尼，看到你心情真好。”
金昇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刻意无视了李旻浩在不知道哪里看着他有点嘲弄和玩笑的眼神，把目光专注到大富翁上，“啊，要开始玩吗？”
“嗯！”李龙馥边说边用力点头，拿出两个塑料小人，“这是我，这是昇玟尼。”
地图上写着各自国家的名字，骰子掷出了“3”。李龙馥捏着小人一路跳了三格，正好跳到澳大利亚，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转脖子，“啊...这个好像无条件要买地呢。”
“无条件”，这种完全是韩国才会有的词语。原来不知不觉中澳大利亚孩子龙馥已经把韩语说得比以前好很多了。
金昇玟在意大利和新加坡盖了房子，因为这都是小时候妈妈带着去过的地方。两个人根本没有在算计而是凭着自己的主观喜好一通乱玩，最后虽然执拗地买下了的故乡没能给李龙馥赚到过路费，但是截至游戏结束的时候手上的资金比金昇玟多200块。所以是寿星胜！
在两个人这么玩闹着的间隙里李旻浩把晚饭做好了。带着大大的烤箱手套把惠灵顿牛排从烤箱里抬出来，嘴里发出“锵锵锵”的声音。一年仅有一次下了血本做出来的牛排，是正牌男友金昇玟也得托龙馥的福才能够吃到的。
两个小子被香味勾得飞快地坐到了餐桌旁。一边吃着牛排李龙馥一边忍不住发出感慨，“哇，之前生日都是我跟李糯哥两个人过，今年居然是三个人了。”
哎，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那个吧？听到这样的话的金昇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仅是以你好朋友身份，也是因为是哥哥的交往对象才出现在这里的。反而是李旻浩闻言恬不知耻地大笑起来。
吃着吃着下意识给李旻浩夹了放在自己手边他可能难以拿到的薯条。虽然哥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但是在细节中反过来照顾哥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每次一起出去约会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是会主动负责拿麦当劳的餐盘或者咖啡的吸管。
却忘记现在是在龙馥面前了，夹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于是被自己的行动吓到。抬起头看见李旻浩在那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笑是嘲笑的那个笑。龙馥在低头专心吃着牛排，欸，不是刚才还好像抬着头在走神的吗，什么鬼啊，故意装没看到还是别的意思。
吃完了晚饭之后端上来了李旻浩自己做的黑森林蛋糕，真的不知道那哥在哪里当大厨去了，不上学日子里学会了很多上学的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才能。
金昇玟突然发现李旻浩嘴角的伤口完全好了，原来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吗？脸上不再有新伤而变得光洁起来，在餐厅的暖光下温柔得像家一样。
蛋糕上插着18岁的蜡烛，关掉了客厅的灯，英文和韩文的生日快乐歌都给唱了。李龙馥把腮帮子鼓起来然后吹灭了蜡烛。闭上眼睛许了愿，三个愿望中说出来的那个是“希望能一直一直都这样三个人过生日。”
当昇玟把香水拿出来的时候，李龙馥的嘴巴变成了“O型”，当李旻浩把裙子也拿出来的时候，李龙馥的嘴巴彻底合不上了。
可以说能够以自己接受的性别出生在世界上，然后像爸爸妈妈期待地那样爱上异性的人都是幸运的的人。如果金昇玟和李旻浩是有点艰难地偷偷相爱了的话，那么龙馥应该过得更辛苦吧。像穿了不合适的鞋子而让脚很痛，龙馥和他受伤的脚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18年。
金昇玟想到李龙馥跟他坦白的时候那个喘不过气的样子，在best friend之间都是难以启齿的事情，要怎么样拥有勇气去走下一步？
所以就在只有3个人的场合短暂地成为幸福女孩吧，做李糯哥的妹妹，金昇玟的女生好朋友。
“试穿一下吧，龙馥啊。”李旻浩这么说了。
抱着裙子激动地快说不出话的龙馥找回一点语言系统就不好意思地慌忙拒绝着，“啊，不行不行。”
“试一下嘛龙馥，如果不合适的话还得跟哥去退。”金昇玟也怂恿着。当然说的话是谎话，因为那种店是退不了的。
李龙馥本就没有完全熟练的韩语，面对这两个突然统一战线的本土韩国人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李旻浩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宣布，“哥跟你一起穿吧！虽然不是想要变成女人，但是一直想要试试看穿裙子呢。”
金昇玟和李龙馥听到这话都惊呆了，可是李旻浩的表情却不像是闹着玩的，直接冲进卧室拿了条红色的裙子出来，是妈妈留下的。李龙馥跟在他后面已经慌乱地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在一直说着“不行不行。”
李旻浩勾着嘴巴笑起来，“哥是认真的。”
谁也没能拦住下了决心的那位，拎着裙子就冲进厕所换衣服了，还变本加厉的涂了口红，戴上了珍珠项链。走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各方面都吓了一大跳。首先是太漂亮了，平时不觉得是像女人的脸，现在居然也觉得非常合适。然后是衣服没能遮住健壮的手臂，那样的脸配上那样的身材看着很诡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龙馥已经连滚带爬地在李旻浩出来之后跑进厕所换衣服，现在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李旻浩就这么穿着长长的红色长裙，扭着身子走到金昇玟面前。西八，一小时前，不是，五分钟前还没能想到人活着活着还能看到这种画面。
金昇玟觉得自己心脏可能也差不多停了吧，呼吸也没能听见了。那张脸就这么靠过来的时候，红色的大火一般无比美丽的我们哥。
李旻浩的手搭上金昇玟的肩膀，看起来淡定的样子其实耳朵早就像衣服一样红透了。咄咄逼人靠近的时候，金昇玟几乎下意识搂住他的腰，然后李旻浩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很明显的唇印。
“完全疯了疯了疯了。”金昇玟一边这么不停碎碎念一边立刻推开了李旻浩，开始对着玻璃窗反光用餐巾纸粗暴地擦着脸，好赶在龙馥出来之前擦掉那个印子。
罪魁祸首就这么交叠着手臂靠着墙站着，然后发出得逞的大笑。
在这时候龙馥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妖精公主穿上他的白裙子，亲哥哥比划出来的尺寸太标准了，就像半夜偷偷量了身材然后定做的一样合适。因为没有李旻浩那种肌肉，也留着更长一些的头发，所以几乎和会在弘大看到的那种漂亮女生没有什么两样了。
“我们去楼下放烟花吧！我买了那个！”
真的丧失理智了吗??穿成那样出去被人看见的话...只是恶作剧而已，要这么解释吗？虽然后门的空地那里几乎不会有人，可是万一呢？
当时没人考虑这些了。龙馥儿找到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高跟鞋，李旻浩就这么在长裙下面穿了运动鞋就下去了。
金昇玟也跟着他们俩下去，从背影上看起来更魁梧的哥，看起来像什么舞台剧演员，很滑稽。面前的两个不是疯女人也不是疯男人，而是两个疯孩子。
李旻浩把收音机也拎下去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二手数码市场买回来的，被他连续敲击数十下之后终于看着眼色开始运作。
说着放首歌吧，然后歌声就从收音机里出来，倾斜在屋子后面的那片水泥地上，填满了只属于他们的夜晚：
불어후후
呼呼地吹
빨간불티야
是红色火花
이까만어둠을
将这漆黑的夜
동그라니밝혀
团团地照亮
내앞을비추는너
照亮我前方的你
어디든갈수있어
能去往任何地方
작은새처럼작은새처럼
像一只小鸟像一只小鸟
이제타이밍이야너의시간이야
现在就是时机是属于你的时间
烟花在已经变黑了的天空爆炸又绽放开，哥就在那片空地上和龙馥一样跳起来舞来。曾经是舞社第一名却因为没有钱而没能去上的哥，这是之后才知道的事情。那个夜晚只能看见的的是，穿着红裙子的哥像火花一样燃烧与闪耀着。
내마음도너같아
我的心也如你一般
지금가장뜨거운
此刻最滚烫的
내안의작고작은
我心中那小小的
불티야불티야꺼지지말고피어나
火花火花不要熄灭绽放吧
불티야불티야새벽을훨훨날아가
火花火花在凌晨翩翩飞舞吧
새불티야불티야춤추듯온몸을살라
新的火花火花舞动般全身燃烧吧
为什么那么幸福的时刻会想哭呢，一辈子可能也不会有更幸福的时刻了。金昇玟觉得自己的眼眶里一下子都是泪水了，像凑近火光会忍不住要掉眼泪一样。本来不是脆弱的人啊，为什么会这么想哭呢。
结果是龙馥先哭了。突然一下子蹲下来捂着脸呜呜地大哭起来。真的，因为太幸福太尽兴太享受了才哭的。抬起脸来是流了满脸泪水却还笑着的脸。
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一刻收藏下来了，如果能在这里终结就好了，否则就要过上慢慢将美好记忆遗忘的日子了。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会记住的日子，最终那些印迹也会随着时间而越变越淡，这样的事实让人太心碎了。
最美好最没办法守护的东西大概就是记忆了吧，18岁的妖精公主，和火花一样燃烧的哥，这一切拜托拜托尽可能长久地停留在金昇玟的大脑里吧。
7
人会爱什么样的人呢？会爱漂亮的人，会爱善良的人，会爱富有的人，会爱对自己好的人。那么怎么样才能找到最漂亮最善良最富有对自己最好的人呢，一定要认识了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女人才行吗？肯定不是这样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件事。所以爱就是爱了，人会爱命运让你走向的那个人，当你看到他觉得内心流动着一切或好或坏难以平复的情感的时候，那就是爱了。
因为无法认识所有人，所以不是客观的第一名。但是爱让人产生主观的第一名，不是任何方面做得最好的那一个，却是心里最绝无仅有的那一个，爱的一部分是由排他性组成的。
好的爱让人变得轻飘飘，变得圣洁起来。金昇玟看到李旻浩的瞬间，也觉得世间全部的不幸都停止了下坠，他越过一切让他们并不相称的身份年龄与阶级说，我和哥，我们都会走向好好。
给龙馥过完生日之后的那个星期，午休的时候龙馥突然从过来说，“那天晚上，我其实都看到了，和我哥哥在谈恋爱吧？”
“啊，是的。”金昇玟有点意外地点了一下头，“那你觉得，这是好的事情吗？”
“是好事吧。”李龙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下，“但是想说的是——”
李龙馥转过脸用很认真很严肃的眼神看着他，“昇玟尼，我哥哥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当然知道啊，不然为什么会喜欢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李龙馥卡了一下，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昇玟很优秀，所以是输一次也没关系，是输得起的人。但哥不是。哥好像已经足够辛苦了。”
李龙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对不起啊昇玟尼。”
金昇玟去轻轻地抱了一下李龙馥，“我知道，真的。我努力不给他带来辛苦，好不好？”
放学之后给龙馥发了这样的消息。
【昇汪：可能不会相信那个，只是和他认识了没多久的人会这么喜欢他吗，也大概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是想说真的很爱哥，不会因为来得迟就变得少。如果语言没有办法让人信服，那就会做出让人信服的行动来。虽然哥可能不太需要吧，但是我和龙馥大概是一起守护他的关系】
【昇汪：其实我们三个是互相守护彼此的关系ㅎㅎ】
【昇汪：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肉麻太恶心了啊。米安ㅠㅠ就当作酒后发疯一样在看完之后把这些消息全部删掉吧ㅠㅠ】
【lix___：哎一古;;昇玟呐】
【lix___：好爱你，好爱大家】
****
其实早在李旻浩用那种火急火燎的语气打过来电话的时候就该感觉到不对的。好像从来没把什么事情放在心上过的李旻浩居然也会有那样着急到反常的时候。
“金昇玟，学校里有人欺负龙馥吗？”
“啊？”金昇玟愣了一下，只能想起一个月前的事情，于是也想到了龙馥哭着说不要告诉哥的样子。权衡了一下之后决定遵守对朋友已经许下的承诺，“没有那样的事情。”
“你确定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或者说你在瞒着我？”李旻浩在电脑那头冷笑起来，“说话注意措辞哦小子，要不要再仔细想想看？”
“阿尼，哥。”金昇玟了解李旻浩发火的前兆，有点乱了阵脚，打算把这个话题引开，“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去直接问龙馥而来问我呢。”
“他会告诉我吗？”好像是真的在发问似的。
“不问怎么知道？”
“这种事情如果他没有主动告诉我，那就是不想说。实话说我拿龙馥没有办法，但是对你不是。你现在看起来很可疑啊，金昇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站在他那边，但是等我真的发火了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金昇玟讪讪地干笑了一声，“哥好像在威胁我一样。”
“也许不是好像呢。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了，滚出来见我。”
等金昇玟拿着手机匆匆跑过来的时候，李旻浩已经半靠在路灯上吃了很久的棒冰了。塞了一个到金昇玟手里。一路上已经被吓得不轻的金昇玟此刻都有些头晕目眩，什么东西啊这是可以吃的吗掺了毒药还是吐真剂啊，西八真的是鸿门宴啊也许是什么断头饭或者最后的晚餐吧。
李旻浩在一旁看不下去，一把把棒冰抢回来，“你要不想吃别吃了。都tm要化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啊哥。
金昇玟又把棒冰接回来，在李旻浩并不友善的目光沐浴下大义凛然地撕开了包装纸。
“行了，来算帐吧。”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这事儿。”
金昇玟嘴里的棒冰被他一口咬断半截，在嘴里冻得他讲不清话。咽下去这一口之后抬头跟李旻浩对视，完全是要么说要么死的眼神。对不起啊龙馥，在人身安全被威胁的情况下可以不遵守承诺吗？况且觉得这本来也确实是理应告诉那哥的事情。
那时候金昇玟还不知道他自以为是的道德和逻辑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也许17岁的男孩骨子里无论如何残存好斗性的正义。于是迫于淫威点了头，“是有这样的事情。”
李旻浩又冷笑一声，“你小子挺行啊，还帮着他瞒我，他给你什么好处？”
“哥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去打架？”金昇玟蹲在李旻浩旁边，没敢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居然胆大包天地顶起嘴来。
“那怎么办，让龙馥一直这样挨打么？”
“‘一直’？”金昇玟感到很惊讶，然后一下子抬起头跟李旻浩对视，撇清关系，“我只知道一次，那时候我们俩还没有交往。”
“昨天在他身上看见那么大的伤口，还很新。”李旻浩把最后一口棒冰一股脑塞进嘴里，把棍子随手扔进垃圾桶，腾出两只手给金昇玟比划。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连我都不说，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哥真的要去打架？找到欺负龙馥的人然后把他们都揍一顿？说下次不许再欺负龙馥了？”这样的计划真正说出来显得又幼稚又理想主义，可是确实是出现在李旻浩脑子的念头和即将会去做的事情。
就像那段时间赚钱的唯一手段是打黑拳一样，现在好像也只剩下这条路可以走。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有A和B的两种选择的，至少哥和龙馥的人生没有。
只有YES OR NO。YES是继续忍受挨打，NO是挥舞起拳头反抗。
看起来太荒唐了，他们没有出路的日子。失去了公平的坏的世界，像大山一样压在被迫成为了坏孩子的哥身上。所以当真正开始讨论这件事情的可行性的时候，李旻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金昇玟也把棒冰吃完了，他蹲在地上捂住脸，感觉自己好像仗着什么身份在无理取闹，“哥没有收我的钱，我要买哥的健康的那件事，还作数吗？”
李旻浩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后面揪着他的领子让他站起来。就这么在马路边揽着他脖子胡乱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刚吃完棒冰的昇玟舌头微微发凉，李旻浩的吻看起来又像是安抚又像是讨好。李旻浩拍拍他汗津津的脸，“昇玟，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架。”
如果那时候拦住了哥就好了。
但是没有如果。因为没有选择。
***
失联了。
没再能联系到他们，无论是哥还是felix都。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后的那个周一。
【健康地活着吧1025：完事了】
金昇玟那天睡得很早，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回了消息。
【昇汪：把坏人全揍了？】
【昇汪：爽吗哥ㅋㅋㅋ】
【昇汪：报仇的感觉...kk】
然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一条消息。龙馥从第二天开始没有来上学。
完蛋了，金昇玟在内心对自己这样说。完蛋了，真的出事了。不是什么女人才有的那种狗屁第六感，而是对着空空的同桌座位和正好发生的那些事情任谁看都能联系上并觉得完蛋了的现状。
总不能为了让自己活在幻想中而丢弃理智去否定现实，再说联系不上哥和龙馥的世界算哪门子幻想世界，是糟透了一天都难以忍受的日子。
帮着英语课代表一起抱着本子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和课代表同学撒谎说了有学习上的问题要问老师就留在了办公室。等着班主任回来的时候走过去，小心地问，“老师nim，想要知道一下龙馥xi为什么不来上学了？”
老师对他的问题似乎感到很意外，短暂地露出了那种因为招架不来而慌乱的神情，然后故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啊...他们家里自己出了点状况，本来不也是澳洲移民来着么？来韩国可能也不会长久读书吧，总之是办了退学之后走了。”
金昇玟脑子里已经一团乱了，却还是维持着表情跟老师点了头道了谢。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却被老师喊住，“啊那个昇玟，你跟龙馥是朋友对吗？”
金昇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以为老师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但老师只是叹了口气，拿起眼睛布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啊，没什么事情了，你走吧。”
头晕眼花地从办公室回到教室，明明是短而熟悉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走了很久，差点撞到几个穿着短裙正和好朋友激动聊着天的女孩子。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回到了座位上。
家里出了点状况，不会长久读书，退学....西八这些都是什么啊，分开都能明白意思的词语，现在却都无法理解了，成为几个大大的白底黑字韩语词汇卡片出现在金昇玟的大脑里。金昇玟知道老师肯定隐瞒了情况，但是现在哥和龙馥是值得相信的吗？在他们不回自己消息之后居然也动摇了。
“不会长久读书。”这种事情到底是把龙馥开除而编造出来的借口，还是一开始就等着金昇玟掉进去的陷阱。金昇玟已经不知道了。这tm难道是在拍电影吗，昇玟的楚门世界，楚门好朋友龙馥，楚门爱人李糯哥。
龙馥的手机在35个小时后终于启动了，然后立刻给金昇玟打了电话。听到龙馥声音的昇玟鼻子酸酸的，没想到龙馥在电脑那头直接哭了。
在龙馥带着哭腔一团乱的话语中大概复盘出下面的内容：
在那天晚上8点多的时候直接被叫去了学校。那个时候打人事件刚过去2小时。
想要坐牢吗？嗯？虽然是第无数次打架，但还是第一次打了这种不是混混而是真正有身份的人，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他们的力量。
还是未成年吧？还有3个月才20岁，仗着未成年所以可以随意地干任何事情？呵，没有监护人啊，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下场会更惨吧，小子，想要这件事情闹大吗？
我们家孩子欺负龙馥？我们家的好孩子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你有证据吗？他身上的伤口？怎么能确定是我们家好孩子打的？万一只是随便撞到了哪个墙角呢？
西八是混蛋吗，那种伤口怎么可能能够自己撞伤啊。任谁看都是挨了揍之后留下的痕迹。
监控？对不起啊，学校里的厕所没有监控。走廊吗？摄像头正好坏掉了呢。
总之就是，最后的仁慈是给我们家孩子道歉并且赔偿医药费。不送你去监狱了，真tm羡慕你啊，遇到我们这样大度的人很幸运吧？
恶心，恶心，恶心坏了。完全彻头彻尾的恶人在这里谈什么仁慈。西八，吐一口痰在地上让你擦干净而不是舔掉这就是仁慈吗，西八。
把身上能够拿出来的23万全部都拿出去了，那天晚上差点在路边喝西北风。龙馥其实从那个时候就想打电话给昇玟，但是李旻浩说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
谁都无法违抗的那种样子下的李旻浩，于是干脆就把一切通讯工具都关上了，出现了那种失联的局面。
“那现在李糯哥在干嘛？”
“他在阳台上抽烟，完全疯了，每一天都在不停地抽烟，好像要死掉了。”
“你把电话给他，我要跟他说话。”
“肯定不行！”李龙馥压低了声音还是难免激动起来，“他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是偷偷在卧室里给你打的电话。”
金昇玟不知道说什么，也并不想哭，眼泪似乎倒着流流到嘴巴里了，整个舌苔和喉咙都是苦的。
李龙馥把电话挂了。走出房间，看见李旻浩就这么拿着根烟双目无神地盯着他。
李龙馥被他看得心虚，扯开了话题，“哥能不能不要抽烟了。”
李旻浩把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伸手摸摸李龙馥的后脑勺，“又哭了？”
“嗯。”
“一个人在房间里哭的？”
“嗯。”
李旻浩扯着嘴角，露出了那天之后第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打电话给昇玟了吧。”
8
“昇玟尼，最近过得还好吗。”李龙馥不来上学的第5天，他又打电话给金昇玟。说出来的话好像5辈子没有见过他了那样，于是觉得有点滑稽，轻轻地笑了一下。
好个屁啊，没有你们两个的人生怎么能好起来呢。虽然在过去的17年有很多日夜都是这么浑浑噩噩过来的，但是就像一直走在冰天雪地的人突然找到了温暖的火苗之后，尝过好的东西要怎么样才能劝说他放弃这一切呢？真的好像过去了5辈子那样感到刺骨的寒冷。
但是对着话筒故作轻松地说，“还可以吧。”然后又故作轻松地问，“那哥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李龙馥低着头，一手拿着话筒一手在桌子上胡乱走神画着圈，“嗯。他知道我在联系你，也没有说什么，但是每次都会露出那种如果我让他跟你说话会把我打一顿的眼神。”
金昇玟笑起来，“莫啊，说什么呢，哥最不会打的人就是你了。”
李龙馥也被自己的玩笑逗乐，笑了两声然后小说地说，“对欸。”
“什么时候可以见你一下吗。”
李龙馥的语气突然有点慌张起来，“啊，这个不行...”
“嗯？”
“昇玟，我们要走了。我和李糯哥。”本来不想提这个的，李龙馥快要说不下去了，“我们在准备搬家，房子也没再租了，明天就走。”
“去哪啊？”
“不知道。也许是釜山，也许是更远的地方，也许会离开韩国。总之不会呆在这里了。”
然后就一句话也没能听见，好像掉进了水里，要不然就是掉进冰窟了。龙馥还在那边徒劳地喂喂喂，金昇玟却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搞错了吧，游戏能重新开始吗？重新创建角色选择地图，西八，得要避开现在呆的这个世界，0星差评不推荐。有那种地方吗，哥和龙馥和昇玟永远生活在一起的世界，得去那儿才行。
一直没能得到回应的龙馥把电话挂了。金昇玟还是这么举着话筒放在耳边，“嘟嘟嘟——”的电子音。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始绝望的，而不是在更早的时候，在龙馥挨打却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时候，在哥赔上23万的时候，在听到老师说“不会长久读书退学了”的时候，原来都悄悄怀着侥幸心理是吗？
李旻浩身上有那种解决一切烂摊子的魅力，好像什么事情都能笃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悄悄地在内心说服自己这次也一样了。就像看超级英雄电影，总有充满力量的超级英雄在最后一秒冲出来逆风翻盘。
啊，原来哥不是超级英雄啊。
“房子也不会再租了。”感到一切结束的似乎是这句话，这是真正的末路了，产生了那样的想法。那个承载了三个人全部热腾腾的玩闹和幸福的屋子要丢下吗，还有在房子后面空地上梦一样的火花，这也可以丢下吗？啊对了，流浪猫！这要怎么办，如果舍得离开金昇玟的话，那这个也舍得吗。
西八，真的大脑乱如麻了。
现在是晚上6点，离龙馥接了那个电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金昇玟还是没能把半条灵魂捡回来，一个人坐在卧室里，看见窗边太阳行走的轨迹，从东边一直到西边。躺倒了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想打电话给姐姐，于是没反应过来那边是几点钟就胡乱打了越洋电话过去。
却在姐姐接起电话之前先找回了理智。就算接通了要说些什么，喜欢的人要走了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求着他留下来，明明知道那样不可能，和姐姐聊又会有什么多余的选项出现呢，似乎也有点厌烦不相干的人干预他和哥的感情，因为爱是排他性，他们有太多无法跟第三人交谈的词不达意。
打给哥吧。
脑子里骤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就算他不愿意接，不会接，也打给他吧，连通话的勇气都没有，靠着龙馥在传达的拒绝的含义，这样的态度也无法证明真心地想要和哥在一起吧。
不是突然拥有的勇气，而是突然想要展现的真心。
事到如今了还要留下遗憾吗？
[正在呼叫中...]
金昇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前几次压根没有打通，打到第五次的时候通了，但是很快把他电话挂了。金昇玟看见卧室墙上的时钟，是七点一刻。
他穿上外套飞快地冲出了家门，平时都是坐着公交车去那个家的，今天却连最后的耐心都没能留下。那条曾经无比熟悉的道路，被无条件地延长，因为急切的心情而像没有尽头一样，在17岁的金昇玟脚下变得薄薄的了。
李龙馥，李旻浩。闯入他17岁生命的李姓男人们。他的友情和爱情在此刻都命悬一线。跑得太快所以几乎有了向前冲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会立刻脸着地地摔一跤，柏油马路离他这么近。
不是去挽留，而是道别。这是事实，但是金昇玟把它避开了。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着的某一瞬间好像哭了。流动的空气极快地划过他年轻的眼睛，那双小小的黑色的海于是涨了潮。也可能没哭吧，因为强烈的心情过了头，铺天盖地压过来的瞬间把表情丢了，也或许也因为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平时坐车都要花上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飞快跑着居然没有到一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气喘吁吁地看着那栋破旧的房子。屋后的场地上，在眼睛睁开和合上的某一刻好像还能看见穿着裙子发疯的那一天，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划掉最后一根火柴点燃的火花，最后的爱情，金不换的燃烧青春。在恍惚间全部重现了。
走马灯，人死之前才会一幕幕播放的。现在金昇玟蹲在地上疯狂喘着气的时候也出现了走马灯。那也是死亡吧。他现在和李旻浩隔着的4层楼，是他初恋与死亡的距离。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地区的电力供应比较糟糕。路边没有完善的电灯，光亮的来源是楼房里的住户。李旻浩和李龙馥住的那栋楼住户并不多，寥寥无几亮着光的房间，金昇玟一眼就能认出哪片小小的光亮地下浸润的是他们两个人。
这是最后的光亮了。耗尽了金昇玟最后的夜晚。
金昇玟终于把气喘匀，他又给李旻浩打电话，没有人接。
金昇玟打电话给李龙馥，那边接起来了。李龙馥的声音有点发抖，“怎么了，昇玟尼？”
“打开窗户看看，我在楼下。”
然后是立刻从窗户里探出来的熟悉的脑袋，在逆着光的夜色里那么清晰，以至于他看见那后面一闪而过站在暗处的人影，是李旻浩。
“你来干嘛啊？”说着好像有点埋怨的话，但根本不是那样的语气，李龙馥又有点带上哭腔，却一眨不眨地跟金昇玟对视。
“让哥接下电话吧，真的真的拜托了。”
看着李龙馥把电话硬生生塞到了李旻浩手上，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慢慢地把电话放到耳边。金昇玟听见他的呼吸声，当下心里抽抽地疼。
把所有情绪都收住了，故意像小孩子胡闹一样在李旻浩面前说出那些话，“哥，明明已经拼尽全力的去爱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够？”
很久之后那边才听到了回应。
“昇玟尼。”李旻浩几乎是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喊他，“做一个不需要用拳头也能守护别人的人吧。不要像哥一样。”
可是一直想要守护的人也是哥啊。
哥难道不知道吗？
西八，说那些话出来干嘛？心疼得几乎要不会跳了。简直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只有痛觉。是被带走了吗，在李旻浩接起电话的时刻，或者更早，早在爱上李旻浩的时刻，已经被用小刀一点点从胸口挖下他稚嫩的流着血的心。
电话被残忍地挂掉了。金昇玟在学校合唱队当主唱的清亮嗓子这下派上了用场，他站在楼底下，把手摆成喇叭状然后放到嘴边，大喊的声音把麻木冷漠的夜晚撕扯出乍亮。
“龙馥！到可以穿裙子的地方去吧！”
“李糯哥，到不会痛的地方去吧！”
喊完那些话之后立刻捂着脸蹲在了地上，粗粗的眼泪流淌在指缝间。
几乎用光了所有力气。本来狂奔过来就已经是过分的消耗了，现在就是变本加厉地到达了透支的地步。透支了未来十年所有拼劲全力去爱的能力和孤注一掷的勇气，都花在今天晚上了，成为送给哥最后的告别礼。
能恨他吗，贸然闯进来给了爱却又贸然收回去的人，几乎快要毁掉了昇玟原本枯燥循规蹈矩的一整个人生，到最后关头还不愿意跟他见面，只是说着看似漂亮的空话。都已经知道你不是超级英雄了啊，拜托拿下那些卡通面罩吧，在金昇玟面前的话，露出一点脆弱和不舍又怎么样呢。但还是装模作样着，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长大是被逼无奈的催化剂，逞强是你们的代名词。
那么该恨命运吗，好像也没办法，是命运才让两个人相见的。回到最初的起点会希望龙馥的同桌不是自己，那天放学没有看到李旻浩的侧脸吗。不会的，并不会的。就算痛也要无条件守护的那些美好的过去，即使时间倒退至第一天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压根不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的。丢了半条命般只是被腿牵着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龙馥发来的车票信息，是去仁川的，明天早上9点钟发车。
【昇汪：我不来送你们了有考试真的来不了】
【昇汪：祝你们一路顺风到达目的地之后要记得联系我】
不要忘记我。
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失去全部意识晕倒在家门口之前，这是给李龙馥发出去的最后两条消息。
***
李旻浩的声音一点点被夺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彻底沉默起来。本来是孩子气和大人感交错的那位哥，犯错之后好像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了孩子气上，于是在反省中彻彻底底地把那部分割舍了。
李龙馥有时候也会故意摆出情绪高涨的样子，可是每次李旻浩只是很辛苦地露出笑着的表情附和一下，不知道谁是更辛苦的那个了。
说最多的话是在被迫接了金昇玟电话的那时候，其实也没说两句，但是好像短暂地喘上了一口气。李旻浩站在窗边目送着金昇玟离开，在弯弯曲曲狭窄的小路尽头变成看不见的点。鼻子似乎酸了一下，李龙馥瞧着眼色地把自己变成一块小猫被子，安安静静地裹上来。
龙馥躺在他怀里，能感受到极近地贴到胸腔的时候，从那里发出来微微的震动。李旻浩轻轻地笑起来，默默李龙馥毛茸茸的发顶，“我没事啊，龙馥。”
李龙馥不说话，把他抱的更紧了。那两声笑顺着身体这么传过来，好像来自洞穴，小石子砸到平静的水面然后荡漾开不紧不慢的涟漪一圈圈，在宇宙尽头所有能量耗尽前那个仿生机器人最后的求救信号。
李旻浩没用什么力把他推开去理行李，没有住多久也没有钱买太多生活用品，所以压根没什么好理的，李龙馥从衣柜里翻出那条李旻浩和金昇玟送的裙子与香水，一声不吭地塞到箱子的角落里。
打开手机看见金昇玟那条消息。
“昇玟说他明天不来了。”
李旻浩好像等着这句话一样飞快地嗯了一声，可是李龙馥偏偏看见他往行李箱里叠着衣服的手在空中一滞。
晚上的时候李龙馥抱着枕头跑到李旻浩房间说能不能跟哥一起睡，李旻浩没说话，就点了头。小猫爬上床乖乖躺倒大猫身边。不再说话之后两个人的呼吸这么明显，在最后的夜晚的空气里交叠。
“哥。”
“睡吧。”
李龙馥在很晚的时候睡着了，所以不知道李旻浩就这么僵硬地躺在他的身边，盯着天花板到了天亮。
昨晚和今天又有点不一样。昨晚是任何人都在心照不宣不动声色中期待剩下人做出什么决断的最后夜晚，但今天几乎只剩下匆匆忙忙得赶上的火车了。像李旻浩的恐高症，不敢自己去高层的地方但是真正被迫坐上过山车又没事。
他是需要推一把的人。买车票的时候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去仁川干嘛，但他知道他需要这个最后的截止时间推一把。
胡乱地吃完早饭就一手拉着李龙馥一手拉着行李箱出门了。通宵使他的五感都过分得敏感起来，那么一个显眼的黑眼圈凝重地挂在眼下。
走了，真的结束了。一直回头看那栋小楼的人是李龙馥而不是李旻浩。不是因为李旻浩不想念，是因为李龙馥有李旻浩推一把，但是李旻浩只有自己咬牙切齿地离开。如果随便回头的话，任何不设防的某一眼，也许最后都会成为在怀念和不舍面前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太好用的行李箱轮子在不平整的马路上碾过，发出格拉格拉的巨响，似乎跟所有的路人昭示他们要走了。
就这么行尸走肉般的去火车站出示了证件和车票，然后去了月台。
金昇玟不会来了。
离发车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内心还有没有对他惊喜出现的期待已经无从得知，李旻浩只希望能骗过自己，把伤痛降到最低。
一声不吭地上了车，订了两个位子，靠窗的那个自然而然留给龙馥。李旻浩抬头看着红彤彤的电子提示告诉他下一站停靠哪里。在整个时候，正发呆望向窗外的李龙馥突然激动起来，用手肘不停地碰着李旻浩示意他向外看去。
李旻浩抬起头，然后看见他。
看见在离站前向自己匆匆跑过来的金昇玟，他夸张地比划出动作，然后大声地说着我爱你。
李旻浩看见被两层玻璃吞没只剩下口型的那句话，看见最后告别的那一眼，那些拼命燃烧得毕剥作响的日子最终成为回声。
他看见变得越来越小直到他不再能看见的昇玟，这瞬间他的心脏是真空的，世界对于他们俩是真空的，如此空荡荡只剩下这两个，连空气成为都多余的。
他看见无声的眼泪成一条扑灭大火的河。李旻浩抿成一条线的嘴巴微微发抖，他打开kkt，找到被偷偷放在最上面的那个头像，发出最后一条消息。
【我也爱你，所以不要哭】
尾声
是的，哥。除了希望把坏人全部赶跑的想法，和龙馥永远也不会有尽头的友情与祝福，对哥的思念与爱以外，我的内心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火花。哥和我拥抱的时候，触碰到那些火花了吗？
我爱你，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
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下了大雨，金昇玟的同桌又变成空荡荡的桌椅，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分心，雨声那么大，他们都往窗外看去。
没有带雨伞，好在只是暴雨，在放学前天放了晴，走出校门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彩虹。
在那个时候，收到了李龙馥打来的电话。
“昇玟呐，过得好吗？”
本来心情很一般的，在听到了李龙馥这样高涨的语气之后也难免高兴起来，抬头看着彩虹说了“嗯。”
“我现在找到了新的学校，虽然还没有特别亲近的人，但是大家都很友好。”
“那很好~”
“还有就是，我接了头发哦！现在变成长头发啦。”
“哇，肯定漂亮。”金昇玟没能看到照片，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说，“如果是lix的话会很合适。”
两个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最后又绕回他们避开的那个话题来。李龙馥有点小心地问，“我去叫哥来跟你说话吧？”
金昇玟刚想说不用，就听见电话那头李龙馥去喊李旻浩的声音，李龙馥迟疑了一下，然后喊了一声“欧巴。”
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李旻浩的呼吸，那么久了他还是仅凭那些熟悉的频率就能辨认出来。
金昇玟就这么拿着电话，却感觉自己每根手指都要因为这呼吸而慢慢脱力拿不住了。
他怕李旻浩不说话，也怕李旻浩真的说点什么，几乎是抢着说，“我领养了那只楼房后面的小猫，因为听了哥的话，想做一个负责任的人。”
“他现在在我家生活的还不错，我想要做一个合格的主人所以什么指南什么攻略全看了。我给他起名叫幸福，是好的名字吗？因为想到他就会想到我们过去幸福的回忆所以这么叫了。”
金昇玟劈里啪啦地说完那些之后又说，“哥，我给你唱歌吧”
像是等了又等的汇报演出一样，就这么毫无伴奏地对着话筒荒唐地唱起歌来了。
“오랜 기다림 너의 시간을 믿어
长久的等待相信你的时间
나를닮은너불티를깨워
好像我的你将火花唤醒
더타올라라후후후후
燃烧吧呼呼呼呼
꺼지지않게
不要熄灭
더크게번져후후후
继续蔓延开吧呼呼呼
지금가장뜨거운
此刻最滚烫的
내안의작고작은
我心中那小小的
불티야
火花 ”
唱到后面金昇玟一贯视为自负心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但是李旻浩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这样很耐心地把全部都听完了。
李龙馥第一次见到李旻浩那样的表情，那天下午的阳光洒在地板上，金灿灿的，李旻浩举着话筒，很安静很安静地笑着。
Fin.
【离危】死无对证的爱
*现背
*有死亡设定 勿当真
*是看了剪辑视频《苹果》而来的灵感
*BGM：死无对证——廖俊涛
——————————————————————————
金昇玟是在李旻浩离世后的第四年走的，在春日午后的院子里长久地睡去了，手上还拿着他最近心爱的本子。
金善熙是第一个察觉到这几近无声的死亡的，她像往日一样从外面回来，想给爸爸看刚拍下的照片，却没料想昨日还在跟她争论泡菜汤怎么煮才好吃的人怎么叫都没再回应她了。
院子里种的是不知名的花，花瓣刚好停留在金昇玟脸颊上。
应该是李旻浩送来的花吧，她这样想着。
自打她...
*现背
*有死亡设定 勿当真
*是看了剪辑视频《苹果》而来的灵感
*BGM：死无对证——廖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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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昇玟是在李旻浩离世后的第四年走的，在春日午后的院子里长久地睡去了，手上还拿着他最近心爱的本子。
金善熙是第一个察觉到这几近无声的死亡的，她像往日一样从外面回来，想给爸爸看刚拍下的照片，却没料想昨日还在跟她争论泡菜汤怎么煮才好吃的人怎么叫都没再回应她了。
院子里种的是不知名的花，花瓣刚好停留在金昇玟脸颊上。
应该是李旻浩送来的花吧，她这样想着。
自打她有印象起，家里就有一个不姓金的人和他们父女一起生活。金善熙称呼他为哥哥，可大家都逗她说这位可不该叫哥哥。
那应该叫什么呢。金善熙不理解。
这位先生姓李，虽说已经有了一定年纪，但真的看起来完全年轻得不像话。所以叫哥哥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吧，金善熙便以此为借口，叫了李旻浩整整长达二十几年的哥哥。
一开始李旻浩会觉得不满，抱怨道这样的话不是比金昇玟整整小了一辈吗。
“哥，现在称呼年轻了可是好事。”金昇玟像是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用早已想好的台词堵住了意图大发牢骚的李旻浩。
在金善熙的视角里，他们总是这样子相处的。
她一开始觉得这两人完全是仇家，没完没了地斗嘴吵架，屁大点事就可以吵个不停，李氏哥哥还嗓门巨大，导致两人每次一斗嘴就会颇有要打起来的阵仗一般。可她却也会觉得他们像相伴了很久的恋人，在争吵中两个人总是轮流着妥协，嘴上总是说着伤人的话，却还是会干着体贴对方的行为。
金善熙不止一次当着大人们的面调侃过如果他们是恋人的话，那么他们一定很特别吧。爸爸对此总会回以微笑，并不应声，而李氏哥哥则是会摆出一张臭脸大声嚷嚷着：“你别老是学你爸爸一样乱说话。”
对此类反应，金善熙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爱他吗？”“你们是恋人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李旻浩都会否认。可望向小孩那双真挚的双眼时，他又觉得自己没法撒谎了。所以一般他都不会正面回应，但也从不否认。
其实李旻浩自己心中也不知道答案，他们两个从出道到中年再渐入老年，这么长的岁月里，不曾告白，更别说接吻相拥了。
可是他们就是这样别扭地生活了这么久。
本来他是打算跟其他的孩子们一样出去独居的，转机是金善熙的到来。
金昇玟做事确实有条理，但他的人生计划向来无人知晓，所以当他决定要收养小孩的时候，确实让队友们都吓了一跳。
“呀，你这小子别发疯了，你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领养小孩？”徐彰彬的大嗓门一如既往地有穿透力，Felix见状赶紧拉住人，劝道别太大声了。
“你的螺丝这回掉的可不是一颗啊。”黄铉辰嘴里嘟囔着，期间还不忘在桌上挑挑拣拣找好吃的，依旧十年如一日地嘴馋。
“太寂寞了就养条狗吧。”韩知城斟酌了一下提出了相对正常的建议。“我看你小子就是这阵子看大家都搬出去了，太想念我们了。”
成员们嚷嚷个不停，金昇玟放弃了与他们几个继续沟通的打算，就只是安静地盯着队长。
“想做就去做吧。反正都快四十岁了，收养个孩子应该也不会引起太多粉丝的不满，但我想我们应该先跟公司沟通好这个事项该如何处理。我认为这是个相对冲动的选择，但既然你想做，我们就要把该准备的事情先准备好。我们昇玟不会后悔这个选择的，对吧？”方灿一开口，其他人就自然安静了下来，言语停顿间，方灿还不忘看成员们的反应，发现大家的表情也缓和许多了后，自己也松了口气。
金昇玟点了点头，当做是回答了队长的疑问。“是深思熟虑且不会后悔的选择。”
“那就好。”
讨论完大家短期内的相关规划后，SKZ一行人便在队长的催促声中陆陆续续往会议室外走去。
李旻浩看了好几眼金昇玟，想问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最终也只能沉默地回了宿舍。
金昇玟把孩子带回来的那天是雨夜，下了很大的雨，李旻浩半夜被雷声吓醒的时候，金昇玟正在客厅里冲奶粉。
“哥，你知道冲奶粉要用几度的水吗？”
李旻浩叹了口气。
好像没办法不管，不知道原因也无所谓，只是单纯地，不想看他这样无助地面对他所未知的生活。
反正自己一直都如此，无论猜不猜得透金昇玟的想法，自己都还是会坚持做一些几近自我感动的行为。
“我查一下。”
从那之后，李旻浩的人生就一下多了两个负担，一个叫金昇玟，信誓旦旦要做模仿爸爸的四十岁男人，另一个叫金善熙，虽是天使一般美好的存在但却总是给自己惹祸的小调皮精。
金善熙在处理完金昇玟的后事之后，抽空把家里亲自打扫了一遍，以往都是让保洁阿姨打扫，可这回她想寻找一下和他们两个有关的痕迹。
相册是在客厅的大茶几下找到的，厚厚的一沓。
这个是金昇玟搞的，本来在这科技领先的时代里，就没有多少人用相册了，但是她的爸爸是一个执着于用日记本记录生活的老派人，因此会特意收拾相册这件事，看起来也不算突兀。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一本，金善熙突然感激父亲生前的这一习惯，让自己有东西可以来回忆。
相册整理得很有条理，按时间线排列好了，这倒很符合金昇玟的习性。
相册里不止有他们三个人，还有很多队友叔叔们的身影。
“啊，这个是铉辰叔叔带我出去写生那次。这个是七岁的时候吧，哇，那时候居然跟felix叔叔还有IN叔叔去水上乐园了呀。嗯？这个是…啊，这个是方灿叔叔还有阔卡叔叔给我准备生日派对那次。”
翻开的每张照片都像有画面一般，让自己想起了很多事情。
金善熙自言自语着，在看到其中一张照片时却突然停下来，不再有所动作。
这张照片里拍摄的瞬间是徐彰彬被水枪喷了一身水，拿着水枪的人只露出了一只手，但她很清楚地记得是谁。
那是李旻浩的手。
这个是因为徐彰彬吓唬自己，当时哭了很久，李旻浩为此特地进行了报复。
金善熙很少见到李旻浩生气的样子，虽然那几位队友叔叔包括他们的粉丝都说李旻浩是恶魔兔子，可是事实上大多数时候，李旻浩在金善熙面前都是温柔的。
她第一次拿成绩单回去的时候，还没等李旻浩开口，她就已经开始哭了。
住在隔壁的徐彰彬叔叔跟她讲过，如果考试考差了，李旻浩绝对会不带犹豫地把自己丢出窗外。
小孩可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傻傻当了真，哭得稀里哗啦地，嘴里还念叨着不要把我丢出窗外。
李旻浩对此无奈极了，只能一边哄着一边还得给帮忙擦眼泪。
“谁说把你丢出窗外了，我们善熙考多少分都可以。”李旻浩抱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孩，“善熙啊，去自由地活着吧，做什么都可以。”
“我做什么都可以吗，你都不会不要我吗？”
“那当然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做什么都可以。”
这段回忆像是刻章一样，长达十几年都一直被金善熙清楚地记得。
事实上李旻浩从来不吝于像她这个小屁孩表达爱，但这次回忆格外不同。
因为她记得与她有着相同经历的人还有一个，是金昇玟。
刚好发生在同一年。
这一年金昇玟接了个唱歌竞技类的综艺，在接之前，他彷徨了很久。
节目里会有很多实力强大的前辈，也有很多更年轻更有机会努力的后辈，金昇玟意外地紧张，因为这次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但李旻浩是这样跟他说的：
“呀，昇玟啊，想做就去做吧，不要左顾右盼地，好好地去做就行了。唱成什么样都可以的。”
“所以哥哥你真的是爱爸爸的，对吧。”金善熙手指轻轻点了照片里出现的那只手，又问出了自己问了很多遍的问题，但这次再也不会有人回她了。
爱与不爱，最后都沦为了死无对证的无解题。
“善熙啊，你好像从来不会问你爸爸爱不爱李糯哥呢。”黄铉辰带她去拍风景照的时候，曾这样问过。
“因为我知道答案呀。”
如果黄铉辰问的是谁是最爱李旻浩的人，大概金善熙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金昇玟。
人到中年时，难免身体就会出问题，这些都是年轻时欠下的债。这是伊恩叔叔跟她所讲述的道理，并且很好地在李旻浩身上应验了。
可能是因为年轻时长期跳舞的缘故，李旻浩的膝盖多少出了点问题，被金昇玟硬拖去医院之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了手术。
李旻浩因为疼痛而难以入睡的夜晚里，金昇玟也没睡过一次好觉。
如果不爱，又何必强撑着不算太好的身体陪着他整夜的折腾呢。
金善熙半夜起来上厕所或喝水，总能看到金昇玟悄无声息地守在李旻浩房门外。
“我怕他疼醒了，你轻点声，回去好好睡吧，晚安。”
金昇玟把字打在手机备忘录里举给女儿看。
金善熙笑了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回了房间。
“以后得找个这样的老公。”她入睡前这样小声地说了一句。
在李旻浩离世的那一年里，大多数时刻金善熙都在提心吊胆，她害怕金昇玟承担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担心。
金昇玟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直接单刀直入地切入主题，问道是不是在害怕自己想不开。
“我答应过他会一起活到自然死亡的那天的，这样的约定我会遵守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金善熙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突然很难过。
一起。
真是令人刺痛的字眼。
哪怕直到金昇玟离去之后，金善熙也仍旧对这样的字眼感到悲痛。
在搬动饭桌想挪一下位置的时候，她想起来了原因。
哪怕再忙也要三个人一起吃饭是这个家里不成文的规矩，大家一起坐在饭桌前分享自己的近况，又或是共同规划家里唯一一个年轻人的未来生活。
“呀，我说真的，你找男朋友至少要让我觉得好才行。”李旻浩剥着虾，一只一只地往金善熙的碗里送。然后虾又会被小姑娘挪到金昇玟碗中，再之后又回到了李旻浩眼前。
“好啊好啊，那我一定会好好找的。等我结婚了，我要你们两个都牵着我的手进场。”
“行，我们两个一起。”金昇玟爽快地就答应了，期间还不忘拍拍李旻浩，示意让他多吃点。
“那像什么样啊。”
“不管，我就要。”
这是金善熙的小小心愿，两人一起出席的话，那也算是在众人的见证之下，圆满了他们未说出口的爱意吧。
可惜了，结果一个也没能来见证。
金善熙长叹了口气，感觉不能再继续想下去，索性把抹布一扔走向了金昇玟的房间。
房间跟他生前没什么不同，他一向是个爱整洁的人，所以作为女儿也格外注意给他收拾好。
床头柜上还放着他的日记，也就是他走那天所拿着的那个本子。
本子最开始的日期是李旻浩离世的隔天，日记里的内容变得不再像日记，更像是寄向远方的书信。
每一篇的最后都会写一句：“사랑해。”
金善熙拿出笔，在每一篇的开头写上了：
“To my lover Lee Know，”
这个是爸爸生前叮嘱的。
金昇玟问过和金善熙相似的问题。
他也一样从没有得到过答案。
“哥爱我吗？”
“发什么疯？”
金昇玟只是笑笑，没再回话。
在这段关系里，金昇玟从未期望过李旻浩给予什么样的回应。
更何况回答了又会怎么样，以他们的身份，如果这个问题有了答案，结局也估计说不上明朗。
所以最好就是这样继续隐瞒。
“哥最不喜欢的就是我啊，这有什么可疑问的。”
他总是向他人这样说着的，时间长了，连自己也骗过了，好似李旻浩真的不爱自己也不会有丝毫心痛。
金昇玟把心脏掰成了两半，一半展示坦荡洒脱的模样，剩下的一半都用来了爱李旻浩。
年少时，拍摄期间他想要自己做的大风车，也二话不说照做；他希望可以维持离危设定，所以自己也陪着演戏；他期望自己可以跟着他好好跳舞，因此就也陪着没日没夜地练。
后来年岁渐长，这样的爱意也是只增未减。李旻浩因为伤痛难眠的夜里，是他奔前跑后地照顾；李旻浩喜欢猫咪，所以自己也学着怎么照顾猫咪来减轻他的负担；因为答应了要一起自然死，所以哪怕他离世后，也乐观地多活了几年。
李旻浩希望的，喜欢的，全都照做。
“要做只会往前，不会后悔的人。”
这是他常用来训诫女儿的话语。
但当李旻浩的心脏不再跳动时，他迎来生平最悔恨的时刻。
应该早点说爱你的。
我们相伴半辈子，到死了却都还未知对方是否爱着自己。像是一场无从得知真相的侦查，不断追寻却发现毫无证据可以支撑。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否想听到这样一句我爱你。
“祝你来世健康平安。”
窗外透来的月光落在地面上，映得李旻浩的脸更加惨白。金昇玟抬手抚摸着这张脸，手上带着的戒指泛着光，这个还是两个人一起去定做的。
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一现实一般，金昇玟轻轻支起上半身，在李旻浩唇边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爱人。
再见，我的爱人。
【离危】就算是傻瓜也知道「下」
双建筑师72文学
烂的一批
七
金昇玟看着眼前又被满上的酒杯，没有犹豫地端起来一饮而尽。啤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也经不住今晚他这么喝，整场下来几乎没停过，看得李旻浩眉头直皱。
甚至他周边两位一开始还劝酒的都坐不住了，劝酒这事情就是得人不愿意才有的聊，一旦对方反其道而行之倒不自在。到后来所有人都拉着他不让他喝他才消停了点，坐着，一动不动的。
其他人见他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酒量高，只有坐在不远处的李旻浩知道，金昇玟一定是喝醉了。他喝醉了安静得很，不吵也不闹，但会像一块橡皮糖一样黏住了扯都扯不...
双建筑师72文学
烂的一批
七
金昇玟看着眼前又被满上的酒杯，没有犹豫地端起来一饮而尽。啤酒虽然度数不高，但也经不住今晚他这么喝，整场下来几乎没停过，看得李旻浩眉头直皱。
甚至他周边两位一开始还劝酒的都坐不住了，劝酒这事情就是得人不愿意才有的聊，一旦对方反其道而行之倒不自在。到后来所有人都拉着他不让他喝他才消停了点，坐着，一动不动的。
其他人见他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酒量高，只有坐在不远处的李旻浩知道，金昇玟一定是喝醉了。他喝醉了安静得很，不吵也不闹，但会像一块橡皮糖一样黏住了扯都扯不下来：无论李旻浩是在厨房还是在客厅，无论是在煮醒酒汤还是开着电脑在工作，他都要跟着，作乱地在李旻浩侧颈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眼见着今天的聚会到了尾声，李旻浩帮着先送走了几个前辈，回来的时候包厢也不过零星几个人了，剩下金昇玟还在那呆愣愣地坐着。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大家估计都认为他还在不会丢下金昇玟就都先走了，认命地向这醉酒的木头走去，刚到近前就被扯住了衣袖。
金昇玟也不说话，也不看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食指拇指捏着他的衣袖不撒手。
“走吧。”李旻浩试图抽出衣袖无果，于是晃了晃手提醒金昇玟。
他喝醉了酒真的很听话，呆呆地站起来被李旻浩拉着走。但刚走出酒店，或许是因为吹了冷风吧，他突然不肯走了，蹲在街边怎么都叫不动。
李旻浩拨了一下金昇玟乱糟糟的头发，他缩得更厉害了，抱着膝盖屈成一团，像一朵被幽怨阴云笼罩着的小蘑菇。
“还走不走了？不走我走了啊你自己在这吧。”李旻浩好似毕生的耐心都花费在哄醉鬼这一事业上了，说着作势要走，果然下一秒被人死死扯住了西装下摆。
他回头看他，金昇玟还是埋着头。李旻浩啧了一声，却突然听见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起初还没注意，直到小醉鬼呜呜咽咽起来，抽泣声甚至唤醒了原本沉睡的路灯。
这下李旻浩慌了神，弯下腰来把脸凑到他跟前看他，但他死死埋着头闷着声哭。李旻浩撩开他的刘海，见他额头都涨得通红。
“不是……你哭什么？金昇玟？”
这肯定是金昇玟十五岁过后最失态的一次。因为总是把眼泪往回咽，小狗都快哭岔气了，弓着的背一抽一抽地起伏。
李旻浩拍拍着他的肩膀，连着喊了好几次他的名字。过路的人纷纷投来目光，又体贴地各自赶路，大概心里怀着同情。无论怎么喊他都没反应，李旻浩被他哭得心乱如麻，直起身来。
“别哭了行么？再哭我真的走了。”
金昇玟终于天降恩泽般地给出反应了，他刷地仰起头来，委屈和酒意糊成一片泪眼朦胧。醉酒让他的语言组织能力都开始混乱，倒退成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我没……我不哭……你不…不相亲……”
现在到底是谁在委屈？泪意似乎转移到他身上来了，像是被蜜蜂蛰到了心脏，伤口膨胀起来压迫泪腺。他知道为什么的，他心知肚明。
金昇玟好像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孩，把他的心揉碎了砸烂了融化成一滩水，还要用力跺上一脚溅起水花。
金昇玟真的是世界上最坏的人。
恍惚间，金昇玟的手抓住了他的裤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金昇玟。”
李旻浩仰头，海城的天许多年来都是灰蒙蒙的，一成不变。他转回看向蹲着的醉鬼，说出来的话全都成了叹息。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啊。”
离婚的时候不是很痛快么？签字的时候明明潇洒得很，现在又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摆出最可怜的模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金昇玟一抹眼泪，音量忽地拔高又低了下去，好像又委屈起来，“可是真的好爱你……”
拜托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李旻浩抬手扶住额头，太阳穴的钝痛张牙舞爪地威胁他。
他一直清楚这一点的，所以不出意料的发现，他那花费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填补的决绝，只消金昇玟一滴眼泪就分崩离析。
老天爷啊，拜托别再折磨我了。
方才在手机上打的车驶到了跟前，李旻浩阖上眼深呼吸，扯着金昇玟的手臂把人拖着塞进了车里，自己也坐进去。司机问，“西子湾那里是不？”
“对。”
金昇玟突然被他这么一拽还有点愣神，听到他们的对话，在车子发动时才迟钝地问了句。
“我们家？”
“那是你家。”李旻浩纠正他。
金昇玟的脸色又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像家门口那盏快坏掉的路灯，“我不回家。”
“不回家你去哪？”
“我想和你一……”
“想得美。”
李旻浩在他没说完前就打断了，金昇玟脸一扭朝着窗外，又开始散发潮湿蘑菇的气息。
十几分钟的路程不算太长，在即使深夜还一样灯火通明的海城更算不上什么。一眨眼也就到了，李旻浩下了车绕到金昇玟那边给他开车门，谁知道他像和座椅黏住了一样死活不肯下来。李旻浩原本就没有耐心的，在今晚全都奢侈地用光了，估计往后几十年都难以再生。他手支着车门和里面蜷缩的金昇玟对峙，“你下不下车？”
“不……下了我也不回家。”
三十年的良好教养让李旻浩在这种情况下还勉强维持住了风度，没有骂骂咧咧但也濒临崩溃了，“你爱回不回！天这么冷你有本事在外面站一宿！冻死你算了！”——
半小时后，李旻浩实在称不上温柔地拖着金昇玟出现在自己家门前。
其实刚刚在外面那么一折腾，小风一吹酒意散了大半，踉踉跄跄被拖到李旻浩家门口的时候金昇玟已经有些神志了，这会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犯了蠢，一言不发地跟着李旻浩。
转动的钥匙在空荡的楼道里叮当作响，李旻浩推开门进去，反手按下墙上的开关，黑漆漆瞬间被灯光驱散。
他回过身去，金昇玟还傻站在门口，搓着手显得有点局促。
“还不进来？真准备冻一宿？”
他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塞进金昇玟手里，把人推进了浴室，关门前还贴心地打开了浴霸。又怕金昇玟在浴室里睡着，他全程守在门口听里面声响，最后卡着十分钟的点把人从里面赶出来了。
金昇玟比刚进去时更沉默了。发梢湿淋淋地坠着水珠，向上卷翘起来；攥紧的手骨节分明，眼神飘飘忽的，最后落到了地面。
李旻浩都不用看就知道他酒醒了，连好脸色都不愿意摆出来，直接把一床被子扔进他怀里。
“家里没床了，你睡沙发。”
金昇玟看起来欲言又止，李旻浩却不想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直接回了房间。鬼使神差地，又偷偷开了一条门缝，窥见金昇玟盯着虚空站了一会，慢吞吞地躺到了沙发上，抻开被子把自己裹好。
今晚又会是个难眠夜。
家里的各处的开关都在他房间，金昇玟睡了，他也就关了客厅的灯。房间里的暖气在他刚回家时就打开了，在外头冻得通红的指尖也渐渐回暖。李旻浩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把毛衣脱了，浴室没接触到暖风，赤脚踩上瓷砖，凉意不留情面地往上窜。
他打了个寒颤，几步退回到房里，按下了客厅暖气的开关。
八
虽然不是那个宿醉的人，但昨晚也实在折腾得够呛，李旻浩错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闹钟，最后还是在生物钟的强迫下勉强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趴着睡，侧脸被压得微红，睡眼惺忪，下床时还差点头朝下摔个倒栽葱。推开门，金昇玟大概也是刚醒，顶着乱糟糟的小狗毛，弯着腰坐在沙发上，肩上还搭着半拉被子。
两个狼狈的人四目相对，金昇玟先败下阵来。李旻浩退回去还把门落了锁，家里有两个盥洗室，金昇玟如果不傻的话自己会去。果然，李旻浩从房间里洗漱完出来时候，金昇玟已经在探索他家冰箱了。
看他出来，金昇玟还颇有些心虚地撤开手，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吃的。”
那不然呢？开冰箱不找吃的找钱？李旻浩是这么尖酸刻薄的人，但现在他没说出口，应了一声，没有下文。
他绕过站在冰箱前的人，伸长手拿出了两瓶冰箱里的牛奶，倒了点水在锅里，把牛奶扔进去加热。柜子里恰好剩了一袋面包，李旻浩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买，一边撕开包装倒进盘子里。
盘子啪啦地出现在金昇玟面前，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出脆响，还不稳地左右起伏了几下最终才安全着陆。李旻浩掀开锅盖，氤氲的水汽扑了满面，他两只手指掐着滚烫的牛奶盒角，在空中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盘子旁边。
“家里没别的了，就吃这个吧。”
他向外望了一眼，昨晚几乎是被他暴力拆卸的金昇玟的西装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沿，皱得不成样子。那套西装是李旻浩买的，私人定制，他知道是什么布料，根本经不起这么造。
“还有，你西装估计是废了，待会穿我的吧。”
金昇玟一直埋头苦吃，猜不透心思。李旻浩也没那个闲情，几片面包解决完后就回房间挑西装去了。他俩身高差不多，他能穿的金昇玟也能穿。李旻浩挑出一整套来，视野边角忽地多出一个身影，他侧过去，金昇玟恰好走到他房间门口。
他顿时慌了心思，揣着西装三两步冲到门口把人推离自己房间，少有的疾言厉色，“你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我就是看看……”
“有什么好看？”李旻浩反手关上门，把西装塞给他，“去那边浴室换。”
金昇玟搓了搓怀里的衣服，目光却止不住地往李旻浩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一箩筐的疑问，还是一个都没问出口。
今天是李旻浩开车，本来金昇玟说要开，但他昨晚喝成那个样子，李旻浩是死活不肯让他摸方向盘。他在壹舍前慢慢停下让金昇玟下了车，听见关门声后没有犹豫地，发动了车子。
金昇玟喉底哽着的话彻底消失在车轮离去扬起的烟尘里，他扯了下衣角，掏出手机给李旻浩发了条微信。
「西装我中午送去干洗 应该下午就能拿到」
「下了班我拿给你？」
他承认他私心大过天，李旻浩把自己的西装给他的时候他心里不可能不高兴，又多了一个见面的机会，他们之间的羁绊剪不断了。
但李旻浩一直没回，直到金昇玟从干洗店取回西装的时候都没回。店面门口挂着禁止停车的红色标识，金昇玟视若无睹地停在门口，坐在方向盘前无所适从。
他瞥了眼时间，现在这个点约莫是李旻浩下班的时候，现在过去应该能碰上。他反扣下手机，在店主的注视下悠哉悠哉地开车走了。
李旻浩的事务所没人进出，在车水马龙里显得突兀冷清。金昇玟找了个车位停下，没下车，隔着人行道看向玻璃门里穿梭的人们。
Collapsar的招牌是黑色的，左边是个黑洞标志——白色的空心圆，被同样白色的刀刃般的一笔拦腰截断。
他一直盯着看。
和其他建筑师不一样，李旻浩从大学毕业出来时就入职了Collapsar，没有经历过任何变动，一步一步坐到今天一组主创的位置，稳定得令人惊讶。
其实刚出来时，他收到了不少事务所的offer，其中不妨有规模比Collapsar更大地位也更高的事务所，但李旻浩都没去。他和金昇玟说，觉得和Collapsar有缘，感觉就是这个了。
可不是有缘么？
他们果真是应了这黑洞的名字，自我陨落，眼见着一步步下坠，最终——彻底崩塌了。
————
这时候李旻浩下班出来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车，和车里的人，当然金昇玟也看见了他。
李旻浩十分明显地脚步一顿，又故作自然掩饰下来，朝金昇玟走过去。车窗适时落下，露出一张略显慌张的脸。金昇玟急急忙忙探到后座捞了个袋子递出来，李旻浩接过来一瞥，是自己的西装。
“那个……”金昇玟抓了抓后脑勺，“我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我就过来了。”
“微信？”李旻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要解开锁屏就想起什么，又把手机塞了回去。
“噢。我把你屏蔽了。”
“这样啊……”他看向手刹又转向前面，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要看哪了，语无伦次地，“没事。没事。”
这看起来可不太像没事。李旻浩直起身来，“行了，你回去吧。”
“等会！”
金昇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像一个犯了病的人，浑身没有一处关节觉得自在，“你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李旻浩蹙眉，还没等回答，身后就传来一个娇俏活泼的女声。
“李旻浩——”
落后一步响起的是被呼喊的人的声音。
“没空。”
李旻浩回过身去看身后的女生，金昇玟也看见了，是那晚从李旻浩小区出来的那个女生。那晚他想遗忘的所有尴尬和无地自容又涌上来，当时击碎他勇气的棍棒今天又狠狠敲到他头上，让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但这次他没落荒而逃了。
他就这样目送着李旻浩和那个女生离开。
九
“他就是我前夫哥吗？”
听她这话李旻浩啧了一声，“别乱叫。”
女生做了个鬼脸，然后自顾自在大街上笑得东倒西歪，笑靥几乎和李旻浩如出一辙。
“你再闹我就打电话跟你妈说你逃到我这，连夜把你遣送回美国。”李旻浩白她一眼，兴致缺缺。
“别！你可别！你是我亲哥成了吧！”她本来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又扑回来挂上他的手臂，“我不回去！”
“你这样一直逃避也不行。”
李旻浩抽出被她紧紧抓住的手，不动声色地错开一个身位。
夜晚渐临，墨色并没有为人间这场闹剧减一分嘈杂。霓虹灯牌开始运转，街边夜晚才营业的商铺推开了卷帘门。车流比起白天只增不减，远光灯近光灯闪得行人泪水直流。
“总之我不回去。”身边的女孩嘟囔。
对于这个姑姑的小女儿，他是一点办法没有。姑姑一家都在国外住，算起来他也有好些年没见到这个表妹了。这回她从国外逃回来找他，还是为了她那个外国女朋友的事情。
“你说他们怎么这样呀！亏他们还在国外生活了那么久，连国内都合法这么久了，他们居然还是不同意！”女孩义愤填膺的，步伐越来越快。
自家姑姑李旻浩还是了解的，虽然在国外生活着，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尤其对小女儿更是心疼，不同意倒也正常。
但姑姑疼爱小女儿，估计反对也就是这一阵子的事情，离家出走回去后磨一磨也就成了。
李旻浩笑笑，哪像他和金昇玟。
金妈妈那关容易过，可不代表他爸妈有这么好说话。
他说过的，他就像是一台计算精密的机器，从他出生开始就被设定好轨迹，从此以后一切脱轨的事情都被拒之门外，他上什么补习班做什么功课，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甚至精确到时分秒，桩桩件件都安排好了。
李旻浩都怀疑，会不会他出生时候他爸妈就把他的结婚对象都挑好了。
和金昇玟恋爱到结婚，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真的很爽。
即使被轰出家门、被责骂被打，李旻浩都觉得，那段时间是他最痛快的时候了。
原来活出自己的颜色是这样的感觉，他多么惊喜，被捆住翅膀这么多年，他竟然还没退化到再飞不起来的程度。
当时就算是再觉得疲惫，看见金昇玟时就又充满力量。
爱人啊，你给我的何止是勇气。
最后他爸妈还是同意了。即使面对金昇玟时还是没有好脸色，李旻浩依旧照常地，过年过节就带着金昇玟回家转转。
她新换了一家酒店住，就在李旻浩小区附近，因为原来那家住不惯，李旻浩又没法收留她。
看着她进了酒店，李旻浩拐个弯就到了家。今天用电梯的人格外多，他等了好几趟才坐上。到了楼层，他礼貌地向同电梯的人点点头出去了，食指转着钥匙，在安静的楼层里啷啷地响。
忽然他停下脚步，连带着思绪也空白了几秒。
他看见了家门口的身影。
准确地来说，是蹲着的金昇玟。
他缩成一团蹲在自己家门口，还是下午见他的那一身打扮，手指在墙上画圈。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上来，李旻浩恰恰好对上他在昏暗楼道里乌亮的狗狗眼。
好像一只在雨夜里被抛弃的大狗勾，浑身湿漉漉的，卷翘的毛坠了水一绺一绺的贴在身上，可眼睛还乌黑水润，乖巧地坐在原地仰望着来人。
难道有邻居在楼道里打碎了伏特加么？还是说今晚的风裹挟着柠檬朗姆酒。李旻浩觉得自己好像是醉了，头晕目眩，刚刚心里想的所有赶走金昇玟的伤人语句全都成了泡影，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你……”
“我……”
不约而同地开了口，又是同时地止住话头。李旻浩不再说，等着金昇玟的狡辩。
“我……我家停水了。停到明天。”
这样昏暗的环境下，李旻浩还逆着楼道里暖黄的小灯，金昇玟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李旻浩一定一万个不相信，于是他又添了几句，即使苍白无力，“你知道的吧就，西子湾就是一直停水。”
李旻浩似乎置若罔闻，直接转过身去掏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事实上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但金昇玟已经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拍掉衣服上的灰，也不好再说不。李旻浩径直往前走，随手把外套挂上衣帽架，回了房间又唰地拉开房门探头向外，“你自己带衣服了吧？洗完就回去。”
金昇玟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李旻浩又啪地把房门关上。
他在里面落了锁。
——
温热的水流顺着发丝淌下，划过他裸/露的皮肤，最后坠落到白瓷地面流走了。李旻浩手向后一伸扑了个空，才记起来自己忘拿睡衣进来了，叹了口气，他从盥洗台下的柜子里找出套浴袍随意系上了。
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不该让金昇玟进来的，怎么就色/欲熏心神魂颠倒了，李旻浩恨铁不成钢。
赤着脚踩出来，遍地都是水渍，李旻浩把睡衣换上，又要折回浴室拿东西。刚走到门口就一脚踩上自己留下的水，他一下重心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虽然没摔倒，但后腰狠狠地磕上了桌角。
他几乎是眼前一黑，瞬间的神经性休克反而抑制了痛感，从短暂的视野发黑中缓过神来，钻心般的疼痛这才从伤处爆炸开来向四肢蔓延。吊着全身力气一般，他摸索着到床边趴了下去，急促地呼吸着，像一条离了水濒死的鱼。
他腰伤本就不轻，入了冬只要稍不注意保暖就一阵阵的酸痛，这会可以说是撕开了伤口上的创可贴，一发不可收拾。
外头的金昇玟应该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过来敲门，声音听不太真切，“怎么了？”
李旻浩很想回答没事，但目前这种境况他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以往他犯腰伤怎么都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往常都是金昇玟把膏药放到暖气上烘得热乎了再给他贴上；晚上在家的时候，就趴在金昇玟腿上等着他给自己按腰。
他缓了又缓，直到外面开始着急，从敲门变成了急促的拍门。
“旻浩？李旻浩？你听得到么？”
“你是不是腰伤犯了？”
这时候金昇玟总是理解得很快。可为什么这种事总发生在离婚后？真的让他快要崩溃了。李旻浩唾弃自己，清了清嗓子，“没事。”
“你这还没事？”
李旻浩也知道自己现在声音虚得不能听，但他还是坚持，“真的没事。”
门外静了。李旻浩心想着，金昇玟大概是回去了吧，不过本来也该是这样，没什么可失落。
是的，没什么可失落的。
但突然那声音又穿过薄薄的门板，声线比之前更低更沉，或许几乎可以说是央求了。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现在你身体要紧。我进去给你按一下就走，行不行？”
李旻浩濒临崩溃般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钥匙……在门口花盆下面。”
十
金昇玟原本可以心无旁骛的，如果他进来后没有看到李旻浩床上堆的是他们曾经用的被子枕头。
“别问！一句都别问！”李旻浩不看他，只是埋着头，声音嘶哑又破碎，“拜托……”
于是他真的一句都没问。
他掀开李旻浩的衣服下摆，后腰上紫黑色的淤痕触目惊心。他顺着李旻浩的指示从客厅翻出红花油和膏药，打着圈慢慢把瘀血揉开。李旻浩没忍住嘶了一声，金昇玟瞥了一眼他的后脑勺，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这边的暖气不像之前家里的暖气，金昇玟只能先在手里捂热了再给他贴上。这会李旻浩也缓过来了，他反手把衣服扯好，调动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支撑着站起来。
金昇玟还想扶他，却被他撇开。谁知道才迈出去一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腿一软，眼看着又要摔倒，金昇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后背，搀着他直到他站稳。
李旻浩又一次地推开他的手，宁愿一瘸一拐地挪到柜子边去拿暖水袋，又扶着墙去找电源插头。他在床沿坐下，“行了，你回……”
“李旻浩。”
金昇玟很少这样严肃地叫他的名字。李旻浩抬头，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前，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愠怒。
“你宁愿这样也不愿意来找我？”
——
李旻浩突然生出一种，把所有他的秘密全都摊开来讲的冲动，就这样摊牌。他明明想逃避，逃离目光、束缚和冷却的爱，但是他想藏起来的东西太沉重了，他根本避无可避。
“你懂什么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了。他是个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卑的人，如果没有遇见金昇玟，可能一辈子都畏缩在他小小的蜗牛壳里。但或许天性难改，他又缩回他封闭的小小空间。他下意识地会把事情封锁进箱子里，然后沾沾自喜，又感叹没人懂他。
“金昇玟，只有你有压力么？”
“你算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我后来没有你都睡不着觉，我连褪黑素都吃到失效？”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掉钱眼里了金昇玟！”
他怎么能没想过告诉金昇玟？可是金昇玟早出晚归一天见不着人，晚上回家要不关书房工作要不倒头就睡，像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一天下来有时候一句话都说不上。
他好矫情，把所有事情都瞒下来不想让人担心，可又期盼着别人能察觉到他的心事。
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太多了，难道要他自己拆穿自己的谎言，然后放下一切身段地去找金昇玟么？根本不可能。
人不可能有读心的超能力来一眼洞察你的烦恼，别人也没义务去了解你的难处，李旻浩深知这点。
可是，金昇玟你不是别人啊。
你是我千万人中万幸才得以相逢的爱人，是我前三十年积攒的所有叛逆的着落，我把原本被设定好的人生中不该存在的爱意全都托付给你。
可你怎么能不懂呢？
你为什么不明白啊。
——
“我……”
金昇玟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他却成了一个哑巴，嗓子里像是卡着沙砾，干涩又卡顿，最后千言万语剩下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他其实不求怎样荣华富贵，只想要他和李旻浩的前程坦荡无忧。
虽然母亲已经尽全力地供他生活，但是比起街坊邻里或者同学，还是差了一大截。他只记得有时候半夜醒来，母亲还亮着灯赶工。
他要受亲戚朋友接济，要遭人指点，要看着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供他上学供他吃穿。
在那个年纪，他比同龄人都领先地意识到了金钱的力量。
他十五岁开始打第一份工攒钱，即使那时候妈妈已经换了个不错的工作，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因为从小喜欢画画有点功底，大学的时候选了据说回报高的建筑工程学。毕业之后他开始拼了命地工作，尤其是在和李旻浩结婚后，这种对金钱的偏执几乎达到了顶峰。
“我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生活总会有很多突如其来的事故，他想用物质来换取他的李旻浩没有风险的将来。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他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如果他想守护的未来没有李旻浩，他还要赚钱做什么。
可千万别哭，金昇玟这么想，可是眼泪不听他的话。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的，十五岁后再也没为什么流过眼泪，但最近丢人现眼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眼泪砸落到地板，断了线的珠子般散落，他难捱地蹲下来，企图掩盖自己的窘迫。
好像昨天晚上。李旻浩听着他哭，心里这么想。
不一样的是昨天金昇玟喝醉了，今天他可清醒着，他们两个都清醒着。多少次了，金昇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换取他的心软，以失误，以眼泪，而他明明知道这样不行，可又每次都中计。
“今天就不该放你进来的。”他低声说。
金昇玟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半跪在他身前抓住了他的手，眼里还噙着泪。
“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一定……”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李旻浩真的束手无策了。
恋爱四年结婚六年，一辈子才有几个十年？他们已经花费了十年时间在这段没结果的感情上，再一个十年，即使前期黏黏糊糊，最后还是降到冰点。
他们都有多久可以浪费？
他想挣脱金昇玟的手但没挣开，眼神飘飘忽没有落处，最后他看向金昇玟，“可是…可是……”
“我们已经用十年来证明我们不合适了。”
金昇玟又向前错了一步，几乎要贴着李旻浩的小腿了。他把李旻浩的手拢在自己手里，紧了又紧。
“真正不合适的感情几天就散了。什么样的要十年才能证明？这才证明我们合适得不得了。”
简直是诡辩。
原来昨晚的泪意只是蛰伏，李旻浩抽出手来，难堪地蒙住眼。
“金昇玟，我真的不该放你进来。”
十一
“你到底想干嘛？”
李旻浩走到了家门口，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他把钥匙放回口袋里，转头看向死乞白赖跟了一路的人。
来人眨眨眼，“你昨晚不是答应的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可没答应你住我家。”
“那……我不追着你跑的话，我还怎么争取？”
随你便吧，李旻浩白了他一眼转身开门，错过了金昇玟在身后得逞的笑。
两人今晚一起去外面吃了饭，谁知道金昇玟非要跟着他回来，说是再一再二再再三。李旻浩原想着，金昇玟睡衣什么的都没在这边，估计晚一点自己就回去了，结果九点多的时候突然有人按门铃，是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送货员。
“您好，是……金昇玟先生么？”
李旻浩回过身去，金昇玟正坐在客厅工作，眼睛却偷偷往他这边瞟。
“这是您订购的睡衣和一套洗漱用品，您查验一下有没有错漏。”
李旻浩笑着接过来，门关上后把东西扔到了沙发上，塑料袋翻滚了几圈。
“你是准备在我家长住了？”
“这次是什么理由？停水？停电？还是说你们楼塌了？”
金昇玟抱着电脑盘腿坐着，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都不是，总之你轰我我都不走。”
他简直是要气笑了，这人这么多年都看着人模人样，一离婚了就变狗。他懒得再理，“你爱睡沙发是你的事，随你便吧。”
金昇玟这两天留宿的被子还没来得及收，李旻浩本来想着用不上了，结果今早上班走得急忘记收起来了，没想到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又派上用场。
他回了房间后就没再出来，隔天起床推开门时就看见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客厅不是他房间的木地板，瓷砖还是冰冰凉凉的。李旻浩回房间穿上拖鞋，折回客厅倒了杯水，一边盯着电视上静止的画面。
大概是金昇玟昨晚在看的日剧，李旻浩只隐约记得在哪看过里面的台词，刚好也是画面里这段。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事 成年人请直接勾引」
「一般有三种套路」
「变成猫 变成老虎 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金昇玟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李旻浩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摁了返回，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走进厨房，正好早餐主厨熄了火。
他其实会做饭的，只是不好吃，只能说天生不是厨房这块料。离婚之前金昇玟就常不回家吃，他一个人也没有做饭的必要，城里的外卖都尝了个遍，离婚独居后就更没有做饭的想法了，这让他得有一段时间没吃过家常菜了。
早餐简简单单，金昇玟煎了个鸡蛋，还刻意把煎蛋用火腿肠绕着圈成了一个心形。结果李旻浩一勺子下去，他的心碎成了两半。
今天的早高峰还是照常拥堵，人来人往，循环往复，红绿灯前列起了长长的车队。但是今天的天空很漂亮，解除了雨雪预警，它看起来不那么触不可及；低空飞行的浮絮和高处松软的云团，都是曾经的雪。
世界是否就是一部盛大的单元情景剧呢？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幕，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或大或小的角色。人们的脑子里有时总会浮现这样无厘头的疑问，于生活无用，时间也在千百个这样不时冒出的中二问题里，流水般消逝了。
——
『我今晚有应酬 就不一起吃饭了』
『我吃完就回去』
收到第一条短信的时候李旻浩还以为自己穿越回没离婚的时候了，他回了个句号表示收到，又想起来金昇玟还生着病，多回了一句。
『感冒好了？』
从金昇玟到他家当苦力也过去快半个月了，虽然立春过了气温在渐渐回升，但都说春寒料峭，海城还是冷的，天天睡客厅就算开着暖气也只是勉强，沙发又不如床舒服，再加上每天早上都要早起来做早餐，金昇玟前几天就冻感冒了。
李旻浩说他活该，让他不回自己家住要来这活受罪。
『还没』
李旻浩又回了个句号，恰好表妹发信息来约他吃饭，他想了想，答应了。
这半个月小表妹无数次约他吃饭都被他拒绝，现在终于有个对上的时间，他也不好意思再让这个伤了心的孩子再被伤害一次。
但他到了约定的餐厅就开始后悔，小表妹从他刚坐下就开始碎碎念她和家里斗争多么艰难，好几次他都想拔腿就走，一直念到了李旻浩小区门口。
“行了行了你快回酒店吧。”
她眼睛一瞪，好像在说你怎么也不理解我，气呼呼地离开了。
落得个耳根清净，李旻浩总算是有时间喘口气了。他在小区里慢悠悠地散步消食，走了几圈后在回家。打开家门，里面是亮堂的，但是没人。
金昇玟这么早回来？李旻浩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在黑漆漆的阳台上找到他。
“你在这干嘛？”
“吹风。”金昇玟声音闷闷的，因为感冒鼻音很重。他没看李旻浩，自顾自地望着外面。
“你喝多了？”李旻浩问。
“我没喝酒。”金昇玟吸了下鼻子，没忍住还是转过身来，“你是不是……又去见你那个相亲对象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李旻浩知道他看见了，无语凝噎转身就走，他跟了上来，一路絮絮叨叨。
“不是…你不能这样的吧。你都答应我了，就不能再去见别的人，你这样对那个女生是不负责任的你知道么？”
李旻浩正在衣柜里找换洗衣服，又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找东西，走到哪金昇玟跟到哪，他就随口搭腔。
“是么？我只记得我答应的是给你一个机会，没说就答应和你复合了吧。在这期间，我爱见谁就见谁是合理的。”
金昇玟定住了，站在原地，半晌才憋出一句。
“这不合理。”
彼时李旻浩已经抱着衣服进浴室了，他笑，在关上浴室门前探头出去，“行了行了，骗你的，她是我表妹，有女朋友的。”
他把门关上，把衣服挂在门后的钩子上。磨砂玻璃门外隐约可见一个来回走动的身影，金昇玟那鼻音重到模糊的声音又传来，甚至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喷嚏。
“真的吗？我是说…阿嚏——我是说…你没骗我吧？”
李旻浩没回答他。
金昇玟又开始来回踱步，碎碎念着，“我就知道…我就说你不可能的……”
门外的人开始止不住地嘿嘿笑，听起来不是太聪明。
李旻浩擦拭着盥洗台，突然停下来，微敛了眉眼，还是没忍住。
他跟着笑起来。
——
因为感冒，金昇玟这几天都头昏脑涨的，早上也起不来。今天睡过头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揉身上酸痛的肌肉，起身去盥洗室。
盥洗室内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金昇玟进去一看，是李旻浩在刷牙。
李旻浩瞥到他，向右边挪了几步空出一个位置，漱干净后才跟他说话，“我房间里水龙头坏了。”
金昇玟噢了一声，上前几步补上了那个空缺，低头挤牙膏。等他洗漱完，艰难地睁开被水趁机闯入的眼睛时，李旻浩明明已经好了，但还是站在他身边盯着他。
他们两个上一次一起洗漱出了什么事还历历在目，金昇玟怕自己现在生着病更不清醒，以为李旻浩还要用卫生间，于是他退了一步就要向外走。
“金昇玟。”
他听见身后人唤他的名字，声音很轻，轻到快要触不可及了，但他还是听到了。
“你不想亲我？”
——
李旻浩的后背狠狠撞上浴室的墙，随后金昇玟的吻落了下来。他吻得很重，或许都不能称之为亲吻，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释然。李旻浩起初吃痛想要推开，又被圈得更死，他觉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拆吞入腹了。
他没有回应地任由人动作，最后伸出手来勾上对方的脖子，摸摸对方早晨蓬松的头发，叹息全都湮没在唇舌之间。
金昇玟和他分开一段距离，又抵着他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亲吻间隙问他，“要上班么？”
李旻浩笑，都这种氛围了还问这种问题不多余么？
他听见自己说，“可以不用。”
十二
“不是我说，你昨晚那个小区设计那样规划真的不合理。”
李旻浩在客厅喝水，刚起床不到十分钟就又听见昨晚没吵完的话题。最近Collapsar接了个小区的工程，他昨晚只是大致地尝试画一下。结果金昇玟路过看了一眼，提出了几个问题。
其实金昇玟说的对，是他下笔前欠考虑，但是他就是想和金昇玟抬杠，所以昨晚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到了最后也没个结果。
“你做你的饭吧别说话了。”李旻浩朝着厨房喊。
直到李旻浩在打领带准备要出门时候，金昇玟在卫生间里，隔着门还要锲而不舍地和他探讨。
“我觉得你那样真的不行。”
“行行行单子给你做了我先走了。”
李旻浩拍拍身上的西装，没等金昇玟，提前出了家门。
——
海城的清晨，悠闲又繁忙。路边包子铺的叫卖声和车主情急之下的鸣笛声，编织成这座城市上空密密的网。网的下面，有出来散步晨跑的人，也有为了生计奔波的人。
繁忙的街道上，一个男人从路旁的小区出来，看着约莫三十岁，提着公文包。随后另一个男人急匆匆追上来，牵住了他的手。
他们或许是闹了别扭的爱人？两人推拉了一会儿，还是手牵着手地向前面去了。
这条路每天都是这样。上一秒还在身边的人影，一晃神就随着乌泱的人潮消失了。
所以在看向前路之前，拜托请握紧彼此的手。
Fin.
【离危】死去的前男友突然开始攻击我
※ 一些喜闻乐见的离婚文学XD 大型无脑OOC现场
※ 还没当上社畜，如有硬伤请多多包涵orz
※ 是72
————————
“哎，听说没？隔壁部门今天要来个新科长。”
“新科长啊？原来那位也不从自己手底下提拔？”
“啧，搞空降呗……”
此时还未到上班时间，早来的员工在格子间里三两聚作一团...
※ 一些喜闻乐见的离婚文学XD 大型无脑OOC现场
※ 还没当上社畜，如有硬伤请多多包涵orz
※ 是72
————————
“哎，听说没？隔壁部门今天要来个新科长。”
“新科长啊？原来那位也不从自己手底下提拔？”
“啧，搞空降呗……”
此时还未到上班时间，早来的员工在格子间里三两聚作一团，悄声议论着公司内外大大小小的八卦。
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李旻浩坐在办公桌后，将手中文件翻过一页，不经意听见外间的议论声，嘴角忍不住向下撇了撇。
自己部门和隔壁多有往来，下个月还有场谈判要去，最好别在关键时刻给他空降个难缠的主。
他在纸页末尾签了字，低头看了眼时间，合上文件夹起身向外走去。
部门大厅外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李旻浩恰好卡着正式上班的时间点走到理事办公室前，却不料还未来得及敲门，办公室的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
李旻浩和开门的人对上视线，怔在原地。
“旻浩啊，正好。”方灿站在办公桌前，回过头时敏锐地隔着人与门的缝隙看见了他，“这位是刚入职的金科长，包括之前未完成的工作，接下来全部和他协调就好。”
站在门口的人向他伸出手，声音表情都斯斯文文：“您好，我是金昇玟，请多多关照。”
“……李旻浩。”
李旻浩皮笑肉不笑地和金昇玟握了握手，只觉得头顶天花板都要成片塌陷下来。
急，分手不到一个月的前男友跳槽成为新同事，该如何把一切事端扼杀在摇篮里？
诚如所见，李旻浩和金昇玟正在分手中——连情侣戒指都没有留下的那种干净程度。
酿成分手结果的起因具体是什么已无从考证，想来无非也就是生活中那些堆积在一起的鸡毛蒜皮。总之稀里糊涂一场架吵完，再清醒过来时，同居的房子里已经少了一半的日常配置。
这小子以前就这么记仇吗？
李旻浩和金昇玟并排走在走廊上，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自顾自地胡思乱想。
他们之间虽然是分手了，但怎么说也无冤无仇，总不至于丢了工作也要专门过来摆他一道。
身边那人穿着正装的样子李旻浩平时并没少看见，但在这种场合下还是第一次，倒还有些新鲜。兴许是他三番两次投去的目光过于犀利，金昇玟忍不住从文件里抬起头，回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装你个头，李旻浩冷笑。
“为什么来这里？”他心情不好，询问的语气也几乎可以称得上生硬。
“猎头找上门了。”
金昇玟面色如常，回答得很平静，就好像正面对一位多年未见又关系不深的老同学：“待遇和提升空间都比在原来那里好，我就同意了。”
“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李旻浩问完便立即暗啐一声，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查户口。
但这也不能怨他，毕竟从猎头找上门起，再加上谈条件和交接工作的时间，怎么算也不会太短。
果不其然，金昇玟略微思考两秒，报给他一个并不出乎意料的时间。
“两个月前。”
很好，这可真行。
现在距离他们分手也才满打满算一个月，这意味着在他们分手前一个月，自己公司的猎头就已经找上了金昇玟。
而他作为男友，在这一个月间居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金昇玟，你他妈的……”
李旻浩咬牙切齿，正要说些不太好听的话，等在走廊尽头的员工便已经迎了上来。
“李科长好。”小姑娘客客气气向李旻浩打了个招呼，又笑眯眯地转向金昇玟，“是新来的金科长对吗？我现在带您去熟悉一下办公区域。”
“好，谢谢你。”
金昇玟道了个谢，又回过头来看李旻浩：“那就先不打扰李科长了，有关工作对接的事情，我之后会再来请教。”
李旻浩单手叉腰，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瘦高身影，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心思，转身走向办公室。
——等着完蛋吧，臭小子。
总之，金昇玟入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李旻浩向来适应性强，除却最开始的震惊以外，倒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受归接受，但被金昇玟隐瞒长达一个月的火气还压在肺里无从释放，以至于每每看见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时，他还是忍不住要翻个白眼。
“金科长，这是项目进度的月度总结，请您过目。”
金昇玟接过打开的文件：“谢谢，辛苦了。”
李旻浩百无聊赖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一点点打发例会开始前的等候时间，不料正好看见会议桌对面金昇玟那副端正认真的样子，顿时一阵无言。
……披着衣冠的禽兽，褪了衣冠还不是只会到处咬人。
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嗤笑一声。
“金科长这才上任不到一个月，用起人来倒是举重若轻？”
李旻浩声音不大，却也没有刻意放轻，周围聊天谈工作的员工顿时齐刷刷噤了声，悄悄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李旻浩虽然是头笑面虎，却也不至于没事硬挑别人的刺。
想必这是要给新人下马威了。
“说笑了，都是些正常范围之内的工作。”
金昇玟抬头推了推眼镜，毫不退让地直视回去，笑容相当得体：“而且据我所知，李科长对待工作向来认真负责分秒必争。我刚入职没多久，向前辈学习也是应该的。”
“哪里，能和金科长这样的人才共事，才是我的荣幸。”
两道目光隔着会议桌撞在一起，“砰”地迸出了火花，好似连会议室的灯光都要黯淡几分。
“……怎么回事？”
角落里的韩知城倒吸一口凉气，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黄铉辰，“周一病是这样的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黄铉辰小心翼翼藏好瞟过去的目光，和自己对面的员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韩知城赞同点头，在脑内暗自假设一番，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实在不行就辞职吧，这公司没法呆了。
李旻浩与金昇玟不合的传闻没几天便散布在公司的各个角落里，各种离奇的猜测甚嚣尘上，而处于舆论中心的当事人却还全然不知。
流年不利，李旻浩想。
他正坐在出公差的班机上，只觉得靠近金昇玟的那半边身子全然陷入了麻木之中。
旁边的金昇玟手里还捧着平板电脑，人却已经睡着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不自觉向右歪着，正抵在李旻浩的肩头。
今天要去的是一场很重要的谈判，一行人为了拿下这个项目，已经加班加点熬了数周有余。
李旻浩作为主谈，对这次谈判自然是势在必得。然而金昇玟入职公司时，项目进度已经推了大半，要想顺利跟上，就只能花费更多的精力来从头了解。
之前隔得远，看起来并不是很明显，如今金昇玟就坐在自己旁边了，李旻浩才发现他眼下印着一片深重的青黑，将睫毛的影子都衬得不甚分明。
他叹了口气。
也罢，就算没有情侣关系，同事情谊总还是要尽的吧。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按灭金昇玟手中的电脑屏幕，又向空姐要来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了金昇玟的身上。
动作间难免要牵动身体，睡梦中的金昇玟失了依靠的支点，有些不适地皱起眉，随即得寸进尺地将整颗头都靠在了李旻浩肩上，轻轻蹭了蹭。
混蛋……
李旻浩强忍着推人的冲动掖好被角，看着他睡着以后堪称纯良的脸，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干脆开门把你扔下去算了。”
一觉睡得安稳，以至于金昇玟真正清醒过来时，一行人已经坐上了对方派来接机的商务车。
他看了眼手表——离谈判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不多睡会儿？”
身旁的李旻浩看着车窗外缓缓后移的风景，头也没回：“还想等谈判结束再回车上叫你呢。”
我谢谢你……
金昇玟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被李旻浩堵得哽在喉头。
他坐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着装，最终还是没打算忍着：“然后哭着告诉我谈判失败了吗？”
李旻浩扭头看过来，上下打量他几下，忽地冷笑一声：“新来的，别给我拖后腿。”
他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塞回金昇玟手里，又顺手扶正了那枚有些歪斜的领带夹。
“要是着了那几根老油条的道，回去你就递辞呈吧。”
金昇玟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块开大会必备的薄荷糖，礼尚往来似的塞给李旻浩。
“不劳费心。”
正如李旻浩所言，对方出面谈判的代表，光看脸都是个顶个的老油条。
“……我们希望贵公司能在这个基础上，将预算再压百分之二十。”
“您是在开玩笑吧？”
李旻浩轻笑一声：“我们的投标书和解释文件想必您方也是仔细审阅过的，应该也很清楚，这个方案已经为您排除万难，找到了预算和收益的最大平衡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也相信凭借贵公司的能力，是完全能够达成这个预期的。”
对面的人叹了口气，面露难色：“这样吧，我们把这个数字压缩一下，预算降低百分之十三，在选材这一块也会由我方来承担。”
不愧是老油条，分明是狮子大开口洗手好捞金的事情，说出来倒好像在做慈善。
金昇玟坐在李旻浩身侧，默默用手挡了挡嘴角。
“说了最低就是最低，我方的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了。”
李旻浩向前微微俯身，一个颇具压迫性的姿态。
“一分都不会降。”
对方几个代表互相交流眼神，低声交流了几句。
金昇玟敏锐地捕捉到对方主谈的神情，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三下。
李旻浩瞟了一眼，默不作声。
少顷，对方主谈放下手中的笔，清咳一声。
“我们之所以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促成这次合作，既然贵公司不愿……”
“——您应该也明白生意不做自有别人来做的道理，我们之所以选择贵公司，不为别的，正是基于对贵公司的信任。”
李旻浩忽然撑着桌子站起身，合上文件夹轻轻朝桌面一丢：“不远万里带着诚意赶来这里，也是为了表明合作共赢的决心。”
他沉下脸色，语气也严肃起来，一副动了真火的样子：“如果贵公司还要用这种傲慢的态度来对待这次合作，那我认为这场谈判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对方主谈本正欲发难，面对李旻浩这么一通发作，顿时也有些晃神。
会议室的氛围一时陷入尴尬之中。
金昇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抬手拉了拉李旻浩的袖口，又转向对方代表。
“贵公司真诚想要合作的心意我们也看见了……这样，谈判先暂停十分钟，由我方为您大致展示一下整个报表的计算思路，之后再来讨论，您看如何？”
见对方代表僵着脸色点了点头，金昇玟才拍拍另一侧梁精寅的肩膀：“伊恩呐，拉一下数据。”
“好的，稍等。”
见对方代表将注意力转向大屏幕，李旻浩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一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金昇玟找到李旻浩时，李旻浩正站在天台边上吹风。
“怎么样了？”
李旻浩含着那块金昇玟给他的糖，一说话便呼出满口清新的薄荷气。
“中场休息，还在讨论呢。”金昇玟脱了西装外套，双手搭在栏杆上，闭眼做了个深呼吸，“我觉得没问题。”
李旻浩看着那双悬在天台外边的手，没再说话。
这双手轻点桌子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们曾经惯用的伎俩，使用场景包括但不限于进了价格毫不合理的宰客餐厅，以及在需要脱鞋的场合想起自己错穿了脚趾袜。
每当他们中的一人轻点桌子时，另一人便会伺机向对方突然发难，然后他们便借着争吵的由头，离开某片是非之地。
以前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还会用在这种场合吧。
李旻浩忍不住摇摇头，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笑什么？”
“没笑什么。”
他没有回答，忽然用齿尖轻咬着那颗糖露出一半，转头看向金昇玟，声音不清不楚：“吃不吃糖？”
“……”
金昇玟看着那颗已经缩小一半的糖块，默默扭过了头。
这副吃瘪的样子简直看得人神清气爽，李旻浩不由哈哈一笑，转过身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准备吃庆功宴。”
谈判结果完美地达到了李旻浩的预期，散了会后东道主照例要请客吃饭。
这对他们而言是既轻松又煎熬的——虽说圆满完成任务后已是一身轻，却仍旧难免要听些客套的场面话。
“几位都是青年才俊，今后必定前程似锦！”
出了工作便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对方主谈一改谈判席上那副油滑的嘴脸，好听话不要钱似的说：“尤其这对双子星，有胆有谋年轻有为，实在优秀！”
去你的双子星……
李旻浩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趁着喝酒的间隙偷瞄一眼边上的金昇玟，见他表情也很是微妙，内心的郁结顿时一扫而光。
反正金昇玟的不幸就是他的幸福。
兴许是谈判时大开杀戒的模样过于强势，到了酒桌上便被对方压了一头。几杯下肚，李旻浩的脸颊耳尖都已泛起一片烧红。
他敲敲杯底，正欲继续应付下去，便看见金昇玟举着酒杯站起身：“感谢各位今晚的热情款待，我敬你们一杯。”
李旻浩愣了愣，被酒精熏蒸过的大脑有些转不过弯。
这小子发什么疯？
他就这么发着呆，看着金昇玟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散场时已经无法独立直行的地步。
“走这边……”
李旻浩这时倒是清醒了不少，一边架着金昇玟往酒店房间走，一边劈头盖脸数落一顿：“不能喝别喝，真以为自己胃里能装一片海？”
“能喝……”
金昇玟嘿嘿傻笑着，一个劲儿往李旻浩身上靠，以至于李旻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口袋里摸出房卡刷进了门。
他将人丢在床上，自顾自去卫生间里拧了条热毛巾，出来时看见金昇玟居然自己乖乖脱了外套，躺在床尾精神出走。
“喂，醒醒。”
李旻浩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待人清醒了些才将毛巾覆上去。
他一边擦，一边回忆起不到一个月来所经历的一切，不由感到有些焦躁。
金昇玟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们明明已经分手了，就算只为了前途着想，也不该是这样的做法。
然而短暂的焦躁后，他又忍不住呼出一口气——分都分了，他想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热毛巾擦拭几下，金昇玟觉得舒服了不少，头脑也跟着清晰了些，勉力睁开眼睛。
那双眼被酒气晕染得有些湿漉漉，李旻浩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准备跳槽的事情，当初为什么不和我说？”
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已经有了分手的打算，觉得没必要说？
他以为自己能够等到回答，然而金昇玟却扭开头，抿紧了嘴不愿开口。
“……”
李旻浩看着酒后降智的金昇玟，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白痴。
也罢，白痴就白痴吧，谁喝了酒还能是个正常人。
他将热毛巾重新盖回金昇玟脸上，不抱希望地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压低下来。
“——昇玟呐，我是龙馥，能不能说说为什么当初不把跳槽的事情告诉旻浩哥？”
他本就是随口一学闹着玩，谁知毛巾底下那人动了动，居然还真给他套出一句话来。
“……想给他，惊喜。”
嘿，傻狗怪好骗的。
李旻浩一乐，随即立刻想起自己被一道拉低的智商水平线，顿时没了兴致，掀了毛巾继续往下擦。
惊喜。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觉得分手了丢人才不愿意说出原因。
他解开金昇玟两颗衬衫扣子，试图替他擦一擦脖颈，不料毛巾探进去再出来时，却不小心带出一段纤细的银链。
“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戴项链的……”
李旻浩疑惑皱眉，下意识拎着露出来的一小截，将项链整条勾出来。
项链的末端，两枚银色的素戒交叠在一起，坠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
他怔住了。
除了金昇玟，大概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两枚戒指的来历。
这是他们曾经戴过的情侣对戒，戒面背后还镂刻着他们彼此姓名的首字母——是他们约会时在一家手工店里一起敲上去的。
戒指并没有多贵重，甚至可以称得上廉价，以至于李旻浩一直以为金昇玟会干脆丢了它们。
他想起最后一次吵架时，自己将戒指丢给金昇玟的那个瞬间，心头蓦地泛起层层叠叠奇妙的情绪。
火一般的，在酒精的催化下愈演愈烈，燎过原野，连深色天际都映上一片璨然的金红。
“金昇玟。”
李旻浩俯身，看着金昇玟半阖的醉眼，声音很轻。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吗？”
金昇玟在醉意缠绕中听见了这句话，勉力睁开双眼，隔着朦胧的水雾细细辨认面前的人：“李旻浩……”
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那层水雾倏然凝结在一起，顺着眼角滴落，留下一道细细的水痕。
“……哥。”
李旻浩忽然低下头。
他没有闭眼，因此隔着那层透亮的泪光，看见了金昇玟眼底难以克制的依恋。
一段关系的结束，往往意味着要忍痛割舍一段回忆。
时间是最好的镇痛剂，那些酸楚的愤怒的悲伤的情绪，总是能在分秒的流逝中得以洇散。
然而他们之间有那么多无法抛却的过往，每一次遗忘都在叫嚣中将回忆刻得更深，因而割舍到最后，身体会记得，灵魂也会记得。
于是他们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接吻，迟来的拥抱依旧契合。
“金昇玟，你就是个傻子。”
杂乱交错的呼吸中，李旻浩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耳畔擦过，轻得令金昇玟难以辨明那究竟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自己的臆想。
傻就傻吧，他想。
只要能够把你找回来。
他们一觉睡到了将近正午。
衣物凌乱地散落一地，金昇玟好不容易扒在床头，迷蒙着双眼摸索到一件，李旻浩已经衣着整齐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某种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金昇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埋头将自己的衣服穿好。
一场宿醉几乎带走了他脑内的全部记忆，他的精神游走在现实与清醒梦的边界，生怕多说一句话便坠下悬崖，只好安安静静地等着李旻浩先开口。
李旻浩没有辜负金昇玟的期待。
他倚在墙边，用目光数了数地上方形铝箔包装袋的个数，没忍住挑了挑眉。
“……两个月而已，就这么不能忍？”
……
并不希望是这种开口。
金昇玟连眼神都不愿意扫过去了，索性扣上纽扣破罐子破摔：“哥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旻浩听着许久没有听见的称呼，难得有些说不出话。
金昇玟大概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自顾自扣着扣子，直至扣到胸前时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摸了摸脖子，又环顾四周，一无所获。
“找什么呢？”
“你有看见……没什么。”金昇玟忽然停下来，含在嘴里的话转了个弯。
“哥先回房间拿行李吧，我马上就好。”
李旻浩没有再问，耸了耸肩，转身走出房门。
说着马上就好的人一反常态地磨蹭起来，直到预订出发的时间即将到来，才将将出了酒店大堂。
李旻浩坐在车里，见金昇玟在酒店前台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才过来，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目光：“怎么？真丢东西了？”
“嗯。”金昇玟点点头，神色有些郁闷，“和前台说过了，拜托他们打扫房间的时候注意一下。”
“是很重要的东西？”
车门合拢，司机关上车窗，驱车缓缓驶离酒店。
李旻浩盯着路边的白线看了很久，才听见金昇玟呢喃似的说话声。
“……很重要。”
要找的东西最终也没有找到，金昇玟虽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却也无可奈何。
本来也就没办法戴一辈子的吧，他想。
那毕竟是过去，而他所面对的，只有当下和未来。
想法很积极，然而他和李旻浩之间现在的关系，任谁来看却都是说不清道不明。
金昇玟本以为经过那一夜后，他们之间或分或合总该有个了断。然而现实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回了公司两个人该针锋相对还是针锋相对，一如既往地令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是不是应该主动把话挑明？
可万一李旻浩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呢？
金昇玟站在理事办公室门口冥思苦想着。
他身边还站着个李旻浩——由于刚才唇枪舌剑过于激烈，和自己一起被方灿轰出来的。
“你们两个好好谈谈吧。”方灿按着太阳穴，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考虑换人来接手这个项目。”
金昇玟回想起方灿那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狠狠叹了口气，将身旁的李旻浩拉进了楼梯间。
一张嘴打开又合上，最终还是忍无可忍道：“……这里毕竟是公司，能不能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了？”李旻浩闻言，不禁嗤笑一声，“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别把我当成那种小心眼的人，走了。”
他不欲多言，也懒得再和金昇玟掰扯下去，自顾自转身向大厅走去。
眼前倏然划过一丝银光，金昇玟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李旻浩随手丢过来的，闪亮亮的不明物体。
这是……
“路上捡的，爱戴不戴。”
熟悉的银链完完整整被握在手心里，然而末端挂着的戒指却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枚。
他脑子里还没转过弯，眼看着李旻浩就要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下意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拦下来按在了墙边。
“……什么意思？”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金昇玟呼吸有些急促，眼神死死黏在李旻浩脸上，恨不得立刻撬开他的嘴发出声音。
“工作中不谈私人情绪，你自己说的。”
李旻浩一边将项链上缺少的那枚戒指套上无名指，一边挑衅般地看向金昇玟：“现在是工作时间，有什么事情下班再说。”
金昇玟看着他的动作，一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真如他所想吗？
见李旻浩又要离开，他连忙伸手将人拽住：“那下班在哪里见？”
“随便。”
李旻浩眉毛挑得老高，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得意神情：“看你想吃什么。”
“……泡菜炒饭。”
金昇玟踌躇再三，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然而李旻浩居然很平静地点了点头：“行，那就超市见。”
简直要疯了……
他听着心脏和脑内剧烈的轰鸣声，几乎不敢相信当下听到的任何一句话。
“……那你今天不许加班。”金昇玟拦住又想离开的李旻浩，声音里夹杂着细细的颤抖，眼里却亮闪闪发着光。
死工作狂居然也敢叫别人不加班？
李旻浩冷笑一声，翻了个比天大的白眼：“有种你别加，你不加我就不加。”
他扒开金昇玟挡在前方的手臂，好不容易摸上那道门把手，却又被人按住了。
“金昇玟，你是不是——”
转身发飙的瞬间，李旻浩陷入一片温暖之中。
熟悉的，又许久未见的。
如一汪温热的泉眼，将人浸没其间。
“哥。”
李旻浩听见金昇玟的声音，连同他的呼吸一道轻颤着，混在轻柔拂过耳畔的气流里。
“……我真的好想你。”
随便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旻浩挣不开也懒得挣开，索性闭上眼，抬手揉了揉那颗埋在肩窝里的脑袋，手感依旧。
心头一口提了很久的气忽然就松懈下来。
“……嗯。”
- END
【离危】그냥 집에 가자 就回家吧
#离婚危机
#分手两年后发现19岁的前任躺在我家门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
“金昇玟？”李旻浩迟疑地喊出那个名字，因为陌生而几乎感到拗口，差点打了个结。
李旻浩过着和每一个昨天别无二致的日子，今天也是一样，回到了住了很久的房子。电梯打开之后看见家门口那黑色的一坨，一开始以为是垃圾，或者小狗，仔细看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人，走得很近之后才敢喊他的名字。
因为在这有76亿人的世界上，金昇玟大概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旻浩说，语气冷冷平平的，意外的情绪在那一声名字里就消解了，现在只...
#离婚危机
#分手两年后发现19岁的前任躺在我家门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
“金昇玟？”李旻浩迟疑地喊出那个名字，因为陌生而几乎感到拗口，差点打了个结。
李旻浩过着和每一个昨天别无二致的日子，今天也是一样，回到了住了很久的房子。电梯打开之后看见家门口那黑色的一坨，一开始以为是垃圾，或者小狗，仔细看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人，走得很近之后才敢喊他的名字。
因为在这有76亿人的世界上，金昇玟大概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一个。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旻浩说，语气冷冷平平的，意外的情绪在那一声名字里就消解了，现在只剩下带点责备的不满，以及出于疏远的礼貌。
“哥。”金昇玟抬起头。
然后李旻浩就看见了那张属于10代的脸——还像愣头青一样的那小子，染成了深棕色的头发，没有褪去的婴儿肥，不翼而飞的牙套，是19岁的金昇玟。李旻浩曾经珍视过的金昇玟的19岁，那时候完全是一颗因为没有成熟而酸涩的生梨。
如果是在照片上看到这样的金昇玟会觉得怀念，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就有点超出想象了。李旻浩这下真的吓了一跳，他不知道眼前上演的是哪一出，他几乎等着金昇玟开口解释。
金昇玟说，“今年是几几年？”
***
“好吧。”李旻浩坐在沙发上，终于把捂着脸的手拿下来。转头看向金昇玟，金昇玟的嘴巴鼓鼓的，正在不停咀嚼，是因为他在李旻浩困扰的间隙里吃了两包饼干的缘故。
东儿顺儿从房间里跑出来在金昇玟脚边打转，明明是上了年纪的猫了，闻到熟悉的味道却还是热情亲密地凑上去，难为它们这么多年都还记得。如果李旻浩之前知道它们还是这样没有忘记，会说它们是叛徒的。
李旻浩看着眼前自得其乐的几位，实在是有些恼火，明明带来麻烦的是他，却还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这边吃东西。
“你是一睁开眼睛就突然发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了？”
“嗯。”金昇玟终于把嘴里的东西都吃下去，“不小心在咖啡馆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因为看见咖啡馆对面的樱花树和便利店都消失了，又看见台历上写的日期，甚至去问了咖啡店的店员，他像看神经病一样地告诉了我...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你来找我干嘛？不应该回家吗，找到属于这个时空的金昇玟，事情就会解决的吧。”
“因为那天本来就是在咖啡店等哥的。”
“嗯？”盯着茶几上的某一处出神的李旻浩突然转过去看他。
“好吧，过去了5年，哥不记得也是正常。因为樱花都开了，是说好要一起去看，在咖啡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所以才睡着的。”
“可以说是....第一次‘约会’的日子。”说到约会这个字眼的时候，他特意地停下来，咧开嘴笑了一下。
李旻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偏偏是19岁的金昇玟，不是更早的时候单纯可爱的后辈弟弟，也不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提起的前任。哪怕是后来已经相处熟练到厌烦的20代出头也行。
19岁，李旻浩最不想要破坏的回忆里的金昇玟。如果说曾经真的短暂地燃烧过能够把什么都在抛掷脑后的爱意的话，那应该就出现在19岁的金昇玟和21岁的李旻浩之间吧。
“况且，如果想要找到5年后的自己的话，应该也是在哥这里最有可能吧？”金昇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困境，火上浇油一样地添了一句。
李旻浩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因为金昇玟似乎永远比他料想的要聪明一点，但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也确实无法说出我们已经分手2年了，你快点走吧这样的话。
他局促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金昇玟的拷问还在继续，“难道我没有跟你说‘我’去哪了吗？我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回来吗？莫呀，五年后的我变成了这么坏的人吗？”
金昇玟对他们情感的笃信程度让他难以招架，他越来越觉得金昇玟是在逼他把那些事与愿违全都说出来。但是他又不想要对19岁阴谋论，还没有被社会压垮的年轻孩子总是这样想的。
李旻浩听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走到了厨房里，给金昇玟留一个背影，他系上围裙，问他饿不饿，要吃什么。
“牛排。”
“太麻烦了不想烧。”
“那...泡菜饺子吧。”
“没有。”
“炒年糕？”
“酱用完了。”李旻浩把围裙从身上拿下来，径直去冰箱里拿了三角饭团扔进微波炉，“就吃这个吧你。”
“什么呀。”金昇玟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主动提出了让他点菜的哥，现在却什么要求也满足不了，到最后还要为这样的不幸巧合置气。他伸手打算接过刚刚从微波炉里出来还冒着热气的饭团，“直接给我这个不就好了，逞什么能呢。”
明明已经到手边了，李旻浩却手一抖掉在地上，好在没有拆开包装，金昇玟反应很快地把它捡起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而李旻浩却在一边发愣，刚刚的疏忽是因为太烫了，无论是失误转的过头的饭团，还是金昇玟手上的温度，都太烫了。在碰到的那一瞬间吓了一跳，太熟悉了，好像这两年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一样。
李旻浩本来以为怀着“正和21岁的李旻浩热恋中”的心情的金昇玟，会做出一些亲密行为，甚至还想了一下如果真的发生了要怎么应对。后来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金昇玟就像一个住在朋友家的男大学生，吃完饭团就打开电视看了。
李旻浩这才回忆起来，他们本来就不是多爱腻在一起的类型。
现在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自作多情地想了那些事情，每次在金昇玟的身边脑子就会变得乱糟糟的，没有办法集中干任何事情，哪怕带着爱意欺负他也是，会说出或者做出很胡来的事情来，明明内心不是那样想的。
一直是以哥哥的形象出现的，却不知不觉变得像小孩一样有点撒泼的心情，他猜想金昇玟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这样的弱点，否则又是要被他抓着嘲笑很久。
李旻浩长长地舒了口气站起来，先去洗澡了。洗完澡之后本来想像平时一样胡乱地走出来，却突然意识到有人在家，而不得不穿好了衣服。金昇玟是“无论穿得随便，还是穿戴整齐都有点暧昧”的那种关系。
金昇玟把电视关掉了，正在和几只猫咪玩闹，李旻浩一边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特意轻描淡写地走过去说了句，“哥上床了哦？次卧给你收拾了一下，你晚上睡那边。”
金昇玟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李旻浩带着新鲜的水汽躺上了床，本来洗完澡没事情做的那这段时间应该是最舒服的时刻，却因为知道金昇玟睡在隔壁的缘故，所以心情无比地诡异，在自己的床上却也产生了难以入睡的不适感，翻来覆去还是睁大着眼睛等着时间在黑暗中慢慢地流逝着。
李旻浩觉得很痛苦，明明就要跑掉了，明明就要从那些漫长美丽的幻境中逃脱了。19岁的金昇玟又出现了，像彼得潘一样拉他走上迟早会消亡的neverland。
爱情对于李旻浩来说并不是刚需的东西，但是回忆却是原原本本地停留在每一个健全的大脑里。金昇玟的存在已经构成了李旻浩过去很长一段日子的生活，就像滴入了红墨水的清水一样，即使乍一看没有留下痕迹，却在本质上是改变了他的生活的。
本来觉得记忆随着时间就那样慢慢淡去了，无论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那些日子，都会被李旻浩无情地割舍掉。但是现在却发现不是的，他年轻的身体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就像19岁的金昇玟闯入他的人生那样，19岁的金昇玟现在又把他的记忆打翻在地上，那些一卷卷散落开的记忆卷宗，全都犹新，一地狼藉，尘埃飞扬。
李旻浩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无论是5年前还是现在，都不能给它下一个定义，或者给予准确的回答。他知道珍惜，他知道思念，知道宠爱和纵容，这些比起“爱”更像高级词汇的词语们，因为仅仅能代表较狭隘的意思，而被李旻浩理解了。李旻浩的思维不太像正常人，所以不能理解太笼统，太泛滥的“爱”。
他猜想陷入爱情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心情，就像很久之前，他在金昇玟身边会感到的那种放松和愉悦的心情，或者是那样的想法，看到他就会产生想要欺负他一个人一辈子的想法。
然而现在这种心情没有了，肯定是不再爱了，否则也不会分开。看到金昇玟只会觉得很心痛。李旻浩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但他知道这跟过去的“爱”是不一样的。
“咚咚！”
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的时候，门外突然出现了敲门声。
“昇玟尼？”李旻浩有些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哦！”
“吵什么啊，我都要睡了敲什么门啊？”李旻浩心烦意乱地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的金昇玟对视。
开门的瞬间把客厅的灯关也拉拢进来了，因为是背着光的缘故，所以比起金昇玟的五官，更清晰的是有些他瘦瘦长长单薄的身体。
那种心痛的感觉又出现了，算是什么意思呢。
“能跟哥一起睡吗。”
“不行。”
李旻浩觉得单纯的拒绝没有说服力，于是画蛇添足地说，“五年后的你会误会的。”
金昇玟笑起来，似乎像是理解了一样转身走掉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误会”。李旻浩知道金昇玟已经误会了，不是因为会跨着时空吃自己的醋，而是根本就不是那种可以再睡在一块的关系了。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他任凭自己那样说了。
***
第二天是周末，因为根本没有考虑到金昇玟这个完全反常的变量，所以他自然也不在计划里，早上节假日不工作的闹钟乖乖保持安静，一下子睡到了快要中午才爬起来。
走到客厅之前完全忘记自己家里还有一个人，看到蹲在冰箱前的金昇玟差点吓一跳。
“什么时候起的，没吃早饭？”李旻浩打着哈欠。
“也没多久，本来想自己找点东西吃。”
“起开吧。”李旻浩踢了像小狗一样扒拉着冰箱门的金昇玟一脚，看着教训得挺像那么回事，其实也没用什么力气，“让你做饭我们下辈子也吃不上。”
李旻浩不想在早饭上花太多力气，随便煎了鸡蛋，准备了吐司。端着餐盘到餐桌，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奇怪，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两年前分手那天差点打起来之后就没想到还会和这人平和地坐在一起。
“哥，有没有合照，你和五年后的我的。”
李旻浩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的手僵住了，“没有。手机是新换的。”
理由挺起来很蹩脚，但是金昇玟也那样接受了，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食物上。
收拾碗筷的时候，李旻浩问他，你要一直赖在我这里混吃混喝吗？
“那也得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吧，不然我也找不到回去的办法。”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吗？”金昇玟是这么反问他的，“况且在那个世界确实也没有非完成不可的使命，重要的事情也只有读书和和和哥谈恋爱而已。”
下午的原计划是跟铉辰去练拳击，晚上在和彰彬三个人一起去吃烤肉，健身的教练约好了，晚上的烤肉店也是提前预约的，因为券要过期了，所以是非吃不可的形势。金昇玟不可能让他改变计划，但是走出门的时候还像姨母一样唠唠叨叨了一番。
“喂，小子，知道怎么点外卖的吧？”
“不会笨到饿死自己吧，冰箱里也有东西，柜子上也有零食的。”
本来是不用担心金昇玟的，但是从5年前穿越过来，几乎变成了对什么新科技都不明白的那类人，让李旻浩经常想“五年前难道没有这个吗？”好在金昇玟可能出于不想在李旻浩面前丢人的想法，什么都很快地学会了，哪怕没学明白也装出了解的样子。
李旻浩走出门才觉得自己多虑了，其实家里还有面包什么的，总不会真的没东西吃，再说也留了一点钱在桌上，拿着钱去便利店可以买到东西，这是不管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惯用的真理，但是还是那样说了这么多话，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眼前的金昇玟又太小，在把他与前任金昇玟联系在一起的同时，又有点把他们割席了。
尽管李旻浩不会承认，但比起21岁的他自己，现在是更加想要照顾弟弟的心情。
练习拳击的时候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适合释放压力，把那些烦心事都当作沙袋了，这一拳打的是5年后的金昇玟的麻木冷漠，那一拳打的是5年前金昇玟的好吃懒做，哪怕金昇玟没那么坏的，也无端想出了许多缺点去暴揍一顿。
站在场外流着汗的黄铉辰有点被吓到，知道那哥是疯子，也知道那哥的攻击性很强，但是每次就这么看到的时候都还是觉得惊讶，眼看着和徐彰彬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有点迟疑地喊了声，“哥？”
李旻浩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应了一声，然后收起拳击手套，和黄铉辰一起气喘吁吁地从拳击馆走出去。
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因为是可以完全放松的周末，又是久违地聚餐，大家都兴致很高的样子。举杯的时候李旻浩环视了一圈两个弟弟的脸，觉得很神奇，当年的那些职场菜鸟现在也变成了负担着自己生活的成年人了，在失去了很多东西的时候，也积攒了很多对人生对社会的经验。成长总是好的事情。
在那样的氛围下一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李旻浩的脸红红的，眼睛里闪着水光，给两个弟弟烤累了肉而趴在餐桌上，烤肉夹就被徐彰彬拿过去接班。
李旻浩闭上眼睛，想到他和金昇玟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喝酒，因为金昇玟酒量很差，觉得在男朋友面前一杯倒很丢人，就不愿意喝。李旻浩也不是那种会一个人喝酒的酒精爱好者或者郁闷无处宣泄的中年人，所以大部分的时候两个人都在一起喝咖啡。
李旻浩又想到金昇玟今天白天说的那句，得要五年后的金昇玟回来才行。李旻浩很庆幸于他对现在的他们没有刨根问底，但是金昇玟也的确没有说错，这样下去不行，找到金昇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于是李旻浩就那样半眯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你们最近谁有昇玟的消息啊？”
结果是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徐彰彬的烤肉夹都掉在了桌上，“莫？”
“哥是不是喝多了？”徐彰彬拿不准情况，捡起烤肉夹之后不停给黄铉辰使眼色。
金昇玟是黄铉辰的同学，徐彰彬和李旻浩的学弟，之前都是很亲的关系，在他们分手之后不得不做起两面三刀的人，和金昇玟还保持着联系，而在李旻浩面前死也不会提起这个名字。现在这条法令制定的人自己却把他打破了，两个人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黄铉辰突然大声地笑起来，引得其他客人都一下子看过来，黄铉辰捂着嘴巴笑了一会，然后才跟李旻浩那皱着眉头的冷脸对视上，“酒后不小心吐真言了哥，不会还记挂着昇玟尼吧？”
徐彰彬这下也反应过来，一边烤着肉一边煞有其事地转转脖子，“哇...哥，是意外的长情的类型呢。”
本来这一切就够荒唐了，现在酒精减缓了李旻浩的反应力，这下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只能冷笑了声，“随便怎么想吧。”
李旻浩的懒得解释反倒让他们俩都正经起来，“哥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黄铉辰打开手机翻起来，找到金昇玟最近的ins给李旻浩看，“昇玟尼最近在济州岛度假呢好像。”
李旻浩凑过去看了一眼，烤肉店的照明不是很好，再加上当时脑子乱乱的，其实没有看清，就只看见了模糊的照片，好像是天气很好，站在海岛边享受生活呢。
金昇玟还是那样，让人看了就想要揍一顿的样子。为什么你在过着那种日子，而我在收治着烂摊子啊。
黄铉辰把手机收回去，这下两个人连肉都不想吃了，李旻浩这种八百年蹦不出一个屁的感情状态，如今成为他们最好的下酒菜。
“想知道什么？”李旻浩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一脸疲惫地左看看右看看，“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什么也没发生，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什么也没想。”徐彰彬上来就撇清关系。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李旻浩把手边浑浊的烧酒一饮而尽。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人之常情嘛。”黄铉辰摆出一副自负的恋爱大师的姿态，伸手拍了拍李旻浩的背，可李旻浩连往他脸上砸一拳的力气都没有。
“这件事你们不准说出去，否则自己先把死法想好吧，肯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呀，我们怎么会说这种事情呢，我们跟谁说去。”
李旻浩直接伸出手指着黄铉辰，“跟龙馥也不能说。”
“不是...没有必要吧。”当他察觉到危险的目光的时候立马改了口，“知道了，哥。”
***
聚餐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金昇玟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李旻浩说不知道，大概会晚一点回来，金昇玟又问要不要他打计程车过来接，李旻浩说不用了。
三个人即使很累了还在不停地聊天，所以几乎是吃到了营业时间要结束了被赶出来的，已经打不到车了，铉辰提议说干脆住到他家去，反正比较近，走过去也没关系。李旻浩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他那边，就点点头答应了。
那时候跟昇玟分手之后就一直是独居，因为不喜欢别人进自己家，所以什么钟点工阿姨也没有叫过，一直以来是一个人在干活，为了看到猫猫，所以在家里装了监控。和彰彬石头剪刀布赢了睡了次卧，打发他去了沙发。
躺在床上的时候打开了监控，那个时候都快要三点钟了，却发现玄关是亮着灯的，金昇玟坐在靠门那边的餐桌上，撑着手睡着了。
不是，这算是什么意思？李旻浩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为什么那样，没有说让他等自己啊，有床为什么不睡而在这种地方睡着了呢，活像是被李旻浩欺负了一样。
李旻浩赶紧打电话回去，看到金昇玟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内，哥。”
李旻浩这边还带着呼噜呼噜的酒气，“我不回来了，我在铉辰家，你别等我。”
“说什么呢哥，已经睡着了又被吵醒了，我都躺倒床上去了。”金昇玟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挂了之后李旻浩看见金昇玟把玄关的灯关掉了，独自在黑暗里站了一会，然后才慢慢捂着脸走到次卧里。
李旻浩不想要暴露自己家中装了监控的事情，所以没办法直接拆穿那小子的谎言，为什么要撒谎呢，金昇玟。
李旻浩突然很心痛，他把手机关掉了盯着天花板，感受着自己的眼睛一点点适应起黑暗。金昇玟过去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在说了不要他等的夜晚里，一个人浸润在玄关的暖光中吗？
如果珍惜，思念，宠爱和纵容，还有放松愉悦的心情，想要欺负他一辈子的想法，这些是爱的话，那么心痛是爱吗。
李旻浩不知道了。
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都不是合群的人，不是被大家讨厌，而是总是和大家不一样。女高中生在偷偷传着情书，男高中生在打着篮球的时候，李旻浩关心的是百慕大三角消失的船只，复活节岛上的人像石头，真的有尼斯水怪吗。
李旻浩不怎么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会因此否认自己，就那样长大了，也遇到了一群哪怕不能够理解他也很亲密的朋友们。然后又遇到了金昇玟——他不知道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的爱情。
酒精让他把戒备都放下了，在这个夜晚他突然开始思考，过去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他在想，金昇玟是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
用“老板临时叫我改个方案”的借口在第二天一早就从黄铉辰家里离开了，忽略了身后两人痛失厨师的表情，在他出门之后纷纷低头准备点外卖。
回到家之后看到金昇玟在躺椅上看轻小说，窗外的阳光把他黑色的头发照成浅浅的茶色，更像小狗了，李旻浩把带着酒气的外套扔到椅子上，然后跟金昇玟说，我回来了。
金昇玟把书扔到一边，然后站起来去抱了李旻浩，“想你了，哥。”
李旻浩一下子僵住了，在空中滞留着无措的手，最后只轻轻地落在他背上拍了拍。
李旻浩有时候甚至觉得，是不是那天下午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19岁的金昇玟，一切只是他的幻想，他在被繁琐的工作压垮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思念之后的幻想，可是当这个拥抱出现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把一切的演算全部推倒了。
金昇玟只是短暂地抱了他一下。但是李旻浩却记住了他的那些温度，气味，姿态，因为李旻浩不是靠这一次记住的，19岁的金昇玟，激起了他在21岁到24岁年间，每一次拥抱的记忆。
“我以后...打了耳洞吗？”放开李旻浩之后，盯着他的耳钉出神的金昇玟突然说了这样的话，甚至变本加厉地摸上了李旻浩的耳垂。
李旻浩立刻打掉他的手，“没有打，不是自己说疼吗。”
金昇玟笑了一下，“其实如果哥叫我去的话，我也会考虑一下。”
“你打不打好像跟我没关系吧。”李旻浩受不了跟金昇玟靠得这么近，一下子说着有事情躲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进房间之后才开始回想自己回来的理由。明明跟金昇玟呆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不适，还是马不停蹄地回来了，可能因为昨天晚上监视器里的那一幕，存了想要哄哄他的心思。但一回来真正面对上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金昇玟总是这样，摆出一副都可以都由着他的样子，其实到最后什么事情还都是他在主动，主动权老是落到金昇玟手里。
他不可能通过复习分手那天的金昇玟来让自己远离门外的那一个，因为他们的分手虽然吵得激烈，但是因为没有谁对谁错，所以也算是一种和平分手。那样的结局是他们共同酿成的，是他们的矛盾已经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的必然结果，李旻浩并不怨他。
他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想要靠近的想法，但是靠近之后怎么办？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和这个19岁的金昇玟相爱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他离开的那天还要在伤心一次吗？他不想在给自己心碎的理由了。
可是去找现在的那个金昇玟复合吗，那样怎么可能。他太恼火了，他好想冲出去质问金昇玟，为什么五年后会就这样把我忘掉？为什么在分开后的2年里一次都不来找我？你知道你之后会慢慢的不再喜欢我吗？
李旻浩简直不知道过去的两年他一个人是怎么样一个人过来的，但他知道他现在忍无可忍了，他想冲到24岁的金昇玟面前，扯着他的衣领狠狠给他一拳。
他妈的，不能重新喜欢上我吗？
***
李旻浩的卧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电灯，床，电视机这些不得不布置的家具。想看电视打发时间的，打开了平时喜欢看的电视剧却发现完全看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又打开了监控看在客厅里的金昇玟。
金昇玟一个人坐在地上，看不太清在干什么，19岁还没有长成男人模样的金昇玟，被李旻浩的冷漠压得扁扁的，干脆成为纸片做的小狗。肩膀还不像现在这么宽，穿卫衣的时候会垂下来，让人有想要拥抱的冲动。
突然金昇玟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站起来，走出了监控可以拍摄到的范围。李旻浩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分明是向着自己房间靠近的意思，在他门口很近地停下来，却长久地销声匿迹了。一会才看到金昇玟又出现在图像里，坐回刚才那个位置。
明明李旻浩并没有看见他在外面的样子，却能想象到金昇玟站在他的门口，伸手想要推开门，又失去力气地放下，脊梁骨瘦到凸起，变成那样连续的一串，光洁的脖子露出来，在照明不是太好的那处影影绰绰。
金昇玟为什么这两天在他心里都是这样“可怜”的形象，李旻浩差点笑出来。但是笑完之后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是因为年轻吗，还是他这段时间已经失望了很多次。
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李旻浩拉开床头柜，翻到放在最里面的丝绒小盒子，打开是戒指，金昇玟20岁生日真正成为成年男人那天送给他的——明明自己是寿星却还送了别人礼物。李旻浩当时什么也没说，后来一直戴了很久。
分手那天当着金昇玟的面直接从无名指上抽出来扔进了垃圾桶，是为了故意惹恼金昇玟才那么做的，当然也相当成功，金昇玟脸上短暂地出现了一秒完全的空白，然后就火冒三丈地用力地摔门走了。
那时候以为真的会丢了，后来还是找回来了。
找戒指的时候一直跟自己说的是，因为贵才不舍得丢的，在那么急切的情况下居然也很冷静地再找。找到的那一瞬间突然就蹲在垃圾桶旁哭了。
李旻浩不是喜欢哭的人，在离开幼儿园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一度以为下一次哭泣得要等到顺东利哪一个的离开。没想到那天哭得这么厉害，除了委屈还有难过。脸上的表情都丢了，平静的五官，只有眼泪止不住了一样地往下流着。
从那以后就把戒指好好装进盒子里放到床头了，李旻浩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也觉得很“可怜”，那么爱情是什么，是把人变得可怜的东西吗。
李旻浩摸了摸内圈刻的一行小字，是“LeeKnow&SeungMin”，这么土的刻字，当时怎么没有骂他？李旻浩想，金昇玟以前总是爱搞非主流的这一套。
李旻浩把戒指又收回去了，如果每次弄丢都要哭一次的话，他可哭不动。
李旻浩好像突然领悟了，爱情不是让人变得可怜的，而是说，如果当陷入爱情的某一个总是变得可怜，那么这样的爱是不会长久的。于是下定决心又站起来了，他走到客厅，对在沙发上差点睡着的金昇玟说，想来找哥就来吧。
***
自从那天酒后问了金昇玟的消息之后，黄铉辰和徐彰彬几乎每天都在报备金昇玟的行程，再这么下去他连金昇玟一天上几次厕所都知道了。
虽然那天是的确为了解决眼前这个金昇玟回去的问题才说的，但是就这么被这两个小子抓住了软肋确实有些不爽。后悔的不是问了这件事，而是问了他们俩，去找方灿或者龙馥这件事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总之两个人还在殷勤地发着，金昇玟在济州岛的ins几乎一条不落地看见了，根本分不清是狗腿还是故意来他这幸灾乐祸。大部分的时候他都不给什么回复，因为他知道他的随便什么reaction都会让这两个人更来劲。
“昇玟尼这两年可一直单身呢，连走得近的人也没有，这点我们都帮哥好好看着呢。”
李旻浩真是对这一番信口雌黄无话可说，明明是这两年还在偷偷很昇玟保持着联系，那天好像得了他的许可一样，突然就变成了“帮哥看着”。
金昇玟那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亲近的人也很正常吧。
周末的时候第一次陪19岁金昇玟出门了，为此还推掉了和铉辰的拳击教练课，在黄铉辰飞快地说着“哥像话吗刚前两天还问昇玟的情况这下周末就有约了还是我们不认识的人哥不要被骗...”之前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其实是金昇玟问他，现在的那位没有把狗狗玩偶留下吗，李旻浩说他已经长大到和这些东西分开的时候了。李旻浩当然是撒谎，他甚至还记得那只小小的玩偶在金昇玟离开的那天，被挤扁在行李箱某处的地方。
金昇玟让李旻浩陪自己把那个玩偶买回来，李旻浩几乎下意识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昇玟提出的一切要求他都刻意地对着干，金昇玟不懂这一套调情，或者到最后李旻浩自己也不是调情的意思了。
在这一点上，李旻浩觉得自己作为男朋友，大概是没有做对的。
于是他在短暂地犹豫之后说，好吧。
走在街上的时候，金昇玟过来牵他的的手，李旻浩没有甩开他。牵吧，牵吧，他用一颗珍惜到疼的心那样想，过去做的错误，也可以弥补吧。
去宜家买了狗狗玩偶，金昇玟问他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个冰淇淋，李旻浩也点头了。碰巧轮到他们的时候冰淇淋机坏了，只做出来一个，金昇玟想也不想地把那一个递给了他。
“本来就不是想吃冰淇淋，是想坐着待一会才这么说的。”
李旻浩举着那个冰淇淋，感觉它要在春日的温暖里融化了。
金昇玟就这么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冰淇淋，突然说“好想知道5年后的我和你怎么一起生活的。会啵啵吗，会做吗？”
李旻浩手一抖差点把冰淇淋挥他脸上，“呀，不是未成年吗问这种问题什么意思啊？”
金昇玟得逞地大笑起来，笑完了又低头很小声地说了句，“要是能一直和哥在一起就好了。”
李旻浩安安静静地把剩下半个冰淇淋吃完，然后看见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的金昇玟，黑色的头发垂下来，看起来很柔软，李旻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金昇玟又把头抬起来，跟他对视。
李旻浩用一只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看他，四月的阳光落在桌面上和他的脸上。李旻浩意识到他这一生可能都没有像这样如水般温情的时刻。
李旻浩说，“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不再喜欢我了，那会是什么原因？”
金昇玟认真低头想了一下，说“比起说不喜欢哥了，倒不如说在什么情况下会跟哥分开...如果哥对我感到厌倦了，我就会走的。”
李旻浩突然有点难过，5年后你还会是这么想的吗，金昇玟。
一起回家的时候，金昇玟说想做公交车，因为一直在坐地铁，觉得太压抑了，而且也没有赶时间。李旻浩就和金昇玟一起去等车了，在公交车站的时候，想到上次这样似乎还是在金浦读高中，和金昇玟半开玩笑地说过“如果和你一个高中我会立刻转学”那样的话，现在才发现金昇玟那脑子也有可能会当真。
金昇玟当然聪明，但他在李旻浩这里总是把一切都想得认真，认真到钻牛角尖的地步。
上车之后和金昇玟一起挑了最后排的位子，颠簸的时候脑袋快碰到天花板，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也会产生幸福感，有一种在平凡的生活里一起乱来的感觉。
回家的时候是晚高峰，路上一直拥挤，不算很远的路一直开了很久。金昇玟在看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街景，李旻浩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快要下车的时候，金昇玟把李旻浩摇醒，李旻浩迷迷糊糊地笑了一下，很遥远，温柔得不真实的一个笑。
金昇玟突然低下头说，“哥，其实我们俩后来早就分手了吧。”
李旻浩这下彻底醒了，“莫？”
“一直在骗我吧，我其实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说而已，哥现在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李旻浩刚想说点什么解释两句，对上金昇玟那双眼睛，一下子又觉得没有必要了，那双悲观地了解了一切的眼睛，属于一只真正的丧家犬。
李旻浩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今天本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才出来的吗，上午那么开心的时候难道都在想着这些话吗，要怎么办才好呢，破坏氛围的昇玟尼啊。
李旻浩和金昇玟本来就不一样，李旻浩总是抱着到死之前能幸福一天是一天的想法，金昇玟却明白这些幻梦一样的空中楼阁不是长久之计，他的聪明和悲观都来自于万全，如果最终会走向灭亡的东西宁愿就不要开始。
“哥，你总是让我不要撒谎，可是一直以来在撒谎的不都是你吗，总是让我蒙在鼓里，然后把我耍得团团转。为什么要骗我呢，是因为时空交错的原因，所以实在无法对这样年轻的弟弟说出残忍的话吗。”
“说实话在过去，也很少能感受到哥的爱意，经常会产生那人为什么跟我谈恋爱的想法。只有安慰着自己，‘如果是别人，哥不会让做到这个程度’，靠着这样的自我暗示在继续喜欢哥。这段时间过得很幸福，但是也有诚惶诚恐的心情，因为实在太不像哥了。
我说这些话不是想要去指责，而是希望哥不要去勉强自己，因为几岁的金昇玟都不需要同情来的爱。”
“滴——”是公交车到站的声音，金昇玟说完这番话就立刻起身下了车，李旻浩愣了一秒钟之后立刻就追出去。
他从后面连名带姓地喊他，“金昇玟，站住。”
金昇玟站定了，但是没有回头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但是我从来就不是因为同情才爱你的，这个世界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如果我只对你好的话，那不是爱吗？”
“的确是分手了没错，但我骗你是因为我也想骗自己。跟你相处的日子我才发现我对‘金昇玟’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或者我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金昇玟’很难过的地方。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其实一直都不想要分开。”
李旻浩上去拉金昇玟的手，才发现金昇玟捂着脸，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哭了？”李旻浩有点惊讶，突然又笑起来，伸手抱住了他。
金昇玟慢慢地平复了情绪，用袖子擦干了眼泪，他轻轻地推开李旻浩，然后抬头说，“去跟那位说这些话吧。”
“什么？”
“去跟现在的金昇玟说吧，说‘不想要分开’，金昇玟会一直爱你的。”
***
金昇玟摸了摸耳垂上的耳环，四月的济州岛的风吹过来。
分手的第二天去打了耳洞，因为怕疼就一直没打，但是李旻浩跟他说分开的时候觉得也没有更疼的事情了。顶着一张双目无神的脸去了预约好的店，穿孔的时候突然哭了，连穿孔师都吓一跳，一直在道歉，“啊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真的抱歉...”
其实不疼，跟想象中的相比一点都不疼，哭是因为发现，好像真的没有比失去那哥更疼的事情了。
分手之后郁郁寡欢了至少两个月，期间龙馥不知道陪他去喝了多少酒，每次就喝一点就醉了，然后开始抱着酒瓶子眼睛直直地发愣一晚上，也不说话，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终于李龙馥安慰的话也说完了，就把他扛回家。
时间久了好像也好多了，只在很少的时候会想起他，比如说被失眠突然袭击的夜晚，想起以前跟李旻浩睡觉因为睡不着一直故意吵吵嚷嚷，差点被哥一拳揍晕的过去，也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那哥应该是放下了吧，比自己更加迅速地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了，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就对他失望透顶了。那天把戒指都扔进垃圾桶了，摔门走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躺在垃圾桶的好像不是戒指，是19岁的金昇玟，22岁的破碎的心。
又是四月份，春天好像对他格外残忍，因为和哥是从春天开始相见的，分明日新月异的首尔城现在到处却都是他们爱过的痕迹。那天觉得自己实在无法集中工作，就请了假，神使鬼差地走到和李旻浩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里。
点了一杯美式，熟悉的陈设让他难过，稍微流了点眼泪就这么在桌上睡着了。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到了那个世界，马路对面的那颗樱花树还没有被砍倒的，5年前的4月。
不敢去找21岁的李旻浩，因为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胡话来。一下子买了去济州岛的机票，因为五年前李旻浩说过想和他在春天一起去济州岛。
李旻浩那种奇怪的心思，几次在规划着可以一起去做的未来，而金昇玟发现自己都没有完成过，真的是太失职了。
济州岛之旅比他想象得要治愈，在海边走的时候，觉得那些事情他也不是不可以忘记，正如我们现在看到的星星，是许多光年前的星星，那颗星星可能早已消亡了。现在吹的风也是五年前的风，那时发生在李旻浩和金昇玟之间的爱，现在也消亡了。
金昇玟打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又翻到和李旻浩的聊天框，他知道李旻浩把他拉黑了，也知道这两年他一个字也没有发过来过，但是仍然这么盯着屏幕。
突然，他看到上面弹出来一条消息。
是李旻浩发来的语音，他难以置信地把手机凑到耳边，“其实一直不想要分开，所以我们要不要重新开始？”
风又在身侧呼呼地吹起来。跨越五年，他听见了春天里重新开始流动的空气。
Fin.
【祺鑫】断线48小时
顶流×顶流
破镜重圆
伪现实向
马嘉祺视角/第一人称
全文4k+
答应我，好好看完
ooc归我
＿＿
“我爱你，不为什么，只是爱你。”
＿＿
01.
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一个人躲在阳台抽烟，周围黑极了，楼下还有导演吆喝人的声音，混着刺耳的器械移动的声音，叫人恨不得堵上耳朵。
我从前并不会抽烟，因为某人有洁癖，我也从来没有碰过烟。但分开的这两年，我没了顾忌，经纪人说我姿势越发娴熟，看上去像个老烟枪，还说我抽烟的样子很好看，像是电影里的人，天生熟练。
我只笑笑，也不反驳，心里却暗道一句谁他妈曾经还不是个干干净净的男孩，...
顶流×顶流
破镜重圆
伪现实向
马嘉祺视角/第一人称
全文4k+
答应我，好好看完
ooc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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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不为什么，只是爱你。”
＿＿
01.
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一个人躲在阳台抽烟，周围黑极了，楼下还有导演吆喝人的声音，混着刺耳的器械移动的声音，叫人恨不得堵上耳朵。
我从前并不会抽烟，因为某人有洁癖，我也从来没有碰过烟。但分开的这两年，我没了顾忌，经纪人说我姿势越发娴熟，看上去像个老烟枪，还说我抽烟的样子很好看，像是电影里的人，天生熟练。
我只笑笑，也不反驳，心里却暗道一句谁他妈曾经还不是个干干净净的男孩，没有人天生会做这事。
电话进来的时候，我的手机放在上衣口袋里，它振动了两声，我没接。直到它第三次响起，我有点烦躁于这锲而不舍打扰我沉思的人，于是掐灭了烟头，随手将其扔进烟灰缸，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
“丁程鑫和你联系过吗？”
对面的贺峻霖很没礼貌，叫都不叫我一句，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的，直接就给我当头一问，我嗤笑了声，问他：“丁程鑫有病啊，找我干嘛？”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一直没声音，我最烦这种不吭声的人，正打算挂断电话，然而下一秒我就听见贺峻霖哑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好像是因为带着点电流声，所以听着格外嘶哑。
“丁程鑫失联了，快两天了。”
我的手有点僵硬，突然回想起前天好像还接到了丁程鑫的电话，只不过那边什么话都没说，我等了他十多分钟，最后却直接断线了。
“他前天还找过我，怎么可……”
“他生病了。”
贺峻霖抢先一步打断了我的话，我听见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无端的不安起来，憋了半天才问：“什么病？”
“抑郁症。”
我喉间一哽，手指扣着阳台的瓷板，微微垂眸，心里好像堵了个什么东西，难受的我好想骂人。
“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严不严重？”我的声音很小。
“他跟我说他想死。”
“马嘉祺，你觉得严重吗？”
02.
开车驶出剧组搭建的小影视城时是凌晨一点。
同剧组的演员还在补戏，有个关系户一直拍不好，站在那里连个花瓶都不如，导演一行人为了她的戏份愁了整整一个月了，每天都得延迟下戏。
我已经预想过待会经纪人敲我的门发现我不在时的反应了，她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可能进入了更年期，最近尤其易怒。但不管她会不会发火，我都已经出来了，任谁都拉不回我。
凌晨的公路安静的要死，两旁的路灯投射下来的凄惨灯光特有恐怖片的氛围，我忽然想起从前和丁程鑫两个人在韩国看恐怖片的时候，丁程鑫偏要拉着我看，装的好大胆，可那只手一直攥着我的衣服。
丁程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明明内里柔软，却还是表现的无坚不摧。
我们当初是同一家公司的练习生，他资历很老，在公司里待了好多年，我是后来进的公司，在以丁程鑫为中心的交友圈里显得有些孤独，可是丁程鑫是个小太阳，他愿意接纳每一个人，于是我也成功的和他做了朋友。
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他，反正当我发觉的时候丁程鑫已经成熟了很多，他比我大十个月，所以总是要当哥哥，一定要逞强照顾我，可没发现他自己也是需要被照顾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丁程鑫时常会开玩笑一般的跟我说我不够爱他，刚开始我以为是玩笑话，但后来这句话不止出现一次，我就知道丁程鑫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他没有安全感，我又是一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人，所以我时常感到愧疚，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丁程鑫看见我对他的满腔爱意。
丁程鑫的身边有过很多对他好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的情感输出略显平淡，有人全心为他，有人和他如同双生，有人永远偏爱他。
这些丁程鑫都知道。
一个一贯吃糖的孩子不会区分糖的口味，苹果葡萄亦或是菠萝味都是一样，他在乎的是糖果的甜度，奶糖甜腻，草莓糖酸甜，话梅糖香甜，他都喜欢。
但我像一颗嘉云糖，外酸里甜，丁程鑫没有彻底品尝到甜味就沾染了满口酸涩。
所以他唯独不知道他是我的第一选择，永远的底线和动力。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逐渐进入了市区，市中心还是很热闹繁华，霓虹灯从夜晚亮到白昼，在黎明熄灭，那样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我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给丁程鑫发了条消息，但他没有回复我。
我心里稍微有一点慌，尤其是贺峻霖跟我说他有这样的念头后。
我也没想到，我们分手后丁程鑫会得病，如果早就知道今天的情形，那么即便丁程鑫再如何和我吵驱赶我走，那我也不会走。
我太爱他了，所以我这两年都放不下他。
这一点我自己很清楚。
03.
我先去了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
打开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灰尘味让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里顿时也凉了半截，这样脏的环境丁程鑫不可能来的，所以他不在。
关上门后，走廊里漆黑一片，我拿出手机，熟练地输进了一串数字。
分手之后我狠心删掉了丁程鑫的电话号码，但这没有用，我依旧倒背如流，这也是为什么上次看见一个标注着陌生号码的电话一打进来我就知道是丁程鑫的缘故。
电话拨通了，但无人接听，我心里的焦虑比起之前更加浓厚，我担心他真的出事，无奈之下只能挨个给丁程鑫的好友打了一遍电话。
这方法很讨人嫌，但我还是打了，凌晨两点，被我吵醒的人说话都有些不耐烦，而我得到的信息却寥寥无几。
站在走廊上，我心里一点一点的凉透，每一句“不知道”都足以让我逼近情绪崩溃的边界。
我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跑出来，万一丁程鑫只是在睡觉，只是想自己静一静，那么我的行为是不是有些犯蠢？
蹲在走廊上半晌，兜里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刚刚还迷迷糊糊告诉我他不知道的刘耀文又打了个电话进来。
“马哥，前几天看丁哥发了条朋友圈，看照片应该是在重庆，他不会回重庆了吧？”
刘耀文的声音听上去清醒了些，听到这句话后，我猛地站起身，像是突然又活过来了一样。
重庆，
怎么忘记了还有重庆呢。
04.
我们开始火的时候遭受了很多非议。
我还记得当时圈里的人花费了不少精力去打压我们，那时候我们的发展势头太猛，所以被很多人忌惮。
记得当时有一次丁程鑫说一句话没注意，于是被人曲解为不尊重前辈。
新人不尊重前辈足以成为一个黑料，那段时期恶言恶语不断，虽然没有蔓延成全网黑的地步，但对他的影响却依旧很大。
我们那时候已经分开发展，丁程鑫和我很久才见一次面，也就是那一次，他连夜跑来找我，我打开门看见他的那一秒，丁程鑫率先抱住了我，然后我就感觉到了他眼眶周遭的湿润，我下意识僵立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从前无论多累多难过，无论腰伤有多痛，他都不在我面前哭的，因为他自己觉得矫情，怕别人看不起他。
我试图掰过他的脸亲吻他，可是丁程鑫不让我动，他就这样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窝里，默默的哭了十多分钟。
那十多分钟里，我没有动一下只用力的拥抱他，给予他无言的安慰与安全感。
丁程鑫松开我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他眼眶有点红红的，但模样却与平常无异。
“你不是还要走吗？你先去吧，我在家等你。”
我那时还有行程要赶，经纪人催的厉害，我不敢延迟了，于是只能在他冰凉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温声说：
“你等我回来。”
可惜等我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我没有看见丁程鑫。手机里，丁程鑫给我发消息说他临时有事急着走，所以等不了我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突然就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能撒谎推脱行程，在丁程鑫最需要我的时候陪伴一下他。
他刚刚哭过就要一个人面对家里的冷清，我无法想象他内心的煎熬。
车子进入重庆内部的国道时，我的手机闹钟准时响了起来，我知道现在已经是清晨六点半了，但我却没感到困倦。
人在神经高度集中的时候往往会忘记疲惫，我现在全心都放在寻找丁程鑫这件事上，即便已经一夜未眠，可我还是很清醒。
重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熟悉，我凭着记忆熟练的驶入这里，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我丁程鑫就在这里，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直觉，所以心里更加坚定了几分。
停车，进电梯，出电梯。
当我站在那熟悉又陌生的门前时，我居然有一些些的颤抖。
两年没来了，可是门前和丁程鑫过年一起贴的春联却还附着在墙壁上，尽管大红色已经褪成粉白色，但它依旧固执的贴在墙上，如同我离开时那个样子。
我屏住呼吸，抬起了手，触碰到了冰凉的门板。
“咚咚咚——”
05.
门开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丁程鑫那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格外憔悴，眼里的红血丝看得我心在颤抖，我几乎不敢相信他消瘦成了这样。
丁程鑫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慢慢的惊诧。
他肯定没想到贺峻霖会来找我，也想不到刘耀文会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没有等他说一句话，而且带着这清晨微凉的空气，以及一夜奔波而沾染的尘埃，如同两年前丁程鑫拥抱我一般，我抱住了他。
他只穿着一件单衣，脖颈处也是凉凉的，我的脸贴着他的侧脸，我感受到了他跳的汹涌的心跳，还有微微发抖的身躯。
这是相隔三百多公里，阔别两年的迟到的拥抱。
我们拥抱了十余分钟，我才逐渐松开他。
我没想过我也会有情绪失控的一天，我的喉咙忍不住的哽咽，我问：
“为什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肯，我一直都愿意和你和好。”
丁程鑫眼睛又红了，我最看不得他哭，现如今也是，我将他推进门，然后关上门，重新融入进屋里的温暖。
“马嘉祺……”丁程鑫只喊了一句我的名字，我却在瞬间掉了眼泪，搂着他瘦的过分的背脊，我哭的格外狼狈。
我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昨晚那样绝望，也从来没有那般恐惧过，当我清晰的感受到丁程鑫将永远的离开我时，我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来寻找他。
生与死的一线之隔往往最让人恐惧。
我怕我来晚了他不在了，我也怕我看到的是没有生气的他。
太多太多的害怕与不安促使我此刻崩溃。
06.
等到我平复好心情后，我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的安眠药。
“你……的病……？”我低声问他，丁程鑫淡淡的一笑，然后看着我，说：
“没事，我在治疗。”
“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我扣着他的手，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丁程鑫。
丁程鑫笑了声，尽管苍白，但我能看出他是真情实感的高兴，他搂着我，轻轻的吻我的唇角，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我内心一软，正欲和他说话，结果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一看，是贺峻霖打过来的。
“喂？”
“马嘉祺怎么样？你找到没？已经48个小时了，再不行我就报……”
“我没事，贺儿……”
没等贺峻霖说完，丁程鑫就出了声，那边瞬间激动起来了，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听的我有点好笑。
“好了好了我没事，我和嘉祺在一起，你别担心，先去休息吧。”
丁程鑫语调轻柔，和贺峻霖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我看着他低头退出去界面，然后等他再次抬头时，我亲到了他的额心，丁程鑫愣了愣，然后就温顺的笑了笑。
07.
“阿程，一定要好好的。”
“我们要长命百岁，不可以毁约。”
我闷声说着，丁程鑫笑了一下，然后靠着我，眼里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明媚，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
他看着我，语气格外的认真，一字一句的说：
“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
“我也会爱你一直到一百岁。”
08.
白头偕老，
生死相依。
——fin——
www快给我自己写emo了，想要长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