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TroyL TroyL 的推荐 xiahuaqianyi.lofter.com
浪漫肆意 · 缱绻朝暮

【浪漫肆意】联文汇总

  缱绻朝暮2.0


  【浪漫肆意】联文汇总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总结贴来的有点晚。


  这次的2.0因为我们主办方准备不充分、分工不明确造成了很多问题,再次跟各位老师说声抱歉,真的很感谢各位老师对我们的信任与包容。


  9.30——10.7一共15篇文章,1份视频剪辑,16份手写奉送完毕。


  这次的浪漫肆意联文活动就正式结束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


  以下是此次联文文章汇总,方便大家随时重温。


  9.30


   @上元节祭典 《young and beautiful》


  “如果打算爱一个...

  缱绻朝暮2.0


  【浪漫肆意】联文汇总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总结贴来的有点晚。


  这次的2.0因为我们主办方准备不充分、分工不明确造成了很多问题,再次跟各位老师说声抱歉,真的很感谢各位老师对我们的信任与包容。


  9.30——10.7一共15篇文章,1份视频剪辑,16份手写奉送完毕。


  这次的浪漫肆意联文活动就正式结束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


  以下是此次联文文章汇总,方便大家随时重温。




  9.30


   @上元节祭典 《young and beautiful》


  “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lofter链接:http://oblivion-eternal.lofter.com1d853179_1c6bb899a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6760004777/4422230970826696



   @子曰 《雀跃》


  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平淡岁月里星辰。


  lofter链接:http://ziyue357.lofter.com/post/1f96a50d_1c6bc4e76





  10.1


  @ares. 《和你》


  如果最后是和你在一起,就算晚点也没关系。


  lofter链接:


  http://a-shushushu.lofter.com/post/1e501ba3_1c6bd41ae



   @月光梨瓣 《舒伯特玫瑰》


  叽叽的声音像那野玫瑰的刺,使人记起,某种诱惑,某种冲动,某种尘埃落定后,两败俱伤的惘然。”


  lofter链接:http://sugarshuga.lofter.com/post/1f6068a9_1c6bd7f53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6511068430/4422666804649804


  



       10.2


   @四末玖初 《红豆》


  我想跟你有以后。


  lofter链接:http://simojiuchu.lofter.com/post/1ee4f8df_1c6bd5440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5873457462/4422902575628389


 

  @在花开的地方 :《像暗杀似的绕到背后突然拥抱你》


  谁救都没有用


  是的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lofter链接:http://flowerdancers.lofter.com1dced775_1c6bf33c4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5016148042/4423321813115573





  10.3


   @跪着走 《Soulmate》


  “你所苦苦寻觅等待的是什么?”


  “大概是一个对的灵魂”。


  lofter链接:http://loveyourselfbts2019.lofter.1f5a789f_1c6c09d34


   @清酒鶴影 《再没这样的人》


  愿你的下场爱情,是棋逢对手,是势均力敌,是长久牢固,是白首不分离。


  lofter链接:http://baolidemihua.lofter.com1f98744e_1c6c0f2d4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6129007939/4423389639164051





  10.4


   @一只脆皮鸭 《Lalala》


  今天我头发软软的,你可不可以摸一下我的头


  lofter链接:http://yizhicuipiya.lofter.com/post/1f8fa890_1c6c29fc9



   @活在半夜 《路人》


  那些雀跃的隐秘的日子,我的彷徨与沮丧,我的惬意和英雄梦想,和所有美妙与不美妙。


  lofter链接:http://01563254.lofter.com/post/1ec9b1e5_1c6c338eb





  10.5


   @阿清姑娘 :《最后一页》


  后来越来越容易为一些事物着迷,却再难一下喜欢好多年。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5317244225/4424310632777238


  lofter链接:http://sayven.lofter.com/post/1f9b1590_1c6c478f8



   @#老鞋 《你是我遥望的一颗星》


  “我先睡了,你要记得替我看宇宙。”


  lofter链接:http://gmcqaq.lofter.com/post/1f92b463_1c6c559d5






  10.6


   @兜里一颗糖几 《路过人间》


  我本想去地狱,可是地狱打烊。便转身走去天堂,但天堂也客满。于是我路过人间,正好你房间正通亮。


  lofter链接:http://afsiyp.lofter.com/post/1f722283_1c6c3ebdf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6245066395/4424431323167117


   @小亮不凉 《Sunsetrise》


  我希望到那时候还能耐着性子去哄你。


  lofter链接:http://liangliang0220.lofter.com1f5b7849_1c6c723a7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5544119345/4424738212204694






  10.7


   @陆及无惘 《你我》


  想和你坐在天台边缘晃着腿看着世界毁灭,高楼一栋栋崩塌,


  汽车在爆炸,尖叫声震碎我们的骨头。


  我开始兴奋,扣住你的手。我说这个世界要完了,你说我们也要完了,你笑着说完后揉揉我的头发准备亲我。”


  lofter链接:http://0715karroy921118.lofter.1d98b906_1c6c8a6ac



   @昡曜xuanyao  《寂寞烟火》


  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等到一个人,给你所有的温柔缱绻,说你像浮世骄阳,愿为你错过人间万象,然后拍着你的小脑袋说,“以后我不看路人,不换爱人”。


  lofter链接:http://xuanyao0116.lofter.com/post/f8dabf6_1c6c9f14c


  微博链接:https://m.weibo.cn/6338148640/4424843552329776




  手写 @一罐蜜桃汽水 


  链接1:http://qianquanzhaomu.lofter.com/post/1fd24938_1c6d647f9


  链接2:http://qianquanzhaomu.lofter.com/post/1fd24938_1c6d64c13


  链接3:http://qianquanzhaomu.lofter.com/post/1fd24938_1c6d65a21





缱绻朝暮1.0入口:


http://qianquanzhaomu.lofter.com/post/1fd24938_12de9fa75




  在这里,祝两个小朋友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未来的日子里,也请继续爱他们吧。

墨(...

🈲搬

自用随意(原图视频后面)。底图源网络

艾因线稿重绘了(手指头画不直,凑活凑活看)

🈲搬

自用随意(原图视频后面)。底图源网络

艾因线稿重绘了(手指头画不直,凑活凑活看)

娱人愚己

我又来了!👀

梗来自微博上说的 温州姐妹花和呆瓜兄弟

主皇权富贵 带点儿毕侃

❗❗❗纯属虚构不许上升❌❌

我又来了!👀

梗来自微博上说的 温州姐妹花和呆瓜兄弟

主皇权富贵 带点儿毕侃


❗❗❗纯属虚构不许上升❌❌

苍梧翡翠

原著中关于笛飞声和李相夷的段落(三):


  作者藤萍原著《吉祥纹莲花楼》中关于笛飞声和李相夷的段落(三):

     包括但不限于:笛飞声/李相夷/李莲花切大号/金鸾盟/四顾门/少师/吻颈/武功身法……以及与之相关的等等。

     

     【原文:】

     🌸 第二卷 血染少师剑 🌸 第二章-负长剑

     这人已经来...


  作者藤萍原著《吉祥纹莲花楼》中关于笛飞声和李相夷的段落(三):

     包括但不限于:笛飞声/李相夷/李莲花切大号/金鸾盟/四顾门/少师/吻颈/武功身法……以及与之相关的等等。

     

     【原文:】

     🌸 第二卷 血染少师剑 🌸 第二章-负长剑

     这人已经来了四五天了,一直没醒,帮主让他用最好的药,那价值千金的药接二连三地用下去,人是没死,伤口也没恶化,但也不见得就活得过来。

     毕竟是穿胸的伤啊,一剑断了肋骨又穿了肺脏,换了谁不去半条命?

     

     青衣童子哈哈一笑,神秘地指了指隔壁,“玉蝶,你错啦,帮主的心上人在那儿,那才是帮主的心上人。”

     红衣的玉蝶奇道:“那里?我知道那里关着人关了好久啦,一点声音都没有,里面关着的是谁?”

     青衣童子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帮主亲自送进去的,每天吃饭喝水都是帮主亲自伺候,肯定是帮主的意中人啦!”

     他指了指床上这个,“这个都四五天了,半死不活的,帮主连看都不看一眼,肯定不是。”

     

     两个童子出去之后,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微微张开嘴。

     肺脏重伤,喉头闷的全是血块,却是咳不出来。

     睁开眼睛之后眼前一片漆黑,过了良久才看到些许颜色,眼前那团飘浮的黑影在扭曲着形状,忽大忽小,烟似的飘动。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看着那团影子不住晃动,看不了多久眼睛便很酸涩了,还不如不看,唯一的好处是当那影子不再死死霸住他视觉的中心,当黑影扭曲着闪向边角的时候,他还可以看见东西。

     四肢被锁,重伤濒死。

     如果不是落在角大帮主手里,他大约早已被拖去喂狗,化为一堆白骨了。

     角丽谯要救他,不是因为他是李莲花,而是因为他是李相夷。

     李莲花是死是活无关紧要,而李相夷是死是活——那是足以撼动江湖局势的筹码。

     他看着木色凝重的屋梁,可以想象角丽谯救活他以后,用他要挟四顾门和百川院,自此横行无忌,四顾门与百川院碍于李相夷偌大名声,只怕不得不屈从……而那该死而不死的李相夷也将获得千秋骂名。

     李莲花闭了会儿眼睛,睁开眼睛时哑然失笑,若是当年……

     只怕早已自绝经脉,绝不让角丽谯有此辱人的机会。

     若是当年……

     若是当年……

     或许彼丘一剑刺来的时候,他便已杀了他。

     他叹了口气,幸好不是当年。

     或许是怕他早死,又或者根本不把他这点武功放在眼里,角丽谯并没有废他武功。

     李莲花“扬州慢”的心法尚在,只是他原本三焦经脉受损,这次被彼丘一剑伤及手太阴肺经,真气运转分外不顺。

     过了半晌,他终是把闷在咽喉的血块吐了出来,这一吐一发不可收拾,逼得他坐起身来,将肺里的瘀血吐了个干净。

     但见身上那件不知从何处来的紫袍上淋漓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红血迹,触目惊心,浴血满身一般。

     

     【原文:】

     这十二三日过后,角丽谯终是踏进了这间监牢。

     角大帮主依然貌若天仙,纵使穿了身藕色衣裙,发上不见半点珠玉,那也是倾城之色。

     李莲花含笑看着她,这么多年来,踏遍大江南北、西域荒漠,当真从未见过有人比她更美,无论这张皮相之下究竟如何,看着美人总是件好事。

     角丽谯一头乌丝松松绾了个斜髻,只用一根带子系着,那柔软的发丝宛若她微微一动便会松开,见了便让人想动手去帮她绾上一下。

     她穿着双软缎鞋子,走起路来没半点声息,打扮得就像个小丫头,丝毫看不出她已年过三十。

     只见她轻盈地走了进来,玉蝶和青术便退了下去,她一走进来便笑盈盈地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微笑,突然开口道:“角大帮主驻颜有术,还是如此年轻貌美,犹如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已过了十二三日,他的喉咙早已好了,只是实心眼的玉蝶小姑娘和青术小娃儿若是听见,只怕又要气煞。

     角丽谯半点不觉惊讶,嫣然一笑,“在刘可和家里,我那一刀如何?”

     “堪称惊世骇俗,连杨昀春都很佩服。”

     他是真心赞美。她越发嫣然,“看来我这十年苦练武功,确有进步,倒是李门主大大地退步了。”

     李莲花微微一笑,这句话他却不答。

     角丽谯叹息一声,他不说话,她却明白他为何不答——纵然角丽谯十年苦练,所修一刀惊世骇俗,那也不过堪堪与李莲花一剑打成平手。

     只是李莲花,却不是李相夷,那句“李门主大大退步了”不知是讽刺了谁。

     角丽谯心眼灵活,明白过来也不生气,仍是言笑晏晏,“李门主当年何等威风,小女子怕得很,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与李门主打成平手。”

     她明眸流转,将李莲花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又叹道:“不过李门主终归是李门主,小女子实在想象不出你是如何将自己弄成这番模样……这些年来,你吃了多少苦?”

     “我吃了多少苦,喝了多少蜜,用了多少盐多少米之类……只怕角大帮主的探子数得比我清楚。”

     李莲花柔声道,“这些年来,你何尝不是受苦了?”

     角丽谯一怔,秀眉微蹙,凝神看着李莲花,李莲花眉目温和,并无讽刺之意。

     她这一生还从未听人说过“你何尝不是受苦了”这种话,倒是大为奇怪,“我?”

     李莲花点头,角丽谯凝视着他,那娇俏动人的神色突地收了起来,改了口气,“我不杀你,料想你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

     李莲花颔首,角丽谯看着他,也看着他四肢的铁镣,“这张床以精钢所制,铁链是千年玄铁。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也该知道寻死不易,我会派人看着你。”

     李莲花微微一笑,答非所问,“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角丽谯眉头仍是蹙着,她素来爱笑,这般神色极是少见。

     “你与刘可和合谋杀人,刘可和是为了刘家,你又是为了什么?”

     李莲花握住一节铁镣,轻轻往上一抛,数节铁镣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手接住,“你在宫中住了多少时日?清凉雨是你的手下,盗取少师对誓首?为了什么?逼宫?”

     角丽谯缓缓地道:“不错。”

     她面罩寒霜,冷漠起来的样子当真皎若冰雪,“我想杀谁便杀谁,向来如此。”

     李莲花又道:“你想做皇帝?”

     角丽谯红唇抿着,居然一言不发。

     李莲花笑了笑,十来天不曾说话,一下说了这许多他也有些累了,慢慢地道:“四顾门、百川院,什么肖紫衿、傅衡阳、纪汉佛、云彼丘等等,都不是你的对手,老至武当前辈黄七,少至少林寺第十八代的俊俏小和尚统统拜倒你石榴裙下,你想在江湖中如何兴风作浪便如何兴风作浪——你不是做不到,只是厌了——所以,想要做皇帝了?”

     角丽谯秀眉越蹙越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光灼灼看着他。

     李莲花本不想再说,见她如此眼色,却仿若等着他说个干净,于是换了口气,缓缓说了下去:“你到了皇宫,见了刘可和——或许你本想直接杀了皇帝,取而代之,但朝廷不是江湖,即便你将皇帝杀上十次,百官也不可能认你……所以你必须想个办法。”

     他温柔地看着角丽谯,“这个时候,皇上召鲁方等人入宫,你在刘可和身边,从他古怪的举动中发现——皇上其实不是太祖的血脉。偌大的秘密被你得知,你便知道你不必杀人,便可以做皇帝——”

     他望着角丽谯,“你可以拿这天大的机密做把柄,威胁当今皇上做你的傀儡。”

     角丽谯淡淡地看着他,就如看着她自己,也如看着一个极其陌生的怪物。

     李莲花又道:“你一直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做事之前必求周全,确保自己全无破绽——你手里有皇帝的把柄,也必要不可撼动的实力,他才可能屈从。皇上有‘御赐天龙’杨昀春,那绝非易与之辈,而你呢?”

     他微笑了,“你却把笛飞声弄丢了。”

     角丽谯那严若寒霜的脸色至此方才真的变了,“你——”

     她目中乍然掠过一抹杀机,扬起手来,就待一掌拍落。

     李莲花看着她的手掌,仿佛看得有趣得很,接着道:“若是笛飞声尚在,两个杨昀春也不在话下,你却让清凉雨去盗剑。盗少师只能对誓首——莫非这逼宫篡位之事,你帮中那群牛鬼蛇神其实是不支持的,只有你一人任性发疯不成?你伏在刘可和家中偷袭杨昀春,那一刀当真风光霁月,美得很,可惜便是杀他不死。”

     他当真十分温柔地看着角丽谯,“清凉雨说要救人,他是要救你,他不想你死在杨昀春剑下。刘可和在清凉雨身上放极乐塔的纸条——他是提醒你,他要你闭嘴。”

     他柔声道,“你真是疯了。”

     角丽谯扬在半空的手掌缓缓收了回来,眼里自充满杀意渐渐变得有些莹莹,“说这许多话,想这许多事,你不累吗?”

     她轻轻地道,“你可知道,我太祖婆婆是熙成帝的妃子,我想做皇帝……有什么不对?”

     她一字一字地道,“他们萧家抢了我王家的江山,我抢回来有什么不对?”

     李莲花看了她好一会儿,并不答她那“有什么不对”,倒是突然问:“你要当皇帝,那笛飞声呢?”

     他好奇地看着角丽谯,“莫非……你要他当皇后?”

     角丽谯蓦地呆住,怔怔地看着李莲花,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你若要笛飞声做皇后,说不准你要夺江山这件事便有许多人支持……”

     角丽谯俏脸刹那一片苍白,突然又涨得通红,过了一阵缓缓吁出口气,她浅浅地笑了起来,仿若终是回过了神,嫣然道:“和你说话真是险了,你看我一个不小心便被你套了这许多事出来。”

     顿了一顿,她伸手轻轻在李莲花脸上磨蹭了两下,叹道:“你伤得这般厉害,皮肤还是这般好,羡煞多少女人……我若是要娶个皇后,也当娶你才是。”

     又是略略一顿,她笑靥如花绽放,“莫说什么皇后不皇后了,既然没杀成杨昀春,极乐塔的事又被不少人知道了,做皇帝的事就此揭过,我收手了。”

     “那称霸江湖的事,你什么时候收手?”

     李莲花叹道,“你连皇帝都不想做了,称霸江湖有什么意思?”

     角丽谯嫣然看着他,轻飘飘的衣袖挥了挥,“我又不是为我自己称霸江湖,称霸江湖是无趣,不过……”

     她浅浅地笑,她这浅浅的笑比那风流婉转千娇百媚的笑要动人多了,“有些人,注定便是要称霸江湖的。”

     李莲花叹道:“你为他称霸江湖,他却不要你。”

     角丽谯美目流转,言笑晏晏地道:“等我称霸江湖,必要将你四肢都切了下来,弄瞎你的眼睛,刺聋你的耳朵,将你关在竹笼之中,然后每日从你身上刮下一块肉来吃。”

     “和角大帮主一谈,果是如沐春风,莫怪许多江湖俊彦趋之若鹜,求之若渴。”

     李莲花却微笑道,“欢喜伤心,失落孤独,姿态都是动人。”

     角丽谯终有些笑不下去,她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偏生笛飞声、李莲花都是她克星:一个冷心冷面,无情无义;一个文不对题,胡言乱语。

     跺了跺脚,她想起一事,瞟了李莲花一眼,盈盈地道:“比起你来,云彼丘要讨人喜欢多了。”

     说了这句话,她咬着那小狐狸一般的红唇,心情颇好地飘然而去。

     

     李莲花喝茶,不挑剔茶叶是何种名品,也不挑剔煮茶的水是来自何种名山大川,他什么都喝。

     

     李莲花喝了口茶,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微笑问:“那里头住的是谁?”

     青术勃然大怒,这个人和帮主说过话以后还活着就很奇怪了,居然还越来越端出个主人的样子来了,“你闭嘴!乖乖地坐回床上去,等帮主说你没用了,我马上就杀了你!”

     李莲花道:“角姑娘和我相识十几年,十几年前你还未出生……”

     青术怒道:“胡说!我已经十三岁了!”

     李莲花悠悠地道:“可是我与角姑娘已经相识十四年了。”

     青术的脸涨得通红,“那……那又怎么样?帮主想杀谁就杀谁,就算是笛飞声那也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唰地惨白,已知自己说错了话。

     斜眼偷偷看让他说错话的人,李莲花原本微笑得很愉快,突然不笑了。

     这个无赖居然心情不好了?

     青术大为奇怪,与玉蝶面面相觑——按常理这人知道了帮主和笛飞声闹翻,心情应该很好才对,他怎么突然不高兴起来了?

     李莲花叹了口气,“她把笛飞声怎么样了?”

     青术和玉蝶不约而同一起摇头,李莲花问道:“在你们心中,笛飞声是怎样的人?”

     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玉蝶才轻声细气地道:“笛叔叔是天下第一……”

     她的目中有灼灼光华,细细地道:“我……我……”

     李莲花微眯起眼睛,微笑道:“怎么?”

     玉蝶默然半晌,轻声道:“见过笛叔叔以后,就不想嫁人了。”

     李莲花奇道:“为什么?”

     玉蝶道:“因为见了笛叔叔以后,别的男人都不是男人了。”

     李莲花指着自己的鼻子,“包括我?”

     玉蝶怔了一怔,迷惑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

     李莲花和青术面面相觑,青术本不想说话,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哪有这么好……你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

     玉蝶轻声道:“他就算杀人也比别人光明正大。”

     青术又哼了一声,“胡乱杀人就是胡乱杀人,有什么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

     玉蝶怒道:“你根本不懂笛叔叔!”

     青术尖叫:“我为什么要懂?他又不把我们这种人当人看,他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能杀三五个我们,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杀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人有什么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了?”

     

     眼前只见有东西一亮,叮的一声响,自己手中剑和青术手中剑一起斩到了一样东西上。

     那东西精光闪亮,眼熟得很,正是铐着李莲花的玄铁锁链。

     锁链上力道柔和,两人一剑斩落,剑上力道就如泥沙入海,竟是消失无踪,接着全身力道也像被化去一般,突然间使不出半点力气。

     两人一起摔倒,心里惊骇绝伦,摔倒之后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听头顶有人叹了口气,轻声道:“笛飞声是天下第一也好,是草菅人命也罢,是男人中的男人也好,就算他是男人中的女人……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莲花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先下到右手边那铁柱旁,玄铁链无法斩断,他原来的灰色衣裳里有剑,有一柄削铁如泥的软剑,叫作“吻颈”。

     但那衣服不在这里,李相夷的长剑少师、软剑吻颈闻名天下,角丽谯岂能不知?她在那剑下吃了不少亏,早就把它收了起来。

     失了神兵利器,他斩不断玄铁链,角丽谯断定他逃不了,于是没有废了他的武功。

     当然她也是怕李莲花只有剩下这三两分“扬州慢”的根基护身,一旦废了他的武功,只怕李莲花活不到她要用他的时候。

     

     他轻轻地走向隔壁,他心里有个猜测,而他并不怎么想证实那个猜测。

     咯的两声脆响,他并没有与那门上千锤百炼的铜锁过不去,倒是把隔壁屋大门与墙的两处销板给拆了,于是那左边一扇门硬生生被他抬了下来。

     屋里也点着灯,只是不如他屋里四盏明灯的亮堂。

     李莲花往里望去,然后吓了一大跳。

     

     【🌹笛花🌹】

     【原文:】

     第三章-剑鸣弹作长歌(全)

     那是个一丈方圆的小屋,屋里纵横悬挂着大小不一的锁链,锁链上挂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刀具,地上血迹的污渍已让原先青砖的色泽无迹可寻。

     屋里悬挂着一个人,那人琵琶骨被铁链穿过,高高吊在半空,全身赤裸,身上倒是没见什么伤痕。

     但让李莲花吓了一大跳的,是这个人身上生有许多古怪的肉瘤,或大或小,或圆或扁,看来触目惊心,十分恐怖。

     李莲花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但既然已经看了,便只好也看到底,于是他又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只好对着屋里这人笑了一笑。

     那被挂在半空浑身赤裸、血迹遍布,还生有许多肉瘤的人面容清俊,双眉斜飞,即使沦落到这般境地在他脸上也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目中光芒尚在,却是笛飞声。

     李莲花认出他是笛飞声,仰着头对他这等姿态着实欣赏了好一阵子。

     笛飞声淡淡的,任他看,面上坦然自若,虽然沦落至此,却是半点不落下风。

     李莲花看了一阵,笛飞声等着他冷嘲热讽,却听他奇道:“你身上生得这许多肉瘤,穿着衣服的时候,却把它们收到哪里去了?”

     笛飞声淡淡地道:“你的脾性果是变了很多。”

     李莲花歉然道:“那个……一时之间,我只想到这个……”他走进屋里,顺手带上大门,叹了口气,“你怎会在这里?”

     笛飞声吊在上头,琵琶骨上的伤口已经溃烂,浑身生着古怪的肉瘤。

     但那些就如根本不是他的身体,他根本不屑一顾,只淡淡地道:“不劳费心。”

     李莲花在屋里东张西望。

     他手上缠着锁链,脚踝上也拖着锁链,行动本已不易,要攀爬更加困难,他却还是寻了两张凳子叠将起来,爬上去将笛飞声解了下来。

     笛飞声浑身穴道受制,琵琶骨洞穿,真气难行,李莲花将他解了下来,他便如一具尸体一般僵直躺在地下。

     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平淡地道:“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还是要杀你,要杀方多病、肖紫衿、纪汉佛等等一干人。”

     李莲花也不知有没听见他的话,为笛飞声取下穿过琵琶骨的锁链,突地爬了起来,满屋子翻找东西,好半天才从屋角寻出一件血淋淋的旧衣,也不知是谁穿过的,忙忙地给他套在身上。

     笛飞声撂下狠话,却见他手拿着一块破布发呆,剑眉皱起,“你在做什么?”

     “啊?”

     李莲花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道:“我在想哪里有水可以帮你洗个澡……呃……”

     他干笑一声,“我万万不是嫌你臭。”

     笛飞声淡淡地道:“生死未卜,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李莲花用那破布给他擦去伤口处的脓血,正色道:“这破布要是有毒,只能说菩萨那个……不大怎么你……绝不是我要害你。”

     笛飞声闭目,又是淡淡地道:“笛飞声生平不知感激为何物。”

     李莲花又道:“你饿不饿?”

     笛飞声闭嘴了。

     他根本不该开口,这人根本就不是在和他“说话”。

     他根本是自说自话。

     然而这自说自话的人很快把他弄得干净起来,居然用手臂上的玄铁链将他绑在背上,就这么背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

     浮烟袅袅,水色如玉。

     笛飞声躺在一处水温适宜的温泉之中,看着微微泛泡的泉涌慢慢洗去自己身上的血色。

     他漠然看着不远处的一人——那人和他一样泡在温泉之中,不同的是他忙得很。

     忙着洗衣服,洗头发,洗那玄铁锁链。

     半个时辰工夫,李莲花背着笛飞声绕角丽谯这处隐秘牢狱转了一大圈,发现这里竟是个绝地。

     这是一座山崖的顶端,角丽谯在山顶上盖了个庄园,庄园里挖了个池塘,据说池塘里养满吸血毒虫,连半条鱼也没有。

     此处山崖笔直向下削落,百丈高度全无落脚之所,纵使是有什么少林寺“一苇渡江”或是武当派“乘萍渡水”之类的绝妙轻功也是渡之无能。

     角丽谯上来是使用一种轻巧的银丝挂钩借力上来的,她手中有方便之物,上来下去容易,旁人既无这专门之物,又无绝顶轻功,到了此处自然只有摔死的份。

     李莲花和笛飞声却好运得很,角丽谯被李莲花一激,拂袖而去,不愿再留在山顶,即刻下山去了,这山庄之内无人,只有玉蝶青术以及另外十几个丫鬟书童。

     庄园外机关遍布,鱼龙牛马帮有“金凤玉笛”等三十三高手守在山巅各个死角,借以地利机关,的确是固若金汤。

     但李莲花和笛飞声却没有闯出去。

     事实上李莲花背着笛飞声,在厨房里捉了一个小丫鬟,问清楚角丽谯的房屋在哪里,顺手从厨房里盗了一篮子酒菜,然后把小丫鬟绑起来藏进米缸,两人就钻进了角丽谯的屋里。

     出乎意料的是这屋里居然有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池。

     此山如此之高,山顶居然有个温泉,李莲花啧啧称奇,将角丽谯将温泉盖进自己屋里这事大为赞赏,然后他便将笛飞声扔了下去,自己也跳进去洗澡。

     角丽谯为自己修建的屋子很大,温泉池子在房屋东南一角,西南角上却有数排书橱,上面排满诗书,还有瑶琴一具,抹拭得十分干净,就宛若当真有婉约女子日日抚琴一般。

     桌为檀木桌,椅为梨花椅,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俱备,倒和那翰林学士家的才女闺房一般模样。

     笛飞声对角丽谯的房屋不感兴趣,只淡淡地看着那一丝一缕自自己身上化开的血。

     李莲花将他自己全身洗了一遍,湿淋淋地爬起来,便到书橱那儿去看。

     笛飞声闭上眼睛,潜运内力。

     他虽然中毒颇深,琵琶骨上伤势严重,但功力尚在,方才李莲花帮他解了穴道,数月以来不能运转的内力一点一滴开始聚合。

     只是“悲风白杨”心法刚猛狂烈,不宜疗伤,他中毒太深,若是强提真气,非脏腑崩裂不可。

     角丽谯对他太过了解,这才放心将他吊在屋中,拿准他无法自行疗伤。

     李莲花自书橱上搬下许多书来,饶有兴致地趴在桌上看书。

     笛飞声并不看他,却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温泉泉水涌动,十分温暖,感觉到温暖的时候,他突然恍惚了一下。

     他记起了李相夷。

     他依稀记得这个人当年在扬州城袖月楼与花魁下棋,输一局对一句诗,结果连输三十六局,以胭脂为墨在墙上书下《劫世累姻缘歌》三十六句。

     “哈——”背后那人打了个哈欠,伏在桌上睡眼惺忪地问:“你饿不饿?”

     笛飞声不答,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问:“你现在还提剑吗?”

     “哈?”李莲花蒙眬地道,“你不知道别人问你‘你饿不饿’的意思,就是说‘我已经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意思?”

     他从椅上下来,从刚才自厨房里顺手牵羊来的篮子里取出两三个碟子,那碟子里是做好的凉菜,又摸出两壶小酒,微笑道:“你饿不饿?”

     笛飞声确是饿了。

     哗啦一声,他从水里出来,盘膝坐在李莲花身旁,浑身的水洒了一地。

     李莲花手忙脚乱地救起那几碟凉菜,喃喃地道:“你这人忒粗鲁野蛮……”

     笛飞声坐了下来,提起一壶酒喝了一口,李莲花居然还顺手牵羊地偷了两双筷子,他夹起碟中一块鸡肉便吃。

     “喂,角丽谯不是对你死心塌地,怎么把你弄成了这副模样?”李莲花抱着一碟鸡爪慢吞吞地啃着,小口小口地喝酒,“你这浑身肉瘤,看来倒也可怕得很。只不过‘笛飞声’三字用来吓人已是足够,何况你吓人之时多半又不脱衣,弄这一身肉瘤做什么?”

     笛飞声嘿了一声,李莲花本以为他不会说话,却听他道:“她要逼宫。”

     李莲花叼着半根鸡爪,含含糊糊地道:“我知道,她要做皇帝,要你做皇后……”

     笛飞声一怔,冷笑一声,“她说她唾手可得天下,要请我上座。”

     李莲花哎呀一声,很是失望,“原来她不是想娶你做皇后,是想你娶她做皇后。”

     笛飞声冷冷地道:“要朝要野,为帝为王,即使笛飞声有意为之,也当亲手所得,何必假手妇人女子?”

     李莲花嗯了一声,“所以她就把你弄成这副模样?”

     笛飞声笑了笑,“她说要每日从我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李莲花恍然大悟,“她要每日从你身上挖下一块肉来解恨,又怕你身上肉不够多,挖得三两下便死,所以在你身上下些毒药,让你长出一身肉瘤出来,她好日日来挖。”

     笛飞声喝酒,那便是默认。

     “角大帮主果真是奇思妙想。”李莲花吃了几根鸡爪,斜睇着笛飞声,“这种毒药定有解药,她爱你爱到发狂,万万不会给你下无药可救的东西,何况这些肉瘤难看得很,她看得多了,只怕也是不舒服。”

     笛飞声淡漠喝酒,不以为意。

     两人之间,自此无话可说。

     十四年前,此生未曾想过有对坐喝酒的一日。

     十四年前,他未曾想过自己有弃剑而去的一日。

     十四年前,他未曾想过自己有浑身肉瘤的一日。

     此处本是山巅,窗外云雾缥缈,山峦连绵起伏,十分苍翠,却有九分萧索。

     两人对坐饮酒,四下渐渐暗去,月过千山,映照了窗内一地白雪。

     “今日……”

     “当年……”

     两人突地一起开口,又一起闭嘴,笛飞声眉宇间神色似微微一缓,又笑了笑,“今日如何?”

     李莲花道:“今日之后,你打算如何?”

     笛飞声又喝酒,又是笑了一笑,“杀你。”

     李莲花苦笑,不知不觉也喝了一口酒,“当年如何?”

     “当年……”

     笛飞声顿了一顿,“月色不如今日。”

     李莲花笑了起来,对月举了举杯,“当年……当年月色一如今日啊……”

     他突然极认真地问:“除了杀我,你今后就没半点想法?你不打算再弄个银鸳盟、铁鸳盟,或是什么金鸯教、金鸟帮……或者是金盆洗手,开个青楼红院,娶个老婆什么的?”

     “我为何要娶老婆?”笛飞声反问。

     李莲花瞠目结舌,“是男人人人都要娶老婆的。”

     笛飞声似是觉得甚是好笑,看了他一眼,“你呢?”

     “我老婆不过改嫁而已……”李莲花不以为意,抬起头来,突然笑了笑,“十二年前,我答应过他们大家……婉娩出嫁那天,我请大家吃喜糖。那天她嫁了紫衿,我很高兴……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必受苦了。”

     他说得有些颠三倒四,笛飞声并未听懂,喝完最后一口酒,他淡淡地道:“女人而已。”

     李莲花呛了口气,“阿弥陀佛,施主这般作想,只怕一辈子讨不到老婆。”

     他正色道,“女人,有如娇梅、如弱柳、如白雪、如碧玉、如浮云、如清泉、如珍珠等等种种,又或有娇嗔依人之态、刚健妩媚之姿、贤良淑德之娴、知书达理之秀,五颜六色,各不相同。就如你那角大帮主,那等天仙绝色只怕数百年来只此一人,怎可把她与众女一视同仁?单凭她整出你这一身肉瘤,就知她诚然是万中挑一、与众不同的奇葩……”

     笛飞声又是笑了一笑,“杀你之后,我便杀她。”

     “你为何心心念念非要杀我?”

     李莲花叹道,“李相夷已经跳海死很多年了,我这三脚猫功夫在笛飞声眼里不值一提,何苦执着?”

     笛飞声淡淡地道:“李相夷死了,相夷太剑却未死。”

     李莲花啊了一声,笛飞声仍是淡淡地道,“横扫天下易,而断相夷太剑不易。”

     李莲花叹道:“李相夷若是能从那海底活回来,必会对你这般推崇道一个‘谢’字。”

     笛飞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李莲花刚才从角丽谯桌上翻了不少东西,他略略一扫,却是许多书信。

     只见李莲花拿着那些书信横看竖看,左倾右侧,比画半天也不知在做什么。

     半晌之后,笛飞声淡淡地问:“你做什么?”

     李莲花喃喃地道:“我只是想看信上写了什么。”

     笛飞声看着他的眼睛,“你看不见?你的眼睛怎么了?”

     李莲花伸出手指在空中比画着,“我眼前有一团……很大很大的黑影……”

     他说来心情似乎并不坏,在笛飞声眼前画了一人头大小的一圈,还一本正经地不断修正那个圈的形状,喃喃地道:“有些时候我也看不太清你的脸,它飘来飘去……有时有,有时没有,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你在我面前那个……不穿衣服……”

     他说了一半,突然听笛飞声道:“辛酉三月,草长莺飞,梨花开似故人,碧茶之约,终是虚无缥缈。”

     李莲花啊了一声,但听笛飞声翻过一页纸,淡淡地道:“这一封信只有一句话,落款是一个‘云’字。”

     李莲花眨眨眼睛,“那信纸可是最为普通的白宣,信封之上盖了个飞鸟印信?”

     笛飞声的语调不高不低,既无幸灾乐祸之意,也无同情感慨之色,“不错,这是云彼丘的字,白江鹑的印信。”

     李莲花叹了口气,“下一封。”

     笛飞声语气平淡地念:“辛酉四月,杀左三荞。姑娘言及之事,当为求之。”

     这是四月份的信件。

     五月份的信件打开来,笛飞声目中泛出一阵奇光,“这是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图。”

     那非但是一张地图,还是一张标注清晰的详图。

     当年四顾门破金鸾盟,笛飞声坠海失踪,其余众人或被擒或被杀。

     由于被擒之人众多,纪汉佛为免屠杀之嫌,将杀人不多、罪孽不重之人分类关入地牢,若能真心悔改,便可重获自由。

     如此一来,许多位高权重的魔头却未死——在双方激战之时,高手对高手,所杀之人倒是不多。

     笛飞声当时众多手下便都关在这一百八十八牢之中。

     第六封书信是云彼丘向角丽谯细诉相思之苦,文辞华丽婉约,极尽文才。

     第七封书信是回答角丽谯的问题,答复百川院内有高手多少,新四顾门又有多少弱点等等。

     第八封书信是对角丽谯的建言……

     如此这般下来,这一沓书信二十余封,信件来往越来越是频繁,自开始的痴情诉苦,到后来云彼丘俨然成为角丽谯暗伏在百川院的一名内应,那气煞傅衡阳的龙王棺之计居然就出自云彼丘的手笔,货真价实地成为为角丽谯出谋划策的军师。

     笛飞声只挑信里重点的几句来读,念到最后一封,“李莲花多疑多智,屡坏大计,当应姑娘之请杀之,勿念。”

     顿了一顿,“这封信没有落款。”

     李莲花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勿念”二字,皱了皱眉头,“你吃饱了没?”

     笛飞声身上血衣渐干,只是那浑身肉瘤看来极是可怖,随手将那沓信件往地上一掷,“你要闯出去?”

     李莲花叹道:“我本想在这里白吃白喝,不过有些事只怕等不得。”

     “此地天险,闯出不易。”

     李莲花笑笑,“若笛飞声没有中毒,天下有何处困得住他?”

     笛飞声纵声长笑,“你想助我解毒?”

     李莲花的手掌已按到他头顶百汇,温颜微笑,“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笛飞声应声盘膝而坐,背脊挺直,姿态端庄。

     他竟不惧让这十数年的宿敌一掌拍上天灵盖。

     一掌拍落,“扬州慢”真力透顶而入,刹那贯通十数处穴道,激起笛飞声体内“悲风白杨”内息交汇。

     融汇之后两股真气并驾齐驱,瞬间再破十九穴道。

     半身主穴贯通,笛飞声只觉心头一轻,“扬州慢”过穴之后蕴劲犹存,一丝一毫拔去血气之中侵蚀的毒性,瞬间全身剧痛,身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肉瘤发出焦黑之色,不住颤抖。

     李莲花真力再催,纵是笛飞声也不得不承认这等至清至和的内功心法于疗伤上有莫大好处——“扬州慢”冲破穴道,激起气血加速运转,却丝毫不伤内腑,并且它破一穴便多一层劲力,融汇的气血合力再冲第二穴,如此加速运行,真气过穴势如破竹。

     再过片刻,笛飞声只觉全身经脉畅通,“悲风白杨”已能运转自如。

     李莲花微微一笑,放开了手。

     笛飞声体内真气充盈激荡,“扬州慢”余劲极强,缓慢发散开去,“悲风白杨”更是刚猛至烈的强劲内力,但听噗的几声闷响,笛飞声身上刹那染满焦黑发臭的毒血,竟是那些肉瘤承受不住剧毒倒灌,自行炸裂。

     笛飞声站起身来,浑身骨骼咯咯作响,毒血披面而过,形容本如厉鬼,但他站起,瞬间如一座峰峦巍然而起,自此千秋万代,俯瞰苍生。

     “走。”

     笛飞声功力一复,伸手提起李莲花,对着面前的墙壁劈出一掌,但听轰然一声巨响,砖石横飞,他就在那漫天尘土和石墙崩塌的破碎声中,走出了角丽谯的屋子。

     “向东,第三棵大树后转。”

     李莲花被他提在手里,心里不免觉得大大的不妥,然而笛飞声功力一复,行走如电,要追未免有些……那个不自量力。

     笛飞声应声而至,“阵法?”

     李莲花道:“刚才彼丘的信里不是说了,诸处花园可布‘太极鱼阵’——前面第二个石亭向西。”

     笛飞声提着他一闪而至,李莲花又道:“沿曲廊向前,从那芍药中间穿出。”

     两人在花园中三折两转,竟未触动任何机关,很快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此处悬崖地势险峻,短短青松之下便是笔直划落,甚至往里倾斜。

     此时已是深夜,山边竟无半个守卫,山下隐约可见云雾翻涌,也不知有多深。

     笛飞声丝毫不以为意,纵身跃起,提着李莲花便向那无尽的深渊坠下。

     跃下山崖,云雾一晃便过,睁开眼来,只见月色清冷,一切竟是清晰得触目惊心。

     山崖上生着极短的松树,却距离两人尚有二三丈之遥,并且此处山崖越往下越往里倾斜,若不及时抓住松树,摔下去非死不可。

     李莲花噤若寒蝉,一动不动,笛飞声双眉耸动,吐气开声,一声大喝,两人急坠之势蓦地一缓,笛飞声一手提着李莲花,左手单掌扬起,向山崖劈去。

     古怪的是他分明是一掌劈去,李莲花却感身子急剧向山崖靠近,这一掌竟是吸力。

     两人瞬间向山崖撞去,笛飞声左掌势出如电,刹那探入山岩,那山岩历经百年风雨,犹能不坏,在笛飞声掌下却如软泥豆腐一般,咯啦一声,他手掌探入岩壁,两人坠落的千钧之势压落,只听他左臂骨骼咯咯作响,岩壁骤然崩坏,化为沙石碎屑喷涌而下。

     李莲花往后一缩,笛飞声左掌再探,岩壁再次崩坏,两人坠落之势却已大减。

     此时两人坠下已逾数十丈之高,山下隐约可见灯火,山壁上的青松也变得挺拔苍翠。

     笛飞声五指再入青松,右手抓住李莲花右臂,只听松树枝干咯咯作响,摇了几摇,两人终于止住坠落之势,挂在树上。

     李莲花往下一看,只见山下灯光点点,居然依稀是一片连绵不绝皇宫也似的亭台楼阁。

     笛飞声却觉李莲花右臂全是倚仗自己抓持之力挂在半空,他自己居然半点力气不出,不免略有诧异,却见那人对着底下东张西望,看了好一阵子,恍然大悟,“这里是鱼龙牛马帮的总坛,难怪角丽谯把你我丢在山上半点不怕翻船……”

     笛飞声嘿了一声,“下去就是‘痴迷殿’。”

     “哈?”李莲花迷茫地看着脚下,这拔地而起的大山山脚下有一座气势雄伟的楼阁,但看那飞檐走壁,金碧辉煌,和少林寺那大雄宝殿也相差无几。

     笛飞声说话无喜无怒,“痴迷殿中长年施放异种迷烟,陷入迷烟阵中,人会失去自我,沦为角丽谯的杀人工具。”

     略略一停,他淡淡地道:“那些从牢里劫来的人,大都在痴迷殿中。”

     “啊?”李莲花奇道,“她千辛万苦救回那些人,就放在这里炼成行尸走肉?”

     笛飞声淡淡地道:“那些人在牢中日久,人心已散,纵然武功盖世,不能为我所用,不如杀了。”

     李莲花连连摇头,“不通,不通,所谓徒劳无功、草菅人命、暴虐无仁、白费力气……啊,对了,这里既然是角丽谯的老巢,想必大路小路你都很熟,要如何出去,那就靠你了。”

     笛飞声面上泛起一层似笑非笑的异光,“要如何出去,云彼丘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李莲花大笑,突然一本正经地问:“角丽谯关了你多久?一年?”

     笛飞声并不回答。

     “她若不在你身上弄上许多肉瘤,彼丘写信前来的时候,她多半就不会回信;若你身上没有这许多肉瘤,即使她将你脱得精光吊起来毒打,遇到要事多半也会与你商量,说不定她根本舍不得折磨你这么久……”

     李莲花叹道,“诸行诸事,皆有因果,若你不当她是个‘女人’,又把她归为‘而已’,既不承她的情,也不要她的心,甚至连她的人都瞧不上眼,她又怎会在你身上弄上这许多肉瘤……”

     “下去吧。”笛飞声打断他的话,语气之中已带了一丝冷笑,“让我看看你那‘美诸葛’痴恋角丽谯十二年,在十二年后,可否还有当年决胜千里的气魄。”

     李莲花微笑了,这微笑让眉眼舒得很开,依稀便有些当年洒脱的神采,“他是他自己的,却不是我的。”

     笛飞声抓住他手臂,一声沛然长啸,直震得青松松针簌簌而下,岩壁上碎石再度崩落,底下人声渐起,各色烟花放个不停。

     笛飞声便在这喧嚣之中,纵身而下。

     两人自十数丈上的青松跃下,身下是痴迷殿,身在半空便嗅及一股古怪的幽香。

     李莲花捂住鼻子,叫道:“开闸!”

     笛飞声一拳打破殿顶,纵身落地。

     殿内分放许多铁牢,关着许多神志恍惚的黄衣人,笛飞声屏住气息,那破烂不堪的衣袖分拂左右,但听一阵叮当脆响,那些铁牢竟都有几根铁柱应声粉碎,铁牢中的黄衣人便摇摇晃晃,犹如丧尸一般一一走了出来。

     笛飞声不等李莲花开声,踢开痴迷殿的大门,闯了出去,直到花园之中才长长吸了口气,回过头来,那些黄衣人有些已摇摇晃晃踏出了大门,不分东南西北地向外走去。

     李莲花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解释:“云彼丘给角大帮主设计了这些铁笼,选用北海寒铁。北海寒铁质地坚硬,远胜凡铁,然而却是极脆,将北海寒铁拉伸做成如此之大的铁牢已是勉强,受外力刚烈一击,必然碎裂——角大帮主只精通琴棋书画,却不知道。”

     此时那些宛如丧尸的黄衣人已遇上了总坛闻声赶来的守卫,惊骇之下,双方已动起手来。

     这群黄衣人在百川院地牢之中修炼久矣,武功本高,神志混沌,下手更是不知轻重,三下两下便将守卫打死,引来更多守卫,围绕痴迷殿便是一场混战。

     李莲花捂着鼻子,此时他脚已落地,往一棵大树之后便躲。

     笛飞声见他犹如脚底抹油,躲得流畅之极,那闪避之快、隐匿之准、身姿之理所当然无一不堪比一绝世剑招,眼中一动。

     李莲花躲了起来,笛飞声转过身来,负手站在花园之中,但见身侧刀剑相击,血溅三尺,鱼龙牛马帮已是乱成一团。

     就在此时,远处一栋庭院上空炸起一团极明亮的黄色烟火,颜色样式与方才所放的全不相同。

     笛飞声抬头一看,眼角略略收缩,全身气势为之骤然一凝。

     那团烟火炸开,首先便看见花园中草木摇动,许多机关突然对空空射,噼啪一阵乱响,已是射尽暗器,歪在一旁。

     许多树木、花廊、墙壁上暗门洞开,阵法自行启动,一阵天摇地动之后,但见整个殿宇群落四处腾起灰烟,竟是阵势崩塌、机关尽毁!

     笛飞声心头暗惊——这等威势,非久在帮中、深得角丽谯信任之人做不出来,绝非云彼丘几封书信所能造就,难道百川院对鱼龙牛马帮渗入竟是如此之深,自己与角丽谯竟真是一无所知?

     机关大作,随即全毁,整个总坛为之震动,人人惊恐之色溢于言表,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便在此时,第二轮烟花冲天而起,砰的一声,竟是惊心动魄。

     笛飞声仰头望去,只见第二轮烟花炸开团团焰火,那焰火颜色明亮,各做七彩,十分绚丽,自空坠下疾若流星,华美异常。

     他心里方觉诧异,此烟花打开,地上却无再一步的动作,突地嗅到一股硝火之气——只见那七彩焰火自空坠下竟不熄灭,一一落入草丛之中、殿宇屋顶、花廊梁柱之上,瞬间火光四起,硝烟满天。

     远近都传来惊呼惨叫之声,无非是活人被那焰火砸到了头顶。

     就在这惊骇之时,只听砰的第二响,第二发烟花炸开,洒下万千火种,紧接着砰砰砰砰一连十数声巨响,满天焰火盛放,直如过年般繁华热闹,七色光辉闪耀漫天,流光似虹如日,一一坠入人间。

     四面哀呼惨叫,火焰冲天而烧,红莲焚天,云下火上盘旋的硝烟之气如巨龙现世,蜿蜒不绝于这亭台楼阁上空。

     角丽谯十几年的心血,动用金钱美色构筑的血腥之地,瞬间灰飞烟灭。

     “啊——”

     “杀灭妖女——”

     “杀灭妖女——”

     “惩奸除恶——”

     “惩奸除恶——”

     “还我天地——”

     “还我天地——”

     “一荡山河——”

     “一荡山河——”

     远处竟有人带头高呼口号,亮起刀剑,旗帜高扬,数十支小队自四面八方将鱼龙牛马帮总坛各处出口围住,有人运气扬声,清朗卓越地道:“此地已被我四顾门团团围住,诸位是非若是分明,不欲与我四顾门为敌,请站至我左手边,只消允诺退出鱼龙牛马帮,永不为患江湖,即可自行离去。”

     说话的人白衣儒衫,神采飞扬,正是傅衡阳。

     值此一刻的风华,也必将传唱于后世,百年不朽了。

     大树后的李莲花叹了口气。

     笛飞声负手看着这虚幻浮华的一幕幕,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头顶烟火盛放,地上烈焰焚天。

     李莲花站在树后,慢慢抬头望着夜空。

     烟花若死。

     空幻余梦。

     遍地死生,踏满鲜血,一切可当真如这虚象一般美不胜收?

     突然之间,不远处“殉情楼”中一箭射出,激射傅衡阳。

     八名黑衣弓手自楼中跃下,结成阵法向四顾门的人马靠近。

     四顾门旗帜整齐,结阵相抗,显然是练习已久,对鱼龙牛马帮的阵法也很熟悉。

     四周也是一阵脚步骤急,笛飞声淡淡看了四周一眼,四周残余的守卫也是快步结起阵法,准备誓死一搏。

     随即短兵相接,笛飞声一掌拍去,便有数人飞跌而出,惨死当场,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提起一人便摔出一人,那些飞摔出去的人形尚未落地便已骨骼尽碎。

     李莲花被逼得从树后蹿了出来,与笛飞声靠背而立。

     角丽谯所吸纳的人手有些服用了那毒菇的粉末,不得不为她拼命,故而即使傅衡阳广开一面,仍有许多人冒死相抗。

     集结的阵法越来越多,笛飞声且走且杀,四周阵法犹如潮水一般,拥着两人直往一处殿宇而去。

     李莲花微眯起眼睛,他有时看得很清楚,但这时眼前却是一片黑影,依据方才的印象,眼前这和京师“百花楼”相差无几的殿宇叫作“妄求堂”。

     那是一处漆黑的殿宇,自上而下所有砖石木材都是浓黑之色。

     木是黑檀木,砖石却不知是什么砖石了。

     这地方窗户紧闭,大门封锁,一片乌黑。

     难道其中藏匿着什么绝顶高手?

     刹那间,一个人影自脑中掠过,李莲花脱口而出,“雪公公!”

     笛飞声浑身气焰大炽,李莲花自他身后倒退出三步,四面射来的那些弓箭未及身竟被他蓬勃而出的真力震落。

     妄求堂那扇沉重乌黑的大门被他气势所震,竟咯咯摇晃起来。

     雪公公乃是二十年前江湖一大魔头。

     传说他肤色极白,双目血红,除了头发之外,不生体毛,无论年纪多大仍是颌下光洁,故而有“公公”之称。

     又因为全身雪白,这人喜爱黑色,一向身着黑衣,所住所用之物也一色全黑。

     此人往往于夜间出没,杀人无数,生食人血,犹喜屠村屠镇,是极为残暴的一名魔头。

     笛飞声、李相夷出道之时,此魔早已隐退,不知所终。

     此时眼前妄求堂通体浓黑,若其中住的当真是雪公公,角丽谯也堪称能耐通天了。

     然而那大门咯咯不停,其中便是无人出来。

     李莲花屏息静听,听了一阵之后,他突地从笛飞声身后闪了出来,出手便去推妄求堂的大门。

     笛飞声目中光彩大盛,往前一步。

     但见李莲花推了一下未开,居然握手为拳,一声叱咤,一拳正中木门,咯啦碎裂之声爆响,大门如蛛网般碎裂,烟尘过后,露出漆黑一片的内里。

     开山碎玉的一拳,笛飞声略为扬眉,他与李相夷为敌十四年,竟从不知他能使出如此刚烈的一拳!

     一瞬之间,他眼中炽热的烈焰再度转剧,一双眼睛狂艳得直欲烧了起来。

     妄求堂大门碎裂,内里一片漆黑,却有一阵恶臭扑面而来。

     李莲花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晃亮以后掷了进去。

     门内一切渐渐亮起。

     门外众人一起看见,妄求堂里没有人。

     只有一具尸首。

     一具满头白发、肌肤惨白的老人尸首。

     这人死去已有数日,一柄匕首自背后没入,犹自精光闪耀,显然杀人之人并未与雪公公正面为敌,而是偷袭得手。

     但究竟是谁能进得妄求堂的大门,能与雪公公秉烛而谈,能近这魔头三步之内?

     李莲花已变了颜色。

     那柄匕首粉色晶莹,在肖紫衿大婚的那天角丽谯拿它刺伤苏小慵,而后康惠荷又拿它杀了苏小慵,最后作为凶器被百川院带走。

     这是“小桃红”!

     杀人者谁,已是昭然若揭!

     笛飞声目见尸首,目中微微一跳。

     李莲花垂手自那尸身上拔起小桃红,大袖飘拂,自笛飞声面前走过。

     他未向笛飞声看上一眼,也未向身周任何一人看上一眼,衣袖霍然负后,笔直向外走去。

     门外烈焰冲天,刀剑兵戈犹在,那翻滚的硝烟如龙盘旋,天相狰狞,星月暗淡。

     他一眼也未看,就向着东南的方向笔直地走了出去。

     一条婀娜的红影向他掠来,啸的一声,刀光如奔雷裂雪,转瞬即至。

     他听而不闻。

     当的一声惊天鸣响,那吻颈而来的一刀被一物架住。

     红衣人的面纱在风中猎猎而飞。

     李莲花从她身边走过,衣袂相交,却视若不见。

     架住她那一刀的人浑身黑血,一身衣裳污秽不堪,满头乱发,面目难辨。

     但他站在那里,四周便自然而然地退出一个圈子。

     在他身周五步之内,山峦如倾。

     架住她宝刀的东西,是半截锁链。

     是从他琵琶骨中抽出的血链。

     红衣人缓缓转过身来。

     她尚未全转过身来,笛飞声身影如电,已一把扣住了她咽喉,随即提起向外摔落。

     他这一提一摔与方才杀人之时一模一样,甚至连面上的神色都毫无不同。

     啪的一声,红衣人身躯着地,鲜血抛洒飞溅,与方才那些着地的躯体并未有什么不同。

     四周众人看着,一切是如此平凡简单,甚至让人来不及屏息或错愕。

     笛飞声将人摔出,连一眼也未多瞧,抬头望了望月色,转身离去。

     夜风吹过鲜红的面纱,翻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四周开始有人惊呼惨叫,长声悲号。

     但这人间的一切再与她无关。

     她来不及说出一句话。

     或者她也并不想说话。

     她没有丝毫抵抗。

     或者她是来不及做丝毫抵抗。

     她也许很伤心。

     或者她根本来不及伤心。

     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绝世无双的风流,此时在地上,不过一摊血肉。

     或许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角丽谯的死,竟是如此简单。

     

     【原文:】

     来人白衣仗剑,面挂白纱。他手中握的是一柄极长的软剑,剑身极轻极薄,夕阳几欲透剑而过,又似那剑光几欲磅礴而出。

     “吻……颈……”

     

     这突然现身的人,剑出如光月,使的是相夷太剑,用的是软剑吻颈,若非李相夷,却又能是谁呢?但这说话的声音却是如此熟悉。

     

     那人伸出手指,点了他身后数处穴道。

     这一伸手,人人都识得,这确是“扬州慢”指法,连他所点的穴道,都是李相夷当年惯点的。

     莫非,这人真是……

     众人心中的惊奇与惊喜渐渐高涨,莫非这人竟当真是李相夷?

     莫非当年李相夷坠海当真未死?

     这也不是什么怪事,既然笛飞声未死,李相夷多半也未死。

     但他既然未死,这十二年来,为什么从不露面,放任肖紫衿当上四顾门新门主,放任江湖上角丽谯兴风作浪,放任百川院支撑大局?

     

     不少从未见过李相夷的百川院下弟子,以及陆剑池之类的江湖晚辈,都不知不觉期盼这突如其来的前辈高人掀开面纱,好让后人一睹真容。

     李相夷留下太多传说,诸多轶事,样样都足以让人心向往之。

     

     李莲花对施文绝笑了笑,施文绝一呆,这人他本已很熟悉了,然而此时换了一身新的衣裳,握了一柄传说中的剑,却突然好似有些变了。

     他说不上来何处变了,心里一阵发空,茫然道:“骗子,你没死就没死,好端端地假冒李相夷做什么?”

     此言一出,院中终是兴起了一阵哗然,如王忠、何璋、刘如京,以及陆剑池等人,与李莲花都有见面之缘,正是与斯人如此熟悉,所以越发认定这人绝非李相夷。

     绝无可能是李相夷。

     然而……然而有些事原本一清二楚。

     只是人终不忍承认,那些当年风华绝代的往事,会陨落成庸庸碌碌的如今,无论此人那眉眼是何等熟悉,他不能是李相夷。

     “咳咳……”

     云彼丘的声音虚弱而疲惫,“门主……”

     他这一声“门主”,纪汉佛脱口而出,“门主!”

     白江鹑也叫“门主”。

     石水却叫的是“大哥”,他的年纪比李相夷略长,然而自当年便叫他“大哥”,那是心悦诚服,出自肺腑。

     王忠几人面面相觑,一振衣襟,就此拜了下去,“‘四虎银枪’王忠、何璋、刘如京,见过门主!”

     陆剑池骇然退开几步,施文绝茫然四顾,院中百川院弟子一起行礼,“百川院下邱少和、曾笑、王步、欧阳龙……拜见门主!”

     纪汉佛大步向前,几人将李莲花和云彼丘团团围住,心中惊喜到了极处,面上反而扭曲了,竟说不出话来。

     

     【原文:】

     当夜是他与笛飞声击破痴迷殿铁牢,放出那些行尸走肉,之后笛飞声截住角丽谯,他离开角丽谯的总坛,回到断云峰峰巅。

     他在断云峰峰巅找回了血衣,取回了信件,却寻不到吻颈,山下形势已定,他便写了封信给傅衡阳。

     李莲花自然不说他为写这封信在山顶上折腾了好几天,顺带养了养身子,写了三五字他便要等上半日才能抓住那黑影晃过的瞬间再写三五字,那封信写得他出了好几身冷汗。

     他是傅军师知己,自然知道四顾门此番功成名就、流芳百世之余傅军师必定糊里糊涂,大惑不解,于是简略将云彼丘一番苦心写了写,请傅军师派遣人手,帮他从烈火余烬中找到小桃红、烈焰烟火以及吻颈。

     傅衡阳这次居然行动极快,非但调动百人在火场中翻寻,自己还亲自由小青山赶回,与李莲花做了番详谈。

     最后吻颈在角丽谯闺房的暗格中找到,云彼丘留在鱼龙牛马帮的撒手锏应当还有不少,但一时之间也难以凑全,取到几样关键之物,云彼丘受判之日也到,李莲花快马加鞭,在今日清晨赶到清源山,又在石水出手行刑之时救了云彼丘一命。

     

     【原文:】

     施文绝呆呆地看着李莲花这厮被簇拥在人群之中。

     纪汉佛脸色扭曲铁青,那是太过激动之故,白江鹑大呼小叫,石水牢牢盯着李莲花,仿佛这人一瞬间便会消失在空气之中。

     王忠、何璋几人议论纷纷,陆剑池之流探头探脑,既是迷惑,也是万分地好奇。

     他一直以为李莲花这厮平生最怕顶在前头,逢事必要拖个垫脚石,即便是热闹他也是最好将别人一脚踢入热闹中去,自己一旁喝茶窃喜。

     他从来不知李莲花在人群之中居然能左右逢源,含笑以对,斯人目光所指,手指所向,犹若光华万丈,澄澈明透。

     

     施文绝很困惑。

     他觉得惊心动魄。

     那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活生生看了一场画皮。

     旁人都在欢呼雀跃,他只觉惊悚可怖。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与他相识了六七年?

     如果他是李相夷,为什么要假扮李莲花?

     他茫然无措,跟不上人群。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李相夷,他一开始就是个天神,他为什么要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假装自己是个土豆?

     那样……很有趣吗?

     看着其他土豆与他称兄道弟,毫不知情;看着其他土豆为他担忧着急,为他破口大骂,他是觉得……很有趣吗?

     老子和你相识六七年,有多少次你在看老子笑话,有多少次你耍了老子?

     

     【原文:】

     这身衣服珠光隐隐,皎白如月,便是嬴珠甲。

     他知道彼丘对他负疚太深,十二年前害他中毒,十二年后为灭角丽谯又不得不行此下策,刺他一剑,此后一心以死偿还。

     若李相夷不宽恕他,即便是纪汉佛宽恕了他,他也必悄然自尽。

     他自己想逼死自己,相逼十二年,事到如今,他自认终可以咽气。

     若无神迹,纵有绝世神药也救不了他。

     所以李相夷不得不自那海底活了回来。

     

     李莲花将衣袖扯了回来,欣然看见它还是雪白的模样,突地又叹了口气,错了错了,若是李相夷,全身真力充盈澎湃,衣角发丝无不蕴力,岂有沾上灰尘的道理?

     想那李相夷即使在大雨之夜奔行于树林之中,雨水落叶沾衣即走,一一弹开,哪有污浊衣裳的道理,何况这区区尘土?

     李莲花想了半日,他难得坐下来认认真真思索李相夷的所作所为,想了半日之后,不得不承认,他委实不知当年李相夷成日将浑身真力浪费在衣裳之上是为了什么……

     人在少年之时果然就不该铺张浪费,看到得老来,便想多一点气力御寒煨暖也是不可得。

     李相夷那时候……就是为了潇洒吧?

     李莲花穿着那身白衣,自怨自艾当年那些白白浪费的力气。

     

     待他把桌子抹完,地板扫好,突然一僵,哎呀一声大惊失色。

     错了错了,李相夷那厮孤高自傲,连吃饭有时都有美女争着抢着喂他,怎会扫地?

     错之大矣,谬之深也,万万不可。

     

     【原文:】

     那人的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倒是太熟悉了,又是很陌生,“当年东海之滨,我一人独对金鸾盟两艘大船,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与金鸾盟苦战一日一夜,战至少师失落,碧茶毒发,虽然击沉金鸾盟两艘大船,但那时在我心中,当真恨你入骨。”

     

     那人叹了口气,“后来我败在笛飞声掌下,坠海之时,我立誓绝不能死。”

     他一字一字地道,“我立誓即便是坠入地狱,我也必爬回来复仇。我要杀你,杀角丽谯,杀笛飞声,甚至我想杀纪汉佛、白江鹑——为何我在最痛苦最挣扎的时刻,苦等一日一夜,那些歃血为兄弟的人竟没有一个前来援手,没有一个为我分担,甚至将死之时没有一个为我送行!”

     他的语气蓦地有了些起伏,当日之事兜上心来,所立之誓,字字句句,永不能忘。

     

     “但其实……人命如此缥缈……”

     那人微微叹了口气,“并非我发下多毒的毒誓,怎样不愿死,就能浴火重生。”

     他顿了一顿,缓了缓自己的心境,“我坠海之后,沉入海中,后来挂在笛飞声木船的残骸之上,浮出了水面。”

     

     “我以为很快就能向你们索命。”

     说话的人语气渐渐带了点笑,仿佛在那以后,一切都渐渐变得轻松,“但我受笛飞声一掌,伤得太重,养伤便养了很久,而比起养伤,更糟糕的是……我没有钱。”

     

     李莲花道:“我那时伤势沉重,既不能种地,也无法养鱼,更不必说砍柴织布什么的……”

     

     “你可记得,四顾门门主,有一面令牌。”

     李莲花陷入回忆之中,“门主令牌,见牌如见人,令牌之下,赐生则生,赐死则死。”

     云彼丘点了点头,“门主令生杀予夺,所到之处,武林无不震服。”

     李莲花露齿一笑,“我拿它当了五十两银子。”

     云彼丘黯然,那门主令牌,以南荒翠玉雕成,形作麒麟之态,刀剑难伤,惟妙惟肖,所值何止千两。那是何等尊贵荣耀之物,此令一出,天下雌伏,若非到了山穷水尽无法可想的潦倒困境,李莲花岂会拿它去当了五十两?

     “我雇人将笛飞声的船楼从木船残骸上拆了下来,改为一座木楼。”

     李莲花继续道,“我在东海之滨住了很久,刚开始的时候十分不惯,”他笑得尤为灿烂,“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十分不惯,我常常到了吃饭的时间,才发现没有钱。”

     

     “那五十两被我花去了十几两,就为了捡栋木楼,不然日日住在客栈之中,未过几日我便又一穷二白。”

     李莲花叹道,“那时候我没有存钱的念头,剩下那三十几两装在钱袋之中,随手一放,也不知何处去了。不过幸好我弄了个房子,有个地方住。”

     他微笑起来,“我弄丢了银子,好长一段时间便没空去想如何报仇,如何怨恨你们,我每日只在想能在什么地方比较体面地弄些吃的。”

     云彼丘脱口而出,“你为何不回来……”

     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知道错了,李相夷恨极四顾门,他是何等孤高自傲,即便饿死又怎会回来?

     李莲花笑了,“呃……有些时候,我不是不想回来……”

     他悠悠地回忆,“我也记不太清了,有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太难熬的时候,也想过能向谁求助……可惜天下之大,李相夷交友广多,结仇遍地,却没有一个能真心相托的朋友。”

     他轻轻叹了口气,“也就是少年的时候,浮华太甚,什么也不懂……”

     略略静了一会儿,他又笑道:“何况那时我日日躺在床上,有时爬也爬不起来,即便是想回来,也是痴心妄想罢了。”

     

     “后来……能起身的时候,我在屋后种了许多萝卜。”

     

     李莲花的眼色微微飘起,仿若看到了极美好的过去,“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一日一日地看着,一日一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他略有自嘲地勾起嘴角,“从那以后我没饿过肚子。再到后来,我种过萝卜、白菜、辣椒、油菜什么的……曾经养了一群母鸡。”

     他想着他曾经的那些母鸡,眼神很柔和,“再后来,我从水缸里捡回了我那三十几两银子,过了些日子,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攒够了五十两银子。”

     他慢慢地道,“那距离我在东海坠海,已……过去了整整三年。”

     

     “我带了五十两银子去当铺赎那门主令牌。”

     李莲花在微笑,“那令牌还在,东海之滨,贫瘠的小渔村里,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令牌虽在,我却……舍不得那五十两银子了。”

     他悠悠地道,“门主令牌与五十两银子,我在当铺前头转了半天,最终没有把它赎回来。之后我种菜养鸡,有时出海钓鱼,日子过得很快,等我有一天想起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忘了为何要恨你。”

     他耸了耸肩,摊了摊手,“碧海青天,晴空万里,我楼后的油菜开得鲜艳,门前的杜鹃红得一塌糊涂,明日我可以出海,后日我可以上山,家中存着银子,水缸里养着金鱼,这日子有何不好?”

     他看着云彼丘,眼中是十分认真的诚挚,“我为何要恨你?”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若非要找个人恨你,李相夷恨你,但李相夷当真已经死了很久了。”

     

     “若你非要李相夷活回来原谅你,我可以勉强假扮他活回来过……”

     李莲花叹气,“他恨过你,但他现在不恨了,他觉得那些不重要。”

     

     【原文:】

     现在江湖之中人人知晓,云彼丘之所以没死,之所以能够平反,你我之所以能知晓他的功绩,是因为一个人死而复生的关系。

     那人俊美如玉,白衣仗剑,犹如天神降世,一出手便救活云彼丘,几句话便为云彼丘平反,在场据传闻共有十几位江湖大豪,却竟无一异议。

     这有若二郎神降世、文殊菩提转生的仙人,便是那传闻多年,据说已死的“相夷神剑”李相夷。

     那人啊,江湖传闻已死多年,你不知他其实是远去蓬莱修仙,如今修仙大成,他自然归来,如你这般凡夫俗子,自是无缘见得。

     至于李相夷就是李莲花这事,那日各位大侠并未多言,虽然也有些流言传出,却并无多少人当真相信,不过当作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又一笑谈。

     本来么,你说那白衣长剑激战笛飞声的绝代谪仙,怎会与那浑浑噩噩鬼鬼祟祟的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有什么关系?

     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拍马也并不到一起去。

     云彼丘终没有再寻死,四顾门等他伤愈,大家好好醉了一场。

     李莲花在百川院住了几日,说要去看那长白山天池中的莲花,与众人一一道别,飘然而去。

     

     🌸 第三卷 东海之约 🌸

     【原文:】

     “你那李楼主,吉祥纹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就是十二年前与笛飞声一起坠海的四顾门主‘相夷神剑’李相夷。”

     施文绝冷冷地道,“你知道了吧?他会有什么事……虽然……”

     他略略顿了一顿,他知道李莲花身上有伤,伤及三焦。

     但那伤在李莲花身上和在李相夷身上是浑然不同的。

     伤在李莲花身上,李莲花多半就要死。

     伤在李相夷身上,李相夷绝代武功,交游广阔,纵横天下,无所不能,又岂真的会死在区区三焦受损的伤上?

     过往的一切担心,都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笛飞声重出江湖,挑遍各大门派,只怕你‘方氏’也在其中,叫你爷爷小心点!他已放下话来,八月二十五,当年四顾门与金鸾盟决战之日,他与李相夷东海再战,一决雌雄。”

     “哈?”

     方多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相夷没死?真的没死?”

     “没死。”

     施文绝淡淡地道,“不但没死,普天之下再没有谁比你与他更熟了。”

     方多病却没听进去,兴奋地道:“八月二十五,他们要在东海之滨再决雌雄?天啊天啊,十二年前老子还没出道,没赶上热闹,现在竟有机会了!李相夷竟然没死,天啊天啊,他竟然没死!”

     他揪着施文绝的衣裳,“你看过李相夷生得什么模样没?是不是丰神俊朗,天下第一?他的新剑是什么模样?这十几年来他去了哪里?可有练成什么新的绝招?”

     

     【原文:】

     李莲花现在牵了匹白马,正在荒山野岭中走着。

     李相夷现世,江湖为之沸腾,传说纷呈,顿时就生出许多故事出来——听说昨日他在大明湖畔英雄救美,前日在西域大漠仗义行侠,大前日在雪山之巅施展出一记绝世神功,融化万年冰雪,顿时那山下干旱的耕地如获甘霖,造福一方水土云云。

     那故事中呼风唤雨、瞬息之间从江南到西域又到雪山的仙人牵着匹白马,正在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谷中走着。

     这山谷下水气甚重,到处是淹没脚踝的死水,蚊蝇肆虐,虫蛇爬行,李莲花走得万分辛苦,那匹马鼻息喷动,显也是十分的不耐烦。

     他从百川院出来,李相夷现世,李莲花便不能活,何况李相夷复活,肖紫衿怎生饶得了他?

     所以从百川院出来,他全神贯注地就在思索究竟要躲到何处去方才安全,长白山天池既高且远,其中估计并没有什么莲花,所以他就牵着百川院给他的那匹白马,慢条斯理地走入了不归谷。

     但凡山川大漠,人迹罕至之处,必有什么不归路、不归河、不归山、不归峡等等等等,而不归谷便是其中最最普通的一种。

     于是李莲花看到谷口“不归谷”三字,也未作思量,理所当然欢欢喜喜地走了进去。

     

     【原文:】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柄极薄极长的软剑已然圈住黄七的颈项,这一剑究竟为何能如此之快,当真是快得无形无迹,直是不可想象。

     黄七斜眼去看白衣人,只见他左手握剑,这才恍然冷笑,“你竟是左手剑!”

     他却不知李莲花早已看过他的武功,加之出其不意左手持剑,才能一招制敌。

     李莲花只是笑笑,黄七隐居太久,错过了李相夷意气风发的年代,认不出吻颈。

     吻颈剑缠在黄七颈上,只消李莲花手腕一动,黄七的头颅便要搬家。

     

     英雄救美这等佳话,委实已经不大适合他。

     他只想顺畅喘口气。

     

     【原文:】

     肖紫衿缓缓地道:“拔出你的吻颈来。”

     李莲花只是叹气,却不拔剑。

     他不拔剑的时候肖紫衿真不知那柄柔软绵长的吻颈被他收在何处,他手持破军,一剑便往李莲花胸口刺去。

     李莲花左袖一动,但见蛛丝般游光一闪,一柄极薄极长的软剑叮的一声微响,刹那缠绕在肖紫衿剑身上,“紫衿,我不是你的对手。”

     “你不是我对手,还敢与我动手?”

     肖紫衿森然道,“我不愿亲手杀你……”

     他微微一顿,断然道:“四顾门不需两位门主,你自己了断吧!”

     李莲花苦笑,“我……”

     “你说过你不会再回来,你说过你不会再见婉娩。”

     肖紫衿淡淡地道,“此番在清源山百川院大闹一场,以李相夷之名名扬天下,是在向我挑衅不成?如今天下莫你不从,你说你无意回来,无意江湖,无意婉娩,谁能信你?”

     李莲花张口结舌,过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我自己了断,你若杀我……总是不宜……”

     他左手一抬,收回吻颈,想了想,手腕一振,但听啪的一声脆响,点点光亮飞散,叮当落地。

     肖紫衿心头一震,杀气未消,心头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激荡,让他脸色一白。

     一地光华,映日闪烁,似永不能灭。

     那柄威震江湖十二年的吻颈,天下第一软剑,吹毛断发斩金切玉的吻颈,十几年来他几乎从未离身的吻颈,就此被一震而碎,化为一地废铁。

     李莲花握着吻颈的剑柄,轻轻将它放在地上,心里猛地兜上一句话。

     他记得谁曾说:“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

     他的记性近来总不大好,但这一句记得很清楚。

     也许永不能忘。

     “你——”

     肖紫衿变了颜色,他想说“你做什么”,又想说“你何必如此”,但……但是他要杀人。

     而他要自尽,他断剑,这……这有何不对?

     李莲花放下剑柄,站了起来,那一瞬间肖紫衿不知何故很仔细地去看他的表情,可惜李莲花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他道:“紫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你可否听我一句话?”

     肖紫衿牢牢握住破军剑。

     李莲花竟甘愿就死,他委实不能相信,他竟自断吻颈,这让他触目惊心,“什么话?”

     “婉娩若是爱我,她便不会嫁你。”

     李莲花轻声道,“你要信她,也要信自己。”

     他看着肖紫衿,“夫妻之间,不信任……也是背叛。”

     肖紫衿厉声道:“我夫妻之事,不劳你来费心!”

     李莲花颔首,往栏杆旁走了一步,看了看,回过头来,突然露齿一笑,“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

     肖紫衿一呆,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见李莲花纵身而起,笔直往江中掠去,身形如电,竟让他不及阻拦。

     他这是做什么?

     打算跳江而死吗?

     但……肖紫衿一瞬间脑子有些糊涂,他依稀记得李相夷水性颇好,当年坠海犹能不死,坠江怎生死得了?

     想起这事,他倒是松了口气,猛地看见李莲花纵身平掠,斜飞数丈,落身在一艘渔船之上,遥遥回身对他一笑。

     他恍然大悟——李莲花自知不是对手,所以震断吻颈,甘心赴死,都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心,然后等到江上有渔船过时飞身脱难!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冲上心头,他其实并不愠怒李莲花不死,更多的怒火来自地上的吻颈!

     吻颈!

     吻颈此剑跟随李相夷多年,剑下曾斩多少妖邪,曾救过他多少次性命。

     他竟就此碎剑!

     他不是有本事逃脱?

     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跳江?

     那他为何要碎剑?

     如果不想死的话,为何要碎剑?

     此剑对他而言,就如此不值吗?

     肖紫衿勃然大怒,杀气冲霄,果然这人不得不杀,非杀不可!

     

     【原文:】

     李莲花笑了,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我要买你这艘船。”

     “这……这船是……不卖的。”

     李莲花打开那张纸,“这是五十两的银票。”

     “银票?”

     渔夫疑惑地看着那张纸,银票这东西他有听说过,却没见过,怎知是真是假。

     李莲花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二两碎银出来,“五十两的银票,加二两碎银。”

     他拍了拍身上,极认真地道:“买这艘船,再帮我送一封信,我可一文钱都没有了,只有这么多。”

     二两银子?

     渔夫大喜,他这船也值不了二两银子,连忙将银票和碎银收起,“可以可以,卖了卖了,不知客官你要到何处?我可以送你去。”

     李莲花笑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来,温和而极有耐心地道:“那银票可以在城里汪氏银铺换成银子,这封信你就帮我送到……”

     略略一顿,他本想说送到百川院的分舵,然而这渔夫只怕不知百川院的分舵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便道:“送到‘方氏’任何一家酒楼、茶馆或是银铺都可以。”

     “哦。”

     渔夫收起信件,对那银票倒不是很看重,兴趣只在那二两银子上。

     “呵呵,我也是渔夫,也卖过鱼。”

     李莲花左手摇起船桨,将木船缓缓划向江心,任它顺江而下。

     这里是长江下游,看这水势,不消一日一夜,就可以入海。

     李莲花将船底的小鱼都放生了,抱膝坐在木船之上,看着前面滔滔江水。

     他在看。

     若山水有七分,看在他眼里只剩一分二分。

     但他仍在看。

     两侧青山笼罩着雾气,那苍翠全带了股晦暗,让人觉得冷。

     他坐在船上,那阴冷的雾气自江上涌起,渐渐地弥漫满船,似沁凉又冰冷。

     远望去仿如轻舟出云海,倒是风雅。

     李莲花笑了笑,轻轻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他极认真地摸出一块巾帕来抹拭。

     接着他又吐了一口血。

     

     【原文:】

     第四章-东海之约

     笛飞声已接连与各大门派动过手。

     除了少林法空方丈坚持不动手,武当紫霞道长闭关已久没有出关,他几乎天下无敌。

     八月二十五日。

     距离当年坠海之日,已相隔近十三年。

     笛飞声很早就来了东海之滨,这是一个名为“云厝”的小村,村里大大小小都姓云。

     云厝村外的海滩很是干净,白沙碧海,海上碧空无云。

     仿若当年的天色。

     在这处海滩边上,有一处巨大的礁石,名曰“唤日”。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谁人在这礁石上刻下潇洒绝伦的字迹,如今那深入礁石的字迹里生着极细的海螺,却也不妨碍那银钩铁划。

     笛飞声就站在这块唤日礁上。

     他一身青衣,一如当年。

     其实他要杀李莲花很容易,但他想决胜的,不是李莲花这个人,而是李相夷那柄剑。

     十三年前,他与李相夷对掌完胜,是因为李相夷身中剧毒。

     但即便是李相夷身中剧毒,他仍能一剑重创笛飞声。

     那一招“明月沉西海”,以及此后十年病榻,此生此世,刻骨铭心。

     今日。

     他觉得他甚至可以只用五成真力,他是要杀李相夷。

     可不想在未破他“明月沉西海”之前便杀了他。

     何况那人狡诈多智,十三年来,或许尚有高出“明月沉西海”的新招。

     笛飞声站在唤日礁上,心中淡淡期待。

     唤日礁之后,高高矮矮站了不下百余人,四顾门各大首脑自是来了,乔婉娩也在其中,峨眉派来了不少年轻弟子,丐帮来了三位有袋长老,武当有陆剑池,甚至少林寺也来了不少光头的小和尚。

     在这一群形形色色的怪人当中,一顶黄金大轿方才让人瞠目结舌,只见此轿四壁黄缎,缎上绣有彩凤,四名轿夫虽然衣着朴素,却是鼻孔朝天面无表情,一看便知是哪路高手假扮的。

     这轿里坐的自然便是方多病方大公子和昭翎公主。

     轿外还站了一个面无表情的黑面书生。

     眼见此轿如此古怪,武林中人都远远避开,议论纷纷。

     方多病其实半点也不想坐轿前来,他本想将老婆一甩,翻墙便走,此后大半年逍遥自在。却不知他娘子是他知音,心知夫君要跑,于是言笑晏晏地备下马车大轿,打点一切,与良婿携手而来。

     与这对恩爱伉俪一并前来的,还有杨昀春。

     他对笛飞声和李相夷的传说好奇已久,几乎是听着这两人的故事长大的,凡是习武之人,哪有不好奇的?眼见唤日礁上笛飞声岳峙渊渟,气象磅礴,真是大开眼界,暗赞这等江湖人上之人果然与那官场全不相同。

     然而笛飞声在那礁石之上站了两个时辰,已过午时,谁也没有看见李相夷的身影。

     

     笛飞声站在礁上,心智清明,灵思澄澈。

     李相夷狡诈多智,迟迟不到,或许又是他扰乱人心之计。

     

     李相夷的信?

     

     上面写着:

     十三年前东海一决,李某蒙兵器之利,借沉船之机与君一战犹不能胜,君武勇之处,世所罕见,心悦诚服。

     今事隔多年,沉疴难起,剑断人亡,再不能赴东海之约,谓为憾事。

     江山多年,变化万千,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今四顾门肖紫衿剑下多年苦练,不在“明月沉西海”之下,君今无意逐鹿,但求巅峰,李某已去,君意若不平,足堪请肖门主以代之。

     李相夷于七月十三日绝。

     

     李相夷死了?

     那个骗子死了?

     怎么会死呢?

     他不是李相夷吗?

     李相夷应该是……永远不会死的。

     施文绝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骗子身上有伤,很重的旧伤……很可能就是当年坠海之后留下的……”

     

     “他真的死了吗?”施文绝爬了起来,“他说不定会说谎,为了不来比武,扯瞒天大谎。”

     方多病呆呆地看着晴空,摇了摇头,“他没有扯谎。”

     他道,“他虽然是个骗子,却从不怎么骗人……真的……不怎么骗人,只是你我没明白……”他喃喃地道,“没……没太把他当回事……”

     

     唤日礁上笛飞声也已听说了李相夷寄来绝笔,请肖紫衿代之,听完之后他淡淡一哂,飘然而去,竟是不屑与之动手。

     

     他说剑断人亡。

     难道那日他震碎吻颈,便已绝了生机?

     肖紫衿渐渐觉得惊悚,莫非……莫非当真是自己……逼死了他?他一心一意要他死,如今他似乎真的死了,他却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接受:李相夷是不死的,是不败的,是无论他如何对他、如何恶言相向挥剑相向也能存在的神祇啊……

     他怎么能……当真死了?

     他是因当年的重伤而亡的吗?

     那日他不肯就戮、不愿自尽,难道是因为——

     肖紫衿脸色霎时惨白——难道是因为他不愿他亲手杀他!他不愿自己做下后悔之事,也不愿婉娩知道他曾威逼他自尽,所以那时不能死!

     他若在那时死了,婉娩绝不会原谅他。

     所以他跳上渔船,去……别的地方……

     一个人死。

     

     两年之后。

     东海之滨。

     柯厝村。

     柯厝村就在云厝村不远,村外晒着渔网,村里大小不过百余人,比起云厝那是小得多了。

     一个人在屋后晒网。

     但见这人身材颀长,肌肤甚白,宛若许久不曾见过阳光,右手垂落身侧,似不能动,他以一只左手慢慢地调整那渔网,似乎做得心情十分愉悦。

     只是他的眼睛似乎也不大好,有些时候却要以手指摸索着做事,有时要凑得极近方才看得清。

     “死莲花!”

     有人在屋里已经咆哮着追了出来,“老子叫你乖乖在屋里休息,眼睛都快瞎了的三脚猫,还敢跑出去网鱼!老子从京师大老远来一趟容易吗?你就这么气我?”

     那晒网的人转过身来,是熟悉的面容,眯起眼睛,凑近了对方多病看了好一阵子,似乎才勉强记起他是谁来,欣然道:“哦,施少爷,别来无恙。”

     方多病暴跳如雷!

     “施少爷?哪个是你施少爷?谁让你叫他施少爷?老子是方多病!他奶奶的一个月不见你只记得施少爷?他‘施’给你什么了?老子派了几百人沿江沿海找你,累得像条狗一样,捡回来你变成个白痴,老子给你住给你吃给你穿,整个像个奶妈一样,怎么也不见得你叫我一声方少爷?”

     李莲花又眯起眼睛,凑上去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笑眯眯地道:“哦,肖门主。”

     方多病越发跳了起来,气得全身发抖,“肖……肖门主?那个王八蛋……那个王八蛋你记着他做什么?快给我忘了,统统忘了——”他抓着李莲花一阵摇晃,摇到他自己觉得差不多已经将那“肖门主”从李莲花脑子里摇了出去才罢手。

     “老子是谁?老子是方多病,当今驸马,记得了吗?”

     李莲花再没把他细看的兴趣,“驸马。”

     他转过身又去摸那渔网。

     “你这忘恩负义、糊里糊涂、无耻混账的狗贼!”方多病对着他的背影指手画脚,不住诅咒,奈何那人一心一意晒他的渔网,听而不闻,且他现在听见了也不见得知晓他在说些什么。

     方多病忽地吐出一口长气,摸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死莲花没死。

     坐着渔船,顺流而下冲出大海,被渔民捡了回来。

     没死就好。

     虽然找到人的时候,这人右手残废,眼睛失明,神志全失,浑浑噩噩的就像条狗。

     但……没死就好。

     像现在这样,不记得是是非非,不再有聪明才智,喜欢钓鱼就钓鱼,喜欢种菜就种菜,喜欢养鸡就养鸡,有时晒晒太阳,和隔壁的阿公阿婆说几句话。

     有何不好?

     有何不好?

     

     这时晒网的人已经哼着些不知所云的曲子慢慢摸索着走出了后院。

     他的后院外边就是沙滩,再过去就是大海。

     有个青色长衫的人影淡淡站在外边,似在看海。

     李莲花鬼鬼祟祟地往后探了个头,欣然摸到一处沙地,那沙地上画着十九横十九纵的棋盘,上面放了许多石子。

     他端正在棋盘一端坐好,笑道:“第一百三十六手,你想好了没有?”

     那人并不回身,过了一阵,淡淡地道:“我输了。”

     李莲花伸出手来,笑得灿烂,“一两银子。”

     那人扬手将一两银子掷了过去,突然问:“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

     李莲花连忙点头道:“我记得。”

     那人微微一震,“我是……”

     “你是有钱人。”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

     

     (全书完)

     

     【🌹笛花🌹】

     《吉祥纹莲花楼》趣味小番外《及时行乐》

     【原文:】

     退潮,东海边,细沙滩涂。

     某青衣人刚和李莲花下了一盘棋,输银子一两。

     方多病率公主隐卫二人,隐匿于暗处观望。

     隐卫阿甲: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要躲在这里偷看?驸马,我知道李莲花将银子藏在哪里。

     隐卫阿乙:闭嘴,我等护卫的是李公子的安全,不是银子的安全。

     隐卫阿甲:我看每次都是笛飞声比较不安全,你看他又要掉坑里去了。

     隐卫阿乙:嘘……我看今天是大潮水,你不要捣乱。

     方多病诡异地沉默中。

     远处。

     李莲花又赢银子一两,十分愉悦,慢吞吞站起来,往他藏钱的坛子走去。

     他那藏钱的坛子位于海滩某处,在细沙与滩涂之交、礁石之下。

     那坛子本是个偌大的酒坛,十分沉重,里面放了李莲花的私房银两,在起潮落潮之间巍然不动,就是湿漉漉滴……李莲花也不在意。

     今日为本月最低潮,酒坛……不……礁石周围的潮水退尽,只剩一坛子泥。

     李莲花走到酒坛附近,开始在礁石周围瞎摸,笛飞声皱着眉头远远看着,眼见酒坛下的泥坑里探出一双钳子,他袖袍微动。

     “啪”的一声,酒坛下的泥坑里一只螃蟹被无形指力掀翻出来,翻倒在砂砾之上,口吐白沫。

     李莲花眯眼一看,欣然道:“好大的螃蟹。”

     赶紧抖起衣袍将螃蟹包住。

     接着他自己不在意满手是泥,拿着银子就要往酒坛里塞去。

     酒坛口伸出两条细细的触手,笛飞声皱着眉头,袖袍再度一动。

     那酒坛蓦地一倾,哗啦倒出来一大堆东西,一只手掌大的章鱼缠住一只螃蟹,螃蟹钳住章鱼的一根触须,正打得难解难分。

     另有两三只小鱼在沙地上蹦哒,十分鲜活。

     李莲花一鞋子踩住章鱼和螃蟹,“哎呀!又有螃蟹!”

     他回过头去,十分愉悦地邀请:“运气大好,今夜宜喝酒吃蟹,只是螃蟹只有两只,略少了些。”

     李莲花回过头去的地方既有似乎一动不曾动过的笛飞声,又有隐匿暗处的方多病,也不知道他在邀请谁。

     只听他继续道,“我可以只吃半只……”

     隐卫阿甲:我就不相信笛飞声会上当。

     隐卫阿乙:笛飞声会不会上当我不知道,驸马是肯定上当的……

     “藏匿于暗处的”方多病已悄然退去,在礁石间拼命的找螃蟹——心里怒火中烧——你娘的只吃半只!

     世外枭雄笛飞声也在诡异的沉默中,袖袍微动——啪的一声,不远处礁石缝里,又一只螃蟹口吐白沫。

     李莲花笑眯眯的用袖袍包螃蟹,连章鱼也包得好好的。

     隐卫阿甲:我觉得今天的乐趣并不是吃螃蟹。

     隐卫阿乙:我也觉得相比起来,吃螃蟹并没有什么可乐的。人生苦短,还是应及时行乐。

     隐卫阿甲:你猜驸马能抓几只螃蟹?

     隐卫阿乙:我赌笛飞声抓的比较多。

小缘雨

这个体型差这个肤色差

最后!笛花仙品!不懂笛花的有难了

这个体型差这个肤色差

最后!笛花仙品!不懂笛花的有难了

给我一杯柳橙汁

【弘叶题石】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


最近超级上头 于是写之 各位凑活看看

*半纪实 糅合了一些时间线和两人经典语录(x

*看起来是无差但也可以理解为凯右

*有关专业学科的部分都是瞎编的><


01.

“齐”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刚刚结束工作的齐思钧盯着手机石凯发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02.

于是齐思钧不紧不慢一个电话约人出来宵夜。

汤底翻滚,雾气缭绕,有点昏黄的灯光把这场宵夜局向昏昏欲睡又推进了一步。

“我说凯,”齐思钧说着又开了一瓶苏打水,“你倒是说两句啊,是今天局太多掏空精力了咋的。”

平时活泼好动的石凯今天显得心事重重,饭也......

吊桥效应


最近超级上头 于是写之 各位凑活看看

*半纪实 糅合了一些时间线和两人经典语录(x

*看起来是无差但也可以理解为凯右

*有关专业学科的部分都是瞎编的><



01.

“齐”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刚刚结束工作的齐思钧盯着手机石凯发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02.

于是齐思钧不紧不慢一个电话约人出来宵夜。

汤底翻滚,雾气缭绕,有点昏黄的灯光把这场宵夜局向昏昏欲睡又推进了一步。

“我说凯,”齐思钧说着又开了一瓶苏打水,“你倒是说两句啊,是今天局太多掏空精力了咋的。”

平时活泼好动的石凯今天显得心事重重,饭也不吃话也不说,饶是齐思钧想旁敲侧击做解忧小达人也有点无从下手。


“唉。”

“这好好地叹什么气啊,真打算进军心理界了?”


倒是没理齐思钧的话头,石凯终于抬起头一脸郑重地说:“小齐哥,咱们下周约个恐怖密室吧!”


齐思钧一脸疑惑。孩子咋了?话题跳跃的速度让他措手不及,主动组局恐怖密室,这还是在全黑密室里哼哼唧唧怂得要命的胆小老幺吗?


“我都打探好了,下周阿蒲和韬俩人都来长沙录节目,咱们四个正好约一波,再一起飞北京,怎么样!”

“我凯组局,必去不可。”齐思钧从善如流,端杯之间已然想好如何跟那二位打探军情。



03.

“吊桥效应,指当两人处于危险的情境中时,易误将不由自主产生的心跳加速等反应归因于对方的存在,从而促进两人亲密关系的生理现象。”


该死的,石凯躺在床上端着手机翻来覆去,怎么就手欠刷到这条短视频。

石凯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多么情感细腻多愁善感的人,小麦汁摄入过量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胡言乱语或者倒头就睡,什么伤春悲秋从来是不存在的。但是就在这短短几个月之内,石凯凝眉苦思的频率大幅上升,在今天看到这条视频后更是达到了峰值。

烦。

说到底都是密室和短视频的锅。

如果没有密室,自己和黄子弘凡就是纯正无邪的兄弟友情。

而如果没有短视频,自己也就不会怀疑那点心里暗暗生出的情愫不是出于相互吸引的喜欢而是该死的吊桥效应。


平心而论石凯之前从不知道黄子是密室铁坦,直到游戏小分队约了局线下密室。

没了摄像机大家也懒得做节目效果,一群密室导游四散找线索,徒留弱小本人原地摸索,所以当NPC袭来的时候,石凯闭着眼睛伸手一捞就抱住了旁边的唯一的人。


腰还挺细。

石凯暗暗评价。

那人也不挣扎,一边拖着他一边往后退,等NPC演完才说话。

“没事了没事了,他走了。”

是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吓死我了黄子!”石凯瞬间睁开眼睛开始诉苦。

“没事儿没事儿我在这儿呢。”

黄子拍了拍紧紧环绕在腰上的手臂,掌心的体温顺着皮肤蔓延,像是镇静剂般逐渐平复了石凯紧张的情绪。


“兄弟你是真不害怕啊。”

“这都是NPC嘛,肯定都不会伤害咱们的,这里其实是绝对安全。”

“没事凯凯,你害怕你就在我旁边。”


于是黄子弘凡就此收获一枚固定挂件。

在黑暗环境挂件的走动范围不超过半米,且随机佩戴至腰腹、肩膀、大腿等部位。

一场密室下来,石凯对黄子衣服的熟悉程度甚至远超自己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黑暗里视觉迟钝导致了其他感官的灵敏,石凯感觉今天的黄子讲话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带着温柔的平缓和坚定,总能让他每次狂跳的心脏找到平稳的落点。


等众人边吃吃喝喝边复盘结束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大家打车的打车赶飞机的赶飞机,最后只剩石凯和黄子弘凡走回住处。

两人从演出聊到游戏再到各自直播间的意外插曲,从熙攘人群到静谧小路再到石凯家门口,这时候石凯才反应过来,“怎么,今天打算去弟弟家住呗,浪费一晚上酒店钱哈。”

黄子倒是挺正经,“这不晚上挺黑的嘛,我这好心眼子又白费了。”

说着和石凯挥了挥手,“走了凯,直播联机见。”

那我也不至于连晚上回家都害怕吧大哥!石凯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黄子弘凡边哼歌边往回走,身影渐渐隐没在晦暗的拐角处。


夏夜晚风,醉人心怀。



04.

石凯属实是没想到,黄子弘凡这小子竟然和他起情侣网名。

于是耳麦里传来一阵来自不同人的阴阳怪气攻击。

“大哥,是不是想和我组CP。”

调侃嘛,阴阳嘛,谁怕谁!

“我想搞你的钱,有什么问题。只能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突然一阵的寂静。


“我不是说你啊凯凯,心脏的人,括号,特指刘某,括号完。”

然后接下来就是另一波嘴架战场的开启。


石凯在屏幕前微微出神,这人特地把他摘出去是什么意思,怕我小心眼记仇吗。

不过有个情侣网名……倒也不赖。


下了播洗完澡躺回床上,石凯拿起手机就看到弹出的十几条消息。


“凯 我不是说你”

“为了反击怂哥一波嘴快了”

“你懂的”

“看到你的游戏名我这灵感就突然来了”

“有没有点热搜上名校辩论队队名的意思”

“😄😂”

  ……


石凯看得眼发晕,密室里的黄子去哪里了,现在的黄子怎么话这么多。

“我又不是小心眼子”

“快休息吧大哥  明天工作后天剧本杀局大后天赶飞机希望你还有精力”


打完字把手机一抛,还没适应光线突然的转变,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怎的,石凯突然想起那天密室里黄子弘凡的样子和声音。


那时候他把头微微放在黄子的肩膀上,NPC突然发出的声响让他一抖。笼罩在黑暗中的房间一切都模糊不清,在闭上眼的前一秒,他看到黄子滑动的喉结和颈间紧绷的肌肉,接着耳边响起黄子比平常低沉的声音:“没事,他离我们很远。”

胸腔的震动透过层层叠叠的衣服传递到他身上,带来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石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仿佛那种感觉还没有散去。

恐怖密室也算挺好玩的,等以后可以和多去玩玩。他想。



05.

最先等来的不是密室局,而是节目邀请。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家名为保持手感实则找理由聚会而开始的密室练习之旅。

考虑到节目往常的套路,选择的80%都是恐怖类型,黑暗,追逐,样样不少。

于是石凯和黄子弘凡的挂件友谊愈发坚固。

石凯已经练就从人群中锁定黄子然后以最短路径飞奔接着一手抱腰的技能,两人的肢体缠绕的频率屡次上升,动作也从开始的一点点小心翼翼演变成轻车熟路。


如果忽视掉石凯越来越不稳定的心跳就好了。

拜托,离开上一个黑屋子已经十五分钟了,心率怎么还居高不下。

可能是因为这里是阁楼,怕高本能开始发作了吗?

这样想着的石凯向黄子那边缓缓移动,刚在在他旁边站定没几秒钟,黄子的手就顺势搭在了石凯的肩膀上,手指摸索着他略长的发尾打着圈绕来绕去。


这人在干嘛?!

石凯想挣脱想质问,但他都没做。被黄子手臂覆盖的区域仿佛失去了知觉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黄子在解题,又圆又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线索思考。

突然的,他恍然大悟,边打着响指手臂边离开石凯的肩膀。

那一瞬间,石凯听到自己胸腔中蓬勃的心跳,一声又一声,不断向他宣告着,此刻爱神降临。



06.

石凯不知道黄子弘凡是不是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偏爱。

他只知道这个人会在黑暗时做他坚实的后盾,会在平时和他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会在联机时关注他的声音和情绪,有着越来越频繁的见面,越来越晚结束的微信聊天,生活零碎的时间被他填得越来越满。

而现在,石凯也不知道那份愈演愈烈的情愫是吊桥效应还是真的爱情。


所以他现在和另外三位好哥哥站在密室入口,准备一探究竟。

可能是因为恐怖等级太高,石凯完全没记住黑暗中自己抱住了谁而自己又给了什么反应。

真是完美偏航,石凯想。

在接下来的聚餐里他也有点心不在焉,思绪神游九天,等到回过神来其他人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于是自觉耽误友人时间的石凯借口上卫生间离了席出去结账。


齐思钧这才终于找到机会向蒲熠星和文韬发问:“凯最近有喜欢的人了吗?”

两人相视无言,过了几秒蒲熠星才开口说:“怎么这么问?我们这几个月倒是一直在联机和约密室。”

“他前几天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可疑,非常可疑。除了有暗恋对象我暂时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硬要说的话,那有可能是黄子弘凡。”文韬犹疑着开口,“他俩最近见得挺多,黄子和他还搞了个情侣游戏名。”

“虽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但除了黄子好像没别人了。”蒲熠星补充道,“哦!而且黄子是密室铁坦,他俩现在在密室里都要绑定了。”


齐思钧眉毛一挑:“那八成就是,他是密室铁坦,凯凯是铁怂还有点夜盲,再加上吊桥效应,巧合未免太多。”

三人心下了然。



送走三位好哥哥,回到家的石凯莫名有点烦躁。

今天的微信十分的安静,置顶的联系人前天说要忙排练,今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健完身洗完澡,拾起被刻意冷落的手机,没看到想看的人的来信,倒是小齐发来了好几条。


“吊桥效应会促进两人之间的相互吸引力,作用时间或长或短,效应作用褪去后则会暴露两人关系的本质。”

“适当离开'吊桥'的环境,抽离之后审视关系的本质很重要。”

“观察对方在'吊桥'环境中对他人的态度,也很重要。”

“凯凯,太黑的密室最近咱少玩。”


石凯捂了捂脸,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三人估计是什么都知道了。



验证的机会倒是来得很快,火树和邵明明的到来让这场局变得热闹了起来。

石凯这次谨遵齐思钧教诲,虽然不是很黑的环境但还是选择在文韬的左右站定。

可是那个他这次刻意想逃避的人乐呵呵地跑过来找他聊有的没的,什么压线赶飞机,什么排练小状况,什么给某个旧友带话说想他了叫他来玩。


石凯被聊得晕晕乎乎,此刻他很想掏出手机问小齐,被黄子弘凡当作第一顺位聊天对象算是吊桥效应作用的范围吗。


不过他倒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于是当黑暗降临那一刻,他选择缩在文韬的身后。


光线倏然的转变让人猝不及防,眼前徒留一片白茫茫的炫光,所以石凯并不确定在那一瞬间,他看到的,是不是黄子弘凡向他伸出的手。



07.

石凯不知道今天应该是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看着黄子弘凡任由同样怕黑的邵明明抱着,看着他护着火树通过陡峭的楼梯,看着他帮蒲熠星拍掉身上蹭到的灰。

他把黄子弘凡的一切体贴和可靠都看在眼里。


石凯很开心,终于确定了那份破土而发的情感不是所谓的吊桥效应。

石凯也很难过,终于知道了他得到的好像不是独属的偏爱,而是吹拂众人的春风。


局快散了的时候,文韬品出点石凯异于平常的失落。于是局面演变成俩人坐在烧烤摊前,面前一人一杯可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等串上齐了文韬也聊到了重点,“你和黄子,怎么样了。”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哥,我这估计是没戏了。”

“怎么说?”

“你也知道,黄子这人对谁都挺好的。”石凯端起杯喝了一口,“我又比他小一点,所以不差多照顾我这一个。即使我们之间有点暧昧,八成也是吊桥效应吧。”


文韬看着石凯泛着星点泪光的眼睛,难过的情绪写在脸上,却还倔强地说自己没事。


唉呦,真是傻弟弟。



08.

就算再怎么想避开,节目还是要录制的。

石凯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见到了黄子弘凡就当没事儿人似的,该聊聊该笑笑,不让他看出来自己在躲他,也不在漆黑的时候只找他帮忙。


但是这一套在刚上车的时候就差点破功,最后一个上车的他可挑选的位置不多。石凯看了看准备坐后排,却被文韬拉住硬是让他坐在了他和黄子之间。


真是谢谢我的好哥哥。石凯默默吐槽。


节目录制得倒还算顺利,和JY火树一起倒也显不出他有多害怕。

不过到了卧室关卡,分组任务虽迟但到。

他还在思考怎么和其他人拉扯才能和文韬阿蒲一组的时候,黄子已经默默站到了衣柜电梯里。

“走,石凯,探险!”


石凯懵了一瞬间,脱口而出,“我不和你,我要和文韬。”


其实他很想说,不想和你一起,因为不想再依赖你了。


“怎么说石凯,那是我和他一起?”文韬说着半只脚踏进了衣柜。

这自然遭受了其他人强烈的反对,“石凯快去,你俩一起。”


“出事我不可能跑,好吧,你在我定护你。快来!”黄子看起来兴奋无比,向石凯招着手。


好吧。

石凯磨磨蹭蹭进了衣柜,顺手捞住了黄子的胳膊往怀里一拽。


躲也躲不掉不如就享受,石凯恶狠狠地想。

“守着哥哥啊。”

“谁哥哥。”

 

你是你是,大八个月也是哥哥,自觉自己是哥哥所以就理所当然到处照顾弟弟吗。

石凯心里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


不得不说放弃抵抗真是英明的决定,未知的环境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在让石凯安全感大增。而且今天的黄子弘凡异常地可靠,自觉把手臂递给他拉住,主动走到他身边让他抱住,同时也不忘发挥话痨属性和他讲个不停。

拜托,石凯想,再这样下去谁舍得逃开他啊。



09.

当然还是有想要逃开的时候的,比如现在。

看着面前才喝了一瓶啤酒就倒下的黄子弘凡,石凯欲哭无泪。

酒局一散其他人忙的忙走的走,护送酒量王黄子回住处的艰巨任务被安排到了石凯的身上。

拖一个半醒不醒还带着酒气的人回酒店怎么看怎么奇怪,于是石凯决定还是把这人带回自己家歇一晚上。

石凯把黄子弘凡架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差不多高,黄子的头贴着他的,深长的呼吸听得一清二楚。

石凯试图把人叫醒,但他的努力只唤醒了黄子的腿,只能勉勉强强跟上石凯的脚步。好不容易把人塞进了车,又从楼下拖到楼上,累得石凯一身的汗。


“黄子弘凡,明天不请我吃一顿大的我是不会放过你。”石凯气喘吁吁地嘟囔着。


洗完澡出来,石凯发现刚刚丢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人呢?


找了一圈才发现这人坐在餐桌旁边,看起来酒醒了七七八八,脸颊还有点泛红。

他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神情意外地专注。


“在这干嘛呢,去洗漱下好休息了。”

桌边的人听到后猛地一转头,圆圆的眼睛亮晶晶,一动不动地盯着石凯看。


石凯被盯得心里发毛,“你干嘛你?”


黄子弘凡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石凯面前,沉默了几秒钟后终于开口。


“不是吊桥效应。”

“是我真的喜欢你。”


石凯眨了眨眼睛,胸腔中的心脏有力地跳动,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心动的声音,让他脑海中的一万句问题问不出口。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是真的吗?


对面的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把手机递给他看。


是文韬和黄子的对话。


三十分钟前

“黄子,你知道什么是吊桥效应吗?”

“前几天凯凯问了我们朋友这个问题。”


五分钟前

“。”

“我明白了”

“放心哥”

“不是吊桥效应”


石凯抬起头,像之前无数次在黑暗中那样,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黄子弘凡。他把头埋进黄子的脖颈旁,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哦。”

“我也喜欢你。”



10.

在危险情境下,两人面临吊桥效应的概率是95%。

但是总有人会做正态分布的两端,固执且幸运地永不回归均值。


End.


奶绿三分糖

弘石||可乐一晃就炸

现背但是我瞎编

同人创作请勿上升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


     “我的耳洞发炎了。”


     客厅没人,石凯踢着拖鞋去敲房间门,“小齐,我的耳洞发炎了,快来帮帮我。”


     房门推开得很顺利,但齐思钧并不在房间里,只有他的室友黄子弘凡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玩手机。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仿佛凝结了几秒,石凯才眨巴眨巴眼睛退后一步,“不好意思啊,我以为...

现背但是我瞎编

同人创作请勿上升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


     “我的耳洞发炎了。”


     客厅没人,石凯踢着拖鞋去敲房间门,“小齐,我的耳洞发炎了,快来帮帮我。”


     房门推开得很顺利,但齐思钧并不在房间里,只有他的室友黄子弘凡戴着耳机躺在床上玩手机。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仿佛凝结了几秒,石凯才眨巴眨巴眼睛退后一步,“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小齐哥在这。”


     房内的人应得挺客气,“他不在,他下楼买水去了。”


     “噢……”


     耳洞发炎胀痛,拔出来的耳钉戴不回去。耳垂肉很多,石凯总是会不小心戳到没愈合好的肉。他怕痛得很,那感觉就跟抓着心挠上好几刀还不能缓解一样。


     “那我等小齐哥回来吧。”


     房门很快又关上,石凯轻轻揉捏红肿的耳垂,慢吞吞回自己的房间去。


     摘下来的专门通耳洞的银耳钉还放在桌上,旁边酒精棉片红药水红霉素软膏一应俱全,石凯往耳洞上又糊了一些红霉素软膏,打算憋一口气把耳钉戳进去。


     痛就痛吧。


     银针还在试探寻找耳洞时,房门被敲响了,石凯心想齐思钧回来这么快呢,一打开门看到的时候刚刚才看到的脸。


     黄子弘凡。


     “药膏,涂了吗?”


     石凯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发炎的耳洞。


     “涂了。”


     瘦高的人歪了个头过来看,眉毛皱成一条波浪,“怎么这么红?”


     压迫感。石凯下意识缩紧脖子,有意躲避对方的靠近。


     “前两天洗澡没注意,衣服带着耳钉剐蹭到耳洞了,然后发炎了。”


     “会流水吗?”


     “会。”


     “清理干净了吗?”


     石凯下意识觉得气氛不对,他光是想像对方一副要帮忙的样子就一身鸡皮疙瘩,所以他选择撒谎,“清理干净了。”其实纸巾一擦还会擦出脓水。


     “嗯。”黄子弘凡点点头,又说,“小齐说他跟小何溜圈去了,晚点回,需要我帮你戴耳钉吗?”


     果然。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石凯摆摆手,然后想了想,又应了一句,“谢谢。”


     想象中的热心肠没出现,被拒绝的黄子弘凡只是淡淡地看了石凯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石凯叹了口气,把房门关上。


     他们一群人一起录了几个综艺,录出一些个名头,虽比不上那些大流量,但也有一些粉丝基础在了。


     男明星,或者就算不是男明星,要维持在屏幕上良好的吸粉形象,还得靠炒作。


     怎么炒?


     组cp嘛,你和黄子弘凡,你俩合适。


     哪里合适了,人家同意吗就在这瞎扯。


     人家公司比我们大多了,策划宣发公关什么都比我们好,这跟你捆绑炒cp的想法还是对方提出来的,人家肯拉你一把,你知足吧。


     石凯想说,他没有不知足。唱歌或者综艺或者演戏,他不过就是一块沉在河底的石头,不见天日,但也不见得有那么坏。河底的水比面上要干净且清澈,虽然赚不到很多钱,但生活过得去,也还算快乐,没什么可以觉得不知足的。


     经纪人恨铁不成钢,人人都想往上爬当金子,你就甘愿当石头?


     “不好吗?”


     “好个头,你赶紧的,跟黄子弘凡去联络一下你们的关系,咱要卖就卖个大的,你狠赚一笔,那livehouse的钱不就来啦?”


     有什么好联络的。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在刚踏进娱乐圈的时候。年纪相仿爱好相似,能成为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


     黄子弘凡看起来跟所有人都能处得好,可是又始终保持一份礼貌的距离,石凯看得出那份礼貌的距离,于是也礼貌地不会逾矩。


     他们是礼貌的朋友关系,能称得上朋友,但肯定不是最亲密的那一个。


     关于一起炒作这事,黄子弘凡要主动得多。


     诸如直播疯狂点石凯,联机游戏改成相似的情侣名,源源不断输出一些隐隐带着暧昧的话语,节目中每一次的回应和给予石凯的安全感。


     如果不是签了合约,两方是合作关系,石凯都快要以为,他们真的是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不知道别的人合作炒cp是不是也这样,但是石凯知道他们这样的关系很危险。


     从始至终他都有一种习惯,习惯付出,也习惯被忽视。年纪最小,却总被粉丝称作最懂事的那个。不像弟弟,倒像个哥哥。生活阅历丰富,手里掌握的技能似乎比同龄人都要超出好多份。可是也只有会照顾人和那些超额的生活能拿得出手,要论起其他的,诸如需要动脑思考解决的,他就成了被忽视的那个。


     他不算聪明,思考总是要慢很多很多,一起录节目的哥哥们天生聪慧,他比不过,所以在解密时就只能乖乖站在一边,偶尔的一句发言,也会被戏称“小朋友发言”。


     他胆子也很小,有夜盲和幽闭困扰他。


     所以,胆子小的不聪明笨蛋,不就是不起眼的嘛。


     但是习惯不代表喜欢。


     黄子弘凡的到来,恰恰纵容了石凯的不喜欢。


     不会解题,他就在旁边轻声指导,对与不对,都高声鼓励。


     胆子小,他就句句呼喊都有回应,会在遇到危险时下意识作出防备状态挡在前面。


     会照顾人,那就纵容本来就存在的小脾气,包容所有的任性。


     容易被忽视,那就一声一声不知疲倦地喊。


     “石凯。”


     “石凯呢?”


     “石凯去哪儿了?”


     “石凯怎么不说话?”


     “凯凯!”


     “石凯!”


     石凯。


     好像在黄子弘凡面前,石凯才成为一个更立体的人。


     这怎么会不危险,夜里睡不着觉下意识想要找黄子弘凡说说话时,备注后面的括号的合作关系都在提醒石凯,别太天真,合作而已,也许人家都是演的。


     于是依赖感在不断地生长又被横腰斩断,密密麻麻在心里布满一大片,长不出来的,却扎了无数的根。到后来齐齐冒成一棵大树,结的果子酸涩无比,是石凯隐晦的见不得天日的爱意。


     石凯不想合作了。


     他太过于沉迷被对方构造出来的美好世界里,到最后只有他出不来,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耳钉的银针裹着药膏刺穿层层红肿的肉时,锥心的疼痛感一晃而过。


     还好,也没有很痛,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也可以。


     “你在发什么疯,你签了合约,取消的话要赔钱的知不知道!”经纪人恨不得掐着石凯的脖子骂,“大哥,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你们俩涨了多少粉丝,你看看你的数据,你以为凭你原来那些有的没的也能吸粉?你自己不是很清楚的吗,观众根本看不见你!”


     不炒cp,你以为你能红?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点本事就忘了爹娘。


     石凯被念得烦躁,火大得很,难得也跟经纪人动了脾气,“老子没了他是不能活了吗?”


     “你自己想想吧,这半年比你之前两三年都赚钱多了,你不是要开livehouse?再坚持半年你就能开了,你现在毁约,你这半年赚的都要赔光了。”


     挺难过。石凯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想要梦想,想要真心的付出,但是两者都带着虚假,他只是痛苦挣扎却又无力的小丑。


     酒店楼下的自助贩卖机只剩下可乐,石凯买了一罐,握着冰凉的红色蹲在楼梯口里。


     他很久没喝可乐了,黏嗓子。


     汽水罐子被打开时会冒出滋啦声,冰凉的液体咕咚下肚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爽。


     石凯抬头,看到另一个红色罐子隐在角落里。


     “其实偶尔喝一下也不错。”黄子弘凡说。


     “你怎么在这?”


     声控灯随着他们的声音亮了一会儿,老旧的灯泡亮不起太亮的光,楼道依旧很暗,没有人讲话时,灯光没一会儿就又全部黑掉了。


     黄子弘凡靠着墙站。楼道太黑,石凯看不清楚,但是他总有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


     “你自己在这不害怕了?”黄子弘凡答非所问。


     “怕。”石凯抚去易拉罐表面的水滴,“但是,总要克服的不是吗,有那么多节目要录,还会有单线任务要我完成,我总不能时时都耽误大家一两个小时吧。”


     “你别这样想。”


     “但是耽误一两个小时这是事实。”


     “每个人都会有难以克服的恐惧。”


     “但是我要用这东西赚钱,我得赚钱。”


     黄子弘凡又把眉毛拧在了一起。有很多安慰的话可以说,但此时他却像是被可乐糊了嗓子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又是这样。黄子弘凡一开始认识的石凯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懦弱躲藏,不会强迫自己难过,不会让自己深陷怪圈。一开始他认识的石凯,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像初生的小虎,肆意地奔跑,踩到泥坑没关系,掉进河里没关系,撞伤了摔伤了都没关系,依然会迅速站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反正我不怕他们。”那时候讲话还带着一点可爱的地方口音,双腿藏在运动裤里发抖,话筒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要两只手狠狠抓着才能抓稳。眼睛亮晶晶的,满天星河全都藏在里面。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录节目。”石凯站起来,握了很久的可乐已经不再冰凉,更没有喝下去的必要。


     “石凯。”黄子弘凡喊住他,“公司跟我说,你想要取消合作。”


     “嗯。”


     接下来该问起理由,为什么取消合作,我们不是合作得很好吗。但黄子弘凡足够聪明,这些日子来石凯总在下意识地躲避他,即使他生气,也换不回心软的弟弟一个眼神。


     所以黄子弘凡点点头,把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趋于常温的饮料更黏嗓子,再开口时都蒙上了一种不真切。


     “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俩小的闹了不愉快,即使是像老大哥不爱参与他们这些事情的火树,也看出了他们的不对劲。


     老大哥还是耿直,在从酒店出发去录制现场的车上直接开口询问坐了两个对角位置的弟弟。


     “黄子和石凯你俩吵架了?”


     坐在石凯旁边打瞌睡的蒲熠星立马惊醒,回头瞪了火树一眼,提醒他问话问得不合时宜。


     “吵什么架,没见人家好着吗。”


     火树心里犯嘀咕,这俩小的一个不搭理一个,上个密室石凯不去抱黄子弘凡来反而来抱他,这还叫好着呢?但是他读懂了蒲熠星的眼神,不该问的别问,于是他立马闭上了嘴巴。


     “没吵架,”石凯笑了笑,“我跟黄子我们俩从来不吵架。”


     黄子弘凡听了,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对啊,我们从来不吵架。”


     火树老师再一次忍不住,不想琢磨这俩小孩的心思,直接接话开起玩笑,“对啊,都是直接打架哈哈哈。”


     话题被蒲熠星带去别的方向,一车人开始吵吵闹闹起来,俩小幺儿的事情谁也不再开口提。


     节目录得很顺利,再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出了电梯后互道晚安准备回房,黄子弘凡跟在落在最后的石凯身后,一脚卡进对方要关起来的房门。


     “你做什么?!”石凯拉开门,他刚才不知道黄子弘凡跟在后面,关门直接往后甩,夹到脚的力度可想而知,“你不想要脚了就直说!”


     黄子弘凡痛得直抽气,也只是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瓶药水。


     “消肿止痛的。”黄子弘凡指了指石凯的头和膝盖。


     蒲熠星在回程路上提了一嘴,石凯被迫去通道里做了单人任务,那里面黑黢黢的,墙边还有npc装神弄鬼出来吓人。石凯大概害怕又着急,爬在通道里时没注意一头撞到了墙,挺大一声。


     这事黄子弘凡是不知道的,他们单线任务结束后又聚在一起,石凯全程没表现任何一点头疼的样子,如果不是蒲熠星无意提起,那小孩不知道还要瞒多久。


     回酒店前黄子弘凡拐了个弯去药店,消肿止痛的药水,被他揣进包里。


     又是好一会儿没人说话,递出去的药水也迟迟没有人接下来。


     黄子弘凡像是没了耐心,“是给你的。”


     “不用,也不是很疼。”


     “石凯。”黄子弘凡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不悦,只是念出这两个字,就要耗光他所有的脾气。


     “真的没事,你没见我后来还生龙活虎的嘛。”石凯无所谓地笑笑,还生怕黄子弘凡不信,蹦哒了两下以示证明。


     黄子弘凡收回手,也不再执着,“那你好好休息吧。”


     房门一关,又隔绝了两个世界。


     膝盖被磕到红肿,头顶也顶起来一个大包。石凯洗澡还得避免再碰到伤口,稍稍不注意都要疼得龇牙咧嘴。


     在床边按压红肿的膝盖来感受那钻心的痛感时,石凯都忍不住失笑,怎么现在会这么的矫情了。


     就是这时蒲熠星来找他,这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要捏着嗓子装腔作势,“哎呀凯凯,哥哥来看看你,你在那个通道里是不是受伤啦。”说完伸手过来拍拍石凯的头顶,不出所料换来一声哀嚎。


     “痛!”


     “哎呀,那哥哥现在不就来给你送福利了嘛,来,把这个神器药水涂了,你第二天肯定就不痛了。”


     消肿止痛的,全新没开封的,跟不久前黄子弘凡拿来的一样。


     石凯这下没理由再拒绝了,至少他不能拒绝蒲熠星。


     “谢谢哥。”


     “客气啥,哥哥我还要感谢你单线任务救了哥哥呢。”


     石凯不忍再听,把这哥推出门,“行了,回吧蒲哥,谢谢你了啊。”


     石凯特意把声音说得很大,他不太确定房间的隔音好不好,但如果有人特意贴着门口听,应该能听到。


     关上房门前石凯特意看了一眼他的对面门,原本透了光的门镜已经变黑,一切又都重归平静。


     黄子弘凡不住长沙,加之有个音乐剧在演,又接了好几个音乐节的行程,经常是到处在飞。


     经纪人的电话又打过来念石凯,“你看看人家,数钱都数到手软,就你还在这自怨自艾,现在后悔了吧。”


     石凯脾气大,直接挂了电话,闷头翻身继续睡觉,但是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于是拿起手机来,无所事事地到处翻看。


     评论,弹幕,都跟往常一样,谩骂仍然存在,比起原本骂他什么都不懂,现在还多了些骂他捆绑吸血黄子弘凡的。


     倒也没错,石凯心想。


     他确实是容易沉浸在一种自我责备的怪圈里,以为自己足够习以为常,也有足够的耐心把这些恶评一一消化掉,然后再笑着出现,给大家看看他一直以来打不倒的样子。原本应该就是这样的。


     大门被敲响时,石凯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以至于开门前忘了询问一句是谁,所以看到门外的人时,被吓醒过来。


     黄子弘凡胡乱揉了一把石凯的头发,侧身挤进屋子里,手里提着的袋子里还装着速食品和罐装可乐,放在餐桌上时发出叮当的响声。


     自热火锅被单独挑出来,黄子弘凡指着其中的两个问:“麻辣牛肚和番茄牛肉,吃哪个?”


     石凯还是没反应过来,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就眼见着黄子弘凡熟练地拆包装放料包,边拆还边说:“那就麻辣牛肚吧,你不就挺爱这个味道。”


     “我在减肥。”石凯终于反应过来,走过去把黄子弘凡准备继续拆第二盒的手压下来。


     黄子弘凡那大眼睛眨啊眨,然后手掌抽出来盖住石凯的半边脸,“这么瘦了减什么肥。”


     “上镜很胖。”


     “不胖,很可爱。”


     又这样。石凯轻轻叹气,这位大他八个月的小哥哥总是这样,总是挖些好听的话来夸他哄他。


     所以依赖有时候真的难以避免,习惯于当大人的石凯能在这里获得独一份的小孩体验感,叫他怎么会不沉迷于其中。


     自热火锅发出滋滋声,在夜里听来声音不小。石凯不太喜欢听这个声音,他总觉得很危险,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此刻他和黄子弘凡面对面站在旁边,假设自热火锅爆炸,他俩轻则上不了台,重则出个人命。


     不过也许能算作一起殉情。


     很多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沸腾的水咕噜噜往外冒,石凯为了阻止更多的想法冒出,干脆随意扯个别的话题,“不是有工作?怎么会来长沙?”


     “中转长沙。”


     “不是有直达?”


     “嗯。”黄子弘凡从喉咙里闷了一声回应,抬起头来,眼神晦涩难懂,“你知道我的行程?”


     石凯尴尬一笑,“下午没事做刷手机,看到你粉丝发的。”说完好像一副太过于关注黄子弘凡的样子,连忙找补,“我没仔细看,就是印象中有这个事,我就随便问问。”


    黄子弘凡像个无赖,拉凳坐下开盖大吃一口自热火锅动作一气呵成,嘴上沾了红油也不妨碍他厚脸皮,“酒店没房了,今晚我就在你家睡。”


   石凯应得很快,“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给你找酒店,反正你别住我家,我家睡不了你这尊大佛。”


   “石凯,”黄子弘凡终于从自热火锅中抬起头,抽了张纸巾擦掉嘴巴的红油,“作为朋友,在你家借宿一宿,也不可以吗?”


     “……”


     “还是说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为什么急着赶人。


     黄子弘凡在海边跑音乐节行程时,下意识想起那个热爱大海的小孩。

     

     刚认识的时候,会一起玩,但他们的关系算不上最亲密。节目结束那天黄子弘凡哭红了脸,石凯蹲在他旁边替他擦眼泪,他从泪眼中抬眼看这个最小的弟弟。不太有人会在节目结束时真的坚信大家以后还能多联系多见面,嘴上说过太多次,当发现忙于工作难以实现的时候,这样的话就成为了一种客套。


     反而是不太亲密的弟弟,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不像是客套,而是正儿八经的觉得这一定是真的。


     突然黄子弘凡就觉得舌尖发苦。晦涩的情愫或许在第一次看到穿着运动装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小孩时就已经悄然落下种子,但他对此怀疑,他抗拒,所以他故意疏离。


     却只能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里,深埋这份苦涩,翻不了身。


     后来公司高层找他,去录新节目,需要炒作。道理他都懂,赚钱这件事,有时候确实得需要一些手段,拿过合约看下那一溜的名字,锁定在了最下面那个。


     石凯。


     经纪人不解,“他没什么人气,你知道的,这些年也没跟谁能真的炒作起来。”


     黄子弘凡摇头,“不是石凯的话没必要。”


     经纪人瞬间心知肚明,说话也很直接,“感情问题我不多管,但是劝你最好藏得深一点。”


     藏不住的。下意识的关心,以及混在插科打诨里的温柔,装不出来的,无一不在揭示他赤裸裸的爱意。


     哪有说炒作就能炒作得起来的呢,没有洒满爱意的话,白开水始终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


     好不容易有借口亲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除了那一纸合约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纵容他们可以“相爱”,可是石凯却想要斩断这最不牢固的一张纸。


     “黄子,”石凯叹气道,“别让我太为难。”


     “我知道了。”


     自热火锅的汤汁被倒进卫生间里,空掉的盒子扔进垃圾桶,然后变成垃圾被带出门。


     黄子弘凡依旧在各处连轴转,再落地湖南录节目时已半个月过去。


     石凯没想过他们能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就连合作之前他们分隔两个国家的情况下,联系都比现在要多。


     所以石凯再次庆幸自己脱身得早,假装的东西能说扔就扔,只有花了真心的人才难以脱身。


     从长沙出发的车上黄子弘凡又难得跟石凯坐在了一起,就连哥哥们也惊奇你俩好久没挨一起坐了。


     “你们俩之间像是互相长刺一样,一个坐得比一个远。”火树吐槽说。


     “哪里哪里,好位置这不都留给哥哥们嘛。”黄子弘凡开玩笑地回话,下一秒哈欠止不住,头一歪靠在了石凯的肩上。


     石凯的身体挺僵硬,还在纠结是要推开对方还是不管不顾的时候,黄子弘凡大概是感觉到了他想挪动,轻轻喊了一声,“石凯。”


     “这几天好累,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石凯侧头去看黄子弘凡的脸,对方眼下的乌黑已经明明白白说清了疲惫,不是骗人。于是石凯身体往后靠,小心地动了动找到一个合适对方搭靠的高度,“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大概黄子弘凡真的太累,录节目时老是走神,有时候走着走着自己就跑到一边去了。反应过来回头找队伍时,发现石凯总是缩瑟在别人身边,或者蒲熠星或者郭文韬,有时候找不到人依靠了,就自己挡着眼睛站在那,努力地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他在像他说过的那样,有在努力地长大,变得更勇敢。


     但是没有人会像黄子弘凡,下意识地回握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再安抚性地轻轻拍拍。


     黄子弘凡神游在人群外,盯着石凯沾了蜘蛛网的头发看,再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蜘蛛网摘下来。


     他希望他唯一的弟弟在没法依赖他的时候能够更勇敢,但同时又矛盾地希望他唯一的弟弟可以永远依赖他。


     用餐前的最后一个关卡是又黑又长的走廊,黄子弘凡被理所当然地推到第一个去走。


     走廊上是导演组特意安排的鬼吼鬼叫的声音,还有走廊窗边会突然出现的鬼影。


     走了一小半,有火树被吓到的声音,有郭文韬时不时的抱怨声,有蒲熠星装神弄鬼的声音,还有曹恩齐哼哼哈哈的声音,就是没有石凯的声音。


     黄子弘凡回头去看,就看到石凯用手挡在额头上,紧紧跟在郭文韬身后,抿着唇不吭声,被吓到的时候就闭紧眼睛缩起脖子。


     黄子弘凡一把拉过郭文韬,笑嘻嘻地说,“队长走前面吧。”看起来挺理所应当。


     只有处于慌乱害怕中的石凯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黄子弘凡换到了他前面的位置。


     大家挤成一团,所以这种情况下的亲密接触就显得不那么突兀。黄子弘凡伸手往后,准确无误地抓到了石凯的手臂,又轻轻拍了拍。


     以前都是这样的,带着话筒不能说太多,拍打手臂就足够安慰,让石凯心安。


     在录着吧。石凯心想,反正合约还没正式撕毁,他们现在就算拉了手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石凯靠上去,回握了黄子弘凡的手。


     手掌心都带着汗,他们只有越拉越紧。


     到餐厅是他们短暂的放松时刻,导演组也借此机会休息片刻。再越过一个门就能看到哥哥们在收拾衣着,俩小幺儿就站在门外,手没放开。


     已经到了有光的地方,再拉手就不合适了。石凯想把手抽出来,但黄子弘凡没让。


     “黄子……”石凯以为黄子弘凡真的累坏了没意识到现在的情况,眼看着哥哥要过来喊他们,他连忙出声提醒,“可以了,已经没在拍了。”


     这话像是触到了黄子弘凡的逆鳞,只见他冷着脸,眼里带着极度地不悦。


     “什么意思?”


     石凯很少看到黄子弘凡这个样子,觉得奇怪,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我说,没在拍摄了,可以放手了。”


     黄子弘凡倾身压过去,“你觉得我是个笑话吗。”


     “你在说什么啊。”


     “你觉得我是因为拍摄我才要牵你的手吗。”


     石凯苦笑,“难道不是吗?”


     “哎干嘛,你俩真要打架啊!蒲熠星郭文韬快来,石凯和黄子要打起来了!”火树看到俩小幺儿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两人靠得近,以为他们要打架,连忙把两个能管得住人的喊过来。


     “没打架。”黄子弘凡背身挡在石凯面前,又变回嬉皮笑脸的模样,“嗨呀,我这不是演音乐剧嘛,最近导演老说我找不准情绪,这不是叫石凯帮我看看。”


     “那你俩赶紧的,过来吃饱了我们还要继续录呢。”


     黄子弘凡把老大哥忽悠走后,又收回了笑,目睹全程的石凯没忍住说,“我觉得你已经很会演戏了。”


     他们就此分开,后来的关卡中不再有任何接触,连对话都要岔开来说。


     两人心里都带着些气,节目结束后黄子弘凡又一次跟在石凯身后,这次是不留余地地挤进房间里。

    

     “谈谈吧。”


     石凯被压在门上,挣扎无果,最终泄气。


     “谈什么。”


     小孩不耐烦地板着张脸,挺别扭的样子,眼神左瞟又瞟,就是不正眼看他哥。


     这回轮到黄子弘凡苦笑了,“石凯,在我刚开始跟你们一起录节目的时候,阿蒲,文韬,他们私下都找过我,你知道他们问我什么吗?”


     “……”


     “他们问我,是不是喜欢石凯。”


     像是抛出的一枚炮弹,炸得石凯头晕目眩。


     “那合约……”


     “是我要签的。”


     “所以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


     “不签合约,对你的感情就没办法合理化,想关心你想抱你想牵你,想被人说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如果世俗不允许或者你不乐意,只有这份合约是我唯一合理的借口。”


     好一会儿,石凯都说不出话。


     “我不觉得石头有什么不好的,每个人本来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你也在发光,人们会看到,你不是因为我而讨人喜欢,大家是因为你这个人,因为你本身的优秀而喜欢你。”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石凯听得眼睛酸,鼻子酸,心脏也酸,整个人像是放在海水里浸泡一样,又酸又胀。在石凯反复踏入自我怀疑的怪圈中的这些年,在他自以为习惯了“不喜欢”的这些年,在他自以为爱而不得的这段日子里,黄子弘凡一直没走远。


     “我这样讲够不够清楚?”


     “嗯。”


     黄子弘凡松开对石凯的束缚,站直身体,又随意揉了一把石凯的头发。


     “我这几天确实挺累的,有点熬不住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石凯挡在门口那儿,听到黄子弘凡要回去,动都没动一下。


     “你不是说的要谈谈吗,只是你在说,叫什么谈。”


     “嗯?”


     “黄子,我就一个问题,阿蒲和文韬问你喜不喜欢石凯,你怎么回答的?”


     黄子弘凡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着石凯笑。


     石凯的经纪人接到石凯决定继续履行合约的时候,乐得连发一大排龇牙笑,说弟弟你终于想通了。

     

     下一个密室石凯穿过火树一头钻进黄子弘凡怀里时,恐惧都阻止不了老大哥的笑意。


     俩小孩闹了那么久总算和好了。


     只是没人知道酒店的楼道里两罐空掉的可乐罐子被捏瘪扔进垃圾桶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时,石凯一口咬上他哥的喉结。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星光之下,他们要疯要放肆要相爱。




     把残酷的未来,狂放到光年外。


     


—————————————————————————

真的很乱来很瞎编。

《盛夏光年》是我觉得最适合小狗的歌,这次用上了🥹

最后希望你们看得开心,提前祝你们周末愉快🥰

     

   





阿愚阿愚一条咸鱼

【弘叶题石】四两

前篇《云泥》戳合集,暗恋整成双向奔赴了,挺甜的。

  

[图片]


前篇《云泥》戳合集,暗恋整成双向奔赴了,挺甜的。

  


小狗妙妙屋
只是不想离开他叔罢了 背德但纯...

只是不想离开他叔罢了

背德但纯爱🥺

只是不想离开他叔罢了

背德但纯爱🥺

不二迎迎
恶龙可以把司岚公主带回家,和宝...

恶龙可以把司岚公主带回家,和宝贝们藏在一起

现在你就可以带我回家了 

动作有照片参考

  

恶龙可以把司岚公主带回家,和宝贝们藏在一起

现在你就可以带我回家了 

动作有照片参考

  

阿笙

看的时候就觉得很可爱哈哈哈,板凳怎么就给凯凯留那么一点儿!

看的时候就觉得很可爱哈哈哈,板凳怎么就给凯凯留那么一点儿!

宿白露

  看冷静帝司鸭变金瞳鸭

  等画完帝国全员鸭,想做帝国鸭鸭钥匙链串,串一群鸭鸭

  二编加了名字

  看冷静帝司鸭变金瞳鸭

  等画完帝国全员鸭,想做帝国鸭鸭钥匙链串,串一群鸭鸭

  二编加了名字

電動兔

【弘叶题石】眼泪、断臂、残存的吊顶

中世纪骑士文学 灵感来自香水推广 全文1w+

骑士团长黄子x落魄贵族石凯

大约是——瘟疫、败落的复兴、不加掩饰的暴力、以及对荣誉的渴求,但你对着我的眼睛念普罗旺斯的破晓歌。

______

注:破晓歌描绘的是骑士如何睡在他情人——别人之妻——的床上、一种白昼来临前的注定分离。


00


苦杏仁的香味总是让黄子弘凡想起某年夏天被灼烧的心情。


01


黄子弘凡最近的梦境是一场巨型的大摆锤,总是从某处高空坠落,一如往前奔赴战场的前兆一样,他领军冲在最前端,然后深呼吸——醒来。直...

中世纪骑士文学 灵感来自香水推广 全文1w+

骑士团长黄子x落魄贵族石凯

大约是——瘟疫、败落的复兴、不加掩饰的暴力、以及对荣誉的渴求,但你对着我的眼睛念普罗旺斯的破晓歌。

______

注:破晓歌描绘的是骑士如何睡在他情人——别人之妻——的床上、一种白昼来临前的注定分离。

 

 


00

 


苦杏仁的香味总是让黄子弘凡想起某年夏天被灼烧的心情。

 


01

 


黄子弘凡最近的梦境是一场巨型的大摆锤,总是从某处高空坠落,一如往前奔赴战场的前兆一样,他领军冲在最前端,然后深呼吸——醒来。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不会这么简单,夜里的梦境就是对于未来最清晰明了的写照,于是他摇铃招人,想要速速解决掉这一个大麻烦。这个世界上解析梦境的人实在是千奇百怪了去,他独自从乌泱泱的人群中穿过,在塔桥的底端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屋子。门外挂着一连串的风铃,他敲门的时候会逐一碰撞、黄子弘凡听的出来——是《圣母弥撒曲》。屋内很暗、只是点了两盏蜡烛,有个少年在门帘后面打磨水晶,见他来了以后才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很香、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木制香料的味道,更像是大雨之后泥泞的雨林里杂糅的各种植物的气味,带着腐烂的某种草根的味道、但又的确是香的。等黄子弘凡回过神的时候少年已经坐在了他面前的地毯上,面前是一副以血红为底色的塔罗,他仰着脑袋,直视着黄子弘凡的眼睛。

面前的人很乍眼,很白、却并不是黄子弘凡常见到的贵族妇人们所追求的苍白,而是一种被浸润以后的粉白色,金黄的卷发被他自己很随意地抓起来用线绳缠绕着,刘海的尾尖朝着眼下那一点最动人的泪痣,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落泪。黄子弘凡没有开口,少年人也就那样静坐着看他,烛光在他的瞳孔中印出橙红色的圆点,他浑身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像一个温润的天神,此刻悲悯着望向黄子弘凡。

 

“我是来解梦的。”黄子弘凡开口,“您是这里的占星师吗?”少年对他点头,动作晃动的同时他的衣摆又往下垂了半分,黄子弘凡能望见他圆润而嫩白的肩头,被藏在宽阔的神袍之中。能通晓天意的人难道都是这样吗?带着一副最楚楚可怜的圣洁模样,实际上却暗藏着数不尽的勾人法力。明明人家什么动作都没有,黄子弘凡忽然就忘却自己今天实际是上是来解梦的,只看到对方上下晃动的指尖、和隐没在衣袍里漂亮的酮体。


少年点头,望着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清澈与透亮,他开口的嗓音像是从天外那端来得一般醇厚而迷人,“黄子总团长,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子弘凡的梦境无外乎就是战争、被他们掠夺金银的城市和高耸不见天日的城墙。他被人托在空中,又被放逐天际,云端坠落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为此翻来覆去、已经整月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这段时间但凡与之相处,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不安、易怒,下士都避着他走,住所里收藏的上古器皿被他砸碎了好几个,但碎片又被他堆放起来,成为惩治奴俘的道具。人人都说骑士总团长黄子弘凡喜怒无常、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封建主,没人能从他身上讨到一点好处。可此时可此他却乖顺地坐在少年人的地毯中央,被安神香包裹着,从未如此安静而坦诚过。这位年轻的占星师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似乎对方本身就有着能够蛊惑人心的魔力,黄子弘凡看着他在光影里晃动的腰肢和裸露出的那么一点白肉,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变得畅通起来。荒谬的情感联系就是如此赤裸裸的,黄子弘凡早就被人勾了魂去,小占星师的语音语调都如同小颗粒砸在他心间一样酥软清脆,抽卡的指尖是跳动的音符碎片,唇瓣是汪洋、鼻尖是泪水、眼睛是黄子弘凡新遇见的神邸。

 

“梦境是相反的,总团长殿下。”少年人拿着手中的牌面冲黄子弘凡晃动,“您的好运还在后头呢。”小孩冲着自己笑,黄子弘凡有些心猿意马,指尖早就攀上了对方的腰侧,袍子很薄,他甚至能感知到对方肌肤的温度,炙热而灼人的体温,一种不胫而走的宣告。而这位占星师的手贴着黄子弘凡的指缝覆上,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指节塞进了对方的掌心,“带我走,我做您的运。”

“那这位赫赫有名的石凯占星师,你算不算我的个人所有。”黄子弘凡笑得顽劣,他刚从对方的笔记上看见了姓名,牵着手的指节更用力了,似乎要把对方捏进自己的骨节里。

“当然。”石凯的脸贴上了黄子弘凡的脖颈,他整个人都很烫,把黄子弘凡激得有些发颤,石凯的袍子一点一点地从他的眼前滑落,他看到了对方漂亮的腰窝、精瘦的胸膛。就差一点点,偏偏卡在臀瓣上方不再往下,石凯亲了亲黄子弘凡的鼻尖,用手攀上了对方的脖子。

感觉就差了一句——来日方长。

 


所有人都知道黄子团长拐回来了一个占星师,年轻、来头大、长得比前日里来探望他的贵族小姐还要漂亮。神袍裹在他的身上像是长长的裙摆,随着风舞动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迎着风扬起来,远处日头已经卷成橘红一片,黄昏在他的身后像是一场臣服的戏剧开端,他踮着脚跑向黄子弘凡的时候是一只雀跃的百灵,说下一个城邦也将成为黄子弘凡的领属,他的封地将会占满这座帝国的整个西边。黄子弘凡会问他为什么是西边,问的时候语气很软,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设想过的语调。“光看着太阳升起有什么意思啊,”年轻的占星师站在风里回答他,“我早就算过了,即使太阳下落,你也是夜里最耀眼的明星。”

但这种预设更像是腐蚀人心智的毒药,被甜蜜话语裹挟的顷刻之间,找不到方向的某一个瞬间,黄子弘凡明白、他对于这些占卜之术一直都避讳莫急。但此刻石凯的话却更像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安慰,毕竟是这个人将自己从无边际的噩梦之中捞起,给了他最想要的那一颗定心丸。

 


春天或许就是混乱的开始,随着军团的回迁,人流大面积地涌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瘟疫悄然开始盛行。这场浩劫的开端是前一年意大利南部的西西里岛,一直沿着水路往热那亚和意大利走,最后在春夏交际之时登陆伦敦、开始一展宏图。到处都是不安而涌动的人群,石凯坐在高楼的顶端俯瞰伦敦街区的时候感受到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恐惧,毕竟没有人知道天灾下一秒会不会坠落到自己的头上。

他的占星术是假的、通晓天意也是伪造的,他的真实身份也并非什么占星师,他只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后裔,前些年被骑士团征入麾下的破落城邦的小城主。而黄子弘凡——正是将他平静生活打破的罪魁祸首,可如今他却只能靠着这位罪孽深重的人来逃避盛行的瘟疫,比起所谓的仇恨、哀怨,人们总是会更加害怕未知的死亡与痛苦。他曾经看到过在脖子变成肿块的人、见过大腿浮肿变成罗圈腿的人,没有人的街道、逐渐破落的房屋、哀嚎的人群,还有那些如同瘟疫意昂会传染的“P”,它们出现在伦敦一座又一座房屋的墙上,遍布了一个又一个的街区,那些黑黢黢、被拉染料拉长的“P”字就如同死神的宣告一样,深深地印在石凯的脑海里。

 

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是黄子弘凡。他能够带自己远渡重洋看见蓝波光粼粼的湖面,能在物资最匮乏的时候给他带来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这样踩在所有人身上轻飘飘的态度让他着迷又让他痛苦,他觉得这是他身上自带的属性——有些原罪生来就无法被救赎。他变成了黄子弘凡的共犯,在这个黑暗的时代与他一起沉沦,他成为了黄子弘凡手中的剑柄、身上的盔甲,又或许不是,他更可能是贴近对方心脏的衣物、帽檐上的黄金、悬挂在心口的那一道护身符。


关于黄子弘凡的风言风语实在是太多了,石凯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在来之前他便对于黄子弘凡糜烂的私生活有所耳闻,和未出阁的某位贵族小姐有染、和公爵的夫人私交甚深,甚至在他屋里的这段日子都能见到不同的小姐王妃在他的寝殿里来回走动。但那又怎样,石凯问自己,那又怎样。倾倒的城邦、流浪的生活、残败的街道,即使他因为黄子弘凡而备受折磨,但现如今他又被黄子弘凡保护圈养的极致周全。这个世界好像时刻带着这样令人愤恨的两面性,什么都是黄子弘凡给他的,黄子弘凡交付他苦难与折磨、背井离乡后的上路与奔波,又给予他缱绻和细腻、连午夜惊醒都会被人圈入怀中轻声安慰。

黄子弘凡让他感到不安和危险,又确实地带给他踏实与满足。石凯明白,当自己已经彻底不在乎接近黄子弘凡的初衷的时候、将所谓“苦难”轻飘飘放下的时刻,就是这种包罗万象的非时刻限定词,把黄子弘凡拆开来看、一撇一捺地抽象组装起来。像黑洞、暴雨、热带雨林里的动植物、巨浪来临之前的乌云密布。石凯是一个只在乎自己感官愉悦的那种人,他不在乎外界的一切动荡不安,不在乎黄子弘凡究竟是不是一个无止尽的黑洞,他只想要多一点能够依靠的温情和浅薄的爱欲。

 


“凯凯,你想要的干煎猪扒。”他听到黄子弘凡在门口叫自己的名字。浮在这个占星师的身份上也好,欺骗、谎言、死亡,什么都不重要,就像此时此刻,只有黄子弘凡带给他热气腾腾的午餐是真实的。

毕竟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02

 


黄子弘凡远征的时候问石凯愿不愿意跟着他去,那时候石凯在研究黄子弘凡千里迢迢给他讨来的占星古籍,泛黄的纸页和崎岖的折痕都表示着这本书有多古老珍贵,但实际上石凯看不太懂,一知半解地、多半拿它当睡前的读物。问句发出的时候还有点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地对着黄子弘凡点头,但后知后觉地又有些吃味。

“怎么,这种路途遥远、行军艰苦的活就带上我这个俗人陪你,去市郊野餐就带上你那些亲亲我我的小姐们去是吧。”石凯很记仇,上次能去玩之前他正好高热不退,给黄子弘凡急得两天没合眼、深怕该死得瘟疫找上门来。最后得出得诊断大约是石凯上次玩疯了,一身汗又被浇了凉水,冷热交替下、本就身子骨弱的小小占星师自然烧得不省人事。于是他被黄子弘凡禁足,一是外头的病症越来越吓人,二是把这个人放出去以后实在是没什么分寸。但偏偏去郊区做事的时候有个跟他有点旧交的男爵小姐也去了,直接跟到了自家楼下,于是他被石凯揪住了小辫子,一直神神叨叨地讲到现在。

他们确实已经到了可以迈过亲密界限的地步,石凯可以管着黄子弘凡、而黄子弘凡本身也乐意被他管着,讲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思,就好像是——有归属感,可以这样说吧。你做出选择的时候有人为你提心吊胆,奔赴未知的时候又有人在门口给你点一盏油灯,有人在乎你心的归处、情感的累积、亲密关系命题的答案,石凯给了黄子弘凡安心的权力,他不用从权力与仰慕中找一点轻飘飘的存在,他的存在落回了实处、落在了石凯身边。

 


“都多久了,还想着这件事情呢。”骑士团长上手去摸占星师的脑袋,这人的卷发长长了,没有章法地随意掉落,有点挡眼睛,看起来刺手又扎眼。黄子弘凡压在床上从背后抽走了石凯的占星书,石凯转头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空隙还很大,但他挥手的时候锤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像是铁制品。石凯其实没有见到黄子弘凡穿戎装,这个人来见自己的时候多半已经把身上的血污给清理干净了,多是便服、有时候是去宫里觐见王公贵族时候穿的正装。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黄子弘凡穿着束身的铁甲,银灰色的冷兵器没有温度、但背后的黄子弘凡却是滚烫鲜活的,他能看见自己这位骑士大人修长的双腿,细窄的腰身,还有壮实的臂膀。活脱脱就是宫廷油画里骁勇将军的现实版,石凯看得有些呆了,眼睛都直到一块去,被黄子弘凡戳了一下鼻尖。


“去不去。”黄子弘凡又问了一遍,“至少死之前能让我看见你。”

石凯点头,又责怪他说话不分轻重,黄子弘凡笑着摸他鼓起来的脸,“笨蛋甜心。”反正我本来就要下地狱。他正在与这个世界宗教的一切背道而驰,战争、疾病、鲜血、渎神的情谊,但他的小甜心蠢笨的可怜,只能尽力再保护他更周全一些。

 

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不好不坏的,平庸乏味,跟一次性塑料一样,就是那种被扔在废墟里也会被迅速被淹没的东西。他们的刻度永远都打在一个正确的正中间,永远不犯错、似乎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失败,然后最终诞生一个光溜溜的东西。黄子弘凡不想这样,他无法成为循规蹈矩无欲无求上天堂的人,他从前对着耶稣圣像做礼拜的时候只会许愿他变得更加强大,他渴望绝对的权力、渴望蔑视一切的声望,但他现在还会加上一个愿望、为此赌上一些看不见的筹码,他希望灾厄痛楚远离石凯,他希望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掉入烈火熔铝的地狱。其实他不信来生,也不在乎下一辈子会变成何种蠢笨的驴牛,如果人永远都只在为了下一世那些摸不着看不见的“幸福”努力的话,那会何其痛苦。

 


就让他及时行乐一次,他相信爱的艺术。

就如同弗洛姆说的,“我通过你感知整个世界。”

 


时隔多日再次出门的石凯被黄子弘凡全副武装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所有衣物都是用醋酒泡过的,有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他和黄子弘凡坐在被钉死的巨型木厢马车里,有点呼吸困难,但他还是想跟着黄子弘凡走。

去哪里。石凯闷声问黄子弘凡。南下,去耶路撒冷。对方用掌心贴着他的后背,热源传送到他身上的时候石凯才反应过来,冬天已经悄然来临。他透过透明窗户往外看,外面的天气湿冷又灰暗,伦敦是一座死城,得了瘟疫的病人躲在下水道和桥洞的污泥之间,放血,到处都是凝固的、红黑色的血。城的正中央有巫师在跳舞,口中念念有词的是石凯听不懂的咒语,阿门、阿门,他抬头能看到大教堂高耸的十字架,是血红色的,像是被千万人的鲜血染上了一样。罗马教会的弥撒里请出了两大圣物——圣玛丽亚圣母画像和圣马塞洛耶稣受难像,生之难、死之图,玛丽亚无法拯救民众,所有人都在遭受与耶稣一样的苦难。那他们会成神吗?石凯想,想着又转过头去看闭目养神的黄子弘凡。可能不会,但黄子弘凡会。石凯已经造好了神庙,只等晚一些、再晚一点,请神入瓮。

整个世界都在日夜颠倒,石凯坐在象牙塔里含柠檬片,是酸的、也是甜。

 


去耶路撒冷的路很长,圣经里讲耶稣就是这样背负着十字架、一步又一步地从“受难之路”走向刑场。人生来有罪,人生来赎罪,为什么偷吃一颗苹果就要遭受苦难,上天堂会是什么样、入地狱又是如何。

黄子弘凡叫他算一下往哪条路走好,假占星师急急忙忙地想要说明自己的身份是假的,但黄子弘凡贴着他的额头说,我知道。他早就知道石凯不是什么占星师,送他的古籍也就是刚好弄到手了,拿去给小孩打发一下时间。人类真的很健忘,风平浪静地生活了以后就会忘记那些险恶阴谋,分不清脸谱和面具,但石凯有一张极其诚恳的脸。黄子弘凡不在乎他的欺骗,毕竟弯弯绕绕回来到底是他有错在先,所以说人类也是真的很自虐,愿意守秘、愿意被欺骗、愿意陷入自我感动的陷阱,在虚无的情绪里创造联系的证据。

石凯听到黄子弘凡回答的时候人都在打颤,他开始幻想黄子弘凡拆穿自己谎言以后会有怎样的凌厉手段,毕竟这位骑士团长向来心狠手辣,没有人能在他手下逃出生天。真可惜,虚幻的梦境就到此为止了,石凯嘟着嘴要哭出来,却被黄子弘凡抱到腿上坐好。

 

“给我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接吻是一件很缠绵的情事,黄子弘凡觉得、那或许是表达爱的最高形式。耳鬓厮磨,舌尖交错的瞬间体温升高,那样交错而连绵。他脑海里闪过少年时期偶然见过的某一棵粉红色的花树,像天边烟霞一样绚烂的颜色,是此刻他眼前石凯微微吐出的舌尖。

他们好像要一起下地狱了。意识模糊间黄子弘凡突然想到。

可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趁着巨型的砍刀落到他头上之前,再把石凯抱的更紧一点、他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绵长、细腻,像小猫叫一样的轻喘。下一刻就下落入第七层被烈火炙烤也无所谓了,黄子弘凡已经完全得到了他想要的。

 


“凯凯,我们算不算是一对新人。”黄子弘凡问怀里的石凯,对方刚经历完情绪的大起大落,挂着泪珠的眼睛看着黄子弘凡的时候还有些发愣。“新人”这个词最开始出自《新约圣经》。使徒保罗叫耶稣基督为 new man。人们会称呼即将步入婚姻的年轻人为新人,更像是代表他们走入了人生中新的阶段、开启了新的篇章,成为了一个崭新的人。如果他们会成为新人,如果黄子弘凡能变成那个崭新的人,那他会重新变成什么样的人。

石凯不知道。他只是用力攀着黄子弘凡的脖颈坐起来,“算。”好像在奔入教堂成婚。可是没有人愿意为他们证婚,他们是利用上帝造出的人的性别特点来行非性别的性事,因而背叛了上帝的原意和为人规定的生命原则,也就必像其他偏离严格的一夫一妻制的性行为――乱伦、夫妻生育外的性事、人兽的性事――那样受到神谴。会被雷电击中吗?还是开膛破肚后斩首示众?可是黄子弘凡拥有那么多、他好像无所不能,那这一切好像也不值得畏惧。

走在这条朝圣路上的第三个月,他们绕过了这片惨绝人寰的欧洲大陆,临行的士兵少了近一半,石凯被黄子弘凡堵在马车内接吻,受难如何、他们能创造更自由的神明。

 


03

 


到达耶路撒冷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但似乎很短,乍暖还寒几次就算过去了。阳光很好,一切都很平静,黄子弘凡受命远道而来朝圣,但他本人负罪累累,或许只剩下这一颗心是诚的。但他相求的却不是缓和人间疾苦,而是统统与石凯有关。

石凯、石凯。石凯是他漂亮的剑柄,锈迹斑斑的外壳,千里传音外最动容的那一篇乐章。很奇怪的奏鸣曲交响乐,他人生的音符即将全然交付到石凯的手里。


石凯是鲜活的,他大抵更像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他对于两个人未来的处境毫无担忧。他甚至会蹿到伊斯兰教的清真寺里打盹,黄子弘凡找到他的时候人正倚着高耸的圆柱睡得正香。对外石凯的身份还是赫赫有名的占星师,他依照黄子弘凡的旨意对外传消息,众人要在此停留数月,诚心祈祷,才能换回生灵涂炭背后的安宁。如果开口就会哽咽呢?他们在偷来的时光里潜心度日,从春天熬到夏天再熬到另一个冬天的话,好像这一切就不会这么这么快结束了吧?

 

石凯午睡的下午,黄子弘凡就会留在圣墓教堂的大厅,他有时候是在自言自语,有时候又是在问上帝、问耶稣,问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依照文本生活,问着条条框框之间束缚着的到底是欲望还是人性。为什么当爱情降临的时候他却不可以拥有爱,为什么爬到权力的正中心却更难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他曾经忠诚、曾经热血难凉,他曾经以为会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说“Yes、I do.”然而如今全部都不可以。有时候夜里他会做噩梦,梦见石凯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罗生门就那样立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事实和假象的区别,求仁得仁,他把十字架贴在自己得心口放置。他想,如果真的有一天头顶那把悬而未落的剑要直直劈下得话,那只要把他一人钉在十字架上受刑便足以。

 


这座城市有太多你看不尽的谜团。“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诚然如此。从大卫王时代一直延续如今,历史在这个地方留下太多神秘、鲜血、肮脏、圣洁,交织着犹太民族、阿拉伯世界、基督教圣地之错综复杂,史诗般的耶路撒冷,散发出迷人而危险的气质。黄子弘凡领着石凯在城中瞎转,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教堂的背面,在石板路上唱颂诗的篇章,黄子弘凡有时候开玩笑说他们就是在恶魔门前跳舞,石凯说不对,他们是恶魔才对。

夕阳余晖下整个城市的都散发着古老神秘而又浪漫迷人的气息,蓝色穹顶的清真寺,瑰丽的教堂,方方正正的城堡,充满烟火气息的大街小巷,如海浪般来圣城朝拜的人们。他们能在这里感受到耶路撒冷的信仰的力量,相信一切都归于无尽的时候,是一种内心的衍生。黄子弘凡有时候在想,犹太人、基督徒、穆斯林,这三个宗教千差万别,虽有摩擦,但却能在这座城繁衍共生。不一样的事物可以共存,那他们的爱情呢,跟这个世界不一样的爱情,会开花结果吗。

 


他们走过希律王所建的圣殿,早已被罗马人摧毁,仅剩的西墙成为犹太人的朝圣地。哭泣的墙壁,亦寄托着他们誓死要返回应许之地的决绝与哀叹。人们说伏在墙壁之上,默诵圣经,上帝就会听到你的祈愿。石凯贴在破落的石块上念圣经旧约,黄子弘凡说我们是基督徒,这里是犹太人的地盘。石凯回他,可是上帝听见我的愿望,会立刻处我以极刑。

下一站是圣慕大教堂,石凯亮亮的眼睛里是十字架的倒影。耶稣真的是在此地受难并死去吗?石凯发问,黄子弘凡对他点头,说大主教是这样讲的。身为上帝之子的他,头戴荆棘,流血牺牲,就是要赎去人类的原罪。可是人究竟何罪之有?石凯金黄色的头发是一种指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在祷告,用祈愿消弭原罪。最古老的基督教仪式仍会每年在此地举行,那些扛着十字架,为耶稣送葬的教徒,又是否真的能在死后升入天堂。

开阔的岩顶之上,金色的圆顶,繁丽的花纹,是属于穆斯林的圣堂。石凯在那里放飞过纸鹤和风筝,摇摇欲坠的现实梦境,随着风向一点一点飘远到黄子弘凡看不见的地方。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信徒相信先知默罕默德就是在这块远离纷扰的土地上,升入天堂,见到了真主安拉。

这一切平静的背后是什么,黄子弘凡再清楚不过了。是土地的掠夺,是使用权的争抢,是以信仰之名作出的选择。难道虔诚,必以杀戮与鲜血证明。祭坛和神庙,那样静穆的外表之下,是太多残忍不堪的受难与献祭。

耶路撒冷,这距离上帝最近的地方,以信仰之名,交织着圣美与邪恶。

 


他们或许诚心,但谁又敢说,朝圣里求的安稳不带有私情。

 


距离返程的日期越来越近,石凯靠着前些日子里看来的占星知识坑蒙拐骗,黄子弘凡说那你说什么都对,你是我的神明。他好像不信上帝了,上帝无法拯救他,在上帝那里他们要被判处死刑。黄子弘凡想要自己的生活和他生活中的人处于一种和谐有序的状态之中,他在他的生活圈里用自己的方式追求真实,在混乱中建立秩序。

即将启程的前一周,石凯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情。黄子弘凡总是找不到他人,只当作这个小孩玩心又起,不知道钻到哪片集市里去了。但偏偏吃饭都不认真,黄子弘凡叫他不要担心,没有人能够审判他们的罪名,哪怕国王要他锒铛入狱、都要掂量一下手中的权力是否完整。石凯摇摇脑袋说不担心,说的时候嘴里还咬着半个鸡翅。过几天你就知道了,石凯又补上一句。

 


收到石凯的纸条的时候黄子弘凡正在清点人数,在这座城市住了一整个夏季,来的人早就休养生息变得精神抖擞,没有人知道远处的伦敦城是怎样的,他们只希望回去的时候不要再看见连片的瘟疫。石凯叫他下午去圣墓教堂的前厅,人消失了一整个上午,不知道在搞一些什么把戏。

去教堂的时候难得一见前门是紧紧关着的,黄子弘凡站在门口喊石凯的名字,没有人应他,于是他敲了门进去。大堂一片明澈,阳光特别好,照在前殿金光闪闪的一整片。是红地毯,走向主讲台的路被铺满了橙红色的地毯。旁边是带着水珠的百合花、还有纯白色的玫瑰,一束束扎好,全然铺开。黄子弘凡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他抖着声音喊石凯的名字,那个人却捧着手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白色丝绸衬衫,工装裤,长靴,甚至还带了头纱。石凯金色的卷发在阳光下被某一种情谊浸满,就像是神话中从天而降的王子,他朝着黄子弘凡跑去,直愣愣地撞进这位骑士的怀中。

黄子弘凡没有换衣服,黑色的长靴到膝盖的上方,整个人笔挺而峻拔,石凯踩着他的脚尖和他接吻,唇的温度很热,像是要把黄子弘凡灼化了一样。黄子弘凡这时候才看清他手中的捧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

 


石凯问黄子弘凡,“你是否愿意跟石凯结为夫妻。”黄子弘凡去揭他的头纱,吻他的眼睛。

“我愿意、愿意。”他回答的急切,石凯笑着去搂他的腰,两个人挨着一起,皎洁的月光终于落在了尘埃之上。石凯在流眼泪,黄子弘凡也是,两个人脸都贴在一起,完全分不清是谁的泪水,他们只是这样静默着,在九月的夏末,在没有人知道的教堂内,在耶稣的受难图之下。黄子弘凡抬头,给石凯擦眼泪的时候看见阳光下教堂顶端的十字架的在闪闪发亮。

那光芒是不永恒的、瞬间的、圣母玛利亚的,更是属于爱的——彼岸之光。

 

—————————


[1] 文中提到的“P”字标识,是中世纪黑死病时期标志着屋内有黑死病病人的标志。

[2] “我通过你感知世界。”——弗洛姆《爱的艺术》

[3] 耶路撒冷——宗教圣地

[4] 睡莲——象征着梦中的恋人和永恒的等待,这里是一个暗喻。


有虚构的成分,对中世纪的历史和基督教中对同性恋的认知都了解尚浅。


夏日长存

【司岚x你】前夫文学(合集)

  “我看不见圣塞西尔最美的月色,我只见过你”

  

  

  

  

  

  

   01

  

“那么请问,对于您上一段婚姻,您有什么不一样的体会或者感悟吗?”


已经成为知名画家的你,本来信心满满地接受了杂志的专访,一开始还算游刃有余,到了最后几个问题,却阵脚大乱。


因为你的头上,不但有知名画家的光环,还有另一条,高级律师司岚的前妻。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你出神地想。

是聚少离多的异地吗?

不会,司岚每天都保证和你一次视频通话,周末保证回家和你共进晚餐,并每周送你一束花。

是第三者的插足吗?

不...

  “我看不见圣塞西尔最美的月色,我只见过你”

  

  

  

  

  

  

   01

  

“那么请问,对于您上一段婚姻,您有什么不一样的体会或者感悟吗?”

  

已经成为知名画家的你,本来信心满满地接受了杂志的专访,一开始还算游刃有余,到了最后几个问题,却阵脚大乱。

  

因为你的头上,不但有知名画家的光环,还有另一条,高级律师司岚的前妻。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你出神地想。

是聚少离多的异地吗?

不会,司岚每天都保证和你一次视频通话,周末保证回家和你共进晚餐,并每周送你一束花。

是第三者的插足吗?

不是,司岚最亲近的就是他的粉毛助理,江演戏称如果不是她这个女明星,司岚的住所应该改名和尚庙。

是归于平淡的乏味吗?

不是,司岚总会在不同的地方给你新的惊喜,他会在糖纸里写上对你的告白,或者在小恐龙模型的内侧刻上你和他名字的缩写,前几日咳嗽几声,第二天桌上就炖好了梨汤。

想不出。

你向后靠上沙发,想起你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为什么离婚呢?

哦对。

司岚越来越忙,案宗在他桌子上摞了厚厚一叠,他始终秉持着心中的天平,为他认为的规则付出每一份力量,人们称赞他的公平,崇拜他的能力。

随之而来的,就是无限的危险。

终于,你在他某一次车祸之后崩溃了。

“伤势不重,皮外伤。”他这样安慰你,镜片掩去了他眼中心虚的成分,抬头对你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太熟悉了。

在大厦将颓的叶塞,在飘着枫叶的时空罅隙,他是这样对你笑着的;在危机四伏的乐园,在乐园中央的大门前,他举起枪时,是这样对你笑着的;在生机消弭的灵界,在望不到顶的高塔,风之灵也是这样对你笑着的。

甚至于,在某个你不知情的角落,残破的仿生人眼里映着高楼缝隙透过来的太阳,还有欣喜和释然。

“还好我不是。”

“我们离婚吧。”你不知道你用什么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司岚突然僵硬了,然后手忙脚乱想帮你擦掉眼泪,但吊瓶还没打完,只能作罢。

“就这样,财产分割和离婚协议书你自己拟好了签好字送到我的工作室就可以了,”你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摘下戒指放在病床旁边的矮柜上,“一直以来辛苦了,注意身体。”

你逃也似的从医院离开,打电话给陈子涵让他来照顾司岚,隔天一份离婚协议书送到你的桌上,你看也没看签了字,给你不过三年的婚姻画上了句点。

“没什么感悟,感谢相伴。”你努力想了想助理给你看过的公关文范例,决定打太极似的圆回去。

“那…如果给您重来一次的机会,您还会…”

“我想这应该是个艺术月刊,而不是八卦小报吧。”你的身后突然有人出声,听见他的声音,你僵直了脊背。

是司岚。

他应该在附近拍封面,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背头,金丝眼镜弱化了他的桃花眼,给他加了几分高冷和不近人情的意味,袖口是他常用的那款雪松气息的香水,再细看去…

他婚戒没摘。

  

  02

  

“你怎么在这?”谢过司岚大律师的解围后,你客套地先开口。

“加班。”司岚抓了抓被发胶固定成背头的发丝,指尖勾了几绺下来,软趴趴的垂在耳边。

“喔…”你默契地不再说话,想起之前很多个他加班的夜晚。


  浓重的咖啡味顺着书房门的缝隙流淌到卧室的地板上,睡得半梦半醒间,你推开书房的门,台灯下是厚重的卷宗和依然精神奕奕的司岚。

“怎么醒了?”见来人是你,司岚揉了揉鼻梁,把眼镜放在桌上,低头看着你光裸的脚,又皱起了眉。

去卧室拿你的小恐龙拖鞋太过浪费时间,追求效率的司岚律师决定,直接把你抱在怀里,顺便埋在你的颈窝“充个电”。

“还要多久啊…”你瞥了瞥窗外浓重的夜色,咽下了一个哈欠。

“如果你继续陪着我,大概只要十分钟?”司岚好脾气地把空了的咖啡杯往桌角挪了挪,防止你不小心碰到地上。

“真的——?”你拖长了声音,目光滑向放在司岚左手边的计划表,上面清楚地写着处理完卷宗还需【1小时】。

“真的。”前圣塞西尔学生会长,现高级律师兼合法伴侣司岚,眨了眨湛蓝色的眼。


  

  思绪回笼。

你看了看手表,距离今日回家的班车还有两个小时,时间还算宽裕。

你本着不想欠人人情的原则,提出了请司岚喝杯咖啡的邀约。

司岚欣然应下,去往咖啡厅的路上,女孩走在他前面,不时不放心地回头问他。

“你一会儿真的没有工作吗?”

司岚默默按掉粉毛助理的夺命连环call,以降低百分之十律师费的代价,把下午的客户通通推到明天。

“真的。”前圣塞西尔学生会长,现高级律师兼合法前夫司岚,微笑着这样对你说。

  

  

  

  03

  

  司岚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早在圣塞西尔,他就多次把在学生会摸鱼转发锦鲤的你拎进图书馆。

  “杀了我吧!”你把头撞在厚厚的一本《西方美术史》上,“距离考试还有十五个小时,距离我因挂科死掉还有十七个小时!”


    “怎么两个小时就死掉了?”司岚好笑地帮你叫了咖啡外卖,拿了几本你的专业书帮你勾画重点。

  “苟延残喘罢了,呜呜。”你摆出流泪猫猫头的架势,开始和司岚胡言乱语,“你说我现在抓一只哆啦A梦过来,求他给我时光机,我是不是就能现在偷看考试题!”

  “要不…让锦鲤眷顾我,脑子里多出好多知识,或者现在告诉我考试延期!”

  “哆啦A梦是没有的,”司岚用书敲敲你的头,然后把一份清单递到你面前,“翻了一下之前这门课的考试卷,这是考试重点,我整理出来了,你现在看看还来得及。”

  “呜呜!司岚你是天使!!!”你表面上风平浪静,和司岚的对话框里发了十个大白撒娇的表情。

  是的,应该是这样的,司岚坚信,所有变化是可以追寻的,龙卷风可以追溯到蝴蝶的振翅,一朵花可以追寻到寒冷的冬日,成年之后的工作和生活,某种程度上,他只相信自己探寻到的,有迹可循的真相。


    他不信鬼神之说,和你看恐怖片时会认真分析哪里是特效,哪里是拍摄手法,只有圣诞节这种日子,他才会偷偷在你床边藏好要送给你的圣诞礼物,然后嘴硬说是圣诞老人送的,结果被江演无情拆穿。

  “嘿!司岚!”陈子涵整理好卷宗,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开溜下班,今晚还有江演的直播,正要和司岚打招呼时,才发现这位一分钟千金的大律师久违地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司岚?”陈子涵把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看见司岚正盯着他的钱夹出神,他顺着司岚的视线看去,发现是最近很火的那家求姻缘的寺庙求来的符纸。

  “喔?你还信这个?”陈子涵伸出手去,正要触碰就被司岚无情地一掌拍下,“随便求的。”司岚说。


    “哦~”陈子涵熟练地摆出揶揄的神色,“是和小学妹吗!诶我就说你脑子里除了工作什么都塞不下你说说…”

  “你再待下去,今年的年终奖我会考虑扣除百分之二十。”

  “司岚你看我说的是实话嘛…”

  “四十!”

  “老板再见。”

  等司岚再抬头,陈子涵已经没了踪影,他拿出钱夹里那张符纸,想着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踏入那间寺庙的。

  希望灵吧,他这样想,如果不灵…

  司岚低眉看向窗外璀璨的夜景,掏出手机给你发了条消息。

  那我将亲自出手。

  

  

  04

  

一些离婚后司岚视角

  

  

“喂?陈子涵?我预计还有十五分钟到家,你取了文件直接送到我家就可以。”

“司岚?我这里距离你家只有五分钟,你家有人吗?”

“有…啊,没有,那你放楼下保安室吧。”司岚哽了一下,“记得去财务那里支加班费。”

“好耶!谢谢司岚!那么你家的猫能不能…”

“很遗憾,陈子涵助理,”司岚合上膝盖上的笔记本,“为了我家猫的心理健康,容我拒绝。”

“呜呜……”粉毛助理挂了电话,琴宁岛的初秋算不上寒冷,但早晚温差很大,加上变得枯黄的树叶,平添出几分萧瑟来。

司岚从楼下拿了文件,按电梯,上楼,开锁,脱鞋,关门,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一句“我回来了。”然后把钥匙放在吧台上,开灯。

独居人士的冰箱多半空空如也,司岚翻遍整个冰箱,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枚鸡蛋,和蔫巴巴的绿叶菜,橱柜底端有一小把面条,这样一顿饭就解决了。

司岚不是没有囤过泡面——这种他看来毫无营养价值的东西,他实在拒绝不了女孩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就吃一口!”。

他摇了摇脑袋,换个话题。

盐罐是她挑选的款式,嘴上说着“马卡龙配色永不出错”,结果真的买回来放在一起又和大理石的台面有些格格不入,像是穿了一身洋装的女孩跳跃在钢铁森林之间。

不过实用主义者司岚不在乎这个,能用即可。

好,再换个话题。

大量的工作压迫着司岚的日常生活,他染上了吃饭看手机的毛病,如果女孩还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用筷子敲他的头,并胁迫他吃完刷碗。

啊…

手机上的新闻推送到女孩的新画展,营销号喋喋不休地八卦着她的私人生活,以及这次画展是不是有和过去说再见的意味。

他看着她在镜头前滴水不漏的笑容,心底涌上一阵悲伤与烦躁。

今晚的面条盐放多了吧,他这样想。

  

  

  05

  

  你常怀疑大白是司岚派来的卧底。

  它每次都能在司岚不在家时准确地逮住做坏事的你,再想办法在司岚在家时报告给他。

  上次是它跳上正在打字的司岚肩头,爪子上赫然沾了你藏起来的杯子蛋糕上的奶油。

  再上次是它窜上猫爬架失败,砸到了底下的文件不说,还把你乱放的薯片展示在司岚面前。

  司岚拿起包装袋,眯着眼睛看看生产日期,想来你购买大概是上次出差的日子。

  “看来学妹的减肥计划不太成功?”

  早在他拿起包装袋,你就冲上去想掩盖“罪刑”,想捂住他眼睛,又怕掌印花了镜片,一番纠结下你索性摘下他的眼镜藏在背后。

  “假的!”你张口说,“你眼花了看不清,这是大白的零食!”

  “哦?”摘下眼镜的司岚目光有些朦胧,长而柔软的睫毛眨眼间像划上你的心尖,他伸出手擦了擦你的嘴角,是你刚吃的那包薯条的调料。

  “这个也是大白的零食吗?”

  烦死了!

  你把抱枕摔到沙发上,就不该在和前夫分手后去买零食!怎么吃个薯片脑子里还有画面啊!

  你默默把零食塞到茶几底下,眼不见心不烦,给大白添了点猫粮,婉拒了它想再拆一个罐头的请求后,门铃响了。

  是司岚。

  他提了一大袋东西,里面花花绿绿的,除了你喜欢的薯片,还有果冻布丁,甚至还有很难排队的那家杯子蛋糕。

  “这是…?”虽然脑海里的小人正在尖叫,但是你还是摆出了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大白的零食,”司岚提起袋子,顺便抱起蹭上他裤脚的大白,丝毫不在意猫毛沾上他昂贵的西服,他握起大白的一只爪子,大白配合地叫了一声。

  猫叫声中,他作无辜状开口:“我已经和它申请了,它没跟你说吗?”

  

  06

  

  


  你觉得最近身边的风水不太好,上次江演拉着你去算命,师父穿着大褂推推脸上的墨镜,故弄玄虚地对你说。

“红鸾星动,姑娘最近有桃花啊。”

你脑子里瞬间划过了财神爷的脸,握住大师的手摇了摇,“谢谢您,暴富了把钱分您一半。”

江演:……


  结束逛街的一天后,你和江演找了个咖啡厅躺尸,水珠顺着玻璃杯壁往下淌,很快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大摊水渍,店内呼呼的冷气在你头上吹,你下巴抵着桌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气。

“咳…你和我弟弟…”


  来了,你在心中想,今天一天江演姐都有点心不在焉,说话遮遮掩掩,甚至连她喜欢的蛋糕都没点。

“就是…我是想说…”衣着神秘的女明星说话吞吞吐吐,“你们还…有没有可能呢?”

“可能。”你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拿起玻璃杯摇了摇,冰块叮叮当当砸到杯壁上,“随缘吧。”

“虽然司岚是脾气不太好啦…他上次还跟爸妈告状说是我半夜起床偷吃没关冰箱,但是他挺好的吧!他是个好人!长得又帅,脑子又聪明…”


  “但是啊…”江演垂下眉,想起上次去司岚家,冰箱深处藏着的几瓶啤酒,“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了,也没关系,改天姐姐给你介绍几个娱乐圈的小帅哥!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你跟他走红毯,我保证全场的目光焦点……”

在江演滔滔不休时,你偷偷瞄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了一条司岚的消息。


  司岚:这位画家小姐,能不能问一下您,关于您上次点的那道啤酒鸭,如果没买到您指定牌子的啤酒,对口味会有影响吗?

你悄悄在桌下回复:有影响,江演姐已经在给我介绍娱乐圈的帅哥了。

司岚秒回:地址。

  

  

  07

  

你说不清你和司岚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

从上上上次采访他给你解围,到上上次去你家给大白投喂零食,再到上次邀请你去他家吃啤酒鸭——虽然味道并不是很好,你们之间流动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你知道他不善料理,凡事分得清楚的律师最讨厌菜谱上“适量”这两个字,彼时还在一起的时候,你打趣他厨房里的电子秤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他打趣你四倍浓缩咖啡当水喝,半夜拉着他打游戏熬鹰。

“我的时间很宝贵,画家小姐。”他指着你投到电视屏幕上的游戏——背着长剑的骑士踏上未知的旅途。

“那我们换一个!”你从沙发上蹦起来,拉开抽屉翻翻找找,“这个红帽子水管工怎么样?不感兴趣的话…分手厨房?”

司岚揉了揉眉头,“身为律师,我的咨询费是…”

你“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够吗?司岚大律师?”你把手柄塞到他怀里,伴着游戏启动的音乐响起,司岚接过游戏手柄,把你扣回怀里印下一个吻。

“被告涉嫌贿赂原告律师,惩罚明天没有咖啡喝。”

“司岚——”

“再说一句,加到后天。”

你按了按坐在工作室里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瞥了一眼冷落在一旁的手机,发现刚刚回忆里的另一位正主给你发了消息。

司岚:明晚来我家吃饭?买到了你指定牌子的啤酒,这次味道一定不会太差。

你笑着打下回复。

“我的时间很宝贵,司岚大律师打算怎样支付?”

过了很久司岚回复。

“你工作室未来的法律问题我来负责。”

你:太公事化了吧,司岚律师。

这次是秒回。

司岚:大白的罐头加你的画集整理,再加你收藏很久的新游戏,够不够?

你:不够,加一个吻,先欠着。

  

  

  08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尴尬,是现在的你。

线上逼逼赖赖,线下安静如鸡。

你看着上一次聊天框里你大放厥词的“加一个吻。”

和司岚隔了很久回复的微笑表情,陷入沉默。

尴尬,太尴尬了,你坐在司岚家的沙发上,面前是调试好的游戏,和全新的手柄——甚至按照你的习惯更改了键位。

泡好咖啡被放在加热杯垫上,随时都是刚好入口的温度,司岚家…好吧,准确来说是你和他之前的家——沙发是你挑选的,抱枕的图案都出自你的手绘,茶几下面的格子总是被你拿来藏巧克力,司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尴尬,太尴尬了,你确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果条件允许,你一定带着你刚抠出来的芭比城堡火速跑路。


  如果把你现在的经历投到x乎,开头一定要这样写:“三年后,我回到那个伤害过我的男人的面前,甩下一张支票。”

“男人拿起支票,淡淡睨我一眼。”

“怎么?xxx,三年不见,你的前夫的身价,一分没涨?”

救命。


  

  你向厨房瞥去,油烟机的嗡鸣声中,司岚穿着家居服,系着小恐龙围裙,皱着眉站在锅前,严肃得像在做化学实验。

你偷偷从背后摸进去,却被他预知般地抓住了手指。

“在想什么?”你讨好地开口,想要抽出手,他却合拢将你的手握紧。

“在想没有电子秤的厨房不亚于地狱难度的副本。”司岚蹭蹭你的手心,“这位大厨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你说。

“如果我的盐少放了0.5g,糖多放了1g,这道菜会影响我追回爱人的几率吗?”

“不清楚,一个问题二百,打钱。”你手心向上面向他。

本以为会收获司岚大律师的普法教育,谁知他低下头,睫毛划过你的掌心,印下了一个吻。

“报酬之一,希望满意。”

  

  

  09

  

  在你信心满满拿着一万金币进入这个支线副本之前,你永远不知道你能死多少次。

  

已知死一次扣十金币, 目前余额…5790。

  

你把手柄扔到沙发上,想故技重施等司岚出来抢 救你——没错, 他甚至会打游戏,真不知道上帝在捏他的时候除了漏掉了一点情商之外还忘记了什么。


  厨房里隐约传来啤酒鸭的香气,你分出半分心思注意厨房的动静,不经意间游戏屏幕又黑掉了一次。

就在司岚关掉油烟机,准备叫你吃饭的时候,宅子的某个角落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然后整个房子陷入了黑暗。

你心下默默吐槽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边按照记忆去厨房把司岚解救出来,高度的近视加上突然的黑暗,此时的司岚应该和盲人没有区别。


  等你摸到厨房门口,司岚好像早在那里等候多时,啤酒鸭被放在身后的橱柜上,他背对着窗户,清凉的月光透过窗子铺了整个地板,朦胧的光影间,你看见他冲你伸出手。

“学妹…” 他一开口,好像瞬间把你拉回那个圣塞西尔的月夜,“我的眼镜找不到了,能麻烦你带我出去吗?”


  骗子,你想,眼镜分明在他向你伸出的那只手上。

你握上他的手,把眼镜转了一圈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学长不是把这片的情况记得清楚吗?我相信你一定能走出去的!”


  司岚也不恼,顺着你和他交缠的手把你拉过来抱在怀里,“可是电闸的路我不认识,现在又看不到”

他顿了一下,好像对接下来的话感到一丝害羞,

  “而且我看不见圣塞西尔最美的月色,我只能看见你。”


  陈子涵那个沉寂了好久的群聊有了新人加入。

[西瓜啵啵七分糖全冰真是好文明小队]

陈子涵:司岚, 你加人了?不是说这个群只会加小学妹吗?错付了!


  陈子涵:而且!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上次我跟你提改成“所有果味冷萃气泡美式咖啡都被我人道主义销毁”你拒绝了!


  你:嗨!学长!


  陈子涵:…


  陈子涵:小学妹! ! ! ! 我就知道司岚这个木头脑袋偶尔会开窍,我跟你说他之前茶不思饭不想还去庙里求姻缘,上次拉着我问我塔罗牌和玄学,还有收藏了好多食谱..


  司岚:年终奖。


  陈子涵:哈!手机会自己打字了,真奇怪。哦 对,今天西瓜啵啵第二杯半价三杯起送, v我50...哦不用,我现在就到!

争春早

  音乐会全员吧唧设计一枚,建议的工艺是拉丝银葱,印出来的效果如p2,余下一部分图放不下,透明底&原图粮票即可解锁,自印发布社交平台请注明图源,暴徒麻烦吱一声~祝食用愉快

  音乐会全员吧唧设计一枚,建议的工艺是拉丝银葱,印出来的效果如p2,余下一部分图放不下,透明底&原图粮票即可解锁,自印发布社交平台请注明图源,暴徒麻烦吱一声~祝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