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恨藏刀
我平静地看着他。
「这是你预料的结果,」他轻轻笑,就像以往那样,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揉乱我的额发。「不是吗,Max?」
我没有避开他的手。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说。
「别对我说谎,Max。」佩雷兹摇了摇头。他耸了耸肩,看上去很轻松。「这可不是你的信条。」
什么信条?我想问。但我没有问。也许正如丹尼尔所言,我并不想从离去之人身上得到无意义的剖白,不管那是爱还是恨。
「好吧。」我点点头。海风吹得天空摇摇晃晃,鸥鸟错把树枝当作了薯条。我笑了一下,觉得鸟类实在是愚蠢的生物。
...
我平静地看着他。
「这是你预料的结果,」他轻轻笑,就像以往那样,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揉乱我的额发。「不是吗,Max?」
我没有避开他的手。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说。
「别对我说谎,Max。」佩雷兹摇了摇头。他耸了耸肩,看上去很轻松。「这可不是你的信条。」
什么信条?我想问。但我没有问。也许正如丹尼尔所言,我并不想从离去之人身上得到无意义的剖白,不管那是爱还是恨。
「好吧。」我点点头。海风吹得天空摇摇晃晃,鸥鸟错把树枝当作了薯条。我笑了一下,觉得鸟类实在是愚蠢的生物。
「生存就是如此,塞尔吉奥。」我说,「当你无法适应他的时候,就只能躲避。」
他不置一词,只是摇了摇头。好像卡带在缓慢地播放,我想起有关佩雷兹的一切。绝不可否认,他曾是我生命中关键的一环。烟花、冠军,还有汉密尔顿那似是而非的眼泪,是对我——和他,最好的嘉奖。
但那只是2021的生命,而我不断往前活着。
「是吗?」他忽然看过来。佩雷兹跳上栏杆,对着风张开翅膀。我看见凤头卡拉鹰将要飞走,他的羽毛冽冽如针,阳光成了淬银的寒芒。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我从未想要知道过。
「维斯塔潘,」他叫我的名字,意味深长。
「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活着。」
他迎着风,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
于我而言,趋利是高级本能,避害是低级本能。
「他大概恨我吧,」我说,「可是他凭什么恨我?」
谁活在世界上不是凭本事,我仰起头。塞尔吉奥无疑是退让者,不懂得投机,也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拜托,Max,别对别人太苛刻。」丹尼尔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能忍耐你的。」
我管他能不能忍耐我,我反驳。不能忍耐的话,我也这样存在了;那又怎样?所有的人、所有爱我的恨我的不理解我的人,我就这样存在着——那又怎样?
「但是,Max。」丹尼尔忽然说,「你为什么总是在刘易斯那里追求价值呢?」
我骤然停下,转头看向丹尼尔。我看到他泛着涟漪的眼睛;而这双眼睛将要把我吞没。这次没有鸟类可以救我。
扑通一声,我掉进2016的池塘。
*
「…你怎么样?」我看见姐姐在我面前,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Max,这是几?」
「4。」我回答。
「对咯。」他打了个响指,眼睛弯弯。「还正常,可以开赛车。」
我听见鸟类翅膀扇动的声音。一只雕落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水。
「是我救的他,」他说,「刘易斯,你不许和他讲话。」
我眨了眨眼睛,确定罗斯伯格对同类具有惊人的直觉。
我听见姐姐哼笑了一声。罗斯伯格来到我的身边,瞧了我一会。他屈起手指,对着我弹水,我嗷嗷叫起来,滚到姐姐的怀里。
罗斯伯格说你干什么呢,姐姐说你干嘛欺负小孩子,他俩的吵架声让我眼前发黑,好像有一百条姐姐在我面前拉着手跳恰恰舞。
小孩子,我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隔断了一座山,牵起了一捧水。这三个字划分了所有的阶级,而我绝不认可这样的结局。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突兀地插入他们的对话,眯起眼睛。他们一起朝我看过来。
我没管任何人的表情,只是抓住姐姐的手,再次重复:
「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咬着他的名字。
「汉密尔顿。」
*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转头看向汉密尔顿,他逆着光,一半的侧脸终于没有再隐藏。他对我露出野兽的那一面,鳞片爬上他的侧颈,随着呼吸而轻微地鼓动着。
喂,你听见了吧。
我死死攥着他的手,宣告从这一刻起,我和他世界的毁灭。
「汉密尔顿,」
我说。
「我们的野心在回响。」
*
「第一次」这样的词,没有办法不是特殊的。而我对汉密尔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第一次害怕他、第一次渴望他、第一次掠夺他、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我要夺取更多的第一次。
「塞尔吉奥犯的最大的错,就是他总是把我当成孩子。」我对丹尼尔说,「而你——」
我轻轻笑起来,露出獠牙。
「丹尼尔,你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第一次把我当成孩子。」
就像当年的罗斯伯格,有着那样敏锐的直觉,却始终无法发现他此生最大的仇敌就是身边的挚友。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因为……
「因为他和你们一样,」我漫不经心地、替丹尼尔理好他的衣领。
「爱上了同队的敌人。」
如出一辙啊。
*
我很早开始,就不再叫汉密尔顿姐姐。
「因为有更多想要的东西。」我对夏尔说,「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哈?”了一声,咕哝道。
「你在装什么呢,Max。」他还是和他小时候一样,有着柔软的喉舌和强硬的态度。「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他说,「你干嘛总是对着姐姐取中间值?」
我哼了一声,说道。「那我还对你取中间值呢。」
夏尔啧啧了两声。他眯了眯眼,看起来像一只老虎。我隐去那一点笑,终于褪下那层温驯的外皮。在他的面前,我无需伪装,就如同他在我的面前那样。
绿眼睛的老虎居高临下。
「你没有,」他说。「你喜欢我。因为我像下一个瞬间的你。」
他是绿眼睛的老虎,我是蓝眼睛的狮子。我笑起来。
「我没有,夏尔。」我平静地看着他。「你并不像。」
而我只是在等待着你,就像汉密尔顿当年在等待着我一样。那不是一次风暴、一场海啸,建立一个王朝需要一个假想的外敌,而王总能嗅到那个人的味道。
至于「你」和「我」,到底是谁,那并不重要。
我知道他听懂了,正如当年我看懂了汉密尔顿的那一眼。他回过头来时,就像马上要咬断我的喉咙,蛇鳞和他的眼睛一样黑而深。我立刻明白我看见了什么,而就在那个瞬间,我忽然想起我年少的童言无忌——
「我要娶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我突然那样强烈而狂热地、恨起了汉密尔顿。我恨他藏刀于此,我恨他握锋在侧,我恨他为什么要这样草率地选择我——选择我去追上他——选择斩杀我,或者我斩杀他。
好决绝,好狠心。
就像他对「我爱他」这件事的轻轻揭过。
*
「好吧,维斯塔潘。」绿眼睛的老虎说。
于是,我笑起来。抛开所有假性亲密的称呼,我回答自己此生挑选的宿敌:
「好吧,」我藏刀于此,等待一切的到来。
「勒克莱尔。」
*
恨藏刀。
如果「爱」着什么人的话,就会输得一败涂地。我绝不将自己再一次陷入这样的险境。
毕竟,太阳升起的时候,挥起这把刀,我还会赢,不是吗?
3316|睡前故事
✨酸酸石榴之女Charlotte堂堂来袭~
🥞主3316, 有少量8124, 554, 3110, broceds
⚠️5k+,私设众多,请勿上升,第一人称视角
🍭“有人说我和我的爸比爹地没有血缘关系”
爹地问说这话的小混蛋在哪里
爸比说没关系,你依旧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我问什么是血缘关系啊QAQ
0.
哈喽哈喽,大家好鸭,我是Charlotte ...
✨酸酸石榴之女Charlotte堂堂来袭~
🥞主3316, 有少量8124, 554, 3110, broceds
⚠️5k+,私设众多,请勿上升,第一人称视角
🍭“有人说我和我的爸比爹地没有血缘关系”
爹地问说这话的小混蛋在哪里
爸比说没关系,你依旧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我问什么是血缘关系啊QAQ
0.
哈喽哈喽,大家好鸭,我是Charlotte Verstappen,今年五岁啦!我的爸比叫Charles Leclerc,爹地叫Max Verstappen,一年半前,他们从玛利亚夫人那里领养了我。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爹地告诉我会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我,所以距离爸比哄我喝完热牛奶上床睡觉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我还是睡不着。
1.
我想起离开玛利亚夫人家时,她告诉我:
“Charla,你以后会很幸福的。”
那时的我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哭闹,拽着我最好的朋友Carrie的手不肯放开,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好吧,混乱中我还给了爹地一巴掌,谢天谢地他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我从奥康叔叔口中得知爹地之前可暴躁了!我将信将疑地转过头,踮脚扯了扯爸比的衣袖,“Papa,Maxie以前很凶吗?”
爸比那一瞬间五彩缤纷的表情现在还留在我记忆里最显眼的位置。
“Charla,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是会犯错的,都会有幼稚的时候,而且Max只是专注于比赛,所以才……”爸比顿了顿,好像知道我并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Anyway,Maxie一直对你很温柔不是吗?”
“嗯嗯。”我点点头,小跑到走在前面和加斯利叔叔聊天的爹地面前,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好吧,其实是抱住他的大腿。
爹地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以为是我走累了,便一把将我抱起。我趴在爹地的肩膀上朝走在后面的爸比挥了挥手。
可Charles好像没有看到我,因为他正忙着和奥康叔叔友好交流☺️
我是被爸比搂在怀中走出玛利亚夫人家的,当时已经临近我的睡觉时间,而且我哭得实在太累啦。
爸比哄我说他们家里有一屋子的芭比娃娃和一只巨大的泰迪熊在等我,我愣了愣,赌气道:“那……那我先去看看她们,如果她们不在的话,我可是要回来的哦😐”
2.
好在Charles没有骗我,玛利亚夫人的话也成为了现实。
爸比会弹好多好多钢琴曲,只要我想听,他就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弹给我听。Maxie有时候会在一旁抱怨:
“你对我可没这样的耐心,schatje.”
爸比皱着眉瞪了爹地一眼,爹地连忙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水果拼盘。
“Papa,”我躺在沙发上疑惑到,“s...cha...tje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你爹地家乡的语言哦,表示'亲爱的'。”
“欧……”我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平时很少听到的荷兰语。
第二周周一照常由Maxie送我去幼儿园,"Goodbye daddy!"
我急匆匆跳下车,连车门都忘了关,自然也没看到震惊又失望的爹地。
那天晚上,爸比给我念完《小美人鱼》的故事后,贴心地帮我捻了捻被子。暖黄色的灯光洒在Charles脸上,爸比欲言又止的神情出现在我眼前:
“Charla,你最近在生Maxie的气吗?还是说Maxie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吗?”
“没有啊!”本来就没有困意的我听完爸比的问题更加精神了。
“那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忘了和他的告别吻?”爸比橄榄石一般的眼睛温柔又担忧地看着我。
“emmm好像是诶,但我只是急着去找Lily小姐,”Lily是我们文法课老师,她会说好多好多种语言,“我想问她荷兰语的‘我爱你’怎么说。
Papa发誓不会把这件事告诉Maxie哦。”
Charles凝重的表情瞬间轻松下来,“好的,晚安小公主~”
我没告诉爸比,他关灯离开我房间之后我好久好久都没有睡着。因为荷兰语实在太难学啦TnT(即使只有几个音节
可惜第二天早上Maxie突然有事要出差,我醒来时家里就只剩我和爸比了。
我有些郁闷地吃完了早饭,仿佛回到几个月前,精心准备了好久的礼物却在Carrie生日的前两天被爸比和爹地领回家。
爹地收到玛利亚夫人的短信,说Carrie很喜欢我送她的手链,但我还是因此伤心了大半天,最后爹地无奈地开车一个小时载我到了玛利亚夫人家。
当时,我默默在心里给Maxie加了一百分💯
“你爹地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你可以给Maxie发语音说你想说的哦。”爸比发动好汽车,顺便把手机递给了我,上面显示着和爹地的聊天页面。
"Daddy,早上好呀,早点回来哦,我想你了。昨天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只是着急去问Lily小姐问题。"
"Ik heb je lief~"
正在开车的爸比短暂地放下了他的路怒症,侧过身来对着手机说到:
“Love u too…Daddy😎”
至于两个小时后,爸比的电话被Maxie打爆就是后话了。
3.
一周的工作量在Super Maxie的不懈努力下三天内成功完成。
周五清晨,还在梦里和小黄人Bob玩得不亦乐乎的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我抱着爹地最近送我的邦迪兔走到大门前,迷迷糊糊地拧下门把手。
"Good morning Charla!抱歉把你吵醒了,但卡车师傅待会儿有急事,所以你必须现在亲自来看。"
Maxie也不管我尚未启动成功的大脑有没有输入他说的语句,拉着我的手走到前院。
好的,当我看见卡车车厢里用jellycat堆成的小型动物园后,大脑开机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迅速。
"OMG, Maxie!!!!"我毫不犹豫地在爹地手背亲了一口,然后拔腿朝卡车跑去。
“Max Verstappen,你这是溺爱🙃”被吵醒的爸比用充满幽怨的语气说到。
“你再叫一次Daddy也会有奖励。”
“为什么爸比要叫你Daddy,Maxie?”我抱着一只穿着法拉利队服的巴塞罗那熊疑惑到。
“咳咳,没事宝贝,你听错了。”爹地的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透了,“你再玩会儿,我和你爸比先回屋里了。”
我发誓在我扭过头的最后一秒,用余光瞟到了爸比打击Maxie某个部位的罪恶一幕。我同情地拍了拍另一只套着红牛短袖的波浪毛狮子,可怜的爹地。
这天早上是爹地的助理送我去上学的,原本要来接我放学的爸比也由汉密尔顿叔叔代替,在离我家还有一个街区时,罗斯伯格叔叔的电话打来了。
最终,我在Lewis和Nico家住了一周😕
4.
当然,由于我很爱我的叔叔们,所以无论在谁家暂住都很开心,绝对不是由于爹地爸比经常性把我寄存在别人家习惯了导致的!
Maxie最初选择把我放在塞恩斯叔叔家里。
他们家好大好大,塞恩斯叔叔甚至允许我在客厅里骑滑板车。诺里斯叔叔也很热情,拿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零食请我吃,还热衷于给我设计各种发型(但是都没有爸比扎得好看!
直到第三次借住结束后,我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坐上了爹地的车。
“诺里斯叔叔昨天晚上好吵哦😖”
世界冠军Maxie差点一个刹车没踩住撞上前车,隔了好久才回应到:“那下次不在他们家住了……”
“哦,”我困得睁着眼睛都能睡着,“好好开车Daddy。”
所以后来我去了加斯利叔叔家,Charles把我带过去时,看上去比第一次送我去幼儿园时还不放心。
“Charla,如果你听到任何物品碰撞的声音,或者Pierre的…额……喊叫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和塞恩斯叔叔家不同的是,加斯利叔叔家有一位10岁的哥哥Phil。我给他说了爸比对我的叮嘱,Phil低头看了看手表,回答到:“那你五个小时后就可以给Charles打电话了。”
奥康叔叔毫不留情地给了Phil后脑勺一巴掌,说什么呢你小子?
第二天一早我逃走了,爸比的助理把我接到了汉密尔顿叔叔家。
在此,我终于享受到了一周的安宁。罗斯伯格叔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我烤小蛋糕,虽然我很爱爹地,但我必须承认Nico的柠檬芝士蛋糕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品。
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汉密尔顿叔叔执着于每天提前一小时把我叫醒,然后和他一起去锻炼。睡眼惺忪的我看着满眼期待的Lewis,叹了口气,凭借意志从床上爬了起来。
Nico拍拍我的头,感叹到:“谢谢你小姑娘,让我有了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早晨。”
离开汉密尔顿叔叔家时,我还不忘提醒Nico,
“记得做点小蛋糕来感谢我!”
爸比捏了捏日渐圆润的面颊,说我没大没小。
只有我才懂我经受的苦难。
我在舞蹈比赛期间去了皮亚斯特里叔叔家,他们家有一位比我大一岁的哥哥,叫Jack,但小周叔叔通常叫他"瓜皮"。
Jack哥哥可成熟了,平时上学都是由他叫醒皮亚斯特里叔叔。接着,Oscar才会跟着肌肉记忆,洗漱换衣,走进厨房。
我有些纠结地用叉子戳着煎得棕黑的鸡蛋。
Jack用手肘碰了碰我,“吃吧,至少你的蛋黄还是完整的。这种样式已经是Oscar超常发挥了。”
“那小周叔叔呢?”我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小块蛋白放进嘴里,味道还算正常。
“Papa上次做辣子鸡触发了整栋楼的烟雾警报。”Jack点到为止,飞速扫荡完简略的早餐。
另外,Jack的所有成绩都是A,Maxie不服气地说是因为他们家有读书的基因。
“有没有可能,Jack也是Oscar他们领养的呢?”瘫在沙发上刷视频的爸比提醒到。
“那就是有读书学习的氛围。”
“Daddy你昨天帮我做的拼写题错了三个!”整整一天在Lily小姐困惑又略带生气的注视中度过的我忍不住抱怨到。
“你还帮Charla代写作业???”爸比拎着Maxie耳朵逐渐走出了我的视线。
“其实还有很多其他事情呢。”我自言自语到。
5.
平静的生活最近出了一丢丢意外。
Peter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爸比和爹地的身份信息,放学时悄悄走到我身旁,不等我朝他打招呼便开口道:“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怎么能叫亲人呢?对吧,被领养的Charlotte.”
我愣了愣,随即给了他一拳。Peter倒地的声音很快吸引了老师,我没管他喋喋不休着胡扯,快步回到Charles车上。
一墙之隔,爸比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我罕见地没有兴冲冲地分享在学校发生的趣事。爸比大概觉得我的沉默是因为在学校玩得太嗨,现在太疲惫,所以一路上都将车开得格外平稳,稳得甚至有点配不上法拉利流畅锋利的外形。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放学的不愉快告诉爹地和爸比。
Maxie还没听完,气得一手提着锅铲一手拿着平底锅——锅里的牛排还在滋滋冒油呢——就冲进了客厅。
“哪个**这么说的?”爹地等我说完最后一句话迅速问到。
“Max注意言辞。”爸比没什么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也很生气。
“这种小混蛋就是**啊!”爹地有一点点情绪就会明显地体现在他的面部肤色上,比如此时,Maxie的颜色有点像小周叔叔之前带我出去吃的油焖大虾。
“听着Charla,别听这些人胡说,生物意义上我们的确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不妨碍你是我们家唯一的小公主,而且法律层面上,你就是我和Max的继承人。”
“欧。”我有些手足无措地被爸比搂在怀中。
其实我在回家路上就已经想明白啦,我被领养,并不意味着爸比和爹地不爱我,相反,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所以我才成为了他们的女儿。
我想起Maxie有一次喝醉了偷偷告诉我,他其实最开始并不想收养任何小朋友,但Charles坚持要,所以他只好陪着我爸比走了好多地方,直到在玛利亚夫人家碰到我。
“你的眼睛和Charles一模一样,我敢说用他自己的基因都不一定生出这么像的。而且你喜欢音乐,喜欢在院子里开玩具车,喜欢设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简直是Charles的缩小版,”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但我没办法从Maxie的臂弯里挣脱开来,只好安分地作一位听众,“我和Charles一致认为你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Charlotte小公主。”
所以呢,我已经不在乎Peter没脑子的话啦。只是向来沉迷于文学故事而对计算、科学一窍不通的我,还剩一个问题:
“爹地,血缘关系的具体定义是什么啊?”
“是‘爱’。”
“好了,快点去吃你Nico叔叔才送来的小蛋糕,是你最喜欢的柠檬味。”
6.
“怎么了Charla,睡不着吗?”爸比推开了我卧室的木门。
Oops,回忆得太过沉浸,我根本没注意自己在床上从床头翻滚到床尾,时不时坐起又时不时躺下,到底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嗯…”我现在倒是安分地躲在被窝里了。
“需要我或者Maxie来陪你吗?”爸比耐心道。
“可以双选吗?”我借着门外传来的光线看了看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那么寿星是有权利任性的。
Charles肯定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笑道:“好的小寿星,你说了算。”
我是Charlotte Verstappen,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现在呼吸困难,宛若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我很后悔提出了让爸比和爹地和我一起睡的要求——因为他俩根本没记起中间还躺着我😅
————————————————————
🌳后续:
“Max,倒也不用穿这么正式。”勒克莱尔无语地看着为了给女儿挣面子不惜翻出结婚时穿的西服的维斯塔潘。
“Charles,你难道想Charla第二次遇见这种事吗?”前围场知名WDC又翻看了一遍和他共事十余年的公关团队发来的说辞。
“不是我打击你,Maxie,你确定这套严格按照你最佳身材定制的西装你现在还穿得上?”退役后已然成为穿搭小达人的勒克莱尔了然自家先生是指望不上了,只好不动声色地又在自己身上多戴了几件珠宝——
先闪死即将面对的垃圾人🙃
🎉彩蛋:
[Charles,我觉得Charla不爱我了,她刚才头也不会地就去幼儿园了😭]
[?]
[她没有和我亲亲]
[她可能只是忘了]
[不可能!她才来我们家三天的时候就知道在我离开家的时候给我告别吻了]
[……那我晚上问问她?]
[😭😭😭]
在自家冰淇淋新品研讨会上开小差的勒克莱尔抽了抽嘴角,他就不该在Charlotte面前否认维斯塔潘是个幼稚鬼。
————————————————————
感谢观看,请多多点赞评论叭💞💞💞
第一次写这类视角的题材,请各位海涵😢
各位好梦啦
Nighty-night~🌙
【3316/Lestappen】So call it FREEDOM
*职业车手扣x飙车族潘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没有具体的内容,但一直催促我把它写完。磕磕绊绊写了很久,如果大家能喜欢就太好了TT
*33有吸烟设定
*2.3w+一发完
*提前给犯下任何错误或ooc致歉TT
——
愤怒,不甘。Charles感觉自己委屈到不能呼吸,他愤怒的捶打自己的方向盘,痛苦的蜷缩起身体。他似乎被麻痹太久,是的,其实这样的失误很常见,不管是自己的,还是车队的,但是他很久没这么难受了,他就像忽然被拔掉气管的病患,即使躺在病床上还是感到无比的绝望。
因为他想到那句...
*职业车手扣x飙车族潘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没有具体的内容,但一直催促我把它写完。磕磕绊绊写了很久,如果大家能喜欢就太好了TT
*33有吸烟设定
*2.3w+一发完
*提前给犯下任何错误或ooc致歉TT
——
愤怒,不甘。Charles感觉自己委屈到不能呼吸,他愤怒的捶打自己的方向盘,痛苦的蜷缩起身体。他似乎被麻痹太久,是的,其实这样的失误很常见,不管是自己的,还是车队的,但是他很久没这么难受了,他就像忽然被拔掉气管的病患,即使躺在病床上还是感到无比的绝望。
因为他想到那句话,那个人跟他说:
“Charlie,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
——
故事发生在七月份的一个夜晚。
晚风并没有吹散酷暑,Charles的额头在冒汗,他今天离开围场后去见了自己在美国的朋友,所以他正一个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他一边喝手里的汽水一边看车队发给他的各种数据信息,包括明天的第三节练习赛他们该做点什么。
然后——好吧,当有人用力的拽紧他的胳膊,嘴里叨叨着Charles,Charles,我的Charles的时候,Charles脑中开始回想起妈妈小时候教他的,一个人走夜路要小心。
那应该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狂热粉丝,这群人有一万种方式打听到自己的消息。他把Charles的胳膊掐得发红,这种粉丝Charles不是第一次见,他的面部表情开始营业,强颜欢笑跟对方打招呼,询问要不要签名,合照,或者送给他一顶帽子。结果对方好像听不进Charles说话,他忽然猛地把Charles抱住,手开始不安分的上下摸索。
不是?
Charles这下是真慌了,这个狂热粉丝力气甚至比他还大,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Charles努力掰扯对方的手臂,他毕竟是一级方程式赛车的车手,身体素质没那么柔弱,他顺利挣脱,但对方穷追不舍,发了疯似的扑上来。
这是哪门子倒霉事?
Charles往前跑,然后逐渐失去方向感,这原本就是异国他乡,他陷入一阵不安,但只要一停下来,对方就能拽住他的衣服。
就在这时候,Charles听见一声喇叭。声音很大,Charles望去,一辆银色的车停在路边,车主摇下车窗朝Charles招了招手。
好样的,这是不是一个更明目张胆的拐卖呢?
Charles听见那个变态含糊不清的喊自己的名字,他侧过头,从路过的反光玻璃里看到对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利器。
“什,什么?Oh Fuck!”
Charles没有再想,他跑过去,跳进那辆银色的车里,他还没关好门,驾驶座上的车主就一脚踩下油门。Charles差点没坐稳摔出去,他扶着车顶用力把车门关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刚刚剧烈奔跑完,Charles还在喘气,好一会才想起来车上还有一个人。
车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有淡淡的香烟味但并不刺鼻。Charles小心翼翼的扭头,对方看上去跟自己年龄相仿,似乎是察觉到了视线,司机转过头来看了Charles一眼又转回去看路。
“你要来美国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要先打听哪条路晚上会有一群酒鬼。”
这个人的声音听着十分沙哑。
“那不是酒鬼。”
Charles往后又望了望,早看不见那个变态的影子了。感觉到对方没有什么恶意,Charles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刚刚他还一直摸着门把手准备随时逃跑。
“不是酒鬼?”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粉丝。”
“噢,你还有粉丝。你是个名人?”
Charles一阵语塞,感觉有点尴尬。
“算是。”
“很酷。”
男人一边说一边转了个弯。Charles Leclerc,他在围场内外,几乎每天都被车迷粉丝热情簇拥,或是呆在名人圈里,现在忽然有个人说不认识他,Charles撇撇嘴,他好歹也代言过很多品牌。
“所以…你是做什么的?你看起来像个电影明星。”
男人搭话,Charles无奈的笑了笑。
“不,我是个…赛车手。”
男人挑起眉毛。
“F1?”
Charles点点头。他敢肯定他刚刚在这个人眼里捕捉到了一些崇拜,或者羡慕之类的情绪,Charles有些沾沾自喜。
“你知道?”
“当然,我每一场比赛都会看,我喜欢这个。”
“…噢,那你竟然不认识我。”
Charles又一次变得气馁,他自认为还是有点名气在的,至少不至于一个F1车迷会不认得他。
“呃,抱歉。”
男人又看了Charles一眼:
“我只是…不太关注具体的车手。所以你是…”
“Charles Leclerc。”
“啊,我知道,你是那个法拉利男孩。”
男人看上去很愉快的笑了一下,Charles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他开始看着窗外发呆。
“嗯…F1车手…”
男人若有所思的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打转向灯换了一条路,炎热天气下,空调冷却的空间让人昏昏欲睡,突如其来的转向让Charles身体一晃,他这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这辆车要开去哪,他们已经上路七八分钟了,那个变态长八条腿都追不上来。这个男人友善的帮助了自己,应该不是坏人吧?…或许可以拜托他把自己送回酒店?实在不行,Charles可以给小费。
他正思考着怎么样斟酌词汇比较礼貌,却感觉屁股底下的车变得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快到Charles不安的给自己也系上安全带。虽然他平常开的车比这快得多,但在城市道路上,Charles是个彻头彻尾的合法公民,绝对遵守任何交规。
“嘿…?你有没有感觉自己超速了?”
“No。”
简单了当的否决,Charles觉得莫名其妙,他拍拍驾驶座的座椅靠背,提醒对方你肯定超速了,但对方弯了弯嘴唇,好像是在告诉Charles:噢,你不用操这个心。然后继续加踩油门。
Charles余光撇见后车的灯光,他扶着座椅转身去看,一辆纯黑色的宝马正紧要在他们的车后面,速度也是一点不减。男人关掉了车内舒缓的音乐。
“我要开窗咯?”
“什么?”
Charles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热风扑面,交杂着夏日独特的气味,车速很快,热风粗鲁的吹乱Charles的头发,他现在连说话都很困难。但男人看起来很愉悦,深夜鲜有车辆通过的街道,两辆车的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Charles左看右看,他发现…
这两辆车在竞争。
的确如此,车内男人小心的从后视镜观察对手,他忽略交通规则变换线路阻挡身后的黑车。建筑物和其他车从Charles的耳边飞速闪过,夜晚的风逐渐让人感到凉爽,Charles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速度变得更加具体,风,景物,声音,Charles好奇的感受着这一切,感受一辆在普通道路上飞驰的车。比赛也比看起来激烈,Charles比谁都清楚,黑车正在努力争夺他们的位置。
“右边,右边。”
Charles不自觉地喊,男人瞥他一眼,随后很快转动方向盘对Charles的话做出了回应。Charles 本身就是一位赛车手,两辆车之间互相拼搏速度,这对Charles来说是最迷人的事情,他看起来很兴奋,扒着车窗看后视镜。
黑车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急切的想要贴近车身进行一场肉搏。换作Charles,他或许会小心避免这样的碰撞,但旁边这个男人不甘示弱,防守对方每一条狭隘的路线。好吧,如果是自己跟这个男人比赛,Charles觉得自己一定会在tr里痛骂这个鲁莽的家伙一顿。两辆车之间似乎发生了摩擦碰撞,就像在赛道上与人对轮,但在这完全没有防护的公路上,两个人除了一条安全带,没有其他保护措施,任何一场碰撞,都可能会让他们当场丧命——但他们两个人都沉默,那个男人先不说,Charles——
他意外的很享受。
不远,辆正常行驶的慢车渐渐出现在视野中,两辆车的速度逐渐慢下来,相对平缓的通过那辆路人车。
“这场算我赢。”
男人将手伸出窗外对那辆后车竖了个大拇指。
“你开车的方式,相当混蛋。要不再来一次?”
Charles一边整理他凌乱的刘海一边评论。
“嗯哼,我会收下职业车手的专业评价。不过,Superstar,现在已经要半夜两点了。”
“Oh…我忘了。”
Charles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他慢慢吞吞的开口:
“请问可以…”
“可以,我送你回去,地址。”
——
Charles推开车门,该死,他感觉有点舍不得。这个晚上简直太惊险又太奇妙了,体感上他现在还在那台车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想让这个陌生的男人再带他跑一次,而不是回酒店,思考明天自己的比赛。
Charles犹豫了很久,他踏出一只脚,转回头,看见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齿尖叼了一根出来,他侧眸对上Charles的眼神。
“明天排位赛?”
“yep…”
“祝你好运。”
“你…呃,现在要回那条路上去吗?”
“嗯…”
男人思考着,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晚点看情况,周五这个时候,人少。”
Charles没说话,男人注视着他,半晌,沉默的氛围下响起打火机清脆的点火声。白烟从男人的嘴里吐出,这就是Charles在车上一直闻到的那一款香烟的味道。
“你一直都这么晚下班?”
男人开口。
“什么?噢,不。今天是有点事,通常比赛,采访什么的都结束,我就回酒店或者房车。”
男人点点头。
“well,Good Night then,Charles。”
“晚安…对了,谢谢你。”
——
“Charles,我不想再提醒你一次,你那样冲出赛道做出来的成绩没有用。而且很有可能造成车损!”
“我只是想…想点办法快一点。”
“你怎么了Charles?你只需要尽你全力,不要铤而走险,明天还有一场比赛要,跟从车队的指令。”
“我明白。”
Charles知道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也认为今天他的驾驶很完美,每一周的比赛他总能碰上一些麻烦,这周也不例外,但Charles觉得自己今天征服了这些困难,驯服了这辆车。
最后一个飞驰圈的成绩无效,但P2,这不算难看。
昨晚他睡得很舒服,做了个梦,梦里他还是在那条公路上,不一样的是周围没有其他的任何车,他只是坐在车里,感受车轮滚动的颠簸,引擎轰鸣的巨响,还有七月温凉的晚风吹拂。
那今天呢?
现在是晚上七点,Charles回到酒店,吃了一顿丰盛健康的晚餐。晚上八点,他去游泳,回来洗了个澡,晚上十点,他坐在床上发呆。其实,Charles知道自己应该离这些赛黑车的飙车族远远的,他们游走在法律的边缘,而他是一个有身份的,法拉利签约的职业赛车手。或许…应该把这看成是一段梦,内心踌躇的期待达到巅峰,现在是他最渴望的时间,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断消逝的希望。
晚上十一点,Charles第十次拉开他的窗帘。
那一刻,他知道他或许永远无法再醒来。
他看见那辆银色的本田停在酒店楼下,那个人漫不经心的抽着他的香烟,一手插着口袋靠在车上,静静地等待。Charles没有耐心等那份期待漏光,他戴上口罩,毫不犹豫地下楼。
看见那双绿色眼睛,男人将烟丢在脚边碾灭,他笑了笑。
“我以为你能拿杆位。”
“嗯?好吧,我也想,但是明天还有机会,反正我拿了杆位的运气也不太好。”
男人把手里的车钥匙丢给Charles。
“今晚你开。”
“真的?”
“这有什么好假的。还是说我坐F1车手的副驾驶要加钱?”
“这次给你免费。”
——
男人吹一声口哨。
“今晚的战绩…两胜一败?”
“Oh my god,我没想到昨天晚上那辆黑车那么离谱。”
Charles有点不服气的敲了一下方向盘。
“这种时候,你应该比他更离谱。那么,休息一下?Charles?”
Charles点点头,他感到头晕,大概是兴奋过度。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然后不满的皱起眉头。
“你已经叫我Charles叫了不下二十次了。”
男人在玩自己的手指,他愣愣地抬起头。
“我叫错了?”
“嗯…的确也叫错了,严谨一点来说,其实那是夏尔,不是查尔…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根本不知道你叫什么。”
男人乐乐的笑了。
“Max。叫我Max,所以,夏——尔——,你就这么跟不知名的陌生人出去飙车…”
“你还是叫我查尔斯吧。Max。”
两个人刚才满口不停的在讨论怎么超车,怎么防守,车速放缓,他们也变得安静了些。Charles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你是美国人?但是你的口音不像。”
“Nope。我是荷兰人。”
“荷兰?啊,我记得一位荷兰F1车手…叫,Verstappen,Jos Verstappen。他还上过几次领奖台。”
“嗯哼。”
Max挪了挪身子,他想抽烟,又犹豫了,他把烟盒收回去继续开口:
“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只记得他被抓了。具体发生什么了?”
“呃…醉驾,杀人未遂,逃逸…”
“噢…好吧,我没想到会这么…”
“精彩。”
Max调侃。他低头看他的手机,Charles继续一边开车一边看窗外的风景,大半夜的城市看上去真的很不一样,霓虹灯光同样喧闹,但人群却失去光彩。
“Charles?”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Max看了一眼朋友给他发的消息,然后叫住了开车神游的Charles。
“嗯?”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想让你帮忙。”
Max在手机上划拉,然后开了个导航放在方向盘边上的手机支架上。
“你要我…”
“比赛已经开始了,Charles,我想拜托你按着这个路线尽可能开快。”
“可是,我,我跟谁比?”
Charles迷茫的握着方向盘,Max探头往窗外看一眼,然后坐回来,他目视前方,淡淡的开口:
“条子。”
——
刺耳的警笛。
“不是,你还会把油门当刹车?”
Max抓着车顶上的把手,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旁边慌慌张张的Charles。几辆警车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企图拦截这辆超速行驶的汽车,警笛声原本就让人紧张,Charles在公路上超高速行驶还得抽空看一眼那该死的导航。
“你知道吗?我做了整整26年的合法公民!”
“只要你没被抓住,你还是个合法公民。”
速度差不多,但车开起来更急。这几次紧急避让那些慢车的动作都不小,两个人在剧烈摇晃的车里稳住身子。强风灌入车窗,Max得刻意提高音量才能让Charles听清他说话:
“Fine!告诉我一件事!Charles,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糟糕透了!
Charles从后视镜看着身后晃眼的警灯,那些警察还拿着喇叭在喊:停下来,你们超速违反了联邦法第…
违反了这个,违反了那个。Charles想起每次他比赛前,工程师都要在他耳边强调无数次“不许…”“不许…”“你应该…”“你最好…”,这些警告像烦人的乌云,当你真正坐在赛车里时,它们阴魂不散的笼罩在你的头顶,然后你发现,你的大脑根本无法考虑那么多繁琐的规则,喜欢这项运动的人说:车手们展现了他们的野性!
不,朋友们,我们的野性还没开始就被浇灭了。车太慢,策略太糟糕,胜利太遥远。你要生存,你要成功,你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但现在,好极了,Charles正在挑衅美国警察。他的车不顾那些警告威胁,挣脱身后那片红色灯光围绕的刑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Charles皱着眉头笑出来,他倒是没想过电影里的场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什么感觉?这是挣脱桎梏的叛逆。他感觉…
“什么感觉?好吧。这他妈很爽。”
Max笑了。
“当然,Charles。”
——
跟着导航,他们拐入一条没有路灯的车道,Max让Charles关掉车灯,一旁的道闸为他们抬杆,他们静悄悄的驶入。
车开上一个平台,这里不止他们一辆车。这里停着各种各样的改装车,来往的人也形色各异。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女学生,街头混子。Charles找了个空地停下车。
“这是哪?”
“如你所见,一个避难的地方。你最好呆在车里别出来,我去给搞点喝的。”
Max开门下车,Charles坐在里面乖乖的等,好奇的到处看看。没过一会Max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杯的奶昔。他们摇起车窗打开空调。
“还不错吧,合法公民。”
“就是有些惊险过度。”
“这就是赛车。”
“我比赛的时候又不用担心蹲监狱。”
Max一边笑一边咬着吸管。Charles正砸嘴品味这个又甜又稀的廉价饮料,他这下是真累了,他想直接在车里睡过去。
“话说,警察他们不会追上来?我们在他们眼皮底下开进来的。”
“这是美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谁对谁错不是警察决定的——这块地盘,他们的手还不够长。”
“太疯狂了。——噢,就这是自由吗?”
Max思索一会,然后耸耸肩。
“如果你想,它就是。——我们可以走了。”
——
车停在Charles的酒店旁边,他们解开安全带下车,Max拍拍车顶看着Charles的背影。
“明天你就走了。”
Charles停下脚步。
这句话是个隐晦的提问或邀请,Charles知道,他有一百万种回答表示同意,但他现在要是说“没错,再见。”那一切就结束了。
从小到大,Charles Leclerc一直都是人们眼里的乖小孩——他听话,乖顺。但实际上他没那么脾气好,他会在卡丁车赛场上气哄哄的报复别人,会满嘴脏话的把人痛骂一顿,只是这些东西都被深深掩埋,他没有叛逆的勇气,说实在的也没有这个力气。他喜欢赛车,但他背负了太多。
于是他说:
“轮空周。我可能会在迈阿密多呆两天。”
手里的打火机一直在等待这个回答。他接受了自己的邀请。Max再次点燃一根香烟。
“比赛加油。”
“嘿,你可以来看现场比赛。我可以给你搞到通行证。”
Max摆摆手。
“Nah…我在电视机里看就好。但是你放心,我会看的。”
——
莫名Max会马上打一个电话过来,发表他对这次比赛的很多看法,这是Charles拿到冠军后第一个想到的事——因为这个家伙平常说话神神秘秘,一到跟赛车相关的话题,他的嘴就跟水库放闸了一样停不下来。Max很喜欢赢,Charles看得出来,但比起赢,Max更在乎车。因此就算Charles拿到了冠军,他的那些失误绝对逃不过Max的眼睛——前提是他真的认真看比赛了。
比赛并不是他们唯一的工作,Charles他需要接受采访,录制节目,还有各种各样的工作,才能离开。
“Charles,你要什么时候飞?”
走之前Charles被Pierre叫住,他打算邀请Charles一起坐飞机回欧洲。
“抱歉,Pierre,我在美国还有点事。”
Pierre盯着他的好朋友看,他对Charles那些小动作总是很敏感,毕竟从小就认识。
“你有点问题。别告诉我你在美国留情了。”
“别胡扯,真的有事。”
“真的有事?”
Charles点点头,好友一边把视线停留在Charles身上一边走到旁边拉开车门。他叹一口气,跟Charles说有时间找他喝酒,Charles回答他会带着很好的茴香酒去找他,然后跟他道别。
Charles打了一辆车回酒店,但发现酒店房卡应该在他助理的身上,于是Charles去前台打算再要一张,然后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车队今天就走,早退房了。
“不能续住,也没房间了?”
“抱歉,先生。”
“没关系…”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车队,他们甚至帮Charles收拾好了行李——虽然这两天Charles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拿出来过。酒店肯定是不难找,但问题在于Max找不到他。Charles抱怨两声,一个人坐在酒店大堂玩手机,任凭手机被他刷到没电,他每隔十五分钟都往门口看一次,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总之还是熟悉的时间,他看到了Max。
Charles拉开车门坐进去,Max在里面吃三明治,他眨眨眼。
“今天这么快就下来了?”
“没地方去咯。”
Charles给自己系上安全带,Max把三明治中间的培根咬出来吃掉,然后把剩下的面包和包装袋揉成一团塞进垃圾袋里。
“什么意思?”
“我忘记酒店退房了。”
Charles刚想说,他晚点自己会再去找一家酒店,但他还没开口,Max就顺嘴:
“那去我家?”
“……”
一阵沉默。话说太快,Max尴尬的摸了摸方向盘。
“或者…你找好酒店,我送你去。不过,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今晚我们可以晚点再出去。”
“晚点?多晚?”
“三点多。前两天是你还有比赛,实际上,这才是最好跑的时间,大部分人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来。路人少,警察也少。”
又是沉默,Max这一次换成捏方向盘。他小心翼翼再问一句:
“还是说你起不来?”
Charles的脑袋靠在窗户上,看起来在思考什么,但是他没有解开安全带的意思。
“有人叫我就能醒。所以,走吧。”
“去哪?”
“你家。”
——
这是一个拥挤的住宅区,里面有漂亮的小洋房,但也有看着很糟糕的臭水沟。Max住在其中一栋廉价公寓里。阴湿的楼道,Charles跟在Max后面,他忽然感到后悔,万一这个人是个私生活混乱的邋遢鬼,或者是个瘾君子,那Charles岂不是自讨苦吃。
Max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意外的,他的房间和周围破破烂烂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还是那淡淡的香烟味,Charles并不反感,他甚至很喜欢。除了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就留下生活的气味,Charles无法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就像有些人有体香,一靠近他们,你就会感觉很舒适。
“我睡哪?”
“沙发。”
Max丢了个枕头过去。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客气的让客人去睡床吗?然后我会拒绝。”
“我房间太乱。就算知道你会拒绝,我问出口也心虚。”
两个人笑了笑。Charles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低头解鞋带,Max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我没想到你同意过来,嘿,你不怕我趁你睡觉做点什么吗?”
Max开玩笑似的挑挑下巴,但Charles没有把这当成玩笑,他抬头很认真的看着Max的眼睛:
“你会吗?”
平淡的语气,这是一句警告吗?不,不是。Charles的眼神很直接,他就这么看着Max,等待Max的回答。Max静静凝视着那双罕见的绿色眼睛,他试图看出点什么,然后,他把杯子里的冰水一口气喝光。
“快睡吧,Charles,我三点来叫你。”
Charles脱下鞋倒在沙发上,Max把杯子放回去,帮Charles关掉客厅的灯然后回房间。
Charles侧躺着,实际上他不觉得很困。他从小家境优渥,狭窄的沙发,厨房滴滴漏水的声音,这是如此陌生的环境,这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Charles把脸埋进臂弯,意外的,他慢慢入睡。
Charles,他好像一只静静躺在草原上的羔羊,周围十分宁静,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然后,他感觉有人在叫他。这是哪?这是天空,还是田野?Charles只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十分广阔的环境下,有人叫他,还把他轻轻拉了起来。他听见那个人笑了。
“Charles,我们逃走吧。”
于是,Charles跟着他逃走,逃去哪,Charles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的确远离了一些东西,一些沉重的,烦闷的,无聊的东西。凉爽的晚风很舒适,Charles已经醒了,但似乎又没醒,因为这一切都很不真实。回过神来,他已经驾驶在公路上,安静的夜晚,他跟Max驾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们驶过那些限速指示牌,驶过红灯路口,驶上那条公路——Max说那是33号公路,就像在梦里,你可以实现无数个奇思妙想,这很不真实,Charles感觉很奇妙,他跟别人比赛,然后输了,但是他很快乐,在自由的世界里,输赢根本就不是重点。
Max把香烟叼在嘴里,Charles问他为什么不点燃,他说他担心Charles不喜欢这个。Charles笑了,他说他不介意。
很长,很短的梦境,Charles慢慢醒来时天已经要亮了。他昨天还比了正赛,很累,缺乏足够的睡眠,Charles感觉很困。
“换我开?”
Charles点点头。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
Charles靠在椅背上,疲倦的打了个哈欠,Max看了他一眼,调高空调温度。
“所以,找好酒店了吗?”
“当然没有,你看我哪有时间碰手机。”
“那就晚点再找,先回我家。”
Charles沉默,他犹豫了一会开口:
“well…实际上,今天晚上我就得走了。”
“今晚?”
Max转过头去。
“嗯哼。我也很忙的,没有比赛还有很多赞助商活动。”
Max转头回去看路,他思考着什么。
“困吗?带你去个地方。”
Charles咯咯笑了两声。
“不是我开车就好。”
——
隔着很远,就能闻到大海的味道。
驶出建筑群,没有遮挡的阳光直射进车里,Charles侧头看去,那是海。清晨的海,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悄无声息的在海的那一端出现,天和海都是粉红色的,波光粼粼,浪花拍打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
在困倦的早晨,鼻腔里满是海风咸腥的气味,那一直都是一个自由的气味。因为海太广阔,总是象征着无拘无束。Charles趴在窗边,眯着眼睛看日出。他喜欢海,摩纳哥到处都能看到海,但同样是海,风景总是不同。他也很少看着太阳升起的模样,人们总是喜欢在看日出的时候发呆。
Max将车缓缓的停下。
“这是个很浪漫的风景。”
Max又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他点点头,口齿不清的一边摸打火机一边说:
“我品味还是可以的。well,也可以当作你和你的未来女友的约会地点。”
“我喜欢男的。”
Charles这句话很突兀,Max摸打火机的手愣在原地,他看着Charles的后脑,Charles没有转过头,他还是趴在窗边上。沉默间,Max点燃香烟,他把视线挪开,没有吐出白烟,而是含在嘴中。这次换Charles回头看着Max,早晨的道路依旧空旷,偶尔会有一辆车经过。
又是那个Max看不懂的眼神,不…他不是不懂,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Max烦躁的用牙齿磨咬着烟尾,他瞥过眼睛跟Charles对视。
Charles表情平平淡淡,然后,他笑了。
“…去他妈的。”
Max咂嘴,他不想再装得那么矜持。他一手将烟从口中拾出,另外一手伸前揽过Charles的后脑。Max微微倾身去吻了Charles。口中的白烟还没有吐净,烟雾缭绕在两人贴紧的唇齿之间。Charles当然没有拒绝,他一直在等待这个。
朋友,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爱不爱的问题。这个叫Max的男人可以在互联网上搜索所有Charles的过去,但Charles对他一无所知。危险但却迷人。他们像一对磁铁,那是他们都无法抗拒的自然吸引力。
Max的嘴唇贴着Charles的鼻尖。
“会困吗。”
“取决于你要做到什么程度。”
——
Max的卧室,跟他车里的味道没什么两样。香烟,洗衣粉,还有廉价的木质调香薰。Charles搂抱着Max的后背,迷迷糊糊的想。
他的确很累,大脑晕乎乎的。虽然Charles也在想,他可能是被Max吻成这样的,因为Max接吻的时候,不喜欢给对方留任何喘气的机会。
柔软,陌生的床塌。Max的卧室很小,床上叠放了很多干净衣物,位置空间不大,Charles陷进被子里,抱着Max的脖子。他们亲吻,交织,享受成年人的欢愉,大胆而叛逆的性爱。Max到底是怎么想的呢?Charles不知道,但他现在很满足,有什么东西正在填补他零散的心。他的确很累,Charles的视线逐渐模糊,他无意识中昏昏沉沉的睡着。
一段很棒的睡眠。Charles睁眼的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他看见Max坐在床脚边,裸露的后背上还留着一些Charles的抓痕。Charles没有动,他用脚蹭蹭被子,开始打量昨晚没怎么观察过的房间。
很小…很乱…Max是个整洁的人,但他似乎不喜欢收拾自己的卧室。Charles的视线落在柜子旁的角落,那里安静地放着一个熟悉的奖杯。
“你开过卡丁车?”
Charles的声音吓Max一跳,他肩膀一抖,转过身来。看醒来的Charles美滋滋的躺在被窝里。
“嗯,开过。”
Max笑笑:
“你难道没有觉得我还是有点底子在的吗?”
“为什么没继续了?”
“经济情况不允许呗。其实我也就只是去当个爱好,我没想多。”
Charles点点头。
这种情况很常见,那是低级别最基础卡丁车比赛的奖杯,Charles很小的时候就拿到了。有很多人在追寻赛车的路上放弃,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没钱,因为这个放弃很正常,但的确可惜。
“可惜,说不定现在你就是我的队友了。”
Max晃晃脑袋。
“我对法拉利没兴趣。”
“……”
“你几点的飞机走?”
Max站起来穿衣服,顺便把昨晚Charles扔在地上的衣服也丢给他。
“晚上六点,我想我现在就就该去机场了。”
“我送你。”
“这是最后一程?”
Max套上衣服,扶着门框沉默一会。
“你还来吗?”
Charles从床上跳下来,把昨晚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倒的一杯酒喝完,然后拿起Max放在桌旁的手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进去。
“以防下次我来的时候,我找不到人。”
——
他们之后没有说什么话,Max先载着Charles去之前的酒店拿寄存行李,然后送他去机场。Max问了Charles的航班号,然后跟他道别。除了电话之外,他们也交换了社交软件账号。
早上起的太晚,Max今天没什么事做,他漫无目的地开车,想找点事打发时间,不知道做什么,他开车去了赛车场,无聊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做。虽然大奖赛已经结束,但四周很多装饰广告都还没撤除,没有赛事的赛车场平日正常开放,Max停了车,慢慢吞吞地走到看台上。他点了一根烟,然后不知道哪冒出来一个工作人员跟他说这里不能吸烟,于是Max烦躁的把烟碾灭丢掉。
他坐在看台上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想起来看手机,他看见Charles的航班已经准点起飞了。
Max打了个哈欠,插着口袋离开了这个地方。
——
当你把两个正负极的磁铁放在一起,他们不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地去寻找对方。但当他们之间的距离足够远时,这种引力就会消失。Charles试图回忆跟Max呆在一起时那种感觉,但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他的生活依旧精彩,比赛,派对,但他怀念那种自由,却描述不出来。
不过,他跟Max一直都有联系,总爱在手机上扯点有的没的。
——
Charles:你看比赛了吗?
Max:当然看了。你开的不错。
Charles:真的假的?
Max:假的。上草那次不应该。
Charles:……
——
Max:……
Max:车撞了。
Charles:我之前就说过你开车方式很危险。
——
Max:[图片]
Charles:这是?
Max:新配件。
Charles:车变得更快了吗?
Max:其实没多少,只是改装是我的兴趣之一。
Charles:你的确很喜欢赛车。
Max:当然。
——
Charles:加拿大的比赛你来看吗?
Max:不去了。
Charles:嘿,我可以请你。
Max:我得上班。
Charles:?
Charles:你原来有班上?
Max:?
Max:不然我怎么活着。
——
Charles:今晚我会去。
Max:别忘了我家在三楼。
——
是的,他们依旧会见面。Charles一年到头都在全世界乱飞,多飞一次美国没有什么。Charles需要这个,像是他生活的一剂调味料。飞机落地早,Max就会先带着他去路边小餐馆吃一份香肠土豆泥,飞机落地晚,他们就直接回家做爱,然后晚上在一起去33号公路飙车。
他们像是一对异地恋情侣,但又好像不是。
他们会做爱,但他们不是情侣。他们不会再其他时候接吻,牵手,或是说那些恶心糟糕的情话,也不会在各种节日给对方买礼物。那么,他们只是一对p友?嗯…似乎也没有这种感觉。
Max,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Charles想问很久了,但始终没有问出口,因为这听起来很奇怪。不过——生活中总需要一些暧昧不清的东西给你提供各种情绪,事实证明,Charles和Max都挺享受的。
Charles看着屏幕上Max今天早上给他发的消息笑了笑。
“嘿——让我看看是哪个法拉利的大宝贝又在这对着手机傻笑?”
Charles的手机忽然被人抽走,他吓了一跳。
“Pierre!”
Pierre捏着Charles的手机,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
“你瞒不过我,我就知道你绝对有问题。come on,告诉我吧?是不是恋爱了?”
Charles嘟嘟囔囔的把手机拿回来,他看着自己好朋友得意洋洋的眼神,不满的叹了口气。不过,把这件事告诉Pierre也没有什么,他们一直是好朋友,Charles其实很期待把这件事分享给他。
“好吧…实际上——我的确有一个很在意的人。”
“What?”
Pierre看上去很惊讶。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
“话是这么说…”
Pierre挠挠头。
“但是听你亲口说出来,还是有点不可思议。——是谁啊?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是围场里的人吗?”
“停!你的问题太多了。”
Charles叹了口气,然后神神秘秘的靠过去。
“他叫Max。”
“好的,Max,很常见的没名字。他长什么样?”
Charles回忆起来,发现自己对描述一个人长相这件事无能为力。他拿回自己的手机,费力的翻找相册。他的确有也只有那一张Max的照片,来自一个月前,Max说他换了一部新手机想要试试,当时Charles正慵懒地躺在Max家的沙发上,于是他提议给两个人来一张自拍做纪念。
事后Max把那张照片发给了Charles,这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
Pierre把脑袋凑过去很仔细的打量,他看的十分认真,认真得Charles觉得不可思议,他把Pierre的脑袋推开。
“他长得……”
“嘿,你不要来质疑我的品味。”
“不,不是Charles。我是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Pierre更仔细的看了一眼。
“感觉我很早以前见过他。”
Charles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他开过卡丁车。可能是小时候有印象吧。这个圈子的人,就算没印象,也可能早就见过面了。”
“噢!是的!卡丁车!”
Pierre很激动。
“他叫Max?他是不是个荷兰人?”
Charles皱眉,缓缓把手机收起来。
“是,你还真认识他?”
“噢。那我绝对认识他。他貌似比你晚一点开始开卡丁车的,但是他可不是一般的小鬼,我猜他就差卡丁车的世界冠军奖杯没拿过了。”
Charles睁大眼睛看着Pierre。
“真的?”
“真的。他有条件啊,他是Jos的儿子。”
“你说的Jos是…”
“Jos Verstappen。嗯…Max,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很优秀,是的。你在哪碰见他的?他现在在做什么。他那个时候可真是吓人,都说他是个天才,结果他忽然就在卡丁车场消失了,在他爸出事之后。”
“他跟我说…是经济问题…”
“什么,哪来的经济问题?”
Pierre摆摆手。
“他家情况要是不好,Jos也开不上F1吧?Verstappen家情况好着呢,Jos前几年出狱了就回去住他的大别墅了,真讽刺。”
“……”
Charles捏着手机。还好一旁路过的Lance加入了他们的对话,Pierre理智的停止关于Charles私事的话题,他们开始闲聊别的。但Charles却没怎么说话。
说起来,Max的确只告诉了Charles他的名字,Charles从来没有考虑过Max的姓氏。现在一想,Charles知道的实在太少…但有一点可以确认,Charles对这个隐瞒感到不快。
那一周比赛结束,Charles就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这一次,他没有提前告诉Max。Charles靠在床边俯瞰高空下城市的灯光,他感到不解,这件事Max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最让Charles感到不爽的事——Max Verstappen,你为什么不继续进入单座方程式?
——
Max拎着一袋子麦片,牛奶和蔬菜,慢吞吞的走上楼,然后掏出钥匙。
“Max…Verstappen。”
声音从楼道的角落传来,Max拿着钥匙的手悬停在空中。熟悉的声音,Max缓缓转头,Charles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他等很久了。
空气僵持了那么几秒钟。
“wow…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Max摸摸钥匙。
“well…只是,我觉得我的老爸很拿不出手吧。”
Charles耸耸肩。
“Okay。我接受这个理由——那告诉我,Max,你为什么不继续开卡丁车了?”
“…没钱。”
“你在撒谎。”
“但你也看见了,我的条件很一般。”
“你一般,可是Verstappen家不一般。你是被逐出家门还是怎么…”
“你就这么理解吧。”
“Max!”
Charles很大声的叫Max的名字,Max把头转了回去,他没有再看着Charles。
“我知道你在敷衍我,拜托,我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Pierre——反正就是我的朋友,他告诉我你在卡丁车时期非常优秀,为什么离开了?你的父亲,你的父亲进了监狱,这影响不了你的,你还是可以正常继续你的训练和比赛,你为什么…”
“Charles…”
“Max,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喜欢赛车?不可能,你比任何人都喜欢,我知道。你…”
“我…”
Max打断Charles,Charles急切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安静地看着Max。Max叹了一口气:
“杀人未遂,醉驾,肇事逃逸…这些,这些不是单独发的,他们是一起发生的,Charles。”
Max一边说一边把钥匙插进锁孔。
“他那天喝醉,然后开车上路,情绪激动,他想要撞死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女人。然后高速行驶的车撞在了护栏上,滚下坡,滚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车子变得稀巴烂。然后,是的,反正他想尽办法逃离现场,虽然最后还是被抓了。”
Max转动钥匙,门锁开了,他轻轻推开一个门缝,继续说:
“我也在那辆车上,Charles。”
Charles一愣,他脱口而出:
“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还能发生什么。这是一场严重的车祸,没有人丧命都已经是万幸的车祸。Max没说话,他静静地低着头。但Charles依旧激动——这算一种自私吗?
Charles不明白,他很固执的想要知道Max为什么不继续开卡丁车,因为Charles知道,Max很棒,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赛车手,他会顺利进入F1,进入一个大车队。他跟Max可能会成为队友,也可能会成为对手——但Charles不在乎。Charles,他是一个快要失去情绪的人,他的职业生涯并不顺利,他顽强抵抗,证明自己——但大部分时候并不快乐。
他想跟Max一起赛车。
是的,很自私的想法,Charles有很多为自己辩解的理由:Max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天才不能被埋没;Max应该追逐自己的梦想。
但说白了,Charles只是想把自由桎梏在自己身边。
“受伤…很严重的伤吗?可以治愈吗?肯定可以治愈的,康复后,你还是可以赛车。以前有很多车手都这么干!只要你想…”
“Charles,Please…”
Max沙哑的声音止住Charles说话。那一瞬间,Charles看到了Max的眼睛,他从没见过Max如此低沉的目光,那里面有Charles说不清的痛苦,Charles心头一紧,他似乎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无法挽回。
Max依旧低着头,Charles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攥紧拳头。
“所以…你今天是来找我做什么的?开车…还是做爱。”
……
Charles倒吸一口气,他原本情绪就不是很好。
“你这句话相当的伤人,Max Verstappen。”
沉默,沉默,沉默。
“我们…”
Charles缓缓开口,他的脑子里现在出现了一些同样无法挽回的话语,Charles知道自己说出来后就会后悔,但是他很难受,他想说,最严重,就只是糟糕的再喝醉一次——Charles刚想说,他再次被Max打断。Max关上门,重新锁上,然后把钥匙放回兜里毫不犹豫的下楼。
“走吧。”
“什么?去哪?”
“开车。我想现在你不是很希望我吻你。”
——
车上的空气也很尴尬。Charles偏头看着窗外,Max偶尔搭话,Charles一声不吭。他们再次驶上33号公路,Charles回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第一次坐上这台车。
不过今天Max一直都没有把速度飙起来,他一直稳稳当当地开着,开上那个躲开警察的平台,然后停车,熄火,下车。Charles一脸不解的探头探脑。
Max插着口袋走到旁边一辆保时捷边上,勾手敲敲车窗。里面的人马上把窗户摇下来了。
“哦!Max!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托你的福,大家都很好。条子找不上这里。”
“嗯,嗯。很好,噢,你拜托我的事,我当然很乐意。”
那个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Max。
“谢啦。”
“诶,但是,我可提醒你,虽然我不缺这一台车,但那毕竟是台好车,你开车小心点,可别给我撞了。”
Max乐呵呵的笑着。
“我借了给别人开的。”
“什么?嘿!我可是看在你技术好的份上才借你的!”
“放心吧。”
Max一把把车钥匙拿过来:
“那个人最会开的车就是法拉利。”
“那他干什么不开他自己的法拉利?”
“他最爱开的那台车型没法上路。总之,谢了伙计。”
“什么?诶,诶!别开坏了啊!”
——
Max拉开Charles那一侧的车门,指了指身后那辆红的很标致的法拉利。
“怎么了?”
“你开那辆。”
“你赶我走?”
“不是…”
Max扶着门框,眼睛认真的注视着Charles。
“Charles…跟我比一场吧。”
Charles其实没有想到Max会这么说,他很惊讶,也很惊喜,但他火气还没消。他看着Max,伸手接过钥匙。
“Max Verstappen。”
“嗯?”
“我讨厌你。”
“……”
——
Max调整好座位,从后视镜看着那辆法拉利亮起车灯。两辆车跟在一起离开平台,Max拨通了Charles的电话。
“你要怎么比?”
“你还记得那个莉莉娅旅馆的招牌吗,谁先到那就算谁赢。”
Charles深呼一口气。
“那么,再见,Max。”
说着,Charles踩下油门。Max在手机抱怨说你这是抢跑,但说实在的,谁在乎呢?Max只会不惜一切代价追上去,把位置抢回来。实际上,Max他很紧张,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但那是Charles Leclerc,货真价实的F1职业车手。——不过,这又是谁在乎呢?Charles就只是Charles,那个让Max着迷的摩纳哥人。这场比赛没有规则,没有判罚,没有利益,没有积分。只有人,和车,和路。
一开始,空气比较紧绷。两个人都没说话,开着免提的手机偶尔能听见对方叹气或喘息声,这让Max有一种奇怪的感觉,Charles的声音偶尔与自己的呼吸同频,他们互相撕咬着对方,又仿佛融合。沉默直到Max的车头几乎贴着Charles的车尾,两个人嘴里的抱怨就多起来了。
——
“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家伙…”
“嘿Charles?这个不是你的team radio,你在说什么我可听的清清楚楚。”
——
“Fuck…!你不能这样挡着我,你知道这在赛道上行不通吧?Charles。”
“谁管你!”
——
“Charles,Charles!啊,天呐,我得告诉你,你能小心一点开吗?蹭到了我现在赔不起…”
“谁叫你开的那么激进,我这是以牙还牙——你别管了,钱算我的,我再送他一辆也可以。”
“真的?”
“真的。”
“…那可以送我一辆吗。”
“……”
——
这的确跟F1赛车有很大的不同,所以,Max比Charles更有在公路上飙车的经验——但不可忽略的,Charles有优秀的驾驶能力。这导致两个人不相上下,似乎谁都无法抓住对方的破绽。
糟糕的是,马上就到他们决定的终点,碰上了好几辆慢车。
光是避让和减速都捏一把汗,等反应过来他们早就已经驶过了那个酒店招牌。两个人都懵懵的愣着,握着方向盘继续往前开,直到Charles觉得自己有一些口渴。
“这把怎么算?”
过了一会,手机里传来Max询问的声音。
“我赢。”
Charles回答得不假思索。
“你赢?”
“我赢。我比你更早超过招牌。”
Max沉默了一下,然后哼声笑了。
“Alright,你赢。”
“那你得听从我的一个要求。”
“嘿,我们比赛前可没定这个规则。”
“你听不听?”
“……听。”
Charles舔舔嘴唇。
“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了?你看起来…看起来身体没有什么大碍…”
“小时候的事,断掉的腿都已经长回来了。”
Max打趣,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无所谓,他继续说:
“脑袋,Charles,我想最严重的是我的脑袋出问题了。有些时候我会看不清东西,甚至会失去一瞬间的视觉。尤其是在高强度工作的时候。”
受损的大脑…但实际上,身体上的其他伤害,同样致命。Max回想起Jos被抓之后,他一个人去继续他的卡丁车比赛——虽然还是有人会帮他,但他第一次完全脱离父亲的命令。天呐,那天简直就是Max的噩梦,他努力克服不安,但他的脚却是那么的软弱无力,他的头是那么的沉重,他只能感觉到车变得越来越慢——车祸,和父亲的辱骂一同钻进小孩的大脑——
Max Verstappen从那之后消失在了卡丁车场。向命运低头见的或许不是他,是医疗建议书。
“Charles,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一级方程式需要多么优秀的身体素质。”
但我已经支离破碎。
Max默默的想,当你真正体会一次断掉的骨骼和破裂的皮肤缓慢重组,你会感觉很不真实,即使他们依旧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却如此陌生。
“所以你离家出走了?”
“well…那不是我想回忆的情节,不过,确实,我想任何人都无法一瞬间接受这个事实。”
电话那头沉默着,Max不知道Charles现在在想什么,他的拇指抚摸着方向盘,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城市的灯光。他当然不甘,从出生起他似乎就与赛车捆绑在一起,这是他生命的象征。因此自从他离开卡丁车场,年纪尚小的Max Verstappen,体会到了什么叫精神上的死亡。
“至少现在我还活着,Charles…谢谢你dayq跟我比赛。”
Max低下头,他倒是没有希望Charles会原谅他的隐瞒,或者也没觉得他会接受自己这么胆小的一面。
他听见了Charles的笑声。
“但是…你现在像个亡命徒。”
Max弯弯眼角也笑了。
“你知道的,人类不能一直止步不前——这句话是谁说的?忘记了,就当是我说的吧。”
Charles是高兴的——他似乎终于走进Max设防的那道屏障。但他隐约察觉到,Max直到现在还在缓慢治愈那段痛苦的记忆,或者说,他依旧没能完全走出来。
谁在乎呢。
逃避就是一种自由。现在他们早就不缺勇气了。
“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Max。”
“什么?”
“实际上,是你先过招牌,是你赢。”
“…Charles——”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提一个要求。”
比如一台新车。法拉利?不是不行,Charles看起来有些骄傲的抬起眉毛,他知道什么型号的车适合Max,等一个节日,或者说,Max的生日?男朋友的生日送他一辆车!这件事太浪漫了。
不,不对。不是男朋友,是男朋友吗?Max,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就…做爱。”
Charles还陷在犹豫的困境中,Max突然开口,Charles愣了愣,给气笑了。
“你要法拉利还是要做爱?”
“呃…”
Gosh。Charles敢肯定Max真的在思考,很认真很严肃的思考这个愚蠢的问题,然后,他给出了答复:
“做爱吧。”
——
今天他们回去的很早,办完事也才晚上十点多,倦意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入睡。Max跟Charles再三确认后,点燃一根香烟。他靠在枕头上,Charles舒舒服服的趴在他旁边,正侧着眼睛打量着他。
“Max。”
“嗯?”
“我说,我们要不谈个恋爱吧。”
Max差点被烟呛到,他看上去有些慌张,但又立马恢复平常那副表情。当时Max的心理活动复杂混乱,总结一下就是:原来我们之前没有在恋爱,看来是我做得太糟糕了。
“Charles…我现在什么都没穿躺在你旁边然后你问我要不要谈恋爱…”
Charles撇撇嘴。
“我的意思是…Charles。当然,我们谈恋爱吧。”
——
Charles翻了个身,毫不客气枕着Max的手臂看手机。他们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有一会了。
“好吧,现在,你必须去一次围场了,你一次都没到现场看过我。”
“fine…”
Max打了个哈欠。
“下周你能来吗?”
“我会请两天假。噢,说起来,看直播的时候,总是会有那些车手女友的镜头,我要跟他们呆在一起吗Leclerc先生?”
“噗,你想跟她们一起吗?”
“Nope。”
Max很严肃的拒绝了这件事。
“我想也是。”
“这件事还是不说为好。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逍遥法外的…”
Max吐出一团白烟,朝Charles咧嘴笑笑。Charles耸耸肩,伸手捻来Max指间的香烟,安安静静地抽完最后一口。梦境在房间里氤氲。
——
人很多,很拥挤。Max发誓自己不会再乘坐公共交通前往任何大型活动现场,Charles前两天就把他的VIP通行证寄过来了,跟着一箱冰激淋一起寄过来,就是Charles自己那个品牌的冰激淋。
Max并没有真正的来过现场看比赛。Charles给的通行证很方便,他可以在围场很多地方随意走动。一个人站着也略显尴尬,Max插着口袋跟在一群粉丝后面。
他路过红牛车队的P房,回过神来停住脚步。
视线缓缓落在那辆赛车上,技师们在为练习赛前做检查和调整。这个能量饮料品牌下的车队,也是围场内强有力的竞争实力之一,红牛的座舱,对很多人来说十分有含金量…
Max想起小时候的那次见面,不知道是不是车祸的影响,Max对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变得模糊,他记得对面坐着一位叔叔,正在跟他的父亲谈论着什么,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不停的在喝汽水走神,直到Jos拍拍他的后背。
“红牛青训很看好你。”
然后?然后故事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Max总觉得,在没有意外的故事线里,现在坐在红牛车里的或许是他。
Max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觉得闷闷不乐,便离开这个地方继续闲逛。
远处传来兴奋的尖叫,Max凑到人群里,他看见Charles穿着没有拉紧拉链的防火服,手里拿着水壶,一边跟粉丝打招呼一边走过来。他眯起眼睛笑着,一闪一闪的绿色。Max快忘记了,自己的男友是一位大明星。
相遇的那天晚上,他也确实不知道Charles是个著名的赛车手。他只是碰巧顺路,看见路边有人正在被疑似危险分子的人追赶,Max当时完全不知道是谁上了自己的车,直到对方在一阵尴尬的对话中自我介绍。
他的确不关注车手,甚至到现在也很脸盲。但是他的确有关注过16号车,不管怎样,16号也是万众瞩目的法拉利的一号车。人们爱他,Max知道,人们疯狂的爱着Charles Leclerc。
Max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他被吸引,从电子屏幕上看,Max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看好16号,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直到Charles Leclerc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跟他坐在一个封闭空间里,他的眼神总是贪婪的想要捕捉Charles的任何动作。他的脸很好看,是的,跟社交媒体上传闻的一样。他说话带着法语的口音,腔调奇怪又很可爱。那天晚上他决定带着Charles飙车只是他的小心思,毕竟他是一个f1车手,这样很酷。Max试图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爱他,但他说不清那暧昧不清的原因。
如果有人说他是看脸一见钟情,Max想一想,他也认。
他妈的,谁能拒绝Charles Leclerc啊?
思绪回到现在,粉丝拿着他们的帽子,衣服,车模,本子,喊着Charles的名字。法拉利的王子很喜欢他的粉丝们,他笑盈盈地走过来,熟练的接过每一个递过来的物件签名。他从右边一路走到左边,他看到了Max,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旁边。Charles在他面前停住,礼貌朝他伸手。
Max愣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Charles签完把本子递回去,Max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串潦草的小字:
XXX 酒店2301。
Max抬头,他跟Charles的视线在一瞬间对上,随后Charles挪开眼睛,继续去跟他的粉丝互动,Max站在原地,把纸条收进口袋,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笑着离开。
——
你的愿望是什么,Max?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要送你礼物,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摩纳哥。
什么摩纳哥?
摩纳哥的Charles Leclerc还有…属于他的一座奖杯。
——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
手机在副驾驶上震动,Max伸手去点接通。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这是Max的那位朋友,几个月前借车的人,Max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好友有什么事,朋友嗯了一声,然后缓缓看口:
“我得跟你谈点事,跟Charles Leclerc有关。”
——
Max关上车门,他脸色不太好看,眼神警觉地插着口袋朝不远处的人影走去,对方听见脚步声回头打了个招呼,他递给Max一根烟,不过Max拒绝了。
“什么事?”
“前天晚上…你见过他的,就是那辆黑色宝马的车主,在路上出了事故。”
“事故?他还…好吗?”
Max有些惊讶,他跑了这么多年,虽然偶尔也有碰撞发生,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然而今天,对方的表情不像在说一件小事。
“…”
死亡的沉默。Max的呼吸漏掉一拍,他看着停靠在路旁的车,陷入悲伤的情绪。据说那个宝马车主是没来得及打方向盘,没有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Max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长相,但Max能很清楚的说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为Max跟他一起赛过车。他们这群人,就像乞力马扎罗山上的花豹,孤独的尸体被风干在暴雪中,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攀上如此高峰。
短暂的默哀后,那个人深吸一口气。
“你知道的,这一块,和我的朋友们,我都会罩着,但官位之上还有官,这回出了事,警察局上头忍无可忍,急需抓一只替罪羔羊交差。”
“…你打算找谁去?”
“当然一个也不想。”
他耸耸肩:“但问题是,我跟他们的规矩很清楚,我的地方他们管不到…所以他们要在各种刁钻的地方找机会。”
Max想起来对方把自己叫来的理由。
“这跟Charles有什么关系?”
“我想告诉你的是,他们现在正在地毯式的调查可用的线索,我当然会稍微干扰一下,所以,我截胡了这张监控图片。”
Max接过对方的手机,这是上个月的监控,图片里的车是Max的车,这一个画面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坐在驾驶位上的,正是Charles。
“他们不会要抓Charles做替罪羊…”
“Charles Leclerc?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是替罪羔羊,Max,我的意思是,Charles会因为这次的事故被牵连。他可是大名鼎鼎的F1车手,他牵扯到多少资本你也是清楚的,我可没那个能力保他…一旦这段Charles清晰露脸的图片被传出去,他进不了牢,但他的职业生涯会被染上污点。”
“可是,谁知道他超速了。”
“谁让他跟你混在一起,Max Verstappen,你的车牌早上黑名单了。”
“……”
“你自己看着办吧。噢,顺便问问…上次你借我的车,是给他开的?”
Max点点头。
“哇哦…太酷了。”
——
Charles一边擦干自己的头发一边翘腿坐上沙发,Max很少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他接通了,他没想到Max的第一句话就是:
“Charles…我想我们得少见几次面了。”
Charles沉默。
“你是得绝症了还是被逼婚了?come on Max,别像那些偶像爱情剧一样打哑谜,发生什么了?”
Max也没有想藏着掖着,他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Charles,他听见被褥摩擦的声音,Charles似乎一下子躺上了床。
“你要为了我丢掉工作吗?”
Max用很夸张的语气开玩笑。
“当然不会,你个笨蛋。”
Charles伸了个懒腰。有些淡淡的难过,但也没有什么,他原本就在跟Max偷偷恋爱,因为车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这么几年,法拉利一直把Charles作为偶像角色来营销,恋情?这对资本来说不需要,也很危险,他们告诫Charles必须谨慎,至少找对象前先去网上扒看看对方有没有黑料。
Max Verstappen…天呐,他的男友浑身上下都是黑料!
想到这Charles甚至笑了一下。
“要是有空我会去看你比赛的。”
“嗯,提前告诉我,我帮你准备票。”
“听着好像我被包养了一样…”
“好吧,Maxie,这个月我给你一点钱…”
“嘿,Stop!”
——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顺利,没过几天Charles就被车队叫了过去,即使Max那边有帮忙阻拦,但照片还是通过各种手段流到车队身上。他们不断大声重复着,这件事对Charles来说会有什么后果,Charles一声不吭,他再一次忍气吞声。但他能忍多久呢?
Charles认为自己不会有分离焦虑,异地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比起焦虑,这更像是一种无处发泄的烦躁,他想跟Max开车,想跟Max做爱,想去拥抱那些Charles认为无比自由美好的东西。然而现在他只能回到他最平常的生活,日复一日,比赛,活动,派对——什么都没有!
于是Charles在无形之中变得越来越急躁,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他三番五次违背车队指令,又接二连三地危险驾驶赛车。
Charles:他们不能这样对我。
Charles气不过,给Max发了好几条抱怨的消息。
Charles:他们为什么要让我交换位置。
Charles:为什么我不能自由自在的驾驶?
Max:你需要冷静。
Charles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Max:Charlie…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
这句话在当时无法给Charles任何的安慰,他没有再回复,倒在床上难受的睡着。
Max最近看上去很忙,回消息很慢,也很少能接电话。风波还没过,Charles被车队监视着,Max也建议最近他们不要见面。他已经多久没有见到Max了?自从认识他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久。他们的消息也断断续续,果然,分隔太远的两个人很难维系浪漫,Charles感觉很累。但是,那天晚上,他收到了Max的消息,他说他会来看Charles下一次的比赛。
这句话比任何事物都让人安心,Charles回复了一个爱心,疲倦的将脸埋进枕头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做过这么好的梦。
一觉睡醒,Max Verstappen就失踪了。
——
“还是没消息?”
Pierre撑着脑袋,Charles摇摇头,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已经过去48小时了,Charles没有再收到任何一条Max的消息,他就像失联了一样。一开始,Charles跟Pierre愤怒的抱怨,不过在朋友的劝导下,Charles试图用各种比赛的相关事宜填满他的大脑。
“就算是分手也得体面一点吧?”
Pierre咂嘴,但他马上意识到这句话不太礼貌,说了声抱歉。Charles回想这一阵子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他们兴趣相投,但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这种越界的感情就是不合适的,Charles认为他们无法相互理解,可能也给对方带来了很多麻烦。
“说不定要分手可能是真的。”
Charles喝光瓶子里最后一点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但那个家伙不会这么分手,或许他在忙吧。”
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Charles很快适应了没有Max的生活状态——虽然无非就是回到过去。比赛周的节奏原本就很快,Charles光是应付媒体和准备比赛就已经筋疲力尽。不过Charles还是在等待,他的眼睛总是在人群中寻找着谁,渴望获得惊喜,但是围场人那么多,那么拥挤。Charles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变得麻木,他自认为自己不再关心Max Verstappen,也自认为自己不再关心奖杯和积分。
但是那一周,他获得了冠军,非常漂亮,果断的胜利。他无法说谎,他感受到了天大的喜悦,多巴胺跟着心脏在跳动,他不可能不在乎胜利,人人都渴望这个。
所以,他无法说谎。Charles手里还拿着香槟,坐在p房的角落止不住的流泪,他不可能不在乎。
这个值得庆祝的周末,他没有见到Max Verstappen。
——
“Charles Leclerc连续三个周末都因为赛车故障的原因未能完赛。”
“他离世界冠军的目标渐行渐远。”
Max离开的第五周,Charles经历了特别糟糕的一个月。这一次的美国大奖赛,又是在赛车性能有足够优势的情况下,引擎故障而退赛。天旋地转,Charles蜷缩起身体,大脑晕眩。他究竟要忍受这些事多久?这简直跟坐牢一样难受,Charles甚至看不到一点希望,他绝望着,缓慢的从驾驶舱里爬出来。
他想起来那个人跟他说:“Charlie,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
“…Fuck Jerk。”
Charles眯起眼睛,他看起来很愤怒地摘下手套丢到一边,Charles还是没能忍住憋屈了一个多月的事情,比赛也好——Max Verstappen,那个混账也罢,比赛周结束他二话不说就去了迈阿密,他敢说,他见到Max的第一眼绝对会给他一巴掌,然后把肚子里积压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
电话无法接通,消息也一直未读——家里也没人。Charles站在Max家的客厅发呆,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把钥匙。几个月前,有一天下雨,Max工作加班加上堵车,他湿淋淋的回来时看见Charles坐在楼梯上等他,他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于是,下一次Charles来的时候,Max在接吻时把这把钥匙塞进Charles的手心,Charles无法再述那一刻他有多幸福,他只知道现在自己有多难受。
Charles回过神来,Max不在家,不过他的车也没有停在他的车位,于是Charles离开公寓楼打了一辆车。
一路上他十分忐忑,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要不要多此一举。他跟Max的关系原本就是一场不那么浪漫的偶遇开始的,但很少有人,至少Charles不会在情感上浪费自己,他知道他跟Max是相互吸引的,他知道Max的眼神意味着什么,Charles知道。但Max拒绝维护这一段关系,直接了当的的退出游戏,成年人的世界里,骂他一句混蛋,但没必要把自己也搭上,Charles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掉价。
但他必须这么做,他必须见到Max Verstappen,给一段噩梦画上句号。
Charles走上33号公路边上的那个平台,现在时间还早,那些飙车族还没有出来,平台上没有几辆车。Max的那辆本田也不在这。Charles戴着口罩和墨镜,走到一辆奔驰旁边,里面坐着的人正开着车门抽烟。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见到Max吗?”
“Max?谁啊。”
抽烟的男人又思考了一下:“噢!那辆本田车对不对?”
Charles点点头。男人摆手,把烟掐掉。
“他啊,他早进去了,多久来着?可能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最近不是抓的严嘛,你也要小心点啊小哥。”
“进…?”
“蹲监狱咯。”
嗡,嗡,嗡。
“唉,反正那群条子盯着他很久了,这次不是出事故了嘛,借此机会费大力气把他搞进去了。还真得谢谢他…进去一个,好向上头交差,我们日子也好过些。”
嗡,嗡,嗡。
“可能还得几个月…还是一年?才能出来吧。”
嗡,嗡,嗡。
“唉,可惜了。我记得他,我现在想起来了,他是个好家伙,开的还不错。”
嗡,嗡,嗡。
“小哥?小哥,你怎么啦?”
Charles的耳边只剩下嗡嗡耳鸣,他点头道谢,扶着车门起身离开。他该想些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想,思绪野蛮生长,每一条都想破土而出,但他们始终被困在阴暗的泥土里。
——
Charles点燃一根香烟,Max平常喜欢的那一款,Charles差点忘了,他的包里总是为Max准备着一包香烟。像Max这种人,虽然不至于成瘾,但他们离开香烟的后果,就是嘴里总想咬着什么东西。那天是在围场,Max摸摸空空的口袋,不爽咂嘴,Charles在远处看到Max心情不好,但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好,他抽空偷偷去跟他见面,然后他知道哪里不好了,Max Verstappen抓着他就啃,当然,事后Max被骂了,但他看起来变得很愉快。
Charles不喜欢吸烟,并且他的体能师也严令禁止。但他想,Max很有品味,至少这一款,Charles可以接受,尼古丁和酒精是同罪的…
他缓缓吐出烟雾,低头往下看。那片海,属于他和Max的第一个早晨一起看的那片海,在夜幕下黑滚滚的一片,偶尔折射一些灯光。
Charles想,Max,Max,你说自由到底是什么呢?肯定不是监狱,那里充满痛苦,监视,强迫。只能呆在那么小的地方!活得一点也不自在。Max一点也不自由——一点也不。
Charles咬住烟。
他一直觉得,Max是自由的,是他憧憬的,是狂风暴雨下稳稳飞行的蝴蝶。他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但Charles大错特错。
Max Verstappen,他被桎梏在监狱里。他被桎梏在无法再往前突破时速的民用车里,他被桎梏在规则下,被桎梏在车祸后无法疗愈的伤口上,被桎梏在无法磨灭的阴影里,被桎梏在父亲的影子下。实际上,Max才是最不自由的那个人?对吗。
Charles被烟呛到了,他一边咳嗽一边把烟头丢掉。鞋底踩灭香烟,Charles插着口袋离开这里。
他该想些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想,他叹了口气。
“我果然不适合抽烟。”
——
Charles Leclerc成为了新的世界冠军。
他以一分之差战胜了对手,终于在赛季末捧起梦寐以求的奖杯。Charles那天哭了很久,泪水打湿睫毛,绿色的眼睛浸泡在朦胧的眼泪中。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他还有下一年,再下一年,还有很多年。他再次被击败,被现实扼杀,然后在下一个比赛周重新回到赛道上。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当然没有忘记Max,那天在迈阿密的海边,他下定决心。Charles依旧会偶尔飞去美国,他找到了Max的那位朋友——那个借车的人,然后向他租了一台车以供Charles在33号公路上飙车。那个人把钥匙丢给Charles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你不赶紧跑?你都知道了,Max被条子抓了。”
“他怎么被抓的?”
“不好说,我们也不知道。——说不定他是在保护你呢?你们关系不错吧。”
“Max…”
Charles捏了捏手里的车钥匙:“Max是我男朋友。”
“wow…呃,那就更有可能了!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你这样冒险他不是白吃牢饭了。”
Charles想了想,然后拉上口罩笑了。
“well…我觉得他不会这么做,就算他真的是为了我被抓的,他也不会…阻止我开车。”
“为什么?”
Charles耸耸肩。他想起来有一天晚上,Max因为工作喝了酒,不适合开车,但是他又想上路,于是那一整晚都是Charles在开。Max坐在副驾驶,姿势有些歪歪扭扭,微醺加上困意,Max愣愣地看着Charles,然后他说,你开车真他妈性感。
Charles没忍住笑着说:
“因为他喜欢我。”
——
新赛季已经进行三分之一,Charles的积分断断续续,又陷入跟对手在积分榜上频繁交换位置的情况。比赛状况实在是太多,不过竞技体育的精彩莫过于此。
说实话,二冠,三冠,这些对Charles来说还不是他最紧迫的目标,他还有一件事必须得完成。
沉住气,Charles。沉住气。
Charles目视前方,耳边是自己的呼吸声。
去年他虽然实现了世界冠军的,但他依旧失去了摩纳哥,对他来说,这份意义比WDC还要珍重。那些他所珍视的人…包括…Max,Max也曾经说,想要看他在摩纳哥登顶。
这不难,这很简单,只要…只要…
Charles屏住呼吸,灯灭起跑——
——
汽车缓缓停在路面上,Charles推开车门。这里偏僻空旷,Charles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他靠在车边,拿起手机,社交媒体上现在全是他在摩纳哥夺冠的消息,人们说这位被诅咒的王子终于获得了自由。
Charles把手机放回口袋,时间刚刚好,他听见铁门打开穿来刺耳的声音,还有细细碎碎的交谈声。Charles抬起头,风有些大,沙粒钻进眼角,Charles眯起眼睛,他看见有人从铁门走出来,站在门口与他对视。
他们在一起,就无法忽视那巨大的引力,Charles不自觉地加快呼吸——Max缓缓朝他走来。他看起来跟一年前一模一样——貌似胡渣多了一些,没关系,Charles会帮他处理好这个。他穿着Charles熟悉的那件白色T-shirt和牛仔裤,意外的看上去有些腼腆——好吧,换谁这个时候都有点不自在。
身后传来狱警关上铁门的声音。
Charles朝Max抬抬下巴:
“以后还敢?”
Max摸摸脑袋:
“也得先把我的车拿回来,被扣了。”
“…一点都不长教训。”
Max嘻嘻笑着,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监狱里有电视。”
“嗯哼?”
“我看到你夺冠了,恭喜你,Charles。”
Charles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样,他笑着耷下肩膀。他的泪腺并不怎么坚强,但他知道这些是快乐的眼泪。他感觉到Max捏着他的手,于是,他们缓慢的靠近,然后接吻。
他们有好多话想说,来自内心澎湃的各种情感,因为对方的体温,融化了无数他们内心僵硬的寒石。但言语胜不过会说话的目光。
Max注视着Charles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他与Charles相抵额头。一周前他在电视上看见Charles摘得摩纳哥的冠军,喜悦过后是一种难以抑制的难过,Max强忍着没让自己流露情绪,但他也没有那么强大。他看着Charles,他想到了自己。
如果Jos不是Jos,如果没有那场车祸。
但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之后的结局,人类啊,总是在荆棘中逃跑。
过去的阴霾永远不会散去,但看着Charles的眼睛,Max觉得自己如释重负。
引擎启动发出轰响,车轮碾过沙粒朝远处去。不管怎样——
“去跑一程?”
“晚点再跟我比一次吧,Max,这次我不会输了。”
他们永远自由。
【F1同人/授翻/Lestappen/331610】放我的午夜忧伤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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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set my midnight sorrow free》by PrincessElectra
3316双箭头,10暗恋16视角,只虐工具人。不要暗恋,不要暗恋,真的不要暗恋
一万三变两万二,吐血
摘要
他不怪Max,真的不怪。
如果他能拥有Charles一晚,他也永远不会放手。
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输掉的人;Max也在玩一场注定失败的游戏。
当你向Charles敞开心扉,并试图存在于他迷人的生活中,就必然不可逆转地迷上他。
当Max让Charles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当他让Charles溜进了自己的生活,Max当时并不知道,这...
原作《set my midnight sorrow free》by PrincessElectra
3316双箭头,10暗恋16视角,只虐工具人。不要暗恋,不要暗恋,真的不要暗恋
一万三变两万二,吐血
摘要
他不怪Max,真的不怪。
如果他能拥有Charles一晚,他也永远不会放手。
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输掉的人;Max也在玩一场注定失败的游戏。
当你向Charles敞开心扉,并试图存在于他迷人的生活中,就必然不可逆转地迷上他。
当Max让Charles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当他让Charles溜进了自己的生活,Max当时并不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失败了。
正文
他们的故事始于一条赛道,但他不记得赛道的名字或所在的城市。
当时Pierre只有11岁,Charles比他还要小一岁。卡丁车本该只是爱好,但那年就像是触动了某种开关,突然就不再只是为了好玩。在法国,他们是青少年卡丁车比赛中的佼佼者,水平足以参加国际比赛。
然后他们遇到了他,冷漠的蓝色眼睛,比起和其他男孩们相处,他与引擎更加协调。他是荷兰和比利时迷你卡丁车赛的冠军,与Charles同龄,但要疯狂一倍。
“他是谁?”Charles问过,瞪大的眼睛中,闪耀着羡慕与惊奇的光芒。
第二天,他打给Pierre。“他叫Max,他的父亲参加过F1。”
“他真的很厉害,”Pierre承认,已经想过各种能让他们再上一层楼的方法,“不过,他看起来有点疯。”
Charles的笑声在电话里破了音,但当他冷静下来时,声音中只有坚定:“我一定要打败他。”他发誓。
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开始,但Pierre希望自己当时就能知道,这也是结束的起点。
随着在一个个级别中不断攀升,Pierre和Charles关系越来越密切,自然而然地打成一片。他要大一岁,这样的年龄差距足以让他们从未在同一时间正面交锋过。
回想起来,Pierre几乎不敢相信,在那些年里,有那样拥有着难以置信天赋的孩子们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在卡丁车的世界里,Max那时正创造着前所未有的记录,而那些记录在十年后依然屹立不倒,只有Charles才能在表现好的日子里阻止他。
与他们其他人相比,Max似乎处于另一种水平,但Pierre总觉得他身上有些残缺的地方。
那孩子从来没有时间可以分给别人,从不会看自己的竞争对手第二眼,除了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会瞪着Charles,或者就他发表冷酷无情的评论。他不仅仅只是一个想要做到最好的孩子;他是在打造一个传奇,而人们则开始注意到了。
Charles对他来说并不能完全算是个障碍,但却是即使Max也无法完全摆脱的对手。
几年默默地成功后,变化来得太快了。Jules发生了事故,而Charles…嗯,也不再是那个Charles了。每当戴上头盔,他总会从围场甜心变成专注的参赛者。但现在,连这一点都变了。
Max已经继续向前了,但现在赛道上又出现了新的残缺的孩子。当Charles开始获胜,他就再也没有停下来。
Pierre有时会想,如果Jules没有在铃鹿发生致命的事故,如果随后那些痛苦的岁月从未发生,Charles会在哪里。毫无疑问,他仍旧会成为一名成功的车手;他最终总会进入F1。
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又或者,他可能已经学会了满足于更少的东西——从不会感觉到那种抓紧每一英寸,或为每个0.1秒推进的饥渴。
在匈牙利的比赛前,其他车手围成一圈,向Jules致敬。Max也在那里,在Pierre的平板电视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男人的精英中引起了轰动。
Pierre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嫉妒;他也只是个普通人。Max已经实现了他们其他人仍在为之奋斗的梦想。
他从不确定Charles对此作何感受,看到自己童年的宿敌快了几步,已经抵达了另一个世界。但话又说回来,Charles正忙着打造自己的传奇,而这一次,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他们不再是孩子了,而其他事也都变了。
有时,当他们一起观看比赛,Pierre会偷瞄Charles,他的心砰砰直跳,让他担心对方会听到。他们一直是亲密的朋友,但有时……Pierre认为他们的关系意味着更多,有一种更深入而有待开发的感觉。
他几乎可以发誓Charles也感觉到了;当他对上Pierre的眼睛,那张英俊的脸庞会被点亮,唇角弯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像是看到了某种宝藏。
但不一会儿,Charles就会打破这种幻象,回头看向电视屏幕。也许他是在看驾驶着小红牛的Max,或者仅仅是在欣赏比赛。Charles的存在总是若即若离,可以在几秒钟内,从一本翻开的书,切换成一个难以捉摸的谜。
尽管Charles在驾车时严格要求自己,但私生活却远没有那么自律。
他有一种轻易付出真心的倾向,总是一头扎进感情中,Pierre则不断被卷入每一段痴迷、爱慕,最终瓦解的旅程中。Charles美丽又善良,努力且坚定;很难找到一个能够理解或包容这种性格的人。
Pierre会听说他们每一个人,甚至会见到好几个,因为就像Charles说的那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多是女朋友,不过也有几个男人,但那比较复杂,所以主要是一连串年轻漂亮的女孩。
最终,Pierre是那个可以依靠着哭泣的温柔肩膀,是能够抚平伤痛的轻声安慰——是Charles Leclerc躁动生活中不变的永恒。
我才是那个理解你的人,他想要告诉Charles,你应该和我在一起。
但不着急,还有很多时间,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
又一次心碎后,Charles再次回到了Pierre的怀抱,他轻抚着那无比柔软的棕发。
Charles是率先提起的人,那句话被低低的抽泣声所掩盖,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着,近乎难以察觉,深深地触动了Pierre的心:他不喜欢看到Charles受伤。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会合适吗?”
Pierre轻轻在他头发上印下一吻,“是,我想会的。”他真的相信这一点。
“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Charles抬起头,用那双闪亮的绿眼睛望着他。一如既往,Pierre那颗早已不属于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很久很久之后,他还在想,那是不是就是对的时间,他是不是该抓住那次机会。但在当时看起来不是,因为Charles挂满泪痕的脸和充满悲伤的声音。
也许这就是他的问题。他是个浪漫的人,总是在等待完美的时刻,而这样的时刻并不存在。
这种状态会持续好几天,有时则要几周,然后Charles就会恢复一贯的活力,微笑着展现出完美的酒窝,点亮整个房间,让Pierre喘不过气来。
“你最好了,calamar。”Charles可能会这样说;或者可能更调皮一些,在法国人的唇上按下一个轻佻的吻,然后在一阵傻笑中眨眼退开,他的拥抱也会不合时宜得长一些。
Pierre并不介意,即使他偷偷数着两人嘴唇触碰的次数,也从不推脱。他愿意等着Charles。
在他心里,他已经抵达了交汇点,即使Charles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过来,也没什么。
他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比赛,Charles也同样如此,没人感到惊讶。他最终加入了红牛的大家庭,而Charles被不屈不挠的法拉利车队选中。说得更直白一点,他俩都一头扎进了毒蛇的坑里。
“你自己小心点。”Carlos在他的第一个比赛周末就告诉他。Pierre对此嗤之以鼻,尤其是当他在一年多后从小红牛跳到了红牛车队,成为2号车手时。
现在他才意识到,西班牙人并不是在嘲弄他;Carlos只是想表达友善。
(为了实现梦想必须付出的代价。)
即使一切都结束了,几年后,Pierre仍对自己说:我会付出同样的代价再来一遍。
令他惊讶的是,Charles在赛季进行了四场比赛之后仍是单身,他开始相信摩纳哥人要将赛车置于一切之上的誓言是认真的。在他迅速晋升到红牛的同时,Charles也升入了法拉利,他们不再是在中游争夺着微末分数,吸引大车队关注的新秀了。
现在,Charles必须要以所有的天赋与四届世界冠军抗衡,而Pierre则必须承受与Max Verstappen的比较。
压力与期望值让他们举步维艰,近乎窒息,没有犯错的余地。在他努力求生的同时,Charles却前所未有的自在。
人们谈论的不再是Max Verstappen,天选之人。现在说起Max的同时就必须提起Charles,总是他们俩——Max和Charles,Charles和Max——他们这一代人中最杰出的两个天才,谁会先成为世界冠军?
Charles会对此一笑而过,称那些文章是无稽之谈,但在他招牌式的假笑中,似乎透出对那些评论的享受。
有时,Charles的轻易适应和迅速成长让Pierre感到恼火,他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完全信任自己的天赋和毅力。
但他又想起Charles几年前那次半真半假的忏悔,所以他其实并不惊讶。他仍旧可以清楚地记起那一幕——在为普瑞马车队取得胜利后,他的头垂在两臂之间,手中还拿着空的香槟酒瓶,声音沾染着痛苦与微醺的色彩。他的父亲尸骨未寒,葬礼尚未举行,而他还有一个承诺需要遵守。
“你本该沉溺在痛苦中。”当Charles有些粗暴地擦拭着眼睛时,Pierre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我会游泳。”
现在这让Pierre想起了另一个人——他那同样被谜团包裹着的神秘队友。不过Charles充满了魅力和善良,在公关和礼仪方面受过良好的教育;Max却完全不同——直言不讳,近乎残酷的诚实。
他不确定Max是会在痛苦中游泳,还是将之一拳击倒。
Max谈论Charles的方式也令人恼火,让Pierre过多地想起了他们的卡丁时代。他本该置身事外;他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然而他不能,因为被荷兰人泼脏水的是Charles,他的友达以上——再说了,Max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有时,他觉得Max和Charles一样享受在这故事中扮演的角色:儿时的对手变成了为至高荣誉激烈争斗的宿敌,让他们的忠实粉丝感到愉悦。
甚至在他们的车队会议中,Max也不会放过这个话题,比如他会与工程师争论,要求保留某个特定的设置,“让我们能比Leclerc快0.2秒”。至于那设置不够稳定,比Christian想要的更加危险,或者对Pierre来说几乎无法控制,则都不重要。
“这不值得。”Pierre在一节纷乱的自由练习赛后对他说,冒着让赛车上墙,失去安全积分的风险来快个零点几秒根本不合逻辑。
“能打败他就值得。”Max固执地反驳道。
“你在嫉妒吗,因为大家都更爱他?”他恼怒地问道。
Max嗤笑一声,充满了不屑,“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很完美,但他并不完美。他只用微笑一下,讲几句好听的话,整个世界都会拜倒在他脚下。但那不是真正的他。”
Pierre与Max争论,因为他错了,他对真正的Charles一无所知,至少不像自己知道的那样。他也向Charles提起过,让他不要陷入毫无意义的较量,没必要将自己放低到Max的水平。
作为回应,Charles半拥抱了他一下,称赞他的“英勇”,迷人的笑容抹去了他心头所有的疑虑。
“我不在乎Max怎么想。”Charles不屑地耸了耸肩,于是Pierre发现自己也不在乎了。
八场比赛之后,Charles仍未将Pierre拉到一旁,对自己的新女友或新男友进行诗意的形容。Pierre开始怀疑,是否上天已经为他做好了安排。
整个周末,他都在考虑邀请Charles约会。不是平常那种有时会有其他朋友,或Charles的兄弟加入的朋友间的晚餐,而是一次真正的约会,这样他们就可以摆脱多年来一直暧昧不明的状态。
他将一切都计划好了,挑好了餐厅,安排好了一切,但他的主场最终成了一个完全糟糕的周末。首先,他在排位赛中落后了队友五名(Charles与Max同排发车,真是……太棒了);随后的正赛更是一场灾难;他以第十名的成绩带回了一个小小的积分,而Max则落后于Charles,错失领奖台。
他很感激Charles在领奖台的庆祝活动后,直接来到了自己酒店房间。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安慰性的拥抱,在摩纳哥人的怀抱中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些,这确实让他的失望情绪稍稍减弱——Charles总能对他起到这种影响。
彼时彼地,他想要问他,但还是那句话——那一刻感觉不对。他想在胜利与喜悦中问他,而不是在挫败与沮丧中。下次一定,他对自己发誓。
他知道Charles与Max之间的紧张迟早会引燃,就像冰与火之争,他们轮番上阵:一个将冰融化,一个将火冻结。两人之间的关系——危险而诗意,Pierre惟愿自己能将其通通埋葬。
不知何故,Pierre常常会忘记,虽然自己认识了Charles大半辈子,但其实Max也一样。
(但Max并不了解Charles,真的。)
很久以前,Max Verstappen会说,他不相信会有宿敌。小时候,卡丁车赛中,没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即使是最接近的Charles也不行,而宿敌必须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Charles已经成为冉冉升起的金童——那个最受宠也最有希望获胜的孩子,唯一能够阻止Max的人。
“他们会像一群傻瓜一样,最终只会打了自己的脸。”
狙击Charles已经成了Max持续的消遣,而且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或者也许他不在乎)Pierre暗中地怒目相视。
Pierre也从未停止为Charles辩护,并不是因为Charles不能自己站出来,而是他不允许Max这样谈论他——仿佛Charles是什么不完美的人,像他们其他人一样拥有着无奈的缺陷。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曾问过Max。
荷兰人确实为他的问题感到惊讶,眼睛因困惑而睁大,“我不恨他。”他终于开口,“他是唯一一个和我一样的人。但让我厌烦的是,人们认为他是某种可爱的天使,而他真的不是,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完美的人。对Charles Leclerc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Charles Leclerc。”他听起来对自己的评价是那样的自信,甚至让Pierre觉得受到了羞辱;他话语里逼人的锋芒,似乎总为Charles而留。“如果他必须撞死我们中的一个才能取胜,他也会去做,即使那个人是你。我也一样。”
“你错了。”你是在投射,那是你,不是他。
Max摇了摇头,“我和他的区别就是,我不会假装自己是个好人。”
这种纯粹的傲慢让Pierre感到烦躁。多年来,Max只是轻瞥了Charles几眼,直到这个年轻男孩如流星般崛起后,才终于认为Charles值得他注意。也只有他这样狂妄自大的人,才有胆量公然描绘出这样一个虚假的形象。
而Pierre很骄傲,当他最好的朋友决定不再做个友善的甜心时,合该骄傲。而他自己与Max的关系,早在其与Charles的法拉利在奥地利还剩三圈发生碰撞前,就已经达到了最紧绷的状态。
他从未见过Charles被激怒成这样,他的愤怒是那样明显,摩纳哥人甚至没等到记者离开。他在停车区将Pierre拽到一旁,眼中充满了委屈和愤怒;但同时,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鲜活美丽,充满生气。
他将不住摇头的Charles按进自己的颈窝,感到一声痛苦的叹息在自己的皮肤上荡漾。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Charles郁闷地嘟囔着,话语因抵着Pierre的肩膀而含混不清,“不该这样,但我现在真的很恨他。”
Pierre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他下定决心,过几个小时,当Charles消化了失望和愤怒,在他们离开奥地利之前,他将终于向Charles提出约会的请求。
Pierre正准备离开自己的休息室去找Charles时,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沙哑而愤怒。
他的休息室就在Max的旁边。他悄悄走出来,关上门,站在拐角处窥视,调查骚动的来源。
是Charles。
Pierre定在原地,他知道自己再走近一点,就会引起那两个人的注意,他们似乎正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Charles背对着他,Max则站在休息室的门口听着。他一度打断了摩纳哥人的话,虽然Pierre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仍能感觉到那讥讽的语气。显然Charles也感觉到了,因为他走近了Max,推了他一把。
那并不是什么用力的推搡,但仍是Pierre从未见过的Charles的爆发,他从未这样发过脾气。
这样的举动足以让Max走出门,绕过Charles,极具攻击性地将年轻男孩逼到了休息室的墙底。
随着两人位置的改变,现在Pierre可以看到Charles的表情了:有愤怒、有沮丧,但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他的眼神几乎是在诱导着Max与自己进行一场肉搏。
然后Charles说了些什么,一些真正能够激怒对方的东西,因为Max突然揪起了他的衬衫,毫不温柔地将他推到了墙上。
Pierre愤怒地向前走了半步,准备保护自己的朋友,因为Max现在的举动太过分了。但当他意识到,Max并不是要去打那个年轻男孩时,他愣住了。
Charles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难以名状的表情,就在Max将他拉过来狠狠亲吻的瞬间一闪而过。
从Pierre的角度看,那个吻很是残暴:Max近乎在吞噬对方,充满了热切与支配,毫无温柔与浪漫。数秒之后,Pierre觉得Charles也许已经恢复了理智,因为他突然推开了红牛车手。
Max自信的姿态有了一瞬的动摇,因为Charles在瞪着他。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Pierre也能看到他的嘴唇有些红肿。
过了一会儿,Pierre再次屏住了呼吸,因为这次是Charles动了。他轻巧的身体向前一冲,双手捧住了Max的脸;多亏对手猫一般的反应,才让两人没翻倒在柏油路上。
这次Charles是主动的那个,毫不犹豫地以灼热的吻吞噬着Max。后者没有退缩,一只手横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梳理着他凌乱的棕发,那姿势带着异常的保护性,又过于亲密。
当两人终于分开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们无言地注视着对方,将信将疑,而时间就这样流逝。
然后Charles的唇角浮现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即使从Pierre的角度,也能看到他绿眼睛中闪耀的光芒:愤怒的火焰尚未完全消退,而一种狂野的欲望也在以同样的热度燃烧着。
而Max占有性地拥着对方的样子,也未逃过Pierre的眼睛。红牛车手在Charles耳边低语了些什么,他微微点头回应。片刻之后,荷兰人抓起年轻男孩的手,将他拉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房门轻轻关上,Pierre终于恢复了呼吸。
夜幕早已降临,Pierre终于从自己半开的窗户中,听到了Max的房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Charles率先出现,一头乱发,衣衫不整,领口露出隐约可见的淤伤,都不用猜他和Max刚才在做什么。
Pierre看到荷兰人抓住Charles的手腕,阻止他离开;这个动作再次暗示着Max的占有欲。Pierre比之前在休息室外时更近了,这一次,他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法拉利车手坚守阵地,不让Max将他拉近,这诱使着后者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一些。
“我还没原谅你呢,Verstappen。”
“谁说我需要你的原谅?”Max的回答很是尖锐,但仍未松手;也许他想要留下一个伤痕(第二个)。“我又没做错什么,这就是赛车,还是,你应付不了?”
Charles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那无力的举动毫无用处;他甚至没有再试图挣脱。“你有时候真他妈的混蛋。”
他又背对着Pierre了——他的脸被遮住了,让人无从判定这句话是否带有任何恶毒的意味。但Pierre能够完全地看到Max,金发男孩脸色缓和的样子让他感到惊讶,更奇怪的是,Charles的姿态随后也放松了下来。
这一次,当Max将他拉近时,Charles没有再反抗。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几乎是融化在了对方的怀抱中。这个拥抱是那样的温柔与深情,与他们几小时前亲吻的激情相去甚远。
当两人不情愿地分开时,Max是第一个说话的:“我想再见到你。”
当然了,Max会如此的坦率,如此的直接,如此的……Max。
他不等Charles回应就再次靠了过去。Charles闭上眼睛,任由Max亲吻自己的下巴、额头和鼻尖。想必是有些痒,Charles发出了温柔的轻笑,Max也笑了起来,在同样的位置再次轻吻了一下。
他一定是故意的,想要再次听到那甜美的笑声。而Charles也没有让他失望,他皱起了鼻子——这很可爱,Max的脸上笑意更浓。
Pierre的胸腔里,一些丑陋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他想要收回视线,但却做不到。
终于,在很久很久之后——至少Pierre感觉起来是这样——Charles拉开了距离,转身离开,但Pierre瞥见了他活力四射的绿眼睛。
Charles离开时的脚步很是轻盈,他最后看了一眼Max,大声给出了最终的承诺:“À la prochaine,Max Verstappen。”
那句话的意思是,下次见。
Charles走了,Pierre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他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Charles从不会对Pierre隐瞒什么。无论是一厢情愿还是不想承认,但Pierre真心希望Charles不会提起自己的红牛队友。也许是因为Charles与自己分享了过去所有的感情困境,所以如果他拒绝谈起Max的话,就意味着那不是一段认真的感情。
他们在机场等着各自的航班,这时Charles的手机震了起来,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Whatsapp的提醒。
来自“Max Emilian 🔥”的消息。
Charles本来正聊着自己和Seb“爸爸”的趣事,一看到手机提醒就停了下来。Pierre看到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然后轻哼了一声——无论是谁,发出这种声音都不会像他那样诱人。
过了一会儿,他将手机拿给Pierre看,上面是一些表情包的截图——相当有趣,但Pierre笑不出来。他在Charles身边待得够久了,看到过各种各样的联系人提醒出现在这个年轻男孩的手机上:永远都是“Pierre Gasly”、“Lando Norris”和“Sebastian Vettel”——没有昵称,也没有表情符号,因为Charles对自己的联系人有点洁癖。
Charles拿开手机时仍在窃笑。
“所以……你和Max?”Pierre终于问道。 Charles给了他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如果不是Pierre一直盯着他,肯定会错过摩纳哥人脸上短暂闪过的兴奋神情。
“不要取笑我!”但他脸上挥之不去的笑容削弱了话语中为自己辩护的意味,“我可能在赛后去找了他对质——是,你跟我说过别去,但我当时很生气,我都准备好要揍他了,然后……情况有变,他也许不是这世上最坏的人。”
他说得是那样简单,那样随意,让Pierre几乎就信了这只是一次随便的勾搭,一夜情而已。
“所有人中偏偏是Max!”他试图掩盖声音中失望的情绪,但失败了。
Charles误以为他的失望是不赞成。“他真的没那么坏,我们只是找了点乐子。”他俏皮地补充道,“我都单身好几个月了,而且他很性感——真的很性感——”
“哦,拜托别跟我说细节——”
“别那么大惊小怪。”Charles笑了,向着Pierre淘气地撅了噘嘴,“好处是,每个比赛周末他都会在,公寓离我家也只有20分钟,而且我认为他不会把我卖给小报。”
“坏处呢?”
Charles歪着头若有所思,“嗯,他还是个混蛋——”他又哼了一声,但仍在笑,“大概我没法占到所有好处吧,Pear。”
“我真不知道,这段关系要怎样才不会以壮观的爆炸而告终。”Pierre真希望能让他看清,“我们说的可是Max……”
按说这一点就已经够了,但Charles疑惑的表情令他沮丧。
“他最终会伤害到你。”
让他失望的是,Charles只是轻笑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已经试图把我挤出赛道,所以我想我知道他做得出什么。”Charles露出顽皮的表情,笑着补充道,“也许这就是关键。需要以一场盛大的争斗作为起点,一开始就触了底……et voilà(法语,就是这样)!为以后的一切降低了期望。”
Charles太轻率了,而Pierre已经知道,试图劝阻他都只是徒劳。
又来了。
他不甘心再玩一次等待的游戏,因为毫无疑问,几周或几个月之后(要他猜的话,是几周),他又会成为那个可以哭泣、提供安慰的肩膀,当这段关系不可避免地破碎时,他温柔的手臂将抚慰对方。
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Max和Charles总有更多的理由分崩离析,而不是一直在一起。
“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他还有一千句想说的话,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事情并没有变得容易。
只会让人更加痛苦。
德国是一场完全的灾难,Pierre在与Alex相撞后被迫退赛。红牛赛车绝对是车手的噩梦,他从未驾驶过这样一台棘手的赛车:无论他如何更改自己的设置,或试图配合队友的设置,这台车就是没法开。他再也没法无视P房里的低语,即使车队认为他们在他身边时已经足够谨慎。更糟的是,当Max——永远的金童,最终赢得了比赛。
Charles也有自己的麻烦,在湿滑的条件下没能完成比赛。
Pierre以为也许他们可以互相安慰,但他被迫参加了一场半强制性的团队晚宴,以庆祝Max的胜利。
奇怪的是,Max和他一样不喜欢这场晚宴,不断地查看手机,找借口打电话,然后在甜点还未上桌之前,就礼貌又坚定地称自己太累了,要求离开。
在Max消失几分钟后,Pierre以同样的理由有风度地向Christian道了别,乘坐出租车离开了。
当他从车队酒店的电梯中出来时,看到Max就在自己身前20米,走在通往他们房间的走廊上。但他的队友并不孤单。
Charles正坐在Max房门前的地板上,一件大号帽衫遮住了他的头发,但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他的眼睛正追随着Max,有些急切,还有些闷闷不乐,他没注意到从电梯中出来的Pierre。荷兰人在他面前停下,顺势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他用手臂搂住Charles,满足地轻叹了一声。年轻男孩闭上眼,就像是练习过一样,自然沉入了他的怀抱,眼皮轻颤着;不满的表情变得柔和。
“你不必抛弃晚宴过来。”Charles喃喃道,不情愿地退开了一些,让Max能拿出房卡开门。
“你听起来很不高兴。”Max答道,仿佛这就能解释一切,这就是让他放弃自己庆祝晚宴的理由。
摩纳哥人溜进了打开的门,但在此之前,他飞快地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即使在20米外,Pierre也能看到,队友跟着Charles进入房间时,脸上的浮现的小小红晕。
斯帕本来是他最喜欢的赛道之一,但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Pierre就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而他需要每一分注意力,因为他对突然强加给自己的小红牛赛车还完全陌生,他仍因失望和愤怒而感到心烦。
因此,当Anthoine的消息在围场回荡时,一切都变得无法承受。他觉得自己理智的最后支柱正在崩溃,在那一刻,Pierre憎恨这项运动——憎恨主宰了自己十多年人生的痴迷,憎恨夺走了他友谊和正常生活的持续竞争,憎恨与自我怀疑的无尽斗争。他怨恨苛刻的红牛机器,以及每个让它无情运转的人——Christian、Helmut和Max——他们所有人。
他太想念自己的朋友了。当其他人都在嘲笑自己时,那个戴着橙色头盔的男孩与他共筑梦想。那时,是他、Charles、Esteban和Anthoine一起在法国卡丁车锦标赛中追逐梦想。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在指甲下狠狠撕扯着自己的皮肤,直至出了血。否则,他可能会大叫,而Anthoine应得的远不止片刻的默哀。
但他和其他人一起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能感觉到每个人身上弥漫的悲伤,然而比起悲伤,他更觉得愤怒。
这个梦想不值得,他想要发怒。
梦想太过危险,从你身上索取了太多。
他瞥了一眼Charles,他的轮廓很是模糊,因为Pierre的眼中饱含着泪水(但他没有让它们掉下来)。Charles正盯着地面,绿色的双眼中带着肃穆,却也很遥远,仿佛迷失在了自己的思绪中。Pierre想知道他是否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或者也许在怀念Jules。
他想向Charles伸出双手,告诉他自己能理解。
当默哀结束时,他看到Max穿过车队成员,与Charles并肩走了几秒。他的手拂过Charles的手,轻声说了些什么——可能就一两个词,然后就走开了。整个过程很短暂,快得没引起任何人注意,除了Pierre。
当Max消失在人群中后,Charles抬起头来,与Pierre对视,绿色的眼睛干涩而坚定——好像找到了一些Pierre无法企及的宁静。
Charles赢了。他将胜利献给了Anthoine。
他的眼睛不再干涩,因为即使对他来说这也太过了。这是他的第一场胜利,但却有了其他的意味。甚至照片也近乎完美:童年的朋友成了法拉利的天才,拥抱着已故朋友悲伤的母亲,将首场胜利献给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
不知何故,甚至这——另一场悲剧——也成为了Charles Leclerc神话的一部分。这场比赛需要一个符合故事线的赢家,而这永远不会是Pierre。他才不会是吟游诗人想要歌颂的英雄。
那一直是Charles,也将永远是Charles。
Pierre应该为此而恨他,如果他没有深爱着Charles的话,如果他没有已经将Charles写作了自己故事中的英雄的话。
这一次,Charles过来拥抱了他,而不是Max。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悲痛,这一刻属于他们。抱着Charles,Pierre不由幻想他们会永远这样——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两人之间。
然而当Charles退开时,幻想破灭了。
他从前在Charles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每当这个世界试图给他致命一击时,他就会呈现出这种钢铁般的韧性。Charles学会了胜利,而不是悲痛。
其他人会淹没在那种痛苦中。我感觉自己快淹死了,Pierre想要尖叫。
在Charles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久的,没有人可以永远停留;也许只有胜利才能填满他心中那个火山口一样的洞。
“我会游泳。”Charles曾说过。
就这样,Pierre又退回人群中,成为这出戏的又一个配角。他看着Charles举起奖杯,指着天空以示敬意。
Max站在几米之外,蓝色的眼睛像平常一样冷漠,没有透露出任何思绪。但他看向领奖台顶端那个人的目光中,有一种不寻常的张力。
Pierre近乎确信这不是某种冷酷无情的游戏,不是荷兰人想要达成的某种成就,也许Charles不是什么他原本打算四处展示之后就抛弃的特殊战利品,或高傲的俘虏。
但他仍不喜欢Max脸上的表情——仿佛人生中第一次,Max Verstappen找到了一个他认为与自己对等的人,一个可以挑战他一心追逐的命运的人——成为他们这一代中最伟大的人,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
这不是浪漫,Pierre终于意识到;这是战场。
Charles仍保持着同样的笑靥,明亮的眼睛,羞涩的神情——即使成千上万的铁佛寺正呼喊着他的名字,称他为Il Predestinato(意大利语,宿命之神)。Charles Leclerc在蒙扎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梦——光彩夺目,势不可挡。
即使如此,Pierre还是为他担心。他看到过胜利的快感是如何迅速地消失,Charles总是在追逐下一场胜利,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品味成功的喜悦。
Max也是问题的一部分;两人的共舞中没有和平。只有Charles和Max,互相绕着对方转,逼迫彼此变得更好,却从未停下来珍惜或欣赏。
蒙扎的比赛结束时,Pierre的前队友身上有一种几乎可以感知的愤怒,他可以从Max那总是固定在Charles身上的缠绵而热切的目光中看到。也许是Pierre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但他会将其形容成一种更接近于恶意而非爱的情感。
他想要警告Charles,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有时他还是会说出来,但Charles会被逗乐,微笑着轻轻摇头。)
他的指责即使在自己听来也是荒谬的。除了直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的担忧,而Charles在关于Max的话题上总有一种奇怪的防备。
有时,Pierre会在半夜惊醒,有点期待能接到心碎的Charles的电话,向自己索求安慰。他希望Charles能清醒过来,于是一直等待着那个从未来过的电话。
在新加坡,他看到了让自己毛骨悚然的东西。
他们之间仍保持着一些长期的传统——比如练习赛后的传球游戏,尽可能地不让球落地。
傍晚极度闷热,过高的湿度让汗水没过多久,就顺着他的脖子滴落。Pierre不得不停下他们的小游戏,脱掉湿透的T恤;Charles也模仿他的动作,将自己的衬衫扔在地上。
显然,他从前就见过摩纳哥人不穿上衣的样子,但这次,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那健壮的身躯。Charles的胯骨一侧印着深色指印状的淤伤;另一小块淤伤在他的锁骨上,颜色更深,正在复原,沿着年轻男孩的下肋还有更多的指印和新的抓痕,这些疤痕在原本无暇的苍白皮肤上显得刺眼又丑陋。
当Charles将球传给他时,他没有做出任何接球的动作。球从他身边弹过,击中了一台金属手推车,发出响亮的回声。
“怎么了?”Charles听起来很困惑。
背景中传来一阵轻柔的蝉鸣,但除了自己耳膜中鼓噪的怒火,Pierre什么也听不到。
“他伤害你了吗?”
这个问题显然让Charles措手不及,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近乎滑稽。在令人不适的超长停顿之后,Charles颤抖着肩膀,笑弯了腰。
“什么——Pierre,当然没有!”他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当他注意到Pierre根本没笑,甚至连微笑都没有,才稍稍平静下来。“哦,你真好。”他感叹道。
他俯身向前,在Pierre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佻的吻,仍在自顾自地笑着。
“Charles……”Pierre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和脸,寻找其他的疤痕,最后定格在那双看向自己、仍充满欢乐的绿眼睛上。
“Pear……”Charles带着天使般的笑容回应道,“你知道,Max永远也不会伤害我的。” Pierre想到了蒙扎,想到了Max盯着Charles的样子。新加坡酷热难耐,他却突然间感到寒冷。
“你带着一身的伤出现,那我该怎么想?”
“我没有一身是伤。”Charles翻了个白眼,反驳道,“我想,你是不会想知道关于它们是如何发生的细节的。”他诡秘地继续说道,“但我向你保证,没有任何痛苦,还是我求来的——”
“好吧——够了!”Pierre已经后悔打开这个话题了,因为他绝不需要任何画面,“忘了我的问题吧,拜托别跟我说细节。”
年轻男孩仍在轻笑,他跑过Pierre身边,捡起丢掉的足球。“我是认真的,calamar。你真好,你这个保护欲过盛的笨蛋!”
他对着Charles做了个鬼脸,感到一半宽慰,一半不安。
Charles真诚的、不加掩饰的困惑让Pierre感到宽慰,他似乎真的对自己的指责感到惊讶。无论Charles与Max的感情有多混乱,至少还没到危险的程度。
看到那些淤伤仍让他不安。无论Max从Charles身上得到了什么快乐,似乎总是超过了他应得的份额。Max没有权利像那样标记他,将他抱得那么紧——将瑕疵强加在Charles身上,让他看起来不再完美无瑕。
更让他焦虑的是,Charles毫不动摇地相信,Max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红牛的媒体活动漫长而乏味,但又是强制参加的。
他与Daniil、Alex,以及Max一起做着妆发,他们互相调侃着,想要让时间过得更快。
轮到他化妆了,这实际只是让他成了众人起哄的对象。Alex正在取笑着他清秀的五官,而Pierre则不小心说漏了嘴:“别傻了,Alex。我们都知道围场里的漂亮男孩是Charles。”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Pierre,你的暗恋对象暴露了!”Alex咯咯地笑着,用手肘推了Daniil一下,但听到他的话,皱着眉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的是Max。
皱起的眉头变成了轻微的恼怒,但随后Max转过头去,继续在手机上打字。
Max的反应——或者说,毫无反应——让Pierre很生气。他不明白,一个自称为Charles恋人的人,怎么会对Charles成为别人的暗恋对象这种想法无动于衷。
难道Max不在乎吗?难道他不对Charles充满渴望吗?
他没机会继续想下去,因为他们很快就被Max的手机铃声打断了。Max突然坐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比这一整天看起来都更加防备。甚至在他接起电话之前,那冷漠的面孔似乎都缓和了一些。
Pierre在想打来的是Max的妹妹还是母亲,但他在用英语讲电话,而不是荷兰语。 Alex和Daniil已经在八卦别的事了,他们走开了一些,让Max接电话。Pierre则被困在化妆椅上,离得很近,没法不听到它。
“对不起,我正忙着事呢,schat(荷兰语,亲爱的)。”他听到Max低语道,“不过我订了能早点到家的航班,等我忙完了短信跟你说。”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在说话,让Max沉默了一会儿。
“不,不,不用来接我。我一大早就到了,我会打车——”Max又被打断了,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有些恼怒,但唇角却勾起一丝微笑,“呃,好吧,好。好啦。”听起来,红牛车手似乎知道自己不可能赢得这场战斗,“你有记得给植物浇水吗,宝贝?”
电话里传来一阵愤慨的声音,接着Max窃笑起来。Pierre因为Max突然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而震惊。“如果这棵龟背竹死了,我可不会再给你买一棵。”然后过了一秒,“哦,去你妈的,我知道那是虎尾兰。”
电话那边的人继续唠叨了一阵,但Max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Pierre捕捉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对话——关于华夫饼、调钢琴和更多枯萎的植物。
电话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拍摄人员就来接他们了。Max点头示意,但他看起来有些失望。
“我该走了,schatje(荷兰语,甜心)。”
然后,在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隐约的回应后,Max笑得眼角皱了起来,“Tu me manques aussi(法语,我也想你)。”
他的法语远不完美,但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常用,尽管还有荷兰口音。 当他挂断电话时,注意到Pierre正回过头盯着自己,温柔的表情瞬间消失在冷漠的面具后。
“你为我高兴吗?”
阳光在Charles的睫毛上跳舞,他从未这样看起来同时像是天使和罪人。Pierre不得不抑制住那无法抗拒的吻他的冲动。
我怎么可能呢?
但他说不出口。
“我不想失去你。”他换了种说法。
“不会的。”Charles保证道,而Pierre想要相信他。
在赛道上,Max和Charles像一对吵架的恋人一样争斗。每一次超车,每一次防守,都经过了计算,让伤害刻骨铭心。
Max的眼神——他是那样热烈地注视着Charles,让Pierre脊骨发凉——而那眼神从未消失过。
以前,Pierre以为那可能是嫉妒或恶意,但没有一个词可以真正形容它。
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可以将这个地方烧掉,将整个世界夷为灰烬,直到只剩下你和我,而这就够了。
他不怪Max,真的不怪。
如果他能拥有Charles一晚,他也永远不会放手。
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输掉的人;Max也在玩一场注定失败的游戏。
当你向Charles敞开心扉,并试图存在于他迷人的生活中,就必然不可逆转地迷上他。
当Max让Charles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当他让Charles溜进了自己的生活,Max当时并不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失败了。
Pierre在更自责的时刻想到了自己那场失败的法国大奖赛。如果他当时抛开失望,问了Charles,会怎样呢?
如果他没有像这些年那样等待。如果他没有浪费掉机会。
然后到了奥地利,一切都太晚了。
这就像是一个反映了他们驾驶风格的糟糕比喻。当其他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精细计算时,Max Verstappen却像一颗炽热的彗星,不顾后果地冲了过去。他想要Charles,于是他就得到了Charles。
这就是折磨着Pierre的机会成本;而他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
他看到了Alex Albon的绝望,因为他也知道那种感觉,那种沉沦的绝望。他也看到了Sebastian Vettel的疲惫。
过于接近太阳是要付出代价的:景色令人惊叹,但火焰会将你吞噬。
最终,他们都会化为灰烬。
在这个故事中,他们都是无助的。这是别人的故事,他们只是坐在了前排。
赛季结束了,随着激烈的竞争和繁忙的日程更换为了节奏更轻松的冬歇期,Pierre想知道他们的感情是否会出现裂痕:没有比赛作为缓冲,他必须得问,Charles和Max还有多少共同点呢?
他在圣诞节前飞去拜访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过Charles的公寓了,但路还记得很清楚。他收到了热情的拥抱作为欢迎,Max明显不在。
那块#essereFerrari(意大利语,做法拉利)的牌子仍旧放在镀铬冰箱上方,但旁边放了个略微倾斜的红牛毛绒玩具。厨房台面上放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仔细勾画了植物的浇水时间表。那些植物被精心安排在公寓里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每一株都贴着鲜艳的名牌,从“Christian”到“Mattia”,再到“愤怒的Helmut Marko”和“Seb爸爸”。
一瓶橙色的郁金香骄傲地盛开在客厅的茶几上,与旁边的红色法拉利帽子略显冲突。一件灰蓝相间的红牛运动衫随意地搭在L型沙发的靠背上——Pierre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被他丢弃在衣柜里的某个地方。
还有其他变化:前门有不属于Charles的运动鞋;一把阿斯顿马丁的车钥匙挂在Charles心爱的488 Pista Spider的钥匙旁;他还因为丑陋的“阿斯顿马丁红牛车队所有”的贴纸认出了一旁桌子上正在充电的银色笔记本电脑,他曾有一台一模一样的。
这一切都不该让他感到惊讶,但仍痛得像一个新的伤口。
那台笔记本电脑、那件乱放的运动衫、那把车钥匙——所有这些物品都可能属于他。更糟的是,它们确实也属于他。就像是看到自己生活的碎片散落在这间公寓里,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全都错了。运动衫的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33号刺绣;钥匙的型号跟赠与自己的那台阿斯顿马丁不同。就像是在看一个黑暗、扭曲的镜像世界。
Max可能不在这里,但这间公寓里,他又无处不在。
不知何故,他总以为,最终,自己会是那个将这个地方称作家的人。但那个梦想每天都在一步步远离。
隔离期的线上会议很快就变得乏味了。每当Helmut Marko讲话超过30秒,Pierre就想用炙热的火钳自戳双目。到红牛和小红牛的每位车手被依次问及模拟器训练的时候,他已经近乎完全走神。
Max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他戴着耳机,坐在一面空白墙壁前的木质办公桌前;背景中没有照片、没有奖杯、没有头盔。这装潢令人痛苦,近乎仔细的贫瘠——与Max本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当下的困境中他们都在隔离,但他看起来古怪的放松和满足。
Pierre听得出他声音中的渴望——他们都想回到赛车中去——但也有一种不寻常的安宁,他通常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Max Verstappen。
Max说到一半时,屏幕外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机,嘴角滑过一丝茫然的微笑。
“对不起,稍等一下。”他发出一声抱歉的叹息,中断了谈话,然后摘下耳机,按下了键盘上的静音键。
视频画面仍在继续,Max正在与一个屏幕外的人说话。他的嘴唇在几秒之后停止了动作,表情从好奇到愉悦,再到不加掩饰的喜爱,让Pierre毫不怀疑屏幕外的人是谁。
整场交流持续了不到20秒,Max又打开了音频——只是过早了一些。
“——20分钟后回来,mon amour(法语,我的爱人)。”
Pierre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它像一把匕首一样插入了他的身体。
Max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误,会议中的其他人也没有。于是他将全部注意力转回了摄像头:“是的,所以正如我所说的……”
当赛季再次开始时,Pierre意识到了自己是如何将一切都搞错的。
赛道外的东西并不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Charles和Max本质上都是赛车手——赛车是他们的真爱,胜利是他们最深的渴望——只有赛道才能将他们分开。
大多数人会为在法拉利的最新灾难中完成Charles那样的壮举而感到高兴。不客气地说,Pierre会将法拉利2020年的赛车形容为彻头彻尾的垃圾。但Charles不是大多数人。
无论是他将那台车拽上了意想不到的领奖台,还是拿到了它不配得到的积分,这都不重要。即使评论家称赞他与自己的四冠队友相比,处于完全不同的水平,这也不重要。
如果不是Pierre太了解Charles,他也许会被那礼貌的微笑、外交辞令和始终甜美的性格所迷惑。
他太了解Charles,足以发现那勉强控制的愤怒、摇摇欲坠的自我控制和即将冲出身体的沸腾张力。
每当Charles看着Max在没有自己的领奖台上,与梅赛德斯车手庆祝时,他都能看到这一点。Charles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令人不安的气息,随着每场比赛的进行而增加。他总是很努力,但现在,他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Pierre开始觉得,最终打破一切的不会是Max;也许Charles才是他们中那朵自我毁灭的火花。
“我应该在上面的。”
Charles的眼神有些不集中,Pierre不确定是因为酒精还是失望。
“我应该每周都和他争夺胜利。”
“将来你还会的。”Pierre安慰道。他的话几乎是反射性的(尽责)。
Charles没理会他的陈词滥调。“不该是这样的,我本该比现在更好的。”
这句话带着一种权力感,让Pierre想要摇醒他,责备他的无知。当Pierre因为变速箱问题甚至无法完赛时,他怎么能哀叹一次积分外的成绩?
有那么一瞬间,Charles Leclerc完美雕刻的形象动摇了,Pierre被迫看到了藏在它之后的其他。因为这才是真正的Charles:关注自己、反复无常,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的目标。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完美的人。”
“我和他的区别就是,我不会假装自己是个好人。”
也许Max一直都了解真正的Charles。
Max了解,而他还是选择与Charles在一起。
Pierre没有在这些想法中沉浸太久,因为他的上臂被轻轻捏了一下,将他拉了回来。“嘿……”他抬起头,Charles正盯着他,表情温柔而充满歉意,“我对你的比赛感到遗憾,calamar。”
不该那么轻易的,因为Charles总是对自己的话掉以轻心——像做其他事一样随意地抛出道歉,他知道请求原谅比请求允许要更容易。
但Pierre想要相信他的诚意。违背了自己的理性思维,他让那声道歉平息了自己敌对的心,也许这样他就能将自己对Charles的幻想再坚持一段时间。他可以假装这个幽灵就是真正的Charles,那个卡丁时代的可爱男孩,永远友善诚实。
F1官方网站发布了一篇吹捧Charles的小文章,没什么新意或是深刻的见解,但有一段他本人的简短引言。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觉醒来就想着要赢。当我开车时,无论在哪条赛道,或者什么场合,我都想着要赢。当我睡觉时,仍然想着要赢。这是一种痴迷。
在更愤世嫉俗的日子里,Pierre想知道Charles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对Jules心存感激——不只是作为他的教父或是导师——也因为他的去世。因为他成为了一系列悲剧中的第一个,让Charles成为了不止于他本该成为的人,而不是一直被保护着、庇佑着、未被伤害的那个。
这是一种可怕的想法,Pierre甚至为此责备自己。
这场斗争已经酝酿了一段时间,直到最后,在西班牙才爆发出来。
周末结束时,Pierre正和Charles在酒店房间里喝酒,这时传来了持续不断的敲门声。Pierre开了门,迎接他的是一脸暴躁的Max Verstappen,带着几乎无法抑制的怒火从他身边走过。
Charles正躺着,一手拿着喝到一半的酒杯,几乎没看Max一眼。
荷兰人瞪着他,肩膀紧绷着,下巴微微抽搐。缓了一口气后,他转向Pierre,“我需要和他谈谈。”
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已经可以感知,Pierre点了点头,“我这就出去——”
“不需要。”Charles表示反对,他终于抬起头来,狠狠瞪着红牛车手,“你是我请来的,他可不是。如果有人该离开的话,也该是他。”
Max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Pierre几乎有些为他感到抱歉,但受伤很快就转变为Max惯常的冷漠目光。
“所以你想要这么玩?”Max微微冷笑着奚落道,“好啊,那我们就当着他的面说。”他大步走到床脚,低头盯着仍不肯与自己对视的摩纳哥人。
“最近我已经忍了你很多屁话,情绪波动,又无视我,我不知道你那疯狂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老实说,我受够了。我他妈的受够了,Charles。”他的眼睛明亮而疲惫,“但今天——哇,今天——你他妈已经完全失了智——”
“你敢——”Charles终于愤怒地坐起身来。
“——在你做过的所有蠢事里。”Max无视了他,继续说道,“这一次可能是最糟糕的,也绝对是最蠢的!真的吗,Charles?开车不系他妈的安全带!你他妈的疯了吗?还开了两圈!”他的双臂在空中挥舞着,“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死?”
Charles被激怒了,他站了起来,与荷兰人针锋相对,“闭嘴!你敢教我做事!”他将酒杯摔在桌上,毫不在意杯中的酒溅得到处都是,“你没有权利,Max,所以别站在那儿,趾高气扬地——”
“不,你才敢!Charles。”Max怒斥着,向前走了半步,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一起,“如果出事了呢?你可能已经死了!那可真他妈是一个纪念你父亲、Jules和Anthoine的好方法。”他的拳头攥得很紧,以至于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得到的唯一回应是Charles桀骜不驯的眼神,接着是顽固的沉默。
当看到Charles显然没有屈服的打算时,Max有些泄气,他看起来很疲惫。“我只是没法再继续了。”他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令他沮丧的是,Charles用一阵狂笑作为回应,但其中并无幽默。“是这么回事啊。”他嘲弄道,“是吗?”
Max听后皱起了眉,表情中夹杂着受伤与困惑。
“事实是你在与Lewis争夺胜利。”Charles继续说道,最后一丝自我克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而我却在挣扎着将比赛跑完。从前我们每个周末都在争夺胜利,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Max张口结舌地瞪着他,完全惊呆了。
“别装了,我又不傻!”摩纳哥人冷笑道,“只有当我开始击败你的时候,当你觉得我值得你注意的时候,你才想要和我在一起。我在索伯车队时,或者那些年我在卡丁比赛中输给你时,你从未在意过。”他苦笑着说,“所以现在,你为什么要在意呢?”
Max被他的爆发吓了一跳,“你错了,”这是他找回声音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我不敢相信你会这么想。”
“我不怪你。”Charles继续说道,装出一副漠不关心样子,假到Pierre想要撕掉他的面具,“这不就是我们都在这里的原因吗,想赢?”
Max并没有回答他,而这似乎恰恰证实了Charles恶毒的猜测。Pierre看得出来,Charles已经在建立防线,准备保护自己免受Max即将当面抛出的不可避免的伤害。
时间试图放慢,每一秒都在延伸,奋力拖延着这场旅程的终点。在这几秒钟里,似乎有一千场战斗在进行,而两人都未准备好让战争结束。
“是,你说对了。”Max最后说,转身离开了年轻男孩。他声音中流露的痛苦是那样的自然,Pierre在想Charles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那场战斗已经完全离开了Max的身体,他向门口走了几步。
“你说对了。”他嘶哑着重复道,“我喜欢赢。”他停顿了一下,又看了Charles一眼,“但没有我爱你那么多。”
急促的呼吸声响起,当Pierre看向Charles时,年轻男孩愣住了,有一秒钟——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空白,让法国人怀疑他是否听到了Max的话。
“什么——”Charles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碎掉了,这让Pierre为他感到心疼,仿佛他从没有在背地里祈望着这一刻。“我……”
Max摇了摇头,“我已经说了想说的一切。”他与Pierre擦身而过,没法再在房间里多待一刻。
当房门关上时,刺耳的声音似乎将Charles从恍惚中唤醒了。
他与Pierre对视着,表情不再是惊愕或愤怒,仿佛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他收到了神启。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很难说这是开始还是结束,Charles站在悬崖边上,准备跳向任一方向。
然后——那一丝变化发生了,绿眼睛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重新下定的决心染上了希望的色彩。
又过了几秒钟,Charles才下定决心,随后他勇敢地冲向门口。他停下来紧紧地拥抱了Pierre,让后者感到惊讶。
“他不能对我说了这些话,然后就一走了之。”他喃喃道,温热的呼吸喷在Pierre的脖子上。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与冷漠构成的阴云已经消失,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当Charles退开时,Pierre可以从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清楚地看到勇气的火焰,但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他感到一阵嫉妒,想知道是否会有人这样热切地想着自己。
“你还好吗?”他问道。
Charles拉开了门,“会好的。”然后他就走了,穿行在走廊中,无疑是在追寻着一个特别的人。
门第二次关上,只留下Pierre一个人在房间里,头脑一片混乱。
Pierre被突如其来的乱流惊醒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试着重新舒服地躺下。飞机引擎的嗡嗡声很有催眠作用,但他被过道那边传来的声音分散了注意力。
透过睫毛,他看到前两排很快就睡着的Daniel Ricciardo蜷缩在一个蓬松的枕头上,而Max和Charles面对面坐在过道对面,安静地说着话。
“你在想什么?”Charles轻声问道。
“当我们到家时,你要补偿我的各种方式。”Max的声音里藏着笑意。
Charles发出气愤的声音,倨傲地抽了抽鼻子。“你最坏了。”他抗议道,但咯咯的笑声背叛了他,“再说,我昨天整晚都在‘补偿你’,已经很累了。”两人都轻笑了起来。
当Max向Charles伸出手时,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后者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还在为安全带的事生你的气。”
即使基本闭着眼,Pierre也能看出Charles因为这话退缩了一下,他有点崩溃,但没有放开Max的手。“我不知道自己那会儿在想什么。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很抱歉,我不是想让你难受,只是……”Max叹了口气,看向远处,无法掩饰自己的沮丧,“给我点时间。”
Charles点了点头,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举到唇边,在Max的手掌上印下一吻。作为回应,Max用手指拂过Charles的脸庞,温柔地触摸着指尖下的柔软皮肤。
“你知道吗……每个人都觉得你太他妈的美了。”
Charles腼腆又自得的笑容,因为靠在爱抚自己的手上而被掩住了一半,“你不同意吗?”
Max半开玩笑的笑声中再次充满了喜爱之情,“你看起来就像个他妈的梦,宝贝,但如果让我说实话,这也是你身上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Charles报复性的咬了一下Max仍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拇指,引来了后者的抱怨,尽管他并未将手抽回。“恶魔。”
“告诉我你最喜欢我什么。”
“就这一刻?真没多少,你这个恶毒的疯子。”
“Max Emilian!”
红牛车手对他的滑稽行为轻笑道:“每个人都觉得你如天使一般,对自己过于苛刻,是大家需要呵护的宝贝狗狗。”他的声音中掺杂着嘲弄的甜味。
“当然了,你没见过我吗?”如果不是半闭着眼睛,Pierre会对Charles的无耻调情翻个白眼。
“他们错得太离谱了。”Max点评一般地歪着头,继续说道,“你是我认识的最坚强的人。每个本该击垮你的他妈的障碍都只会让你变得更好,这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也许除了我。所以我已经等不及法拉利重新振作了,因为如果我在赢,我想要战胜的是你。”
当然了,只有Max能同时说出威胁与爱的宣言,也只有Charles会那样理解。
“Max……”他的声音在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用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在酒店里说的那些,关于你对胜利的感觉和对——我的感觉。我也是,我是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尽管他的话中带着羞涩与脆弱,但并没有实际的犹豫,Pierre不得不想自己怎么会怀疑这两个人没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我知道。”
Max俯身向前,在Charles的鼻尖上印下一吻,让Pierre想起了奥地利休息室外的那个夜晚。Charles可爱地皱起鼻子,红着脸看向别处,Max在他耳边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这让Pierre感到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耳鬓厮磨的仪式。
当温暖的寂静笼罩着两人时,Pierre很感激,他终于可以让发动机的轻柔轰鸣声引诱自己重新入睡。
他在意大利第一次品尝到了F1的胜利,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几乎难以承受。他被车队成员们传来传去,沐浴在拥抱与香槟中。他记下的更多的是他们欣慰的笑容,而不是那些热情的溢美之词。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明白了胜利意味着什么,明白了为什么你永远不想要这种感觉消退。他想将这段记忆刻在脑海中,直到生命尽头。
有一瞬间,他想到了追寻下一次胜利。那几乎不是胜利的感觉,而是一种你可以再赢一次的信念,萦绕在心头。
他突然又被吞没了,这次是在一片法拉利的红色和温暖的笑声中。当他从怀抱中抽身出来,Charles正满脸自豪地看着他。他也咧着嘴笑起来,直到脸都疼了,他很高兴看到Charles在比赛重启时的严重事故后基本没有受伤。他们只说了几句,又快速拥抱了一下,小红牛的新闻官就将他拉走了。
当他回头看向Charles,发现他离去的脚步很是僵硬,略微费劲地一瘸一拐,似乎想掩饰先前撞车的疼痛。Pierre几乎就要折回去,尽管新闻官一脸疑惑。
然而,在他能真正迈出一步前,一个熟悉的深蓝色身影已经向那个方向走去。Max在法拉利车手身后十步的地方,但没有再试图缩短距离,而是跟着他——他们仍在摄像机的范围内。尽管如此,Pierre也看得出荷兰人的眉头因担忧而皱起,他的步伐敏捷又充满烦躁,像是在和自己作斗争,不让自己跑到Charles身边。
赢得比赛的喜悦在这一瞬间被忘却了,因为他也感到了一种不理智的想要追上Charles的欲望。
但他强迫自己将这种感觉放到一旁,他有一场胜利要庆祝,有一个团队要祝贺。他不像他们,永远在追逐下一场胜利,永远不满足,永远不知道该何时停止。
凡人知道,像这样的日子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刻应该被珍惜。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承认Charles有别人照顾,而那个人不再是Pierre,伤害会小一些。
Max在周一给Pierre发了短信:祝贺你的胜利。
他想知道这句话是来自他还是车队指令。Christian总喜欢营造一种红牛一家亲的表象。然后,他为这种刻薄的想法责备了自己。Max有很多面——直率、鲁莽、不留情面——但小气并不是其中之一。
谢谢。他发去了回复。
他焦虑地盯了手机5分钟,才发出另一条消息:Charles怎么样了?
当他20分钟还没收到回复后,他想也许Max根本就不打算回复。
当他再次低头看到屏幕上的三个点时,他很惊讶,这意味着Max正在打字回复。
背部疼痛,但并不严重。医生刚放他走。
Pierre皱眉看着那条消息;出于习惯,他心中感到一丝担忧。
他在医院?
值得庆幸的是,Max几秒后就回复了:不,我们刚离开医院。扫描结果一切正常。
这条消息还带着一个附件,是一张穿着白色帽衫的Charles的照片,他靠在副驾的车窗上,闭着眼睛,一缕棕发蜷在额头上,脸色微红地睡着。
^某人很累,哈哈。
他盯着照片,想知道Max的手机里是否塞满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家庭快照。他想知道为什么Max要给他看这个……这样完全不同的Charles,纯净又毫无防备,是只有Max才能看到的那个Charles。
别发了。你赢了,好吗?
他并没有发出这条。
很高兴看到他很好。他发了这条。
Pierre没有收到回复,他也不指望能收到。
一部分的Pierre已经知道一段时间了——他的Charles,他脑海中理想化的版本,已经早就不在了,他需要放手。如果那个Charles真的存在过的话,也已经随着生活中每一场惨烈的悲剧而消逝。
并不是Jules Bianchi与Hervé Leclerc爱的教导,也不是Anthoine的长期友谊才将Charles塑造成了这一代的天才。爱可以培养一个人,但对于一个原创故事来说,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也许需要毫无意义又难以承受的失去才能筑造伟大的基石。
每个人都将Charles看作是某种珍贵的宝物,需要放在圣坛之上,受到敬仰和呵护。他自己也创造了神话的一部分;这种幻觉有些诗意——心地温和、才华横溢的法拉利王子有着悲惨的背景。
如果Charles是这个故事的主角,那么他需要一个对比鲜明的反面人物:F1中的恶棍与坏小子——不加掩饰的侵略性、同样的才华横溢、毫无歉意的反英雄,与神话中的王子截然相反。
Charles的生活仿佛童话,并不是Pierre想要贬低他所承受的任何苦难——因为有很多这样的苦难——但同时,没有人可以看着Charles Leclerc而不认为他是一种迷人的存在。
Pierre哪里融得进去呢?他始终相信,最终自己会成为“唯一”,最终自己会成为给予Charles所有他应得的爱的人。他甚至不会为成了配角而愤愤不平。他可以做一个保护者,为Charles的生活带来安全与和平。
只是……Charles既不想要和平,也不想要保护。Pierre现在明白了。他只希望自己能早点看明白这一切,也许他就不会紧握着这点希望坚持这么长时间。
Max总是与众不同,他与Charles从前的恋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能给Charles的东西,Pierre给不了。
Max看到了他所有的缺点,那些Pierre现在才能承认确实存在的缺点。
因为Charles并不是什么无辜的天使,他并不总是干净利落地与人争斗。他将自己置于其他人之上——是的,甚至是Pierre之上——而且他会否认。同样的违规行为,与其他车手相比,他因为预先构建的形象更常逃过严厉的处罚。他对世界有所期待,仿佛世界欠他承受痛苦的报酬,只有持续不断的胜利才足够弥补。
Charles是一场野火(或者飓风,也可能是地震);他的身后只留下断壁残垣。Marcus Ericsson怎么可能在太阳旁边捧得住蜡烛?即使Sebastian Vettel也无法抵挡他灼热的火焰,被赶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车队。在那谦逊的外表下,他是一种自然力量,摧毁的远比建造的多。
然后是Max。多少人的职业生涯仅仅因为未能与Max Verstappen比肩而惨遭摧毁?Pierre太了解那种痛苦了;至少他比Alex或Daniil更幸运。Max绝不会为此道歉,他可能没有恶意,也非刻薄,但他很少让自己陷入那种叙事之中;他为赛车而生,为赛车而活,其他所有的东西和人,他几乎都不会记得。
然后就变成了Max和Charles。Charles和Max。不可阻挡的力量和不可移动的物体。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没有道理,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合乎情理。
美妙之处不在于他们是如何的互补或反差,而是他们对彼此那种完全的、不可言喻的理解。
也许这就是爱。理解一个人,直至本心。
如果Pierre能够忍受这种想法,他会说,自己对Max的看法是错的。
Max并不像自己那样爱着Charles。
Max对他的爱要多得多。
“他让你快乐吗?”
Charles对着他眨了眨眼,扬头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微笑点亮了他的脸庞,带出了他的酒窝;就像是看到了日出的第一道曙光,那种经久不衰的美丽。
“他爱我。”他的话语中有一种恬静的自信,“当他在这儿的时候,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离开。当他不在这儿的时候,我每分每秒都盼着他回来。”
“你爱他。”这并不是个问题。
Charles轻嗯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在腿上抽动着,仿佛很想抓住什么东西或什么人。
“我想我一直都爱。”他喃喃道,“在我知道自己走过去之前,其实已经在半路上了。”然后他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你知道的,Pear,我一直以为最后会是你。”
这句话被如此随意地抛出,在玩笑中,让Pierre感到惊愕。他为保持镇定而奋斗了一秒,花了一点时间来哀悼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然后当他再次开始呼吸时——他选择了放手。
他需要放手。
“我为你高兴,Charlie。” 他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听起来已经足够真诚,而且他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假以时日。
摩纳哥的除夕充满了欢笑与嘈杂的音乐,Charles在频闪灯下与Lando、George,以及一群年轻漂亮的女生跳着舞。他有点醉了,但似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当他回头看向他们的桌子时,对着Pierre抛出了一个拙劣的媚眼,然后对上了Max冷漠的目光。Charles挑起一道眉,半是关切,半是挑衅,像是在诱使恋人对自己放肆的行为大吵大闹。
只是他没骗到任何人,他将茫然的眼神和空洞的微笑练得炉火纯青——那是给大众看的。在一个没有受过良好训练的人眼里,Charles似乎是在无耻的调情,沉浸在诱惑的艺术中。但每当他的绿眼睛落在Max身上时,长长睫毛下的深沉都出卖了他;他忍不住那样渴望地注视着Max,他的欲望过于明显。
歌曲结束时,他飞快地回到桌旁,用胳膊搂住Max。Max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靠在了他怀里。Charles笑嘻嘻地亲吻了他的下巴,Pierre无法不注意到,Max近乎不自觉地收紧了环住Charles的手。还没到一秒,两人就拉开了距离,俱乐部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和我跳舞吧,mon amour。”
一个不那么坚强的人会就此屈服,但Max从不让人失望。“今晚不行,以后也不行。”他调侃道,轻轻撞了一下Charles的鼻子,“放弃吧,schat。”
Charles噘着嘴,假装受伤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你真是没救了。”他戏剧性地叹了口气,夺过Max的啤酒喝了一口,然后因为那苦涩的味道蹙起了眉,“再跳一首,然后我想在午夜之前去屋顶。”
他优雅地飘离,重新加入跳舞的人群,留下Max与Pierre再次独处。音乐对交谈来说有些太吵,Max更专注于跟踪Charles的一举一动。如果Pierre不了解情况,可能会认为Max是在嫉妒和沮丧,但荷兰人笑容中的温柔打消了这种想法。
Max和Charles隔着半个房间,中间拦着十几个跳舞的人,但就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而言,仿佛整个俱乐部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人是完美的,当然Charles也不例外,将一个人放在圣坛上并不是爱——他已经痛苦地学会了。另一方面,这就是Pierre想象中灵魂伴侣的样子,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
他喝了一口酒,当他放下酒杯时,Max正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仿佛他不知怎么能读到Pierre的想法。他给了Pierre一个明白的眼神,然后又重新注视着Charles。
“终究,你才是对的。”他对Pierre说,但眼睛却始终未离开Charles,“我错了,他是完美的。”
Pierre等待着痛苦的到来,等待着那种熟悉的感觉在胸口沉淀,他像期待一个老朋友一样期待着它。他爱了Charles那么久,渴望了Charles那么多年,以至于认为自己不可能真正摆脱他。
他等待着……等待着……但它并没有来。
他曾在某个地方读到过:
你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结束?
也许当你觉得自己爱记忆,比爱站在你面前的人更多的时候。
这一次,他不再费心去纠正Max。他没有告诉Max自己错了,而他第一次对了,Charles一点也不完美。
反正Max也不会相信他。
看看这一路以来,他们已经走了多远。
【3316】性对谈
餐桌有精心装饰过的痕迹,鲜花明媚娇嫩的色彩点缀在桌布上,小巧清新的铃兰低垂摇曳,食物丰盛,当然居住在这间屋子的人都没有做出这一餐的厨艺,也许是来自外面的某个大厨,但经过了亲自摆盘和搭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桌上还摆着两瓶酒,他喜欢的那支紫罗兰干邑和甜蜜醇厚的色泽中带着浅绿的白葡萄酒优雅地并立着,剔透的高脚杯等待着被人摇晃。
勒克莱尔还能看到那个摆放位置十分显眼的礼物盒,扎着简约漂亮的丝带,这让他进屋的脚步不知不觉更慢了。
“你回来了,宝贝。”
维斯塔潘则热情地迎接他。勒克莱尔把目光转向了他的恋人,噢,Max显然打扮过自己,虽然不是西装革履什么......
餐桌有精心装饰过的痕迹,鲜花明媚娇嫩的色彩点缀在桌布上,小巧清新的铃兰低垂摇曳,食物丰盛,当然居住在这间屋子的人都没有做出这一餐的厨艺,也许是来自外面的某个大厨,但经过了亲自摆盘和搭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桌上还摆着两瓶酒,他喜欢的那支紫罗兰干邑和甜蜜醇厚的色泽中带着浅绿的白葡萄酒优雅地并立着,剔透的高脚杯等待着被人摇晃。
勒克莱尔还能看到那个摆放位置十分显眼的礼物盒,扎着简约漂亮的丝带,这让他进屋的脚步不知不觉更慢了。
“你回来了,宝贝。”
维斯塔潘则热情地迎接他。勒克莱尔把目光转向了他的恋人,噢,Max显然打扮过自己,虽然不是西装革履什么的,但一定洗过澡,那件休闲衬衫和迷人蓝色的眼睛是多么映衬,不像他——刚刚慢跑完回到家,穿着汗涔涔的运动短袖,头发也塌塌的,看起来一定糟透了。
“这是……”
“为你准备的。”维斯塔潘嘴角带着柔和的笑。
但这并没能解决勒克莱尔的疑惑,“可是为什么……我知道绝对不是你和我的生日?而且今天应该也不是什么节日,据我所知,噢,难道是什么纪念日……”勒克莱尔有一瞬间惊慌失措,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不对,我们是某个冬天在一起的。”
“Whoa,我是不是应该担心你已经忘了我们的纪念日?”维斯塔潘开玩笑地说。
“我才没。”勒克莱尔摇摇头,“快告诉我?”
“只是一个充满诚意的约会。”维斯塔潘想搂着他,但是勒克莱尔决定不让外面的灰尘沾到维斯塔潘干净的衣服上,“我觉得在家里进行比较好,因为我想向你道歉。”
这很意外,让勒克莱尔有点紧张,“道歉?为什么?”
他祈祷维斯塔潘别说出任何他无法承受的话,否则……否则他再也不会想看见铃兰,再也不吃Lasagna,以及再也不会想喝白葡萄酒了。
“当然是为了前两天的事。”
“前两天……?”他屏住呼吸回想。前几天是闹了点不愉快,但是他们已经解决过这件事了。
“嗯,我喝多了,而且那时我们都在发脾气,所以……抱歉宝贝,我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做了那事,而且还做得很粗暴。”
这终于让勒克莱尔恍然大悟,他的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固,但很快就笑了起来,“天呐,Max,你……不,你不需要因为这个向我道歉好吗。”
“为什么?”这回换维斯塔潘对勒克莱尔的反应感到不解了,他不明白Charles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这是很不好的事,当然需要道歉。”
“这没什么。”勒克莱尔耸耸肩,既然没问题了,他想去洗个澡换件衣服,让自己舒服一点。
但是在他走向浴室之前,维斯塔潘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愈发严肃,“Charles?这没什么?”
“这就是没什么。”勒克莱尔对这种语气莫名产生抵触,有点僵硬地挣开维斯塔潘的手,“让我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再一起吃晚饭。”
“不,该死的,这不是。”维斯塔潘皱眉盯着勒克莱尔,他的语气是不悦的,但勒克莱尔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我有伤害到你,我知道你第二天很不舒服。”
“好了,那我接受你的道歉,可以了吗。”勒克莱尔心烦意乱地低头错开维斯塔潘的目光,他现在只想走进浴室,关起门,让热水放松他的身体,而不是进行这种对话。
他没能抵达目的地,维斯塔潘从身后追上来,这次他的动作更大了,把勒克莱尔拉回来并限制在他的手臂中,“别走,Charles.”
Max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呢。勒克莱尔想仰头逃开维斯塔潘在他面前营造的锋利气息,但是身后坚硬的墙壁让他无处可去,他的呼吸不知不觉更急促了,就像两天前,他被捆住的时候。他的手指下意识贴在墙面上漫无目的地抓,以此告诉自己,现在我是自由的。
“Max,我……”也许,也许只是因为他没有对那精心准备的约会表示感谢,让Max觉得自己努力被浪费了?勒克莱尔调整了几下呼吸,“我很感谢你准备的一切,我会很喜欢的,你先去餐桌那边等我一下好吗?”
“在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之前我不想让你去任何地方。”维斯塔潘表现出强硬的一面。
“还要说清楚什么?”勒克莱尔烦躁地嘟囔着。小题大做,他不想小题大做,不想Max小题大做。他有什么错?他们在一段关系里,性交也是关系的一部分。维斯塔潘想做就做好了。
“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在意我不尊重你?”
“你没有不尊重我。”勒克莱尔的睫毛像初冬薄薄的雪绒一样垂下来,他低声说。
“听着,操他的…Charles,我绝对做了件烂事,我对此感到万分后悔。”他的语气中充满懊恼,“而你居然说没什么,这让我感觉更差劲了。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你觉得你的意愿不配得到尊重吗?还是你觉得我根本就不会尊重人,所以没指望从我这得到尊重?”
“我不知道,”勒克莱尔绝望地希望维斯塔潘能闭嘴,“我……别问了,我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又变成了那种抗拒交流的状态,也就是维斯塔潘最不喜欢的样子。很久之前,Max问过,要怎么样才能信任他。很久之前,Max是偶然对他这种不信任别人的样子产生了一时的兴趣才会靠近的。但是Charles想不到别的,按照经验,不说总比说出来好。
“嘿,宝贝…”维斯塔潘托起勒克莱尔的脸,希望那双美丽而迷茫的眼睛能够看着他,“我又太过分了,抱歉,我不是在给你压力。你想坐下吗?我们坐下来聊好不好。”
勒克莱尔有点沉默地任由维斯塔潘把他拉到沙发上,在过程中他们分开了一会儿,但一旦坐下,维斯塔潘就把勒克莱尔抱到怀里。结实的手臂肌肉夹住勒克莱尔的身体,他很快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那样蜷缩起来,眯起眼睛模糊地发出叫声,“Max……”
“Yes,schat,Im listening,go ahead?”
“我没有觉得你…你不会尊重别人。”他有些迟地回答之前的问题。
“没关系,其实,坦白说吧我之前就是不太擅长尊重人,毕竟小时候我的老爸可没对我言传身教过这种事。”维斯塔潘并不介意这么说他自己,“但是我现在好很多了,我们都会变得成熟,知道该怎么做。而且Charlie,跟你在一起之后,我想让你感觉正确,我想要一切都……完美,就像你值得的那样。”
“你很好,Max”勒克莱尔喃喃道。
“但之前那样,那是不好的,你说呢?”
“可是……没关系。”
维斯塔潘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突然,他的手伸到勒克莱尔的大腿上,轻佻又戏弄地掐了一把,勒克莱尔第一反应就是从维斯塔潘的怀里弹开,而维斯塔潘很快地停下来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重新回到安全的位置,安抚性地拍了拍勒克莱尔的后背,“你看,你明明就是不喜欢。”
“……”该死,这是个测试。
而他表现得太差了。
Charles,你真是个笨蛋。他沮丧地在心内抱怨自己。为什么要躲开Max,为什么不想要这个,不,他想要的。
好了,这下Max再也不会碰你了。他后悔准备那一桌大餐和礼物了,他不会再叫你宝贝了。这些想法让勒克莱尔难受得绷紧了身体,不行,得做些什么……可以弥补的。
勒克莱尔抓住维斯塔潘的手,放到自己腿间,他有些发抖,他绝对没办法拉着维斯塔潘的手往里摸,于是夹紧了双腿,邀请他。
“你在做什么Charles?”维斯塔潘有点惊讶。
噢,现在他是Charles了。
勒克莱尔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自己,他又搞砸了,“……对不起。”
“别道歉,schatje,你绝对不是该道歉的人。”维斯塔潘的掌心还紧贴着勒克莱尔的大腿内侧,没有抽出来,但是也没有动。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Charles的意图,“你是想告诉我,我可以这样对你吗?”
勒克莱尔迟疑地点了点头。
维斯塔潘接着小心翼翼地抽出他的手,像是对待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那样认真,而这颗不稳定的“炸弹”可怜地望了他一眼。
他怎么可能狠心到无视这个?
重获自由的手很快扣住勒克莱尔的后颈,把他拉近让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维斯塔潘用了一些技巧去丰富这个吻,保证激情又浪漫,直到他觉得勒克莱尔不再那么僵硬了,像一只毛绒玩偶一样乖巧地被他抱着。
然后他才说,“听着Charles,我不想——不,让我换句话说,我想要你,每时每刻都想,你一定不知道你把我搞得多硬,宝贝,但是性不能代替其他重要的事情,也不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对吗?”
接吻起到了一定作用,勒克莱尔稍微冷静了一点,咬着嘴唇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我喜欢,我确实喜欢。”维斯塔潘摸着勒克莱尔的头发,“但是你还没有回答我,我们之间不只有性对吗。”
他耐心地等Charles通过点头表示赞同,但这样还不是很足够,“你能告诉我么?”
“对。”勒克莱尔小声回答。
“很好,宝贝。”维斯塔潘持续地用手指揉乱那棕色的卷毛,勒克莱尔的头发仿佛也有温度,不仅毛茸茸还暖烘烘的,“所以你不需要通过刚才那种方式取悦我,我不会在你不舒服的情况下开始,以及——应该说尤其是,如果我们做的过程中你感到有任何不好,你要叫我停下来,答应我?”
勒克莱尔又不说话了。他没轻易答应。
过了一会儿,他尝试道,“Max,我们…我可以躺下来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我们有一张很大的沙发。”
维斯塔潘爽快地回答,他用手臂托住勒克莱尔的身体让他平稳地躺下,自己也一并倒在沙发上,就像在一张小床,现在他们可以抱得更紧密了,“这样好一些吗?”
“这样很好,谢谢你Max.”对于这个问题勒克莱尔倒是回应得很快。
“不用客气Charles,我也很喜欢这样。”
勒克莱尔因为维斯塔潘在他耳尖上的啄吻而缩了缩脖子,但是他确实好多了,他知道Max希望他能好好回答那些问题。
他只是真的很讨厌提出要求,如果所有的要求都像让他们一起躺在沙发上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所有的要求都能同时让Max和自己都感到高兴就好了。
勒克莱尔艰难地开口,“如果我不想让你…停下呢?”
“可是……”维斯塔潘才说了一个词就闭上了嘴,他觉得勒克莱尔一定还会告诉他别的理由。
“我……我不介意做爱,哪怕是你没征求过我的意见。”
“好吧,但是,你不许撒谎说没事,Charlie,你那天很难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维斯塔潘此刻还真有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是哪个部分,你得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是因为我太,呃,动作太粗鲁了?”
“不,我只是不想你太随便地,”他的喉咙轻微发颤,不得不努力吞咽苦涩的感觉,“使用我。这让我觉得自己……”
勒克莱尔的声音在最后几乎低得听不清了,维斯塔潘问道,“抱歉,什么?”
“让我觉得自己很廉价。”他说。
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有温度,维斯塔潘好像突然离开了。太安静了,他闻不到应该存在于屋子里的奶酪和豆蔻的香气,他在哪儿呢?
绝望的潮水几乎令人浑身湿透。
上帝啊,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谁在乎那些感受,他可以廉价地呆在Max身边不是吗。事实上,一开始他就是靠着廉价的吸引才留下来的。就这样继续……
勒克莱尔张开嘴用力地呼吸着,似乎这样可以把刚才说的话再吞回去。
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Charlie,宝贝?你还好吗?”原来维斯塔潘还在这,现在他撑在勒克莱尔的身上,“看着我,宝贝。”
淹没他的冰冷的水也浸到眼眶,环绕着一弯哀伤的碧绿。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亲爱的。”
他的视线被迫聚拢。为什么Max看起来和他一样难过呢?
“我不是有意让你感受到这些……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廉价,你对我而言太珍贵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能拥有你。”
“不,你不是。”勒克莱尔用力地摇头时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你不在乎,你,你把我…做的时候都不愿意看着我。”更多的委屈随着情绪的闸口倾泄而出。
“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维斯塔潘的同时被惊讶悔恨和心痛的感觉撕扯,“是我不好,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原谅我。”
他俯身吻去苦涩的眼泪。然后把泪水掺进他们的长吻之中。
“我应该一直道歉,直到你肯原谅我。”维斯塔潘哑着嗓子说,“而且我会重复这句话直到永远:你一点都不廉价。世界上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不能这么说。”
“Max…”勒克莱尔哽咽着抱怨他的爱人在这个时候都很霸道。
“试试看,亲爱的,我可以在你耳边一直重复下去。”他微笑着又沉下去亲了亲勒克莱尔微张的嘴唇,“你太美好,太珍贵了,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而不换取任何事。”
“别说了Max.”勒克莱尔觉得脸颊有点发烫,他想自己的皮肤一定越来越红了。他完全受不了Max说这些,而且还每说一句话都要亲他一下!
“Everything. What do you want,uh?”
“……和法拉利签约?”
“Charles,你是认真的吗?”
“不,不是。”勒克莱尔终于狡黠地弯起嘴角,他的睫毛仍旧是湿漉漉的。
“真可惜,法拉利刚刚失去一个最强的二号车手。”维斯塔潘一边屈指抹去勒克莱尔眼角的泪痕一边说。
“你是认真的吗?二号车手?”他伸手轻轻推了一把,太过分了维斯塔潘。
“一个队总不能有两个一号车手吧。”虽然有那么些队伍喜欢反其道而行之,不过这不是维斯塔潘现在要烦恼的事情了,他认真问道,“我们还好吗,宝贝?”
勒克莱尔以一个依赖的拥抱回答他。
“所以你喜欢我在做的时候一直看着你?”维斯塔潘用手臂箍紧他的小猫。
勒克莱尔刚冷却一点儿的脸又烧了起来,他把自己完全埋在维斯塔潘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没有。”
“诚实点。”
“……”勒克莱尔没什么办法地承认,“只是在…在我要去的时候想看到你的脸。”
“Okay,noted.”好不容易有机会让Charles分享他的感受,维斯塔潘忍不住追问,“其他的呢?”
勒克莱尔闭上嘴巴觉得这就够了。
“别对我太吝啬,来嘛,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哪怕是一丁点?”
“好吧,嗯,有一次你说了……用荷兰语说的,我后来查了查,我很喜欢那个……”
“是什么?”维斯塔潘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床上脑子发热飚母语的时候简直太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个词,“给我点提示?”
“不。”勒克莱尔摇头,“我说不出。”
维斯塔潘盯着勒克莱尔的眼睛看了一会儿,“Mijn vrouw?”
就是那个。勒克莱尔不知道维斯塔潘是怎么猜到的,但是他现在脑袋晕乎乎的快要叫出声了,只能比平时更用力咬住嘴唇。
别告诉我Charles在情迷意乱的时候还记下了这个发音,然后不知道经过多少折腾查到了它的意思。
我真他妈的太幸福了。维斯塔潘难以置信地看着勒克莱尔,为什么这个总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的家伙会躺在他身边?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在床上跟你求婚一定不是我的错。
他在心里默默写下这句话并且不打算吓到Charles。
———————————————
标题如此 但也没怎么谈(靠
晚安前的流水账
晚上Max的视频电话打来时,Charles正在打包行李,准备从马拉内罗回摩纳哥。Max在那头戴着一只耳机看纪录片。两个人各干各的不说话,手机静静地架在一边。
“今天在工厂事情挺多的。”Charles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声音里带点平静的疲惫。他听见Max轻轻按了暂停键,“从早忙到晚,很多工作也不太顺利。”他说到这里停住,顺手把一件衣服胡乱塞进箱子。
“如果你在我旁边,我现在会抱住你的。”Charles听见Max说,“可是你不在,所以你只能自己想象......
晚上Max的视频电话打来时,Charles正在打包行李,准备从马拉内罗回摩纳哥。Max在那头戴着一只耳机看纪录片。两个人各干各的不说话,手机静静地架在一边。
“今天在工厂事情挺多的。”Charles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声音里带点平静的疲惫。他听见Max轻轻按了暂停键,“从早忙到晚,很多工作也不太顺利。”他说到这里停住,顺手把一件衣服胡乱塞进箱子。
“如果你在我旁边,我现在会抱住你的。”Charles听见Max说,“可是你不在,所以你只能自己想象一下了。”
“我没想让你安慰。”Charles温和地笑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Copy. Understood.”
Charles抬头望向屏幕,发现Max转过头很认真地定定望住他。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这样看了五秒,又先后笑着垂下眼,别过脸继续做自己的事。
Max第二次按下暂停键,是因为听见对面哐当哐当翻箱倒柜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指甲钳。”Charles头也不回闷闷地答,“我一直放在工具包里的,在马拉内多也没用过,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了。”
Max挠挠头:“呃,因为被我拿了。”他看见Charles回头疑惑地看他,马上解释,“之前用完顺手揣口袋里,昨天洗衣服才发现。要不我下次来带给你?”
Charles看着做贼心虚的Max,觉得怪好玩的:“算啦,我再买一个。”他低头检查一眼指甲,放心地确认了问题不大。
“那,如果你要买东西的话,”Charles的小事化了好像给了Max得寸进尺的勇气,“顺便帮我买瓶防晒霜?我那瓶涂上像胶水一样,还是你的比较好用。”
Charles恍然大悟:“怪不得我那瓶最近用得这么快!”他愤愤地发出一声毫无威力的抗议,“你个大蝗虫!”
厚脸皮的大蝗虫抱着胳膊气定神闲地嘿嘿笑了两声,又按下了播放键。
Charles收拾完行李,拉上拉链,往屏幕那边望了一眼。Max还在专心看纪录片,对屏幕另一端投来的视线毫无察觉。Charles突然瞥到桌上一个熟悉的物品:“嘿!你桌上的润唇膏不会也是我的吧!”
Max花了两秒回到现实,又用了一秒低头找到那支润唇膏,然后举起双手大喊冤枉:“我这支是椰子味!你那支薄荷味在嘴上凉飕飕的。”
Charles翻了个白眼,在自己包里翻了两下,找到了那支长得一模一样的润唇膏。他顺手往嘴上抹了一层,确实有点凉,之前从没注意过。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想:大蝗虫的用户使用体验还怪准确的。
Max看着上过唇膏的Charles,嘴唇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和他的眼睛一样发着漂亮的光。“你涂了唇膏挺好看的。”他又开始实事求是地提供用户观看体验。
“如果你在我旁边,我现在会亲你的。”Max听见Charles说,“可是你不在,所以你只能自己想象一下了。”
可恶!Max被自己发射到马拉内罗的回旋镖重重击中,整个人沿着椅子向下溜,缓缓滑出了屏幕。他听见另一头传来Charles诡计得逞的笑声,想气又气不起来。那点微弱的火星像冬天壁炉里烧剩的炭灰,只是把胸口烘得很温暖。
Charles看了看时间,“我要出发了,你早点睡,”他想了想,“睡醒就能见到我了。”
Max直笑:“你是什么圣诞老人吗,要等大家都睡了才出来为非作歹。”
Charles也只是笑,不接他的话,摇摇手说再见:“再不走要迟到啦。”
Max也说了再见,然后挂掉电话回去睡觉,像小朋友一样快乐地期待着要从意大利来的圣诞老人。如果这个圣诞老人还带着防晒霜就好了,Max快睡着时迷迷糊糊地想。
【驰强】霾
“霸凌”——有意图或单纯习惯性的攻击性行为。
我求你了,别再伤害你自己了。
(一)
孙宇强只感觉自己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尘埃落定。
以一百多迈的速度飞出来,泥土瞬间裹满全身,巨大的力把他的小臂都擦破皮,鲜红的血滴挂在一道道伤痕上,像他曾经上头自残时在手臂上用力划出的伤疤。
他感受不到疼。
摩托车离他有几十米远,车旁边的石块似乎默认了自己是罪魁祸首。巴音布鲁克的石头太多了,这点孙宇强心知肚明。要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当领航员之前,孙宇...
“霸凌”——有意图或单纯习惯性的攻击性行为。
我求你了,别再伤害你自己了。
(一)
孙宇强只感觉自己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尘埃落定。
以一百多迈的速度飞出来,泥土瞬间裹满全身,巨大的力把他的小臂都擦破皮,鲜红的血滴挂在一道道伤痕上,像他曾经上头自残时在手臂上用力划出的伤疤。
他感受不到疼。
摩托车离他有几十米远,车旁边的石块似乎默认了自己是罪魁祸首。巴音布鲁克的石头太多了,这点孙宇强心知肚明。要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当领航员之前,孙宇强一度是个摩托车车手,人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骑着摩托车环游世界。可惜后来他遇见了四个轮子的东西,也遇见了开四个轮子的车手。
摩托车栽了,他知道,他也栽了。
他颤颤巍巍地扶着摩托车坐下,摸出一根裤兜里已经有些被压折的烟,手抖地连打火机都摁不动,他愣生生两个大拇指一起使劲,才终于打着火。
头发上的泥蹭到他脸上,他没心思管,深吸一口烟,直到焦油尼古丁的味道钻到肺里,钻到脑子里,他才叹了一口气。
巴音布鲁克的天是青色的,阴阴地泛着蓝,和他们那次在漠河的天很像。孙宇强觉得缺了点什么,可是他无心去想。
也不敢想。
山围绕在周围,层层叠叠,似乎他永远也逃不出去。来时的路已经消失在远方,他只是盯着远方,就那么盯着。
他知道,这里的路他再熟悉不过了。多少个孤独的夜晚,他都是看着这里的录像度过的。在铁楼梯上,在天台,他能随时背出每一个弯的档位,也能说出振奋人心的大道理,让人肾上腺素升高,达到最好的状态。
前提是他身边的人还在。
孙宇强一直觉得,张驰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的厉害已经证明给了所有人。五连冠,野生车手,巴音布鲁克之王,无数的标签贴在他身上,是荣誉,也是枷锁。
可是枷锁没有给他带来沉重,少年的意义永远在他身上体现,那些阻挠他的,都成了他浴血重生的助燃剂。
孙宇强记得自己跟张驰说过,自己是没有故事的人,如果没遇到张驰,自己的人生也就算是平平淡淡,毫无起伏。
遇到他,一切都变了。
十年前的张驰能让孙宇强心潮澎湃,所有欢呼雀跃都为他一人。
十年后的张驰也同样能让孙宇强波涛汹涌,一辆摩托,一个人,孑然踏上了寻找英雄之路。
孙宇强又吸了一口烟,仰头叹气,烟雾从肺中直直涌出。他能感受到鼻子酸了,眼眶不争气地又红了。
要是张驰还在,他一定会笑着调侃自己。
“爱上哥了?要跟哥谈恋爱?”张驰意气风发,纯黑的头发茂密地从赛车服里涌出。孙宇强认出来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地方赛夺冠,孙宇强一激动,在收车台上边流泪边欢呼。头盔被张驰摘了去,他被拉着站上领奖台。“宇强,你一直陪我开,保证让你冠军拿到手软!”
不对不对。
张驰应该会呲牙咧嘴的安慰他。
“没事宇强,你哭什么呀?当车手哪有不受伤的。你路书报的可好了,是我没控好车,空中姿势保持的不好。你看,这就是点皮外伤。”车队里,张驰就坐在总控的椅子上,腿上的血混着碘伏,星星点点落到地上。纱布刚缠上就被打湿,孙宇强蹲在旁边,扶着张驰的腿哭得颤抖。“宇强,别怪自己,多怪怪我。幸好你没事,要是你也受伤了,那我可得愧疚一辈子了。”
不对。
手一抖,烟把孙宇强的手给烫出一个疤。他草草地在摩托车身上把烟捻灭,闭上眼,关于张驰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
巴音布鲁克没有海,他就这样翱翔到空中,看到夕阳仍挂在天上,河水在映照下泛起金光。树丛密密地生长着,他想起之前无数的拉力车手为了梦想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那可是万丈悬崖,如果身边没有孙宇强的陪伴,张驰简直不敢直视这深渊。
可正是因为身边没有孙宇强,他才终究没了挂念,一心扑向热爱的事业,用自己的命去赌。
失重感袭来。
(二)
孙宇强从床上弹起,心跳奇快无比,冒出一身冷汗。他望向周围,漆黑一片。窗户隐约透出驾校外的路灯光,雨淅淅沥沥的,打到窗户上响个没完。他无比清醒地着掀开被子,想去找点水喝。
一个人影在房门口晃悠,见到起身的孙宇强,明显愣了一下。“宇强,怎么醒了?”张驰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瘸一拐的,有些吃力,“又做噩梦了?”
“张驰......”孙宇强的声音哑的不得了,仔细听还带着鼻音。
张驰把手里的水递过去,坐到孙宇强陪伴,轻轻扶上孙宇强的后背:“又梦见我飞下去了?”
孙宇强低着头小口抿水,沉默算是回答。
张驰看着面前的人,已经被剪短的长发和当时完全不同,他再也不会梳头的时候头发打结了,他也学会了反驳张驰,不再是那个一口一个“哥”的小孩子了。张驰一瞬间真感觉岁月如梭,仿佛那个一开始的小玫瑰转眼就变了样。
而自己是玫瑰的园丁,一路陪伴玫瑰的长大。
玫瑰有刺,可这刺不能成为扎向自己的利器啊。
“宇强,你看,飞确实是飞了,但是我这不是还活着吗?你看,我还在你身边呢。”张驰像原来哄张飞睡觉一样,一下一下拍着孙宇强的背,“宇强,你不能老是折磨你自己了。”
孙宇强把水杯拿离嘴:“张驰,下雨了,你腿又疼了吧。”
一句话把张驰噎在原地,他说的不假,自从那次受伤之后,粉末性骨折的腿总是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中阵阵作痛。即便面上不显,可下雨天他一次次咽下的止痛药却不能作假。
自他出事以后,总有形形色色的人讲小话,说是张驰领航员的失职导致的这次惨剧。有些懂行的知道他的领航员叫孙宇强。他知道,孙宇强向来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是如果这些流言蜚语,配合着他自己内心中的压力和贬低一同压在他的身上,他又能不能做到不在乎呢?
张驰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苦了,连带着把孙宇强的生活也一起搞垮了。
“宇强,这不是你的错。”张驰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孙宇强放下水杯,仍旧坐在床边,背对着张驰,“你也爱赛车,你应该明白的,这一行就是这样的。”
“张驰,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没控好车,咱们从山上翻下去那次?”孙宇强突然开口,转身看向被子里的张驰,“你当时说,幸好我没受伤,要不然你会愧疚一辈子?”
张驰似乎知道了他想说什么,他把自己撑起来,望向孙宇强。
“张驰,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愧疚一辈子?”
(三)
“孙宇强……这是心病。”记星如是说。他和张驰坐在汽车前的凳子上。
空气很安静,孙宇强还在睡觉。
“驰子,你最清楚,孙宇强就是这么轴的人。当初你被禁赛,他二话没说就从车队退出了。我还是后来开赛了才知道的……”
“别说了记星。”张驰站起身,拖着不好使的那条腿走到桌子前,喝了口茶。“我都明白。”
张驰被禁赛,网络上对他的指责铺天盖地,他是最懂这种感受的人。
张驰从巴音布鲁克的赛道飞出去,孙宇强不在他的身边为他播报路况,网络上也有人像指责他一样指责孙宇强,他是知道的。
为什么每个人的敌意总是多得要溢出来,到底是谁剥夺了我们犯错的权利?
张驰拿起桌上的烟盒,又颤颤放下,他已经戒烟好些年了,反倒是孙宇强开始止不住地抽烟。孙宇强是看张驰才学会的抽烟。
孙宇强仅有的人生可以用两个词形容。
“赛车”,“张驰”。
(四)
张驰回到屋中,孙宇强看起来醒了有一会了。他就坐在床头,静静地望着雨后的清晨,雨水依旧挂在树叶上,世界被玻璃上的水痕拉扯地颠三倒四,一切都似乎静止了。
孙宇强总在梦想着有一天回到巴音布鲁克,他总觉得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宇强,醒了啊。”张驰适时地递上一根烟,自己也叼了一根。
孙宇强拿着烟在手里摆弄,好不容易才抬起头:“哥,你抽烟腿会疼。”
张驰没应声,只是自顾自的点着烟,把打火机扔给了孙宇强。
火光在雨后的清晨,闪着诱人的光。那点火星太渺小,没带来温暖,却衬托出空气的寒凉。
腿上的伤又疼了。张驰皱眉,分不清到底是哪处散发着阴湿的疼痛,好像沿着他的腿到处游走,让他永远也抓不住。
“宇强,我们都不够幸运。”张驰把烟叼在嘴里,双手互相搓着,试图给骨折处传递一点点的热量,“命运捉弄咱们,别人批判咱们,到最后……”张驰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脸却比哭了还难看,“连我们自己都要折磨自己。”
把真相抛在脑后,随着人群的洪流,加入了攻击自己的队伍。
孙宇强直起身,叼着烟去触碰张驰烟上的红光。
烟雾弥漫在眼前,肺里充满灰沉的霾。
【飞驰人生/驰强】我的爱人是个傻瓜。
文/弦君
·依然是一些下饭的日常向。主要是驰强。
·张驰第一人称视角。ooc慎,私设多。8k字+,一发完。
·海德篇:【飞驰人生/海德无差】我的搭档是个笨蛋。
·喜欢的话还请多多支持一下!谢谢!
嗨,美女。
这是我跟孙宇强搭的第一句话。
结果就收到他的一巴掌兼中气十足的男高音呐喊:“你给老子看看清楚,我是什么?”
我那时候年轻,心比天高,被人打了一巴掌那还能忍?我非操起方向盘跟人干架不可。可是我发现我面对他一点脾气没有,因为这是一张多么清秀俊俏的脸——圆圆的眼睛,带点弧度的唇,男生女相的面容,再加上...
文/弦君
·依然是一些下饭的日常向。主要是驰强。
·张驰第一人称视角。ooc慎,私设多。8k字+,一发完。
·海德篇:【飞驰人生/海德无差】我的搭档是个笨蛋。
·喜欢的话还请多多支持一下!谢谢!
嗨,美女。
这是我跟孙宇强搭的第一句话。
结果就收到他的一巴掌兼中气十足的男高音呐喊:“你给老子看看清楚,我是什么?”
我那时候年轻,心比天高,被人打了一巴掌那还能忍?我非操起方向盘跟人干架不可。可是我发现我面对他一点脾气没有,因为这是一张多么清秀俊俏的脸——圆圆的眼睛,带点弧度的唇,男生女相的面容,再加上那一头木村拓哉式的长发,我把他认成一个美女,自当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于是在他质问我“他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厚着脸皮说:“哟,男美女啊。”
然后我就发觉我年轻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知廉耻。这是以前从未发觉的优点,结果遇到孙宇强就被发掘出来了。我说:“美女……啊不是,美男……对不起,帅哥,要不要做哥的领航员,跟我驰骋赛场?”
孙宇强是朋友介绍给我的。推荐的理由没有说什么出挑的地方,只是说“张驰,听说你想参加拉力赛。这里正好也有个赛车爱好者,你俩要不要认识一下?”
我说好,那就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那时候的车队哪有现在这么先进啊,完全就是一帮热爱者组成的俱乐部。刚起步的时候啥也没有,资源都得自己找。孙宇强也会开赛车,试过几回车,自知驾驶技术还远远不够跑到赛场上,但是对路况的理解还挺到位,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以领航员身份来到赛场上。
孙宇强说:“我只坐冠军的车。如果你不是冠军,我不坐。”
我一看乐了。这人跟我一样心高气傲。我说:“那怎么办?这也是一场豪赌啊。我要是赢了呢?”
孙宇强说:“那还用问吗?我就是冠军领航员了。”
我说:“那我要是输了呢?”
孙宇强居然还认真想了想:“我就是个读路书的,输了能怪我吗?”
我一听气笑了:“合着赢了有你一份功,输了没有你的事是吧?”
孙宇强居然还挺理直气壮:“那当然了,我就是个领航员,我能帮着你是你的福分,帮不了你,也不会害你对不对?想拿冠军,还得靠你自己打拼啦。”他又伸出手,义正言辞地说,“事先声明啊,如果你输了,我就会离开你,去找新的搭档。”
可事实证明,即便在后来我人生一败涂地的时候,他也没有离开我。
记星也是我的老朋友。我觉得他看车很准,看人很说不定也很准。所以我第一次把孙宇强带到他面前跟他认识的时候,还私底下偷偷问记星,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记星摸着下巴说:“挺好看的,站我的改装车旁边,能当车模。”
我:“……”
我说滚犊子,满脑子只有你的车!你就整天围着你的车转吧!饭也别吃了觉也别睡了老婆也别娶了!
他说你吼个啥么劲么,那你的意思是,他不是车模,是老婆?
我说你还给压上韵了?
他说:“那你说他是啥?”
我说:“这是我的领航员!”
他说:“那你还问我个啥,你自己不都认可了吗?”
我:“……”
那时候,宇强年轻啊,身段好,人也没有胖起来,清瘦细长的身体,穿着贴身的赛车服,看起来确实像为赛车做广告的帅哥模特。车队刚成立那会儿,我们走进俱乐部,工作人员总是给他递擦汗的毛巾,给我递做路书的本子。这就好像古代少爷和书童出游,旁人一眼便知,谁是少爷。
我们先是参加了国内大大小小的比赛。第一次的拉力赛我们从天马路1246号出发,期间还闹了个乌龙——这货跑到天河路1046号去了!差点迟到了!
我说你干啥去了?
他也不装:“光记赛道了,起点记岔劈了呗!”
我说:“那天河路1046号有啥?”
他说有早餐一条街,放心我没吃,我很敬业的,我闻饱了味道过来的,拿了冠军我要吃个够。
我说幸好你没吃,你体重多重50克我这趟拉力赛都拉不动你的。
他作势要掐我。
我俩坐上了车,戴上头盔,绑好安全带,连上蓝牙。他拿起路书,我握住方向盘。一切准备就绪,气氛无比紧张。这时候他忽然说:“其实我忘了说,那还是酒吧一条街。有个宿醉的男的……还找我要电话号码。”
我震惊地大喊一声:“什么!”然后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那场比赛我有着无可指摘的表现,整个赛程我都在疾驰。我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思维变得无比清晰,孙宇强报的每一句路书都被我接收进去,并且完美地遵循了。
奇怪的是,我好像有点迫不及待的心理,我想要飞奔到终点,结束这场比赛,质问他跟那个酒吧一条街的男的发生了什么……想来他会被搭讪,一定是被醉眼朦胧的男人当成女生了。但就一个时间紧迫的早上,能发生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总不能他正好也是个赛车手或者俱乐部的人,正好想挖走我的领航员吧?
最后,我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这是我们的出道战,首战告捷,成为了冠军。到达收车台的时候,孙宇强大声欢呼起来,而我不顾狂跳的心脏、生疼的太阳穴、迸发的耳鸣,用力握住孙宇强的肩膀。我紧张地问:“你没给那个男的……总之你没跟那个男的联系吧!”
孙宇强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当然没!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只是闻着他身上的酒味,我就在想赢了我们也能开香槟,那多酷啊……”
我说:“那我发车前,你跟我说那玩意干啥?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孙宇强摸不着头脑:“啊,我不是怕你太紧张了么,随便扯淡两句,想让你别太有心理压力。”
结果我很在意好不好!我不说话了。孙宇强看着我,突然捧腹大笑起来:“所以,所以你赢了,第一句话就是想和我说这个吗?”
他用力地拍着我的后背,大声说:“拜托!我们可是冠军!你高兴一点!买香槟去啦!”
被孙宇强差点拍出一口老血,我这才有了一点赢了的实感。是啊,我是冠军啊!我第一次的拉力赛,就拿到了冠军!这才是眼下最值得激动的事情!我嗷嗷大喊起来,反倒又回过头来把孙宇强吓了一跳。
庆功宴到场了比想象中多得多的人,除了车队几个成员和帮手,还有不少媒体朋友,甚至同行对手都跑过来祝贺。那时候比赛还没有那么恶性竞争,大家虽然针锋相对,不遑多让,但还是对成绩和排名心服口服。同行不仅是来请教经验,更是来蹭酒蹭饭的。在赛场上没讨到好,在酒桌上总得争口气。便有不少人跟我和孙宇强敬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得上头,头昏眼花的时候,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迷迷糊糊说“孙宇强再开一瓶”;孙宇强喝得眼角微红,两家酡红,跟桃花一般的颜色,像化了妆似的。他也醉了,还真听了我的话,傻乎乎地跑上台,用力地开了一瓶香槟。香槟被晃过,那一下酒如泉涌般喷出,软木塞甚至直接打到了孙宇强额头,淡金色的酒精淋了孙宇强满头满脸,连他那一头长发也挂上了滚动的水珠。
孙宇强额头瞬间红起来一块,我被他那喝完酒呆呆傻傻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孙宇强的白衬衫也一同被酒水打湿了,挺轻薄的衣服很快就透出了他身体的肤色以及他身段的轮廓。我身边的老叶,那时候还是我们的车队经理,也喝醉了,迷茫地说:“这是我们车队的余兴节目吗?我没安排这个啊。”
我意识到孙宇强出丑了。赶紧脱下穿在身上用来装逼的赛车服外套,把孙宇强整个人包住,裹着他往休息间走,身后还传来别人不识趣诸如“干啥不让人看啊”“是不是要躲酒啊”的起哄。喝醉了的孙宇强完全没有初见时和我对呛的乖戾,像只困倦的猫一样蜷缩在我腋下。我把他丢在休息间的沙发上,他也就嘟嘟囔囔地翻了个身躺下了。
我回去继续喝酒。觥筹交错间,人人都说张驰好福气,香车美人都有了。
我酒醒了大半。等一下,我没有在车上放香薰的习惯,太小资,所以“香车”这条不算;美人?美人是谁?我是在夜店泡过几个妹妹,但我从来没把她们往车上带……连出夜总会的门都没有!所以这个美人是谁?
他们就说,你车上那个,不是美人吗?
车上那个?我费了好大劲才搞清楚,他们说的那个“美人”,是长发的孙宇强。我还以为是什么花边新闻误会到我身上了。这世界真的他妈的疯了。
庆功宴结束后我去休息室,打算把孙宇强搬走。孙宇强看上去不省人事,结果我一伸手扶他的腰他就顺势把两只胳膊搭在我脖子上,睁开朦胧的醉眼就是说:“你是真的他妈的牛逼。老子爱死你了。”
我生平没有被如此直白热烈地告白过,何况还是一个同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又有点小感动,我刚想谦虚一下说“没有啦你也很出色啊”,孙宇强就张口补完了剩下的话:“……记星。”
我脸都绿了,真想把他撒开丢到地上。结果走出休息室的门,记星在外面接应,孙宇强又直接张开双臂给记星抱了个满怀:“……张驰,你是真他妈的天才,太帅了。”
得了,这是醉得眼睛都花了,人都给认反了。我刚想说“你把眼睛睁开看看他是谁”,记星揶揄着替我问了孙宇强一句:“张驰帅不?”
孙宇强垂着眼睛连连点头,脸颊和耳朵尖一块发红:“帅,太帅了。风驰电掣,万中无一。我没看错,他有当冠军的潜质。我得跟着他,未来肯定能……”这倒是对我很受用,但我还没听够夸奖呢,他又“噗通”一声栽地上去了。
记星说,完了,他废了。
我说废啥了?
记星说,你看他脸红,他觉得你帅。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怎么做路书?怎么做领航员?废了,彻底废了。
我说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子可帅了!他有眼光!你居然质疑我的美貌,我告诉你,这是你能改装赛车的脑子和手救了你,否则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孙宇强躺在地上,含糊不清地说,张驰,你一定要跑到全国赛事……不,国际赛事的舞台哦。
唉。我忽然觉得,我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如果是他这个傻瓜的梦想的话,我这个天才,也不是不能为他努力实现一下。
后来,我就拿了五年的巴音布鲁克冠军,孙宇强一直是我的领航员。一开始的夺冠,他总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开十瓶香槟给自己淋个澡;后来夺了冠,他喊两嗓子,也就若无其事了。
我说:“你就一点都不激动吗?”
孙宇强笑着说:“就像赛前我都不紧张似的,我知道冠军肯定是你的。”
可我知道他会紧张。我无数次瞥见他强装镇定的语气下,拿路书的手在微微颤抖;等成绩公布时他屏息凝神、不敢眨眼的表情;还有大晚上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发出几近无声的嚎叫。
我说:“你跟我装什么呢。”
他哼哼说:“我是冠军车手的冠军领航员,我装装怎么了?五连冠,我能吹一辈子!”
看着他嘚瑟的样子,我决定还是要让他激动一点。出其不意地,我忽然掰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转过来,亲了他一口。
孙宇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了土拨鼠一般的尖叫。
我们其实都没太在意那个吻。运动员比赛胜利了,什么发疯的表现都有,和领航员亲吻的已经是挺常见的了,脱衣服的、爬车顶的、甚至跑回巴音布鲁克赛道的……都有。那几年,我真的是风光无两。我接了很多广告、代言,身价倍增,生活优渥;我是车队和俱乐部的活招牌,车队因我的名气而打响,跟着变得阵容强劲;我还有很多很多的粉丝,他们会天价买下一张场地赛的观演票,来特地看我的比赛。
他们都说,张驰优秀,强大,还帅。我被这些夸赞捧得飞上云霄,飘飘然不知所以然。只有孙宇强,还是十年如一日地在怼我。他说张驰,你能不能刮刮胡子减减肥?你能不能管管网上的风评,他们都说你耍大牌!
我开玩笑地说怎么了,是亲你的时候扎到嘴了?
我们那时候还不是恋人。他说滚。
我说是因为我说了那个第二名……万谁来着?几句不好听的话吧?可我也知道某人跟着小牌大耍,去跟网上那些赛车黑粉骂架。
他第二次说了滚,脸是涨红的。
喜欢我的人很多,讨厌我的人也很多。围在我身边的是无尽的鲜花和掌声,它们像一堵围墙一样,挡住了真实的我和外界望向彼此的目光。孙宇强毫不客气地跟我说话,偶尔起点小争执,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平等的。是如此一心一意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人。
后来他也是为数不多,没有离开我身边的人。
在后来的五年之间,我捡到张飞,然后因为侥幸的心理和不得已的理由,我闯了祸,跌下神坛。名声、财富、荣誉离我远去,围着身边的喝彩和追捧也通通消失。在领奖台上昂首的我垂下骄傲的头颅,去求遍了周围每一个能帮到我的人——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那个我捡来的小孩。
孙宇强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当我被免去了以往的荣耀,就意味着身为领航员的他也被抹消了一同经历的过去。他是被我牵连进来的。对于他,我非常愧疚。所以在这五年里,我没有找他。
可是我挥别了五年前的过去,并不意味着我就能释然。我仍然想方设法地关注着拉力赛的新闻,可我从没有听过他有作为别人的领航员复出的消息。我拐弯抹角地去打听,才得知在我与车队解约后不久,他也跟着从车队离开了。
那一瞬间,我心痛得无以复加。
当五年后我终于有勇气、也有资格把电话打给他的时候,他几乎是秒接起来。
“这个电话,我等五年了。”他说。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但是孙宇强居然跟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他头发变乱了、衣服也穿得潦草了,明显是落魄的模样。但是我显然是更糟糕的样子。我扯起笑脸问他:“这么多年,没想再找个人一起上赛场啥的?”
孙宇强戏谑又嘲讽地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说:“我呢?我是弱水?”
孙宇强看着我历经岁月蹉跎、变得略微臃肿的身材和略显沧桑的脸庞,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肥水……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居然乐了:“你还真是从一而终,够封建。”
孙宇强也跟着哈哈大笑:“你真的很嘴贱,难怪当时退圈的时候,没一个人为你出来说话。”
我们互相揭着对方的伤疤,然后在晚霞里笑出眼泪来。
人人都爱抽象的偶像、高大的神明,会不由自主被祂们所塑的金身所吸引,因此献出自己的爱,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去爱有瑕疵的人,不完美的人,甚至是很糟糕的人,这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找的搭档,是孙宇强,也只能是孙宇强。他是一个知道我所有的不好与不堪以后,还能够留在我身边的人。
五年没联系,孙宇强似乎解锁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技能。他不当领航员也没有去开车,而是有了摩托车证,让我坐在他的后座上带着我去拉重返赛场的赞助;后来生活拮据了,他很干脆地把他那辆顶好的摩托车卖了,换了自行车,还是让我坐在后座上拉着我跑。包括他在大老板面前跳的钢管舞,也是惊为天人。我以前从不知道他会跳舞,很悲伤地问他:“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会都卖身……不是,我说反了,你不会都卖艺为生吧?”
孙宇强笑得青筋凸起。他一字一顿地说:“怎么会呢?人家对你从一而终。”
我们拜访了很多人,不乏从前合作过的老板、赏识我的“贵人”。尽管他们身价各异,领域有别,但在对待我的方式和态度上,却常常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我常常感叹这是一个太过看人下菜的社会,当你处在低谷的时候,你只会越来越下沉,很难有爬上来的机会。这是一个互相贬低的社会,而不是一个互帮互助的社会。
孙宇强说:“什么菜?什么饭菜?”
说这话的时候,他绑着围裙,长发也在脑后绑成小辫子,从我家的厨房端出西红柿炒鸡蛋和香肠豆角。张飞欢呼着上桌,而他则抱怨着“超市的豆角又贵了”。然后他又兴奋地拿手机给我看,不断刷着竖屏流的视频:“好多人都知道你要复出了!有人看好有人不看好……不过你放心,那些骂你黑你的短视频我都点了举报……”
孙宇强特别爱刷短视频软件。记星来我们家吃饭,他最近也是跟着孙宇强短视频刷多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桌上吃着饭,他说爱能挣扎着让人长出血肉,孙宇强能让你长肉。
我说你要不下桌,你吃的也是宇强做的饭。
记星有意无意摆弄了一下自己肩胛上的肌肉。我真是一看一个不吱声,心里想着如果让他去卖身,这投资估计早就成了。
饭桌上张飞兴致勃勃地跟我说,学校文艺汇演,他们班排练的节目是诗朗诵,他现在已经背熟了,超越全班90%的同学。
我嗤之以鼻:“排练节目就你起劲,课文背了吗就背这个?”
孙宇强倒是来劲了:“别听你爸,不要阻止孩子想表演。小张飞,来背一个。”
我说我儿子是动物吗?
张飞就背了。他声情并茂地说: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晚上我催促张飞赶紧写完作业睡下。整理他书包的时候,翻出一张分数低空飞过及格的数学卷子。我好气又好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这成绩跟我当年的几乎是不相上下。心里还想着张飞这小鬼怎么考差了不跟我说,难道考卷不是要家长签字的吗?定睛一看,旁边分数旁边已经写了一个名字:“孙宇强”。
我能想象已经把孙宇强视为家人的张飞,是如何鬼鬼祟祟地求着他给自己签一个逃脱责骂的名。大人的关系往往能影响孩子,就像我做出了丢人的事,第一个想到的替罪羊也是孙宇强。我的心像包裹了沙砾的蚌肉那样,又软又疼。霎时间又想起张飞背诵的那首诗来: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孙宇强,这蹉跎反复的人生,我要如何才能对得起你。
巴音布鲁克没有海,但有湖。从巴音布鲁克的悬崖掉下去以后,我重伤,花了很长一段才出院。张飞被他真正家人接走,几个兄弟为了我的住院费东奔西走,出院后我又成为了孤身一人,第一反应又是做鸵鸟,觉得还不上这份恩情,而且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惭愧得想到别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躲起来。孙宇强到处找我我都没露面,我想先静一静。还是记星先找到了我,就差没给我一拳。
他说驰子你是傻呀还是愣啊。我就算了,你摸摸良心,孙宇强等了你那么些年,你你……你就这样对他啊?
以前失意的时候孙宇强对我说过,他小时候就是平平无奇的孩子,初中、高中,都没有人喜欢他,成年至今,也没有任何传奇的故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我就可喜欢你。”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吗?那你可要一直喜欢我啊。”
我的爱人是个傻瓜,他怎么会信我这句话,然后为我这句毫不负责、没有守诺的言语,奉献了十多年的青春。
最后记星对我说,你辜负谁你都不能辜负孙宇强。你必须对他好点。一旦你走不出来,爱你的人也会被你拖入泥沼。你看看他现在吧,你把大美人,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我年近四十,一身伤病,要钱钱没有,荣誉也被剥夺了,还成了“巴音布鲁克之耻”,什么热爱、梦想,只会让我觉得好笑,我认命了。直到我组了辛地车队,我才感觉找回来一点过去的自己。
孙宇强剪了短发,人也变得瘦削了点。他唯一跟我起过的争执是:“你不能变成一个连赛车都糊弄的人。”
连亲近的人都对自己没有期待,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我想了又想,还是说我要去。
他叹了口气:“你不怕连另一条腿、另一只手也废了?拼了老命,值得吗?”
我说这辈子还能上一次巴音布鲁克,我喜欢,值得。
他说:“那我也去。”
我将信将疑:“你也要去?就因为我要去?值得吗?”
他说得格外帅气:“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我追问:“爱赛车还是爱我啊?”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你真的很会得寸进尺。”
在走上赛场的前夕,我们久违地喝了一顿,放松紧迫的神经。厉小海玩酒桌游戏输了,被迫要向我问一个劲爆的话题。
他战战兢兢地过来问我,孙宇强说年轻的时候,你开他,有这事吗?
我一听顿时气急败坏,这人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怎么啥都往外说呢?我说道:
“他说我开他?他怎么不说他骑我呢?”
厉小海震撼得脸都白了,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他求助似的望向记星。记星点评道:“甭理他们,这叫啥锅配啥盖,没救了。”
我说你懂什么,这叫纯爱。纯爱才是天下无敌。
孙宇强不在酒桌上,他又一次喝醉了,差点不省人事,于是跑到棚外去吹冷风。我拿着啤酒走到他身边,故意问他:“我拿不到冠军,还离开我吗?”
孙宇强醉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走了不走了。张驰,这把年纪还能去拉力赛,太帅了。到死都是天才车手。”
我摇摇头:“你觉得我帅?废了,你眼睛都瞎了,当不了领航员了,废了,彻底废了。”
“不是的,张驰,你就是……太帅了,你就像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一样。”他睁大眼睛,含笑的眼眸湿漉漉的,朝着月光伸出手,好像在迎接即将到来的、黎明的阳光一样,“荣誉榜上没有你的名字也不要紧。你就是巴音布鲁克神话级别的人物。人人都说伊卡洛斯骄傲自满,但张驰你记住,在你奋力飞往太阳的时候,也一定有人为你那追逐梦想的姿态而折服。”
我的心像又活过来一次那样剧烈跳动着。我说好,我们去看看是怎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我的爱人是个傻瓜,他唯独有无师自通爱人的本领。他陪不知死活的我登上那座遥不可及的通天塔,跑上巴音布鲁克、那段赛车手的荣耀之路,再奋不顾身地陪我跌落下来。他在我最没有前途的时候不离不弃地跟着我,在我卑微到尘埃里的时候替我辩驳,他流过比我多的眼泪,承受与我相同的痛苦。说要离开我的人是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人也是他;说我丢脸的人是他,说永远相信我的人也是他。
这世上一定会有很多的不公。可是有你就是最大的幸运。故事的最开始,他早就毫无保留地陪我上了人生的赌桌,也早就将梭哈的权利留给了我。人生终究不是童话,在巴音布鲁克的终点,我们没有赢,可是我们也没有输。
孙宇强托着我爬上车顶:“你就是——巴音布鲁克永远的王!”
我抱着孙宇强,“你就是巴音布鲁克永远的土后,不是,皇后!”
巴音布鲁克的风太大,呼啸地吹过黄沙,孙宇强没听清,“什么,什么皇天厚土?”他说。
算了。我想,没什么能比一个吻更能表达我的心情了。于是我跳下来,差点把他压倒。然后我捧住他的脸,用力地吻了他一下。
“哇啊啊啊!还在直播啊!”孙宇强猛地推开我,惊慌失措,居然一下就哭了,一半是气我的胡作非为,后来就像是被触发了某种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情绪,嚎起来,嚎啕大哭起来,“真他妈的,为什么当时我让你一个人啊!我总跟你说没问题的没问题的……当年那辆车……还有我没能上去的赛场……我真的后悔死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可以的!”
我也哭了。我说:“你别喊了!你他妈的喊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多爱你啊!”
我的爱人,亲密的爱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可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他。傻瓜不知道天才有多么喜欢他;他总是问我这一路走来值不值得,可是你得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FIN.】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舒婷《致橡树》
2月22日好事成双成双成双!
感谢阅读。
【飞驰人生/全员向】我的车队都是白痴。
文/弦君
·一点下饭的日常向。
·记星第一视角。显德厉海+驰强+辛地车队全员向。
·ooc慎入。私设多。5k字+,一发完。
·会有一些网络梗的段子+有点地狱的段子(什么)
·“笨蛋三部曲”达成!(可能?)
01.
当我们从主办方基地里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张驰尤其如此。
就在刚才,他的铅封失而复得,而这个如此重要的铅封,一直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一直都遵守规则...
文/弦君
·一点下饭的日常向。
·记星第一视角。显德厉海+驰强+辛地车队全员向。
·ooc慎入。私设多。5k字+,一发完。
·会有一些网络梗的段子+有点地狱的段子(什么)
·“笨蛋三部曲”达成!(可能?)
01.
当我们从主办方基地里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张驰尤其如此。
就在刚才,他的铅封失而复得,而这个如此重要的铅封,一直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一直都遵守规则,凭能力得到的成就,却被那些掌握规则的人轻易否定;而时过境迁,自己失去的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新得到,即使再给他恢复名誉、恢复成绩,可这些年来的痛苦和失去的青春,也无法重来了。
我们走出基地,在工作人员看不到的地方,张驰像是没有了力气,不得不坐在台阶上休息。他哽咽了好几声,在即将落下泪的一瞬间,孙宇强拍拍他的肩膀,强颜欢笑道:“过去的,我们就接受它吧。一直逞强的话,会很累的……至少现在,你不用逞强了。”
张驰欲哭无泪,抬眼望向他:“为啥啊?”
孙宇强挤着眉头,努力哂笑着:“你的强来了。”
张驰:“……”
我:“……”
孙宇强:“……”
一阵风卷着零散的落叶吹过。我们仨一下子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02.
我们组的车队,我觉得他们全都是白痴。
张驰,天下第一大白痴。为了孩子户口, 非得去跟不知来路的大佬比试,把自己的前程也给搭进去了。
张驰反驳我:“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我说:“你不出事,那钱买个学位都能够了。”
张驰大受打击:“那肯定还是学校的学习环境好啊!这跟自学能一样吗?”
我说:“你要是喜欢学校的话,你年轻的时候咋不多读点书?”
张驰:“……”
03.
孙宇强,宇宙终极恋爱脑。张驰五年不联系他,他想得要死,却还是能忍住五年的寂寞不给对方打一通电话;又因为张驰“想重返赛场”的一句话,恨不得陪他上刀山下火海,简直像个被呼来喝去的……小媳妇。
听了我的吐槽,孙宇强脱口而出:“不是的妈,他对我很好!他以后会有出息的!”
我:“不是谁问你了……还有谁是你妈!”
孙宇强深情地呼喊:“星!”
我:“都快四十了!谈什么以后有出息啊!”
张驰:“我是四十岁以后就不活了吗凭什么不谈啊!”
我:“咱们驾校再不开张,三十来岁咱就活不成了!饿死了!”
04.
关于开这个“星羽驾校”,我们当时也是思考了很久。
张驰说,做点啥呢?总得活下去啊。
孙宇强说:“干回你的炒饭老本行吧,那个也算挣钱。”
张驰挥挥手说不干了,每天满头满脸油烟味。而且现在手脚不利索,也当不了伙夫了。不如,让记星开个汽修厂吧。
孙宇强说,咱们这就记星会修车,他一个人,你想累死他啊?
张驰说,他可以收学徒啊!巴音布鲁克永远的技工,现在也不年轻了,永远的老工。
我说,滚,你是不是以为你很幽默。
孙宇强说:“收学徒,记师?”
我说你也滚。
张驰说:“以后学徒收多了,开个技术学院,简称……”
我回去找扳手,他没敢再说话。
后来,我们最后决定弄个驾校。他俩教学,我修车。
张驰说,他名声不好,驾校名就不要带他了吧。以后万一有点事,还能撇清关系。
孙宇强说呸呸呸,不说那些的。
我说:“加个你也行,‘驰星宇’……叫‘吃宵夜’好了。”
张驰乐了:“这不还是飞驰美味炒饭吗!”
我们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05.
刘显德……
这位真有实力没得说,科目二考了无数次都没过。但是,跟这帮神经病相比,因为科目二考不过把他说成白痴有点太委屈他了。
只是当他又一次科目二考时试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时,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他了。
当年的张驰,把驾校的“不过包退”套餐的费用设置得特别贵;但他教的也挺好,所以没什么学车买这个教程。而刘显德就是这个套餐为数不多的受益人,他交的一万多块钱学费,都被我们用在了修车上,一点没给我们留盈利的余地。
张驰苦着脸:“坐副驾驶……你怎么想的?这都能弄错,再考一次你可不能再弄错了!”
刘显德忙不迭说我记住了下次不会犯了。
结果下次。
起步时,操作不当熄火多次。
刘显德一着急,带档打火。
直接扣100分。
我想,如果考科目二也跟赛车一样,能自带考车就好了。我或许能给他改装一辆能顺利起步、拐弯的车……不过那时候他会因为幅度太大而飞出去也说不定呢。
06.
厉小海,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不想说他是白痴的,可他确实也有点我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因为没有得到主力车手的位置而毅然决然地离开光刻车队,比如因为很喜欢刘显德……就跟催他“去找个女朋友”的辛地厂长出柜说,想跟显德在一起。
我看见厂长饱经沧桑的脸一下就绿了。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种,“我应该拿着这四百万去给儿子调理一下同性恋而不是送来学赛车遇见所谓真爱”的追悔莫及。
辛地虽然是个开明的父亲,但多少还是有点大龄老男人的陈旧思维。他带着哭腔说:“你……你喜欢男的呀?那我,我这老辛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吗?辛地机械……后继无人了?”
我提醒他:“老板,小海他也不跟你姓啊。”
辛地:“……”
孙宇强火上浇油:“厂长,你这算是有俩儿子了,多特别啊,都能继承你的产业。”
辛地:“……”
张驰最后来一句可谓是趁火打劫:“俩都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凑成一个‘好’字,可太好了,良配!”
……怎么才凑得了一个“好”字啊。
07.
辛地厂长很悲愤地说:“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谁影响了我儿子?是不是你们这些男的其中一个?”
我移开视线:“不知道啊,我只对车感兴趣。”
张驰移开视线:“呃,我单身主要是因为我落魄了,当年我也是有姑娘追的。”
孙宇强移开视线:“我,我主要是当年女孩们都说我比较像女的所以都不跟我谈……”
刘显德一脸茫然,就好像被派去杀唐僧师徒的奔波儿灞那般无助:“我?”
08.
刘显德不仅不会拒绝人,还是个喜欢倒贴的老好人。
历小海想上赛场,他把自己的六万块钱积蓄拿出来一起加入这场看不见结果的豪赌,还更是亲力亲为地陪我们一起改装车。一个来驾校学习的学员做到这地步,也是没谁了。
我问他:“图啥啊?”
刘显德说:“大家都这么努力,我也想出一份力。”
我仔细审视他的行为。厉小海想要上赛场,他一言不发陪着练,二话不说拿出钱,每天七歪八倒地坐赛车几百遍也从不叫苦……
从以上行为来看,三从四德有一德必是刘显德。
我拍了拍孙宇强的肩膀:“你教得好啊。”
孙宇强指着自己一脸茫然:“我啊?”
就是你啊。真是一脉相承的恋爱脑。
09.
刘显德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自从决定陪小海一起上巴音布鲁克赛场,他就一直在向我们学习,如何才能更好地成为一个领航员的秘诀。
张驰教他开车,必要时能配合领航员,但是教得不好,至今科目二也没过;
孙宇强教他报路书,这个教得好,他已经能做出理解路况的完美路书了。
我教他汽修和改装,这样他能在赛车改装工程量大的时候,帮着一起干活。
万事俱备,认真的刘显德说我还想学点别的,我还想能继续帮助小海。
张驰想了想,由于他曾经做过“飞驰美味炒饭”这份工作,于是教刘显德做饭,这样赛车手就不会因为在外面吃什么不干净东西影响身体。
孙宇强见刘显德会刺绣,就没事拉着他刺绣,一起锻炼平稳的心境。重点是刺绣的作品还能卖钱补贴家用。
轮到我……
我说我也没有别的可教你了,就带你一起健身吧。好的身体素质最重要。
刘显德连连点头,说噢噢噢好。
他真是说啥都信,难怪能被忽悠进“星羽驾校”——别人一听张驰的“冠军车手”资历,多少都要质疑两下;只有他全盘相信,还大喜过望觉得自己找了个好老师。这孩子幸好没遇到传销啊。
几个月过去,刘显德不仅是一名合格的领航员,还是一名会做饭、会刺绣、而且身材非常不错的好嫁风男儿了。
我:“……”
我说你已经过了婚前培训这关了,你放心地去吧。
刘显德迷茫极了:“啊?”
10.
车队的经费实在有限。外出拉赞助的总是宇强,他已经成为了拉赞助的一把好手。
什么放下面子跳舞,陪酒陪笑,抢着请客的种种行为,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本人也是变得多才多艺起来。
在以上方式都不好使以后,孙宇强终于意识到,不是方式不行,是他这个人的脸面,已经是别人的鞋垫子了,确实不管用了,可能得换个人来。
孙宇强一脸沉痛地说:“没办法了,刘显德我来教你跳舞吧,以后你给大佬跳舞拉赞助。”
刘显德:“啊?我?”
厉小海急了:“诶,他不行!”
孙宇强抓住他:“那我教你跳男团舞吧!你一定能学好!”
轮到厉小海茫然了:“啊?”
11.
当然是没有让厉小海去跳舞。
这是金主爸爸的儿子,甚至还是个工人阶级的小少爷。
怎么着也得好生对待。
不过话又说回来,厉小海会喜欢刘显德,一点也不意外。
在厉小海和张驰出去练车时,他能在驾校里的小灶上把夜宵做好;小海的工装破了,他戴个眼镜在昏黄的灯光下把破洞缝好了;小海从光刻车队辞职回来特迷茫的那段时间,也最爱和年长的哥哥刘显德一起讲小话,仿佛只有他最理解自己的心情。
我觉得有这些条件不爱上都难:会做饭,有陪伴,还善解人意,胸大屁股翘——刘显德不穿他那脏外套的时候,总是穿着衬衫和西装裤,身体的曲线是很不错的,我作为男人也很认可。
除了不能生孩子,刘显德似乎确实是世俗意义上普遍公认很合适结婚的好对象。
12.
辛地苦着脸说:“小海啊,为啥是……喜欢男孩子?”
厉小海振振有词:“厂长,你的偶像是?”
辛地:“……张驰。”
厉小海:“我的梦想是?”
辛地:“……赛车手。”
厉小海指着我们这三个站在一旁看戏的老光棍说:“你的偶像,我的梦想,人近中年,都是单身且无后。我只是少走了三十年弯路而已。”
我:“……”
张驰和孙宇强:“……”
我还好,张驰跟孙宇强更尴尬。他们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脱单了——以老夫老妻的方式。
13.
张驰也被喊来劝说厉小海。
否则他的尾款岌岌可危。
辛地:“我是让你把小海调教成赛车手,不是调理成……男同啊!”
我看着鬓角花白的厂长,不由地心生同情——这哪是辛地,简直跟“辛地瑞拉”一样苦大仇深。
张驰就去了。
张驰:“我想不懂,你为啥会喜欢,自个的领航员?”
厉小海很诚恳地说:“……师父,这话由你来问我特别奇怪,特别没有说服力。”
张驰振振有词:“我跟宇强,那是很多年了,有感情基础。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领航员。你跟刘显德,满打满算一百天,能有啥感情?”
厉小海:“……不能有吗?”
张驰:“车里待待就能有了吗?那我跟你在车上待着也不少,怎么没见你爱上我呢?”
厉小海:“……您对我就像妈妈对我一样好。”
张驰:“滚一边去!”
厉小海:“……师父,你也是我偶像,所以我记着呢。”
张驰:“什么玩意?”
厉小海棒读道:“当年你一连冠时期的新闻,‘冠军车手张驰夺冠一百天后被拍到车内与一女子私会拥吻,经查证该女子实为同队领航员孙宇强’……当年的赛车报娱乐版,我记着呢。”
张驰:“……”
14.
从车里谈话出来的张驰,遇到辛地厂长。
辛地:“咋样了?”
张驰挥了挥手:“名师出高徒,有其师必有其徒。我管不了了。”
辛地:“?”
只有我看出他的情绪,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小海跟你当年如出一辙!你还骄傲上了!”
15.
我说:“你们都没考虑考虑,显德的想法吗?”
众人一起诧异地望着我,仿佛我刚刚说了个多么了不起的问题。
我:“喂所以你们真的都没考虑他啊!”
我们把这事跟刘显德说了。
一听到跟在身边的弟弟,有恋慕自己的想法,刘显德的脸一下就红了。
“所以你咋想?”我问。
“呃……我,我毕竟是年长者。小海有这种心思是因为他年纪小……我作为大人,而且还是有社会经验的人,我不能给他造成这种误解……”刘显德说了一段听起来特别正直的话。可是他红透的脸,表面他根本没有恋爱方面的社会经验。
我说:“你要拒绝他。”
刘显德一口答应:“好。”
但是他想了想又说:“临近比赛了,怕影响车手心态,我先跟他说以大局为重,一切到比赛结束后再说吧。”
16.
结果,在听到比赛结果、自己是第二名的厉小海当场表白:“哥我喜欢你!”
出尔反尔的刘显德热泪盈眶,甚至抱起小海转了个圈:“我愿意!”
天杀的敢骗老子!这分明是两厢情愿!
17.
可是,看着相拥的他们,我居然生不起气来。我眼中少年们的轮廓,渐渐和多年前,我印象中张驰和孙宇强的身影重叠起来。那时候年轻的他们,也是意气风发的。张驰抱着孙宇强试图转一圈结果差点把腰闪了。他龇牙咧嘴地说,孙宇强,做我一辈子的领航员好不好!
孙宇强笑中带泪,大声喊:“下辈子我也愿意!”
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不同的男同是他们,同一枚电灯泡是我。
18.
想到这,我转头看向同样跑到终点的张驰和孙宇强。张驰因为爬了一次车顶累得气喘吁吁,孙宇强头盔都没解,就在旁边帮他顺气。都这样费劲了,还谈恋爱呢。
看到我有点怜悯又有点嫌弃的目光,孙宇强脱口而出:“妈别看他这样,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
我:“谁问你了!不是,谁是你妈啊!”
19.
孙宇强说:“记星啊,你老觉得我们车队是一帮笨蛋、白痴,你自己就不是吗?”
我不是吗?我是啊。
我也是个白痴,这点我比谁都清楚。
当年我因为抢修赛车受伤,自行选择退居仓库,虽然混得不好,但至少没有现在这么落魄;可是我知道,我不会甘心就这么平庸地度过一生;所以我跟着张驰出走,本以为选择了一条为热爱奋不顾身的道路,但结果还要陪着兄弟一起面对光辉过后的一地鸡毛……甚至连那光辉也是昙花一现,实际上我们碰都没碰到。
如此不划算的买卖,如此没有回报的付出,我回想起来,心里居然只有一个想法——
我一点都不后悔。
孙宇强还想说点什么挤兑我的时候,我抢先说道:“我也是天下第一傻蛋,我爱死你们这帮白痴了。”
孙宇强愣了愣,接着大喜过望:“你愿意为了我们出卖身材去吸引赞助了?”
我说:“滚蛋!”
20.
孙宇强说:“轻舟已过万重山,人生已过1462道弯。”
我说:“错。”然后指了指他们四个人,“这还弯了4个人。”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们辛地车队的故事。
一群穷得叮当响、只剩下热血的白痴车队。
人人都说傻瓜不要做梦,但我觉得,痴人才有说梦的可能。这庸庸碌碌的人生,终得有一阵横冲直撞的风吹散,才能不留遗憾。如果生命也有尽头,我希望当我走过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是你们在山海的终点迎接我。为此我愿意做个白痴……
一个骄傲、勇敢又幸福的白痴。
【FIN.】
“今春看又过,来去逐轻舟。 ”
辛地车队,轻舟已过万重山。
(还有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强来了”这个梗不笑)
感谢阅读。
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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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禹,苏朱,豪涵 || 狗血青春抓马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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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禹】线番外2幸有远方客
1.
“呦,小伙子,这是去哪里旅游啊?”
常州的机场总不缺乏旅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刚刚张泽禹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她很胖很胖,脖子上系了个老式的花巾,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里是个约...
3.1W+万字预警
极禹,苏朱,豪涵 || 狗血青春抓马剧情
BGM张泽禹、张极—流浪记
南柯一梦,不可做真
【豪涵】线番外二分之一的生命 有极禹
【苏朱】线番外果果
【极禹】线番外1何枝可依
【极禹】线番外2幸有远方客
1.
“呦,小伙子,这是去哪里旅游啊?”
常州的机场总不缺乏旅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刚刚张泽禹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她很胖很胖,脖子上系了个老式的花巾,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里是个约莫一两岁的小孩子,手边还领着一个更大一点的小姑娘,扎两个麻花辫,明明已经仲夏,可他们好像还穿着开春的衣服,女人佝偻着后背,一边走一边用浓烈的口音说,“走喽,我们去接爸爸喽!”
那个女人和周围能在星巴克,麦当劳里消费的人丝毫搭不上关系,格格不入,她一定是经过长途跋涉,从泥泞的乡间路走到了高楼满驻的柏油马路,一看就生活的很艰难。
有那么一瞬间,张泽禹的恶念浮上心头,想,他们在这繁华尽显相聚又离别的机场里应该是永远也接不到他们的爸爸了。
“呦,小伙子,这是去哪里旅游啊?”
他候机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老爷爷问他。
老爷爷头发花白,一丝不苟的梳着背头,身着西服,脚上一双皮鞋锃亮,手上拄着一个凤头拐杖,凤眼像是一种玛瑙,张泽禹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泽禹打量一番身边的老人,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尽显,可他依然一副风霜傲骨的模样,不免惹人遐想,他年轻时究竟是如何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
半晌,张泽禹才把堵在嗓眼的已经蹩脚的东北话说出来,“回东北。”
没错,是回。
老爷爷看他,眼神温柔慈祥,好似一湖温柔的水,似乎从这短短三个字就足以看出这是一场横跨长江黄河的冒险,他像是想起了他亘古冗长的过去事。
“回东北好,回东北好啊!”
他的声音沧桑又饱满,似在时间长河里捞起一把金子。
张泽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一口饮尽,苦涩逼得他舌根都痛,咖啡因的刺激直直撞碎他的心,连呼吸之间都带了点黄连的味道,胡乱的点个头,“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即将起飞的提示音传入张泽禹的耳廓,干净利落的女声从音响里传来,他听见时已经没了人情味儿。
张泽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失重,强烈的推背感来袭,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上升,而是在无限下坠。
下坠到一个叫张极的无底深渊。
2.
初识张极那会儿,张泽禹连半句江苏话都不会说。
他是与家里闹了很大的别扭,带着那几年赛车赚来的钱,一身孤胆,在某个旅行APP上随机抽了一张机票,就像鹰击长空,巨大的翅膀遮住了半壁阳光,从东北孑然一身到了江苏常州。
命运的齿轮转动,注定安排他与张极邂逅。
他两手空空,什么行李也没有,从机场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太阳烤人,花了三四十在机场旁边的奶茶店里点了杯冰饮。
他几口喝完还是觉得不能解暑,奈何他的经济条件并不允许他再随便造次,扒开冰饮的盖子,仰头吃掉里面的冰块,他用力嚼,牙齿和冰块打在一起发出干脆的声响,嚼碎的是他的倔强和远处撞不烂的南墙。
末了低头看看脚上好几万的鞋,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用身上仅剩的几个钢镚儿去坐公交车,上车一看才发现没有空座位,他被人挤着往车厢里面走,陌生人身上的体温擦得他恼火,车厢里的味道属实不好闻,浓烟与火像一阵阵热浪往他身上拂。
张泽禹堪堪站稳,身体随着公交车摇摇晃晃,透过车窗他看见外面层层的高楼,只是速度太快,连一个完整的残影都没留下,几个小时前他也在那钢筋筑的笼子里。
有人往张泽禹身上贴,他是个东北人,虽然车厢里很乱,但他不拘小节,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过了半晌他发现不太对,身后的人怎么在摸他的腰,甚至手掌还在往下……
张泽禹转身,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男人留着一头长发,此刻手掌正放在他的胯骨上,男人在冲他挑眉,似乎就差把“一起去酒店”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张泽禹想都没想,一脚踹在男人胸口上,“你他妈有病啊!”
男人往后一倒,一边“哎呦”的哀嚎着,一边顺势带倒了一片人,一套操作熟练得很,是个惯犯了。
被男人带倒的人骂骂咧咧,说着张泽禹听不太懂的江苏话,替男人抱不平的,说自己太倒霉的,什么都有,但多数都是咒骂张泽禹的。
男人还在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捂着自己的胸口,半晌不起来。
“他是个变态!”张泽禹无力的反驳。
司机见状把车停到了一边,又听他口音是个外省的,直接叫他下了车。
张泽禹自认倒霉,独在异乡为异客,低声骂了句“操”就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他自顾自漫无目的的走,越想这事越觉得艹蛋,他居然被电车咸猪手骚扰了,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个人与他一同下了车,并且一路跟着他。
张极看前面的人边走手边插着兜,脚还不规矩踢踢路边的石头,越看越像一九年的封神电影哪吒,没忍住笑出了声,“张泽禹?”
前面的人没反应,还低着头走。
“张泽禹!”张极字正腔圆,又叫了一声。
前面的人脚步一滞,这才停下。
张泽禹觉得自己幻听了,有人叫他的名字。
这人生地不熟的常州,难道还有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张泽禹。”第三次叫他,张极往前迈了一步,正好站在张泽禹身后。
张泽禹一转头,鼻子直直磕到了张极的嘴巴,他鼻子闷酸的疼,低头去捂,可别流鼻血了,他想。
张极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张泽禹撞的嘴唇磕到牙齿,嘴唇磕破了,渗出点儿腥甜的血丝,“你干嘛突然转头啊?”
张泽禹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还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儿,“你怎么不说你突然站我身后啊!”
他抬头,面前的人正龇着白牙在舔自己的嘴角,有点幽怨的眼睛黑白分明,玻璃珠似的瞳仁,如果张极表情亲和点估计张泽禹会用明眸皓齿来夸他,但是现在只能用面目狰狞来形容。
“你谁呀?咱俩见过?不能啊,我印象里没你这号人啊?那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你不是什么贩卖人口的吧?光天化日你可给我惜命啊!”
张泽禹一顿嘴炮输出,还倒退了半步,给张极问懵了不说,还想起一句歌词,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其实张泽禹还有一个猜想,这人高马大的,不会是他爸妈派来抓他回去的保镖吧?
不过听他口音又不像是东北的,排除这种抓马剧情,啊不是,排除这种抓宝剧情。
张极不与张泽禹废话,摸摸裤兜,掏出一张用过的机票和一个身份证,然后当着张泽禹的面念起来,“张泽禹,出生年月日……”
“停停停!”张泽禹眼疾手快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并且顺便用机票堵住了张极的嘴,“我谢谢您嘞,谢谢您嘞行吗!”
张极吐出已经被揉烂的机票,踹进了张泽禹的裤兜里,动了动牙床,“你刚刚踹人的时候挺帅的呀,都不知道自己东西掉了?”
张泽禹摇摇头又摆摆手,“人在气头上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怎么就让你生气了?”张极摸出烟,草莓爆珠的,给张泽禹递过去。
张泽禹愣了一下,接过手就顺着路牙子坐了下去,“那人,妈的,多少有点病。”
说这话的时候张泽禹的表情像吃了二斤黑蒜,得把肠子吐出来才能好。
张极也顺势坐在他身边,只是腿太长,曲着有些难受,他给自己点烟,又给张泽禹点,“有病?”
后来张泽禹记不清张极的声音了,但每每想到这一段都觉得张极多少是第一眼见他就目的不纯,总引导着他说更多更深的东西。
因为在心理学上说,重复一个人的后半句话,他就会说出更多的东西。
“他,”张泽禹摆手拒了张极的火苗,“他摸我的腰。”
张极一愣,本来还想说你不用火机要不咱俩对烟,但听完张泽禹的话只剩下无情嘲笑了,“哈哈哈哈哈,怎么摸?这样吗?”说着张极就把手顺上张泽禹的腰,然后狠狠拍了一把。
“我靠,你谋杀啊!”张泽禹看这人露出一口白牙憨着笑,怎么看怎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人嫌狗憎的。
“听你口音不是这边的人吧,刚下飞机?行李都没有,找亲戚的吗?”
张泽禹去揉腰,面露愁容,“哎呀,离家出走,叛逆着呢!”
张泽禹去看张极的表情,很平静,就像他刚才说的话是今天菜市场香菜免费送一样平静,于是张泽禹放下了戒备心,“你知道有什么便宜又干净的旅店吗?长住的那种。”
张极伸手拿回了张泽禹手里的烟,“不会抽就不接,你是自由的,”但直到后来张极才明白,张泽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自由的,所以他接烟,却不点,“我就是开旅店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我走?”
张极递了张名片给张泽禹。
张泽禹接过一看,黑底的烫金牡丹花纹,张极。
他叫张极。
“这大牡丹,”张泽禹用拇指使劲蹭了蹭,“你整的挺东北啊!”
张极笑了笑,“富贵。”
3.
张极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拍拍张泽禹的肩膀,“不坐公交了,带你奢侈一把。”
张泽禹挑眉,这也算奢侈。
随后又想起自己的支付宝余额,确实奢侈。
张泽禹和张极一起坐在后面,大腿贴着大腿,就算车里开了空调,对方身上的体温也足够粘稠了,但没人挪开。
出租车拐了几个弯,红绿灯前停了几次,最后才依依不舍停在一家旅馆面前。
张泽禹伸伸腰,刚坐完飞机又坐车,他这会后背都跟着尾椎骨一起疼,他下车,抬头看牌匾,古色古香的,很符合他心中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模样,牌匾上几个墨字,勾了金边,“八万里”,他念,挺文艺,旁边还有烫金牡丹的花纹,富贵,张极说的。
“支付宝到账六十六元”
冰冷的机械报账声在张泽禹耳边响起,这数还挺吉利,他想。
“苏新皓,登记了!”
一个白色T恤的少年身影在张泽禹面前一闪而过,下一秒就稳稳站在前台,眼神带着自然的微笑,桃花眼迷人,他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机械键盘的声音真好听。
“请问您要住几天?”
“把三零二的房间备给他。”张极替张泽禹回答。
“三零二?三楼?”另一个声音响起,很不友好。
张泽禹顺着声音找过去,这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他眉眼间太凌厉,下颌线紧致的能当刀使,张泽禹向张极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顺顺别闹。”
“真有意思,上个月苏新皓捡回来只猫,今天你又捡回来只狗,三楼不是只有我们才能住的吗?什么时候成动物收容所了?”
被称为顺顺的人说话带刺,熟练的转动轮椅,按了上楼的电梯,不知去了几楼。
“他怎么……”张泽禹问。
张极摇了一下头,“我弟弟,不懂事。”
其实张泽禹是想问他为什么坐在轮椅上,但很显然张极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张泽禹寄人篱下,话到了嘴边舌头转了好几圈,最后问出一句,“我看着像狗吗?”
张极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与张泽禹下垂的眼角擦过,最后眼神定在张泽禹的鞋上,“狗不穿那么贵的鞋。”
张泽禹怎么品都觉得这话不太对味儿,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至少他见到的狗的确不穿那么贵的鞋。
苏新皓朝张泽禹招手,晃了晃手里亮晶晶的钥匙串,“走啦,带你去看房间!”
这人说话声音太轻巧,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听着很是舒服,但张泽禹听不出他是哪里人,心里约莫着也给苏新皓按了个江苏常州的地名。
张极伸手拍了一把张泽禹的后背,“快去吧,等会下来别忘了交房费。”
张泽禹咂咂嘴,“我干体力活抵债行吗?”
“你?”张极很不屑,“少爷命,我可不敢用。”
张极的手机适时响起微信提示音,是顺顺发来的,隔着屏幕都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他的怨气,“怎么,你嘴角上的血丝是被狗啃了吗?”
张极给他回,“你乖,过两天的你的乐高就到货了,到时候陪你拼。”
张泽禹不跟张极贫嘴,三两步跟上苏新皓,“咱怎么不坐电梯啊?”
“那是专门给顺顺用的,他有洁癖,连张极都不让用,上次有个小孩不小心跑了进去,他硬是逼着张极把整个电梯重修了一遍,后来又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消毒液这事才算完,要不是张极好求歹求,顺顺得让张极直接把电梯拆了重装一个了。”
“啊?不敢惹不敢惹。”张泽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敢情他十九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遇到少爷脾气比他大的,他甘拜下风,“那他大名就叫顺顺吗?张顺顺?”
苏新皓笑他,“希望他顺顺利利才叫他顺顺的,他大名叫张峻豪。哎,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张泽禹,你可以叫我大禹,也可以叫我宝哥!我就叫你苏哥,怎么样?”
张泽禹太能自来熟,像个新买的弹力球,轻轻一扔就能混的滋润有味,风生水起,这连二十分钟都没认识上的人,已经开始叫哥了。
“行,宝哥。”苏新皓跟哄小孩似的。
三言两语之间就到了张泽禹的房间,苏新皓转动钥匙,“三零一是张极,三零三是我,别去三零五,三零五是顺顺的房间,张极可不想再搞装修了。”
张泽禹进门,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连单人浴卫都有,“那三零四呢?”
苏新皓一顿,苹果肌就鼓了起来,“朱志鑫住在三零四。”
“朱志鑫?”张泽禹看苏新皓一副灌了蜜的样子,决定大胆搏一把,“你捡的小猫儿?”
“算是吧,他还是个小屁孩,没高考呢。”
张泽禹觉得自己有个大心脏,他这半天的经历可堪比上世纪末的古惑仔小说,他现在能安安稳稳坐在床上肯定是他上辈子积德了,他决定哪天得空了要去拜拜菩萨。
“苏哥,我要是在这儿长住,交多少钱合适啊?”
“你看着交,张极能让你住三楼,肯定没想在钱上为难你,让顺顺看着过得去就行。”
张泽禹听这话眨巴眨巴眼,觉得顺顺小心眼儿。
苏新皓阅人多了,看张泽禹的小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顺顺不是小心眼,他生病了,”苏新皓停了停,思考怎么解释,临了他摇摇头,双肩像压得千斤重,“其实也不是生病,他火气大,太容易伤肝,我们都让着他,希望他能顺顺利利。”
张泽禹点点头,希望他能顺顺利利,这句话已经出现第二次了,可是他还是好奇张峻豪为什么坐轮椅,但现在绝对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张泽禹一拍大腿,“走,交钱去!”
张泽禹让苏新皓把收款声音调到最大,希望张顺顺能听见,他也不是白吃白住的。
张泽禹转了六万块钱过去。
张峻豪听没听见他是不知道,但张极肯定听见了,张极查账的手一停,“你是把小半辈子都投进来了吗?”
张极的话的确是有点夸张,但张泽禹依然疑惑,“六万块钱,很多吗?”
虽然张泽禹觉得自己现在穷,但六万块钱他也是真没觉得多,毕竟还没赶上自己那双鞋的价钱。
张极笑他傻。
也是,人傻傻一块儿去了。
4.
满打满算,张泽禹都在八万里住了一个星期了,摸透了张顺顺生人勿近的脾性,一开始张泽禹还主动和张顺顺说几句话,可是张顺顺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也不看张泽禹一眼,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冷的,惹得张泽禹也没了好脾气,干脆来者相见不相识,也省的张极为他俩排解。
只有苏新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掰扯着日子,今天朱志鑫该放假了。
张泽禹看苏新皓又是买鱼又是买虾的,“苏哥,平时看你的日子都是按秒走的,朱志鑫回来就这么开心?这得花不少钱吧?”
张极接过苏新皓手里的菜,“呦,小少爷还知道这得花不少钱呢?”
“你不酸我是能掉块肉吗?我现在就是个落魄的平民,衣服都捡你们穿过的,哪个少爷穿二手货啊?”
张泽禹跟着进了厨房,偶尔也帮苏新皓打打下手,他拿着一把西芹冲洗了几下,转身就往张极身上甩水,报复性的。
张极一边躲一边伸手去抓那人不老实的手,还没正式开始做饭,俩人就已经在厨房里闹成一团。
苏新皓脸一黑,推着两人送出了厨房,“不能帮忙别捣乱!”,然后关上了门。
没两秒又把门打开,一把夺过还在张泽禹手里被无辜迫害的西芹,又把门关上。
张泽禹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看张极,两人大眼瞅小眼,突然都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真奇怪。
张极看张泽禹穿他的T恤,太大,走走路锁骨就露出半截,想着什么时候带他去买衣服,夏天的,秋天的,冬天的,还有春天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只是离家出走,又不是无家可归,也许明天他就心血来潮,一班飞机飞回东北,像他来时那样轻松,什么行李也不带,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也乐得快活。
“哥,我回来了!”
见到朱志鑫那一刻张泽禹终于明白为什么张顺顺要叫他小猫儿,他下三白的眼睛像极了打探世界又充满好奇的猫眼,他很漂亮。
真的漂亮。
“张泽禹,新晋股东,可以叫我宝哥,毕竟这一屋子都是你哥,东北人,能唠嗑,久闻大名了朱志鑫同学。”
朱志鑫书包还没放下就看到远处一个人伸着手来和他握,人走到面前话也说完了,就是这手才刚被人握过去。
苏新皓刚摆完桌,腰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拿下来,就忙过去帮朱志鑫解围,“你别吓着他。”然后熟练的把朱志鑫的书包拿下来挂在衣架上,把人领到餐桌前。
这一套操作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给张泽禹看迷糊了,他向张极投过去一个求知若渴的眼神,他苏哥在他心里的高大形象不能这么……
他在来自重庆的客人那里新学了一个词,叫“耙耳朵”,怕老婆的意思,觉得这个词和苏新皓又搭又不搭。
张极只给张泽禹耸耸肩,上楼去叫顺顺吃饭。
好不容易见到了个新人,张泽禹被张顺顺憋坏了的东北唠嗑基因此刻是尽数显现,听他小嘴巴一刻也不停的说着东北的好玩的,说着近来的旅客,说得他渴了喝了好几口草莓汁,挂在嘴巴上晶莹剔透的。
此后张极每每想起这个画面,都觉得无比温馨,像夏日的冰镇雪碧里细小气泡撞击在玻璃杯上的声响,绵密又悠长。
张极兀的就说出,“去买衣服吧,朱志鑫和张泽禹,我带你俩去买衣服吧。”
“哥,我穿校服,用不着,别浪费钱。”朱志鑫说。
张极给朱志鑫填满饮料,“长身体了,以前的衣服小了,买新的。”
“哎呀,有这大便宜你不占我占,去买,买最好看的!”张泽禹拿着杯子和朱志鑫碰杯。
苏新皓自是看透了一切,一边剥虾一边说,“哎呀,有些人呐,就拐着弯儿吧!”
张顺顺突然撂下筷子,“我吃饱了。”转着轮椅又上楼了。
张泽禹给他的背影一个大大的白眼,“难伺候。”
张极拿筷子点了一下张泽禹的头,“没大没小,吃你的饭。”
朱志鑫没在八万里待上两天就回学校了,他快要高三,要忙的事情一堆,苏新皓去送他,告诉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叮嘱他睡前喝点牛奶,一定要休息好。
张泽禹在一边酸酸的,“苏哥,又不是你去高考。”
5.
张泽禹离家出走有两个月了,他爸妈硬是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没问他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吃饱穿暖,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充点话费送的。
不过他爸妈不管他想是他这性格和咋呼劲儿在外头是吃不了亏的,张泽禹自己也乐得清闲。
夜里月光太凉,总让他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像前几年网上流行的,到点了,该网易云了。
张泽禹那时候拿着职业赛车手的证书兴冲冲给他爸妈看,他期待夸赞与认同的眼神里只剩下一只手的残影,他爸牟足了劲给了他一耳光,鼻血唰的一下就染红了雪白的地板。
他爸妈恨铁不成钢,明明张泽禹有一个聪明脑袋,可就是想着花里胡哨的事情,他们一个独苗,还想着让他继承家业,他却只想当个车夫,连高考都没参加,他爸要送他出国留学,张泽禹一气之下离开了家。
凌晨两点,张泽禹还没睡着,他来常州第一次失眠。
他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想着朱志鑫还在学校,要么是苏新皓要么就是张极,他心血来潮,想找人唠嗑,一开门,那人站着的身影消瘦高挑,又熟悉又陌生,正在慢慢的往楼下走,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散掉。
张泽禹搜刮着记忆,这背影怎么也对不上任何一张脸,但就是熟悉,是小偷吗?但他总不能和小偷熟悉啊!
他默默跟上去,看见那人熟练的穿过前厅,去拿矿泉水。
张泽禹大为震惊,这屋子里唯一一个只喝矿泉水的洁癖症患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张顺顺。
那人转头,张泽禹借着月光看他紧致的下颌线,真的是张顺顺!
“你……你你你能走路!”
张顺顺瞥他一眼,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点笑他刘姥姥进大观园,真掉价,“我又没说过我是瘸子。”
张泽禹心脏扑通扑通的跳,鼻子怪酸的,呼吸一快一慢,是感动也不知道怎么了,上去一把抱住张顺顺,“太好了,你能走路!你能走路!”
张泽禹发誓,这一刻绝对是他来常州之后最开心的一刻,甚至比他开赛车还要开心,尽管他和张顺顺并不怎么对头。
“卧槽你他妈离我远点!”张顺顺手忙脚乱的把他身上像个八爪鱼似的张泽禹扒拉下来,他有洁癖。
张泽禹还没能平复心情,像平静湖水里投进去一粒小石子,层层涟漪荡漾不止。
“可是,你为什么要坐轮椅啊?张极苏新皓和朱志鑫是不是也知道,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了?以为我天妒英才?以为我命途多舛?你又没问他仨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顺顺几个反问句给张泽禹整不会了,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
“我刚来的时候也不敢问啊,你跟个东北二蹄角似的,不用点都能着,怕触你霉头,苏新皓说你生病了,又说你没生病,我还哪敢想啊?”
“我本来就没生病。”
“那你坐轮椅?”
张峻豪低眸,想了想,眼神在夜里看不出暗涌,“我就愿意坐,你管的着吗你!”
张泽禹闭嘴不说话了,毕竟张顺顺能走路这个事情已经让他很开心了,没必要再给张顺顺添堵。
张泽禹试探的问,“我……我送你回去?”
张顺顺看傻逼一样看张泽禹,“你抱我吗?有病。”
临了临了,张顺顺都走过一节楼梯了,却又转头和张泽禹说,“给你个忠告,别谈恋爱。”
如果你不想瘸的话。
但后半句话,张顺顺没说出来。
当然,张泽禹也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张极下楼就看见张泽禹拿着板凳当方向盘,腰板挺得溜直,手腕转的一包带劲,“你这是小脑康复训练?哪家医院这么人性化,道具随手就能抓到。”
张泽禹给他飞去一个眼刀,“这叫赛车,你个乡巴佬!”
“没见过无实物表演。”张顺顺从电梯里出来,还是坐着轮椅。
张泽禹不免感叹,张顺顺也真能坐的住,这要是换了张泽禹,轮椅得被他扭坏好几个,但他也心照不宣的,不与张极苏新皓说这件事,毕竟他俩知道。
“以后要是有机会带你去东北,我们赛车基地,我教你开怎么样?”张泽禹对张顺顺说。
这倒是震惊了张极和苏新皓,虽然只有一句话,但他俩关系确实好了不少。
仿佛一个晚上,一个奇迹。
苏新皓和张极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他们老了,小年轻的友谊他们不懂。
张泽禹还在扭着板凳,边扭边配音,像前些年的电影,飞驰人生里的张弛。
“朱志鑫是不是快期末考试了,江苏试卷难,要是没考好你记得开导开导他。”张极和苏新皓说。
苏新皓点点头,手指灵活的在机械键盘上飞舞,头也不抬的盯着电脑屏幕做记录,“我相信他可以。”
张极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话说多余了,转头去看张泽禹的无实物表演,他好像看到了张泽禹戴着头盔在赛道上挥斥方遒浪遏飞舟的样子,一身豪胆,无惧无畏,再高清的快速摄像机也抓不住他的残影,是天上的雄鹰,展翅就能遮住太阳,他到之处无不是阴凉。
太自由。
也太疯狂。
是他曾经也有过一段,但被碾碎而且已经过了的时光。
朱志鑫的确考得挺好,江苏试卷魔鬼命题,期末考试朱志鑫考了班级第三,他自己没怎么满意,但苏新皓乐开了花。
苏新皓本想着去下馆子庆祝一下,但是又想到张峻豪,最终还是决定买点好吃的自己做,在家庆祝。
张泽禹去拿啤酒要给朱志鑫倒,苏新皓握住了瓶口,“他未成年,不能喝酒。”
张泽禹啧啧啧几下,“恋爱都能谈酒不能喝了?苏哥,多少是有点驰名双标了。”说罢就给朱志鑫倒酒。
朱志鑫脸一红,眼睛瞪的大大的,心想张泽禹怎么知道。
“我这心里明镜似的,你俩那点地下情我还能看不出来?”张泽禹贱兮兮的说,“哎,亲过了没?”
张顺顺朝张泽禹碗里扔了个排骨,“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八卦一下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家开明着呢!”张泽禹夹起排骨就啃。
张极看着,是挺像小狗儿的。
他们酒足饭饱后玩走七,张极和朱志鑫总输,苏新皓就替朱志鑫喝酒,张极也喝了不老少,张泽禹是个东北人,喝酒这事太在行,喝到兴头上拿起一个已经空了的盘子当方向盘使,沾了一手油,又开始无实物表演了。
饭局最后也就剩下他和张顺顺还算清醒。
张泽禹左边肩膀挂着朱志鑫,右边肩膀挂着苏新皓,他把手上的油往两人身上一抹,留了两个大手印子在他们身上,艰难的依偎着往楼上走,他嫌分开送人麻烦,干脆把两人都扔在了三零三,关门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干了件特伟大的事,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自己迷迷糊糊,不知道开了哪间房门,倒头就睡。
张峻豪和张极还在餐桌上。
借着酒气三分,张峻豪问张极“哥,我是不是你的累赘啊。”
明明是个疑问句,硬是被张峻豪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张极听这话酒醒了大半,“你说什么呢?”
“那你们为什么捡了两个小的回来啊?一个比一个生龙活虎的,是等着代替我吗?”
“哥,我要是死了是不是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张极嗓子发紧,“顺顺,你是我的命,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能再丢下我了。”
张极捂脸,湿润的液体从他指缝流过,尘封记忆的那层薄冰应声而碎,内里暗涌的万千思绪被剖析开来,过往的一幕一幕电影般按着关键帧走,“顺顺,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你是我在这世界上的寄托。”
“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张峻豪脸上全是悲伤,有一万斤那样重,眼底浮浮沉沉,延绵曲折,“你们都要离我而去了。”
他害怕他的存在是张极人生的阻碍,害怕成为拖油瓶,他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骨气,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怜悯对象。
但是他也害怕再次被人丢下。
他不是不喜欢朱志鑫和张泽禹,他是不喜欢自己。
但是现在,或许他正在与自己和解。
张泽禹是在张极床上醒来的,睁眼的时候他的手还摸在张极胸上,“哇,这个胸肌!”
他不怀好意,捏了好几下。
“再捏起反应了。”张极被张泽禹闹醒了,想着东北人怎么酒醒得那么快,他现在脑子还有炸裂的感觉,眼皮都睁不开,可是张泽禹却是鸡犬升天,除了发型乱点看不出来昨天喝酒的样子。
张泽禹一巴掌拍在张极胸上,骂他一句“不要脸”就走了。
可张极依然看到张泽禹熟透的耳垂。
有些东西,该发芽破土了。
6.
属于朱志鑫迈入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开始了。
后来朱志鑫再回想起来这个暑假时,总有一种“佳期如梦”的感觉,他隔着一条宽宽的岁月长河,在迷雾里望对岸的灿烂阳光,听对岸的欢声笑语,有张泽禹心血来潮种下的常青藤,有张峻豪拼完整的乐高,有张极手里释放的孔明灯,有苏新皓握着他的手。
他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那样静谧又温暖的假期,一生一次的假期。
张泽禹看了看旅馆外的墙壁,是土褐色的,他说丑。
张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少爷有何见解啊?”
“我想在墙边种点东西,种点牡丹怎么样?富贵。”张泽禹又摇了摇头,“种牡丹他也不往墙上爬啊,种葡萄吧,在门口搭个架子,来年夏末还能吃葡萄,一举两得,怎么样?”
张顺顺一边拼乐高一边对他进行无情打击,“你是觉得自己种的葡萄能吃还是门口过道太宽?平常看着也不傻,怎么这时候跟吃错药似的。”
“唉唉唉,不带人身攻击的好吗!不能种就不种嘛!”张泽禹划拉手机,试图找一种十全十美的植物来掩盖一下他说太丑的墙壁。
半天,他突然拉起还在写作业的朱志鑫,“走走走,咱去趟花鸟市场,我知道种啥了!”
他没看见身后张极翘起来的嘴角。
朱志鑫笔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带跑了,出门那一刻他还听见苏新皓喊他俩,“带够钱没啊?”
张泽禹没听见,拉着他跑得比春风还轻快,如果这是一场电影,那此刻他们的脚步都应该是慢放的镜头,他们的头发一颤一颤,衣襟在风里飘摆,天上有云,路边有花,一切都青春极了。
张泽禹问朱志鑫,“你猜我要买什么?”
朱志鑫答非所问,“苏新皓问你钱带够没。”
“不是,我现在是穷,但是也不至于一分钱都没有吧?”过了一会儿张泽禹又说,“实在不行挂张极头上,让他赊账。你还没说我要买什么呢!”
“我刚刚写作业呢,哪还记得你说的话呀?买花?”
“常青藤。”
常青藤,常青藤。
常青,长青。
朱志鑫细品这两个字,细品这两个词。
他见过的人没有苏新皓见过的多,身边能与长青常青两个词搭边的人似乎只有张泽禹。
朱志鑫看张泽禹眼底的连天乱火,熠熠生辉,比朱志鑫还要年轻几分,他该是白山黑水里劫富济贫的救世游侠,背上两把阴阳刀,霸气魄力还有痞气,脚踩千里快哉风,一个背影即是永恒,逍遥自在人,什么也束不住他。
“想什么呢?”张泽禹在朱志鑫面前打了个响指。
朱志鑫摇摇头,“我在想常青藤会不会爬上我们的阳台,顺顺会不高兴的。”
“他一身怪病,等爬进去的时候再说吧!”
“他不是一身怪病,他是痴嗔有瘾。”
朱志鑫说话声音太小,张泽禹只顾着打探常青藤的卖处,并未听到。
张极听见张泽禹叫他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王熙凤的身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中气十足响亮无比,叫得张极头疼。
张极出门看,张泽禹还差七八米才能走到旅馆门口,和朱志鑫抱着几盆绿叶子,走得慌忙又着急。
“这什么呀?”张极问,去接张泽禹。
张泽禹把常青藤往他怀里一塞,花盆上的泥土就弄脏了张极的白T恤,“常青藤,好养活,生命力顽强,跟我一样!”他说着还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张极笑他,“小胳膊小腿。”
苏新皓也跟着出来帮忙,他接过朱志鑫怀里的常青藤,“你快去学习吧,我们来种。”
“不用,我们来种,你放墙边,快去整理住户信息吧!”
张泽禹说的我们,是张极和他。
张极心里又甜又痒,却也装模作样朝张泽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张泽禹理直气壮,“整个旅馆就咱俩个闲散人,你不种谁种!”
张极认命般蹲在墙角,任由张泽禹差遣,活像地主家的柴房小厮。
却也算得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屋里张峻豪在拼乐高,拼一个过往的梦,朱志鑫在写作业,写一个未来的梦,苏新皓的手指依然灵活的在键盘上飞舞,屋外天光大好,张极与张泽禹在种常青藤,常青藤长得快,常青藤好养活。
暑假最后几天,屋外的常青藤长得一米多高了,张峻豪的乐高也拼完了。
六个小人,一个旅馆,旅馆外有常青藤,有牡丹花。
张极看着愣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把乐高摆到了收藏柜里,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张泽禹问张顺顺,“多出来那个人是谁啊?”
张顺顺不搭理他,扭着轮椅要上楼。
张泽禹只在张顺顺转头的时候瞥到了他眼底淡淡的悲哀,薄薄一层,像春日的浮冰,晶莹剔透的明镜,可是张泽禹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塌陷下去一块。
淡淡的,巨大的悲哀。
张泽禹看着张顺顺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都有秘密,尽管张泽禹已经和他们亲密无间,但那些秘密也没有向他敞开心扉。
每个人都有过去,他知道也明白,不必要执着于他不在的过往,就像张极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离家出走。
不过他看张顺顺,他看张极,很显然,他们都没有走出过往,就像一场盛大的迷宫盛宴,他们迷路了。
夜里张泽禹第二次爬上张极的床,张极看他透亮明澈的眼睛,里面明明全是疑惑,但张泽禹一个问题也没问,只是与他对视,半晌钻进他的被窝,去搂他的腰。
张极却把张泽禹的手拿下来,只身从被窝里出来,把张泽禹一个人卷进被子,“你知不知道这在古代叫偷人?”
张泽禹手上还保留着张极皮肤的触感,皮肤不平整的触感。
张极腰上有疤。
张泽禹从床上跳起来,抖掉身上的被子,“不让偷就不偷,谁稀罕!”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张泽禹看看自己的手,火辣辣的,张极很疼的吧,那疤不小。
他决定赌一把。
他去敲朱志鑫的门,朱志鑫还在写数学题。
“张极身上有疤你知道吗?”张泽禹坐在朱志鑫的床上,拎着两条长腿晃悠晃悠,看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有顺顺多拼出来的一个人。”
朱志鑫把笔尖抵在食指上,越来越用力,给食指按出一个又黑又深的小点子,房间里安静了半天,然后他放下笔,深呼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去锁了门,关了窗,又拉了窗帘。
“我都是断断续续听苏新皓说的,串在一起就是个很难过的故事了。”
“那时候张峻豪还没有顺顺这个名字。”
“张极曾是童模冠军,家里是房地产大亨,他曾是个实打实的少爷,也是个实打实的落魄少爷。”
张泽禹安静听着,朱志鑫娓娓道来的那些他没参与的过去像散落的黑白漫画书,被记忆缠成长长的线,一页一页翻过去,定格动画似的缓慢播放。
7.
张极是童模冠军,还是第一届鼻祖,家里有钱,也舍得往他身上砸,至于家里的小儿子张峻豪,喜乐无忧便好。
那时候张极是一匹崭新的马驹,正是要在社会里敞开奔跑的年纪,生活却拿着大大的蹄钳,卸下了他的月牙蹄掌,从此他只能被关在笼子里,永远不能再奔跑起来。
张极出国深造的第二年,他弟弟张峻豪谈恋爱了,谈得不是别人,是与他家常年有合作的余氏公司家的二公子余宇涵。
他父母开明,觉得这也没什么,甚至还想着喜结连理,商业联姻与真正的爱情都有了,一举两得。
可是仅仅过了一年,余宇涵就被查出患有肝衰竭,偏偏张峻豪的肝与他能匹配上。
是,没错,张峻豪年少轻狂,一腔浪漫与热爱,背着家里签了捐赠书,不是全部,是一半。
手术服穿在张峻豪身上的时候余宇涵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他唇色苍白,像个天使一样睡得安详。
张峻豪牵起他的手贴在脸上,冰凉的像走廊里的扶手,“你马上就能生龙活虎的站在我面前了,我把我的肝分给你一半,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吗?你要陪我十年二十年,你要陪我一辈子,你还要跳舞给我看,我们一起跳。”
滚烫的眼泪给余宇涵的手度去了一些体温,他好像感受到了张峻豪,动了动青葱一样的手指,那是他最后一次告诉张峻豪,他爱他。
张峻豪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余宇涵是在家族舞会上,他替他姐姐参加,男扮女装,好看的不似人类。
他人前乖巧大方,转身却去卫生间里抽烟还低声骂操,蓬蓬裙被他塞进了里面的沙滩裤,一双小高跟被他踢在一边,很久以后张峻豪再想起那一幕,依然认为那是上帝鬼斧神工,才雕出那么好看的人。
张峻豪好奇心作祟,故意邀请余宇涵跳舞,没想到他的舞步转呀转,转到了张峻豪的心尖尖上。
张峻豪说他是项羽,遇到了自己命定的余姬。
可是他忘了,虞兮虞兮奈若何,不见玉颜空死处。
张峻豪死乞白赖追余宇涵追了足足半年,什么软磨硬泡霸王硬上弓都用了,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一脚踹进垃圾桶里腿拔不出来了才博得美人笑,余宇涵玉口一松,这才答应和他交往。
张峻豪腿上还有从垃圾堆里带出来的脏水,激动的站在路灯边语无伦次,“我肯定对你好,我早出早归,我守男德,我不沾花惹草,我不去酒吧,我就天天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是,我是说,我太喜欢你了……”
他磕磕绊绊词不达意,是上前抱余宇涵不是不抱也不是,手舞足蹈,踌踌躇躇半天,还是余宇涵踮着脚亲了他的侧脸一口这欢快的愚人剧才算落幕。
那时候少年多美好,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可惜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韶华不为少年留,天妒英才,他的余美人红颜薄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青春狗血的爱情故事实实在在发生在张峻豪身上,他也实实在在顺着狗血剧情往下走了。
生活给张峻豪安排的剧本可是被他演得甚好。
但他却没想到余宇涵一家拿的是反派角色。
也没想过他自己才是虞姬,真虞姬。
肝移植手术很成功,余宇涵立马就被转移到了韩国的私人医院,准确的说,是他们一家都移民到了韩国,并且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大笔资金漏洞给张家。
而分了一半肝给余宇涵的张峻豪却在手术中大出血,陷入了昏迷,医生说他情况不容乐观,可能会昏迷几年,也可能会昏迷一辈子。
张峻豪没有脱离危险,那时候的一辈子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下一秒的事。
但他在昏迷的日子里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关于余宇涵的梦,梦里余宇涵健康快乐,长命百岁,他们穿着纯白的西服在教堂里接吻,神父为他们送上祝福,他们在海上流浪,在沙漠数星星,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所以后来张峻豪睁开眼睛哑着嗓子说的第一句话是,“余宇涵健康快乐了吗?”
张家没想到合作多年的伙伴会埋下这么大的一个骗局,一时间所有的钱都被拿去填补漏洞,股市自从余氏移民就一直在跌,董事会召开了一次又一次,撤资的股东一个又一个。
大难临头,狡兔死,走狗烹。
张爸爸一边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一边又得防着不让张妈妈知道自己小儿子的事情,短短几个星期就白了头发。
直到催债的人爬进了张家别墅的围墙,张爸爸迫不得已给远在美国的大儿子张极打了电话。
张极当时正在准备一场很有权威的走秀,他有极大的可能进驻到米兰的秀场,他的白人导师威逼利诱告诉他前程在此,家人不比个人重要,但张极还是最后看了一眼T台,放弃了那样优越的橄榄枝。
那是中国人骨子里流露出的责任与担当,他的脊梁挺的直,他的肩上有整个张氏,有他的弟弟,他当天订了回国的机票,横跨海峡。
飞机上螺旋桨的轰鸣声绞碎了他的模特梦,碎的连渣都不剩,风一吹,散的一干二净。
可是张爸爸没能等到他的大儿子回来就被人从楼顶推搡下去。
那只是三楼的位置,顶多摔断腿,但人各有命,阎王让人三更死就不可能留人到五更,张爸爸直接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要债的人遂找上了张妈妈,她一个女人,原本家庭美满,两个儿子各有前路,她阔太太做的舒服,早些年巾帼不让须眉的职场气质和铁骨铮铮老谋深算的劲儿早在岁月流沙里被消磨干净,像她眼角怎么也抹不平的细纹,这人生俯仰之间,她不过是普通女人中的普通女人,被人逼问的血压直升,半句话也说不出。
要债的人哪管三七二十一,字里行间带了她小儿子苟延残喘的消息,张妈妈崩溃了,无尽的绝望将她淹没,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
张妈妈的双腿像灌了铅,从楼梯间一步一步爬到了公司楼顶,她看车流,看这城市的钢筋水泥,想起小时候算命的人说她有福,她苦笑,连小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敢去见,脱了脚上新买的红色高跟鞋,一跃而下。
空旷的楼顶除了一双红色高跟鞋,什么也没留下,仿佛没人来过。
人的成长往往都是一瞬间的,那一瞬间里可能就是过了一百年,足够给少年带来折磨。
张极刚从机场风尘仆仆赶到公司,一开车门就看到一个残影从楼顶落下,厚重的砸地声音震聋了他的耳朵,半晌他才能把目光聚焦起来,他的母亲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
于是成长被来自地狱的火焰淬炼成了长成。
他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流,就成为了家里唯一一个大人。
一天之内,张极失去了双亲。
葬礼不敢大办,很简单,张极除了脸上难以掩盖的哀戚,硬是忍着没掉一滴眼泪。
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回来看了他父母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的时候唾沫横飞,说什么哪个孩子死了父母能不哭的,他也太没心没肺。
张极听这话是什么心思已经无从去猜,但那一刻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孩子只有他的弟弟,孩子只有张峻豪。
张极变卖家产,散了公司,一时之间他从少爷变成平民,唯一的寄托就是还在昏迷中的张峻豪。
那年张极也学着应届毕业生到处投简历,可是好像每个公司都知道他的身份,飞黄腾达的时候巴不得攀上个亲戚关系,如今落魄了就避之不及,他出国留学的漂亮简历如同石沉大海,杳杳无回音。
他没办法,只能做最苦最累的活来保证张峻豪的医药费。
他白天去工地搬砖,晚上在小饭馆洗碗,他不沾阳春水的手被砖块硌出了细口子,又在洗碗水里泡的伤口泛了白,他想去摸摸张峻豪的脸,了了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手掌,他叹了口气,最终用光滑的侧脸去碰了碰张峻豪。
张极有的时候会给张峻豪读故事,什么海的女儿,什么卖火柴的小女孩,什么胡桃夹子,他像哄小孩一样,他问,张峻豪,你打算什么时候醒过来呢?
有的时候他也会给张峻豪讲讲他的打工经历,他说他还是挺怪爸妈的,只教会他怎么当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阔少爷,没告诉他刨除这个身份他连搬个砖都会被人笑话力气太小。
昨天晚上他给客人送餐,客人说没要香菜为什么面里会有香菜,他想反驳那是厨子的错,可是为了保住工作硬是被人骂了好久,路过的人看着他一个一米九的男人低声下气求饶,有指指点点教育自己孩子说不好好学习长两米你也得被人骂的,甚至还有想拿手机录像的。
他想起前些年流行的网络语,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说张峻豪,以后叫你顺顺吧,希望你顺顺利利醒过来,希望你顺顺利利康复。
他又说顺顺,我觉得我好像变矮了,我觉得我好像驼背了,可我照镜子又没发现什么变化,真奇怪。
日子像指缝里的沙,流得快,抓不住,顺顺的病房从特护转到单人间又转到普通病房,张极看周围的人生百态,摩挲着手上的新茧和水泡,他说顺顺对不起。
可是顺顺却醒了,他睁眼,“余宇涵健康快乐了吗?”
张极眼睛红了。
张极日盼夜盼他的弟弟醒过来,可是却忘记理清思路和顺顺解释他已经沉睡一年半了,他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他已经没有余宇涵了,他只有张极了。
这一刻张极才不得不承认,他的表达能力一点也不好,他先是告诉张峻豪他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顺顺,又支支吾吾半天。
支离破碎的情节被张峻豪串联起来,张峻豪不信,说哥你别开玩笑。
张极不说话了。
张峻豪艰难的转动脖子看窄小的病房里五六张床,空气里弥漫的是难闻的药草和馊了的饭菜的味道,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胸口却撕心裂肺。
他谈了个恋爱,谈没了心,谈没了肝,谈没了爸爸妈妈,谈没了哥哥的梦想。
他十恶不赦,他罪孽滔天。
张极用还算柔软的手背擦掉张顺顺的眼泪,“医生说你要好好复健,要好好锻炼,保持一个好心情,爸爸妈妈会保佑我们的。”
张顺顺还是摇摇头,更多的眼泪从他眼眶里被晃出来,“哥,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张极贴上张顺顺的额头,“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但现实告诉他们,是会好起来,可好起来太难了。
张顺顺躺了太久,身体筋骨已经僵硬,张极每天得空就会帮他按摩,照着医生说的活动他的关节,小到指节大到腿弯。
可是张顺顺太安静了,什么话也不说,张极就自顾自给他讲故事,讲那些张极已经给他讲过无数遍的安徒生童话。
直到张顺顺听烦了,说一句,“哥,我困了。”张极这才闭嘴,道一句晚安。
其实那时候张极就已经知道他们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了,以前他们有欢笑和疼爱,有畏惧和信念,可是现在他们对世界对自己都怀抱着淡淡的悲观和绝望,活着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命运曾经给了他们许多偏爱,可是后来也都无情收走,于是张极越发珍惜这仅剩的弟弟。
当然张顺顺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偏偏和张极走向了两个极端。
张顺顺终于能顺利活动上半身了,他还不能熟练转动轮椅,总是转着转着就撞到墙壁,他当年玩滑板的时候都没觉得轮子那么难驾驭,这个巨大的轮子此刻就承载着他的生命。
他自认是个废人,不想成为张极的累赘,趁着张极不在的时候多方打听,问到了去天台的路径。
没有电梯能直通楼顶,他只能坐到倒数第二个楼层,电梯的门一开,看到的是张极面无表情的脸。
“你上来干什么?”
“你不是走了吗?”
“我手机忘记拿了,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找了一圈发现你在问路,你……”
“对,我不想活了!”
张峻豪打断了张极的话,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他太骄傲了,怎么能接受得了自己婴儿般的身体,怎么能接受得了自己成为张极的拖油瓶,张极可以活得不那么累的,如果没有他的话。
“你……”
张极的手掌高高扬起,就要给张峻豪落下一个重重的耳光,可是张极硬是改变了方向,拍在张峻豪的轮椅上,很响亮。
张极蹲在张峻豪面前,伸手去摸张峻豪的手,“你想像妈妈一样丢下我是吗?顺顺,你摸摸,摸摸我的手掌,上面有厚厚的茧,一开始是没有茧的,是水泡,可疼了,我不想去搬砖也不想去刷碗,可是顺顺还需要我,等着我买更好的药来,于是我就用顺顺吊滴流的针头把水泡扎破,挤出里面的脓血,我看着床上熟睡的你,想着你或许明天就醒过来了,我就不那么疼了,也更有劲了。”张极用手背蹭了蹭张顺顺消瘦的脸颊,“一个一个明天累计起来,你终于醒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你不能学妈妈,她生下我们她很伟大,可她是个懦夫,顺顺答应我,要做勇敢的人。”
张顺顺的眼泪掉在张极手掌的老茧上,茧太厚了,张极是感受不到的,张顺顺擦掉张极掌心的眼泪,“哥,我错了。”
后来张顺顺真的开始认真做复健训练了,也慢慢能站起来走路,可他还是坐在轮椅上。
张极说他该多走走,张顺顺反驳,坐着比较舒服。
一眨眼到了张顺顺的生日,那天张极没去小餐馆刷碗,早早买好蛋糕,在工地卸下了安全帽,想快点去医院陪张顺顺过生日。
工地经常刁难他的刺儿头喊他,“小张蛋糕拿来大伙儿一起分啊!”
张极赔笑脸,说这是给家里小弟买的,下次再请大家吃。
刺儿头似乎心情不好,抓着张极不放,三两步踩过地上散落的石块,“我今天就是要吃!”
那一瞬间张极觉得刺儿头很可怜,他也是被生活刁难的人,于是他成为了和生活一样不愿意让别人好过的人,他装上青面獠牙,用张牙舞爪打压别人来获得快感,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是英雄是救主,可在张极眼里他是个等着被人悲悯的小丑。
张极看了一眼时间,算着蛋糕店应该还没关门,把手里的蛋糕递给刺儿头,“行,请大伙儿吃。”
刺儿头把他手上的蛋糕打掉,奶白的蛋糕霜洒落一地,可塑的奶油摔出不规则的形状,看上去和刺儿头一样可怜,“怎么?大少爷是施舍我们这些人吗?听说你前几年是个模特,要不给大伙儿走一段?”
很显然,他就是来找事的,张极自嘲着和他打笑,“没有没有,早都忘了,搬了这么久的砖,哪还会啊。”
“你这话是瞧不起工地的人吗?”
刺儿头说话五句里面三句不离“大伙儿”,听得出他给自己壮胆,没有“大伙儿”他什么也不是,所以他把自己和众人捆绑,企图营造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他身后的明眼人给他台阶下,说他差不多行了,小张还有事呢。
这话反倒让刺儿头爆发了,他一把推倒张极,要与张极扭打在一起。
可是张极却闷叫一声,倒在地上起不来。
刺儿头上前踢两脚,说你别想碰瓷儿。
眼尖的人看到地上有血迹,喊着赶紧叫救护车。
张极的后腰被工地上的钢筋划穿,在张顺顺过生日这天,从此以后,张峻豪不再过生日了。
生活要好起来,真的太难了。
张极明明已经向生活低头,收起最无用的倔犟,低眉顺眼的活着,可是生活却想方设法把张极笔直的脊梁骨压弯打断,在每一节碎掉的骨头上用雕刀篆刻出血和泪的交织花纹。
张极终于明白,小时候有太多话都是美好的谎言,比如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他寂寂无名的模特生涯,他拼命活着的苦涩年岁。
古人问,峨眉婉转能几时?
给出的答案是须臾鹤发乱如丝,谁还会记得依稀红颜美少年呢?
现实剥夺了美少年的红颜。
但生活中总伴随着不如意的侥幸,余家似是听闻了这对落魄少爷的可怜事迹,派人来送了一笔不小的财钱。
按张极以前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要的,但他太累太累,生活是巨大的绞肉机,他已经太血肉模糊,他接过银行卡,嘲笑一句,“我弟弟的肝就值这点钱,不觉得少了吗?”
张极的话无疑是一句重拳,却偏偏打在了空气中。
送钱的人没说话,转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这事他没敢告诉张顺顺,他不想让张顺顺再想起来那个人,那个他连见都没见过的人。
张极和张顺顺转移到了三人间的宽敞病房,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苏新皓。
苏新皓的腿被打上了石膏,张极问他怎么了,苏新皓只告诉他人不能太狂。
张极不问了。
“哥,你哪来的钱?”
“工地赔偿的。”
张顺顺没再说话。
后来他们合伙开了家旅馆,张极说名片要印上牡丹花。
苏新皓说他太俗。
张极说他不懂。
牡丹,吉祥圆满,浓情富贵,生机盎然。
生活从这一刻,重新开始了。
张顺顺也许是太厌恶多人病房的酸臭味,他身体好了以后就开始患有间歇性的洁癖症,也不喜欢从轮椅上下来,他独缺的那一份安全感,似乎只有那一方轮椅能保全他。
8.
“所以张峻豪从来没有生过病,他很健康,我想他不愿意从轮椅上下来可能是想给张极安全感吧,毕竟他当初有过轻生的念头,他坐着轮椅,就永远不可能独自走上楼顶。”
听完朱志鑫讲述的过去已经是后半夜了,张泽禹的心被挖空了。
他走的时候已经听不清朱志鑫说的什么,双腿麻木挪回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他倚着门重重滑落下去。
张泽禹心里的洪水决了堤,淹得他不能呼吸,抽丝剥茧,他胸腔里空荡荡的,脑海也空荡荡的,没有想哭的感觉,可是一眨眼就啪嗒掉下两行清泪。
什么岁月静好,诗人就是喜欢放屁,张极的岁月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想起第一次与张极相见,他说离家出走叛逆着呢,张极会是什么心情呢?张极连家都没有,张极不能叛逆。
张泽禹突然好想开赛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这世界抓不住他,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
夜里他湿漉漉的眼睛像初初入世的林中小鹿,九死不悔的撞进张极的剧目里。
张泽禹想起一句话,大雨里百鬼夜行,又想起另一句话,我想做你的神明。
第二天一早张泽禹就把张极从床上薅起来,张极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张泽禹扔来的衣服糊了个脸,“怎么了怎么了?世界末日你要带我去流浪吗?”
“我们去买孔明灯吧,去跟神仙许愿。”
“你跟我许愿吧,我是神仙。”张极眼睛都不睁,又一头倒进床里。
“哎呀你快起来!年纪轻轻的咋这么懒呢?”张泽禹去拽张极的手,他手上经年的老茧已经褪去,但仍留下细小的疤痕,掌纹很深,张泽禹不看都能摸出他的掌纹有多乱,需要多久才能抚平张极的掌纹呢?
张极用力一拽就把张泽禹圈进自己的怀里,“不着急,再睡会儿。”
张极身上独有的草莓爆珠味道不由分说钻进张泽禹的鼻息,张泽禹埋了埋头,“不是说不让偷人吗?”
“我偷你可以。”
张极在撩他。张泽禹想。
事实证明张极的确很懒,张泽禹本来是清醒的,被人抱着太长时间居然也泛了困。
十点多的时候是张顺顺推开了张极的门,看着床上交叠的两个人愣了一瞬,然后一脚踹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喊道“你俩打算睡到地老天荒吗?”
苏新皓在楼下喊他们,“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张极这才拨了拨乱如鸡窝的头发,拉着张泽禹下楼吃饭。
苏新皓拿筷子拍张极去抓馒头的手,“你洗漱了吗就上桌?”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张泽禹兴致上头,和朱志鑫说,“赶在你开学之前我们去放一次孔明灯吧,许个愿,祝你金榜题名,怎么样?”
“好啊,不过在哪放呢?”朱志鑫其实对常州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他几乎就是学校旅馆两处跑,除了旅馆里来来往往的顾客他还没真正了解过常州。
“有个小广场,走走去也就一个小时,当散步了。”苏新皓附和,放孔明灯这事太浪漫,能在朱志鑫正式步入高三前放一次也是个不错的回忆。
“一个小时?走路?”张顺顺露出看一帮傻子的表情,眼神迅速扫过他们几个,这时候他必须得当那个人间清醒,必须得给他们泼一盆凉水。
张泽禹过去搂张顺顺的肩膀,“放心吧,哥几个轮流推你!”
“艹,把你那抓鸡腿的手离我远点别抹我一身油!”张顺顺的洁癖症又犯了。
“知道啦知道啦!”
白天的炽热逐渐褪去,晚风吹起大朵大朵的蒲公英,路灯把几个人的身影拉的老长,长到了彼此的时光。
他们说说笑笑走到小广场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天色太晚,正赶上欢乐散场,连跳广场舞的阿姨们都依依不舍的收了音响,三五结群的离开了。
没有灯,他们摸着黑把蜡块放到孔明灯中央。
“黑点儿是黑点儿,但这氛围也不是天天都能有的,跟包场了一样。”张泽禹说。
太难得,张顺顺没有反驳张泽禹的话。
朱志鑫看着张极手里逐渐明亮的火光,映得他的脸更漂亮了,“我们许的愿上帝能听到吗?”
“上帝肯定是听不到了,毕竟孔明灯这块不归他管,国籍搭不上边,他不能干涉他国政治。”张顺顺总能一句话戳到人的肺管子,他没戳张泽禹,他戳了朱志鑫。
“顺顺说得对,放孔明灯你得对着中国的神仙许愿。”张极已经点完了孔明灯下面的蜡块,手扶着让灯快点鼓起来。
“对菩萨许愿吧,我觉着她管的挺宽的。”张泽禹发自肺腑。
苏新皓瞪大了双眼,“你说这话也不害怕得罪菩萨。”
“我是个唯心主义者,菩萨不会那么小心眼的。”
张极看张泽禹笑眯眯的眼睛,里面装了浩瀚银河,装了山川湖泊,装了酒糟梨酿,也装了张极。
张极松了手,孔明灯停滞几秒,给每个人的面庞映上了微红的薄光,小广场上一片空旷,他们就是温暖的中央,孔明灯缓缓上升,那天夜里一颗星星也没有,他们却捧着一颗炽热,装点了整个夜空。
苏新皓的目光追随着孔明灯,手却握住了朱志鑫的手,没用力,但松不开。
“快许愿!快许愿!等会儿它要飞没了!”张泽禹双手交叉放在额前,上一秒还咋呼下一秒就安静,太跳脱,太青春。
张极看他,也默默的闭了眼。
张极已经不做唯心主义者很久了,他许过的愿望神仙从来没实现,或许是他不够真诚,于是他投身到马克思主义的怀抱,不过这一回,他决定再相信一次。
张峻豪看着四个人,觉得这个氛围对他不是很友好,他抬眸去看孔明灯,直到看不见,他在心里问了一句,韩国的天空也能看到这盏灯吗?思念能够延长到那里吗?
或许可以吧。
当张极想点第二盏孔明灯的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嗓子响亮的制裁声音,“就是你们燃放烛火的吗?”
朱志鑫定睛一看,一排保安服上的反光条太明显,三五个手电晃来晃去,打眼一看像是一排闪光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先喊了一声“跑!”
苏新皓推着张顺顺的轮椅就冲在最前面,朱志鑫捡起地上的落料纸就跟了上去,张极也不点蜡块了,右手拿着打火机和孔明灯,左手拉着还没反应过来打算许第二轮愿的张泽禹就跑了起来,也不知道保安有没有追来。
他们大步的奔跑,急切的将一切不愉快都留在身后,常州夏日夜晚的清风很凉,或许真的能吹走很多事情,他们急切的与过去挥手作别,渴望未来的光景,匆匆又匆匆。
张极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姗姗来迟的,在这个奔三的年纪,张泽禹为他带来的,青春期。
张泽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一遍一遍的祈祷,菩萨啊菩萨,如果你管不过来人间的心愿,那么请你让我做张极的守护神吧,我来实现他的愿望,一次就好。
可是后来张泽禹才明白过来,他看菩萨多妩媚,菩萨看他却不是这回事,菩萨问他,你是人间的什么牛马?还想当守护神?
于是,一生一次的夏天跟随着孔明灯还有常州的风一起飘远了。
9.
兜兜转转,这人生是个圆,分岔路口有人挥手作别,有人停滞不前,但这来日汹涌,每个人各有前路,错纵交横的地图里谁又能说得准下个路口会不会见面呢?
入秋的第一场雨染紫了门外的常青藤,张泽禹看着说,“张极,常青藤怎么和墙顺色了?”
张极往他身上披一个外套,“知道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张泽禹给张极翻了个白眼,秋风有点凉,还好他有外套。
张峻豪的手机响了,苏新皓问他,“又是10086?”
张峻豪看着那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自己也挺纳闷的,他的社交圈子算上他自己也才一共五个人,他们有微信为什么要打电话,他看着手机响了好久,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张峻豪。”
张峻豪的大脑放空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数次在张峻豪的梦里响起,一时间无数的回忆被秋风刮来,不由分说将他拖入过往的漩涡,他曾夜里醒来,彻夜难眠,黎明的光亮起,又是一天。
张峻豪屏住了呼吸,怕这是梦,梦醒的太快。
“不是我自己要走的,我好想你啊。”
“我就快回来了,你要等我。”
张峻豪一句话也没说,半晌他挂了电话。
他在无尽的妄念里流浪,他胸口似吹了个气球,就要爆掉。
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哥,他说他要回来了。”
张极查账的手一滞,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末了双手握紧拳头,青筋一起一伏,张泽禹猜到了一二,去摸张极的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张极抬头去看张顺顺,他的小顺顺此刻眼里湿润润的,有光,有期望,有试探,他已经很久没看过那么鲜活的小顺顺了,他鼻子一酸,动了动牙床,反手握住了张泽禹的手,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个“嗯”字从他的鼻息里探出。
张顺顺转头去看收藏柜里的乐高,六个小人。
入秋的第一场雨染紫了门外的常青藤,也送来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张极看外面雨过天晴,希望菩萨能听见他的虔诚,希望菩萨能实现他的愿望,他再次投身唯心主义,希望那扇门能为他开启。
余宇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张泽禹不知道,也不好问。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小兔崽子死外边没?”
他爸一开口就是老东北爹训儿子了。
“我是兔崽子你是啥!”张泽禹和他爸贫嘴,气得他爸一口气调不上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想回去了,”半晌他又说,“除非你答应让我开赛车。”
他说这话的本意是他想开赛车还是觉得他爸不会同意他开赛车就不会同意他回去,一瞬间的想法他已经记不得了。
“还想跟老子谈条件?你饿死在外边你都别给我回来!我跟你妈再练个小号,就当你是个白眼狼!”他爸这么说着就挂了电话。
张泽禹现在是胸口跑小孩,真闹心,他快二十了还得多个弟弟或者妹妹,要是像朱志鑫那种小乖孩也就算了,像张峻豪这种他不得被活活气死。
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他爸了。
“支付宝到账五千元”
冰冷的报账声响起,张泽禹一看,是他爸转过来的。
以前五千块钱他觉得没什么用,什么也买不了。
现在五千块钱他依然觉得没什么用,他用不上了。
他去看窗外,一双燕子依偎在电线杆子上,入冬的时候他们的巢又在哪里呢?
张泽禹往自己的被窝里窝了窝,挺暖和。
冬风萧瑟,十二月份来了,寒意像响尾蛇一样从地洞里爬出来缠在人的腿上,沙沙的声响,怎么也甩不掉。
树叶光秃秃的,一起光秃秃的还有常青藤。
余宇涵还没回来,也没再打过电话,张顺顺就在前厅门口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张泽禹说他都快成望夫石了。
这变相的关心只换来了一个锋利的眼刀。
于是张泽禹只好去拿一个小毛毯盖在张顺顺腿上,“你要是得了老寒腿就真得被人推着了。”
张顺顺一把掀开小毛毯,嫌弃张泽禹多管闲事。
张泽禹翻了个白眼又说,“等你们老了他去跳广场舞你就只能在一边看着他和别的小老头儿有说有笑!”
张顺顺又把小毛毯盖在腿上,小声说了句谢谢。
张极看着两人冤家一样的相处模式,有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离不开张泽禹了,他没办法让顺顺听话但是张泽禹可以。
可是张泽禹的家在北方。
张极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家?”
张泽禹动了动耳朵怕自己听错了,“什么玩意儿?你这是要撵我走吗?您这小庙六万块钱还不够我住半年的?你小心我告你标价与实际不符欺骗消费者!”
张泽禹转身上楼了。
苏新皓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张极冷笑一下,“你就作吧,到时候还得自己哄。”
张极抓起账本去扔苏新皓,“就你懂的多。”
张泽禹一整天都没和张极说过话。
半夜张泽禹推开了张极的房门,张极看他,“又来偷人了?”
张泽禹把整个人扔到张极床上,“常州没有暖气,我太冷了。”
“不是有电褥子吗?”
“坏了。”
“明天去买新……”
张极话没说完,嘴就被张泽禹捏住了。
张极问,“干嘛?”
张泽禹说,“有死皮。”
“用嘴。”
“什么?”张泽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卷进张极的被子里。
张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我说用嘴。”
张泽禹反应过来脖子一红,“流氓。”
然后张泽禹往张极唇上靠,就在马上要碰到的时候,他对着张极的唇“呸”了一下。
他吹出的气息像羽毛,拂过了张极的唇,拂过了张极的心。
张极笑了一下,“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把张泽禹搂得更紧,“你脚怎么这么凉?”
“都说了我冷。”
“我听见了。”
“听见啥了?”
“你心跳太快了。”
“不要脸。”
电褥子没坏,是没开。
张泽禹去摸张极后腰上的疤,想,我要实现张极永远的幸福。
张极跟菩萨说,不要让他回家。
张极跟菩萨说,顺顺要一直顺顺利利。
张极跟菩萨说,我就自私这一回。
然后漫长的寒假来了,朱志鑫回旅馆的这天夜里常州下起了雪。
已经要打烊的旅馆又重新开了灯,一点灯光只能照亮门前的一小方,远处看着怪温馨的。
“我的妈呀,我以为常州不会下雪的!”
张泽禹一头扎进雪地里,连伞也不打,鹅毛厚重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的头发上,他也不嫌凉,光着手团了一个雪球往张顺顺身上扔,张顺顺本来坐的舒服,结果硬是被张泽禹激怒了,跳下轮椅也去团雪球扔张泽禹。
他俩打闹间隙误伤了一边观战的张极苏新皓和朱志鑫,于是五个人像没长大的孩子在雪里你追我赶。
长长的青春,长长的情感。
常州的雪从来下得含蓄婉转,像林妹妹的眼泪慢慢的落,可是张泽禹来这一年,雪下得声势浩大,雪下得浪漫瓢泼。
后来的每个下雪天,张极撑起伞,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张泽禹俊秀漂亮的侧脸,他抬眸看雪,带着点笑意,伸手去接雪花。
他想象着月光洒在张泽禹的半边侧脸上,隐隐发着微光,像是看不到的月球背表一样吸引迷人。
寒假的第一天,雪停了,张泽禹开旅馆的门,一双燕子冻死在雪里。
燕子没有窝,还是燕子没来得及飞回自己的窝。
张泽禹觉得日光晃眼,扯碎了他心里温暖的角落,他捧着一双冻死的燕子,埋在了已经冬眠的常青藤脚下。
来年常青藤再次发芽,就会有一双燕子重生。
温热的液体在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坑,张泽禹抹了把脸,想他什么时候如此多愁善感了。
燕子到死也是成双成对,圆满了。
张顺顺在一旁看着他,“赶紧去把手洗了,指不定有什么细菌呢!”
这变相的关心也终于轮到张泽禹回张顺顺一个锋利的眼刀了。
张极看着张泽禹给一双燕子下葬,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问张顺顺要了上次拼乐高剩下的边角料,拼了一双乐高燕子送给张泽禹。
张泽禹把燕子也放到了收藏柜里,“这也算是永恒吧。”
它们明明几个月前还在电线杆子上依偎着吵闹,张泽禹感叹,生命微薄,世事无常。
10.
春节前两天,张泽禹组织众人大扫除,他拿一个鸡毛掸子塞给张顺顺,“赶紧去把你那破电梯扫了,搁监控都能看到里头的蜘蛛网了,你不有洁癖吗?”
张顺顺用衣袖裹着手拿鸡毛掸子,“你知道我有洁癖就不该叫我去打扫!”
“一身臭毛病赶紧去!”张泽禹态度僵硬。
张顺顺瞅了张泽禹一眼,拿了个凳子转身进了电梯。
张泽禹去看门外的牌匾,烫金牡丹的花纹在冬日阳光里发着淡淡的光,他问张极,“为什么是八万里啊?”
张极牵了他有点凉的手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呵着气,“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张泽禹还不能明白,“那怎么不叫八千里?”
“因为八万里比八千里更累。”
张泽禹去看张极平静的眼睛,丝毫看不出来他曾经的撕心裂肺与荒芜萧索,张泽禹永远无法与他感同身受,只能拼命向他靠近。
“那牡丹呢?”
“牡丹,吉祥圆满,浓情富贵,生机盎然。”
还是充满希望的。
“张顺顺你到底掉了多少乐高,这一会儿我都扫出来一小摊了!”屋里朱志鑫蹲在地上看那拌着灰的乐高,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愁容满面。
“你说啥?”电梯里传来一声闷喊。
苏新皓笑着摇了摇头。
除夕来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旅馆里难得没有客人。
傍晚时分张泽禹提着一小袋面粉进屋,喊苏新皓包饺子,他说新年新气象。
张泽禹明明不会还非得要掺一手,苏新皓和面的时候他也把手伸进了没成形的面糊里,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沾了一手的面疙瘩,他不怀好意,去欺负朱志鑫,往他脸上抹。
朱志鑫躲不掉,干脆也去掺一手面粉,追着张泽禹跑。
张极看着张泽禹朝自己跑来,眼睛眯成一条好看的线,嘴里喊着“张极救我!”
张极下意识伸手,那人就撞进自己怀里,独属于张泽禹的味道扑了他一身,刚想关心一句一只手就糊到了他脸上,张泽禹不怀好意的从他怀里挣脱,笑的脸都皱在一起了。
“张泽禹,你今儿遭了!”朱志鑫下意识说出一句重庆话,不过还好,除了苏新皓停了一下和面的手,没人注意到。
苏新皓一边和面一边提醒他俩别摔倒了。
张极倒没像两个小的一样去掺和一把面糊,低着头笑,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
张泽禹人菜瘾大,居然还想去给张顺顺也来一下,隔着好几米张顺顺就开始喊,“你敢动我你就完了!”
不过很显然,张泽禹没听进去,用手掌上仅剩的面糊去找张顺顺的脸,张顺顺一躲,手掌印子就抹了他一身。
张顺顺就的画风就比较奇特了,他直接抓起一把干面粉往张泽禹身上扬。
“眯眼了眯眼了!顺顺我要瞎了!”这是朱志鑫喊的。
面粉太轻,扬不到那么远,刚跑到张顺顺身边的朱志鑫遭了殃,只好飞快的眨眼睛。
张极一把捞过围着前厅跑了一圈又回到他身边的张泽禹,“这下还跑吗?”
然后张极捧着张泽禹的脸缓缓靠近,就快要唇碰唇的时候苏新皓喊了一句非礼勿视,然后朱志鑫就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张顺顺翻了个大白眼,估计是在想好好一个哥被傻逼给拱了,可是张极把头一偏,脸贴上张泽禹的脸,把面糊糊又蹭了回去。
“张极!”张泽禹气急败坏,耳朵烧的烫。
“怎么?失望了?”张极一脸痞笑,然而张泽禹只想对着他的脸来一拳。
年岁越增长,越觉得人生一遭不过是沧海一粟,俯仰之间就是永远,这一刻就是永远。
多年后张极曾很用心的描绘出这一幕画面,暖黄的灯光温温柔柔,苏新皓在和面,三个小孩儿吵闹又追赶,他静静看着张泽禹,扬在空中的面粉像一层薄雾,被光晃出好看的纹路,窗外适时响起鞭炮和礼花的声音,万家灯火通明。
张泽禹的耳朵在鞭炮声里辨别出自己的手机来电的提示音,他也不管手上黏糊的面粉,直接划了接听键。
“儿子,你爸说你玩儿够了再回来也行,他拍了你一巴掌自己也不好受,他说自己是个老古董,不懂你们小年轻那一套逍遥玩乐的,他让你开赛车了,还给你卡上打了钱。”
“妈,新年快乐,记得和爸说一声。”
张泽禹挂了电话去看张极,企图在他好看的脸上找一点乱了方寸的表情,可张极只淡淡望着他,似乎张泽禹说什么他都能平静接受,临了张泽禹装不下去了,对着张极笑,“我爸说我可以不回去。”
好一个断章取义,但的确没什么毛病。
张极在新的一年里收到了一个最坏最坏的消息,张泽禹可以不回家了,可是张极好开心好开心。
他说菩萨谢谢你,他来还愿了。
可能是外面烟花礼炮的声音太大,张顺顺没有听见自己的手机也响了,半晌之后又归于平静,一条短信出现在他手机屏幕上。
“张峻豪,烟花声音太大还是有人与你嬉闹啊?都没接到我的电话!今年小满我就回来,你等我。”
好,我等你。
11.
南方城市雨水多,三两场就回了温,张泽禹还没享受够冬天某人温暖的被窝就脱下了棉袄,屋外常青藤发了芽,又一双燕子不知从哪里飞来,依偎在电线杆子上吵闹着。
张泽禹去花鸟市场买了个小鸟窝又在里面垫了软草按在八万里牌匾旁边。
张顺顺说他是个爱操心的,估计燕子看他跟看傻逼一样。
张泽禹上下打量一番盖着小毛毯坐在轮椅上的张顺顺,回他一句那也比望夫石强。
不久燕子就住进了窝里。
朱志鑫回学校之前不知道和苏新皓说了什么,苏新皓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连敲键盘的手都慢了好多。
张泽禹想着都快高考了,朱志鑫肯定不能那么不懂事说分手这种话,于是姑且当做小情侣间的别扭拧巴,他没问,约莫着过几天就好了。
这天张泽禹手痒,又拿着板凳当方向盘开始无实物表演,他问张极附近有没有赛车场。
张极眸子淡了淡,胡思乱想了半天,“没有。”
“哎呀真可惜,感觉我都手生了,拿不了冠军了可怎么办!”
夜里张极去搂张泽禹,张泽禹说他要喘不过来气了。
张极问他,“你为什么跑来常州?”
张泽禹笑他,“怎么?终于憋不住问我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问呢!”
“猜了个大概,猜不到了。”
“我喜欢赛车,我爸妈非要送我出国留学,我一气之下抽了个机票盲盒,然后就遇到你了,这叫什么?这叫命中注定。”张泽禹一拍胸脯,比了个大拇指。
张极把他的手拉倒自己的腰上,“有多喜欢赛车?”
张泽禹想了想,“比你多。”
“比什么我多?”
“明知故问啊?”
“比什么我多?”
“比……想你多,行了吧!”
行吧,想他也很好。
嘴硬。张极想。
五月初,朱志鑫高考前最后一次回旅馆,第一次抱怨着江苏的高中怎么跟监狱似的,他就差在里边缝纫机了。
苏新皓依然熟练的去接朱志鑫的书包,脸上却挂了点尴尬的表情。
厨房里苏新皓把借着帮忙过去捣乱的张泽禹赶了出来,张泽禹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手机扔在里面,又折步回去,门半掩着,他的脚步顿住了。
五月的日光太强,他迎着有些晃眼,苏新皓和朱志鑫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忘情的拥吻,朱志鑫的眼角挂了点水痕。
张泽禹赶紧转身,他的脸烧了起来,有蚂蚁在爬过他的脖子,啃噬他的皮肤。
“你吃辣椒了?”张顺顺问他。
自从进入五月份,张顺顺就异常兴奋,话也多了起来,都能主动和张泽禹吵上几嘴了。
张泽禹拍了拍自己的脸,“天太热了。”
张顺顺朝他扔了瓶水,张泽禹接过就吨吨吨的喝完了,把瓶子一扭扔到了垃圾桶。
“你水牛啊!”张顺顺鄙夷。
张泽禹不搭理他的话,“他什么时候回来?你都快等半年了,再等下去真要石化了。”
“我愿意等你管的着!”
“也是,好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张泽禹往前台一倚,抱着手臂,一副欠揍的样子。
“他说小满回来。”张顺顺不去看他二五八万的表情,划拉着手机上的短信读了又读。
“难怪你这几天跟吃错药似的,敢情是小满快到了。”
越临近小满常州的天越热,蝉鸣个不停,一滴雨都不舍得下,炙热的阳光把地面都要烤得裂开缝隙,不远处的河水几多蒸发,路面上又有被烤干瘪的青蛙,夏天早早来报道了,人都说夏天生机盎然,可是张泽禹只看到了生命的消逝。
张泽禹叫张极拎着一桶水出来浇常青藤,常青藤也被热的失去了生机,但仍倔犟的舒展叶子,还没发出的肉芽像一双燕子正在展翅,抬头看,常青藤已经爬到了二楼的位置。
张泽禹感叹一句,“果然好养活。”
张极伸手抹掉他鬓角的新鲜汗珠,附和他一句,“对,跟你一样。”
张泽禹掐了一把张极的腰以示警告,黑溜溜的眼珠子瞪他,“什么时候下雨啊!我都要被烤干了!”
“快了。”
但是如果可以,后来的张泽禹希望那场雨永远也不要下起来。
日历一页一页的撕开,“小满,宜归,宜嫁娶,宜修造……宜归,宜归,宜……”
张泽禹挠了挠后脑勺,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心烦意乱撕下他记错账的纸揉成一个团去打张顺顺,“你别念叨了,有你这样大早上就给人洗脑的吗?我都记错三张了!”
张顺顺今天难得没坐着轮椅下楼,除了这他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可就是看着给人不一样的感觉,那双眼似乎更亮了些,嘴角也勾着有点好看的弧度。
张泽禹翻个白眼,那人都还没落地呢就甜蜜蜜成这样,好像当初在床上昏迷一年多的人不是他一样,还真是应了那句什么什么虐他千百遍,他还待他如初恋。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都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掌握我家财政大权?”张顺顺怼人技能又上升了一个水准,捡起脚边的纸团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精准的砸进垃圾桶里。
“你放屁,按身价来说也得是你哥过门到我家!”张泽禹耳朵红了,他一个东北大老爷们儿净整些羞人的表情,总觉得这事不太对劲,怎么说也应该是张极更容易脸红才对。
结果张极抽走他手里的笔,绕着他左手中指根部歪歪扭扭画了一圈,“你不是说不回去了吗?我还怎么过门到你家?”
张泽禹愣愣的看着手指上那一圈细线,他和张极都出身大户人家,不可能连这点礼仪都不知道,完了,脸也红了。
“你……多少有点草率了吧?”
“草率了你别笑啊。”
张极真烦人。
那一圈随时会被水洗掉的细线,就此栓住了张泽禹的心,或许他早就不自由了,爱人嘛,彼此俘虏罢了。
来自北方的鹰在常州天空盘旋几圈,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窝。
这一天似乎过的很快,小满的傍晚却吹起了冷风,天上的云鱼鳞一般聚集到太阳落山的天地交接处,晚霞洒落的光仿佛是给天撕开了几道口子,看着像是有一只火红的凤凰展翅翱翔。
可是余宇涵还没回来。
张顺顺肩膀有些低垂,倚在门口望着远方的霞光,眼里映出了漂亮的日落。
张极去拍拍他的肩膀,“或许他先回家了。”
“对呀对呀,你告诉人家你的新住址了吗?没准他都找不到你。”张泽禹一个跳高蹦到张极后背上,膝盖夹住了张极的腰,一个大大的人形挂件。
张极只能去捞背上人的腿弯,“挺沉。”
苏新皓在屋里好心提醒,“宝哥,张极腰不行啊!”
“别瞎说,你才不行!”张极立马反驳,但也确实往后踉跄了几步。
张泽禹这才想起来张极腰上有伤,扭了几下身子从张极背上下来了,转而从后背去抱住张极。
张顺顺闭眼感受了一下晚风,风里带着点鱼腥的味道,“要下雨了。”
他转身穿过前厅走进了电梯。
张泽禹闷闷的声音从张极后背传来,“他会回来的吧?”
张极看张顺顺的背影,张泽禹的话穿透他的胸膛,震痛了他的肋骨。
噩耗是和暴雨一起倾泻而来的,一个鸣雷,从天上倒下来一片海。
小满那天唯一一架从韩国飞往内地的飞机坠机了。
无人生还。
张顺顺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气,那里满目疮痍,蝗虫过境般萧然,不是说宜归吗?
黄历也是骗人的。
“哥,我不要他回来了,我不要他回来了,他在韩国待着就好……我真的不要他回来了!”
张顺顺说着就弯下了腰,跪在地上肩膀抽搐着,嗓子里支离破碎的呜咽声绞着张极的心,他去擦张顺顺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完,张极每擦一下,张顺顺的心里就随之裂开一条缝隙。
张泽禹和苏新皓手足无措,只能陪在一旁。
张泽禹去看收藏柜里的乐高燕子,怎么这人世沧桑,还比不上一双冻死在雪地里的燕子。
屋外雨下得激烈又狰狞,崩乱又荒诞,好像有把常州淹没的趋势,一道闪电晃过,紧接着是一声巨雷,似要把天劈出个口子才肯罢休。
张顺顺再也忍不住,趴在张极臂弯里对着暴雨杜鹃啼血般放声哭泣,他的肝痛,下雨了他的腿也痛,他浑身都痛,他像一块布满裂痕还藕断丝连的玻璃,下一秒就要应声碎掉。
张泽禹蹲下身去抚摸张顺顺的头,看着他浑身的骄傲和期待在这一刻落成灰,张泽禹好像感受到了,张顺顺本就不鲜活的心再次死亡了。
人生微苦若浮萍,悲哀到最后只剩下哭泣。
哭吧顺顺,不要再用身上的倒刺来掩盖狼狈和惶恐,你丢失的一年半,你丢失的爱人。
这生活狼狈不堪,这生活苟延残喘。
这世界天大地大,好不容易慷慨给他们一个容身的家,却不肯给他们的心一方归处。
张极只能用力抱紧张顺顺的肩膀,用力搂住他,张极怕他再次消散。
张顺顺眼底的秋风萧瑟和巨大的水幕厚实的压在张极身上,压得他肩膀疼痛,压得他脊椎酸胀。
好久好久过去了,窗外雨小了,窸窸窣窣的飘着,仿佛刚才的雷震轰鸣都不曾存在过。
苏新皓端着一碗热乎的粥给张顺顺,“喝点舒服。”
张顺顺接过连吹都没吹一饮而尽,比他体温高的粥烫的他胸口滚热,但好像这样心也能暖和点。
张顺顺起身走进电梯,那是苏新皓最后一次看见他通红的双眼,最后一次。
电梯砸下来的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张极似一道残影去扒电梯已经变形的门,用力喊着顺顺的名字。
苏新皓打电话给119和120,声音颤抖,手也颤抖。
张泽禹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永远也不能和张极感同身受了,他永远也不会是张极的守护神了。
黎明来了,雨依然在下,一道光打在张泽禹身上,好像告诉他,你救不了他的。
这一次张顺顺永远沉睡了。
医生说他不是醒不过来,是不想醒过来,气结于胸,肝脾相争。
他不是霸王项羽,他是睡美人,可是王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张极坐在张顺顺床边,日复一日讲着安徒生童话,张泽禹陪在他身边,他们还是会相拥,可是张泽禹好像怎么也走不进他的心了,他拼命去敲张极的心门,张极不知道自己把门焊死了。
旅馆里只剩苏新皓一个人打点着,可他也有心事。
日子流淌,岁月匆匆又悠悠,一切看上去是那么按部就班,那么如此应该。
朱志鑫高考完这天才知道张顺顺的事情,他急匆匆去医院看了一眼,难过之余却与张极和张泽禹道别。
“你要去哪里?”张泽禹问他。
“回重庆。”朱志鑫眼眸低垂,几滴水珠挂在他的睫毛上。
“回?那苏新皓怎么办?”
“是回去,我早告诉过他了,大学也报在重庆,那边有我需要承担的责任,我让他等我,我会回来的。”
他的话戳痛了张泽禹的心,张泽禹想起他开学那时苏新皓的落寞还有厨房里带着眼泪的拥吻,“我会回来的,余宇涵也是这么说的,可你看看他,你看看顺顺,你凭什么说走就走?苏新皓在你眼里算什么?你不要有恃无恐了好吗?他有多喜欢你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朱志鑫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砸在地板上崩出小水花,他说,“张泽禹,我得回去,我也会回来。”
他不断重复着会回来这句话,然后哽咽着上前拥住张泽禹,他问为什么都说人是个体却总要与不想再见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为什么人活在这世界上就要有无数的责任,世界说要有担当,而我只想当个胆小鬼,可是胆小鬼也要砥砺前行,我必须得回去才能真正和苏新皓在一起。
张泽禹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湿润了,伸手去拍朱志鑫的背,说不出话了。
那时他想了很多。
好像旅馆里除了他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有他是过着真正无忧无虑的生活,唯一不如意就是他爸的巴掌和禁止他开赛车的命令。
他是个误入祭祀坛的小白鸦,放肆胆大的在张极肩上停留了好久,他才是有恃无恐的那个。
张泽禹看张极的背影,墨水画似的黑与白混在一起,他想再从后面抱抱张极的背,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了。
爱是什么形状的,无可奈何又是什么形状的。
张泽禹终于心痛,原来一开始他和旅馆就格格不入。
12.
七月份的常州空气里都是蒸花朵的味道,馥郁浪漫,又香又热,一只红色蝴蝶被缠在蜘蛛网上,奋力挣扎,张泽禹将它捻下,却把蜘蛛网扯了个口子,小蜘蛛挂在一边,从肚子里吐出细丝默默填补,两全其美终没有。
“张极,新赛季开始了,我爹同意我开赛车,我要回去拿奖牌了!”
张泽禹说这话的时候尽量显得自己轻松,可他眼里多少带了点雾气,表情真的很难看。
张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伸手摸了摸张泽禹的发顶,太温柔,“好啊,赛车手就是要驰骋沙场的嘛,你一定会赢到最后的。”
“张极,”张泽禹突然上前捧住张极的脸,张泽禹手心有细汗,很烫,他慢慢靠近,眼里波光粼粼,却在要吻上的那一刻朝张极“呸”了一句,“张极。”
张极,我不能做你的守护神了。
他们如此心照不宣,一个没说会回来,一个没说会挽留。
这情缘怎么像露水,他们还没说过爱,他们还没吻过嘴。
世事变迁,生活总把爱变沉默。
张泽禹走之前给苏新皓转了一大笔钱,苏新皓说你这是在往张极心上抽鞭子。
张泽禹苦笑,看看左手中指,那条细线早就被洗掉了,可为什么还会隐隐作痛呢?线长进了肉里。“抽吧,疼死他。”
“你不再去看看……”话到了嘴边苏新皓又转了个圈,“不看看张顺顺吗?”
“他现在,估计梦里和余宇涵约会呢,不打扰了。”
张泽禹什么行李也没带,就像他来时那样,孑然一身,两袖清风,鹰击长空。
他看一眼收藏柜里的乐高,六个小人,旅馆外有常青藤,有牡丹花,有一双燕子。
他出门,常青藤只剩下几根枯黄的枝条趴在墙边,那晚的雨太大,一双燕子没有重生。
他抬头,牌匾旁边的小鸟窝里有两三颗燕子卵,他突然明白这世界总有野火烧不尽。
他挥手,一年多的时间就这样被他抛在身后。
13.
苏新皓给在医院的张极打电话,“张极,他现在还没起飞,你真的不给他打电话吗?”
“他是来自北方的鹰,常州的天不够他展翅,我们没有输给现实,我们输给了自由。”
“张极,你自愿被顺顺捆绑住的那条线,真的叫自由吗?”
电话那边愣了好久,最终支离破碎的音节从张极喉头呜咽而出,“怎么办,苏新皓怎么办,我已经在想他了。”
梦想被绞碎的时候他没哭,父母离开的时候他没哭,后腰被划破的时候他没哭,张顺顺被困在电梯的时候他没哭。
几年他都没哭。
可是张泽禹走了,他的肩膀再也止不住地颤抖。
14.
张极跟菩萨说,不要让他回家。
张极跟菩萨说,顺顺要一直顺顺利利。
张极跟菩萨说,我就自私这一回。
“为什么是八万里啊?”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那怎么不叫八千里?”
“因为八万里比八千里更累。”
“那牡丹呢?”
“牡丹,吉祥圆满,浓情富贵,生机盎然。”
我要实现张极永远的幸福。
他说菩萨谢谢你,他来还愿了。
【豪涵】线番外二分之一的生命 有极禹
【苏朱】线番外果果
【极禹】线番外1何枝可依
【极禹】线番外2幸有远方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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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草草,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
前前后后删删改改几万字,一发完的长篇真的太累了
一开始我只做了个关于ZYZ坐飞机的梦,写下来才发现一发不可收拾
张顺顺捐半个肝那个片断有无科学依据我不知道,但是12年的韩剧走出迷雾上下两部有讲过这个事情,韩剧,永远的狗血来源,余宇涵的星座是私设
放孔明灯的片断是我写这篇没了灵感去操场散步,看到有新生在放孔明灯,结果刚放了几个就被保安叔叔制裁了
一开始的设定是堆雪人,可是堆雪人太安静了,五个人骨子里都不是能安安静静的人,所以打雪仗更适合他们
一双燕子的灵感来自初秋的最后一只蝴蝶,我看她被风带着飘,最终落在地上,扑腾几下翅膀还是归于平寂,可是冬天没有蝴蝶,于是燕子问我要出场费
左手中指戴戒指代表订婚,ZJ很草率的给ZYZ画了一圈线
我自己是个俗人,不爱玫瑰偏爱牡丹,我觉得牡丹比玫瑰更加真实,玫瑰是理想,牡丹是生活,所以个人觉得牡丹更适合这里的六个人
文里我总张顺顺和张峻豪的名字穿插着写,但后半部分全以张顺顺来称呼,一是在他自己的故事里他只是张峻豪,二是ZYZ刚开始接受不了张顺顺这个炮仗,我应该给他写得再偏执一点
文里留白很多,关于苏朱的故事,关于张顺顺为什么会电梯失事,会写苏朱和豪涵的番外,也许还会掉落ZJ和ZYZ的番外
不是为了写文而写,是觉得这个故事适合这对cp
开赛车的ZYZ多帅啊,模特出身的ZJ多帅啊
富二代的ZJH多帅啊,男扮女装的YYH多飒啊
小苏和小朱的故事就先埋个笔,大家可以猜一猜
故事太长,我太啰嗦,感谢阅读
【呱侃】最后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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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于2023.10.29
付明涛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灯光闪烁,人流熙攘,夜是那么黑,可光却照的他们那么亮。
“其实……江澄宇……我……我想你了......”付明涛站在江澄宇身后几米处的位置,大声喊了出来。
人群的目光纷纷落到两人停留几秒,又再次匆匆掠过,江澄宇装作没听到,又低着头往前走了好几步。
别喊了付明涛,你认错人了吧。
付明涛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拼命阻止他。
付明涛,你不能因为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就再次攀上了你年少时因为恐惧而不珍惜的人,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江澄宇,对不起。”
如果这就是命运,是命运促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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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于2023.10.29
付明涛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灯光闪烁,人流熙攘,夜是那么黑,可光却照的他们那么亮。
“其实……江澄宇……我……我想你了......”付明涛站在江澄宇身后几米处的位置,大声喊了出来。
人群的目光纷纷落到两人停留几秒,又再次匆匆掠过,江澄宇装作没听到,又低着头往前走了好几步。
别喊了付明涛,你认错人了吧。
付明涛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拼命阻止他。
付明涛,你不能因为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就再次攀上了你年少时因为恐惧而不珍惜的人,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江澄宇,对不起。”
如果这就是命运,是命运促使我们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又一次见面,一切都是天的旨意,那他想告诉我什么呢?
是指责我当时的不知好歹,还是给我的一次新生?
有泪水盈满了付明涛的眼眶,各色灯光透过泪的折射被散成了烟花的模样,夏天没有烟花绽放,只有拧巴的心肠,和追悔莫及的爱。
江澄宇终于转过了身,直直的向付明涛走去。
那年的夏天早就结束了,怨恨也好,纠结也好,早就该结束了。自那之后,他再也不会这样死心塌地的栽在一个人身上,更不会迷失在回头路上,任那刀一次次扎入自己的心脏,为那所谓的爱而英勇献身。
他弯下腰来,把手轻轻覆在付明涛的嘴上,隔着手,轻轻落下最后一吻。
“再见......别再见了......”江澄宇把手放下,最后看了付明涛一眼,付明涛的泪终于从眼眶溢出,看不清江澄宇的模样。
就这样吧,让曾经最美好的方式,就是让记忆永远变成记忆。
原来这次见面,是上天想让我们最后,认真的说一次再见。
江澄宇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付明涛没有再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