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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周周

画个全本的《明宫词》漫画怎么样?

又是一个随缘更新的坑。

——————

第一个故事:

六月某日,后着珍珠暑衫,每珠五粒,簇一宝石为梅花缀于衫上,对镜梳洗。帝从后调之,后展手以扞。

适为进瓜内侍所见,后深恚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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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随缘更新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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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不邢啊(失踪版)

我社戏服照片第二弹。

抱图出音,点赞。

请勿白嫖,我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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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aris

【大虞海棠】卖艺不卖身11

*ooc预警!ooc预警!!

*禁欲臭脸将军棠X做作娇憨花魁欣(民国背景)可以勉强算得上是强强

*有别的婧CP乱入(昕雪、喻妮波波等


本章6.5k字


————————————————————————


打孙芮踏进书房的那一刻起,耳边的聒噪就一直没有停下过。


赵小棠的忍耐度已经快到了极限,她吐了口烟圈,抬起腿,把脚架上桌子。军靴与漆木桌板“当”一声毫不客气地相撞,孙芮终于是意识到了赵小棠的不耐烦。


她乖巧地闭上嘴,把屁股底下的...

 

*ooc预警!ooc预警!!

*禁欲臭脸将军棠X做作娇憨花魁欣(民国背景)可以勉强算得上是强强

*有别的婧CP乱入(昕雪、喻妮波波等


本章6.5k字


————————————————————————


 


 

 

 

打孙芮踏进书房的那一刻起,耳边的聒噪就一直没有停下过。

 

 

赵小棠的忍耐度已经快到了极限,她吐了口烟圈,抬起腿,把脚架上桌子。军靴与漆木桌板“当”一声毫不客气地相撞,孙芮终于是意识到了赵小棠的不耐烦。

 

 

她乖巧地闭上嘴,把屁股底下的藤条小板凳往门口挪了挪,作出了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伸长脖子左右看看,又接着说:“诶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赵小棠,曾可妮说你谈了个对象儿?搁哪儿藏着呢?咋也不给咱兄弟见见?”

 

 

——幸好提前把小崽子哄好了放在隔壁睡着了。赵小棠暗地松了口气。不然就孙芮这碎嘴子,能揪着这一个孩子的事儿里里外外跟她从年初念叨到年末。

 

 

“你他娘的,”赵小棠把烟头狠狠摁进了缸子里碾了碾,把细长的手指从手套中抽出来,“啪”地把那一双手套摔在桌子上。食指和拇指把另一只手的指节捏得“咯咯”响,她咬着后槽牙道:“是不是给你碟儿花生米再来壶酒你能搁这儿给我唠一晚上?”

 

 

对于孙芮的突然空降,赵小棠也是始料未及的。本来现在上海的局势愈加紧张,东北那边儿来电报说届时会派人来增援。赵小棠还以为,既然都这么说了,怎么着至少得派过来一个团的精兵再稍上点儿新锐进口的枪炮子弹——哪曾想,没过几天,就孙芮一人儿灰头土脸扛着个硕大的包袱笑嘻嘻地出现在了督军府门口。

 

 

那大包袱里要是能装上点儿枪子儿带过来也成——合着孙芮一打开,里面儿哗啦啦散下来一大堆木耳蘑菇鹿茸,外加一只奄奄一息的老母鸡。

 

 

不是,哥你这是探亲来的还是看热闹来的?

 

 

瞬间,赵小棠心中就产生了把孙芮连人带包袱一起团成个团儿再扔回东北去的冲动。

 

 

 

 

 

 

 

 

这几天的督军府真说得上是鸡飞蛋打——没有一天清净。本来多了个成天哇哇哭的小崽子就够招人烦的——虞书欣管捡不管养,美其名曰带着孩子唱歌儿没人听,于是就和赵小棠约好了白天晚上她俩轮班带孩子——也不管赵小棠自己同不同意。

 

 

其实赵小棠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把孩子扔给一个勤务兵养着就行,但是她就是疑心病重得厉害,总觉得不把小屁孩儿搁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安全。

 

 

于是督军府现在就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名场面。成天摆着张臭脸的将军走到哪儿怀里都要捧着个肉嘟嘟白胖胖的娃娃,没有要紧的事儿就一直把她跟个挂件儿赛的拴着——不论是吃饭还是开会。甚至于,带着娃娃的赵小棠主动戒了烟戒了脏话。自己戒了还不算完,谁敢在孩子面前吐个脏字儿,赵小棠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娃娃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嘴里啃着赵小棠的头发就是时不时把赵小棠钟爱的白手套染上一片粘腻腥臭的黄色不明物体。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一向以脾气大著称的赵将军竟然从来没有因此发过火儿。哪次不都是眼见着脸色越来越臭,再臭着脸跑到一边儿去给小孩儿擦屎擦尿换尿垫子。

 

 

如果只是赵小棠一个人不正常也就算了。

 

 

自从那位刘雨昕刘督导作为党部的代表被派来来上海军区,孔雪儿将军的脾气也越来越臭——连装都不装了。现在整个督军府上下,就算是赵小棠见了她,都得绕着点儿走。“不过这个刘督导的来头肯定是不小,多半是和孔将军以前就有点儿……你懂不?咋了,你眨么什么眼儿啊?害沙眼了?”

 

 

“不太懂。和我以前有点儿什么?”

 

 

那个新兵浑身上下一激灵,心下咯噔一声。

 

 

完蛋。忘了孔雪儿酷爱听墙角儿了。

 

 

新兵咽了口唾沫僵僵转过脖子:“委、委座好。”

 

 

“哟,你看着倒是挺眼熟的。”孔雪儿抱着臂靠在一边,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儿浑身打哆嗦的小伙子。孔雪儿作为代表上海军部处理外务的一把手,尤其擅长记人脸。之前扒着赵小棠书房的门儿在那儿八卦虞书欣的也是他吧。

 

 

狗改不了吃屎。孔雪儿温柔地笑了笑,皱着眉关切地问:“上回蛙跳了二十圈,听说你们第二天腿酸得都下不来床了——怎么,好了?”

 

 

不等他接茬儿,孔雪儿又摸了摸下巴,接着说:“唉,确实。这快打仗了啊,总得给孩子们找点儿事情做,多锻炼锻炼也好,免得成天在别人背后嘴碎。”孔雪儿顿了顿,一时间脑子里竟然是一点儿损招也琢磨不出来。

 

 

最近她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往日都是表面功夫做得尽善尽美,一肚子折磨人的小损招——现在倒是反了过来。

 

 

孔雪儿伸手捏了捏眉心——督军府刚做完卫生,也不需要他再打扫;再体罚他做蛙跳未免太没有创意……对面儿战战兢兢的新兵是逃也不敢逃,大气儿都不敢喘——就等着死神发号施令。

 

 

“雪儿,在这儿干什么呢?”突然,背后响起格外温和的嗓音。孔雪儿一愣,也顾不上训人了,竟也不回头,站直身子就走。那新兵见刘雨昕来了,自知是福大命大获了死神的特赦,正要一鞠躬二磕头呢,一抬头,眼前哪还有刘雨昕的影子。

 

 

 

 

“雪儿,”刘雨昕快步跟上了孔雪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为什么一直躲我?”

 

 

“放手。”孔雪儿停住了脚步。她偏过头,见赖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地缩了回去。她暗自松了口气,转过身,换上一副自信的神色,抬了抬下巴:“还有,你和我什么关系,别一口一个‘雪儿’的叫,让别人误会。”

 

 

对面的人勾起嘴唇笑了,眼睛弯成了新月,里面如水的温柔满得快溢出来:“是,委座。”

 

 

孔雪儿慌忙避开目光,转身迈开腿走出刘雨昕的魅力辐射范围,免得自己又沉溺在那如潘多拉魔盒般的笑容中。自己早就不爱她了,不是吗?高傲如孔雪儿,自卑又如孔雪儿,她怎么会又一次让自己走进同样的陷阱里去?她想不明白刘雨昕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不懈余力地接近她。

 

 

距离上次在广州见面也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孔雪儿本以为警报已经可以解除了——哪想到,这刘雨昕不知道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督导,还追到了上海来。

 

 

“委座同志,敢问晚上有没有时间,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刘雨昕不依不饶,快步跟上了孔雪儿和她并肩。孔雪儿忍无可忍,猛地停了脚步,闭了闭眼,道:“刘雨昕,上次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别再来缠着我不放成吗?”

 

 

真是可笑。刘雨昕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说什么“国共两党都交好了”,还想着要“重新来过”?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你到底听没听说过?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明面儿上两党是握手言和了,实际还不都是因为短暂的共同利益?

 

 

暗潮汹涌,矛盾滋生。信仰是不可能被调和的,她们两个无名小卒都清楚的事儿,上头能不明白吗?

 

 

“刘雨昕,别总想着我这么个烫手山芋不放。你有这个闲工夫,我没有。”

 

 

不过就是偶然出现在少年时代里的过路人罢了。跟电车里肩并着肩站在一起的乘客没差,这一站一起走过,下一站就要挥手告别。人来人往的,没必要硬拖着一个不相关的人与自己一起坐到终点站。

 

 

其实换成别的哪个人都一样,何苦在这一颗树上吊死,在不对的人身上浪费感情?都已经知道所有的一切终将会走向同一个结果,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孔雪儿咬了咬下唇。她不知道心里这话这是跟谁说的——刘雨昕,还是自己?

 

 

 

 

你说假话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的眼睛。

 

 

刘雨昕笑了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垂下眼睛,淡淡地说:“好。”

 

 

 

 

 

 

可是晚上欢迎会的餐桌对面,孔雪儿还是看见了笑吟吟的刘雨昕。她淡定地往嘴里送了口拌菜,头也不抬地说:“国党党内聚餐,叫外人来干什么。”

 

 

坐在旁边的赵小棠半晌才反应过来孔雪儿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嚼了嚼嘴里的肉咽了,大拇指伸出来指了指旁边坐着的孙芮,毫不犹豫地把锅甩到她身上:“你问她。”

 

 

“嗯?”孙芮突然被叫到,抬起喝得通红的一张脸。她的胳膊绕过赵小棠的背,拍了拍孔雪儿的肩膀:“是我、是我叫的刘督导。我这不刚来,跟督军府的各位都要熟悉熟悉嘛……”

 

 

曾可妮敏锐地从饭菜里抬起脸,嗅到了酒桌上不大对劲儿的气氛。这孔雪儿平时是个三棒子打不出来个闷屁的主儿,但是最近只要是一提起来“刘雨昕”仨字儿,总是要没完没了——非要呛上几句才算完。她咳了一声,想着怎么也得把话题从刘雨昕身上岔开。曾可妮四周张望了一圈儿,又低头看了看小瓷碗儿里的桂花圆子羹,脑子里冒出来个绝佳的话题。

 

 

“哎!赵小棠,欣欣呢?还没回来吗?”曾可妮伸长脖子看向了赵小棠——果然,提起来虞书欣,赵小棠嘴上咀嚼的动作终于停了,抬起身子望过来,成功把孔雪儿火药味儿渐浓的眼神儿隔开。

 

 

“‘欣欣’俩字儿也是你叫的?”赵小棠抽出张纸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翻了翻眼珠子瞪向曾可妮。

 

 

完了。曾可妮心想。我这真真儿的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自己巴巴儿地往火坑里蹦。“不是……我不就是表达一下对嫂子的关心……”

 

 

“谁是你嫂子,甭给我乱叫。”话虽然是这么说,赵小棠的语气却明显是软了不少。她一推桌子站起来:“我吃好了。你们慢聊。”

 

 

哎——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走了谁结账啊!曾可妮可怜巴巴地扑上去拽住赵小棠的大衣后摆。感觉到背后一扯,赵小棠皱着眉回过头。看曾可妮那眼神儿,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哥请客。”赵小棠指了指桌子上醉成一滩烂泥的孙芮:“钱从她口袋儿里掏。不够了把靴子脱了,袜子里找找。”

 

 

 

 

 

 

说实话,不担心虞书欣那倒是假的。毕竟今天是虞书欣第一天嚷嚷着要去自己找工作,拍着胸脯说要自力更生——还不让赵小棠她跟着。

 

 

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赵小棠孤身驱车回了督军府等着,眼见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星星都冒出来了几颗,虞书欣还是没有回来。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了,赵小棠终于得了空,自己出来坐在大院的门阶上,眼睁睁看着月亮越升越高,脚底下落了一地的烟头。

 

 

该不会是……跑了?

 

 

赵小棠垂下眼睛,肺里的空气搅合着鼻腔里残留的烟草味长长地融进冷寂的夜色里。凉风飕飕地灌进衬衫的领口袖口,身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她又伸手去怀里掏烟,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索性就把烟盒整个掏了出来——轻飘飘的一个壳子。她把烟盒倒过来晃了晃,竟然是一根儿也没有了。

 

 

真他娘的让人不爽。赵小棠把手里被自己捏得皱皱巴巴的烟盒丢到了地上。这么一想,自己平时好像的确不怎么给虞书欣好脸色看——倒是虞书欣自己总是乐呵呵的,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粘着她不放——难不成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能有一天,在她赵小棠的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

 

 

可是虞书欣哪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上周赵小棠亲自给天香阁贴上了封条,还特意叫了政府、警署和报社的人来,彻底禁绝了天香阁的皮肉生意,没收了所有的不法财产。那鸨母身上犯妨害风化罪、妨害性自主罪、妨害农工商罪、妨害名誉及信用罪、侵占罪……一大堆罪名罗列在一起,数罪并罚按理说至少要判个十年八年的监禁。

 

 

那鸨母临押走前的神色甚是唬人。她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就那样死死地盯着虞书欣,把虞书欣盯得直往赵小棠身后躲。那女人没有了满身金银珠翠的遮掩,身上的戾气大得像是个活阎罗。都已经被拷上了手铐,她却又突然转过头看向赵小棠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赵小棠,我活不成,也不会让你好过!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赵小棠当时是没觉得有什么的——不过就是狐假虎威罢了。就那一个已经被拷起来抓到监狱里去过后半辈子的人,能把她这个如日中天的赵大将军怎么样?毕竟所有的反派临死前总要唠叨上一两句废话,赵小棠见惯了这种逞威风的场面,就没把老鸨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又一阵凉风刮过来,把赵小棠浑身上下的冷汗都吹透了。老鸨临上囚车之前的话和虞书欣的突然消失结合在一起——奶奶的,虞书欣该不会是被人给拐了吧?

 

 

正想着,里屋的电话似是要划破人的耳膜一般,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赵小棠一个蹲跳利落地站起来,转过身就跑进屋去。孩子被这刺耳的电话声吵醒了,又“哇哇”地哭起来。赵小棠先是一把接起了电话,把电话夹在肩头,又娴熟地转身把水盆里温着的奶瓶捞出来,在衣服上擦擦,放到婴儿的小手里捧着。

 

 

做完了这一套动作,那电话里还是没有声音。赵书虞已经学会自己吃奶了,她一边嘬着奶瓶“咕咚咕咚”地吞咽着,一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握着电话不说话的赵小棠。

 

 

“……哪位?”这要是搁在平时,来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赵小棠肯定不出三秒就把它挂断。只是今天的赵小棠格外地有耐心,她问完这句话,又静默地等了许久。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男人的冷笑。

 

 

“赵大将军,可算是找到你了。”

 

 

赵小棠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半夜十一点过五分。

 

 

“你这个小姘头,倒还是挺忠烈的。都被我打成个筛子了也不告诉我你的号码——可真是废我好半天劲呐。”电话那头有棍棒和肉体猛地撞击的闷响。赵小棠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紧——自己平时再怎么混蛋,也从来没有打过她。虞书欣是那样一个娇气的人,平时缝个衣服被针扎了手指还要哼唧着让赵小棠吹的——怎么现在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死了?不会。打死了还怎么跟自己谈条件。赵小棠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她不说话,静静听着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咱也就不说别的,开门见山。你让人家没了活路,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坐着这把将军凳子?赵小棠将军,我奉劝你一句,你这刚来我们上海没两年啊,不太懂我们这片道儿上的规矩。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最基本的吧?赵小棠,谅你初来乍到,哥几个就负责教教你。你现在,带上一箱子金条,一个人到莲花西路的纺织厂来——”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娇笑:“大哥,我劝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赵小棠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妈的婊子,给老子闭上嘴!”又是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脊背上,那棍子突然地受力,断成了两截。男人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一脚踏上了虞书欣的头发碾了碾,又接着对着电话说:“想救他?拿你自己的命来换。”

 

 

挨了那么一棒子,虞书欣眼皮子登时就有点儿沉,意识开始和身体剥离。她的脸被狠狠地按在地上,浑身上下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动弹不得,血液流得不大通畅,但是她的脑子还算是清醒着。

 

 

 

 

所有我爱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是天煞孤星,命带不祥。

 

 

 

 

“你当赵小棠这个将军是白当的,她不比你那脑子灵光。”虞书欣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凄厉地笑了:“我就是她的一个姘头——就一情人。情人你懂吗?老爷,情人啊,她玩腻了随便踹掉换另一个就行了。我就一条不值钱的贱命,您拿我来要挟她,真够蠢的。”

 

 

电话那头,赵小棠冷清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地响起来:“你这样的人质威胁,我见得多了。能不能有点新意?你也太高估那老鸨说话的可信度了。我实话告诉你,你现在绑着的也不过就是我的一个情人,玩儿这么久也早就玩腻了,正想着怎么把她踹了好收场呢。”

 

 

那一声冷笑轻飘飘地落进虞书欣的心里,偏偏砸了个大坑。是啊,自己在赵小棠心里的位置,她们两个人都是最清楚的。可是赵小棠每次亲口说出来这一字字一句句,总能轻而易举地击垮虞书欣所有心理防线。虞书欣知道,她或许是早就爱上那个人了。自古以来花魁爱上“恩客”,从来不会有什么看上去圆满的结局——尤其是在那恩客还不爱她,仅仅是她一厢情愿的情况下。赵小棠对自己的所有温柔,更像是一种难得的施舍,是一种带有责任意识的恩赐。

 

 

可是虞书欣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地觉得,赵小棠应该多少是喜欢自己的。就算是一条小狗养着养着也会养出来感情,更何况是同床共枕的两个人呢?只要赵小棠不说,她便可以偷偷藏起这个小心思,瞒在心里暗自欢喜……只要她不说……

 

 

身上所有渗着血的伤口都不如赵小棠一句话来得痛,可是电话那头带着电流的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像是刀子一刀刀剜下虞书欣的心头肉。

 

 

“你真是蠢得可笑,我会为了这么条贱命,把我自己的命换过来?”

 

 

是啊。

 

 

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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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虐了,感受到了吗嘻嘻嘻嘻嘻(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卖艺不卖身》休整了一段时间后又回来啦!感谢大家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它(超级感动)。假期还是会保持隔天更的频率喔

 

*可能完不成写够二十章的宏伟KPI了……本来想写过解放战争,后来觉得反正都是战争,没啥可一直写的,还不如多写点儿爱情(主要是本历史盲写不下去战争了orz饶了我

 

 


夏凉儿-

虚妄论

《虚妄论》


1


从长隆出来后的日子里,总是能收到网络上的信息轰炸,好的,坏的,掺杂着喜欢和谩骂的声潮,让消息列表日日都是满满当当。哪怕关闭私信功能,依旧会有成千上万种方式钻进耳朵里来。


这时候总能偏执地遗忘掉队友说的“不要太在意外界的评价”。


哪说的容易,她在意极了。


孔雪儿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擅长自我调节和宽慰的人,在最好青春里的这场相遇,也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该感谢。

但她终究成为不了虞书欣,也不可能24小时拥有虞书欣。厂里的梦早该醒了,奔赴下去的路总要自己拖着身子走。...

《虚妄论》

 

 

1

 

从长隆出来后的日子里,总是能收到网络上的信息轰炸,好的,坏的,掺杂着喜欢和谩骂的声潮,让消息列表日日都是满满当当。哪怕关闭私信功能,依旧会有成千上万种方式钻进耳朵里来。

 

这时候总能偏执地遗忘掉队友说的“不要太在意外界的评价”。

 

哪说的容易,她在意极了。

 

 

孔雪儿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擅长自我调节和宽慰的人,在最好青春里的这场相遇,也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该感谢。

但她终究成为不了虞书欣,也不可能24小时拥有虞书欣。厂里的梦早该醒了,奔赴下去的路总要自己拖着身子走。

 

 

躲在被窝里看着漫无止境的造谣和恶意,哭上一波又一波,微弱的手机光线把人刺的眼睛发痛,还是一条条翻看完了。

 

 

关在家个把月后,赵小棠再见到孔雪儿时,她宛如行尸走肉般,顶着红肿的眼皮和憔悴的双眸,望着赵小棠,弱弱地打了招呼。

 

“你去哭坟了,搞成这样?”

 

“没事,”这两个字习得性的张口就来,紧随着带了句无痛无痒的解释,“就是精神状态不太好。”

 

“听公司说,你要走人。”

“就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哦,我又给你请了俩月假,够久了吧。”赵小棠摆明了舍不得放她离开,“孔雪儿,我告诉你昂,公司那里也得卖我几分薄面,这次姐帮你罩着,看谁敢开你,我都帮你出声了,你可不能打我脸 晓得不。”

 

一股子熟悉的京味儿,让孔雪儿有点晃神是不是又回到一个宿舍的日子,暖意涌上来些许,才感觉到自脚底而来的寒意蚀骨,跑去蹬上一双拖鞋,坐回沙发上。

 

孔雪儿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给赵小棠端了一杯热茶。

 

“你丫出句声啊,咱也好心里有个谱儿。咋地虞书欣还没把你带活跃啊,还跟个小哑巴似的。”

 

“我——”孔雪儿把呷了一口的热姜茶放回到茶几上。

 

“开始慢慢失去记忆了。”

 

赵小棠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我说这几个月你干啥呢,敢情你是埋在家写小说是不是。”

 

“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

 

 

2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记不住在韩国打过歌的节目、练习过的舞,到记不得在自己手机好友列表里都是些什么人物。

一开始以为只是年纪渐长,对太久远的事情忘性大,不以为意,可是最近,哪怕不去谈几年前的经历,就连婧留下来的那些班级大合照,自己都花了很长时间百度搜索,才一一将人脸和人名对应起来。

孔雪儿这才觉得事态不对,仿佛她在这个圈子里的一切认知,都开始慢慢褪色了。

 

没有印象,没有感觉,是她这几月里经历过的最恐慌无助的事情。

 

“去看过医生吗?”赵小棠突然认识到了严重性,也不再嬉皮笑脸。

“说是神经敏感引起的自我保护,如果没有好起来,就会一路严重下去,直到忘干净为止。”

 

赵小棠像是被喻言附了体,直骂出声“操,这都是什么破事。”

 

“那你还记得我?”

 

看到她期许的样子,孔雪儿本想使一次坏,假装不记得,却突然被提高的嗓门威胁。

 

“孔雪儿你丫的,你要是不记得我,我给你从二楼丢下去你信不信。”

 

“......”

 

“记得,记得的,大概关系越好,忘得越慢一点,但是我怕哪天——”

她的欲言又止,两人心知肚明。

 

赵小棠费嘴地给她讲了一遍长隆的发生所有故事,其实对于这段时间孔雪儿暂时倒也没有全然忘记很多,听到添油加醋的片段,也不去拆穿她,淡淡笑笑。

 

 

3

 

 

第二天大清早,还在睡梦中的孔雪儿就被人从被窝里拖起来塞进了车里。不怪她迷糊,只是夜里睡眠质量实在是太过差劲,甚至压根谈不上叫睡眠。

 

再清醒过来,就是在虞书欣的家门口了。

 

右眼的眼皮子连带着心脏在狂跳不止,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孔雪儿想了两下又在心里呸呸啐去这口晦气。

 

她远远没有做好再见面的准备。局促地站定在她面前,捏紧自己的衣角,免得有什么不安分的心思要涌出来。

 

 

4

 

 

差点忘了,好久不见。

 

 

5

 

 

听说她有病,看起来是挺有病的。

土里土气的穿着那件粉色睡衣,混混沌沌顶着刚刚下车方理好的头发,来不及打扮到往日精致的样子,有点好笑。

 

看来她是真的病了,不然作为一个24小时谨记补妆的艺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的仪容仪表出门的。

 

依照赵小棠的说法,估计是被黑料整的心里有了抵触,才会这样失常。劳烦自己照顾她一段时日,看看能否好转。

 

“我什么时候有开这类诊所服务了。”

 

“诶哟,我的大小姐,你不就是她的灵丹妙药嘛。”明明阴阳怪气的语调,却听得人极度舒适。

 

“你也不瞧瞧我什么本事,也是考过心理学资格证的好伐,对付这种妹妹绰绰有余。”

 

“嘚瑟够了吧,明儿我进组,过两天再来看她,希望别已经忘了我。”

 

“行。不就一小屁孩,总是会为了这种身外之物难过。神啊,就让本小姐以爱和温暖感化她,哦——我的宝贝——”

带着戏剧腔调,一手按着胸口,一手哭啼啼地佯装抹泪,大小姐总是爱寻着哪怕一丁点的机会,来发发戏瘾,顺带彰显自己的成熟稳重,惯常的臭屁。

 

“戏太多了啊,这位朋友。”

 

 

6

 

 

但是有一点虞书欣比谁都清楚,孔雪儿才不是小孩子,她在进长隆之时,就已经长大了,小心翼翼、畏首畏尾,仿佛在她身上不曾出现过少年心性的轻狂和不知所谓。

可现实呢,她自以为的盔甲压根带不来任何保护,她的心早就被刺的千疮百孔,零散破碎到无人能去帮她拾起。

哪怕是虞书欣,也没有这份笃定,说自己一定可以帮她愈合什么。

 

她曾经一味地想把人从深渊里拖出来,见见这人间太阳。

 

她告诉孔雪儿你可以肆意地笑,不用捂着嘴。你可以说出自己想要想争取,不用不自信。你可以拒绝,可以澄清,可以不用害怕说错话。你可以的......

 

但是现在,你瞧这情况,不也是象征着她在孔雪儿身上花的努力以失败告终了。

 

涅槃重生什么的,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7

 

 

再看到虞书欣的时候,孔雪儿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曾经熟悉到都要生出夫妻相的两人再见面,也未见有几分生疏,明眼人都清楚是得亏于虞书欣大大咧咧的乖张性格。

所以她热情洋溢地冲上来,搂上孔雪儿的脖子,也不为奇怪。

 

“呀——雪儿啊——”

 

拿着她好不容易瘦下来的脸往自己脸上蹭啊蹭,不算硌得慌,但总是肉嘟嘟的时候更可爱些。

 

....

 

“有好东西都想着你。”

“姐姐,妹妹被蚊子咬了。”

“孔雪儿孔雪儿孔雪儿...”

.....

 

一时间所有说过的傻话谎话、撒过的娇、包容过的、体贴过的细节悉数涌进脑海里,给孔雪儿淡忘了很多的黑白世界里添了一些色彩,原来拼命努力的生活里,也是出现过这样一个活宝的。

五味杂陈地给了她一个微笑,和寝室初见时一样却又不太一样,现在糅合着她从未预料到的纠纠缠缠千般万般的情愫,所以总归是不一样了些。

 

 

8

 

 

孔雪儿知道赵小棠把自己出卖了。

没有生气,她现在的情况总是能多记住一个算一个。

何况,对于某一个人,她总是贪得无厌的想多记得一些些,多记得久一些。

 

9

 

 

虞书欣一下午差遣她跑这跑那,拿完这个拿那个,不由得让人怀疑赵小棠是不是和她签了什么私下交易,把自己买给大小姐当家佣来了。

孔雪儿不止一次在心里腹诽,房子大就是麻烦。但也没有心生不爽,老实说,和虞书欣在一起,确实没有闲工夫想起个七七八八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生出乱糟糟的心情。

 

换句话来,在她身边,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门口的光控灯自动亮起了几盏。孔雪儿知道这个暖洋洋的金丝笼怎么也不该属于自己。

 

“虞书欣,我该回去了。”

 

“谁说要放你走了”,这又是哪里学来的霸总口气,“赵小棠把你托付给我,本大小姐自然要好好照顾你的。”

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赵小棠,撇清自己想留你下来的所有小心思。

 

这样拐弯抹角的蹩脚谎话,孔雪儿早就听烂了。

她也反应过来,是因为要久留她,才使唤她认清家里各样东西的格局摆放,大小姐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又很好琢磨。

 

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这样拿捏好准度的笑容,让虞书欣甚是不快,“孔雪儿,我家里又没有摄像头,你可别给我忸怩作态。”

像极了第一天吐槽她“有什么好拽的”时的样子,看虞书欣扭着身子矫揉造作,这下孔雪儿是真的禁不住笑出了声。

 

“可是早上被搞过来,我什么东西都没带,睡衣也就身上这一套。”

 

“在本大小姐这里,难不成还能亏待你吗。”

 

说着打开衣柜,整的跟个展览似的一件件给孔雪儿介绍过去。

......

 

孔雪儿时常会想,长隆的宿舍是不是憋屈了她,这一次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是有你在那里嘛,怎么会觉得憋屈。”虞书欣脱口而出的话,觉出些不言而喻的味道,迅速撇撇嘴,转了转眼珠。

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解她的各个“展览柜”。

 

 

10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轻易又迅速,孔雪儿很难有余力去分辨其中的真假掺杂,就进入了下个话题。

生生错过了很多溢于口齿间的在意与欢喜。

 

 

11

 

 

孔雪儿没有告诉虞书欣,其实她已经快要忘记那个把自己带过来的是谁了。

但是她也还没有坦诚到把难堪之处尽展无余的暴露给虞书欣看的习惯,一贯爱逞强的个性并没有因为相处改变些许。

 

“早上是她把我带过来的,你和我说说她吧。”

 

虞书欣一开始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以为孔雪儿只是怕自己忘得太快,想要回温一下过去,便欢快碎嘴着。

“我和赵小棠啊,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唱双簧的。我唱红脸她唱白脸,咱俩说段相声,死人都得给我从棺材里爬出来,非掐死我们不可哈哈哈哈。要不要明天我把她叫过来?”

 

“不用了,怪麻烦的。”

 

啊,原来是叫赵小棠么,熟悉的名字,怎么会这么难记呢,孔雪儿有点懊恼。

 

其实无论叫什么她都记不住,赵小还是赵棠,于她而言,都只是脑海里闪现而过的昙花,能做到的只有在它绽放的时候,记住那一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过来一趟是挺麻烦的,要不,把金子涵叫来,她住得近”,说完虞书欣又自己摆摆手摇了摇了头,“算了算了,是个大哑巴,来了也空气。”

 

看着孔雪儿面无波澜又有些蹙眉的样子,虞书欣就知道,得,又忘记了一个。

 

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呢。

 

 

12

 

 

“如果哪天我把你忘了怎么办?”

 

“那我就天天起来和你说一遍,你叫孔雪儿,是天上下凡的仙女,然后,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浮夸的话语,却带着一百分的真挚,她一直是这样。

她是大家的小天使虞书欣。

 

所以这一条路走两次,竟还是会折在同一个人身上,孔雪儿认栽。

她长大后的本能似乎连小孩子都敌不过。小孩子在一个坎上摔一次跤,第二次就学会了停住然后迈过去,可是孔雪儿被一个人绊倒一万次,还是学不会抬脚。

 

爱让人失去本能。

 

 

13

 

 

闭眼躺在床上依旧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孔雪儿也并不想叨扰谁的睡眠,寄人篱下总归不好再徒惹事端。

倒是虞书欣,大晚上的捧了一床薄被,光着脚丫子敲开自己的房门,“雪儿啊,我听说晚上会打雷,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卑微的语气像是她才是脑子坏了的那一个,都忘记了自己是女主人。

 

明明几小时前晚间刚播报的晴空万里。

孔雪儿也倒还没有到耳朵也坏了的这一地步,不至于。

懒得去揣测女儿家的小心思,应了声好,然后给她空出位置来。

 

虞书欣呲溜钻进被窝里来,“孔雪儿,晚安,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是在说给虞书欣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14

 

 

虞书欣埋在心底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

半夜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张破嘴开了光,还真就劈起闪电来。

可撒谎就是撒谎了,她压根不怕这些电闪雷鸣。相反那个真正怕的人,早就一骨碌扑进了她的怀里。

许是做了什么深沉的噩梦,轰隆声并没有让她惊醒,只是窸窸窣窣在说着什么胡话。

虞书欣微微弯下脖颈,贴近她的唇间,呼出的气息烫的她耳尖发红,黑夜是个很好的屏障,她率先为自己的悸动找了借口。

 

她和孔雪儿不一样。哪里会有两次倾倒在同一个人身上的道理。

 

她自诩直女二十多年了,总不至于翻车在这里,于是疯狂找借口,这不过就是女孩子间的惺惺相惜和相互扶持罢了。

 

可生活总会在你言之凿凿的时候,告诉你它的离谱与不讲道理。

 

 

15

 

 

把旖旎的心思全数抛开,熨帖地替她掖好一侧被角,然后捡拾拼凑起唇齿间支离又破碎的字词。

不知道孔雪儿怎会生出这样满满愧疚感与不舍得,至少很少听得她以这般脆弱的语气说过什么话。

 

“不会的。”

 

虞书欣也不清楚自己的斩钉截铁能坚持多久,细想来,便少了三分胆量。尔后,又带了轻柔柔的一句。

 

“没关系的。”

 

 

16

 

 

“虞书欣,我不想忘记你。”

 

没关系的,忘记了也没关系的,我记得就好了。

 

这大抵是她唯一能坚持的坚定。

 

 

17

 

 

孔雪儿早上醒来时是在虞书欣的枕头上,总好过在她怀里,倒也不算尴尬。

“早啊,孔雪儿。”

“早安,虞书欣。”

“恩,看来还没有忘记我,挺好啊。”开心的像个得了蜜的小孩。

 

说实话她俩之间的相处,总会让人混淆年龄差距,搞不明白谁大谁小,天真烂漫和理智稳重交织出现在二人身上,就连孔雪儿偶尔也会错觉这是难得的天作之合。

 

“我们去外头吃早饭吧。”

虞书欣怕在家里把人越憋越坏,异想天开觉得多见些人会不会好一些。

 

 

18

 

 

“诶哟阿拉欣欣啊,侬出门起啦。”

“恩。”虞书欣回应的时候用了普通话,然后牵紧了孔雪儿的手。

“个小姑娘蛮piu亮的,是谁啊?侬旁友啊。”

“是的是的。”

 

吴侬软语在孔雪儿听来有些拗口,却又好听得紧。离开的时候,她问虞书欣,“你说两句上海话来听听。”

 

和她那时候非要自己说两句洋文来听听时一样,只是少了些无理取闹,多了些撒娇味道。

 

“侬港特啦,听上海话组撒。”

虞书欣一边嫌弃,又一边满足她这无来由的奇怪癖好。

 

“恩,你讲起来比大妈好听。”

 

“孔雪儿,你要死啊,拿我和大妈比。”

 

 

19

 

 

孔雪儿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了,不止是忘事忘人,她开始混淆记忆了。

 

“喂,虞书欣,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你问你问。”

 

听得她还叫得住自己的名字,想来不会问出太离谱的事情。

 

“我们有没有在一起过啊?”

 

孔雪儿的脸像是要低进脖子里去,等待了久久没有回复,她以为人是跑走了,又抬头确认地望了望她。

 

因为虞书欣待她太好了,太好到让人很难不去生出误会。

 

其实并没有想让谁难堪的。

“我随便问问,没事,说完反正也马上会忘记的。还是不说了吧。”

 

虞书欣沉默在那里,她知道孔雪儿在希冀的答案是什么,她想骗她,却又不想骗她。

 

她听到心头绷着的一根弦断掉的声音。

 

 

20

 

 

虞书欣不是没有期待过,没有想象过,她所以为的在孔雪儿身上失掉的某种谓之爱意的情绪,会不会有朝一日在不停长大过程中,被某一个谁找回来,而不是在新闻里,在热搜里。

可是这个有朝太久了,久到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虞书欣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自认倒霉还是庆幸。

 

 

21

 

 

“你叫什么名字啊?”

“孔大壮。”

“孔大撞?”医生怔怔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虞书欣。

“错啦错啦,不是那个撞,是强壮的壮!”孔雪儿的手悬在空中给人比划着。

 

孔大壮,不知道又是哪一段的记忆胡乱穿插来了。

虞书欣心里发酸,怎么就不会好起来呢。

 

不会好起来了,可怎么办呢。

 

 

22

 

 

赵小棠来了,差点被虞书欣赶出门去,不是因为她带着风尘仆仆的应酬酒气,而是虞书欣不再笃定,不能再自大地告诉她,她有什么能耐本事,让孔雪儿好起来这样的话。

 

“你说这一步一步的,活教咱也跟着受罪,倒不如一次性忘了,一了百了。”

“一次性忘了,又哪里还有中间这么多故事好说。”

 

虞书欣每晚不厌其烦的说着一遍又一遍老旧往事,新鲜的,有趣的,变着戏法讲给她听,可结局都是殊途同归

——“我不记得了。”

 

讲到泛了黄的老故事桥段,最终还是在这五个字词间,半聋半哑,失了生息。

 

 

23

 

 

孔雪儿看着虞书欣埋头在看剧本,明明给自己停了工,但是这样的习惯却日日保留着。

 

“欣欣,你这么努力干嘛啊”,她走过去蹭到人怀里,圈住虞书欣的腰肢,像只没有利爪的小猫粘人的紧,“明明努力是这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情,甚至还会反将你一军。”

 

那种无力的感觉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也不知是什么驱使她,自然而然地说出这样话来。

 

虞书欣先是紧缩了眉头。以前的孔雪儿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换了谁都会想要逃避这样决绝的残酷现实。

但虞书欣没有,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告诉孔雪儿,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永远也不会做错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是有机会的话,虞书欣真想把那些幽冷毒蛇一根根揪出来碎尸万段。

 

她将剧本整好放到一旁,佯装轻松地笑笑。把孔雪儿散乱在脸上的头发拢到耳后,然后柔声说道。

 

“因为你的努力暂时都被我偷走啦,等我练好了,再还给你。”

 

指尖缠绕着孔雪儿的发尾打着圈儿,“你知道吗,我中学看到语文试卷每次都哭,结果考试也没及格过几次,现在却能做到天天背台词,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这一份努力啊.......”

 

好像自己说的和她说的不是同一层意思。孔雪儿没有说出口,兴许是自己太笨了。但她能感受到开心,就这一点,便足够了。

一手撑起身子,仰起脸来亲了虞书欣一下。看着她迅速绯红的脸,孔雪儿像是寻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下又一下捧着她亲。

 

“亲够了吗?”

凑得近了,同款洗发水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以为是虞书欣生了恼,孔雪儿不再冒进,却被人咬住了唇,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蛮横劲儿,欺身把人压倒在沙发上。

 

迷迭香味的香薰开始缠绵四溢,在空气里平添了一丝丝的粘稠和意乱情迷。

 

 

24

 

 

“孔雪儿,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很吵的,能把我吵翻了。”

 

“啊?是吗,那我给你赔个歉。”

 

孔雪儿怯生生的当真模样,让虞书欣心兀的皱紧了一下,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还是忘记了。

 

她是真的开始忘记了。

 

 

25

 

 

虞书欣有一个聚会,她问孔雪儿要不要一起,毕竟有她以前相熟的人。

 

还是偶尔会做梦会幻想,多见些人,是不是可以带她拾回一些过去。

 

可惜,孔雪儿能做到的只是无措地点头,示以友好。

看着她用力在脑海里搜索回想,却徒劳不得答案,说着一遍遍歉意。

像是悬溺在海洋里的一截枯木,永不逢春。

 

心被人揪在半空,隐隐发疼,手上没有指甲却依旧在掌心硬攥出指痕来,虞书欣不知道自己濒临崩溃的眼泪还能忍在眼眶里多久。

 

中途,就带着她离开了。

 

 

进入暮冬,街上零星飘着点雪子。

 

“下雪了诶。”

 

上海难得的雪,纷纷扬扬细腻地层层落在枝桠上,孔雪儿伸手接住雪晶子,又看着它在指尖融化,阵阵冷意上来打了个哆嗦。

虞书欣把外套脱下来,罩在孔雪儿身上,又替她将衣服裹紧了些,掸去发间的雪晶与霜花。笨拙却又体贴入微的照料,孔雪儿早就已经沉沦过无数遍。

 

只不过差别就是,以前要装病才能回应而来的特殊感情,现在不需要装了。

 

 

26

 

 

“马上就会开春的。”

 

孔雪儿追着雪花一路小跑,没两步就喘了上气,虞书欣没有陪她张牙舞爪的闹腾,便离得有些远了。

只见街边昏黄路灯,投在孔雪儿身上,晕出暖融融的一圈,光溜进她发间,眉目间是活波且亮堂的喜悦,漂亮极了。

 

曾经虞书欣错过的孔雪儿,炽热的,朝气的,鲜活的,好像一下全都赔给她了。

 

“你跑慢些,等等我。”

“虞书欣,你是老年人吧,哈哈哈哈。”

“对啊尊老爱幼你知不知道?”

“可我今年三岁啊,也没见你爱过我。”

“谁说没有,你能找出个谁来比我更爱你的。”

 

思索人名于她而言,太艰难了,孔雪儿火速放弃缴械投降,承认了虞书欣最爱她这个事实。

 

虞书欣不敢沾沾自喜,也没有欣然得意,她只是除了自己,旁的再想不起来了而已。

 

『但愿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

 

 

27

 

 

“听说云霄飞车飞到顶端的时候,许什么愿望都会被听见,虞书欣,你听过这个童话故事吗?”

 

孔雪儿,你白痴吗?话卡在嘴边没有落下,轻飘飘回了句。

“没有。”

 

这个世界上的愿望多到盛都盛不下,哪有什么能被听到的和不能被听到之分,骗三岁小孩的把戏罢了。

 

但虞书欣还是陪着孔雪儿去了趟游乐园。

 

人坐不上云端,现实也远没有这么浪漫,虞书欣心知肚明,只是此刻她宁愿也信了这个不着调的传说。

她许了个愿望。

 

——孔雪儿,你要永永远远记得我。

 

 

28

 

 

童话故事都是会骗人的。

 

 

29

 

 

早上起来的时候,孔雪儿没有再连带着早安喊出虞书欣的名字。

那样抵触又警觉的眼神,让虞书欣所有的张皇都无处遁形。

神色缓了很久才渐渐柔和下来。

那短短的一分钟,似是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让虞书欣生出从未好好拥有过她的错觉来。

她害怕孔雪儿一张嘴便能斩断往日种种,将她打到无尽深渊去。

 

所幸身体还没有到骗人的地步,孔雪儿至少还能觉察到俩人的亲近。

 

“你是谁啊?”

“我是虞书欣,是你的女朋友。”

“我是谁啊?”

“你是孔雪儿,是虞书欣的女朋友。”

“好的,女朋友。”

一瞬间差点要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开了个玩笑。虞书欣实在压抑不住,冲进厕所里哭了起来。

 

打了通电话给赵小棠,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哭。

是从未在孔雪儿面前放肆过的,声嘶力竭的哭。

 

 

30

 

 

“虞书欣,总有一天孔雪儿会把你忘掉的,哪怕站在跟前也叫不出名字的那种,你可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害怕,我不能放弃她的。”

说不害怕其实都是假的。赵小棠难得嘴下留情,不去揭穿她的脆弱。

“这样也好啊。每天都是崭新的相逢,每一天都能重头来过。”

“虞书欣——”

 

“.......”

 

“会好起来的。”

 

这世道,连赵小棠都开始撒谎了。

 

 

31

 

 

春天的确来了,衣服不断的减少,记性也是如此,愈发浅淡。

 

阳台上养着的水仙花好像又凋谢了一盆,花期在冬日里的花,总是宛若开了一瞬就已花落,孔雪儿觉得垂落的枯黄叶儿看着怪渗人的。

 

“诶呀,雪儿啊,我和你说,我真的有好好养她的,每天爬起来浇一次水,我看肯定是保洁阿姨看她势头太好了,嫉妒我养的好,给人掐了活路.......”

 

“那个,有一点点吵——”

 

孔雪儿不再同以往一样,听着虞书欣的逼逼赖赖而一味发笑。

 

虞书欣把喉头的表达欲压了又压,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委屈。她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再乐观一些就能把那些难过抛之脑后了。

 

“明日我们再去买盆新的吧。”

 

“好。”

 

从背后环住她,把头抵在孔雪儿的脖颈间,贪恋温存着大厦倾颓前的安稳如初。

 

“春天都来了,总归是要好起来了吧。”

 

积极主义者的悲戚往往才是最最悲哀的。

 

 

32

 

 

害怕被遗忘仿佛成了一个过错,成了午夜的穿肠毒药。

 

虞书欣也开始做噩梦了,茫茫的冰原上,只能看见一个遥遥的人影,在往湖中心走去,慢慢渐行渐远变成一个黑点,她想张嘴却被簌簌落下的雪花埋没在雪堆里,大口喘不上气,拼命挣扎的结果只会让人越陷越深。

 

这样下去,她会消失的吧。

 

半夜里惊醒的时候,床边坐了一个人,端着一杯刚倒好的热水,无助地看着她。

 

“虞书欣,你做噩梦了。是因为,照顾我,很累吧。”

孔雪儿慢悠悠地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听了这话的人突然战栗起来,发了狠似的抱住孔雪儿,杯子里的水因为她过大的动作,洒了一大半。

 

“我不累。你哪里都别去,你相信我。”

小哭包像是要把她的身体糅合进自己骨髓里一般,紧紧实实的不肯让人往外挪动一步。

 

孔雪儿的记忆好像被她这副模样刺到了一些,依稀回来了点。

“我哪里都不去。再说,我都这样了,还能去哪里啊。”

 

 

——你是我的永无乡,你是我的安全区。

 

“孔雪儿,我会陪着你的,你别害怕。”

 

你别害怕,别害怕,别怕,虞书欣在心底重复了数十遍。

 

——好。

 

 

33

 

 

安抚好几近崩溃的虞书欣,就已经天蒙蒙亮了,孔雪儿出了门去,想给她买一份早饭。

“哟,小姑娘,出来这么早给家人带早饭啊。”

“恩,给我女朋友。”

大爷看她有点眼熟,“啧,你女朋友是谁啊?”

是谁啊?

 

恩?我女朋友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有个女朋友。”

 

大爷觉得有点好笑,递给她两碗粥和两个鸡蛋,“是虞书欣那小丫头吧,我看你俩老是一起的。”

 

啊,是叫虞书欣,是的是的,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的。

 

 

34

 

 

回家的时候,她还没有醒。

躺在床边一隅,蜷缩着身子,看着人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孔雪儿总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空缺了一大块东西。

孔雪儿偶尔会想,要是永远十七八岁就好了,那时候的喜欢便是喜欢,现在让她说喜欢,好像多了很多复杂的缓慢生长的依赖感,她分不太清,也就不太敢说出口了,她这样零零散散的记性,又哪里配得上说这些话。

 

等待人醒来的过程太过安静又漫长了,漫长到她把所有的回忆都忘记了都不甚为奇。

 

她翻找到书桌上落灰了的日记本,大概是谁很久没有写了。

整整齐齐的字迹有点眼熟,但又想不太起来了。

 

 

我叫孔雪儿。

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赵小棠把我送来虞书欣家里,但可能很快我就会忘记谁是赵小棠。

......

家里还有一个很吵的女孩子是虞书欣。

......

记得在她面前一定要坦诚,开心便是开心,想笑就要笑,不然她会生气的。

.....

每天早上起来,一定要喊虞书欣的名字。不然她会担心,是不是把她忘记了。

每天睡前都要看一遍这个日记,加深印象。

 

要拿出一百零一分的喜欢来对她,因为虞书欣对孔雪儿很好,虞书欣是孔雪儿的救赎。所以千万千万,不能忘记她。

.......

 

清醒记得住虞书欣的第56天

 

虞书欣带我见了很多人,我应该是认识他们的。

言语招呼之间,他们对我的赞美还是嘲讽,我都感觉不到了。

但是我居然还能感觉得到虞书欣,你说奇怪不奇怪。

 

......

 

依稀记得住她的第72天

 

老天,别的什么忘了就忘了吧,求求你,一定别让我连她也要忘掉。

 

......

千万千万,不能忘记她。

千万千万。

 

 

35

 

 

虞书欣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好像要把这辈子都在里头过完了。

 

 

她梦到自己睡醒了,孔雪儿黏糊糊地喊自己欣欣。

 

——我给你剥个鸡蛋吧。

 

 

 

36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夏凉儿-

《如是观》

*《虚妄论》衍生向,非番外,独立成篇

*已修改结局版本


36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35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噩梦,大人们总爱说掐一下自己看看会不会痛,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可是啊,不就是因为不会痛,我们才困在里面一直醒不过来,不是吗。


34


这梦不完的长梦,让虞书欣想起她这小半生里的小半生,曾出现过的好多好多个梦想。

她想要环游世界,想要唱歌演戏,想要年少成名,想要登上舞台...


*《虚妄论》衍生向,非番外,独立成篇

*已修改结局版本

 

36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35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噩梦,大人们总爱说掐一下自己看看会不会痛,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可是啊,不就是因为不会痛,我们才困在里面一直醒不过来,不是吗。

 

 

34

 

 

这梦不完的长梦,让虞书欣想起她这小半生里的小半生,曾出现过的好多好多个梦想。

她想要环游世界,想要唱歌演戏,想要年少成名,想要登上舞台做偶像.....

 

一如青你导师熬陈的鸡汤,很多东西,拼一拼什么都能实现得了,哪怕是想要得一次第一名这般听起来无厘头的白日幻想,她也企及到了。

可总有一样,是未知数,是她的贪得。

 

她想要,一个人。

 

多好笑。

从小到大,好像什么都唾手可得,什么都轻而易举,看起来无时无刻不在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生路上,小公主居然也会有觉得是自己在贪得的时刻。

 

你说,是不是正因为她拥有了这看起来顺坦到不行的命数,所以,老天不可避地给她设劫难来了。

 

 

33 

 

 

不知道她又深陷了什么囹圄,孔雪儿搓了搓因体寒发了凉意的掌心,替虞书欣把皱起的眉头抚平,顺手而下滑过鼻梁。

大清早的,颇有点逗弄意味。

 

“虞书欣,起床啦。”

 

睡不醒的人儿迷迷糊糊呓语了几句作为回应,未睁眼就又踏入梦魇。

 

孔雪儿笑了笑,没有选择大声将人喊醒,而是脱掉拖鞋,也躺进了被窝。

 

“平时难叫的不是我吗,你怎么也开始赖床啦。”孔雪儿靠近她耳边轻声说着,还轻飘飘地吹了一下,痒酥酥的感觉让虞书欣陡然清醒过来。

 

“孔雪儿?你还在啊——真好。”

真好啊,真的很好了。

 

说着侧转了身,跟人形挂件般猛地揽上孔雪儿的肩膀。

 

“什么在不在的,我能去哪里啊,好啦,快起来吃早饭。”

 

分不清是春日薄被暖和,还是肌肤碰触间传来的热流在作祟,人燥的慌。

玩闹够了,孔雪儿起身离开温柔乡,没料到一把被人拽了回去,半摔进她怀里,虞书欣调皮地将手指溜窜进孔雪儿的五指指缝,让人挣脱不得。

 

孔雪儿诧异地望向虞书欣,见她整张脸拧巴在一块,小嘴撅得老高,耍赖皮似的蹭了蹭她的胳膊。

活像只家养猫咪,还是粘的要命的那种。

“不想吃早饭,吃完早饭又要喝那苦的要命的药。”

 

“虞书欣小朋友,你乖一点,不要胡闹好不好。”

 

“好啊,那你亲我一下。”

 

孔雪儿的纵容和顺从就像是本能,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触碰了一下。

 

“我让你亲你就亲啊,孔雪儿,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的。”

 

虞书欣将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句话表现的淋漓尽致。孔雪儿嘴笨,不知道该反驳什么,直抿着嘴笑。

 

 

32

 

 

窝在被下温存了好一会儿,虞书欣倏尔收起了所有的不正经,耷拉下脸。

“孔雪儿,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臆想症,是不是又严重了?”

“没有啊,最近不是挺好的么。”

 

——是吗?

 

“你都没有乱七乱八地想我和别人跑路了,这不就是进步了。”

 

孔雪儿总是真话假话一起说,看起来聪明极了。

但也只是看起来。

 

“可是......”

“好啦别可是了,奶黄包都要变硬石头了。”

 

——可是你生了场病就差点把我忘记了啊。

所以,这是我臆想的还是切实存在的呢。

虞书欣不敢问出口了。

 

 

31

 

 

她一直在失眠。

早些时候在赵小棠的建议下去北京看了医生,毕竟上海地儿小熟人多,大家伙儿又封不住嘴,她不想让很多事情传到爸妈耳朵里,徒增麻烦。

 

......

“可能是习惯了长久的相处,突然一下子的分别,让人产生情绪应激反应。”

看着虞书欣微蹙的眉头,以及陪在一旁的赵小棠脸上略有所思的样子,医生乍以为她俩是没有听懂,又做了一番解释。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环境影响的。你多找人陪陪就好了,臆想症什么的,都是某一欲望太强烈的人特别容易患上......”

 

 

『绝大多数时候蒙蔽我们双眼的不是假象,而是自己的执念』

 

 

30

 

 

很多原因不必说破,大家都心知肚明,也用不着拐着弯儿说些起不了效用的无谓漂亮话,至少虞书欣和赵小棠之间是这样的。

 

“过两天让孔雪儿来陪陪你吧。”

 

“不用了,你知道小孩子之间的约定都是不作数的......”

 

敏感、猜疑、自我否定如蚕茧般将她包裹起来。

作茧自缚。

 

人,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

 

 

看着身边朋友一个两个的受这种精神折磨,赵小棠心里有点坠坠的难受。

 

“我要是哪天臆想出关于你乱七八糟的什么,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虞书欣低垂下眉眼,戳了戳手指,一脸委屈的样子。

 

真拿她没办法。

赵小棠总是败给她。

 

她突然站定在原地,走快了两步的虞书欣转过身来望着她。

空气滞了好几秒,停顿间飘飘悠悠几片黄叶落到了两人肩头。

 

奇怪,怎么春天也有树木落叶。

 

不过也是,这世上奇怪的事情不要太多,不然这样娇贵的小姑娘,怎生要遭这罪受。

 

 

“虞书欣——”

 

“恩?”

 

“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的,赵小棠从来不会撒谎。

 

 

29

 

 

虞书欣不是孔雪儿,她机灵得很,她知道如何自救。

她找上了她的不靠谱好姐妹——孙芮。

 

“诶哟,不得行啊。我们丝芭很严的,我要是搬出来和你住在一起,这万一被扒到了,那可不得了。使不得使不得......我多少撕纸女孩心碎啊......”

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严重,什么抽茶,后花园千楼开婊.......虞书欣不太懂她们那边的规矩,但听起来的确蛮恐怖的样子。

不过最后孙芮还是给她支了一招馊主意。

 

虞书欣开始看起了一种叫同人文的东西。

 

图个新鲜,寻个慰藉,但是刷了几篇,她就把这个蠢办法丢到了一旁。

文里互述衷肠后戛然而止的幸福结尾,无师自通的热恋,听着就太过于浪漫主义。

本质都是一则则缝补好的童话故事罢了,生活才不是这样的。

 

她和孔雪儿谁都不是天才,谁都没有超能力,更没有谁爱谁死去活来的狗血剧情,她们只是勤勤恳恳的努力家,被命运推搡着走。

百分百的勇气,百分百的笃定,除了在小说里,哪里都不会有。

 

 

28

 

 

虞书欣也不敢说自己是孔雪儿的骑士,她的骑士太多了,喜欢她的人形形色色多到眼花缭乱,哪怕匆忙路过的看客都会对她点个头示好,自己又凭什么成为最独特的那一个。

 

她没有滔天权势,她没有拯救癌,她也不是圣人。

没有的。

 

她只是个病人。病态到希望孔雪儿不被任何人喜爱,希望她无路可投,希望她最后的最后只能够选择自己。她的喜欢充满了破碎感,充满了偏激与歇斯底里。

 

由此看来,她的确生病了。

 

 

27

 

 

【赵、小、棠!孔雪儿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

关掉车载蓝牙的音乐,外放着虞书欣给自己发的语音,赵小棠边开车边朝着孔雪儿骂骂咧咧。

“你说她是不是又严重了,天天想着你又喜欢了谁谁,谁谁又喜欢了你。小心眼子到钻下水道去了是吧!”

赵小棠并没有生气,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外放出这语音,其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想要显摆些什么。

 

“她不是小心眼。”孔雪儿弱弱地替人辩护着。

 

她只是小孩子气性,太过患得患失,她只是害怕失去我。

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自卖自夸,后半句便生生梗在喉间咽了回去。

 

 

26

 

“白纸黑字上咱俩还在一个公司呢,你就给我胳膊肘往外拐啦”,赵小棠边吐槽着,拿起手机定位目的地,微博这会儿不识相地自动弹出来一些孔雪儿黑料的实时头条。

 

“又来了,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贱,看咱好欺负呢,三天两头买热搜,就贴上咱了是吧。”

 

咱、咱、咱,赵小棠喜欢把孔雪儿划到自己的领域,这样能好好护着自己人的感觉,让她徒生出很多自得和满足感。

 

“可别再让虞书欣看到这种八卦了,小脾气一上来我看她得把人直接给端咯.....不过再有人要是来碰瓷黑你,他大爷我就要忍不住先出声骂了。”

......

 

她乍乍乎乎扯了一路,反倒孔雪儿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车速飞驰下,冷风肆虐着刚卷好的刘海,也不予理会。

赵小棠装作不经意地看在眼里,缓缓关上她那一侧的车窗,然后看着孔雪儿快速活动指节,啪啪按着手机键盘,无奈摇了摇头。

 

 

25

 

【北京那里在下雨,我托助理姐姐备了伞】

 

【没事,小棠应该有准备的】

 

【她这人虎,我不放心。】

 

【虞贵妃操心太多当心提前衰老】

 

【孔雪儿,你是不是嫌弃我呢】

 

【没没没,你最好看了,你怎么这么好看】

.....

【我去化妆了,等会还有杂志拍摄,你路上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来。】

 

霎时赵小棠猛踩的一脚刹车,差点让人把手机也甩飞出去。

“丫的,赶着去投胎呢。”

感受到身边人怒气阈值已达上限,孔雪儿先是回复了一条消息。

【好】。

尔后按灭手机,轻拍了拍赵小棠的肩,抚平狮子身上炸起来的毛。

“飞机还早,你开慢一些,小心点。”

 

 

24

 

 

“小心点。”

大概是长隆那时候,身边天降了个小惹事精的缘故,这口头禅说惯了,真是很难改掉。

“没事,火烈鸟又不会咬人的。”

虞书欣大胆地伸出手去摸了一下,“你说,人家的毛都这么粉白,就你的最红,是不是预示着我也要红啦。嘎——嘎——嘎嘎嘎——”

看着她和一只鸟自说自话叫的起劲,孔雪儿没有偶像包袱地半趴在栏杆上笑弯了腰,赵小棠在旁翻了个白眼,“大姐,火烈鸟难不成还会回应你吗。”

“嘎嘎嘎嘎——”

“你看它这不是回我了吗。”

“那是隔壁的鸭子。”

 

 

23

 

 

窗外的风景一帧一帧地快速回退,卡在红灯路口才清晰下来的景色,将人的思绪点点拉扯回来,回神认真听赵小棠碎嘴。

“今天的真人秀活动你看了剧本没,诶哟那人设给咱俩写的,可笑话了。什么京圈大少做绿茶美女的舔狗。太假了太假了,泰洋川禾棠雪不合,她们这些搞营销的难道不知道吗?”

孔雪儿扯了扯她一边的袖子,“要是真的采访了,你可别什么都耿直地往外调侃,会被恶意解读的。”

赵小棠本想拽拽的回句,怕什么啊,却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知道了。”

怕的人一直不是她,而是孔雪儿。

所以下意识考虑到对方的感受还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

 

 

22

 

 

上海的红灯停留时长好像比任何地方都来的久一些,窗外商场大屏滚动着一支支无声广告,透过玻璃折射,好像更显光怪陆离,让人目眩。

偶尔也能看见熟人的代言,孔雪儿多会呆呆盯上两眼,然后悲天悯人地感慨一句,“也算是熬出头了啊。”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听着交通电台里带点儿沪腔的熟悉味道,心绪也随着身子软化下来,孔雪儿仰身躺在座椅上,闭起眼。

 

“困了就睡吧,等到了机场我再叫你”

 

“好。”

 

 

21

 

 

赵小棠所说的什么人设,什么棠雪,其实孔雪儿不是很懂关于cp这些那些的事情,不然也不至于七八年女团经营,头上仍然毫无橘色。她一直只是在表达真实的自己,她的喜欢或是偏爱,从她盯人看的眼眸里,全部都赤裸裸有迹可循。

 

可她不懂的事情有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的。

她以前一直以为实力好就是好,关系好就是好,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

可是现在,在这个圈子里摔的跤、碰的壁,全部在血淋淋告诉她,太真实的人是要吃大亏的,这一点她格外清楚,所以不希望赵小棠步上什么后路。

粉丝说她蠢得像个笨猪,活得像个圣母,她也欣之接受了。可是偶尔她也想聪明一点点,可以分走一些虞书欣身上的担子。

 

聪明一点点就好了,又不是要去上天摘星,海底捞月,怎么就这么难。

 

 

20

 

 

“孔雪儿,你好笨啊”

那时大家刚从青春加点戏的录制现场出来,坐上摆渡车。躲到自以为镜头看不见的地方,虞书欣倚靠在她身上小声嘀咕着,“我一直欺负你,你还投票给我啊。”

虞书欣也不是没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也正是看过太多两面三刀,才觉得这样真挚纯粹的喜欢 难能可贵。

 

怎样算欺负呢,一直在镜头前cue我是欺负,还是一个劲儿想偷亲我是欺负,孔雪儿想不出来,她深谙的只有虞书欣的好。

 

书上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人们总是忘记后一句“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不是为了报答什么,只是珍重情意,想要永远的相好。

孔雪儿自然说不来这样文绉绉的话,她也不太会用言语表达自己,只会一个劲的傻笑,仍像个未曾涉世的少女,透着天真的稚气。

 

 

19

 

 

“大姐,投你是因为亲情嘛。”

——其实,才不是呢,才不只是一叠剧本上寥寥带过的“姐妹情深”呢。

 

——才不是。

 

孔雪儿说给自己听。

 

对上虞书欣,她老是说假话。

 

 

“好啦不要找借口,我的头号粉丝孔雪儿,肯定是一早心就偏到我这里来了,你说是不是?”

朝自己抛了个左右眼一起眨的劣质wink,得意洋洋间仿佛还能看见她高高翘起的尾巴。

 

“是是是,早就是你的粉丝了嘛。”

 

我比流言蜚语更早认识你。很久之后,孔雪儿这样说道。

 

 

18

 

 

大家都以为虞书欣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被宠溺过头的小作精。

互联网上仇富仇美被带节奏的人从来不乏少数,键盘侠宣泄厌恶也是得心应手,翻看她以往微博评论下尽是肮脏的辱骂。

孔雪儿庆幸,自己在很早之前就成了她的粉丝,所以当虞书欣再提及那些最艰难又隐忍的过往秘辛时,她也能感同身受到仿佛一起经历过一般。

 

但虞书欣又像是一片荒原,越靠近越让孔雪儿觉得复杂无边际,让人不敢不自量力地声称了解她多少。

 

 

“孔雪儿,你是不是也这样害怕过。”

 

虞书欣环抱着蜷曲的双腿坐在沙发上,缓缓道来的陈述句,要不是喊了人名字,差点又要以为她在自导自演、自说自话了。

 

“家人质疑我走娱乐圈,片方质疑我靠关系,观众质疑我的努力,质疑我不靠实力靠背景,明明我吊无数次威亚只为了拍好一个镜头,明明我试那么多场戏只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我被男星骚扰却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声张,我也拍夜戏到三四点还在辛苦练舞.....明明就有很努力啊......”

 

“明明”这种东西真的太讨人厌了。

这世上本就不该有“明明”这种以捉弄人为趣的词汇的,孔雪儿觉得。

 

那是虞书欣第一次展露她孤岛的一隅,除了闻者应有的悲戚,孔雪儿作为倾听者反倒有点开心,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抹去眼泪。

 

没有长篇大论的安慰,相反,总是一个拥抱来的实在点。

 

 

17

 

 

能说出口的苦难不过是千万分之一,她的身上从来不缺坎坷和波折。

虞书欣像极了一只小兽,一直在舔舐自己的伤口,她的玻璃心外面又套了好多层黑色的真空玻璃,所以,碎掉了也没关系,不会有人听到的,包括她自己。

只有这样才能看起来未被世态炎凉影响分毫,依旧能饱含善意地对待每一个溺水者。

 

可是只有孔雪儿知道,虞书欣啊,其实从来不是如鱼得水,她也是个溺水了很久的人,可惜孔雪儿不会水,也及不上拯救这样伟大的词语。

她能给的,只有挣扎上岸后第一口新鲜的空气,一个温暖的拥抱,和一句慰问:

“你看,现在好起来了啊”。

 

 

16

 

 

攀升而高的飞机在耳旁裹挟起巨大轰鸣声,孔雪儿有些偏头痛,轻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接过赵小棠递过来的药片和矿泉水,喧嚣噪音掩盖过一口而下的吞咽声。

“这些年东跑西跑,你也算个常年飞行客了,这飞机怎么还没有坐习惯,一直会头痛。”

 

“谁知道呢。”

这种旧疾,哪里是一句习惯就能习惯得了的。

 

“下次空了我带你去看看老中医吧,我认识一针灸特好的,专治头疼。”

 

赵小棠说过的允诺有很多,孔雪儿一律不敢太过当真,这一点她像极了虞书欣,都喜欢交朋友,却又不太敢深入地交朋友,谁让这世界上的失望和背叛多到数都数不清呢。

更遑论孔雪儿和赵小棠本只是由着一纸合同形成的半路战友,哪里谈的上什么深厚情谊。

但是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赵小棠对她的确很好。

在她这里,好像比对其他小姑娘都要来的好一些,少了五分刻薄,少了六分急躁,多的是这七七八八难以拿捏的关系。

懒得去进一步揣度缘由,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个“香香的女孩子”吧。

不作她想,孔雪儿只是下意识应声回了句。

“恩。”

 

 

15

 

 

打开遮光板,看着眼下这座愈渐渺小的大都市,什么时候竟也承载了自己这么沉重的悲与喜?她是真的切切实实地生活在这里过吗?

厚重起来的云层让她的思绪突然有点混沌,孔雪儿将一切归咎于这该死的头疼。

 

想来想去,还是给虞书欣发了条消息。

【我上飞机了。】

简简单单的汇报完行程,然后关掉手机。

 

其实她能给的安全感只有这么多,她不可能转头回家抱住她说,我退圈不跳舞了,不去上节目了,不参加演唱会了......

 

不可能的。

 

成年人的世界不止是不能抛掉一切去恣意妄为,甚至大多时候连表达情绪都多有忌惮。

成年人说喜欢要说“今晚月色真美”,成年人说遗憾只会说“夏天结束了”。很多话,你要转几个弯来才能解开谜底。

 

克制,本就是成年人之间冰冷又心照不宣的默契,何况大家都是镜头下被不断放大的艺人。

 

可虞书欣是小孩子。

 

但是,她想,虞书欣会体谅的。

 

孔雪儿头一次觉得自己自私。

 

 

14

 

 

“虞书欣,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个小偷啊,这辈子才会从你这里偷来这么多安慰和快乐。”

“才不是呢,你想要的从来不用偷,我都愿意给你。”

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含着爆米花咯嘣咯嘣的声音,在包了场的电影院里格外清脆。

 

怕自己方才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又觉得这样不过脑的回答太过草率。虞书欣望向孔雪儿,又添了一句。

 

“对啊,你就是个小偷,偷走我的坚强外表,偷走我的不顺心,偷走我的成熟和理智。”

 

——只是,你怎么就偷不走我这般明目张胆的喜欢呢,不然我一定会过得更舒坦点。

 

“那你说,我拿什么赔给你最好。”

本就一句玩笑,孔雪儿没想过她会答得这样认真。

 

“我不要你赔我,我要你永远欠我。反正所有的软弱我都展现给你了,所以,无论未来哪一天,孔雪儿,你都不可以不选择我的。”

 

净会耍小心机。

 

哪有。

 

也是,只有小孩子,才最喜欢立这样的海誓山盟。

 

 

13

 

 

午夜包场的电影院,空空荡荡,有足够的空间给她俩说私密话,荧屏上放的是重映的《春光乍泄》。

黑白镜头和暖黄色调不断交织,失焦的彩色光斑让孔雪儿跟着开始迷离恍惚。

 

 

“虞书欣,你就像那盏瀑布灯。”

 

孔雪儿心里的虞书欣,照亮过太多人,太多地方。孔雪儿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时刻被虞书欣规划到她的安全乐园范围里去的,都还没来得及好好庆祝,怎么现在,连这束光源本身都要跌进黑暗去了。

 

好像和传统故事不太一样,刚好反了一反。那些看起来温顺软糯弱小得很的人,其实才是最最不服输、最最坚韧的。

而那将众人拯救于荒谬和虚妄的光,总会油尽灯枯。

 

虞书欣聪明得很,又怎么会听不懂这种暗喻。

 

“才不是这种老旧走马灯,我是无限续航的太阳能电池,太阳一晒,我就好了。”

 

虞书欣的乐观向上、神经大条、没心没肺,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孔雪儿也一度差点被蒙骗了。

 

【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好,一个人可以假装开心,但声音就装不了。仔细一听就知道了。】

 

“好,那我做你的太阳。”

 

你不需要太用力地生活。

 

 

12

 

 

那天的太阳很好。

 

赵小棠开车把孔雪儿送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虞书欣真的有种今来昨往,黄粱梦一场的错觉。

这恍如隔世的再次见面,开心到想拉着她逛遍上海每一条街。

 

“孔雪儿,这个是上海的名小吃,你尝尝。”

 

“哇哦,这家店也很不错的,好久没来吃了。”

 

“这儿的金团平时要排好久的队,今天难得人少,撞大运了孔雪儿。”

......

 

等一下,这就是那个赵小棠口中宛如得了不治绝症的可怜少女?看起来好像自己更可怜吧。

要不是了解赵小棠不会唬自己,她现在就想飞回武汉自闭去。

不过老实说,这种穿越回厂般的梦幻感,孔雪儿乐得享受。

 

“虞美人,你能不能不要再吃了,身材管理又不要啦。”

 

那时候蹲在寝室地上研究小火锅要怎么煮的日子里,她一直是虞书欣变胖的从犯,现在,依旧没有改变。

莫名怀念三人行的日子里,这时候应该由赵小棠出来,点醒她小心变成胖头鱼才对。

 

“诶哟,也没有那么爱吃的,只是看到了你,心情就好,心情好了,就想吃点什么东西。”

“搪塞的借口可真多的。”

 

“你尝一下,这个糕团好不好吃。”虞书欣看到什么特产都往孔雪儿嘴里塞。

一次次被投喂,倒也让人忘记了自己是个每餐都要控制卡路里指标的女偶像。

 

“好甜啊。”

 

“真的吗,我打小觉得这个一点也不好吃的。”

谈及真假,虞书欣又陷入疯狂的头脑风暴了。

原地扶额蹙了很久的眉,又突然蹦跶起来,吓了孔雪儿一大跳,有点精神病人的味道出来了。

 

“啊,我找到办法了,下次我要是分不清楚臆想还是现实的时候,我就问你一个全世界最蠢的傻子都知道答案的问题,然后你呢,回答一个相反的答案。这样我就知道,哪时候是真的,哪时候是假的啦。”

 

听着怪绕口的,孔雪儿一时间没反应上来。

 

“比如,我问你,虞书欣是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感觉回答什么,都要掉进她的套路里去,孔雪儿玩不过她。

 

“不是。”

 

“你看你看,就这样嘛。谢谢孔雪儿小姐的赞美。”

 

臭屁精,哪有人变着法儿地让别人夸自己的。

 

 

逛到下午的时候,晴空不复下起了阵雨,席卷而来的乌云把太阳笼罩住了,虞书欣不免有点心烦意乱。

 

“好端端的,怎么就下雨了。”

“败坏心情的鬼天气,我们回家吧。”

 

 

11

 

 

一开始只是简单地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里都能过得开心,后来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再后来,想每天能见到你的只有我。

越来越多的占有欲,越来越极端。

 

然后慢慢,好像都要忘记了,最开始的初衷,其实只是想要和你一起拥有最肆意的开心。

仅此而已。

 

 

10

 

 

下了飞机。

 

北京的雨和上海不一样,后者更加缠绵细腻一些。自然,北京的人和上海的人也不一样。

这一话题,孔雪儿最有发言权了。

 

 

活动录制结束的时候,赵小棠带她下了馆子。

喝了两口小酒下肚,两颊泛点儿微粉,京馆儿里的酒不是拿高脚杯装盛的,精妙的青花瓷器小酒杯,衬极赵小棠的气质。一饮而尽,真就有几分侠客的意思。

 

“明儿我在北京还有个电影首映礼,你要不要作为朋友过来出个席。”

“啊?什么呀?你怎么不早说。我买了半夜的机票回上海。”孔雪儿有些愧疚,毕竟曾经答应过赵小棠,她电影路上自己一定要做最捧场的那一个。

 

“我放心不下她,就想着一结束最好当天就能回去。下次有机会的话......”

 

赵小棠明白,哪来那么多下次啊,多少个以下次开头的故事都是无疾而终收了场。

 

“别给我整这套,来不了我就另邀请别人了昂。”

 

她没有说出什么改签退票这样的话来,因为赵小棠的自我防御机制告诉她,其实结局早就注定好的,三人行的故事里,她甚至是那个比虞书欣本人更能笃定孔雪儿心意的人。

 

所以,她能做的,她得做的,就是留住自尊和骄傲。

只有一早就收敛起期待,才可以游刃有余地在这场角逐中全身而退。

 

“既然你错过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得自罚一杯。”

 

“好,不过说好的,等上映了包场请看电影这事,我肯定不会食言的啦。”

 

 

9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虞书欣对着孔雪儿说地老天荒的誓言,孔雪儿对着赵小棠说万古长青的誓言。

那赵小棠呢?

 

【赵、小、棠!孔雪儿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

那时候在车上蓝牙没有外放下去的,是一句:“哪能啊。”

 

哪能啊,怎么会,不可能。

 

究其本质,都是一个意思。

 

酒杯碰撞间发出的叮铃响声,给赵小棠敲响警铃,你的梦做到这里该醒了。杯壁的冰凉透过指腹,传递至全身,她有些怅然若失,又有点酸楚。

她好像只有在虞书欣的臆想里,才能同孔雪儿轰轰烈烈拥有过一场盛大爱情。

 

 

8

 

 

“害,怎么就喝了酒,不然还能送你一路。”

 

“我以为你会多挽留我一会儿的。”

 

“哪来那么多你以为。”

 

下过雨的老巷子有点湿哒哒的,连带着初夏夜里的空气都有点阴潮。

爱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她能让最酷的人也变得黏糊。

 

拦下出租车,赵小棠帮孔雪儿打开车门,待人落了座,还依然愣神拉着门把手,直直看着她。

 

“怎么了?”

 

“系安全带啊”,赵小棠边说边俯身过来,带着一股子酒气。

 

轻巧的一声咔嗒。

 

“虞书欣给你这种人照顾能好起来才怪呢,不过刚好,你俩一个小心眼,一个缺心眼,绝配了。”

 

孔雪儿的反应向来有些慢,外加酒精上头,结结巴巴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始至终,她一直跟不上赵小棠的节奏。

 

她这嘴呀就没有不损的一天,威逼利诱了司机两句,“开稳当点,她晕车。”

 

孔雪儿觉得,赵小棠一定是喝醉了。

 

还未来得及等她组织好措辞说些什么,司机就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的身影甩着宽大袖子,用力地挥动着双手,孔雪儿只能在心里和她默默告别。

 

邪乎的晚风吹的赵小棠头发丝儿乱飘,被糊住的五官  渐行渐远愈发模糊起来。

 

 

7

 

 

真邪乎的风。

 

黄浦江边的风,好像长了眼睛往孔雪儿脸上怼,不断往耳后捋着头发,极力摆出最硬的pose,保持女明星该有的高贵绿茶样子。

 

“呀,你俩拍好了没啊。”

 

对面的虞书欣和赵小棠搂着肩凑在一起,一个劲儿偷笑。

 

“等会,等会啊——”

 

“拍好了,孔雪儿,走吧。”

 

“拍的怎么样,我看看。”

 

“漂亮死了。”

 

说着,打开手机。入眼来,清一色是两人的自拍。“呀你们两个太过分啦。搞了这么久,在拍前置啊!”

“我们本来就没说要拍你啊,白痴哈哈哈哈”

 

两人在欺负孔雪儿这件事上总是无师自通,天生默契。

 

不知道是从哪一层记忆区崩坏,这突然涌上来的片段,每每想起,都还是能在嘴角噙起笑意。

 

 

6

 

“赵总,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每次公司有双人活动,虞书欣都要念经似的来跟自己发上这样一条。配上她这腻死人的语气,听多了也怪恶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肯定还您一个聪明绝顶、明艳照人、活泼风趣的孔雪儿行了吧。”

 

“那也不必,我会觉得呆瓜被换了脑子的。”

......

 

你看,赵小棠守信用极了,说好肯定把人还回去,多一分一秒也不会占有任何不属于自己的分毫。

 

可是,真的,试问,就没有生出过一丝一毫的期待感吗?

——怎么可能。

 

在赵小棠的眼里,虞书欣只不过是恰了巧,涉足到孔雪儿的偏僻小花园里浇了一次水,可是孔雪儿死脑筋,却想要还给人家一整片森林。

虽然这么说有些偏颇,但赵小棠偶尔也会妄想,倘若自己的时机凑巧些,倘若自己早点明白爱其实不是苦难,倘若可以的话,让她天天跑1213.0公里来浇一次水她也愿意了。

 

是的,我是说,倘若。

 

可是,过错发生多了,终究会成为错过。

 

 

5

 

 

孔雪儿在机场里看到一盏漂亮的火烈鸟水晶灯。

也不嫌携带麻烦,买了下来。

并不是因为有多好看,也并不因为是一盏灯,仅仅只是说明包装上写的那句话。

她承认自己也有些愚化了。

 

赵小棠先前嘲笑她,“人家给你十分之一的安慰,你就巴不得献上一百零一分给她啊,你是不是傻。”

就像赵小棠只能看见孔雪儿有多喜欢虞书欣,同样的,也就只有孔雪儿知道,虞书欣给的从来不只是十分之一的安慰。

 

——忠贞如羽毛颜色的火烈鸟,一生只有一只伴侣,一生不停地往南飞,象征了风雨同舟生死兼程的完美爱。

 

孔雪儿就是愚笨到被这样一句话给蛊惑了。

 

你知道的,所有的候鸟都会往南飞。

 

我也是。

 

 

4

 

 

虞书欣和谢可寅有个欢乐喜剧人的录制,孔雪儿放心不下,便过去探班。恰巧乃万作为飞行嘉宾也在现场。看见熟人不免有些激动,摇手打了个招呼。

哈人讲话直肠直肚,开口就是“来看虞书欣啊。”

“什么呀。”

害羞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有啥不能说,我要不是shaking在,不然才不会答应来上这种无聊综艺。”

 哈人怎么连不经意间的显摆,都来得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虞书欣过了很久才从台上下来,走向孔雪儿。其实一早就看见她了,刻意自持只是因为,她享受自己望向别处时,孔雪儿落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

能让人错生出被细微爱意包裹的温暖感。

 

 

“她干嘛朝你嘟嘴?”

“啊?谁呀?”

“谢可寅刚才和你讲话的时候,好像,想亲你来着。”

 

她不是对谁都这样吗。

 

“不要无理取闹啊虞书欣。”

 

——好,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3

 

 

小时候,喜欢的甜品我死命吃,吃到吐为止;喜欢的歌我循环七八百遍听,听烂到移出歌单;喜欢的乐队我场场都追,最后还是解散了;喜欢的牌子我买一整个系列,然后再也没穿过。

得到太多,总是会遭报应。

所以,我总是有本事搞砸所有的喜欢。

所以,我从不太敢说喜欢你,孔雪儿。

 

再这样下去,你也会被我搞砸的。

 

 

未曾想过自己正处于风暴中心的谢可寅,正躲在角落里看好戏,还拉上了乃万一起。

“谢可寅你很八婆你知不知道。”

“乃万万,小情侣吵架难道你不想看吗。”

“你又知道人家是小情侣了?趴床底了?再说她俩压根吵不起来。”

以乃万对虞书欣的了解,她押注虞书欣肯定会输,还是输的一塌糊涂的那种。

 

果不其然,再后来,就只能看见虞书欣趴在孔雪儿肩头,哭得厉害。

 

 

2

 

 

“夏天来了,虞书欣。”

 

“孔雪儿,你喜欢夏天啊?”

冰棍在嘴里含久了有点粘舌头,虞书欣哈了哈气活像是在吐冰碴子,连讲话都有些不大利索。

孔雪儿看着手中快要融化掉的冰淇淋,撇了撇嘴。

 

“不太喜欢,总感觉跟名字犯冲。”

 所有的季节里我最喜欢冬天了,好像能冻住所有稍纵即逝的美好记忆,甚至让人在某刻愿意去相信永永远远这种缥缈的东西。

 

“说来,好像还没有和你一起过过夏天呢。上海的夏天能把人热出痱子,可讨厌了,小时候.....”

 

虞书欣的嘴皮子总也不会有停歇的时候,孔雪儿听着她絮絮叨叨,然后悄悄搭过她的手,五指相扣。


也是哦,我们在秋末相识,凛冬相知,初春相逢,若这样轮下来的话,这盛夏,是不是就应该相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小小的喜欢一下这个夏天。

 

 

“孔雪儿,你就没有处过对象啊?”

 

神魂飘荡的浮想联翩被虞书欣试探性的提问硬拽回来。

 

“没有。”

 

“真的假的啊?那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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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蠢的傻瓜都能知道的是什么呢?

 

是所有的候鸟都会往南飞。

 

飞到她的安全区里,最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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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