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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路雨偏似雪花

【茂灵/律灵】脱缰 22

开始填坑……预计在今年夏天结束前完结。没想到这章爆了7k字……如果喜欢的话请多多红心蓝手评论支持> <

一切ooc归po主。


22


影山律与灵幻新隆不知道的是,在那栋小小的房间里,影山茂夫正在遭遇着什么。


在小酒窝叫醒睡梦中的花泽辉气和影山茂夫并向他俩解释了情况的危急后,后者来不及听到更多的解释,他在得知师匠与弟弟受到危险后,脑袋便嗡地一声炸了开来。小酒窝的喊声被抛在了耳后,影山茂夫莽撞地冲进了最上启示那间房门半掩的屋子,然后被蜘蛛的密网困个正着。


他以白虎的姿态,清醒在一个混乱的战场上。

除了自己和胞弟...

开始填坑……预计在今年夏天结束前完结。没想到这章爆了7k字……如果喜欢的话请多多红心蓝手评论支持> <

一切ooc归po主。



22

 

影山律与灵幻新隆不知道的是,在那栋小小的房间里,影山茂夫正在遭遇着什么。

 

在小酒窝叫醒睡梦中的花泽辉气和影山茂夫并向他俩解释了情况的危急后,后者来不及听到更多的解释,他在得知师匠与弟弟受到危险后,脑袋便嗡地一声炸了开来。小酒窝的喊声被抛在了耳后,影山茂夫莽撞地冲进了最上启示那间房门半掩的屋子,然后被蜘蛛的密网困个正着。

 

他以白虎的姿态,清醒在一个混乱的战场上。

除了自己和胞弟之外,还有矫健又敏捷的猎豹、由狼王率领的狼群、举着尖锐犄角的犀牛、匍匐在地上伺机而动的蝮蛇……甚至是平日里总是躲藏得不见踪影的食草动物们都出现在这片广袤的树林里,它们罕见地没有追赶或被追赶,而是都以白虎为中心辐散开来,在这个各种生物交错而构筑的圆的最外层,是一群手持枪械、全副武装的人类部队。

血腥味在林中蔓延,白虎动了动嗅觉敏锐的鼻尖,这才注意到脚下已经躺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属于人类,有的属于它的动物同胞。他身旁的弟弟嘶吼了一声,这声长嚎令白虎的血液在身体里燃烧。

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在白虎的身体里,有一个年幼的孩子正在越过那撕扯过无数躯体的利齿,慌慌张张地向天空张望,寻找着他的白鸽。

可是,没有鸽子,除了盘旋在低空的猎鹰和被硝烟浸染成灰色的云,男孩什么也没能找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白虎的耳边低语:“战斗……影山茂夫,战斗。这是上天给予你的能力,你必须要用它守护你的同胞。”

只要白虎一声号令,这短短的剑拔弩张的中场休息就会结束,斗争会再度展开,被驱赶回森林的人化兽会迎来它们的结局。这结局原先是注定失败的,但因为影山茂夫巨大力量的存在,它们的战局有了转机。只要白虎愿意,它能够躲开任何一枚高速袭来的子弹,冲破铺天而来的大网,它那强有力的脚掌将会迎面而上的敌人重重一击,将对方的颅骨拍个粉碎。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为什么要战斗?他想看看那些被头盔遮住的面孔和被护甲包裹的身体,那些皮肤是否和自己毛发下的躯体一样的柔软,无论使用多么强大的武器或锋利的爪牙,为的都是保护自己脆弱的本体,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柔软裸露着面对彼此呢?

——有人曾叹着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这个人是谁?

影山茂夫感到头痛欲裂。

 

那个陌生的男声再度出现了,冷笑声中,影山茂夫眼前的场景变了。

他看到了一条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正在街上闲逛。他看上去和来来往往穿梭的上班族别无二致,但外套口袋里露出的廉价劣质的香烟盒泄露了男人经济困窘的现况。金发男人在一家机构前停下,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机构里的电视屏幕正在循环播放着人化兽领养政策的介绍。他从门旁的立架上取下一本手册开始浏览,飞快游移的目光在补贴金额上停住。

影山茂夫呼吸一滞。

过了几秒,在合上寥寥数页的手册时,男人轻轻抛下这样一句自言自语:“真头疼啊,要不然就去领养个人化兽来解决下个月的房租好了。”

血液在顷刻间灌进了白虎的脑袋,在极度不稳定的精神力下,整条街道开始摇晃,布景碎片一块块剥落,很快,这个世界也破碎了,在无尽的黑暗中,那个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影山茂夫面前。

——最上启示。

影山茂夫想起了一切。

阴郁的黑发男人站在少年面前,他的嘴角翘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但这并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得意:“怎么样?影山茂夫?还沉浸在你那温馨美满的过家家中吗?”

蜘蛛在没有呼吸起伏的苍白胸膛上爬动着,丝线像棋盘在男人周围不断展开。

白虎压低身子,耸起肩膀,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你在骗我。”

最上启示:“信与不信,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管事实怎样,我都要亲口听师匠说,在此之前——”

白虎一跃而起:“从我的世界里滚开。”

 

灵幻没有等太久,他的弟子很快从旅馆中出现了。影山茂夫跌跌撞撞来到了他面前,他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像一些凌乱的布条挂在身上,昭示着发生了怎么样的一场战斗。

灵幻尝试一口气,接着打起精神,支撑起快散架的身体,然后焦急地走过去,想要给弟子一个能用来依靠的肩膀。

可是,少年却在灵幻恰恰能抱住他的距离处后退了一步。

灵幻愣在原地。

影山茂夫深深地注视着他,灵幻听到自己的弟子说:“师匠……你当初选择领养我和律,是因为有补贴金可以拿嘛?”

 

完了。

世界开始在灵幻耳边轰鸣。

龙套知道了,自己所有卑劣的行径。

 

他的牙齿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每一个关节的肌肉也正不受控制地痉挛。

人类的科技尚且没有研发出精准预示到地震的仪器,但直觉却早早可以预测出关系与情感的坍塌,即将到来的灾难让本能尖锐地嘶鸣着,它正拼命阻止灵幻:快停下来、去避难!至少不要在这样狼狈的时候,因为可供防灾的堤坝还尚未建成,他还需要在日后漫长的时间里,将沉重的沙袋一捆一捆搬到该有的位置上,然后远远躲在后面,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祈祷汹涌而至海啸不会将自己吞没。

可灵幻却被一种莫名而来的勇气攫住了。

他注视着月光下的弟子。

敌人的血迹弄脏了影山茂夫的脸庞,让这种一向温和的脸庞乍一看有些骇人,但灵幻却并不感到害怕,不知从何时起,这张脸上的稚气与天真已经慢慢褪去了。

但是有些东西或许一直没有改变。

 

在影山茂夫刚刚进入国小一年级时,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

那一阵子,茂夫总是特别晚放学,灵幻会站在学校门口,百无聊赖地浏览着论坛,一个又一个的家长牵住了自家孩子的手,在那些清脆的笑声中,灵幻会时不时抬起头,关注茂夫有没有出来,已经学会维持人形的影山律则安安静静地坐在花坛边上的长椅上,一边看卡通连环画,一边等待哥哥放学后告诉自己画上那些平假名是什么意思。

可是直到门口慢慢冷清、连卖章鱼小丸子的流动摊贩都开始收摊时,灵幻才看到自己那背着黑色小书包的锅盖头弟子迈着小小的步子,慢腾腾地从铁门里挪出来。

“哦!龙套!可算等到你啦。”灵幻挥挥手,影山律也合上画本,朝校门口张望。在听到师匠的声音后,男孩的步伐加快了,慢走变成了小跑,茂夫跑到一大一小的至亲面前,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他和弟弟碰了碰鼻子——小白虎依然没能改掉这个习惯——然后把脸埋进师匠的怀抱里。

灵幻笑着摸了摸弟子的脑袋。

他本想抱怨怎么这么晚,可转念想想,万一龙套是交到了新朋友,在操场上多玩了一会儿呢?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要知道,自己在小学时可是天天在游乐园里不愿意回家呢。

于是灵幻便把冒到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挥挥手,叫住了准备走人的摊贩:“大叔,等一下,再来两份章鱼小丸子吧!”

他牵住两只小虎的手,来到货摊前,滋滋作响的烤丸子声和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中,灵幻关切地问道:“龙套,今天过得怎么样?有和新同学们好好相处么?”

小白虎的耳朵动了一下,抓在书包背带上的手指以微小的幅度蜷缩了一下。大叔已经开始往火候刚好的丸子上撒木鱼花,于是灵幻去掏口袋里上次买菜剩下的几枚硬币,他清点完,递给摊主,然后把冒着热气的纸盒分给茂夫和律之后,才听到了男孩的回答。

“师匠……我有在努力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是吗!那就好!”灵幻松了一口气。他还在担心龙套作为虎的特征会不会吓到身边的同学,以至于交不到朋友,既然龙套这样说了,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灵幻安心地接过男孩的书包,顺便从影山律胳肢窝下抽出画本,方便两人能腾出手来,好好地垫垫肚子。

  

等到年级主任一通电话打到手机上时,灵幻才迟钝地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他急匆匆地冲进了教学楼,连不小心撞倒的装饰架上的盆栽都没能来得及扶起来,走廊里的空旷显得脚步声吵闹一场,在这沉闷的哒哒声中,灵幻也越发焦虑起来。

1-C……远远的,灵幻看到了茂夫所在班级的标牌,于是他放慢步子,来到门口。

夕阳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茂夫在扫地。相较于同龄人来说,茂夫长得并不高,灵幻曾经在比划身高的香樟木边上感慨过那一公斤又一公斤消耗掉的肉都长去了哪里。此刻他吃力地抱着扫帚,在地上滑来滑去时,可这场面并不像是一个人在扫地,反而更像是两把小小的扫帚靠在一起,笨笨地跳着可笑的舞。

可灵幻笑不出来,相反地,他的心脏被揪紧了。窗外的火烧云漫进来,让室内呈现出瑰丽的色彩,可是在此情此景下,这样的色彩反而像某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火焰,正炙烤着狐狸的内心。这种怒火一部分是源于霸凌者,一部分是则是灵幻对于自己的不满——灵幻深深地恼怒着,自己怎么能如此迟钝和想当然!

是啊,连初生牛犊都不怕虎,尚未完全开智的孩童,连地都想撬开个三分,他又怎么敢认为轻易地假定所有人都会畏惧龙套,而不是欺凌他呢?如果他能考虑得更多一些:为什么茂夫总是这么晚放学、为什么每天进校门前越来越犹豫、为什么……

灵幻无法再想下去了,懊悔和内疚的心情浸没了他。狐狸走上前去,极力地克制自己情绪,但显然他没能成功,因为在将扫帚从弟子手里拿过时他用力过猛,这种抢夺一般的架势让毫无防备地男孩吓了一跳。

“抱歉……”灵幻怔忪地看着弟子,也不知是在因为什么道歉。

而茂夫并没有介意这件事情,他高兴地叫着:“师匠!你来接我了。”

男孩的眼神里闪着一如既往的喜悦。无论经历了什么,只要能在一天的分别后见到师匠,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男孩的世界简单干净得像世界上最清澈的湖,灵幻只需一眼就能看到水中每一个小小的生物。

现在,有一只小小的鱼正在湖底不安地摇着尾巴:“我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师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师匠可以在边上帮我看一下今天的数学作业,马上就好了……”

去他的数学作业……!灵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是的,我来接你,龙套。”他攥紧了手中的扫帚:“龙套,告诉我,为什么每天都是你值日?”

影山茂夫不安地看着灵幻,他能感知到男人故作镇静的面容下隐藏的愤怒,这让小老虎本能地害怕,他已经能隐隐地预感到这和自己没有反抗同学的欺负有关。

影山茂夫知道自己很胆小。可是,如果反抗是需要靠打架才能取得胜利的话,他不想这样。作为一个人类,影山茂夫过于弱小,只需两三个长得高高壮壮的小孩,就能将他围在墙角一顿痛殴;可作为一只老虎,他又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如果醒来时发现无意识地把敌人弄得破破烂烂,也绝不是影山茂夫想看到的结局,他相信师匠也不会为此而高兴。因此,在两难之中,影山茂夫选择了隐忍。

但是,现在站在面前的人是师匠,于是影山茂夫能够鼓起勇气,在又一个令他郁郁寡欢的新日子来临之前,将事情的全部和盘托出。最后,在男人越来越紧绷的神情中,像是为了安慰灵幻似的,茂夫怯怯地说:“师匠……我也没有很累,而且,如果能学会打扫卫生的话。”他的声音里蕴含了一丁点雀跃和期盼,“我在家里也能帮上师匠的忙了。”

这个傻瓜……

小白虎的回答像一捧从湖中取出来的清水,它们轻轻地倾落而下,于是灵幻的怒火被浇灭了,火焰中无处排解的苦闷与愤懑一点点散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蒸汽一样模糊的酸涩感。

“听着,龙套。”灵幻蹲下来,认真地平视男孩的眼睛。这样的视线让影山茂夫不安,他感到肚子有一点痛,师匠说过,紧张的时候会肚子痛。不过,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小白虎甩甩尾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好听师匠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确实说过要让你和同学好好相处。”灵幻的声音很严肃,“可是,所有好好相处都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的,你看,我不会逼你吃讨厌的菜,你也不会嘲笑师匠有的时候把米饭煮糊,对吗?”

“如果为了维持关系就委屈自己,去接纳别人的恶意,这种事情,是我绝对不容许的……”灵幻伸出手,轻轻捧住茂夫柔软的脸庞,“以后再受欺负前要想一想,自己那迟钝的师匠会不会心疼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可以反抗的,你可是一只大老虎诶!随便使出几招,就够那些坏小子好看了!但你没有。”灵幻的语气温柔起来,“所以,都告诉我吧,我会帮你解决的。”

既然你想以人类的姿态在这个社会上继续生存下去……不,是生活下去。那么,我也会用好好以一个人类家长该有的方式去解决它。

灵幻举起手,做出一个许诺的动作:“无论是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帮你实现的,龙套。”

班主任已经和他说了,那个霸凌着茂夫的男生,父亲是市内动物园园长,也正因如此,男生见惯了被圈养在小小角落里的动物们,对影山茂夫白虎的身份提不起一丝尊敬,反而把欺负他作为乐趣,就当向玻璃房里的猴子扔一根香蕉、给笼子的老虎扔一块肉那样。

他们叫嚣着不知从哪里被灌输的思想,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怎么能和动物们生活在一起,却不知道人类自身也是一个食物链,每个人自身也在被他人悄无声息地蚕食罢了。

但影山茂夫没能够意识到这些,他喜欢睡前故事中相亲相爱的情节,也努力遵守着师匠好好相处的指示。

灵幻新隆是他接触到人类世界后印象最深刻的代表,于是灵幻新隆的影子也就或多或少投照到了他日后接触到的每一个个体上,小白虎不自觉地将所有的同学视作小小的、温暖的存在,却不知道有时孩子的恶意甚至远比成人可怕得多。

“师匠……”影山茂夫拽着衣角,想了很久很久,于是灵幻也陪他站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

最后,男孩将绞在一起的手指松开,认真地说出了他的答案:

“我想要那个人对我好好道歉。”

好好道歉。

是啊……灵幻早该想到的,在面对伤害时,他那纯净得过了头的弟子不会要求任何实质性的补偿。

比起不安的隐瞒与想法设法的弥补,他最应该做的,是好好道歉。

 

山间的风缠在灵幻身上,轻轻拨弄着他凌乱的衣服与头发。云将自己撕出一丝丝雾气,贴心地遮挡了天端亮得荒唐的月亮,于是月光温柔地把千斤的重量从灵幻的喉咙上移开。他用尽浑身的力气,让自己不安的五官安分下来,嘴唇开合间,不可思议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充满勇气:

“对不起,龙套。”

原来,讲出这个三个字是这样轻松啊……灵幻的颤抖停止了,他感到紧绷的肌肉奇妙地放松下来,就像是一个在刺骨寒风中打颤的旅人走进了一间温暖的木屋里,暖意钻进身体里,轻巧地安抚了每一个如临大敌的细胞,他被冻僵了大脑也被一万句想说的话语淹没。

讲出来吧,灵幻新隆。

既然已经如此狼狈不堪了,就不要再费尽心机去维持那没有任何价值的光鲜亮丽,再勇敢一点,把赤裸的自己暴露在弟子面前。

向他道歉,为自己曾经的自私与算计;

向他道谢,感谢他为自己带来的一切,不然茂夫永远也不知道,他们牵着手走过的每一寸沉默的土地有多重要,在充满养分的土壤上,影山茂夫像一棵小树般朝着太阳与雨露的方向生长,而灵幻那颗悬在空中的、如气球似的空洞的心,则慢慢地灌进爱的重量,晃晃悠悠地降落在地上;

最后,向他承诺,承诺不会再有欺骗,更重要的,承诺自己会永远爱他、帮助他、支持他,在成年之后,无论他选择怎样的方向,灵幻新隆都将会留在那个在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小白虎身旁。

灵幻新隆有想要告诉影山茂夫的千言万语,复杂的、充盈的情感汇作潮水,涌进了他的眼眶里,他几乎要流泪了,但是,如果影山茂夫陪着他,如果能在弟子的注视下哭泣,那么眼泪跌下去再多,他也不会觉得难过。

可是灵幻新隆没能如愿。

 

在骤起的狂风中,少年的瞳孔瞬间坍缩成两道锐利的直线,这两道直线像是裂缝,突兀地出现在一座外表坚硬又牢靠的城堡的立柱上,所有人都认为它坚不可摧,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霸凌、鄙视和欺辱都不能毁坏它分毫。可是在灵幻新隆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后,这座城堡突然展露出轰塌的征兆。

原来没人知道,这是一座设计极为不合理的建筑,它所有的支点居然都是落在一条狐狸的尾巴上,一切的成长,都是在这样摇摇欲坠的支点上不断地添砖加瓦。

然而,突然在这一天、这样的时间,在影山茂夫用尽百分之一百的力气,几乎是凭借对师匠毫无保留的信任才从最上启示的殊死控制中逃脱后,他期待师匠的笑脸与宽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的鸽子依然是鸽子,而不是染了色的乌鸦。

可他得到的是一句对不起。

幕布将灵幻新隆与影山茂夫的心脏隔在两边,在幕布之下,灵幻新隆想把自己丑陋的、真实的一面展现在茂夫面前,如果影山茂夫愿意细细地观看,他就能够发现在那些看似粗劣的闹剧下所蕴藏的真心,可在这无情的幕布上展现的,影山茂夫所看到的影子却是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失真地扭曲着。

影山茂夫的勇气被从身体中抽干了,他无法再猜测这句对不起背后所代表的是什么,也不再有力气再维持人类的模样。

这个充满波折的夜晚中,那个刚经历过生死较量却依然充满勇气的少年消失了,一只白虎出现在众人面前。在灵幻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之前,白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呼啸,震飞了林间休憩的鸟,甚至连沉睡着的湖水都被这声悲鸣中的痛苦揪出一阵紊乱的褶皱。

白虎沉沉地看了灵幻一眼,转身向山林跃起,带走了灵幻身旁的风。在那从大到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苍白的月色中,灵幻再也无法用瞳孔寻找到时,他终于舍得眨下因为强撑着睁大而酸涩的眼睛,在闭眼的一刹那,盈满的泪水终于不堪拥挤地顺着合起的缝隙滑落。

与泪水一同跌落在地的还有他自己,灵幻的双手撑在身侧,尖锐的石子划破了狐狸掌心的皮肤,刺痛感让灵幻低下头,在模糊的雾纱中看向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抚摸过茂夫柔软的头发、瘦弱的胳膊和哭泣着的脸庞,可今夜它们没有机会触碰到他受了伤的肩膀。泪珠大颗大颗地落在掌心里,在那透明也变成了血的颜色时,灵幻终于再次认清了这一事实:

影山茂夫离开了他。

 

而另一只虎来到了灵幻身边。

男人抬起头,逆光中,灵幻看不起影山律的表情,只能看到面前伸出的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掌,影山律想把他拉起来。

律,原来也快要成长为大人的样子了……灵幻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这笑容绝对称不上美丽,甚至因为掺着一塌糊涂的泪水与鼻涕而显得有些丑陋,影山律知道,这是一个安抚的笑,而灵幻也确实这样说着:“律,不用担心……这是我应得的。”

影山律僵在原地。

 

是的,这是他应得的代价,在他为了一己之私决定领养哥哥与自己的时候,在他在病房里希望自己成为一起欺瞒哥哥的帮凶的时候,这只狐狸就应该料到会着有这么一天,他活该被哥哥扔在身后,用一辈子去后悔和惭愧——

可影山律却心如刀绞。


小盐堆🍩全网同名
(哈哈哈哈哈哈师匠你好菜哦~)...

(哈哈哈哈哈哈师匠你好菜哦~)


作者:ひめこ@nico3v3pachi

推文:扳手腕


【如果可以 请去推特点个心 画师爸爸不容易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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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茂大灵、大茂小灵、大茂大灵、小茂小灵

一个因为不知名原因造成的人物混乱的故事

(3)、(4) 部分  (1)、(2)走这里

画师:시옷(@flamingojump)

翻译参考及大部分翻译 @徐志强 。笔芯

授权请见合集

TBC

小茂大灵、大茂小灵、大茂大灵、小茂小灵

一个因为不知名原因造成的人物混乱的故事

(3)、(4) 部分  (1)、(2)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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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风月不可饮。

[灵能/茂灵]东京(下)

18茂 ×32灵

尝试探讨两个人的未来

上篇见(上) /合集 下篇8k


如果需要bgm的话 向井太一《slow down》


5.


从东京回来后,龙套没再来找过灵幻。后者也全心全意投入相谈所的工作中。芹泽在十二月中旬提出了离职,确定在第二年的三月离开。


临近年关,龙套放假了。统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他考得还不错。小孩发短信给灵幻,邀请他年前来家里吃饭。灵幻欣然应允。


那天的相谈所交由芹泽管理。灵幻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熨平西装褶皱,换了条颜色沉稳的领...

18茂 ×32灵

尝试探讨两个人的未来

上篇见(上) /合集 下篇8k


如果需要bgm的话 向井太一《slow down》

 

5.

 

从东京回来后,龙套没再来找过灵幻。后者也全心全意投入相谈所的工作中。芹泽在十二月中旬提出了离职,确定在第二年的三月离开。

 

临近年关,龙套放假了。统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他考得还不错。小孩发短信给灵幻,邀请他年前来家里吃饭。灵幻欣然应允。

 

那天的相谈所交由芹泽管理。灵幻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熨平西装褶皱,换了条颜色沉稳的领带,甚至还打理了一下头发。他在楼下的小摊处买了点水果;又因为是圣诞节后一天,给律和龙套带了两个苹果,总之是做足了“师匠”的样子。

 

 

影山的父亲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兄弟两人和母亲。因为和影山妈妈已经见过面了,灵幻熟稔地打了招呼,得到了女主人的热情款待。“您先喝茶。茂夫在房间,我把他叫下来。”

 

“啊不用了,”灵幻摆摆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上楼,就不用打扰他了。”

 

得到女主人“怎么会介意”的回答,灵幻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木质地板看上去有些年岁,在中部有部分的突起。灵幻踩上去,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打扰了——”这么拖长着声音,灵幻拉开龙套卧室的门,发现房间的主人正和小酒窝靠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着漫画。“师匠。”龙套抬头叫他。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在学习呢。”灵幻挑了挑眉,语气里有些不满。他盘腿在龙套身旁坐下。

 

“因为知道今天师匠会来,就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影山茂夫正色道。“师匠要打电玩吗?”

 

“哦,好啊!”

 

 

两人没打多久就开饭了。影山的父亲也回来了。中年男人头发有些花白,看起来却非常热情好客。灵幻曾从龙套处听过他父亲骗自己母亲有祖传的超能力一事,便天然地对他感到亲切。

 

“茂夫受了灵幻先生这么多照顾,却很少请灵幻先生来我们家做客,真是不好意思呢。”女人把最后一碗汤端上饭桌。满满一桌的菜看起来分外丰盛。

 

“哪里哪里,”灵幻心虚地摸摸后脑勺,接过律递来的餐具。

 

“喝一杯吧灵幻先生!”影山父亲从身后掏出一瓶果酒,又拿出两个杯子。眼看着那瓶酒已经开了,灵幻正欲拒绝。影山茂夫率先站起,抬起手拦住父亲:“师匠不能喝酒。”

 

那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像在维护着什么原则——大概是小孩的声音和姿态都有些强硬,场上的灵幻和影山父亲都愣住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灵幻回过神来,连忙打圆场:“是的影山先生,抱歉啊,我不太能喝酒。”

 

“这个酒度数很低的,”影山父亲晃晃手中的酒瓶,露出可惜的神情,“就喝一点呢?”

 

“喝一点应该……没太大关系吧……”

 

灵幻不想扫影山父亲的兴。后者也很体贴,确实只倒了一小杯。

 

 

灵幻新隆在影山家呆了一晚上,和他的父母聊得很是尽兴,走的时候还被塞上了一盒小点心。离开时,一家人热切地聚在门口,影山茂夫还被要求着送灵幻一段。师徒二人于是上路。在后背灼灼的目光消散了后,灵幻终于松了口气,放任了自己有些虚浮的步伐。

 

他大喇喇地将手搭上弟子的肩,不知轻重地拍了拍:“你父母可真热情啊。”

 

“是的,他们都很喜欢灵幻先生。”影山茂夫说。

 

灵幻扯松了点领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新年将至,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街边的小店里,圣诞节的装饰还未撤下,新年的数字就已经贴上了橱窗。影山茂夫问,今年也要去看UFO,可以拜托师匠送吗。灵幻摆摆手说不行。“今年要回老家和父母一起。”他吸了吸通红的鼻尖,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被说太多年没回家了今年一定要回去,抱歉啊mob。”

 

 

寂静的冬夜,两人并排走过一串拆空了的商业街。空旷安静的水泥房子,像安葬逝去欢乐的小小墓地。转过一个转角,影山问:“师匠最近好像瘦了,相谈所很忙吗?”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可从他的语气里还是听不出什么起伏。

 

“啊?就正常运转着吧。”灵幻伸了个懒腰。本来,回答到这里,已经足够应付小孩的问话了。龙套也不是那种会追问的人。但在这个当下,或许是酒精作祟,灵幻天然地想说出更多。他张开嘴,吸入的寒冷空气让他上下牙有点打战。“主要是芹泽明年三月就要走了,在思考后面怎么办……”

 

此时的沉默就好像相谈所扑朔迷离的未来。能言巧辩的灵幻新隆甚至找不到恰当的符号来填补这个空缺。一团浓重的雾气漂浮在灵幻新隆的眼前,遮蔽了前方的道路。他换上一个昂扬的语调。“或许关门了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组成这句话的好似一直压在他肺腑上的恶气。说完这几个字,灵幻突然感觉肩上卸下了重重压力。

 

他对相谈所的感情很复杂:夹在高楼的格子工位里喘不上气时,相谈所是他唯一的希望。而在他准备轻易放手的时候,他又遇到了影山茂夫。28岁那年的危机,似乎是天意让他甩手不干——可又这么熬过了难关。当相片墙积攒的内容越来越多、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时,灵幻新隆反而有些不舍得了。

 

可不舍得并不会影响什么。运转不下去了就该另求生路,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对此,灵幻接受得十分坦然。他已经决定年后就开始处理转手或关闭的事务了。而且,最开始是因为龙套才“想做点什么”。现在,当年的小孩将要毕业,明确地说不想继承相谈所——或许真正到了自己一个人做出点什么的时候呢?虽然三十多岁是有些难了,但总归要试一下的嘛!

 

越想越光明的灵幻转过头,想对弟子说些什么,却撞上了影山茂夫僵硬的脸。

 

“不可以。”男孩喃喃道。“不可以关掉相谈所。”

 

他抬起头直视灵幻的眼睛,语气里带了些急躁:“我可以每周回来帮忙,小酒窝也在。还有律、花泽……不会做不下去的!”

 

“mob,”长长地沉默了一阵,灵幻道,“很多事情是不受我们控制的。”

 

 

尽管灵幻再三解释这并非最终决定,师徒间的友好氛围也很难再回来。他们沉默地走完了最后一段夜路,在看得见灵幻家的路口告别拥抱。影山茂夫把下巴倚在灵幻的肩上,用双手环住他,沉默着不愿撒手。

 

“走啦mob,”灵幻拍拍他的后背,“新年快乐,复习要加油哦!”

 

 

灵幻上了楼,拉开窗帘。小孩远去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影山茂夫已经长大成人了。他盯着那条道路沉沉地想,同时又忆起那个拥抱——他由衷地感到对三年级考生的抱歉,可又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这时,窗前忽然飘起了一些白色的雪片。

 

最开始是一朵一朵,很快便变成一大片一大片。最后,整座城市淹没在细细密密的飞雪中。

 

啊,下雪了。灵幻新隆将脸贴上窗户,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色的一团水汽。他随意地用手指在上面涂抹了几阵,又看了会儿雪中的调味市,便把客厅的被炉打开,将冻得僵硬的自己塞进去。

 

此刻感受到的温暖好比受伤时用温热的鸡蛋一点一点把淤青揉开,温暖中带着些阵痛。

 

灵幻的手机亮了。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条来自“mob”的短信:

 

师匠,下雪了。

 

 

6.

 

灵幻和芹泽在今年的最后一天给相谈所做了扫除,在临街的窗户上贴了红色的窗花——从楼下看上去,就好像小酒窝的其中一个红脸蛋。灵幻给芹泽发了年终奖。尽管数额并不大,后者还是颤抖着双手接过,有些不知所措地对着灵幻道谢。

 

安顿好一切,灵幻搭上了傍晚的班车,回到乡下的老家,也果不其然地遭遇了老人的催婚和换工作的叮咛。他用热情的家务劳动堵住了母亲的口,却也第一次回答了“我会考虑的”。

 

当然,对于前者,他还是誓而不从;对于后者,换不换、换什么,都是灵幻现在还没办法决定的。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就算自己要换工作,也不会是母亲所想象的、平稳高薪的工作。

 

 

他们在元旦那天去了家附近的神社。父亲前一段时间摔断了腿,只能杵着根拐杖慢慢地走。灵幻也不急,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爬着阶梯。

 

他跟着父母抽了个签,拿到了不咸不淡的“吉”。把签折起来放进口袋,灵幻又领了块许愿牌。写些什么呢?灵幻新隆犹疑了一下,先是写上希望龙套考学顺利——为了防止神明大人不知道“mob”的具体所指,他写上了影山茂夫的大名。

 

然后呢?

 

灵幻握住笔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写上了:

 

希望相谈所可以继续经营下去。

 

 

那天在浅草寺,灵幻许下的、未为人知的愿望也是这个。

 

只是愿望是愿望,现实是现实。灵幻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将其挂在架子上众多许愿牌之间。转过身时,他久违地感到身心轻松。

 

灵幻不愿意用相谈所威胁影山茂夫,虽然他知道龙套实际上也并不会被它威胁。当龙套跟他说他想去东京读物流管理时——这一明确时常让灵幻感到震惊:当年追着他问出路的迷茫的小鬼头,现在也成长到了人生的关键点了。

 

影山茂夫要走向东京。灵幻新隆不会阻止他,因为每个人都能在座都市打开新的人生图景。他相信龙套:他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并为之负责。只是三十二岁的灵幻新隆同样也需要为自己负责才行。

 

 

因此,新年假期结束,回到工作岗位上的灵幻一边和芹泽干完最后的这三个月,一边开始查各种手续:换工作也好,转让相谈所也好。偶尔他也会站在夕阳残照的窗前看自己的影子抚过相谈所里日渐丰富起来的摆设——曾经空空如也的二层小房间,如今充满了人气:花泽留下来的挂饰,律的勺子,龙套的牛奶,小留的泡芙。

 

在二月底一个只有灵幻一人在的午后,影山茂夫拿着统考的成绩单冲了进来。

 

“师匠,我合格了!”龙套气喘吁吁地站在灵幻面前,成绩单被汗津津的手捏得皱巴巴的。他抬起那双执拗的黑眸。“请你陪我一起去东京考试。”他顿了顿,像是没喘上气,也像是强调。“我有话和你说。”

 

 

影山茂夫的志愿,一所在调味市,两所在东京。樱花尚未盛开的春日,两人又登上日暮时分的都市列车:灵幻还是没有穿西服,龙套则背着他的重重书包。

 

两人就即将到来的考试随便聊了几句。半晌,龙套突然说。

 

“师匠,我觉得你可以把相谈所开去东京。”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憋得额角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乍听这个建议,灵幻感到天真又好笑。他交叉双手,身体前倾,准备尽量平和地说出一些反驳的理由。影山茂夫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是一个建议,师匠先不要反驳我。”他抢先开了口,“你这次是来陪我考试的。”

 

 

灵幻跟着影山茂夫下了车。这次是龙套安排好了一切,灵幻也乐得当甩手掌柜。

 

两人一共在东京呆三天,第一天休息,后面两天考试。灵幻为了避免打扰考生,往往一个人逛街或呆在酒店,在周围物色一些性价比高的饭馆,带龙套去吃。行走在东京的街道上,灵幻也会想起龙套提出的那个将相谈所开到东京的可能性——天价的房租,精明的人心——大多数时候,人心比鬼神复杂得多。想到这里他便摇摇头,又回忆起那天下午影山茂夫“我有话和你说”的认真。

 

他时常被这种认真所蛊惑。

 

 

考完第一所志愿校的那天,影山茂夫把自己埋进酒店的床上,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灵幻任他当被窝土豆当了一个小时,又在一个小时后将他薅起来,催促他去吃饭、洗澡、复习。这是两所学校里偏差值比较高的一所。灵幻劈头盖脸地把影山骂了一顿,用心准备下一场考试就可以了。

 

 

第二所学校是灵幻母校隔壁的C大。把影山茂夫送进考场后,灵幻无所事事地沿着道路往前走。周围尽是些面色紧张的学生家长。灵幻并没有那么多想法,他只是单纯不希望影山茂夫失望——就这一点来说,他还是非常希望龙套能够考上的。

 

灵幻插着兜,沿着大学区道路逛,很快走到了自己母校的一侧。十年过去,道路翻新,许多老店也拆了。然而,春日的阳光下,摇曳的树荫里,一代又一代充满朝气的年轻学生还是这么过着自己的生活。灵幻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迎面碰上了一个老太太。

 

“你是……灵幻?”

 

灵幻新隆停下了脚步。他抬头,发现是他以前辅修的社会学专业的老教授——她是一个头发花白、研究严谨,然而十分和蔼的老太太。“石井老师!”灵幻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您!”

 

“我也没有想到。”老人摆了摆手中的拐杖。“一晃好多年了啊,灵幻!”

 

“是的,我今天来送……”灵幻犹疑了一下,“一个朋友家的孩子来考试。不过是在隔壁学校。”

 

“C大吗?那也很好啊。”老人乐呵呵地笑了。她看了一眼表,用拐杖的末端指指一旁的咖啡馆。“离考试结束可还有好一会儿呢,要不要进去坐坐?”

 

 

灵幻和老人并肩走进咖啡馆,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记得以前这里是家超好吃的寿司店啊,变成咖啡馆了。”灵幻四处张望,给自己点了一杯热拿铁。

 

“前两年才倒闭的,老板出车祸去世了。一家人也离开东京了。”

 

“啊那真是可惜……老师现在已经荣休了吧?”

 

“手上还有两个博士生,不过带完他们就不带了。”

 

老教授对灵幻毕业以后在做什么并没有兴趣,灵幻也无法确定她是否知道四年前的风波。他握紧咖啡杯的杯柄,里面过烫的液体还无法下口。“老师,我最近工作上可能会有大的变动……不过现在也已经三十二岁了,总觉得非常艰难啊。”

 

“这不是才三十二岁吗?”老人慢吞吞地说。“我可是三十二岁才硕士毕业呀。灵幻,做什么都不晚。”

 

 

石井教授在本科毕业后工作了几年,这才继续深造。她没有子嗣,因而把当时麾下的学生都当孩子看待,哪怕是对辅修社会学的灵幻也照顾有加,常常带着他和本专业的本科生、硕士生一起去做田野。事实上,灵幻现在能说会道的本领,及其对社会的基本认知,都是当时调查访谈的一点一滴汗水积累出来的。咖啡厅播着古典乐,石井教授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啊,下雨了。”角落里,不知道哪个服务生突然说。灵幻也转向窗外:“真的下雨了呢。”

 

细细密密的雨丝,如飞扬的针线般,笼住东京的三月街头。没带伞的行人匆匆奔跑起来。汽车驶过道路,轮胎处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两人对坐了一个小时,聊了聊石井最近的研究。告别时,老人借着拐杖的力站起身来,执意不用灵幻相送。

 

但灵幻还是将老人送到了门口,看着她迈着不便的腿脚走进雨幕。他又回到咖啡馆坐了一会儿,等到考试差不多结束,才叫人结账。

 

 

灵幻听到远方考试结束的钟声划破空气,宣告一部分人中学时代的结束。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远处的校门里,已经陆续钻出些欣喜若狂的学生。灵幻看了眼手机,没有动静。他又磨蹭了一会儿,走到咖啡店门口。雨珠从屋檐落下,发出清脆好听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与咖啡馆的香薰味交融在一起。他没有什么挡雨的东西,只有手里的一个袋子——那是他这几天逛街,给龙套买的毕业礼物——于是他抬起手,又轻轻垂下。

 

其实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他闲来无事挑的一身新衣服。尺寸也是按照自己的尺码比对的,不知道合不合身。经过服装店时,他想起当时花泽给龙套买的猴头T恤,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师匠——”

 

就在此时,少年抬高了的声音踏破雨幕而来。灵幻抬头,不远处的影山茂夫正背着书包向他跑来,溅起的雨水把白色运动鞋弄得黑一块灰一块的。一如很多年前那样,他柔软而兴奋地喊着“师匠”,撞进灵幻新隆整洁而干燥的怀抱。此时,灵幻新隆的眼里便只有影山茂夫。他身后的一切都像被水洇湿的彩画,融得辨不出轮廓。

 

“我考完了!”他拥住灵幻。此时,他身上的水也顺着灵幻并不厚重的外套往里渗,让后者感受到了初春的湿意——同时还有勃发的生命力。

 

望着弟子的脸,灵幻突然心跳如擂鼓。他抬起手,也重重地回抱了影山茂夫。

 

 

“怎么不用超能力?”灵幻问他。雨并不小,水顺着影山茂夫的刘海流下,几乎要迷住他的眼睛。两人从相拥的状态分开,影山这才得空拨开刘海,害羞地摸摸脸。“我太激动了。”他解释。“想着要快点来见师匠,就忘记了。”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灵幻好奇地问。

 

影山茂夫扬了扬手机上的GPS定位页面。

 

真是败给他了。灵幻失笑。他把毕业礼物交给龙套,催促着他去咖啡厅的厕所换一身衣服。

 

 

“师匠。”

 

灵幻新隆几乎要等得不耐烦了——就在这时,影山茂夫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环上了他的脖颈。

 

这动作有些亲密过头。灵幻惯常的反应是用高密度的话语填满静谧的空气:“哦来了啊mob,一会去吃碗拉——”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弟子柔软的唇就贴上了他的颈项。影山茂夫轻轻嗅着灵幻裸//露在外的肌肤,咬了一口。灵幻一惊,连忙转过头,触上了他湿漉漉的头发。

 

 

“喜欢您,师匠。”

 

影山茂夫自顾自地说。

 

“我喜欢您。”

 

 

尾声

 

回程的路上,灵幻问影山:“为什么会想到来东京开相谈所?”

 

影山茂夫已经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神态,此时正安静地喝着一盒牛奶。“都市是怨念深重的地方。”见灵幻久久没有回话,他又补充一句。“是东京的灵告诉我的。”

 

“哈?”灵幻挑高眉毛,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灵幻找了个机会,给森罗万象丸打去了电话,问他是否了解东京的行情。善良的灵能力者并没有说过多关于东京的事,只是说调味市也正在着手办一个像日轮灵能联合会一样的组织。他猜想灵幻可能不会那么喜欢。东京天地大,未尝不是一个新的选择。

 

灵幻挂掉电话,陷入沉思,对上了影山茂夫幽深的黑眸。

 

灵幻最初是这么考虑的:相较于东京,调味市小,民众也比较纯朴,对鬼神和幽灵的信仰还在。在这里办相谈所,可能会比较方便。

 

此时的影山茂夫身体前倾,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师匠的双手,又与他十指紧扣。这样握了一会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他们身旁经过,又轻轻停了下来,接着是惊喜的女声:“呀!这不是灵幻大师吗?您是来东京出差吗?”

 

灵幻一惊,立刻换上营业式的笑容,原本摊在电车靠背上的身体也坐直了。“啊啊,您好,我是灵幻新隆。”他的手极其自然地挣脱了影山茂夫的束缚。

 

“之前您帮我抓过偷窥犯呢——啊,旁边的这个小弟弟当时也在。是来考学的吗?”

 

影山茂夫点点头。

 

“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女人的红唇一张一合。她从包里掏出一盒小番茄。“我刚买了点水果,不介意的话,你们也来一盒吧。”

 

是一盒晶莹饱满的小番茄。灵幻从女人的手中接过,向她道谢。他尝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便招呼影山茂夫一起来吃。

 

 

影山的成绩很快出了:第一所学校自然是没考上。不过,C大的经营学录取名单上,赫然出现了影山茂夫的大名。影山的父母又请大家吃了饭——不仅是灵幻,花泽、小留、肉体改造部……影山茂夫的众多朋友都过来了。当事人大概是极少碰上这样的景象,兴奋得直冒粉色泡泡。

 

关于那场雨天午后的告白,灵幻并没有回应。不过,他开始考察将相谈所开去东京的可能性。短暂的庆祝过后,影山茂夫也开始物色东京的房子。他们便时常同去东京。

 

四月,彻底进入了樱花的花期。影山茂夫也在粉色的海洋中开启了新一轮求学生活。灵幻新隆则在相谈所忙碌着——调味市的相谈所定于五月中旬关闭。在芹泽不在的四月到五月的空档,早早拿到offer的花泽可以来帮忙。除此之外还有编外人员小酒窝——虽然,他们干的主要是收拾相谈所的工作。收拾间隙,小小的相谈所里,时常能听到灵幻因为发现蟑螂而发出的惨叫。

 

灵幻把一些家具变卖掉了。购物节买的便宜盐和生活用具则送给了楼下的便利店老板。与超能力有关的书被一本本打包好寄去了龙套东京的居所,还有一部分则给了小留和惠美。剩下的相片墙和当时他与龙套种的小番茄,则暂时放在了灵幻家里,到时候会与他一同到达东京。

 

托家里亲戚的关系,灵幻在东京租到了一个比较便宜的二楼房间,当新相谈所的地址。格局与这边的基本一致。在物色灵幻自己在东京的居所时,影山茂夫告诉灵幻,他租住的是一间两居室——“因此可以和师匠一起住。”弟子的态度非常明确,提出的价格也极为低廉,吃准了灵幻难以拒绝。

 

日晒雨淋因而几乎有些字迹不清的“灵相关相谈所”的招牌终于成了过去式。搬家那天,灵幻只拖着两个行李箱就到了东京。龙套在那边的车站接他。公寓离C大和新相谈所差不多距离。他把东西搬进屋内,跟着龙套一起去查看室内布局。

 

在看到了许多成套拖鞋、牙杯、毛巾后,灵幻新隆转向影山茂夫,闭上了眼。

 

“我说mob,”他几乎要咬牙切齿了,脸上的红晕却让他凶狠的表情没什么说服力。“你是故意的吧?”

 

影山茂夫凑上前,亲了亲灵幻的嘴角,像一只餍足的猫。“明明也是师匠默许的。”他这么说。

 

 

相谈所于7月在东京重新开张,并将名字改为了“超能相谈所”。灵幻新隆一如当年那样,做网页,发传单,带着招牌捡垃圾,极快地打响了相谈所的名号。这一含混的名字也让受众从受灵困扰的人,扩大到了许多边界不明的地方——“虽然你的相谈所本来就边界不明啦。”小酒窝这么评价。

 

影山茂夫没课的时候,偶尔会来相谈所帮忙。一些爪组织的前任成员也慕名前来拜访。在装修风格上,灵幻竭力保持了相谈所的原貌。但在只有两人独处一室的时候,他们依旧会感到:有那么点惆怅混在相谈所的空气里,像楼下面包房烤箱里的面包那样膨胀、发软。这时,灵幻就会问龙套。“一会儿去不去吃拉面?”他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像过去那家那么好吃的拉面——这或许就是走向未来的代价。

 

相谈所新开张。灵幻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一切都意外顺利。甚至他还解决了石井教授访谈对象的问题,好让后者可以安心接受访谈。

 

八月的一天,龙套和同学去参加学校组织的企业参访。灵幻那天难得早归,与他约定一起吃饭。

 

世纪级的灵能力者做了一桌大菜,却收到了影山堵车的消息。听着电话那头的“抱歉师匠”,灵幻一边无聊地转着筷子,一边说没事。

 

等到影山回来,灵幻几乎睡着了。他轻轻叫醒灵幻新隆,把一袋小种子举到他的面前。

 

“今天去农企参访。”影山说。“带回了一袋小番茄种子。”

 

“哦哦!”灵幻本来睡眼惺忪,此刻迅速兴奋了起来。“我们有花盆吗?”

 

“有的。”影山茂夫放下包,去阳台抱回了一个花盆。

 

他们将种植地点挪到茶几上。两人挨得紧紧的。灵幻轻轻把土拨开,将种子放了进去,又重新盖上。“mob,超能力!”

 

“不,师匠。”这次,影山茂夫没有听命于灵幻。他紧紧握住后者沾满泥土的手,亲了亲他的耳垂,“这次,我们一起把它养大吧。”

 

FIN.

 

君とならどこへでも

和你一起的话,哪怕去天涯

ふたりならどこまでも

两个人一起的话,哪怕到海角

あの日見た広がる世界も

那天见过的广阔世界也好

どこまでも深いこの不安も

到哪都无法摆脱的深深不安也好

流れる雨に濡れるけれど

就算被倾盆大雨淋湿

いつかはそう明ける夜

总有一天夜晚会迎来黎明


 

 一点碎碎念

大概是因为同时也临近我本人的阶段转换期,所以不自觉地替茂灵也焦虑起了未来。
小茂这种多次探寻出路的人,一定非常非常想得出属于自己的答案——这么想着,同时深深被「人是在其他人帮助下存活」的台词打动,就有了写这个故事的最初动机。而在小茂身边的灵幻,也必须要为身边的变动做出反应。我不认为在外地读书的小孩可以轻松往返于两市之间,因为长大之后会有很多身不由己,便想着能不能让师匠去东京呢——去解决更多的问题,实现自己曾经的梦想,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毕竟三十岁,正值壮年(x)呢!
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仍然希望你能喜欢。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评论><♥ 谢谢你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