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luv&future luv&future 的喜欢 chenmixuexi16779.lofter.com
隔壁老王

【太中】禁止高空抛物

*两宰一中预警

*是约稿放送,感谢金主宝贝~




  最近的横滨也真是够不消停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麻烦事接连发生,虽然每次都能顺利解决,但还是让人烦躁。

  

  或者说让人烦躁的也不只是麻烦事而已。

  

  就在昨天,中原中也向首领主动领下了一件需要去英国待大约一周左右的差事,事情本身倒没有难办到需要干部亲自处理的程度,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趁着上次的共噬病毒风波刚刚结束,横滨还算消停的现在。

  

  芥川说太宰在魔人设下的埋伏中受伤,被狙击枪射中腹部,现在虽然出院了,但总归还处在养伤期。

  

  听了这个消息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只问了一句:“为...

*两宰一中预警

*是约稿放送,感谢金主宝贝~




  最近的横滨也真是够不消停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麻烦事接连发生,虽然每次都能顺利解决,但还是让人烦躁。

  

  或者说让人烦躁的也不只是麻烦事而已。

  

  就在昨天,中原中也向首领主动领下了一件需要去英国待大约一周左右的差事,事情本身倒没有难办到需要干部亲自处理的程度,他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趁着上次的共噬病毒风波刚刚结束,横滨还算消停的现在。

  

  芥川说太宰在魔人设下的埋伏中受伤,被狙击枪射中腹部,现在虽然出院了,但总归还处在养伤期。

  

  听了这个消息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只问了一句:“为什么特意告诉我这个?”

  

  当时芥川龙之介被他问得露出了一片空白的表情,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微微低下头:“抱歉,在下以为……”

  

  芥川龙之介没有说完,但中原中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以为你会想知道这个消息。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在意,但又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这点伤还要不了太宰的命,而且受伤这件事肯定也在那家伙的算计之内。

  

  而且他又不会去探病,别说以他们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状态,就算是以前他也只会去嘲笑太宰。

  

  最重要的是,他这次申请外勤,本就是为了避开那家伙……不,这么说也不对劲,他只是想暂时找点清净而已。

  

  说不清是为什么,自从与那家伙重逢后,逐渐地感到仅仅是与对方待在同一个城市里,都会时不时感到焦躁。

  

  所幸明天一早他就要飞去伦敦了,不是说换个环境对改变心情很有效吗。

  

  他现在刚刚下班,开着跑车悠闲地沿着河道兜风,正考虑要不要顺路去超市买点什么便携的旅行用品之类的,眼角余光就看到斜前方的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紧接着,落水声响起,他看到河面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出巨大的水花,看那水花的大小,感觉至少得是一人大小的东西,然而天上没有任何能够空投这种物体的飞行器存在。

  

  这种突发状况太过可疑,他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下车迅速接近河岸,警惕地向着河里张望。

  

  敌袭?埋伏?不管是什么,他得确认一下才行。

  

  下一秒,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钻出水面,那颗脑袋太过熟悉,熟悉到他下意识抓起了岸边的一块石头,差点就要脱手砸出去了。

  

  “太宰?!”他瞪大了眼睛,“你这混蛋又在搞什么无聊的恶作剧!”

  

  那颗黑色的脑袋抬起眼皮看向他这边:“诶呀,居然有一只戴帽子的蛞蝓,大自然真奇妙。”

  

  ——不,不对。

  

  几乎是下一秒,中原中也就迅速地发现了异样,这张脸的确是太宰治的脸没错,但却太过稚嫩了,并不是身处于侦探社的那张道貌岸然的面容,而是数年前的模样。

  

  果然还是陷阱吗?

  

  正在他思考时,河里的人开始自发地向着岸边游了过来,嘴里还没忘了讲话:“你一副正在想着什么很失礼的事情的表情。我才不是什么冒牌货,倒是中也,明明长大了这么多但身高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可悲呢。”

  

  眼看着这家伙游到岸边,中原中也却没忍住后退了半步。

  

  这太不正常了——他心想——眼前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太宰本人,没有一丝破绽,但他明明绝不可能是太宰。

  

  浑身湿漉漉的少年挂着恶劣的笑容,一把扯住了他的发尾。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他的异能无法启用了,这是人间失格的效果。

  

  眼前矮了他几公分的少年,无疑正是太宰治。

  

  *

  

  黑手党的重力使站在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内,平静地向首领提出了在三小时后的航班临时加塞一个部下的申请。

  

  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潜力的部下,最近他正好有提携对方的打算,所以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把人一起带去锻炼一下。

  

  提交的一切身份信息和资料都没有问题,本身提携一个部下这点小事是用不着特意向森鸥外汇报的,只不过这次的出差虽然不复杂,但也涉及了黑手党较为核心的秘密事务,再加上他之前特意提出了“单独前去”的要求,现在临时反悔总要多少打个招呼。

  

  “可以哦,能被中也君相中一定是优秀的人才。”森鸥外笑眯眯地点头,“嘛,本来就是夹杂福利性质的出行,当然是由你自己安排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微微颔首:“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嗯,旅途愉快。”

  

  微笑着目送橘发的重力使转身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在大门重新闭合之后,森鸥外的食指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日安,福泽阁下。不要那么警惕嘛,事实上这次我是想以委托人的身份向侦探社提出委托……”

  

  *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中原中也带着自己钦点的部下下了飞机,打车去往酒店,进入预定好的房间,然后在关上门的同时开始第89次质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而跟他一起进了房间的“部下”,则镇定自若地撕掉了脸上的伪装,这堪称大变活人一般的表演再次加重了他的窒息感。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不到二十个小时里,他已经犯下了数不清的错误。

  

  首先,自称“来自平行世界”的15岁太宰,不管是真是假,这种情况应该汇报给首领知晓才对。

  

  其次,他在焦头烂额之际擅自隐瞒下了少年太宰的存在,并且把人带回了家。

  

  最后,也是最严重的错误,他把太宰伪装成自己手下的模样,浑水摸鱼带到了伦敦来。

  

  ——明明是为了远离太宰治才申请外勤的,结果现在这算什么啊?!

  

  太宰治自称这次纯属意外,他也没想到会突然掉进别的平行世界,但根据他的猜测过个几天也就会像来时一样,莫名其妙地又回去了。

  

  而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看漫画书的小孩子,听到家长的脚步声之后手忙脚乱地掩藏犯罪现场。

  

  但是明明根本没必要啊!!明明就直接把太宰治随便扔到首领或者侦探社那边就万事大吉了啊!!

  

  卸掉了伪装的少年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弯腰看向一脸绝望地抱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的中原中也,露出高兴的样子:“哇,中也现在的表情像是吞掉了一整只苍蝇一样,我可以拍照吗?”

  

  “想都别想!”中原中也一把从他手里抢回自己被摸走的手机,“我警告你,这几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间房间里哪都别去,也别想给我找茬,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吊在天花板上!”

  

  少年那只鸢色的眼睛比长大后要圆润几分,连同另一只眼睛上的绷带一起,这些正是中原中也最深恶痛绝的部分。

  

  因为只要看到这副模样,大脑就会自动被勾起过去的记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连带出促使他主动申请外勤的部分。

  

  在这个太宰面前,就好像时空变得错乱,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他的眼睛滑过眼前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容,投向了太宰治身后的落地窗,他看到今天伦敦的天空也让人恼火,就连那浑浊的青蓝天空,也和那时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不过天空一直都是不变的,会改变的只有人而已。

  

  他也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太宰了。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面前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的青年,歪了歪头。

  

  “说起来,中也,”他笑嘻嘻地说道,“未来的我顺利死掉了吗?”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然没有啊,你那比蟑螂还顽强的生命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咽气。”

  

  “诶——好失望。”少年懒洋洋地拉长了语调,“中也一副见到我很陌生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终于顺利死掉了呢。”

  

  重力使抿了抿唇,语气平稳地回敬道:“你猜错了,我只是好久没见过你这蠢得要命的造型了而已。”

  

  “比如脸上的绷带?”

  

  这家伙的观察力也还是精准到让人生气的程度。

  

  瞪着那张恶意满满的笑脸,中原中也烦躁地站起身,走向房间的座机,打算让酒店送午餐上来。

  

  在他握住听筒的同时,听见身后的人又一次开口问道:“顺便好奇一下,现在的我和中也,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拿着听筒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几分。

  

  “什么关系都没有。”紧接着,他用听起来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道,“非要说的话,是前搭档,已经散伙四年了。”

  

  这之后太宰治就没有说话了,于是他顺畅地点好了送餐服务,然后随手从酒店房间的装饰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到躺椅上,把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之后,他听见太宰治又一次诚恳地出声追问:“我真的没死吗?”

  

  中原中也感到自己额头上仿佛鼓起了青筋。

  

  于是他开始第90次后悔,到底为什么一时晕头转向就把这家伙带出来了,这不是让难得的公费休假旅游完全白瞎了吗!

  

  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如果现在打电话给侦探社让他们来接人的话,一定会被问自己为什么要把太宰带到伦敦,而他绝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太绝望了……

  

  *

  

  下午,中原中也出去跟合作方的人简单碰了个面,确认了一下正式会谈的时间地点,然后随着对方一起去查看了相应的业务场所,然后推拒了对方一同吃晚饭的邀请,赶回酒店。

  

  一进门他就看见太宰治像是鬼一样吊在天花板上,于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胳膊:“别睡了,该吃晚饭了。”

  

  被他叫醒,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抬手指了指自己吊着自己脖子的绳子,等中原中也将其一刀切断之后,熟练地落到地上,把脖子上的绳圈摘掉,问:“晚饭有螃蟹吗?”

  

  “我怎么知道,酒店送什么吃什么。”

  

  在等待晚餐送来的时间里,中原中也去浴室冲了个澡,等他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

  

  摆在最中间的是一整只松叶蟹,一条腿已经被拆了下来,黑发的小鬼正吃得津津有味。

  

  他也在对面落座,开始享用晚餐。

  

  五星级酒店的晚餐很美味,然而橘发的青年却有些心不在焉,食不知味,似乎在走神想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两个人都默默吃了许久之后,太宰治瞥了一眼对面那人滴水的发梢,冷不丁开口道:“中也是想用头发的长度弥补停止生长的身高吗?”

  

  中原中也反应了几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还是完全的短发,眼前的太宰之前是没见过自己这副模样的。

  

  “真敢说啊,现在的你可是比我更矮!”

  

  “但我可是真正的生长期哦。”太宰治剥着蟹腿,慢悠悠地说,“而且中也说漏嘴了,强调现在不就代表未来的我的确比中也更高吗。嗯,不过22岁都只有一米六的话,想比中也更矮才是难事呢。”

  

  一般来说,就这个话题他们能吵到第二天早上。

  

  但是这一次,中原中也却迟迟没有回嘴,隔了有一会儿,他才有些迟疑地,生硬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这家伙就不想知道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没什么兴趣诶。”太宰治满不在乎地回答,“不过中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哦,现在的我来自正式加入黑手党三个月后的时间。”

  

  这的确是中原中也有点想知道的问题,不知道这混蛋怎么看出来的,明明比自己小了七岁但却还是一副可恶的嚣张样子。

  

  他手里握着刀叉,把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小块,就这样又沉默了半晌,才怀着十二万分的犹豫,喝完杯里的红酒,开口道:“既然才刚刚第三个月的话……”

  

  “回去之后,你就离开黑手党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他低声说出了相当不合适的话语,“离开之后,你去加入一个叫武装侦探社的组织……我也不大清楚那时候他们成立了没有,总之你自己去找。”

  

  终于说出来了,从见到这人起就一直想说的话。

  

  如果还是十五岁,如果才只开始了三个月而已,那么一切都还为时尚早。

  

  “唔……”少年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蟹肉,然后开始拆下一条蟹腿,“我不喜欢乖乖被安排诶。而且理由是什么?”

  

  中原中也说:“因为这样做百利而无一害。”

  

  他并不能明白太宰所追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但是如果有那种东西存在的话,在侦探社那边找到的可能性似乎远大于这一边。

  

  而且,太宰离开黑手党的话,那家伙……织田那家伙,也不会加入黑手党,也就不会死了吧。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如果能够早早地切断和太宰之间的牵连的话……

  

  如果能够那样的话,另一个自己也就不需要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烦心纠结了吧。

  

  时至今日,有时他再回忆起曾经与太宰的相遇,回忆起与这家伙共事的那三年,会觉得那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仔细想想,“双黑”这个名号,实际上也只存在了两年而已,不过就是一只老鼠的寿命。

  

  在16岁的时候,遇到棘手的大事时,他还会无比自然地立刻想起自己的混蛋搭档,现在看来,那种理所当然地觉得某个人应当站在身旁一同解决麻烦的习惯才是不合理的。

  

  不能放纵依赖他人的惯性,尤其是对太宰,依赖太宰是全世界最不明智的选择。

  

  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

  

  “你早晚都是要走的。”中原中也给自己的杯子里重新倒上红酒,语气平淡地说,“趁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走出去,而不是像个可怜虫一样灰溜溜地叛逃。”

  

  “有脑子就顺着我说的这条路走,你想要的东西全都在这条路上。”

  

  太宰治歪了歪头:“全部?”

  

  “对。”

  

  “那可以把我养的狗也牵走吗?”

  

  “随……啧。”随口应和到一半,中原中也才反应过来太宰治说的狗是指什么,“你脑子里就只有这种垃圾话吗?不想被打死的话跳槽之后就别去烦那个我。”

  

  “但是中也明明一生都是我的狗。”

  

  ——又来了,又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说辞。

  

  中原中也抿了一口红酒,感到无比的心烦意乱。

  

  这混蛋一直都是这样,一边做些恶劣到极点的恶作剧,一边又时不时流露出让人犹疑徘徊的虚情假意,如果信以为真,那么往往紧接着就会被打碎幻想。

  

  曾以为自己被太宰治放在心上的人,没有上万也有一千,而这些人的下场向来出奇的一致。

  

  “一生?这不是你这种自杀狂魔应该考虑的词吧,你这家伙的一生又能有多长。”他捏紧了手里的酒杯,轻描淡写地反问,“且不说你这混蛋做了弊,退一万步说,你确定要为了跟我对着干,而错失更重要的东西,然后懊悔终身吗?”

  

  七年的时光,当初毛毛躁躁的少年也已经成长为成熟沉稳的青年,甚至在这种时刻,能够拿出令当下的太宰治感到陌生的谈判口吻。

  

  “这里是七年后,太宰,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怎么规避掉那件对你最重要的事。跟那件事相比,这种小鬼胡闹的破烂赌约根本不值一提。”中原中也平静地阐述道,仿佛是在与合作方谈合作协约一般,“条件是你接受我的提议,回去之后就退出黑手党,别再来烦我。”

  

  太宰治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表情,他迟迟没有说话,使得气氛变得愈发沉重,在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才终于开了口。

  

  “嗯,好哦,我同意了。”少年用听不出任何人类感情的语调回答道,他一边说,一边放下了手里拆到一半的蟹腿,站起了身,“正好我也吃饱了,那我先去泡个澡,出来之后就告诉我你的通关秘籍吧。”

  

  说完,他就站起身,转身走进了浴室。

  

  这样的结果,既是中原中也意料之内,又是意料之外。

  

  前者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对太宰有利,对方没有理由拒绝,意外是对方答应得比他想象中痛快得多,没有故意给他找麻烦。

  

  太宰治进去洗澡了,而他独自对着桌上几乎没动多少的晚餐,也没什么食欲。

  

  草草地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牛排,中原中也坐在椅子上望着落地窗之外的夜景,仍然没觉得心情有所好转。

  

  他眼前仿佛仍然能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太宰治少年时就很消瘦,长成青年后好了很多,如今以成年的姿态再次见到年少时的前搭档,他才意识到,15岁的太宰原来比他印象里还要更瘦一点。

  

  伦敦一向有雾都的名头,今天外面也飘着薄雾,在雾气的笼罩下,窗外的夜景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影子,灯火像是星光。

  

  他的前搭档也像雾一般,神秘、朦胧、不可捉摸,走在雾里的人无从逃脱,然而人却永远无法抓住雾。

  

  好像很久以前,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会跟太宰一直维持那样的状况不变,吵吵闹闹互相找茬,或者应该说是没有想过会有散伙的一天,下意识认为眼前的一切会一直持续到时间尽头。

  

  但是人类这种生物,能计划到的未来远比自以为的短浅得多,未雨绸缪、规划蓝图、一切的努力,在人生的轨迹上所能影响的部分,也许还不到10%,而剩下的90%则被笼统地称为命运。

  

  因为从未预想过这样的未来,所以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措手不及地感到茫然与苦闷。

  

  他自己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无聊的大人了。

  

  到底为什么要特意申请这次外派呢……他对其中原因感到深恶痛绝。

  

  ——他想要短暂地从那无望的恋情中逃离。

  

  中原中也知道自己一向运气不怎么样,在对方叛逃后才发现那隐秘萌芽的心思可以说是非常倒霉了,更可笑的是原本觉得吵闹的搭档关系不会有尽头,而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反而开始觉得,好像就与太宰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只是偶然,之后的分离才是必然。

  

  所以重逢之后,那若即若离却又隔着沟壑的关系才让人倍感烦躁。


  如果世界上从未有过“双黑”,如果织田那家伙并未死去……人总是难免像这样幻想一些无意义的“如果当初……就好了”。


  那么这个15岁太宰的出现,是不是能够给他一个机会,去实现那种如果当初呢。

  

  想抽根烟调节一下心情,他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去摸外套里的烟和打火机。

  

  在口袋里摸索的手突然停住。

  

  他放在外套夹层里的刀不见了。

  

  直觉似乎赶在大脑之前意识到了什么,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身快步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喂,太宰,洗好了没有?”

  

  门内听不到一丝声响,没有水声也没有说话声。

  

  中原中也猛地拉开门,透过氤氲的水雾,一眼就看到了浴缸里红得不正常的水,还有掉落在地上的染血短刀。

  

  少年就那样无知无觉地躺在浴缸里,身上的衣服都没脱,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已经不足以影响皮肤的颜色。

  

  连潮湿的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生命逸散在外的味道。

  

  *

  

  凌晨时分,橘发的重力使站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几乎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产生什么样的心情。

  

  医生说病人割腕的伤口很深,割破了动脉,伤口很深加上泡水导致失血过多,好在抢救及时,才保住了性命。

  

  他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几乎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从未觉得太宰治真的会死于那些马戏般的自杀行为。


  是为了和他对着干吗?太荒谬了吧。


  太宰治一直到下午才恢复意识,被转入了普通病房,而中原中也今天的安排也打了水漂,只能告知合作方延后到明天。


  他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的少年:“怎么,没死成很失望?”


  “啊,是啊,太可惜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他抱着胳膊,除此之外暂时想不出其他的理由,“那我再说得具体一点,按我说的那条路走,你能得到朋友、伙伴、正确性,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不都是未来的你宁愿冒险叛逃也要得到吗,我提前告诉你捷径有什么不好?”


  那只晦暗无光的鸢色眼眸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那中也做点好事,去杀掉未来的我好了,拖拉着这么恶心的生命,被剧透的我都开始想吐了。”


  “别自以为是了,小鬼一个,等你长大了就会开始喜欢那样的生活了。”


  “自以为是的是中也吧,真受不了没脑子的蛞蝓,别把我想得跟中也这种人一样可以吗?”略显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太宰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我可是比中也有原则得多。”


  中原中也觉得简直好笑:“原则?”这话从太宰嘴里讲出来也太荒唐了吧。


  听到他不以为意的哼笑,少年猛地睁开眼,死死瞪着他。


  “是啊,像我这种人的一生能有多长呢,肯定跟中也比不了啦。”太宰治不冷不热地说,“但是短暂也有短暂的好处,只要死得早的话,就算再短也还是完整的一生……反正打赌的时候也没有严格规定是谁的一生……”

  

  中原中也微微睁大眼,一时间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想过太宰有这么在意少年时那个胡闹的赌约,在意到宁可把人生缩短也要使其应验的程度。

  

  ——啊,对自己而言已经是七年前了,但对眼前的太宰而言也才只过了三个月而已。

  

  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还是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说道:“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等再过几年,你就不会再在意那个赌约了。不然你以为未来的你怎么会做出现在的选择?”

  

  “我怎么知道。”像是嫌他烦一样,少年把脑袋扭到一边去,赌气似的阴阳怪气道,“早就说了人活太久没好处,会得老年痴呆!托中也的福我又白白错过了一次顺利死掉的机会呢!”

  

  中原中也尽可能让自己耐下性子:“所以我说了,等到你长大之后——”

  

  “是是是,你好聪明哦!简直是天才!”太宰治嘲讽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都没想到,人类原来还能跳过前面,直接从18岁开始活呀!太厉害了中也,你干脆帮我直接跳到一百岁好了,我想现在就寿终正寝呢!”

  

  “你这混蛋给我适可而止!”他忍无可忍地在旁边的床头桌上重重一拍,“那你回去之后就去找织田和教授眼镜啊?!离开黑手党跟你的好朋友们亲亲热热,对你来说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太宰用几近愤怒的声音回吼道:“才不是我!!别把中也自己想象的垃圾剧情推到我头上!”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怒意上涌,中原中也一下子踏裂了脚下的地板,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势足以让普通人吓得腿软,“如果真像你自以为的那样,未来的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叛逃啊?!非要重蹈覆辙之后再后悔一次你才高兴的话那就随你便啊,你以为老子会在乎你这混蛋吗?!”

  

  ——既然早晚都要离开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要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像雾一样笼罩在我周围啊。

  

  ——不要再让我一看到这张稚嫩而熟悉的面容,就无法抑制地回忆起那些十指相扣、怦然心动的时刻了啊。

  

  在他说完这话之后,病床上的少年就不再说话了,头偏向另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仿佛被冻结了似的。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稍微有点过分了,尴尬地闭上了嘴。

  

  安静了半晌,他才又讪讪地开口小声问:“喂,喝不喝水?”

  

  太宰治毫无反应。

  

  “喂,太宰。”

  

  一连叫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反应,他简直怀疑太宰治是不是又昏过去了,干脆弯腰探头看了过去。

  

  他看到那只露在外面的眼睛紧紧闭着,但是却微微泛着红。

  

  重力使方才大到能把病房掀了的火气像是被扎漏了的气球,一瞬间就瘪到了地上。

  

  他心想:我靠,我把太宰治气哭了,真的假的,是演的吧,不至于吧?

  

  “喂,你也太小气了吧,别搞得像我欺负小鬼一样,”他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这人,“扶你坐起来喝点水?之后请你吃顿好的行了吧?”

  

  “不要。”太宰治闷声拒绝,“反正中也只会把另一个我的气撒在我身上。”

  

  “不守信用。赖皮。白眼狼。”

  

  “我才不是什么前搭档……中也明明一生都要做我的狗……”

  

  “织田和教授眼镜是什么啊,听都没听过,我根本没有朋友,前几天才刚把宝石贸易线移交给白痴蛞蝓,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明明不在乎还要妨碍我自杀,多管闲事的小矮人快点死掉好了。”

  

  ——怎么回事啊这莫名其妙涌上的负罪感,就算小了七岁这也是太宰治啊!可怜他就上当了啊!

  

  但他只坚守了不到三秒钟的阵地,就没办法地败下阵来,举手投降:“行了行了,这次算我有问题,喝不喝水?”

  

  “……嗯。”


  “慢点,你失血过多,只能喝一点点润润嗓子。”

  

  中原中也把病床靠背支起来,然后拧开早就放在一旁的矿泉水,插上一根吸管递到太宰治嘴边,看着这家伙像小动物一样慢慢地喝水,最后仅剩的一点火气也被彻底浇灭。

  

  真是的,像白痴一样。

  

  “你这家伙因为这点破事非要跟我对着干。”他拉过椅子坐下,看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受不了地抓了抓自己的发尾,自言自语地抱怨道,“就好像有多在乎那点名头一样,明明最后还是说走就走了。”

  

  太宰治喝够了水,瞥了他一眼:“你很在意我叛逃吗?”

  

  “哈?别误会了,你滚蛋那天我高兴得开了瓶最贵的红酒庆祝。”他把水瓶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地回答,“反正你这家伙一直都那么烦人,眼不见为净才好。”

  

  “不过,嘛,难得看到你这副半死不活的蠢样,真是价值百亿的名画。”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捻了捻发尾,故作自然地说着,“作为礼尚往来,该告诉你的事情我还是会告诉你的。”

  

  也许,能够再次见到被铭刻在记忆深处的少年模样,他其实还挺高兴的。

  

  即使已经物是人非,即使未来说不定终将通往陌路,但至少15岁那年的他们,身边和眼里都还只有喧闹的彼此,就如这次伦敦之行一般。

  

  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不怀念。


  姑且就当作是,这个年纪的太宰还会因为他们之间一个胡扯的赌约而不肯离开吧。


  明明并不在乎他,却又总是如雾一般不肯散去,擅自勾动他心底不切实际的感情。


  真是恶劣的家伙。

  

  *

  

  虽然医生非常不支持,但太宰治还是第二天就出院了,中原中也对他的生命力早有见识,所以也没有阻止,只出于对医生的尊重买了个轮椅给他坐着,免得贫血倒在路上。


  除了处理工作之外,中原中也会带着太宰到处转转玩玩,虽然还是免不了吵闹,但总体上还是从没亏待过这小子,甚至称得上一句纵容。

  

  今天一早中原中也就出门去和合作方谈事情了,出门前还警告他老实呆着,不然把手腕上缝合的刀口扯裂了还得再缝一次,到时候他绝对不让医生打麻药。

  

  少年坐在总统套房的落地窗前,没受伤的那只手里拿着一颗苹果,一边啃一边抱怨:“小矮子长大之后变得更讨厌了,讨厌。”

  

  “是吗,我觉得中也一直都这么讨厌诶。”

  

  在本该只有他一人的房间里,却从身后传来了声音,然而少年并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

  

  他依旧自顾自地念叨着:“唉,一想到自己居然会活到22岁这么老就觉得很难过,真不想变成无聊的大人啊。”

  

  “你趁现在偷偷自杀的话也不会被发现的哦。”


  “太疼了所以不要。”


  用前台偷来的门卡进入房间的青年走近了几步,一只手揣在口袋里,看着坐在落地窗前的少年。

  

  ——看着那七年前的自己。

  

  把嘴里的苹果嚼出脆响,少年远远眺望着窗外的蓝天:“我就知道中也想骗过森先生还早得很。”

  

  太宰治笑了笑,相当不见外地在餐桌旁坐下:“单细胞生物就是这样的嘛,害得我还得接下委托跑这么远来看看小矮子在干什么,结果遇到了意外惊喜。这算是重温青春?”

  

  自己和自己面对面,这种奇特的体验真是独一无二。

  

  少年问:“怎么样,你现在觉得活着如何?”

  

  “比想象中稍微好一点。”太宰治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回答,“但果然还是糟透了。”

  

  “……毫不意外啊。”少年太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评价得直白,“来了这里之后更不想变成大人了。”


  少年说,你怎么把我的狗养没了?


  青年说,所以你就自杀进医院了?


  自己和自己对话,真是没意思。


  少年太宰把果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低下头有些出神地看着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几页文件纸,那是中原中也的工作文件,包括这次外派任务的计划流程和注意事项,每个地方都安排得很好,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说:“小矮子现在已经能自己做这么多工作了?明明刚到时还是个笨蛋。”


  在刚加入黑手党的时段,中也明明还什么都搞得一塌糊涂,虽然能力不错,但是头脑太简单了,一些细节的处理和总体的规划还要他背地里去填补。


  他前几天才刚把设计好的贸易线安排到中也手下,然而那样的工作对于现在的中也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范畴而已,明明是愚蠢的幼犬,怎么会这么快就不需要主人的看顾了呢。


  太宰治抿了抿嘴唇,仍然用轻松淡定的口吻回答道:“虽然是单细胞生物,但是意外地成长迅速呢。”


  少年想到之前中原中也跟他碎碎念朋友之类的事情时,他插嘴说,行了行了知道我交到朋友了,小矮人肯定也又交了一堆狐朋狗友吧。


  然而提到这个后,中也却沉默了一瞬,然后故作自然地扯着不耐烦的语气说:当然了,我又不是你这种阴暗的混球。


  对于自己的朋友们,中也只字不提,以少年对人类的了解,出现这种反应时,一般代表着背后的故事不会很美好,甚至满目疮痍居多。


  但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叫他回去后帮忙改变那些事情呢,虽然是平行世界,但也聊胜于无吧。


  于是他又问身后的青年:“小狗已经不需要主人了吗?”


  “倒也没有呢,至少人间失格和污浊的契合度还是第一的。”太宰治笑了笑,从桌上的果盘里捡起一颗葡萄,那双鸢色的眼睛望着少年坐在轮椅上的背影,那单薄的身形与窗外湛蓝的天空相得益彰,而他坐在房间的阴影里,轻轻地说着,“说到底,狗真的需要主人吗?”


  少年没有说话,于是太宰治就继续问下去:“割腕严重到抢救的程度,突然这么狠心,中也和你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没能等来回答,因为中原中也回来了。


  重力使打开房门,还未等走进来,就看见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坐在餐桌边,还笑嘻嘻地抬手向他打招呼:“中午好~”


  “太宰?!”中原中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你这家伙怎么在这?!”


  “谁知道呢~全是肌肉的蛞蝓脑袋就冥思苦想到咽气吧。”


  “我为什么非要猜啊?!不想死的话就快点给我滚出去!”

  

  ……

  

  吵闹了一大顿,最后在太宰治“我要去告诉森先生中也诱拐未成年”的离谱威胁下,中原中也到底还是咬牙切齿地任由这混蛋留了下来。

  

  他定的总统套房只有两间卧室,现在屋子里有三个人,谁都不想跟别人挤在一起,那就得有一个人滚去睡沙发。

  

  从任何角度来说,一般都该是突然出现的第三人去睡沙发,但这人是太宰治,如果有那么好打发的话才是见鬼了。

  

  最终他们三个人围在一起,打扑克来决胜负。

  

  ……说实话,虽然一向很有自信,但即便是中原中也,也觉得自己光是坐在这个牌局里就已经像傻子一样,要不是被激将法气得一时口快答应了,他真想立刻转身就走。

  

  什么冤大头会跟两个太宰治一起打牌啊!有这时间不如去咬打火机!

  

  中原中也黑着脸坐在桌前,捏着手里的牌,真想把那两张一样的脸全都打爆。

  

  正当他想着一会儿输掉之后该怎么把太宰治打一顿时,却听见坐在斜对面的少年不带感情地“啊”了一声。

  

  “爆了。”少年把自己的牌往桌上随手一摊,牌面点数正好超过了21,“果然坐在中也旁边运气都变差了。”

  

  “哈?”中原中也错愕地睁大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太宰输了?自己打牌居然赢过了太宰??

  

  黑发的青年瞥了一眼年少的自己,眼底的情绪不明,但表面上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哇,你好丢人,居然输给中也。”


  “就算是我也会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嘛。”少年太宰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中原中也:“你这家伙不会是想在外面炸房子吧……”


  一直到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中原中也还依然在恍惚,怀疑这一天是不是从中午开始就在做梦。


  比起谎言被首领识破这件事,为什么来监视的会是太宰治才更令他烦心。首领也真是的,偏偏找了太宰来作为视察员,这是恶作剧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太宰治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自作主张地把另一个自己带到伦敦来。

  

  还有,为什么少年太宰要输给他?这完全不是那家伙的作风,他更不会相信太宰治会因为“运气不好”这种理由而输掉牌局。

  

  明明是记忆中最熟悉的家伙,结果却连那家伙也变得让他看不明白了。

  

  虽然生命力顽强得吓人,但是再怎么说也是病号,而且年龄又最小,这样的房间安排像是在欺负人一样。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中原中也最终还是受不了地起了床,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打算去看看那小子睡着了没有。

  

  然而他才刚刚走近隔在客厅侧端的装饰墙,就听见了有低低的说话声从那边传来。

  

  “真是毫无意义的放水。”是青年太宰的声音。

  

  “大概吧。”与他声音相仿的少年如此回道,“我只是觉得沙发的花纹挺不错的,想睡下试试而已。”

  

  “现在的中也说不定比你自己还要可靠呢。”

  

  “大概吧。”少年还是重复着似是而非的回答。

  

  客厅的窗帘没有合上,少年坐在沙发上,望着外面因为浓重雾气而显得模糊的夜色,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讨厌这样的未来,讨厌你,还有……”少年没什么波澜地陈述着,“我最讨厌这里的中也。”

  

  他讨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擅自长大的小狗。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被羊的小鬼们欺负得团团转不是吗?


  走出七年的时间之后,主人对于狗的价值居然只剩下打牌时故意输掉,仅仅只能以此来装作主人的存在仍有意义。


  太宰治再次问出白天的问题:“所以?中也跟你说什么了?”


  “你猜不到吗?”少年平淡地反问,“让我回去之后就快点从黑手党滚出去,别去烦他。”


  这句话被说出来之后,客厅里就陷入了良久的沉寂。


  躲在暗处的偷听者看不到那两人脸上的表情,但从这无言的寂静中,也实在品味不出什么愉快的气息。


  最后,他听见太宰治说:“你去我的房间睡吧。”


  这之后两个人还有没有多讲什么其他的,中原中也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先一步匆忙回了自己的房间,免得被撞见。


  但是在走开时,他似乎隐约听到沙发上的少年用很小的声音低语着:“你这种人不如死掉好了。”


  究竟是真的说了这样的话还是他的错觉,也无从知晓。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心想自己当时的意思也没有那小子说得那么夸张,只不过他总不能当场站出去纠正。


  直接地看着两个太宰站在一起的样子时,更是能够直观地感受到那家伙这些年来变了多少。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有人走了进来,然后顺手关上了门,甚至坦然得没有故意放轻声音,仿佛十分确定房间里的人还醒着。


  从脚步声上判断,进来的是成年版的太宰,和少年轻得像猫一样的足音明显不同。


  “干什么?”他故作不耐烦地出声问道。


  “这是我的台词哦。”太宰治轻巧地反问道,“中也刚才在偷听吧?”


  “啧,谁叫你们大半夜在客厅聊天。”


  太宰治笑了笑,不在意地向着这边走近,然后坐在了床边:“让他离开黑手党的话,魏尔伦先生怎么办?中也的脑袋连这点都顾虑不到吗?”


  “总会有办法的。”中原中也轻哼了一声,“再说,加入侦探社之后,那家伙难道能眼看着横滨被老哥毁得一塌糊涂吗?”


  在黑暗的房间之中,青年鸢色的眼眸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映不出一丝光彩,那是行走在光明里的人们几乎绝不会露出的眼神。


  而他就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躺在被子里的娇小青年。


  “谁知道呢。”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暧昧而神秘,让人从中分辨不出他的真心,“如果横滨被毁掉的话我会不会伤心欲绝呢?”


  “呐,中也,要不要测试一下?”他笑着说,“之后横滨……不,世界即将迎来一场颠覆性的人为灾难。”


  “到时候我们谁都不出手,就放任坏蛋们狂欢。如果谁要反悔的话,就得先杀死另一个人才行。”


  在黑暗中,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晦暗不明,仿佛夜晚的幽灵在耳侧轻笑一般,温和的语调却能够勾起人心中的恐慌:“我们之中,谁会先忍不住动手杀死对方呢?真期待啊。”


  中原中也瞳孔微微收缩,猛地坐起身,恼火地骂道:“谁要跟你玩这种狗屎游戏!”


  “生气了?我可是很认真的啊。”见他生气,太宰治也不介意,仍然哧哧地笑着,“还是说,现在中也就已经忍不住了?虽然很没劲,但也可以哦。”


  下一秒,中原中也就感到自己手中被塞进了一个微凉的东西,那触感他很熟悉,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把短刀,少年太宰刚用来割过腕的那一把。


  太宰治笑着侧了侧脑袋,对他袒露出那白皙脆弱的脖颈:“来吧,动手吧。”


  那含笑的声音太具有蛊惑性,就像是幽灵在诱骗人类的思绪一般,在这样的气氛下更是显出几分幽森可怖,中原中也下意识打了个冷颤,然后一下子把手里的短刀扔到了地板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安静了几秒钟后,他听见太宰治遗憾地叹息:“为什么扔掉了?”


  他猛地伸手扯住太宰治的衣领,恼火地低声吼道:“你这混蛋……大半夜的装神弄鬼也给我适可而止!”


  “装神弄鬼?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哦。”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太宰治轻松地说,“只是个普通的游戏而已。”


  “那种白痴提议——”“哪里白痴了?”

  

  把中原中也的骂声打断,太宰治平静地反问:“不是挺好的吗?”

  

  对方的语调平缓到堪称诡异的程度,中原中也一时间错愕地怔住。

  

  “说起来还没问过呢,中也为什么偷偷把他带到伦敦?”

  

  这个问题到底还是被问出来了,中原中也咬了咬牙,硬撑着回道:“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根本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在黑暗中,那双无光的鸢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无生命的尸骸,轻柔的声音也像是亡魂的低语:“是吗?那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中也是在怀念他呢。”

  

  “……!”

  

  “真奇怪啊,中也一到这里就特意嘱咐酒店晚上准备鲜活的松叶蟹,浴袍都来不及换就把人送到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外站了一整晚,还推着人去外面的花园散步。”

  

  “啊,还有,中也时不时就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轻声细语地说着,太宰治随手打开手机,向中原中也展示了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在外面散步的样子,从表情上看多半是在吵嘴,但照片上的橘发青年望着少年背影的眼神,却十分柔和,就像是——

  

  “简直就像看着初恋情人一样恶心呢。”太宰治笑盈盈地说。

  

  “你……你怎么……”

  

  “我怎么什么都知道?官方答案当然是因为我本就是来监察中也的呀。”太宰治收回手机,但是房间内的气氛却并未缓和,反而是越发紧绷了起来,“非官方答案的话……主人知道小狗的事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还不止这些呢。你每周末没事的时候就会跟梶井君和广津先生去喝酒,手里有8条走私贸易线,新的得力手下有五人,去年的外勤时间一共有203天,前段时间《少年与犬》上映时一个人偷偷看了三次……我什么都知道哦。”

  

  中原中也瞪大着眼睛,扯着太宰治衣领的手却下意识松开了几分,就算是再怎么气上头,也还是不得不意识到眼前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太宰治一字一句地轻声呢喃道:“那种小鬼知道什么。”

  

  明明还幼稚得可笑,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却还自顾自地大放厥词。

  

  小狗怎么能在主人看不见的地方长大。

  

  说实话,中原中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在犯什么病,就算少年把他的意思转述成了偏激的版本,但他们都已经针锋相对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必要因为这点事而这么计较?

  

  就算他看着少年的眼神暴露了某些心情,发现了这一切的太宰不是应该抓着这个把柄捉弄嘲笑他吗?

  

  太宰治一弯腰,轻巧地捞起了掉在地上的刀,再一次塞进他的手里,催促道:“快点呀,反正只是一个前搭档而已,中也不可能下不去手吧?”

  

  “都说了让你别在那自顾自讲些不明不白的话!”

  

  “不明不白的是中也才对吧?!既然这么后悔和我做搭档的话,现在动手杀了我不就好了?!”

  

  一边让15岁的他别再接近自己,一边又露出那样的眼神。

  

  说到底,被厌烦的就只是22岁的他而已。

  

  为什么呢,为什么磕磕绊绊地走出七年的长度之后,转过头时却发现搭档仍然在回头注视着七年前的自己。

  

  那么这么多年的时间,又算是什么。


  “你他妈够了没有?!明明是一声不吭就叛逃的家伙,事到如今又在说些什么?!”

  

  恼火地回敬着,中原中也伸手打开床头的台灯。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两个人的眼睛都被刺得有些难受,然而中原中也还是看清了坐在床边那人脸上略显凶狠的神情和微微泛着红的眼睛。

  

  尽管那张漂亮的脸在长大后明显成熟了很多,一眼就能看出属于成人的轮廓,但是此时此刻的神情,却和那天在病床上与他吵架气红了眼睛的少年一模一样。

  

  中原中也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这家伙到底在生哪门子气?”明明自己没做任何亏心事,看见太宰治这副模样,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有点气虚,语气也没那么强硬了,“提前离开黑手党有什么不好?你不是一直因为mimic的事件耿耿于怀吗,提前离开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吧。”

  

  明明一言不发就擅自离开的是太宰,现在却又摆出这副模样来,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搭档什么的……这种东西对你来说本来就没有意义吧……”


  没有人会把珍惜的东西随意地放置在路边,换言之,能够被随手搁置的事物,必定是无足轻重的。


  但是……


  为什么太宰会知道那些事情?


  黑发的青年红着眼睛,凶狠地瞪着他。


  太宰治仅仅只是又一次,一字一句地说:“那种小鬼知道什么。”

  

  在偷听的小狗离去之后,客厅里的两人的确又多说了几句。

  

  那时在昏暗的客厅内,太宰治看着年少的自己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沙发上。

  

  “我不要这种未来……”

  

  “没有主人盯着的狗会被骗吗?会死掉吗?会遇到重要的人吗?会把主人忘掉吗?”

  

  “中也明明只能待在我的周围才对,不管是在什么地方……”

  

  使点手段让中也被迫叛离黑手党,跟他一起离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但是……

  

  太宰治死死瞪着面前不识好歹的小不点,几乎想要现在就扑上去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大块血肉来泄恨。


  “特务科的洗白任务既繁琐又密集,藏身处没有窗户也没有红酒,几乎没有外出的条件,更别说到处去飙车。”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听起来十分压抑,“不安于室的小狗能够忍耐那样的生活吗?能够再一次失去亲友吗?”


  中原中也回瞪了他一眼:“别扯些无关的话题。”


  “无关?才不是无关呢。”太宰治骤然伸出手,在橘发的重力使反应过来之前,粗暴地从后牢牢扯住了他的头发,逼着他没办法转过头,“如果是中也更·喜·欢·的那个小鬼,这就是最现实的事。”


  ——明明好不容易长大了,好不容易决定做出点改变了。


  ——为什么啊,明明在少年时代总是一副不假辞色的冷淡样子,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抑制不住地心动一般,事到如今却又要让已经长大的我看到那种恋慕般的眼神,明明从来都没有对我露出过那样的神色,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我。


  ——太过分了。


  看着这样像是恼火又像是委屈的太宰,中原中也的头发被抓得发疼,但却仍然有些怔愣。


  沉默了片刻后,他缓缓地抬起手,将那把被塞进手里的短刀抵在了太宰治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轻松地在皮肤上划出了血痕。


  而太宰治仍然一动不动,只红着眼睛瞪着他,以那如同引颈受戮一般的姿态。


  “就这么被我杀了的话,你的新同事们就要头疼了。你这家伙大费周章洗白不是为了这种可笑的死法吧?”


  对方一声不吭。


  轻哼了一声,中原中也收回刀,随手扔回了地上,然后反手关掉了台灯,不耐烦地拍掉太宰治抓着他头发的手,然后扯着那长大后身形比他大了不止一圈的混蛋,重重地倒回了柔软的床铺上。


  “别给我找麻烦。我可不想几天之内叫两次客房服务来清理血迹。”一边说着,他扯开被子把两人一起盖住,“施舍你半张床。睡觉。”


  然而太宰治虽然没有挣扎,但也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个死尸,即使关灯后看不到,也能感受到这家伙还在死挺着一口气不肯罢休。


  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脾气古怪得要命,虽然次数很少,但偶尔莫名其妙地生起闷气时,就会像这样奇奇怪怪的,就算一句话都不说,也能让人莫名地感觉到这家伙在讨要个说法。


  就是这种笨蛋一样的时刻,会给中原中也一种仿佛这家伙也没有那么虚无缥缈的错觉。


  “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解读了些什么东西,但是别擅自歪曲老子的意思。”他闭上眼睛,同样不太自在地小声说,“我才不做后悔那么逊的事。再说,如果是你这混蛋的话,就算只待在一起三个月也不可能忘得掉的,你就是讨人厌到这种程度。”


  “中也比我要更讨厌得多。”


  “忍不住多看几眼也没什么的吧。”没有理会太宰的反驳,中原中也继续低声说下去,“毕竟那时候你这混蛋就是顶着那张脸冲过来的……”


  第一次与某个人十指交扣的时刻,第一次感到爱与被爱的刹那,他的眼中所见的,就是那样的面容。


  “让那小鬼去改写一个更优秀的未来有什么不好,你不想那个家伙活下去吗?我倒是觉得没法亲眼看到还挺遗憾的,能被你这种人偏袒的老好人,想想就觉得肉麻得不行。”


  他听见太宰闷声骂道:“白痴蛞蝓。”


  ——全世界被我偏袒得最多的笨蛋,不就在这个地方吗……迟钝也该有个限度。


  “嘁,反正我也只是提了个意见而已,最后要怎么办还不是那小鬼自己决定。”他哼了一声,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说不定这次换成那边的我早早死了,提前不知道多少年结束被你这混蛋找茬的日子,想想都觉得羡慕。”


  太宰治说:“不可能哦,别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切,睡觉!困死了!”


  在黑暗中同床而眠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绕过了关于“恋慕”的话题。即使彼此都后知后觉、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正因如此才更加难以启齿。


  ……总而言之,都这么晚了,果然还是先该好好睡觉!


  *


  在夜里吵了一通之后,气氛总算稍微没那么奇怪了,虽然也正常不到哪去,但姑且还算过得去,甚至还能一起出去玩玩。


  中原中也靠在泰晤士河畔的围栏上,叼着一根烟看着弥漫着雾气的河面,又瞥了一眼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今天天气有点凉,出门不到一小时这小鬼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所以他临时去买了件灰色的西装外套给这人披着,个头不高的少年裹在明显偏大的成人西装里看起来还有点滑稽。


  太宰治刚才接到了森鸥外打来的电话,就满嘴抱怨不停地去一旁汇报委托状况了,所以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里。


  抬手按了按帽子,他干咳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道:“你恢复得还行?”


  “如果能顺利恶化死掉倒是大好事,但很遗憾好像没有那种征兆。”


  “毕竟你这家伙就是怎么都死不掉啊。”中原中也撇撇嘴,“回去之后打算怎么样,决定好了没?”


  少年瞥了他一眼:“怎么,想知道我会不会顺着中也的心意滚出港口黑手党吗?”


  “啧,都说了我不是那种意思!”


  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重力使把烟头熄灭扔进随身烟灰缸里,然后转身在少年太宰的轮椅前蹲下来,摘掉手套,向着对方五指张开伸出一只手:“手。”


  少年不太理解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慢吞吞地伸出了完好无损的右手,与他的手掌贴合在了一起。


  这个年纪的太宰还没有长成现在那么高,手也还没有长大,两个人的手掌贴在一起,明显能看出绑着绷带的那只手要稍微小一点。


  下一秒,中原中也就向下扣紧了手指,用力地、紧紧地与少年那比他略小一些的手交握在一起。


  少年像是受惊的猫一般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想收回手,但是却被他紧紧握着,没能抽动。


  “虽然打牌时是你这混蛋自作主张的放水,但我可不想欠平行世界的人情。”他与面前的少年握着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所以破例告诉你几句实话。”


  “那混蛋叛逃的那天我就想说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他用力地握紧那只温度微凉的手,就如同一切开始的那一天一般,“能不能不要擅自跑来招惹我,又擅自消失,烦死人了。虽然你能加入好人方挺不错的,但少了个混蛋在周围嗡嗡叫也很不习惯啊。”


  “初恋是你这种混蛋,简直超级丢人的啊。”


  那只鸢色的眼眸睁圆到了极点,中原中也看到少年不断地张嘴又闭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另一只缝过针的手也跟着下意识摆动,简直像是程序错乱死机了一般。


  周围的雾变得更加浓郁了。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橘发的重力使张开嘴,在少年的手上用力咬了一口,然后才松开手站起身,对着脸已经飞快开始涨红的少年做了个嚣张的鬼脸,得意地说:“说过了,早晚要咬死你。”


  他抬起头,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向头顶那澄澈的天空,当再回过头时,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来自平行时空的高空抛物消散在了雾里,回归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而他,则是转过身,看向打完电话向着这边走来的青年。


  太宰治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轮椅,挑挑眉:“终于回去了?”


  “是啊,同时对着两张你这种脸简直折寿。”


  下一秒,他就看见太宰治相当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空下来的轮椅上,一抬手指向前面:“正好我有点走累了,出发吧,我饿了,请我吃午饭。”


  中原中也:“……”真想把这家伙连人带轮椅一起掀进河里!!


  “说起来我打电话的时候你们说什么悄悄话了?”


  “就算讲了也不可能告诉你吧。”


  “狗不可以有事情瞒着主人!”


  “谁是狗啊你这混蛋,信不信我把你揍死!!”


  中原中也撇下轮椅抬脚就要走,结果被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扯住了衣摆,怎么都不肯放手,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像是一个残废和一个拉车的。


  “快讲给我听,区区雪橇犬!!”


  “都说了想都别想!!”


  ——白痴吧,那种话,怎么可能对着本尊说出口啊。


  ——仅仅是对着那个小鬼说出来,心脏都已经跳得快要爆炸了。


  中原中也心想,在混蛋太宰先说明白为什么那么清楚自己这几年的活动日程之前,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告诉这家伙的。


  被拉扯着衣摆,青年回头看去,发现笼罩身畔的雾从未散去,无色、无形、无孔不入。


  *


  “呜哇!你这个绷带混蛋从哪冒出来的!”


  另一边,被从天而降的高空抛物一下子压倒在地上,被砸得头晕眼花的橘发少年在看清砸到自己的人时,马上跳了起来:“你这家伙终于现身了啊?!突然失踪了好几天,首领还叫我负责找你,你知道这几天老子跑了多少地方吗混蛋家伙?!”


  然而坐在地上的少年却是一副回不过神的迟钝样子,一直盯着手看,脸还有点不正常的红色,中原中也骂了好几句之后,有些狐疑地停了下来:“喂,你到底去哪了?被谁揍傻了?你这件灰色外套哪偷来的,也太大了吧,你以为穿大号衣服就能长成那么高吗?”


  然而太宰治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脸又红得更厉害了,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一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中也是大白痴!乱咬人的笨狗!!”


  “哈?你想死吗?!”


  “你你你别过来!”太宰治一边跑一边喊,一只手紧紧抓着披在身上的灰色外套,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我告诉你!我偏不走!不但不走我还要做上首领把你当女仆一样使唤!拍合照都没有座位,只能坐在我的椅子扶手上那种!!”


  “??他妈的混蛋太宰,大白天就开始说疯话,你给我站住,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明明是中也的错!是矮脚狗离不开主人!”


  在喧嚷与吵闹之中,少年们一前一后地,追逐着向未来跑去。


隔壁老王

【太中】落入光中

*感谢金主约稿

*是继承前篇的灰宰蓝中背景+beast线

*祝宰治生日快乐!


  嘀、嘀、嘀……


  充满节律性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着。


  那是医疗仪器的声音,也是最早出现在意识里的声音。


  青年静静地闭着眼睛,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冷静地等待意识从模糊到清醒,同时快速地评估着自己的身体状态。


  身上有多处骨折,还有轻度烧伤,脑震荡……总体上可以说是遍体鳞伤,不过作为近距离承受爆炸冲击的结果而言,这种伤势还算是轻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只不过没有死掉还是难免有些遗憾。虽然在制定计划并成为首领之后,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进行自杀尝试,但实际...

*感谢金主约稿

*是继承前篇的灰宰蓝中背景+beast线

*祝宰治生日快乐!



  嘀、嘀、嘀……


  充满节律性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着。


  那是医疗仪器的声音,也是最早出现在意识里的声音。


  青年静静地闭着眼睛,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冷静地等待意识从模糊到清醒,同时快速地评估着自己的身体状态。


  身上有多处骨折,还有轻度烧伤,脑震荡……总体上可以说是遍体鳞伤,不过作为近距离承受爆炸冲击的结果而言,这种伤势还算是轻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只不过没有死掉还是难免有些遗憾。虽然在制定计划并成为首领之后,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进行自杀尝试,但实际上想早日死去的念头不如说是更强烈了,只是还要等待计划彻底成熟而已。


  太宰治睁开眼睛,被病房里的灯光刺得又闭上,反复了几次之后才逐渐适应光照,然而还没等他彻底睁开眼睛,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不客气的怒骂:“你这混蛋还有脸睁开眼睛啊?!”


  ——是中也,他的最高干部。


  脸上还盖着氧气罩,而且喉咙干得厉害,他没办法说话,而且也没有说话的打算,任由中原中也骂几句就是了,反正他也已经很习惯了。


  “那么乱来的计划真亏你想得出来,非要搞三搞四的话就不能等我回来再搞吗?!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港口黑手党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首领去跟敌人一换一了?!”


  他的眼神移向病床边,看向那个正骂骂咧咧个没完的娇小身影,然而下一秒就立刻意识到了异样。


  中原中也今天没有穿平时那身黑色的西装,而是穿了一套蓝色的西服,头顶的帽子也换成了蓝色的款式。


  如果仅仅是改变了穿衣风格倒也无所谓,但是太宰治一眼就从对方的神态里看出了不对。虽然十分愤怒且略显疲惫,但是中原中也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周身的气质比之以前也有所改变,缺少了长年累月浸泡在压抑与暴戾情绪之中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旺盛且热烈的生命力。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他在记忆中窥探到的中也,不,甚至比记忆里的中也还要更加夸张。


  是他从来不曾亲眼见到过的样子。


  太宰治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有什么超出预料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但他没法动弹,也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观察着这个中原中也的一举一动,看着对方一边骂着,一边关注着被呼叫铃叫来的医生检查他情况的动作,并且在检查完毕后,第一时间脱口而出问道:“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各项指标都很不错,之后只要按照常规方式修养就可以了。”


  太宰治注意到中原中也听到这个结论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似乎之前一直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对方向医生点点头,然后在医生走出病房之后转过头来,眉毛一竖继续破口大骂。


  “看什么看!妈的看你这张脸就火大,那捆废物炸药包没吃饭吗?!怎么没把你炸死在那?!”


  然而一边说着,中原中也一边从旁边拿来棉签,沾了水之后,十分自然地用棉签去擦拭他刚刚撤下呼吸机,还略微有些干裂的嘴唇。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的干部还在继续骂:“他妈的还不如把你炸死算了,谁想看你这张半死不活的脸,你不是嚷嚷着要自杀吗,干脆直接抱着炸药包去跟人同归于尽啊!”


  这个中也好像比他的中也还会骂人。


  然而对方放下面前之后,又一边骂着, 一边摘掉手套,伸手去盖在了他因为输液而略显冰冷的手背上方。


  太宰治开始有点觉得头皮发麻了。


  在骂了半天之后,大概是觉得差不多骂够了,中原中也才停下来,大概是看他一副眼神涣散半梦半醒的样子,误以为他还想再睡一下,于是就别别扭扭地给他掖了掖被子。


  然后,只听见赭发的青年嘟嘟囔囔地嘀咕了一句:“这次是看在你这混蛋快咽气的份上啊,下不为例。”


  还没等太宰治想明白中原中也指的是什么,就看到对方突然弯下腰来,闭上眼睛,在自己的脸颊上飞快地落下一个亲吻。


  那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一触即离,耳畔响起了一声“晚安”,而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疯狂运转到快要死机的程度。


  他知道自己要么是在做梦,要么是来到了某个平行世界,而且大概率是后者。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这个世界都绝对、绝对很不正常。


  *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太宰治大致上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情报。


  他认为自己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书的力量,自己的世界本就已经像个满是bug勉强运作的程序,会出现其他的意外也是情理之中,他的灵魂来到了这具身体上,而这具身体原本的意识似乎暂时沉入了深处,应该过一阵子就会重新回到正确的样子。


  这里的他也一样成为了黑手党的首领,但同时却又完全不一样。


  简单地说,这是一个可谓不切实际的世界,各种方面都是,对于“太宰治”而言完美到令人难以理解的世界。


  甚至于,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分歧,才会导向这样的结果。


  尽管同为太宰治,尽管他见过了许多个自己的记忆,但是他却唯独对眼前的这一种感到难以理解。


  在黑手党工作的织田作和安吾且先不说,继续担任了游击队长指责的芥川君也先不提,最让他感到无法习惯的还是这个世界的中也。


  这一个自己和中也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他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头脑去思考这个问题,也还是没能得出答案。


  当然,作为一个意外到来的外来者,他完全可以大方地直接询问中原中也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要说原因……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动了百分百的大脑CPU,极力地伪装成这个灰色的自己,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说这是怎么开始的,大概就是他坐在病床上给自己头上缠绷带时,那个蓝色的中也突然打断他:“反了!你这家伙现在连绷带朝哪边都搞不对吗?还是说又是你那些无聊的小技巧?”


  当时他脑袋里想着:无聊的小技巧是什么?


  同时,他停下了刚缠了没几圈的手,顺从求知欲点点头:“嗯。”


  “切,你这家伙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中原中也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上前来,伸手拆掉了他头上的绷带,然后仔仔细细地,亲手帮他慢慢地一圈圈缠在了另一只眼睛上。


  对方的手法十分娴熟,甚至能品尝出一丝温柔的意味,在缠好绷带后,还帮他在脸颊上贴了纱布,做完这些之后,又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头笑了笑:“你这混蛋果然还是这个造型看着最习惯。”


  那是他自醒来后不知第几次大脑死机,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以这个灰色的太宰治的身份行动了。


  在这段短暂的错误之旅结束前,他决定要找出几个真相。


  比如中也为什么要亲他,比如这里的他和中也到底是什么关系。


  太宰治决定先从其他人身上入手。


  他坐在首领的座椅上,拿起手机拨打了芥川龙之介的电话,过了几秒钟,对面接起了电话:“太宰先生,有何吩咐?”


  “芥川君,接下来是一个临时的认知技能测试,你要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紧绷了起来:“请讲,太宰先生。”


  “如果一个人突然亲了另一个人,你觉得那个人会是因为什么这样做?”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足有五秒钟,然后万分惭愧地说:“对不起太宰先生,在下不知道。”


  “认真思考。比如说,你见过周围认识的人做出这类举动吗?”


  “在下没有注意过。”


  “……”


  ——算了,芥川君也不是第一天当傻子了。


  强行忍住几乎快要习惯性脱口的PUA言论,太宰治挂掉了电话。


  算了,反正芥川君头脑不行也不是第一天了,再换一个头脑清楚一点的人好了。


  五分钟之后,坂口安吾敲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太宰君,又有什么工作要推给我吗?”


  太宰治双手交叉,面容深沉地坐在办公桌后:“实际上,我有一个感兴趣的问题想要和安吾探讨。”


  坂口安吾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还存有某些疑虑:“什么问题?”


  “如果,一个人突然亲了另一个人一下,然后还说了一声晚安,你觉得可能是……”


  还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坂口安吾就毫不掩饰地长叹一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如果不是多少还是工作时间,太宰治觉得他可能会对自己翻个白眼。


  “太宰君,就在你受伤的两天前我刚跟你说过,不要再拿这些事情来给我秀了,我的工作积压了很多,你和中也君的事大家已经听得能背下来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处理文件了。”


  说是这么说,但坂口安吾好像根本没打算听他解释,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自发地转身走向房门,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刚好到了门外,并反手关上了门。


  在坂口安吾离开后,太宰治沉默了五分钟,然后又给下一个候选人发了消息。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织田作之助,而他吸取了前面的经验,这次换了另一种开场白:“织田作,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一点问题……”


  沉稳可靠的男人点点头:“安吾怎么了?”


  “……”在经过了一秒钟的挣扎之后,他选择不去澄清,并从善如流地继续说了下去,“有一个人突然亲了我这个朋友一下,然后还说了晚安,你觉得会是出于什么原因?”


  “应该是因为那个人喜欢他吧。”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回答道,然后有些好奇地问,“安吾有交往对象了?”


  太宰治交握在一起的手捏得死紧,但他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波澜不惊,然后没多说什么,让这位平行世界的友人离开了。


  织田作之助出门离开时,办完事回来的中原中也刚好与他擦肩而过,一进门就看见自醒来之后就一直有点奇奇怪怪的首领,一脸苦大仇深地坐在那思考人生。


  也许是见惯了首领各种各样的状态,中原中也并未多问,把取回来的文件顺手放在太宰治桌上,然后就站回了自己平时的位置——太宰治的身旁。


  过了许久之后,太宰治又低声开口:“中也,为什么帮我做这些?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不爽地反问:“哈?干嘛问我,你说我们能是什么关系?”


  他试探着说:“……搭档关系?”


  本来是想说首领和干部关系的,但他觉得这个世界的自己和中也关系明显要更奇怪一点,所以就选择了搭档的选项。


  至于织田作说的恋爱关系……太荒谬了,他正极力试图把这个词汇从大脑里甩出去。


  听他这么说,中原中也冷笑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是上下级关系呢。”


  “……哦。”


  得到这样的答复,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更多一点。


  他沉默地盯着桌上的文件,但是并没有去阅读上面的字,他不想替另一个自己处理工作,他真的很讨厌这些无聊又繁琐的工作。


  而且也没关系的吧,这里的黑手党也不需要那么努力地发展,毕竟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很快就会回来,之后大概也会持续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工作。


  而他回去之后还要继续不眠不休地工作,在把这个庞大的组织交给笨手笨脚的小狗之前,必须要使其强大到不必去顾虑大部分勾心斗角的程度才行。


  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可送给中也的东西了。


  脸上的绷带缠在与平时相反的方向,改变了偏向的视野让他稍微有些不习惯,而且时不时会无意识地抬起手触摸贴在脸上的方形纱布,这些细小的改变每时每刻提醒着他,要去扮演那个与众不同的怪异自己。


  同样的,这一切也在提醒着他,眼前所见的一切并不属于自己,他只是一个误入此处的过路人而已。


  友人、后辈、还有中也……这一切都只是归属于另一个太宰治的。


  一杯水和几个药片被递到了他的眼前。


  太宰治抬起头,就看到中原中也掌心里放着几片药,催促道:“医生说了让你按时吃药,你想伤口发炎再进去一次吗?”


  他结果药片,一边放进嘴里就着水咽下,一边嘀咕:“中也像老妈子一样。”


  “还不是因为你这混蛋不让人省心。”


  真是的,区区中也……


  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似乎生活很规律,下午五点半一到,中原中也就自动自觉地拿起他的外套递过来,然后开始动手帮他收拾桌面上那些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文件,然后从一旁推了一个轮椅过来,像打包垃圾一样十分自然地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放到轮椅上。


  据说这个轮椅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在受伤之前就预先定做好了的,而且收货人姓名填的还是中原中也,可以说是居心险恶。


  他就这么坐在轮椅上被干部推着走出了办公室,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又被像拎垃圾一样拎到车座上,轮椅折叠起来放后备箱,中原中也开车载他回家。


  坐在轮椅上被中原中也推进家门时,他马上就注意到了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是成对的,就连门口的拖鞋都是同款的一大一小两双,屋子里的各种物品和鞋的尺码让他立刻就知道了跟自己同住的人是谁。


  上下级还同吃同住,真不检点。


  回了他们共同的住所之后,中原中也就开始准备晚饭,在围上围裙进厨房之前,还没忘了把他推到桌子边上,随手把那本完全自杀手册塞进他怀里,然后就开始做饭。


  晚饭过后中原中也又帮他用热毛巾擦了身子以代替洗澡,然后两人坐在卧室的大床上,一人一个手柄打了一个小时的游戏。


  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游戏了,所以刚开始输给中原中也好几次,不过最后还是赢回来了。


  一天就这么悠闲地结束,关掉电视收好手柄之后,他们在被子里躺下,中原中也替他拉好被子,打着哈欠说:“明天要开始好好工作啊,混蛋太宰。”


  原来中也发现了他今天没在工作啊,还以为已经傻到这都看不出来的地步了。


  他躺在被子里,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耳畔平稳的呼吸声,但他却毫无睡意。


  为了不压到太宰治的伤口,中原中也躺在稍微隔了一段距离的位置。


  太宰治偏过头,看着身侧那张安稳的睡颜,在无人能够看到的现在,他伪装出的轻松顽劣才被褪下,重新显露出真正的自己会露出的阴郁神情。


  美味的饭菜,细致的照料,无言的纵容……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中也要这样对他,为什么中原中也要这样对太宰治。


  为什么要营造出这般可怕的,仿佛自己正被爱着的错觉。


  如果一切只是神明的一场恶作剧,那又为什么要让他面见这从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看着那张睡着时显出恬静模样的面容,他知道中也长了一张甜美的娃娃脸,但是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中也露出这样放松的样子了,像个无防备的小孩子一样,完全没有黑手党最高干部该有的气势。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让他讨厌得不得了。


  人类这么卑劣的生物,总是见不得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却簇拥在他人的身周,取之不竭。


  凭什么这个人能够轻易地坐拥一切,凭什么他既没有在无知彷徨中走入满是错憾的岔路,也没有被溺毙在记忆的刺骨洪流之中,凭什么他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凭什么他能够与这毫无意义的生命坦然共存。


  真讨厌啊。


  ……


  次日,中原中也本打算开车把太宰治送到黑手党后就出去办点私事,但无奈这个家伙一个劲地嚷嚷着他也要去,甚至搬出首领的头衔来讲话,结果最后还是半路改道直接开去目的地了。


  “事先说好,到了之后你就给我待在车上!”中原中也单手握着方向盘警告他,“我可不想推着轮椅去扫墓,要被那帮家伙笑死了。”


  “切~”


  不过,原来是扫墓啊。


  车被停在墓园外,太宰坐在车里目送中原中也从后备箱取出扫墓的工具,然后也没有立刻进去里面,而是站在门口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另一辆车也停在了旁边,从车上下来了三个青年人,那三人的模样太宰治认识,公关官、冷血、外科医生,是旗会的那几人。


  但是他记得旗会算上中也,一共有六人才对,还差了两个。


  他的视线看向公关官手里抱着的两束花,很快理解了现状。


  太宰治远远地看着那四人一同走进墓园,走到两座坟墓前停下脚步。


  夏日连空气都是炎热的,太阳更是刺眼得厉害,然而那四人淋着烈日站在墓地间的模样,却又笔挺得像是一面飘扬的旗帜。


  左耳的耳机里传来了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


  “老规矩,这可不是礼物,这是‘旗帜’。”青年郑重地对着面前的墓碑说道,“当我们中的某个人陷入危难时,就会想起这面旗帜,然后来到旗帜这里。就像你这家伙希望的那样,钢琴师,还有阿呆鸟。”


  “我们的旗帜永不倒下,直到最后一人的血流干为止。”


  他下意识抬起一只手轻抚车窗,出神地注视着那道在众人之中显得格外娇小的身影,那道蓝色的,永远昂扬不屈的身影。


  对手是那个魏尔伦先生的话,这样的牺牲已经十分保守。那两人并非贪生怕死的懦夫,作为黑手党,像这样死去也算是死得其所,来到这里的人们无一不是做好了死的觉悟。


  但他仍然觉得中原中也十分不可理喻。


  等到自己死去之后,中也大概一样能够在不久之后就放下吧,自己哪怕化作了亡魂,也还是没办法拖住中也的脚步。


  真是薄情的小狗。


  明明他把暗杀王事件处理得更完美来着,这五个人谁都没有死掉,但是刚得到书的记忆那段时间,出于种种不太想承认的情绪,他稍微有点太过逗弄中也了,连带着也让中也没什么时间跟这些人待在一起,虽然活下来了,但关系却没那么好了。


  可是中也也没有跟他关系变好,反而是对他态度也越来越差。


  那道身影如同一簇跃动的火焰,想要紧紧攥在手心,却会把火焰熄灭,同时也烫伤手掌。


  可他还是不愿意松手。


  太宰治心想,自己要是能快点回去就好了。


  这个世界不适合他久留,越是伪装成这个奇怪的自己,内心就越是能够感受到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不该让一无所有的人去体验不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会让本就苦苦支撑的生命变得更加痛苦不堪。


  真是的……阳光太过刺眼,真想死掉啊。


  *


  尽管中原中也说了要好好工作,但太宰治这几天还是一直在消极怠工,除非是真的紧急到拖不下去的工作,其余一律放着不管。


  黑手党的很多人都感觉到自家首领最近有点分裂,具体体现在工作比之前还能拖,同时手段又比之前冷酷了很多,同样的错误以前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可能直接就让人拖出去杀了。


  导致这阵子有不少人私下里找最高干部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赶紧关注一下首领的心理健康,如果是吵架闹别扭就快点和好吧。


  这些太宰治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装作不知道而已,毕竟他和中原中也并没有吵架,而且也不会像那些人担心的那样从此化身恶鬼,反正他早晚要回去的。


  而且这几天中也和他说话也比最初少了一些,虽然那些让人感到别扭的照顾还是完全没有打折扣,但讲话的频率确实变低了。


  这样就很好,他也不太想跟这个中也交流太多,那会让他有种恐怖的感觉,就像是冰块太过靠近火堆,一定会被融化殆尽。


  他有种直觉,距离自己回去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到时候一切就能够回到正轨了。


  太宰治随意地玩着手里的钢笔,对桌上的文件没有一丁点兴趣,他只想等待回去的时刻到来。


  门口传来声响,他抬眼看去,看到中原中也手里拎着一个大盒子,随意地走了进来,把那个盒子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并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办公室的透光系统,让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


  “教授眼镜他们准备的,我顺手给你拿过来了。”中原中也随口说,“天气这么好,你这家伙干嘛要用遮光模式,你知道晴天有多贵吗!”


  初夏的阳光大咧咧地照在了他身上,几乎马上就感觉到了热意,这种晴天对于需要光合作用的植物也许很珍贵,但作为活人而言感觉多晒一会儿甚至有中暑的风险,有这么体贴的干部真是他的福分。


  “这是什么?”


  “蛋糕啊,蛋糕。”中原中也拍了拍那个盒子,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脑袋被炸坏了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记得了?明明从十五岁到现在一直都是这副让人火大的吊儿郎当样子,早该把你晒成青花鱼干了。”


  听对方这么说,太宰治想起来了,今天是六月十九日,硬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这是被称作他的诞生日的日期。


  这种日子,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地方。而且连着很多年生日都是大晴天,晴朗到让人想翻白眼的程度。


  而且这么炎热的季节跟他一点都不搭调,只适合中也这样的笨蛋。哦,说起来中也的生日反倒是在春天,潮湿又阴郁的季节,跟元气笨蛋也并不搭调。


  “哈啊……”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蛋糕盒,叹了口气,“比起生日,我还是更想过忌日啊。”


  “想得美,你死了的话你的工作谁来解决。”


  “这不是有中也在吗?”


  “别想把那些破事推给我。”中原中也轻哼一声,眼神看起来却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心里藏着什么事情,“你这家伙都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工作了,就算耍性子也差不多该够了吧?”


  “我没有耍性子哦。”只是单纯地不想替别人工作而已。


  “啧……”


  中原中也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还是太宰治第一次看到这个中也露出这副模样,稍微有点像是自己的那一只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居然还有点亲切。


  他难得贴心地主动提问:“有事要说吗?”


  才刚说了一句话而已,中原中也就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训斥道:“你给我安静点!”


  太宰治闭上嘴,心想自己这个首领当得好没面子,为什么就不吼森先生,看人下菜的坏狗。


  不过被吼还是要比被无视稍微强一点。


  然而中原中也还是在不停地顾左右而言他:“那个……这个……还不是你这家伙最近一个劲地跟我赌气……”


  可是他真的没有赌气,也不知道中也指的是哪方面的赌气,这个世界的小狗怎么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看着中原中也越来越红的脸,不知为何,他突然无缘由地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那是一种仿佛事态即将失去控制般的预感。


  “等等,中也……”


  不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是什么,他想要将其制止,然而他才刚刚张口,就被隔着办公桌站在面前的干部一把抓住了手腕,从那紧握的手心里,能够感知到对方此刻的紧张心情。


  “这是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反正你这混蛋刚出院就讲些暗示来暗示去的话,无外乎就是想听我先开口吧?!”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仰头望着中原中也,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是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摇头的含义,是想反驳那句问话,还是想制止面前的人继续说下去。


  仿佛本能已经先于理性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听到的话语,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无论是笼罩了全身的阳光还是中也的视线,都烫得要命,却又无法逃离,仿佛被光所捕获了一般。


  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仿佛要打架一般的气势盯着他的眼睛,脸红得要命,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道:“是啊!我喜欢你这混蛋!保护也好照顾也好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关系什么的当然是情侣关系!满足了吧!!”


  这之后,办公室里变得无比寂静。


  “……太、太宰?”


  中原中也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尴尬转变为明显的措手不及,似乎是对于他的这种反应完全没预料到。


  这种明明没有落泪,却仿佛在痛苦不堪地哭泣一般,仿佛摇摇欲坠着即将碎裂一般的反应。


  “你……哪不舒服吗?”


  ——太过分了。


  ——为什么要在即将干渴至死的旅人面前大快朵颐。


  ——为什么要让我面见这样的,无法归属于我的爱意。


  太过痛苦了,就仿佛要被那太过强烈的光灼伤一般。


  他猛地用力一挥手臂,想要甩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然而眼前却同时变得天旋地转,意识仿佛坐过山车一般,猛地落下又升起。


  “太宰!”


  太宰治猛地睁开眼睛,异常急促地呼吸着,就仿佛从无比恐怖的噩梦之中惊醒一般,一把扯开脸上的呼吸面罩,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


  眼前又是刺眼的白色灯光。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从旁传来:“你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这道声音似乎就如噩梦一般,他可谓惊惧地转头看向旁边,就看到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站在病床边,伸出手抓住他扬起的手腕。


  “针头都甩掉了,你疯了吗?!”


  是中也,是他的中也。


  他从那个世界回来了,那场光怪陆离的旅行已然结束。


  没有理会中也焦躁的说话声,他再度深深地闭上眼睛。


  医生被叫进来进行检查,中原中也的语气虽然有些急躁不耐,但也还是把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问得非常细致。


  医生走后,他的干部就开始暴躁地质问他,为什么要采用那种行动,为什么不等他赶到之后由他来处理,身为首领怎么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不是说了我不在的时候别他妈做冒险的举动吗?!如果炸药的量比这更高呢?!如果刚好炸飞过来一块石头把你这颗脑袋砸碎了呢?!”


  一边说着,对方一边不知从哪抽了张湿巾,用力地在他嘴上蹭了几下,力气大得像是恨不得蹭掉一层皮下来,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更像是报复。


  手上被甩掉的输液针被重新扎好,流血的针孔上贴了块纱布,中原中也眉头皱得死紧,脸色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紧绷,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往里面扔了一个巴掌大的热水袋。


  这之后,中原中也就转身从病房里出去了,连那背影都仿佛充满了怒气,把病房门摔得震天响。


  出院的时候,中原中也开车送他到那个平时都不怎么回去的住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行李箱,那里面是他自己的一些用品。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如果最近处在不安宁的危险期,或是他受了严重的伤,中也就会为了保护而暂时与他同住,一手包揽他的所有日常事宜,即使他拒绝也只会被骂。


  包括这次也是同样,又在说着他只能死在中也手里之类的话。


  他坐在餐桌前批改积压的文件,看着看着却又不自觉地有些走神,眼睛不受控地看向厨房里那道娇小的身影。


  作为有点一根筋的完美主义者,中也的料理水平也非常不错,虽然他并不经常能吃到。


  本来自醒来至今的一切都只是司空见惯的常态罢了,但是这些常态之中,与刚经历过的反常之间的些许相似性,却变得格外醒目。


  那个蓝色的中也说: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做这些的啊!

  

  不要再想下去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不要再顺着自己的心愿,循着那最诱人的可能性去思考。


  晚饭后,中原中也一言不发地拿过他没处理完的文件,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继续批改,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地僵硬。


  到了睡觉时间,太宰治看着刚吹干头发的重力使,叹了口气:“连睡觉都要一起吗?”


  “想取走你这条命的家伙能从横滨一直排到北海道,你现在这种行动不便的状态更是大好时机。”中原中也放下吹风机,用听起来又冷又硬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回答,“说过了吧,你只能由我来杀死。”


  然而中原中也的脸色看起来也透着疲惫,显然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如果真的有人来刺杀,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被杀死的可笑结局。


  如果真的能那样的话好像也不错,他是没什么意见啦,只不过中也大概会气死吧。


  关灯后,他躺在被子里,偏过头去看躺在旁边的中也:“中也,真的这么亲手想杀掉我吗?”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反问:“不然呢?”


  “那么我现在就在这里哦。”太宰治轻声说,“在黑手党里,心腹杀死前代取而代之的事情也并不稀奇吧,毕竟这里可是黑手党哦。”


  “中也,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杀我呢?”


  “啧,”他听见中也十分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自己,讲话的语气也十分恶劣,“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我可不想陪你睡前夜聊。”


  “那可以给我晚安吻吗?”


  “别在那说些疯话。”


  真是的,明明他才是首领,中也讲话却总是这么嚣张。


  “那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看着中也的后脑勺,轻声说,“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苹果,闻起来像苹果,吃起来也像苹果,那这个东西就是苹果吗?”


  中原中也回答说:“不排除会有无聊的人大费周章地做个假苹果出来吧。”


  他继续追问道:“那中也会这样做吗?”


  “啧……我怎么可能有那种闲工夫,闭嘴,我要睡了。”


  这次他真的配合地不再开口,只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枕边那个身影。


  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睡熟之后,中原中也无意识地翻过身平躺着,这具蕴藏着毁天灭地之力的身躯却十分娇小,躺在被子里面看起来和十几岁的少年也没什么区别。


  太宰治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中原中也的发尾,过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变本加厉地轻轻扯了两下,用手指戳了戳那柔软的脸颊。


  就像是他们十几岁时那样,他总是喜欢在中也身上这里戳戳那里捏捏,惹对方气得跳脚。


  身形已经抽长到一米八一的青年躲在被子里偷偷笑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悄悄地挪了挪身子,缩小了两个人之间的空隙。


  紧接着,他用连气音都算不上的音量,小声地说:“明明是以后要做首领的人,还这么没警惕心。”


  ——别对我露出这么无防备的样子啊,这不就像是中也有多么信任我一样吗?


  “我也喜欢小笨狗哦。”


  ——就算是薄情的小狗也一样。


  “别人家的小狗都向主人告白了,你什么时候才肯向我告白啊?”


  ——开玩笑的,不要再继续蛊惑我了,计划都已经快要到收尾阶段了。


  这些话语轻微到刚离开舌尖就被空气所冲散,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就这样盯着中也看了许久,他才抓着手心里的那一缕头发,闭上眼睛静静入睡。


  *


  “居然认不出自己的首领!搭档!男友!”穿着灰色西装的青年用力地拍打着桌面,像是坐在地上发脾气的小孩,“还让他坐了我特意一比一复刻的纪念轮椅!中原干部!你这个月要禁酒!!”


  中原中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硬撑着为自己辩解:“不都是你吗!只不过是感觉奇怪了一点,想不到灵魂穿越这种事也不能怪我吧!”


  “还在狡辩!你刚才说给别人的告白以后每天晚上都要跟我重复一遍!晚安吻也要加倍!!”


  吵吵闹闹了许久才算消停下来,太宰治气闷地吃着蛋糕,听见自家的中也狗狗祟祟地打探八卦:“所以那个你为什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穷光蛋一夜暴富总会有点水土不服。”


  “你这么说谁听得懂啊!”


  “中也这样的大笨蛋想不明白的啦。”灰色的太宰治叼着叉子,口齿含糊地嘟囔着,“别人都晒得到太阳,只有自己不行这种事情才是最让人伤心的,本来活着就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紧接着,青年又拖长了语调,话锋一转:“不过嘛——”


  *


  刚结束假期回归工作时很容易陷入倦怠之中,太宰治觉得自己也不能免俗。


  他慢吞吞地批改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效率比之以往要差上很多,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多熬好几个通宵才能补回延误的进度。


  为了提振一下精神,他随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打开了首领办公室的遮光墙,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


  阴暗的办公室突然一下子被阳光填满,还有点刺眼,毕竟外面是个大晴天。


  夏天的太阳光是挂在天上,就像是在拼命地向着全世界挥洒生命力,让人无处可逃,跟他这种人真是太不搭调了。


  太宰治下意识抬起手遮挡一下太过刺眼的光,同时,他无意间看到原本站在墙边的中原中也同样措手不及地被刺到了眼睛,正揉着眼睛。


  他听到中也抱怨着:“怎么了,突然把这个打开……”


  看着那个被阳光所包裹着,仿佛要融入进光中一般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地回答:“是给我自己的生日礼物。”


  “哈?”


  “骗你的,今天才不是我的生日。”


  “说什么鬼话,你的生日不就是今天吗,6月19日不是吗。”


  心情微妙地好了一点,太宰治忍不住笑了一声:“诶~明明没准备礼物却记得今天是首领的生日?”


  “谁说我没……!”没好气地反驳到一半,中原中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止住了话头,绷着脸不再开口。


  “哦?真的有礼物?”


  这下反而轮到他感到惊讶,毕竟这么多年来,中也从来都没送过他生日礼物,没道理今年成了例外。


  中原中也语气生硬地回答:“没有。”


  这显然是谎言。


  灵活得堪比机器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迅速地回忆起自己最后回来之前,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日里所经过的每一个细节。


  从思维到肢体,太宰治的一切就仿佛被本能所支配一般,在几秒钟的思考后,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办公电脑,伸手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指令,迅速地调出了一个页面。


  理智已经开始发出警报,但是灵魂却仍旧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太过危险的答案。


  他调出近七年的天气预报记录。


  晴天、晴天、晴天、晴天、晴天、晴天、晴天。


  按理说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这种程度的巧合还算不上罕见,但是……


  他又多查看了其他的几个数据,看到其中有两年的六月十九日预测有台风经过附近,一个在来之前就转向了,一个如期而至经过了横滨附近。


  但是他清楚地记得,这七年来每一年的生日都是暴烈的晴天,而且记忆中其他世界的自己在黑手党期间,每年生日中也都会拿这个嘲笑他活该被晒成鱼干。


  不过在叛逃之后的生日,就有过出现阴天下雨的情况。


  而且前几天似乎还时不时阴天下雨,包括昨天下午也淅淅沥沥地飘了几滴小雨,到了今天就成了万里无云的天气。


  “……异能特务科有可以驱散云雾改变气象的异能者。”他听见自己用异常冷静的声音分析道,“你和他们私下有过联系?”


  中原中也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似乎铁了心要无视他的问话。


  十五岁那年,他跟中也念叨过,人们为什么总喜欢用夏天的结束来隐喻突然的成长和物是人非的改变呢,这么热的天气,不觉得浑身汗津津的根本升不起伤春悲秋的兴致吗?


  那时候中也就嘲笑他,祝他最好一辈子都活在这么热的季节里,永远别想长大长高了。


  这样的礼物是代表着什么呢?明明其他世界在叛逃后就没有再收到中也送的晴天了,但是这边居然却一直持续着,明明这么讨厌他。


  这不就简直像是,中也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向天空祈愿着关于他的某些事情吗。


  ——事到如今,你仍然希望我们之间的夏天能够永不结束吗?


  骨折的腿还不能够独立走动,但是大脑已经记不起这些细枝末节了,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突然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快走了没几步就踉跄着跌倒,被吓了一跳的中也手忙脚乱地冲过来接住,然后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他跑进了这片让人目眩神迷的阳光之中,紧紧地、不顾一切地拥抱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这都是你的错,中也。”他把脸埋在重力使的颈窝之间,脸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都是你的错。”


  ——都怪你做出这种,就好像是在爱着我一样的举动。


  明明是烂透了的世界,明明无聊到了极点,明明已经不该再有什么能够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但中也却总是这样,如同让人心烦意乱的夏日一般,引诱着他落入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光芒之中。


  他小声说:“给我也买个蛋糕吧,中也。”


  “我也想要生日蛋糕……今天不想工作了……”


  本来打算今年秋天就去死的。


  但是收到了一个宛如幻梦一般的晴天,因为发现得太晚了,只来得及看到半天了,稍微有点看不够。


  所以,他想先活到明年的生日,看看明年生日的夏天再说。


  *


  “——只要夏天还没有结束,应该就还有机会飞奔着跳进阳光里吧。”


  沐浴在夏日的阳光中,灰色的青年如此说道。


猫猫超可爱w

【太中】波斯猫

1w左右

if线 追妻火葬场

首领宰病宰预警

私卝设众多,ooc预警


1.

“舔一个人是舔狗,同时舔一百个人你就是海王。”在和新认识的jk小女友肉麻告别后,太宰治在等他良久的搭档对面潇洒落座,袖口衣角都残留着馥郁的桃子香水味。

“是这样吗。”中原中也坐在沙滩遮阳棚下咬着橘子冰棍,午后的日光充沛得过分,把冰棍烤成液卝体顺着木棍往下滑,“叫……量变引起质变?”

橙黄的糖水流卝到手心黏糊糊的,中原中也悄悄把手往太宰治风衣上蹭了一把,再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看不断拍打着沙滩的海浪,海水反射着白炽的太阳光,海面像堆满了白花花的鱼鳞。

太宰治盯着黑色布料洇湿的一角,决定暂...

1w左右

if线 追妻火葬场

首领宰病宰预警

私卝设众多,ooc预警



1.

“舔一个人是舔狗,同时舔一百个人你就是海王。”在和新认识的jk小女友肉麻告别后,太宰治在等他良久的搭档对面潇洒落座,袖口衣角都残留着馥郁的桃子香水味。

“是这样吗。”中原中也坐在沙滩遮阳棚下咬着橘子冰棍,午后的日光充沛得过分,把冰棍烤成液卝体顺着木棍往下滑,“叫……量变引起质变?”

橙黄的糖水流卝到手心黏糊糊的,中原中也悄悄把手往太宰治风衣上蹭了一把,再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看不断拍打着沙滩的海浪,海水反射着白炽的太阳光,海面像堆满了白花花的鱼鳞。

太宰治盯着黑色布料洇湿的一角,决定暂时不计较、回去把狗狗帽子衬里涂满胶水,他高深莫测地继续传授经验之谈:“不是哦,根本区别不在数量,而在于有没有动心。”

“只要你不喜欢她,哪怕柔情蜜卝意甜言蜜语,把她哄得头昏脑涨飘飘然,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在笑她蠢,笑她自作多卝情,笑她自以为获得了你的爱意——像看小丑一样。”

中原中也撇撇嘴把雪糕棍甩进垃卝圾桶,有点看不起他:“不愧是你好卝恶劣啊……”

“生活阅历不到八年的狗狗是不会懂的。只要不喜欢,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一直赢的代价就是不能喜欢是什么胆小卝鬼理论啊。”

“为什么叫代价,不喜欢不才是常态吗。”太宰治歪歪头,不怀好意地弯起眼笑得有几分可爱,“中也是有喜欢的人啦?”

……没有

中原中也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被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笑得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理解了那些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小女生——

少年的脸骨尚未完全张卝开,但已初见姣好的轮廓,形状优美的唇骄矜地勾起一点弧度,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亮得发光,那只浅茶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像波斯猫


QAQ 


























手动分割线w

隔壁老王

【太中】空气力学少年与幽灵之诗 26

Summary:

太宰治最近觉得很烦,屋子里闹鬼了,自杀还总不成功,好倒霉

鬼嘲笑他:想点儿好的,说不定你本来应该不但没死成,还半身不遂了呢?


*现代pa人鬼情未了

*又名家有艳鬼(x)

*前文见合集

  

推荐BGM《夜の向日葵》


  第七天,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伪装了一番,一起出去玩了。

  

  并没有做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他们就只是普通地在街上走着,去吃冰淇淋,去游戏厅,去喂花坛边的野猫。

  

  就像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两个人再普通不过地结伴出门打发时间。

  

  虽然经过一年前的事件后,横滨的三大异能组织都元气大伤,但普通人的生活还是...

Summary:

太宰治最近觉得很烦,屋子里闹鬼了,自杀还总不成功,好倒霉

鬼嘲笑他:想点儿好的,说不定你本来应该不但没死成,还半身不遂了呢?


*现代pa人鬼情未了

*又名家有艳鬼(x)

*前文见合集

  

推荐BGM《夜の向日葵》




  第七天,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伪装了一番,一起出去玩了。

  

  并没有做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他们就只是普通地在街上走着,去吃冰淇淋,去游戏厅,去喂花坛边的野猫。

  

  就像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两个人再普通不过地结伴出门打发时间。

  

  虽然经过一年前的事件后,横滨的三大异能组织都元气大伤,但普通人的生活还是要继续,每个人都努力地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生存着。

  

  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寻常,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已经迎来了终焉。

  

  他们还去了游乐园,不去玩那些对普通人而言很刺激但对他们毫无感觉的项目,而是专挑那些很无聊的设施去玩。

  

  太宰治拖着他去玩水上漂流,去湖里划船,去鬼屋吓唬别的游客,去开碰碰车。

  

  最后,他们在日暮时分去坐了横滨那个非常出名的,被叫做宇宙时钟的摩天轮。

  

  他们在摩天轮上俯瞰整个横滨,俯瞰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

  

  那时候,他坐在摩天轮上,安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其实对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有些抱歉。

  

  他是个无趣的家伙,并不能像另一个中原中也一样陪太宰治一起吵吵闹闹,这几年他习惯了少说话,习惯了面无表情,也习惯了枯燥乏味的生活,连玩耍都不擅长。

  

  今天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太宰治提议去做什么,而他则只是寡言地跟从而已。

  

  太宰治说想吃冰淇淋,那就去吃;太宰治说想玩游戏,那就去玩;太宰治说那边的猫有点可爱,那就去喂喂猫。

  

  他只是陪着这个人而已。

  

  太宰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被夕阳染成暖色调的城市,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有些苦恼的微笑,说:“中也,不想骂我吗?”

  

  “为什么要骂你?”

  

  “因为这个世界的我给中也添了很多麻烦啊,别看我很淡定的样子,其实超级尴尬的。”那家伙叹了口气,幽怨地说,“还以为被小孩子骂哭就已经是人生最丢人的至暗时刻了,没想到这边还要更丢人一点。”

  

  闻言,中原中也困惑地偏了偏头:“你是那种会尴尬的人吗?”

  

  “……这话可真过分啊,就算是我,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会稍微在意一点形象的!”

  

  “就算是那样,这个世界的太宰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也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太宰治会喜欢的那个中原中也很早就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沾了这个名字和长相的光,平白得来了面前这人的几天陪伴。

  

  听到他的回答后,太宰治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夕阳,苦笑着轻声呢喃:“这样啊。”

  

  太宰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难过,但中原中也不明白他在难过些什么。

  

  于是他看着那橙红色的天空,决定换个话题:“太阳要落下了。”

  

  太阳马上就要沉入地平线了,他们所在的吊舱已经开始走向地面,而今天也要结束了。

  

  要结束了啊。

  

  他出神地望着遥远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感到有些难过,是后知后觉地被太宰感染到了吗?

  

  不,不是的,其实他知道这种情绪来源于什么,只是有点不想承认而已。

  

  他是在哀悼自己又一次破灭的初恋而已。

  

  有点好笑,一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却有过两次初恋,两次对同一个人心动,两次不得善终。

  

  这一次还要更恶劣一点,明明对方有爱人有孩子,居然还自顾自地对着别人心动,像个一辈子没跟女孩交往过,所以女孩稍微对自己温和一点就擅自对人家心存幻想的猥琐男一样,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很恶心。

  

  明明现在的他,除了死亡与赎罪之外,什么都不该去妄想。

  

  “中也!”

  

  对面传来的呼唤打断了他的走神,他抬眼看向太宰治,看着那笑容里仍然带着几分难过的人,听见对方语气轻松地说:“太阳没有离开哦。”

  

  “……?”

  

  “不信的话,待会儿落地之后我带你去看。”那双鸢色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像是有蜜糖融化在里面,“我带你去看,夜晚的太阳。”

  

  夜晚的太阳?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然后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们坐的吊舱落地后,太宰治就拉着他,离开游乐园,去马路边打了一辆车。

  

  他们坐着车,来到有点偏远的郊区,然后太宰治带着他一路向前,来到了一片向日葵花田前。

  

  那是很大的一片花田,向日葵很高大,和人差不多高,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太宰治拉着他跑进了这片花田里,不知道是没有留还是他们走错了方位,没看到花田里有留出供人行走的小路,所以他们就直接走在了田间。

  

  他们在众多向日葵之间步履艰难地散着步,太宰治略显雀跃地对他说:“你看,中也,夜里也有好多太阳。”

  

  看着这人邀功似的样子,中原中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下:“看来你很擅长这种浪漫的小伎俩?”

  

  “其实是从一部游戏里抄来的桥段,但也还不错吧?”

  

  天已经黑了,他们在花田里走着,渐渐地月亮也出现在了天上,柔和的月光落在向日葵上,使得这些金色的花朵在夜晚被蒙上了一层蓝白的色泽。

  

  明明是太阳给予了月亮光辉,而在这样的夜晚,就仿佛太阳和月亮的立场调换了过来,换成月亮来照亮这片花田里的太阳。

  

  夜晚的太阳们站在花田里,随着风微微晃动着。

  

  向日葵的花茎很高,中原中也在花田里不太能看得见前面,所以只能跟着太宰治走着,他们在无数向日葵中间行走着,看不见前路,也看不到尽头,就好像脚下的路永远都走不完一样。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影就像记忆中的那样高挑,但是没有那么瘦了,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随着行走的脚步微微晃动。

  

  他们走在花田里,不可避免地会压坏或踩到一些花,但是谁又在乎这些呢,今晚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了,如今正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抛开一切琐碎道德的时刻。

  

  不知道走了多久,稍微有点累了,于是太宰治就光明正大地踩倒了周围的向日葵,腾出了一小片空地来给两人坐下。

  

  今晚的星星有些稀疏,但是能够看见夏季大三角,太宰治仰头看着天,抬起手给他指指点点:“看,中也,这个是天津四,这个是织女星,这个暗一点的是牛郎星,这三个就是漫画里经常出场的夏日大三角。”

  

  中原中也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些星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还是认真记住了那三颗星星。

  

  科普过了简单的星象,太宰治拿过一大朵折下来的向日葵花盘,低头看着那盛开的花朵,面上带着柔软的笑意,轻声念道:“我们的情人,不过是随便借个名字,用幻想吹出的肥皂泡……”

  

  中原中也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这个也是《西哈诺》的台词,不过其实我自己也没看过啦。”太宰治垂下眼帘,轻松地继续说,“中也才应该看点浪漫的故事补补情商,免得总是一脸认真地讲出很过分的话。”

  

  自己又讲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他不知道,但还是道了歉:“抱歉。”

  

  太宰治抿了抿唇,神色似乎不明显地黯淡了几分,沉默了片刻后,又再一次开口:“中也,不热衷于自杀的太宰治就不是太宰治了吗?”

  

  听这人这么说,他惊讶地睁大了眼,有些困惑地问:“我说过这种话吗?”

  

  怎么会呢,不再轻生是件好事,他不会用这么荒唐的理由来否定太宰。

  

  他觉得眼前的人,是个非常优秀的,温柔且有责任心的人,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

  

  “中也,”然而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却更加低沉了,仿佛努力地在压抑着什么,“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中原中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都说了,不要用那种……好像看着什么遥不可及的完人的眼神看着我。”青年低着头,手掌忍不住收拢,捏紧了手里的向日葵,语气听起来压抑而哀戚,“我根本不是那么完美的人。”

  

  再次开口时,那人好听的声音甚至有些许的颤抖。

  

  “我是太宰治啊……嘴又坏,胆子又小,会不停地给中也添麻烦,也做过很多过分的事,自己的儿子都讨厌我,因为中也一直拉着我不放弃我现在才能好好生活,中也明明比我这种人要好得多,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原来是这个惹这家伙不开心了啊。

  

  可是他不像太宰治认识的中原中也那样,就像那句台词里说的,只是借了中原中也的名字,靠着太宰治自己心里的喜爱吹出的一个虚假的肥皂泡。

  

  “抱歉,”他再一次道歉,“但我觉得你还是把我和你认识的那一位分开看比较……”

  

  “所以说!”太宰治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有些激动地低吼道,“既然不自杀的太宰治也还是太宰治,那不开心的中也就不是中也了吗?!”

  

  “中原中也到底是什么啊?是一个人设吗?是设计好的机器吗?稍微出了什么差错,有了一点变化就要被报废吗?人难道不就是会随着记忆而改变的东西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露出一个有些困扰的苦笑:“谢谢。按理说现在好像应该哄哄你?不过我完全不擅长这个……”

  

  太宰治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好像稍微没那么不高兴了,只捏着手里的向日葵花盘,对他说教:“所以说,中也见到我之后应该骂我才对,应该质问我为什么那么混蛋,为什么拿了满手的剧本还打不出好结局,为什么把事情全都搞砸了,这才是正常的反应。文也君当初刚出生七年就知道找我算账了,中也连一个小鬼都不如。”

  

  中原中也笑了笑,说:“免了吧,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说什么报复,我难道也要去把那家伙从坟里挖出来做成烟花炸到天上吗?”

  

  “说到这个,我在中也的笔记本里还加了给另一个我的恶作剧,抄的时候可不要给我删掉了。”

  

  “恶作剧?”

  

  “是哦,我加了他在玩某一款游戏的时候必定出bug的设定,虽然说是很小的恶作剧,但也够他抓耳挠腮好多年的了~”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什么啊,这种奇怪的设定也太无聊了吧?换一款游戏玩不就行了?”

  

  “我就是这种会在奇怪的方面钻牛角尖刨根问底的人嘛。”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向日葵花田里,望着头顶的夜空,聊着奇奇怪怪的话题。

  

  太宰治说,以前不小心恶作剧过头真的惹中也生气的时候,其实每次都会觉得后悔,会害怕中也真的不理我了,但下一次还是会不小心再犯……跟中也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容易得意忘形。

  

  太宰治说,虽然经常讲些不中听的话,但其实只是想让中也理理我陪陪我而已。只要是跟中也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连自杀都嫌浪费时间,只想欺负中也,逗中也,让中也陪我玩。

  

  太宰治说,也不知道文也君被撞到哪个世界去了,那小子被中也惯得无法无天,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太宰治被他遇到了,只能祝那个我抗压能力够强了,那小子可喜欢劝人自杀了。

  

  中原中也听着这人一般吐槽一边讲那些无厘头的事情,觉得有些好笑。

  

  笑着笑着,他却感觉到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顺着脸颊一直滑到下巴,然后又滴落在身下的土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止也止不住。

  

  眼前正在说着话的人也止住了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默默地又靠过来几分,抬手把他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们在向日葵花田里相拥,港口黑手党的前代首领埋首在自己来自异时空的搭档怀中,用泪水打湿了对方的衣服。

  

  他从来没有试过像这种,被什么人以守护般的姿态拥抱住,所以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人类的体温在这种时候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明明一直都没有哭的,明明那该死的神再怎么戏耍他,他都没有服输,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了……

  

  而来自其他时空的太宰治,感受着怀中那人颤抖的身体,只用力地抱紧他,仰起头无声地看向那没有尽头的天空,不达眼底的笑意褪去,只余下不再遮掩的悲哀。

  

  那娇小的身躯比印象中要单薄,明明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却逼迫自己背负着世上最沉重的巨石,拼命地向前爬。

  

  他轻声呢喃道:“辛苦了,中也。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换成我的话,早就为了逃避现实而自杀了……”

  

  这句话说出口后,被他拥抱在怀里的人颤抖得更厉害了,仿佛数年来堆积的痛苦、悲伤、孤独、绝望,如今像是一下子决堤的洪水一般,终于彻底地击垮了这个永远屹立不倒的人。

  

  他听见中也躲在自己的怀里,颤抖着、哽咽着说:“为什么……他妈的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神明从不曾眷顾于我,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为什么偌大的世间从未有过我的归处,为什么我的前路从不曾有过希望,为什么我的生命满目疮痍,为什么那样美好的命运不能降临在我身上?

  

  ——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宿命的话,那么又为什么要在我终于即将获得解脱的前夕,让我尝到幸福与温暖的滋味,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中原中也还可以拥有那样美好的人生?

  

  ——如果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注定了要纠缠不休密不可分,那么又为什么要让我成为注定没有太宰相伴的中原中也?

  

  ——拜托了,神啊,回答我吧……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落魄潦倒地在街头流浪,饿得头晕眼花快要死去,于是只能厚着脸皮去别人的家里蹭上一口温热的食物,明明羞愧万分,却又舍不得被施舍的这一点口粮。

  

  “真他妈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中原中也……”

  

  他觉得自己真是恶心透了,眼巴巴地看着属于其他中原中也的太宰治,扒着别人不放,别人只是看他可怜所以跟他说说话而已,他明知道如此却还是舍不得这点难得的温暖与关怀,太不堪入目了。

  

  他攥紧了拳头,死死地闭着眼睛,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流淌:“明明……不想杀死那些家伙……不想背叛任何人……不想被抛下……为什么……”

  

  “中也……很多人都喜欢你的,魏尔伦先生他们谁都不会怪你,只不过大家都先走了一步而已。”太宰治的手臂环抱着他,低声说,“你看,如果是一百米的距离,中间截出一毫米还是一厘米都没什么区别吧?而时间是没有尽头的,所以在无尽的时间面前,不管是一秒钟还是一百年,其实都没有区别。”

  

  “所以哪怕是刹那的爱,其实也和永恒有着同等的意义。而且想点好的,这边的我对中也也是暗恋未遂,这么想会不会觉得解气了一点?”

  

  “骗子……那家伙也是你也是,都是满嘴谎话的家伙……”

  

  一秒钟和一百年怎么可能没有区别呢?如果有的选择的话,谁会在几年和几秒的幸福中选择后者?人类不就是这么贪婪的生物吗?

  

  他压抑着因泪水而颤抖的声音,咬着牙继续说:“那家伙不可能爱我,那家伙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根本就是个目中无人的混账,什么守护好织田活着的世界啊?冠冕堂皇的屁话说了一堆,结果根本谁都不在乎!”

  

  如果那个混蛋真的在乎这里任何一个人,这个垃圾世界会沦落到这一步吗?开什么玩笑,如果这样都能称之为守护,都能称之为在乎的话,那这两个词也未免太廉价了吧?

  

  “……真苦恼啊,这边的我太肆意妄为了一点,结果把本性都暴露了……的确,我们就是这种人渣,任性又自私,跟我交朋友或者谈恋爱真是件辛苦的事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宰治轻轻地拍着中原中也的背,温柔地说:“中也是吸引人渣的体质呢。本来这么讨厌的家伙很早就该自杀死掉了,但是在自杀最认真的时期却遇到了中也。第一次见到中也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小矮子好帅气,好耀眼,死之前一定要把他变成自己的东西才行。”

  

  他死死地攥着太宰的衣角,指甲几乎要穿透衣料刺破手心:“如果真的像那家伙说的,这个世界只是书页的一部分,只是虚假的可能性……如果我在书上写下东西之后会迎来毁灭……那我们这些家伙又算什么?全都是无价值的幻影吗?可是、可是……”

  

  “那些家伙死掉的时候……血液是温热的……流了好多好多、街道上到处是血、我的手上也全都是血……已经这么久了,他们每一个人死掉的画面、杀死他们的感觉,一直到现在还鲜活得令人作呕……”他的声音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般,哽咽着,“如果一切都是虚假的……他们的死算什么……所有的痛苦、挣扎、忍耐……这些都没有意义吗?所以那家伙才能如此坦然地随意摆布我们,又随心所欲地死掉吗?”

  

  拥抱着他的手臂猛地收紧,他听见太宰的声音紧绷得不像话,甚至也有了一丝颤抖,像是在忍受着某些痛苦的情感:“真是的,怎么能相信我们这种人的话啊?一定有意义的……中也为了拯救大家努力到现在,怎么可能是无意义的呢……死去的那个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到死都还没脱离漫长的少年期,又怎么可能有资格定义一整个世界呢……”

  

  “一定会有意义的……不存在虚假的世界,凡是存在的世界就一定是真实的……我和中也,我们脚下的泥土,旁边的向日葵,这些东西哪里看起来像是假的了?中也写下的故事不会让世界毁灭的,中也一定会赋予大家新的意义……中也会战胜那个我的预言,毕竟唯独中也那强烈的意志,不论是哪一个我都永远无法战胜……”

  

  他伸手捋顺中也背后长长的发丝,忍着酸涩的泪意,拼命地认可着世界的一切。

  

  即使在这个世界才只过了七天,了解的情报极其有限,他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说这一切都是真实。

  

  因为啊,看着这样的中也,得是什么样的白痴才会认为这是无意义的啊?又是什么样的瞎子才会否认这样鲜血淋漓的人性啊?如果意义需要证明,世界上还有比眼前的这一切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不可能的吧……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相信他,还是已经对这些都无所谓了。

  

  于是他又继续说了下去,语气轻缓。 

  

  他说,知道吗中也,我们现在能够像这样在一起说话,那就一定是因为我们存在着。另一个我所谓的唯一物理世界只不过是原型世界而已,在原型之外,我们得以存在,那就说明我们被观测者所选择了,现实正是因为被观测到才会诞生,所谓的原型也不过是率先被观测了而已。即使是此时此刻,也一定会有世界之外的存在注视着我们,然后为中也至今为止的痛苦所动容,落下眼泪,拼命祈祷……


  他说,告诉你个秘密哦,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怕自己的儿子,光是站在他面前都觉得手在发抖。但让我那么害怕的其实不是那孩子,我怕的是自己,那孩子像一面镜子一样把我照得无所遁形,世界上没有比我自己更可怕的怪物了。

  

  中也在他怀里流着眼泪,他就一个人絮絮叨叨,漫无边际地讲着话,说来说去也无外乎是明里暗里逗人开心,劝人想点好的。

  

  居然有朝一日轮到他来开导中也,真是黑色幽默到了极致,都让人笑不出来了。

  

  夏夜的风吹着,天上守着满怀哀伤的月亮,稀疏的星星摇晃着,仿佛要坠落下来一般。

  

  他一个人唱了半天的独角戏,然后就听见被自己抱着的人哑着嗓子,带着极力压抑的哭腔,低声对他说:“已经够了……”

  

  “别再说了……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已经是第七天的夜里了,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向日葵花田终究还是要走出去的。

  

  即使是再美好的时光,再甜美的梦乡,再温暖的壁炉,当临近结束的时刻,之前所有的幸福都会化作寂寞,加倍地将人淹没。

  

  一切温柔的善意,终将在那一刻把道路指向地狱。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哀伤而无奈地轻声说:“嗯,再坐一会儿,我们就回家。”

  

  如同误入镜之国的爱丽丝一般,他来到了这个如此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世界。

  

  但这里没有美妙的童话故事,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在此处获得快乐,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弃子,所有人都是棋盘后的输家。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听见中也像个寻求家长抚慰的孩子那般,不断摇着头,崩溃而绝望地哽咽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就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

  

  但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怀中消瘦的身体颤抖着,明明是如孩童般的细小哽咽,不知道为什么在传入耳中后,却觉得仿佛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黑发的青年遥望着天上苍白的月亮,那张永远从容不迫的脸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迷茫,像是有什么东西近在眼前,近在咫尺,却怎么也看不懂,怎么也想不通。

  

  他想不通。

  

  明明中也说着不想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说着不想活的人都更接近死亡。

  

  感受着胸口被泪水浸透带来的湿润感,他又觉得似乎并没什么想不通的。

  

  说着“好想死”的人,包括曾经的他自己在内,其实大家都是在抱怨,抱怨自己不幸福,不快乐,不圆满,如果满足了缺失的需求,也就不打算死了。

  

  但是人会在什么时候说出“我不想死”呢?

  

  大概就是在真正绝望的时候,真正没办法再活下去的时候。

  

  这代表着生命在与死亡的掰手腕比赛中,输给了死亡。

  

  也许是沉浸在幸福中太久了,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曾经是怎样不屑一顾地否认着世界的意义,也快要忘了自己曾是多么任性的家伙。

  

  然而如今,他竟然在中也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影子,如自己一般畏惧着温暖与善意,这一认知太过可怕,几乎令他快要落下泪来。  


  ——怎么可以这样啊,明明狗狗不可以学这种坏习惯的,会生病的……

  

  有无数个瞬间,他也想效仿家里那个臭小子的思路,去把这个世界的自己从坟里挖出来,抓着衣领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大喊“你他妈倒是想想办法啊!”

  

  可是没有办法了,这里是地狱,是被将死的棋盘,他只能在镜之国停留七天,七天能做的事太少了,不足以缝合一个支离破碎的灵魂。

  

  月光洒落大地,笼罩着这片花田,给金黄的花朵撒上亮光,这个夏天才刚开始,但却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横跨了银河的夏季大三角仍在夜幕中闪烁着,并不知晓自己可能即将熄灭。

  

  周围的向日葵随风摇曳着,哀悼着,告别着,夜里的太阳们终究只能做到这些,而不能真的点亮世间。

  

  神用一周创造了世界,第七天用来休息。

  

  中原中也用一周做完了一生的美梦,第七天用来诀别。


  

  

隔壁老王

【太中】空气力学少年与幽灵之诗 17

Summary:

太宰治最近觉得很烦,屋子里闹鬼了,自杀还总不成功,好倒霉

鬼嘲笑他:想点儿好的,说不定你本来应该不但没死成,还半身不遂了呢?


*现代pa人鬼情未了

*又名家有艳鬼(x)

*前文见合集




  显而易见,世界末日并不会这么凑巧地降临。


  烟花表演结束后,他们准备离开时,太宰治受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消息和定位。

  

  费奥多尔:太宰君,我和尼古莱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请带上中也君一起过来一趟吧,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或者让中也君自己过来也可以哦。

  

  该怎么形容,太宰治看见俄罗斯人发的这条晦气信息,就有种到了剧情分歧点的直觉,陀思妥...

Summary:

太宰治最近觉得很烦,屋子里闹鬼了,自杀还总不成功,好倒霉

鬼嘲笑他:想点儿好的,说不定你本来应该不但没死成,还半身不遂了呢?


*现代pa人鬼情未了

*又名家有艳鬼(x)

*前文见合集




  显而易见,世界末日并不会这么凑巧地降临。


  烟花表演结束后,他们准备离开时,太宰治受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消息和定位。

  

  费奥多尔:太宰君,我和尼古莱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请带上中也君一起过来一趟吧,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或者让中也君自己过来也可以哦。

  

  该怎么形容,太宰治看见俄罗斯人发的这条晦气信息,就有种到了剧情分歧点的直觉,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说的话,大概率就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如果说这是在玩游戏,那么现在屏幕中应该弹出选项:去看看/拉黑当做没看见

  

  他还没忘记存在X的那句话,美好的日子建立在不可言说的沉默之上,也就是说不建议他知道太多。

  

  太宰治毫不犹豫地选了去看看。

  

  陀思妥耶夫斯基发定位的地点就在举办庙会的街区附近,那两人也是真有闲心,来横滨一趟还顺便凑热闹来体验烟火祭。

  

  所以好心的俄罗斯人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支线任务呢?还真是挺让人好奇的。

  

  他径直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中原中也找向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发的定位点。

  

  虽然烟火表演结束了,但庙会还在继续,他们穿过热闹的人流,一路来到旁边冷清的小路上。

  

  走上这条路之后,他们很快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方悠闲地吃着一根苹果糖,看到他们到来后笑眯眯地打了招呼,眼神看向中原中也头上的帽子,停顿了片刻后才移开,心情不错地解释道:“尼古莱他们在前面,我因为有些东西实在很想提前确认一下,所以就来迎接你们了。”

  

  “那么,跟我来吧。”

  

  他们?

  

  仅仅是从这一个用词里,太宰治就迅速地判断出等在前面的不止果戈里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想给他们看的是人,而且似乎跟中也的帽子有关系。

  

  跟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继续往前走一段,很快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三个人影。

  

  站在原地的人们也看到了他们,扎着辫子的银发青年欢快地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打招呼:“呀,又见面啦~”

  

  “果戈里……”看到久未见面的老熟人,幽灵先生忍不住吐槽,“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力旺盛啊。”

  

  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费奥多尔的眼光也挺清奇的,跳脱到这种程度的家伙,就算是最有活力时期的他自己可能都会应付不来,费奥多尔倒是接受良好,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大概高智商的人难免都有点怪癖吧。

  

  吐槽归吐槽,但是当果戈里跑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熟练地抬起手凭借肌肉记忆与对方来了个花式击掌,然后看着对方一个起跳挂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欢快地喊道:“陀思君这边也十分钟不见啦,我都想你了!”

  

  一如既往是个热情坦率到有些肉麻的怪人,这算是费奥多尔那家伙诡异的萌点吗?


  心里想着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中原中也抬起头,看向跟在果戈里后面慢慢走向这边的两人——


  虽然在昏暗的山路上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人的面貌,但是仅仅是看到那人的轮廓,就已经足以让他僵立在原地,头脑中近乎空白。


  很快,那两人就走近了他们站处的路灯范围内,那是两个身形高大的外国人,都留着长发,其中更引人瞩目的一位披着一件白西装,即使在夜里也很显眼,金色的长发编了一缕发辫从额前绕到耳后,身姿笔挺,俊美锐利如神明一般。


  这个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一顶和中原中也一模一样的礼帽,也许在其他人看来这只是一次巧合的“撞衫”,但在太宰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看来,这两顶帽子无疑都是定制款,而且细节处的做工与缝纫工艺几乎完全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中原中也的那一顶要更旧一点,而且后加了一条帽链。


  明明是同一顶帽子,却出现了两个。


  “这就是你想让保尔见的人吗?”留着黑色长发,明明是夏天却仍然戴着围巾与耳罩的男人率先开了口,那人有些好奇地看向站在原地低头站在原地的中原中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头顶的帽子,“你的帽子……款式和保尔的很像啊,还真是有缘。”


  金发的男人不以为意地偏偏头,像是抱怨般接话道:“是巧合吧,本来你定做的这个帽子就很普通,很容易就会跟别人撞上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神在两方之间游移了几下,兴味地拉着果戈里后退了半步,示意他安静,然后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糖,好整以暇地把舞台交给真正的主角。


  金发的外国人看向他们两个:“所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对你们没有印象。”


  眼前的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印象中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更加……更加白痴一点,大概是因为身边仍然有可以抱怨、可以撒娇的人在,而且也不再是非人的身份了吧,就像他旁边的绷带混蛋一样,比起印象中要更幼稚一点。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人类也好,非人也好,智慧生物的成长从来都不是平稳的线性趋势,而是会在某个瞬间,一下子跨越很多个阶梯,成为陌生的模样。


  人是会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的生物,或漫长或短暂的一生从来都不是连续的。


  幽灵先生迎着对方的视线抬起头,面上挂起礼节性的笑容,如果没注意到那深藏于眼底的动摇,就好像真的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什么,只是觉得确实很巧,难得遇到喜欢同款礼帽的人。初次见面,二位是来日本旅行的吗?”


  名叫兰波的黑发的青年温和地笑笑:“我们是法国人,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办,就顺便在这边逛逛。”


  “是吗,Capitaine Fracasse的鹅肝好吃吗?”


  兰波有些惊讶地说:“啊啦,您也知道那家游船餐厅啊,保尔一向对那里的鹅肝料理赞不绝口呢。”


  ——是啊,当然知道啊,因为是这家伙自己推荐给我的啊。


  他只回答道:“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去亲自尝一下就是了。”


  在中原中也和兰波对话的过程中,魏尔伦始终皱着眉头盯着这个陌生的小个子日本人,而太宰治也只是拎着那条小金鱼,默不作声地观察眼前的一切。


  这条山路上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庙会的热闹声响,而照亮他们几人的只有路旁一盏不算很明亮的路灯,耳边能听见蝉的声音。


  说实话,能够见到这两个人实在很意外,毕竟是远在欧洲的家伙,又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跟太宰治有些来往,中原中也本来以为可能没机会碰到了。


  不过既然能再见到一面就足够,交换名字或者自我介绍都没有必要,像这样偶然的一次碰面就已经是超出预期的惊喜了。


  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有认识的必要了。


  其实中原中也一直有个习惯,之前他每找到一个以前认识的熟人,就会以看不见的幽灵状态跟在那人身边,单方面地聊聊天。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以前没有说出口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言语,他只是想随便说说而已,聊聊以前那些事,讲讲曾经没讲出来的话,即使讲话的对象听不见也没关系,不如说听不见才更好。


  死后再见到这些家伙时才能承认,原来其实有挺多话想跟这帮人说的,其实当年的遗憾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多,这也是做幽灵的一大好处,活着的时候当面说不出口的、没机会说的话,死了之后仗着别人听不见,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碎碎念。

  

  所以谁都不会知道,之前有过一只鬼跟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地说些听不懂的话,毕竟也还挺恐怖的。

  

  要说有什么可惜的话,大概就是没机会像那样跟这两个人也讲些早已过期的话吧,毕竟要是偷溜出来肯定会被太宰发现然后哔哔个没完。

  

  这个问题其实不该问的,太宰和费奥多尔都在场,以这两个人的敏锐程度一定会起疑心,而且也没什么问的必要,但是……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一个答案。

  

  中原中也抬手佯装不经意地按住帽子,以避开魏尔伦打量的视线,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轻松地问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么英俊的人,想必是备受神明青睐吧,您的花朵一定十分艳丽吧?”

  

  金发的青年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你是说神之花?我的只是普通的白色。”

  

  在听到这个答案时,橘发的青年似乎颤抖了一下,但又好像只是他们的错觉,小个子的漂亮青年看起来仍然很平静。

  

  ……才怪,根本不是错觉。

  

  一滴透明的液体从低着头的幽灵先生脸颊上落下,在路灯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小的光亮,非常不起眼,奈何在场几人视力一个比一个好。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在一旁看戏的俄罗斯人都停下了吃苹果糖的动作。

  

  就连中原中也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会这样,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没用。

  

  “喂、喂,你……”站在他面前的魏尔伦肉眼可见地有点慌乱,似乎是被这太过突然的发展打得措手不及,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抬起又放下,不知道该往哪放。

  

  兰波抬手在搭档的背上用力拍了一下:“保尔!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凶别人吗?”

  

  “我没有凶啊!”

  

  中原中也猛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抓住旁边同样惊讶的太宰治,低着头说了一句:“抱歉,因为刚刚跟这家伙吵了一架,有点失态。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拉着难得知道闭嘴的太宰治,转身就要离去。

  

  他心想,自己是白痴吗?因为现在太过安逸所以就把曾经压抑情绪的能力忘到脑后了吗?

  

  为什么这样软弱?眼泪是毫无意义的东西,更不应该出现在此处,自己只是一个幽灵,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那些过往的旧事就烂在自己的脑袋里就足够了。

  

  当作为幽灵出现在这个无人知晓自己的世界上时,以前那个中原中也就已经消失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保留了姓名的幽灵。

  

  太宰这样不得不插手的例外也就算了,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不应该再去刻意来往,更不应该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认识他们。


  过往种种只是记忆,只是唯独存在于他的头脑中的记忆,即使任何想要说的话,想要道的歉都应该被制止,因为人是无法与过去对话的,旧日的遗憾也无法用未来填补。


  所以到此为止,该见的人都见过了,这样就足够了——

  

  “等等!”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中原中也,强行止住了他的脚步,“中也?”

  

  “!”

  

  这个名字被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喊出来时,中原中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僵住了,仍然有些湿润的眼睛也猛地睁大。

  

  ——魏尔伦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不可能的,应该是费奥多尔他们……

  

  纷乱的思绪和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使得他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见中原中也迟迟不说话,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一脸无辜地说:“我们没说过中也君的名字。”

  

  不可能的。

  

  中原中也松开拉着太宰治的手,回过头看向抓着自己的男人,近乎质问般开口,声音却带着不明显的动摇:“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然而魏尔伦也只是怔忡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有些恍惚,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抓着他的那只手仍然没有松开。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魏尔伦深吸了一口气,借此让头脑冷静下来,然后缓缓说道:“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记忆好像有点混乱……”

  

  “但你是中也吧?我怎么可能想不起来自己的弟弟。”

  

  ——什么弟弟啊,明明连一丁点的血缘关系都没有,完全是你这家伙自顾自单方面宣布的兄弟关系,根本不听人讲话。

  

  心里明明是这样想着的,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接连涌出。

  

  直到这一个瞬间,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更软弱一点。

  

  原来自己还存了一丝期待,不希望真的被所有人遗忘,不希望自己只是这世界的一个陌生人。

  

  这可是在太宰和费奥多尔的眼皮子底下,这场意外的闹剧已经够这两个家伙揣测太多东西了,费奥多尔也就无所谓了,但是太宰实在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万一戳到哪根神经不对惹出乱子……

  

  值得烦心的事情一下子增加了太多,但是他现在没有余力去考虑。


  橘发的幽灵抬起头,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溢出,脸上却带着又高兴又苦恼的笑容:“真是的……你这家伙每次出场都要惹出很多麻烦……”他抬起拳头,用了点力道捶在魏尔伦的胸口,“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讨厌啊,混蛋老哥。”


  明明是根本不该存在的记忆,为什么会冒出来啊……难道是因为那个吗……


  “虽然暂时只想起了一点点……但我会尽量试着回忆的。”魏尔伦低声说着,抬手捏了捏中原中也的肩膀,“怎么还是这么瘦,你有好好吃饭吗?”


  “饶了我吧……就别回忆那种东西了。”他有些丢脸地抬手用力抹了抹连,擦掉那迟到了不知道多久的眼泪,“有那种时间,还不如去陪兰波先生。”


  人真是极其矛盾的生物。


  不希望被所有人遗忘,但是更不希望那些事情被记住,他还是更想那些东西永远被埋葬,连同着曾经那个中原中也一起,再也不要重见天日,再也不要为人所知晓。


  ——你们不应该回头,不应该驻足,更不应该试图去挖掘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遗骸。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地、惊诧地看着这对奇怪的兄弟。


  陀思妥耶夫斯基举着苹果糖,歪了歪脑袋,因为这场比预想中还要有趣得多的演出而满脸兴味。


  所以他之前猜的没有错,中也君早就认识他们这些人,具体是以什么形式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是现在有几件事是肯定的。


  第一,理论上不应该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帽子。


  第二,记忆是可以获得的,而且这位金发先生刚才的用词,是“想起”。


  第三,那个被冠以神明之名的花,似乎也藏着什么有趣的意义。


  哦,还有一件事。


  瘦弱的俄罗斯人笑眯眯地看向站在中原中也身边、神色不明的太宰治,向他眨了眨眼睛——太宰君,居然不是第一个想起来的,你的纯爱好像掺了水分啊。


  在夏夜的蝉鸣声中,远处热闹的庙会似乎也渐渐散场了。


  烟火祭结束了,离去的人们各自走向前路,前方仍然是炎热的夏日,仍然是美好的每一天。


gdvkjifrwdvhffdddff
无尽的烈火吞噬着你的容颜 而你...

无尽的烈火吞噬着你的容颜

而你像一抹安静的水仙


生日快乐,中也

无尽的烈火吞噬着你的容颜

而你像一抹安静的水仙


生日快乐,中也

棉花糖

【太中】双黑的双是双标的双

8.5k一发完22岁🍬

可能有ooc


🔛


1.

其实武装侦探社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拯救世界,反派就那么几个,人家也要吃要睡,打打杀杀了一阵子之后也得回去休养生息再磨刀霍霍酝酿下一次怎么毁灭地球。

杀人放火的案子也不常常有,虽然横滨经常上演各种各样大规模战争但好歹是法治社会,总体而言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还是占绝大多数的。所以,秉承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侦探社时不时也会帮着找猫找狗。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有机会打断埋头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也不能打扰很会自找工作的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的耐心显然不足以支持她去找蛛丝马迹,谷崎兄妹偏偏不在,...

8.5k一发完22岁🍬

可能有ooc

 


🔛

 


1.

其实武装侦探社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拯救世界,反派就那么几个,人家也要吃要睡,打打杀杀了一阵子之后也得回去休养生息再磨刀霍霍酝酿下一次怎么毁灭地球。

杀人放火的案子也不常常有,虽然横滨经常上演各种各样大规模战争但好歹是法治社会,总体而言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还是占绝大多数的。所以,秉承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侦探社时不时也会帮着找猫找狗。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有机会打断埋头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也不能打扰很会自找工作的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的耐心显然不足以支持她去找蛛丝马迹,谷崎兄妹偏偏不在,宫泽贤治接手了另一个找离家出走小孩的案子。

“太宰先生今天还没来上班,那就只能我和镜花酱一起去了。”

中岛敦对着不远处穿着和服的女孩腼腆一笑,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并肩走出侦探社,路上中岛敦转述了具体情况:“是一只橘白色的猫,尾巴尖是黑的,说是在胡同里跑不见了。”

说着他递过来一张照片,泉镜花接过,打量了一番问道:“没有别的了吗?”

“有,猫的主人说这只猫叫橙汁,脾气不算好,还只吃进口猫粮。”中岛敦说完这话,忍不住吐槽,“进口的啊……会很贵吧。”

泉镜花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太了解。

尽管猫的主人提供了不少关于猫咪的信息,甚至具体到猫猫后腿内侧被剃了一小圈毛,吃饭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偌大的横滨人来人往的街道,找一只能飞檐走壁的生物还真是一个不亚于打败芥川的挑战。

武装侦探社的新人和更新的人大眼瞪小眼,都很愁。

两个人只能碰运气一般漫无目的地四处瞎走,中岛敦睁大了虎眼以期可以找到今天的任务对象。两个小时后,他们垂头丧气地走进了一家甜品店。

中岛敦询问了泉镜花的意见后点了两杯柠檬水,等单的过程中他接到了国木田独步打来的电话,暴躁的理想家在电话那头怒气冲冲地问他有没有看到太宰治。

“昨天下午太宰先生提前了半个多小时下班了。”中岛敦努力回想着,“可能太宰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办吧?”

“横滨最近风平浪静,他能有什么正事?这家伙肯定又翘班了!我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有接!!”

中岛敦颇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拿离远了耳朵,等那头咆哮完才嗫嚅道:“也许……”

他正搜肠刮肚思考该怎么帮着太宰治蒙混过关,余光瞥见熟悉的穿着砂色风衣的身影,中岛敦一下子精神了:“国木田先生,我看到了太宰先生了!”

一兴奋他误触了挂断键,眼见着太宰治就要消失在拐角处,中岛敦来不及回复只得抓着手机冲出了店门。到了人跟前他正要说话,看见太宰治伸出食指抵着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中岛敦这才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跟人通话。

“中也昨晚不会通宵加班了吧,真凶。”

“我怎么知道中也没回家?作为主人,掌握狗狗的一切动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噢,原来太宰先生是在和他的前搭档、港口黑手党那位很厉害的五大干部之一的重力使说话啊。

中岛敦这么想着,又听他们没讲什么正事一直在斗无意义的嘴。他正纠结着要不要不太礼貌地打断一下,告诉太宰治现在国木田先生正在找他再不回电话可能回去以后会被武力制裁。

国木田独步的耐心显然不够,没等小老虎做出选择他又一个电话打给了太宰治。

中岛敦亲眼目睹太宰治想也不想地挂掉了来电,和没事人似的继续和那头的人争“我上个月在衣柜里放了睡衣为什么不见了”这类毫无营养的问题。

动作还很娴熟。

 

 

2.

通话时长56min43s

所以为什么有人吵吵“雪碧就是可乐好喝”、“吃完饭到底该谁洗碗”、“衣帽间里那个落地镜能不能往左边放一点”这些事情能吵差不多一个小时。

期间还挂掉了国木田独步四个电话。

最后大概是电话那头的人有什么事情,互相回敬了对方一句“废物”、“笨蛋”才挂断了电话。

“有什么事吗?敦君。”

太宰治揣着兜,看起来似乎心情格外不错。

中岛敦将他的手机递过去,国木田先生几个大字跳动着,他几乎能脑补出对面暴跳如雷的模样。

太宰治接过,拉着尾音道:“国木田君——”

他飞快地按了静音,大约十几秒后才再次打开那个小喇叭,国木田独步已经停下了训斥,开始交代事情。

中岛敦:“……?”

太宰先生已经连国木田先生发火会发多久都了如指掌了吗。

“哎呀哎呀,没接到国木田君的电话啊,可能是放在口袋里不小心蹭到了就挂断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当然会好好上班的呀。”

太宰治用了两分钟左右应付完国木田独步,将手机归还给中岛敦。

“我知道是什么事情了,我们一起去找猫吧。”他眨了眨眼睛,“不要告诉国木田君我悄悄挂了他电话哦,敦君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吧?”

中岛敦叹了一口气,为难地点点头,又好奇道:“太宰先生刚刚是在和黑手党的那位干部打电话吗?”

“你说中也啊,是的呀。”太宰治往着中岛敦跑出来的甜品店里走去,“敦君原来也认识他吗?”

“见过几面,说不上认识。”中岛敦跟着他,用羡慕的语气道,“港黑重力使,真的好厉害啊。”

他的确没怎么和中原中也说过话,每次几乎都是在横滨出了大事的时候匆匆擦肩而过,只记得对方个子不高气势却特别强,身后跟着一众一米九的黑西装壮汉也抢不了他的风采。

太宰治却说:“嗯,小矮人除了暴力以外的确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了。”

“太宰先生很不喜欢他吗?”

中岛敦推开甜品店的门,和里面正在等待的泉镜花打过招呼,特别困惑:“我没记错的话,太宰先生和中原先生以前好像还是搭档。”

他才冒出这个问题,见面后一直笑意盈盈的太宰治地表情突然变得冷淡了许多,语气也不如之前那么轻快:“我真的很讨厌中也呢,虽然我们是搭档。”

中岛敦本来想说“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现在也不是搭档了啊”,但出于某种野兽对于危险敏锐的直觉,这话在他嗓子里转了一圈又被憋了回去。

于是小老虎干巴巴说:“为什么啊?”

太宰治理直气壮:“因为中也晚上睡觉喜欢踢被子要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总是很喜欢加班有时候一忙起来就不吃饭,还喜欢抽烟喝酒打架,可烦人了。”

中岛敦:“啊?”

这是什么婚后夫妻才会计较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3.

泉镜花默默推来了两杯柠檬水。

太宰治冲她笑了笑:“镜花酱也很喜欢中也的吧?”

她点头:“中原干部是一个很好的人。”

“被中也用重力丢出去的敌人可不会这么想。”

太宰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提示了一条新讯息,他点开看完之后站起身:“中也对自己人确实很好啦,不过我是个例外,毕竟中也和我都非常讨厌彼此梦里都在祈祷对方早点去死。”

中岛敦迷惑道:“真的吗?”

“可是中原先生不是为了救太宰先生还跳飞机了吗?甚至杀了那条龙。乱步先生和我说这件事情在整个横滨只有你们能做到,哪怕换成国木田先生都不可以。”

太宰治顿了顿,没做声。

中岛敦很有好学生不懂就问的精神:“而且太宰先生每次遇到中原先生就变得不太一样了,就像刚才你们在打电话——太宰先生平时根本不会在乎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吧?”

“敦君。”太宰治捂住耳朵,无可奈何道,“你的问题太多了一点呀!而且敦君难道没发现我现在并不是很想回答吗!!”

这段对话不了了之,太宰治借口有事一溜烟跑没影了,他说着知道了要找猫实际上连猫什么样都没看。

中岛敦和泉镜花找了一天猫无果,在回侦探社的路上捡到了在河里漂流的太宰治。

他很愁,太宰治躺在河岸上装死,并且耍赖说如果没有美丽的小姐陪他入水他今天就要在这里一睡不起。

中岛敦思来想去,正翻出国木田独步的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就被泉镜花拽住了,女孩的手机上跳动着另一串陌生的数字。

“镜花酱,这是谁啊?”

泉镜花没来得及说话,电话被接通,对面的人似乎是有些意外于接到这一通来电:“……是镜花吗?有什么事?”

太宰治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这个声线中岛敦熟悉不完全熟悉陌生又不全然陌生,绞尽脑汁才想起来那个横滨大雾四起巨龙腾空的夜晚里响彻整座城市的“哒宰”就是这个人喊出来的。

“呀呀,中也今天没有加班吗?”

太宰治甩了甩湿漉漉的手,沾着水的指尖在中岛敦的衣摆蹭了蹭,点开了免提。

“混蛋太宰,我说你怎么用镜花的手机和我通电话——你是不是又投河去了?”

“是啊,中也贫瘠的大脑也开始进化了吗?真难得啊。”

“四肢无力的废物你他妈¥&#$%*****”

中岛敦百思不得其解,同样都是挨骂,为什么国木田先生是静音,中原先生就是免提呢。

 

 

4.

太宰治回侦探社的宿舍里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避免等会儿他衣服湿哒哒滴水到中原中也别墅里那他目前半年工资也赔不起的地毯上。

他点开手机里某个软件,红色小点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被备注“狗窝”的标记点移动,太宰治猜中原中也今天没开车,多半是用的异能。

就是也不知道有没有横滨的普通人晚上准备赏个月一抬头看见某个黑漆漆的小矮人一闪而过。

红色小点忽然在半途中停了下来,往回移动了屏幕上大约两三毫米的距离,停留了七八分钟后小红点移动的速度骤减,应该是原本用异能飞的变成了用两条腿走的。

是遇到熟人了吗。

太宰治这么想着,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外套穿上,出门时遇到了正端着一盆衣服准备去洗的小老虎。

中岛敦看他一身装束:“太宰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太宰治笑眯眯的:“是啊,去看一下我养的宠物有没有好好睡觉。”

中岛敦茫然:“太宰先生养了宠物吗?”

“嗯,一只很凶的狗。”

透光窗户能看见屋里亮起了灯,太宰治轻车熟路地撬开门大摇大摆走进屋。

“喵~”

太宰治:“???”

他在沙发边找到了一人一猫,中原中也正蹲着给猫喂粮,听到动静两个生物齐齐抬起头看他。

太宰治:“中也你捡了只什么东西回来啊!!!”

所以在路上停留的那一阵就是去捡了这么个玩意吗!!!

那猫扒拉了半天猫粮就是不吃,中原中也没养过小动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正头疼。听见太宰治吱哇乱叫斜斜睨了他一眼:“你有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自己养的狗捡了一只猫回来怎么会没事!!”

他在耳边瞎叭叭,脚边的小猫不明所以也跟着喵喵喵叫唤,中原中也被吵的头大,率先勒令能听懂人话的那个:“不想死就闭嘴。”

太宰治一听就更不干了:“好歹要先知会主人一声吧!!我不同意中也养这么个东西!!”

“我花我的钱养一只猫关你什么事?还有谁是你的狗?再乱说话给我滚出去!”

“中也真的要为了一只猫让我滚出去吗!我们七年的搭档情居然比不上一只猫中也真的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哪来的七年,我们只搭档了三年,再说我现在已经有了新搭档了……”

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停住了声,刚刚被吵得嗡嗡作响的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间又觉得头疼起来。

争吵戛然而止。

太宰治垂眼看他,那种自打去了“光明”处好似消失殆尽的属于十几岁少年的阴郁和冰冷重新回到那双鸢色的眼睛里。他以一种很慢的威胁般的语调道:“唔,中也的新搭档……是谁啊?”

 

 

5.

四年前太宰治叛逃本就在森鸥外的预料之中,又或者说完全是他一手促成的,包括最年轻干部不告而别之后港黑内部可能会出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他都早有安排,以最快的速度镇压下了一切后续引起的骚乱。

而中原中也回国已经是太宰治离开后有一段时间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去刻意打听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依旧作为森鸥外最忠诚的下属攘外安内,如他加入时立下的誓言无论如何都会效忠于这个组织的首领。

森鸥外听尾崎红叶说过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叛逃以后开了一瓶价值不菲的柏图斯,和一群关系不错的下属彻夜狂欢到天明,说辞是“为了庆祝那个相看两相厌的混蛋搭档终于拜拜了”。

整个港黑,中原中也看起来是接受得最快的人。

十八岁的中原中也早就学会了待人接物,早不是那个被捅了带毒的一刀后惨兮兮地蹲在悬崖底下的小可怜了。他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一切事情,执行任务时不需要太宰治计划也能做得很好。

毕竟可是太宰治一手带出来的。

就算平日里吵吵闹闹打起来鸡飞狗跳,每个月都要掀飞几次港黑大楼的天花板,但是一听到太宰治深入敌方腹地最快翻上机车留给众人一脑门车尾气的也是中原中也。他对太宰治的态度就是“这人我可以随便揍,不过你们要是碰他一下就把脑袋给你拧下来当球踢”。

森鸥外留意过一段时间,寻思着兴许就是他想多了,中原中也真和没事人似的。

第一次发现端倪是大半年后,他询问中原中也是否需要一个新搭档。

因为是战斗力top1,一些危险的任务交给中原中也单独去完成是最合适的,他需要一个能随时联络的对象,来告诉中原中也目前战况如何下一步该怎么办。

中原中也一秒没犹豫,满口答应。

然后就是森鸥外指派的那人吊着胳膊回来哭诉。

……什么中原先生根本不听他的话啦他说了不能再追了但是中原先生非要往前再跟一段差点被炸死,他提出一个建议会被质疑四五次啥啥都要问得事无巨细不然中原先生就是不放心,还有出任务之前他让中原先生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干架可这人非得熬夜确认任务的细节……等等等等。

“中也君以前和太宰君搭档的时候,不是事事都这么亲力亲为吧?”

森鸥外一副促膝长谈苦口婆心的模样:“中也君,你需要像信任太宰君那样试着去信任其他人。”

害人家受了伤,中原中也很愧疚:“我尽量,boss。”

话是这么说,森鸥外也心知肚明不可能。

港黑内部有脑子的人也不少,但再厉害也就是普通人的范畴,像太宰治那样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从前中原中也耳麦里的声音一响起,在他那里永远占据了绝对优先级,甚至会比肌肉记忆更胜一筹。太宰治让他别用异能怼到对面枪口中原中也都能照做不误,在任务中有时还被故意捉弄去钻下水道爬烟囱。

前前后后在双黑复活夜以前,中原中也换了大概十几个搭档,基本上最后都是引咎辞职表示这工作自己干不了了另请高明,明里暗里都在说中原先生虽然揍起人来嘎嘎牛可是太难带了根本不听话,不如让他单带兵线。

谁让他不参团就爱往前冲,看来关键团战输出也不是谁都能拿啊TAT

森鸥外本来想着算了,中原中也不信邪,非得找一个能替代太宰治位置的人不可。

这世界上叫太宰治的人只有一个可是他中原中也的搭档又不是只能是那一个,再说了他太宰治不也有了新搭档吗。太宰治换了人能习惯得那么快凭什么他就不行💢💢

 

 

6.

“新来的,你不认识。”

中原中也提溜起猫,实在是对太宰治某些时候特别幼稚的占有欲有些束手无策。

这人好像被触动了什么被动技能,一下子从武侦时期穿越到了黑时,他身上还穿着浅色的长风衣却已经绷不住那温文尔雅的假面具了,这张好看的脸不缠着绷带流露出十几岁那会儿的黑泥气息时格外能唬人,吓死港黑几个老成员不成问题。

“喂喂,我说你别去折腾人家啊。”

太宰治抬起手将中原中也额前凌乱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动作称得上轻柔。他一凑近中原中也就不得不仰视着他,二十一厘米的身高差在这一刻充满了浓浓的压迫感。

“我能把他怎么样啊,中也真关心你的搭档呢。”

一句话兜兜转转曲曲折折了八百个音,搭档那两字更是咬重了吐字,阴阳怪气得要死。

如果这里有太宰治以前的部下,多半会吓得恨不得立马转世投胎。可惜现在是中原中也,压根不吃这一套。

他拽着太宰治的领带把这人的脑袋往下压了一些,啧了一声:“好好的发什么疯呢。”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十几岁时中原中也就发现太宰治特别喜欢跟他生闷气,可能的原因例如中原中也出任务时大意受了伤或者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森鸥外冲锋陷阵。如果中原中也没有及时发现,他气着气着求生欲望就直线下降,一连消失好几天,直到被中原中也翻遍整个横滨把太宰治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

中原中也时常觉得莫名其妙,受伤又不是受在太宰治身上他搁那生什么气,可太宰治一生闷气就不理人了,除非中原中也冥思苦索从前好几天细数发生了什么事惹着他了太宰治才会抠抠索索地给点反应。

尽管并不想惯这破毛病,中原中也看在不错的脑子和漂亮皮相的面子上怕他给自个儿气厥过去,才勉为其难哄哄他。

眼下就是需要哄人的情况。

中原中也把猫放下来让它自由活动,对太宰治解释道:“只是boss派来和我短期合作的下属,一些任务我单枪匹马解决不了,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太宰治依旧臭着脸。

中原中也踮起脚给了他个黏糊糊的亲亲,同时警告道:“差不多行了,给我适可而止啊。”

太宰治一把抱住了他将人往怀里塞,嘟嘟囔囔说:“我才不是发疯,那是张扬的个性浪漫的情怀精神至上的追求是哲学是信仰,这叫合理包装人设。”

中原中也不想和他掰扯有的没的,太宰治又提出异议:“非得找个人给中也搭把手吗,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那就是搭条命。”

“都说了适可而止了啊,别以为我今晚心情好不会揍你。”中原中也捏了一把太宰治的脸,“再说我有和你计较你那个新搭档——叫什么国木田独步是吗?你和他并肩作战不也相当顺利吗?挺习惯的啊。”

才不习惯呢。

最初总会有那么一瞬错觉以为耳麦的另一边是中也,好几次都差点脱口而出调侃人的话了又硬生生憋回去,难受死了。

太宰治极其不满地想,就算国木田君和中也都是战斗型异能,可他才和中也不一样胡乱代餐呢。和国木田君一起出任务都是公事公办办完就溜,哪里会想方设法多待一会儿多说两句,还要操心莽撞的小矮人是不是又受了伤。

“我不管。”太宰治说,“我都和中也当了七年搭档了,中也不能始乱终弃!”

“谁和你说三加零等于七了?”

 

 

7.

太宰治今天心情很不好。

侦探社众人都察觉到了,迟钝如国木田独步都在指责了他几句昨天翘班没得到半句回应后知后觉噤了声。

就很安静,除了江户川乱步嘎吱嘎吱吃薯片的声音。

国木田独步一脚蹬地让带着滚轮的靠椅滑到中岛敦身侧,低声问:“他怎么了?”

中岛敦小声回道:“不清楚,太宰先生昨晚出门前说要去看宠物,回来就不太高兴了。”

“啊?太宰什么时候养宠物了?”

“我也没见过,”中岛敦摇摇头,“太宰先生说是养了一只狗。”

嚼薯片的声音停了,江户川乱步给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意思应该是“你们玩的真花”。

中岛敦寄希望于他:“乱步先生知道太宰先生怎么了吗?”

“不太清楚具体什么事,不过能猜出来主人公。能这么影响太宰心情的人,除了帽子君还能有谁啊?”

“那乱步先生快劝劝太宰先生啊!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去上吊了。”

“名侦探只负责破案,才不管家长里短。”江户川乱步说,“要是哪天帽子君终于忍不了把太宰杀了,名侦探倒是可以帮忙。”

中岛敦大脑混乱,还理不清太宰治说的狗和港黑那位干部有什么关系,怎么在江户川乱步口中又变成了家事。

但人总不能一直这么憋着吧。

他在一众鼓励的目光下自告奋勇:“太宰先生,我们出去走一走吧?顺便还能把昨天的委托任务完成了,我们还没找到猫呢。”

哦对,中也捡回来的那只猫都能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他每回还得冒着被丢出来的风险溜门撬锁。

太宰治更郁闷了。

中岛敦将太宰治没看到的猫的照片调出来,往他面前推了推。

太宰治懒洋洋地分给了一点余光。

太宰治:“?”

有那么点眼熟。

昨天虽然忙着和中也吵架(无理取闹),还是对那只围着他俩转来转去喵喵叫疑似劝架的橘猫有点印象,毕竟他还腹议过中也怎么捡了一只和他毛色一样的小动物回来。

太宰治一跃而起:“我知道猫在哪里。”

别的先不说,七年三年什么的可以往后放放再和中也计较。得把猫赶走,中原中也身边有他一个只会伸手要饭的就够了,他才不要和其他生物同住一个屋檐下。

 

 

8.

被芥川龙之介敲门告知中岛敦找自己时,中原中也还很懵。

他和武装侦探社这只价值七十亿的白虎没有交情,非要说的话中原中也还派出过部下围堵他。

中岛敦很忐忑,他不太清楚港黑这位干部脾气怎么样,反正仅有的几次接触里看起来像是有点暴躁,因为太宰先生轻飘飘一句话他就能气得炸毛随后疯狂输出。

橘发青年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根烟:“有什么事情吗?”

中岛敦紧张地说明了来意,中原中也若有所思:“行,但我现在还走不了,你们如果着急的话直接去我别墅里找,我买的猫粮它不碰,今天也有可能到处跑去找吃的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抛给中岛敦:“拿给太宰。”

“中原先生不在屋里,我们擅自进入会不会不太方便?”白虎少年手忙脚乱接住了钥匙,闻言心里犯嘀咕这也太随意了。

中原中也摆摆手:“本来就要给太宰的,顺便帮我带句话——他和港黑之间三加零不等于七,但双黑可以,等于七十都行——让他别生气了。”

明明是很成熟稳重的大人,和太宰先生口中那个毛毛躁躁又暴力又笨笨的小羊/小矮子完全不是一码事啊。

中岛敦拿着钥匙带着疑问回到了侦探社,只有江户川乱步还在,他便顺嘴说了:“中原先生感觉很靠谱的一个人,太宰先生怎么总是说他不好呢。”

江户川乱步头也不抬道:“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有所不同是人类的本性。”

中岛敦:“啊?他们不就是前搭档吗?而且太宰先生总说她很讨厌中原先生。”

与谢野晶子拎着满满一袋购物袋回来,听到这两句对话:“我说敦君你也太迟钝了吧,谁讨厌一个人会把这人一天到晚挂在嘴边。太宰每次在侦探社里嘴上是抱怨那位,实际上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纯粹是炫耀啊。”

中岛敦:“啊?炫耀什么?”

“炫耀港黑干部对他情比金坚爱比海深山无棱天地合都不与君绝嘛。”美女医生欣赏着刚做完不久的美甲,嫌弃道,“他那么双标,敦君和国木田君真是一点都感受不出来呢。”

中岛敦:“双标什么?”

“例子太多,说都说不完——太宰会在我们面前用那种幼稚得要死的语气说话吗?”与谢野晶子说,“双黑这组合名真是应景。”

 

 

9.

“养猫有什么用——猫会掉毛蹭得地毯上到处都是,喜欢在沙发上磨爪子会搞得破破烂烂,到了发情期还会叫整夜不让人睡觉,每天都要勤勤恳恳铲屎。那只猫还只吃进口猫粮好难养的,而且除了撒娇卖萌一点用都没有!”

中原中也一回来就被太宰治缠着唧唧歪歪了半个多小时,他倒了一杯热牛奶:“你除了撒娇卖萌也没用。”

“谁说的!”太宰治瞪大眼,力图自证,“吃完饭我能刷碗,我还能够到红酒柜最高那一排!”

“好好好,你有用。”

中原中也没憋住,偏头笑了。

太宰治:“……”

真的讨厌死中也了。

 

“真的可以等于七十吗?”

“可以可以,等于七十七百七千七万都行。”

 

那就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辈子下下下下下辈子……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

 

 

 

哎呀我去!居然周更!夸我!!

本来想多写一点凑够万字但今天太忙了,也没来得及开电脑找问题,有bug先放着吧我以后一定修文👉👈

(都是一发完短篇所以就拜托别放屁股惹QAQ想要一些有意义的评论)




 

小碗猫糕

【双黑】我在22岁等着你

#16宰•22中,一颗巨型甜饼

#520fo点梗文, @明智悠希☆ 

#“这是属于你的未来。”

#「自杀未遂的16宰穿越到六年后」

 「发现22岁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Abyss」


狭小的公寓里拉着窗帘,将每一寸光都吞尽。


他坐在影子里,面无表情举起桌子上的手术刀,拿在眼前细细比了比。光亮刀锋上映出他漂亮的鸢色眼睛,死寂沉沉光影破碎。


白皙手腕安安静静搁在桌子上。他低头端详了一会,选择了一个最心仪的角度,锋锐刀刃瞬间划破肌肤。


鲜红。


他...

#16宰•22中,一颗巨型甜饼

#520fo点梗文, @明智悠希☆ 

#“这是属于你的未来。”

#「自杀未遂的16宰穿越到六年后」

 「发现22岁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Abyss」

 

 

狭小的公寓里拉着窗帘,将每一寸光都吞尽。

 

他坐在影子里,面无表情举起桌子上的手术刀,拿在眼前细细比了比。光亮刀锋上映出他漂亮的鸢色眼睛,死寂沉沉光影破碎。

 

白皙手腕安安静静搁在桌子上。他低头端详了一会,选择了一个最心仪的角度,锋锐刀刃瞬间划破肌肤。

 

鲜红。

 

他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割开一条一条口子,仿佛自己的手腕是一件艺术品,他只是操刀的雕刻师。血液大股大股流淌,顺着桌沿滴落在地上。

 

滴答。

 

少年的好看脸容迅速苍白下去,他抿了抿唇勾起一个笑,心满意足毫无留恋闭上了眼睛。血液流淌的声音分外好听,伴随因失血而起的剧烈耳鸣,轰隆轰隆像是一万颗心脏在跳动。他懒懒往椅子里一窝,随手把沾满血的刀子一扔。

 

乓啷。

 

意识飞速沉落,掉入冰冷无涯的海底。在彻底昏迷过去的前一刻,他悠然悠然的想:

 

——这回,可算是要离开这无趣的人世间了吧?

 

 

 

「Dormiveglia」

 

 

太宰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前一刻他还在品鉴血流的声音,感受死亡濒临头顶的绝灭,下一刻他便从死寂海底破水而出,撞见满目明亮的晨光。

 

灿金色朝阳细细碎碎透过窗帘铺了一地,明亮玲珑的小斑点投落在红木地板上。视线尽处的窗下摆着一盆绿植,生机盎然的绿意沐浴在晨光里,叶尖露水盈盈发亮,甚至有些炫目刺眼。

 

卧室里非常安静,隐隐只有空调机运作的声音,再就是——

 

身边人的呼吸声。

 

太宰治闭了闭眼睛。他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枕着一只布偶熊,怀里抱着一个人。

 

可刚刚他还在割腕自杀。

 

是他失忆了?还是敌人救下了,送到这安乐窝里?仅仅是方才睁眼的一瞬,他能判断这里是一个人的“家”——大概就是怀里这人的。但他是怎么来这里的?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16岁的小黑手党十分冷静毫无慌张的思考。

 

算了,还是先看看怀里的人是谁。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那人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毛茸茸的脑袋抵在颈窝,一只手还抓着自己的衣襟。柔软的鼻息喷在颈动脉,太宰治不禁打了个抖。还真是失误啊,把自己的致命点完全暴露给一个床伴,所以……

 

他微微低下头往臂弯里看去,紧接着眼睛迷茫一眨。

 

半长微卷的橘色头发,轮廓清晰的线条,精致优雅的五官。是记忆里不能再深刻的面孔,他讨厌至极却朝夕相对的搭档。

 

——不过和他的中原中也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

 

比如头发,虽然中也已经开始留头发,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长,发尾一直蜷到脖颈;比如眼睛,这双眼睛虽然闭着,但眼型已经很明显发生了变化,眼尾微陷挑起一个尖儿;比如脸型,脸颊要比16岁要瘦很多,修出精致立体的骨架。

 

16岁青涩锋利的少年感完完全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和挺拔。长开的五官出离精致,一笔一笔十分优雅,甚至因为太过完美而生妖艳之感,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色气。

 

太宰治默默咽了一口唾沫,鸢色眼睛微微晦暗。

 

所以是怎么回事呢,自杀濒死的他在另一个地方睁开眼睛,柔软的大床明亮的晨光,一切都可以称得上“美好”二字,怀里还搂着明显不是16岁的搭档。他直直盯着沉沉睡着的中原中也,忽然冷笑了一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意料之外的是对方竟然全无抵抗,直到太宰治面无表情收紧了力道,细弱的颈骨发出嘎吱脆响,中原中也才因缺氧醒来——他难受的眯了眯湛蓝眼瞳,下意识握住太宰治的手腕,嗓音格外喑哑:“死青花鱼……你……你搞什么?”

 

“你是谁?”太宰治盯着那双蓝眼睛,冷冷的提问。因为刚刚醒来,湛蓝瞳孔还蒙了层湿漉漉的雾,又因为缺氧而显得迷离。太宰治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搭档竟然可以这么色情,这一眼看过来,简直从里到外都酥了骨头。

 

中原中也哪里还有力气回答他,过度缺氧让他眼前泛起黑雾,他咬着嘴唇强提起力气,扭过太宰治手腕一个利落的翻身便挣脱了钳制。这一折腾他的睡意也算全没了,坐在一边捂着喉咙咳嗽了一会,边喘气边把扰人清梦的太宰治骂了一万遍:“妈的混蛋太宰你一大早上折腾什么?掐死老子你想干什么?!早上还想不想吃饭了你哎……?”

 

他顿了顿,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揉。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太宰你竟然变矮了?!!”

 

“……”

 

太宰治面无表情,太宰治不想说话。

 

“所以一大早上你就折腾我?接受不了自己终于比我还矮的事实?”中原中也坐在一堆软绵绵的被子里,毛绒绒的睡袍堪堪揽住胸膛,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赤裸裸盘在床上,微卷中长发乱蓬蓬。

 

太宰治下意识把目光别了别,强装镇定的表面下翻江倒海。

 

就算这是他搭档,就算他比同龄人早熟,可他毕竟还是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好吧?天知道中原中也怎么长大了这么色气,天知道中原中也怎么能把睡衣穿成这样子,天知道——

 

“等等太宰,”中原中也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你怎么回事?”

 

他偏着头一寸一寸打量太宰治,纤长眉尖微压,湛蓝眼瞳里玩笑意味全无。

 

“你不是‘那个’太宰治。”中原中也皱着眉下定论,“但你绝对是混蛋青花鱼无疑——这种再熟悉不过的混蛋感觉,倒是勾起我16岁很多不好的回忆。”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这么早被识破真正年龄他有些惊讶,不过本来他也没打算瞒着搭档就是了,于是饶有趣味的哼了一声:“很聪明嘛中也,除了身高,你还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是‘那个’太宰?”

 

“哦这个,”中原中也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然后道:“如果是我的那个混蛋,他绝不会对现在的我目光闪躲,而且没准我们都已经来一发了。”

 

太宰治:“……我有这么欲求不满?”

 

“他比你想的饥渴多了。”中原中也毫不掩饰的翻个白眼,把被子一踹下了床,“我先去做早饭——哦,”

 

他一边找昨天晚上不知道被扔到哪去的拖鞋,一边想起什么似的,瞅了一眼床上睡袍松松垮垮的16岁太宰治:“有件事虽然你可能很郁闷,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的太宰治22岁,还有一个月过23岁生日。”

 

“然后……我们是恋人。”

 

 

 

「Halcyon」

 

早饭简单不乏精致,锅里设置定时煲好了蟹肉粥,中原中也又拌了一碟裙带菜,配两只桃心形的煎蛋。热气腾腾的一碗粥盛出来,只是闻一闻就让人食指大动。就算昨天太宰治还在谋划自杀,今天为着这锅蟹肉粥他也甘愿多活一刻。

 

中原中也把碗筷给他摆好,先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等他出来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喝光了大半锅粥,挑走了所有的蟹肉。

 

“你挑的还真干净。”中原中也看了一眼自己的粥碗,对里面只剩白花花的米表示很无奈。他转过身去了落地镜边,将手里的黑色chocker扣在脖颈。

 

太宰治正捧着碗豪饮,此时悄悄从碗沿抬起一只眼睛,盯紧了发梢处掩映的黑色皮带。

 

“……看什么,过来帮我戴上。”中原中也早从落地镜里看见太宰治的小动作。因为系扣在脖子后,平时都是太宰治帮他戴,今天突然自己搞还有些弄不好,便喊那个16岁的小鬼过来帮忙。

 

16的太宰治哼了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中也可是我的狗,凭什么我要帮中也的忙?”

 

这个年龄还处在变声期,声音没有那么低沉,带了点少年的清亮,听起来真是幼稚得很。中原中也忍住笑,心里腹诽16岁的青花鱼果然还是那么烦人,口是心非一把好手,就跟不会好好说话似的——

 

果然只过了一会儿,便有一只手从后面揽过他的发尾,接过他手里的chocker仔仔细细戴好。

 

太宰治很喜欢亲手给中原中也戴chocker,扣上系扣的时候,就像宣示了自己对中原中也的主权。但16岁的两个人别扭得很,中原中也宁可自己搞不来也绝不让太宰治动手,因此这种机会其实甚少。

 

想想这个世界里22岁的太宰治可以每天都享受这种福利——还真是,有一点点的嫉妒呢。

 

中原中也可不知道太宰治在想什么,他盯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忽然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你16岁原来也没有多高?”

 

太宰治:“……你16岁之后大概也没长。”

 

“你给老子滚蛋!!”

 

“这回中也不说自己还在生长期了?”太宰治兴致盎然,原来无论多少岁的小矮子都是这个脾气,一点就炸好玩至极:“22岁还在生长期的话可真丢人哦——”

 

中原中也真想立刻掐死这个小混蛋。

 

两个人转回餐桌继续早饭,中原中也嫌弃碗里没有了蟹肉的蟹肉粥,只捡了个煎蛋吃完。太宰治在一边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比划,很显然是现在的自己的穿衣风格。他不太适应这种明亮的颜色,再加上衣服实在是太长,走路都容易踩衣带的那种:“中也你把你的衣服借我一套吧。”

 

“……啊,自己去衣帽间找好了。确实我的那个混蛋太高了。”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哦对,我记得你16岁喜欢用绷带缠住一只眼睛?绷带都在床头柜里,你自己去找找看。”

 

太宰治顿了顿:“我只是不喜欢这个颜色的衣服。可是为什么我不穿黑色了?”

 

“因为你不再生活在黑暗中了啊。”

 

中原中也抬起头,湛蓝眼瞳平静的看着他,平素的凛冽锋芒一点儿没有,甚至丝丝缕缕有温柔的意思:“而且你现在也不会再用绷带挡住一只眼睛了。”

 

“……啊?”

 

16岁的太宰治少有愣了愣。

 

他抱着那件大大的卡其色风衣,柔软的黑发盖在额头,两只鸢色眼眸带着点儿茫然和无措,整个人站在窗里透出的明亮朝阳里。阳光太烈他微微眯起眼睛,倒像是一只突然被抛在光下的蛾子,惶然慌张扑棱着翅膀。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所以,”他说,“你是做了什么蠢事,才把自己换到我这里来,又把我的那个混蛋搞到不知道哪里去?”

 

我的那个混蛋——太宰治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碾了几遍,心里泛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来。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拥有太宰治,太宰治同样拥有中原中也,拥有早上睡眼惺忪的中也、拥有给他煲蟹肉粥的中也、拥有放任他亲手戴chocker的中也。

 

22岁的太宰治拥有阳光和中原中也,而16岁的太宰治只拥有小刀、鲜血和死亡。

 

他将风衣抱的紧了一些,平静的回答:

 

“我应该是,自杀成功了。”

 

 

 

「Windfall」

 

22岁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同居地,是横滨繁华市中心的一处复式高级公寓。

 

太宰治抱着风衣和中原中也走上楼,来到两个人共有的衣帽间。

 

外面的部分基本都是“那个”太宰治的衣服,白色西裤卡其风衣,黑色马甲和各式白衬衫,还有一个小抽屉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蓝宝石,大概是用来作为领饰。太宰治拿起一颗比了比:“这个颜色,和中也的眼睛好像啊。”

 

“每次他入水肯定都要丢宝石,我就给他买了一堆备着。”中原中也懒懒倚在一边,“喜欢?不知道能不能带回你那个世界。不过也没什么,你总会拥有的,不急于这几年。”他一面说一面往里走,“那个混蛋的衣服尺码太大,我的在里面。”

 

“入水?这里的我也在尝试各种自杀?”

 

“当然啊,你们两个本质上是一个人,那个混蛋比你还能折腾。”中原中也想到自己那个混蛋搞出的种种混账事,不禁翻了个标准白眼:“次次都是老子给他收拾残局,早晚老子要宰了那条死鱼!”

 

太宰治不禁给六年后的自己点了个蜡,天知道他都作出什么鬼事来。

 

不过他反反复复看过好几遍,竟然真的没有在衣柜里发现黑西装——仿佛那个暗沉沉的色调和他完全无关,绝大多数衣物都是明亮的浅色系,这让他非常不相信也不适应。

 

“你来,”中原中也站在衣帽间里面对他摆摆手,“我衣服都在这里。”

 

太宰治把蓝宝石悄悄揣在怀里,跟着中原中也走过去。这里的衣服明显比外面多出好几个档次,做工面料也明显价值不菲,总体风格倒是和16岁的中原中也没什么差别。

 

“这个,”一套新裁的英伦款西装扔到怀里,“我没穿过,你去试试。”

 

“哦。”太宰治的重点并不在西装上,他往里走了几步,看向壁柜一处单独打造的隔断。那里空空荡荡,只有帽架上摆着的一顶黑色礼帽,边沿微微发旧,看得出年代已久,却明显被保养的很好:“这是……兰堂的那一顶吗?”

 

中原中也正忙着整理衣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是啊,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太宰治放下西装,捧下那顶礼帽翻开。里面细细绣出两个字,是那个男人的真正名字“兰波”。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中原中也,16岁的中原中也还经常会去兰堂的墓地,一时候一坐就是整整一天,也不知道在悼念还是在想什么。

 

“你不提我都忘了,好久不去墓地了。”中原中也摸了摸礼帽,“等我的那个混蛋回来吧,我去看看兰波,他去看织田——”

 

话音凌然一止。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织什么?”

 

“没什么。”

 

中原中也伸手拿回礼帽拍了拍,轻轻放回帽架上。他看了一会那顶帽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把西装塞回太宰治怀里:

 

“一个对那个混蛋很重要很重要,但是已经放下的人而已。”

 

 

“……是吗。”

 

太宰治看着转身离开的中原中也,小小声的念了一句。

 

 

中也真是越来越有钱了。

 

换好西装的太宰治照了照镜子,款式一流,面料也一流,一看就是价格也一流。他整了整领子,拿起柜子上的绷带,往眼睛上比了比。

 

“你现在也不会再用绷带挡住一只眼睛了。”

 

他沉默了一下,将绷带又放回原处,抬起头打量镜子里的自己。说实话他对露出两只眼睛的自己很陌生,甚至走路看人的视线都产生了一些偏差。

 

……但六年后的自己,就是这样啊。

 

中原中也发现他没有缠住眼睛后,倒是眼尾一勾笑得意味深长,评价了一句:“在这个世界不需要缠眼睛”,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本来你今天还有工作,”他说,“看样子你自己也完成不了了,我今天没什么事,可以和你一起。”

 

“嘁。”

 

“你就装作是我那个混蛋,不小心中什么咒变矮了。”中原中也从一堆车钥匙里挑了半天,才拎起一把最喜欢的:“不用担心怎么装成他,”

 

他回头瞅了瞅十六岁的少年。

 

“你只要记住,你们是一个人。”

 

 

 

「Komorebi」

 

武装侦探社一大早就鸡飞狗跳。

 

太宰治一进门就遭到了国木田的一万点音波暴击,年轻有为的黑手党下意识要瞪回去附带一拳加三刀,结果下一刻就被一个白头发的少年抱走了:“这是太宰先生吗?!!太宰先生变矮之后好可爱啊!!”

 

“……「人间失格」。”

 

“你「人间失格」什么用都没有,是气疯了还是吓傻了?”中原中也并没有把他从虎爪下救出来的打算,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下,接过直美递来的茶。

 

谷琦好奇的蹲在太宰治前面:“所以太宰先生睡一觉就变成一米六了?”

 

 

“是啊,太宰你可要好好享受一下仰望巨人的感觉。”中原中也一个一个点过侦探社的成员:“屋里的人可都比你高哦。”

 

“……中也你除外。”

 

中岛敦还不太适应俯视前辈的感觉,就在太宰治面前蹲下来,瞅了又瞅还是觉着不太对:“中原先生,为什么太宰先生他个子变矮了,脾气好像也……?”

 

这次发言的是太宰治:“脾气怎么了?”

 

 

他大概是刚回过神来。按中原中也的意思,这里是他现在工作的地方,很显然并不是港口黑手党——普普通通的事务所陈设,墙上没有名画,桌上没有名酒。零食文件堆在一起,白瓷杯泡了一大杯茶水,事务员们从电脑后抬起头友好地打招呼。

 

阳光是亮的,暖暖的投在黄木桌上,周围平凡普通的过分,这里完完全全和死亡二字无关,到处都是生而为人的庸碌温柔,和港口黑手党截然不同的环境。

 

难道22岁的他不会觉得这里无趣吗?难道最接近死亡的不应该是港口黑手党吗?只有那里才能接触最真实的血和暴力,他才能在无聊生命里稍微咂出点儿味道,相反在这间再平凡不过的事务所里,他竟然能忍住一直不去死——?

 

 

小老虎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拽回来。

 

“感觉太宰先生今天好凶?”中岛敦摸了摸鼻子,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很冷的样子。”

 

中原中也:“听见没有,你多笑笑。”

 

16岁的太宰治有点懵,他不是就应该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样子,爱笑是什么人设?

 

“而且太宰先生很温柔啊,尤其是对后辈,平时早就开始调戏小老虎了吧?”谷琦在旁边插嘴,“今天太宰先生心情不好吗?”

 

中原中也:“听见没有,对后辈温柔一点。”

 

16岁的太宰治更加懵,他对后辈什么样请参考芥川,和温柔两个字根本不搭边好吧?

 

“最最最重要的是,今天太宰先生竟然没吵着殉情!”贤治盘腿坐在桌子上,欢快的击了击掌。

 

中原中也:“这个就算了。”

 

这大概是22岁的自己发明的自杀新癖好。

 

太宰治没有多思考这个,他最惊讶的是,谷崎润一郎有关他“对后辈温柔”的言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22岁的自己脑子被驴踢了吗,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所以,”他皱着鼻子盯着中岛敦,“我对你,很温柔……?”

 

中岛敦愣了愣,今天的太宰先生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对:“是啊,太宰先生是很好很靠谱的前辈,毕竟最开始就是太宰先生救了我啊?”

 

 

16岁的太宰治,彻彻底底怔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双湛蓝眼瞳。中原中也撑着腮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那就是你,六年后的你。

 

你不再是黑暗世界的一员,你已经站在救人的那边去。

 

你会温柔,你爱笑,你喜欢调戏后辈,却会在危险前保护他。

 

这就是你啊。

 

 

 

「Amarantos」

 

夜晚灯火明亮。

 

“大概睡一觉,明天你就回去了吧?”

 

中原中也开了一瓶红酒,和太宰治坐在阳台的摇椅里。红酒的香醇味道随着晚风荡漾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小提琴的声音,绵柔冗长揉碎在夜晚里。

 

太宰治喝了一口牛奶,不置可否。

 

“我说为什么你长这么高,”中原中也瞅着他的牛奶,“我当年觉得自己还在生长期,长不长高和牛奶没什么关系,从来也没按时喝牛奶。好啊,结果你悄悄的自己天天喝奶。”

 

“那是蛞蝓自己太蠢。”太宰治晃了晃牛奶杯子:“现在我放心了,22岁的蛞蝓也不过这么小一只。”

 

中原中也笑了一声:“你应该放心很多事情。”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旁边的少年。16岁的年纪,在张扬的青之时代后,在22岁踏入阳光前。

 

是黑之时代啊,狭小的屋子没有一点光,只有血液迸溅的声响贯透耳膜。少年一遍遍尝试自杀,在冰冷人世间辗转挣扎。回头是尚有青空的15岁,可抬头他却看不见未来。

 

是有光的啊。

 

 

“惊讶吗?”他撑起身子将红酒一饮而尽,餍足的眯起眼睛,“22岁的太宰治,是不是和你想象里很不一样?”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活到22岁。”

 

“我也没想到——我会离开港口黑手党,去那个什么,武装侦探社。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像我不明白我竟然会和蛞蝓在一起。”

 

“不明白就不明白啊,”中原中也挑起眉毛,哼笑了一声。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为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太多未来。”他歪着头端详16岁的搭档,眼底的凛冽褪去,温柔倒映出月光。

 

“这里是我和那个混蛋的事情。而你只需要知道——”

 

“这是属于你的未来,是你注定的拥有和经历。”

 

 

 

「Olivine」

 

“而现在这一刻……”

 

“你难道不觉着,今晚月色很美么?”

 

 

 

「Redamancy」

 

“活下去吧,我在未来等你。”

 

这是他们在床上入眠时,中原中也说的最后一句话。

 

16岁的太宰治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六年后的搭档,也是他的伴侣。

 

他低低“嗯”了一声,握紧了掌心的蓝色宝石。

 

 

他睁开眼睛。

 

朝阳很亮,顺着窗帘的缝儿照进来,淋漓洒了一地。

 

22岁的太宰治低下头,迷蒙着眼先和怀里的恋人交换了一个长长的早安吻。

 

16岁的太宰治坐起身,掌心蓝宝石圆圆硌出一个印儿,他将宝石合在胸口。

 

 

“谢谢。”

 

他们说。

 

感谢此刻拥有你,

感谢未来拥有你。

 

 

End

 

 

 

#小标题解释

•「Abyss」深渊

•「Dormiveglia」睡与醒之间的境域

•「Halcyon」宁静的,美好的

•「Windfall」风吹落的果实

•「Komorebi」树叶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

•「Amarantos」永不消逝

•「Olivine」橄榄石

•「Redamancy」当你爱着对方时,对方也在爱着你

 

 

 

 

 




木对

【太中】此刻无声01-02

*大纲修改后的重发,尽量日更
*首领宰x干部chu,私设一箩筐,一个充满黑色幽默、互阴又互宠的冷色调故事

此刻无声

我设想所有迷人的人都是被溺爱的,
这是他们吸引人的秘密。*

Episode1.

放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

这个透明的袋子放在一个式样普通的沙滩椅上,下面压着一条随意扔在那里的蓝白条纹浴巾;旁边和沙滩椅相同风格的白色矮桌上则放着一杯插着两个柠檬片的果汁,一盘碎坚果,还有一碟被吃了小半的芝士蛋糕,带着芝士碎末的蛋糕叉子被主人随手放在了碟子边上。
十足十的度假作派,然而这里却没有花花绿绿的遮阳伞,顶上也不是毒辣的太阳,而是风格简易利落的白色天花板。没有顶灯,阳光...

*大纲修改后的重发,尽量日更
*首领宰x干部chu,私设一箩筐,一个充满黑色幽默、互阴又互宠的冷色调故事

此刻无声

我设想所有迷人的人都是被溺爱的,
这是他们吸引人的秘密。*

Episode1.

放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

这个透明的袋子放在一个式样普通的沙滩椅上,下面压着一条随意扔在那里的蓝白条纹浴巾;旁边和沙滩椅相同风格的白色矮桌上则放着一杯插着两个柠檬片的果汁,一盘碎坚果,还有一碟被吃了小半的芝士蛋糕,带着芝士碎末的蛋糕叉子被主人随手放在了碟子边上。
十足十的度假作派,然而这里却没有花花绿绿的遮阳伞,顶上也不是毒辣的太阳,而是风格简易利落的白色天花板。没有顶灯,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里进来,经过蓝色的泳池,于是天花板也拥有了一条条柔软波动的水纹。
这是一个室内游泳池。
放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响了一阵,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但紧接着第二个电话跟着打了进来,架子鼓和吉他混合的金属音通过一层放水袋的屏蔽,闷闷地持续响着。

就在第二个电话也即将挂断时,一旁的游泳池里原本平稳的水面忽然有了动静,一个橘色发丝的青年从水里冒出头,从泳池中间游到了岸边。紧接着他抬起一只手扒住泳池边上的白色瓷砖,懒得从一旁台阶上去似的,直接手臂发力一个利落起身从水里钻出来,脚顺势一蹬,轻松回到了岸上。
这干净利索的一幕要是被女孩子看到,指不定又会造成多少人当晚失眠,只可惜此地只有青年一个活物,他本就是因为嫌弃现在是旅游旺季,度假的地方人太多才在家里呆着的。

中原中也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回到椅子旁边。小颗的水珠划过他肌理分明的脊背,最后末进黑色泳裤的边缝里。他端起那杯果汁,咬着吸管吸了两口,一手从放水袋里拿出手机,那首响了不知道几遍的《Revolver》终于停下了。

“是我。”

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假期进行时独有的微薄倦意,即使是带着一身水刚刚从泳池里出来,他也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听上去像是才睡醒一样。
电话那头的人不仅不敢针对此有什么意见,还首先对打扰到他假期这件事恭恭敬敬表达了歉意,随后才清晰简练地交代了突发事件。

中原中也一字未吭地听完,简单“嗯”了一声:“所以,这件事现在就归我们管了?”
“听上面的意思,是这样没错。”
中原中也揉了揉眉间,一副叹息假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的表情:“广津呢?回来了吗?”
“还没有。预定是明晚九点的飞机在羽田机场降落。”
“唔,那就好。”中原中也扭头看了下表,上面显示是五点整,“三十分钟后我会赶到那里,呆半个小时,初步确认下情况。晚上六点我还有一个饭局,帮我联络下小泉。”

“总之……如果不麻烦的话,尽量在明晚前搞定。”他砸下嘴,拎起浴巾披到身上敷衍了事地擦了几下,抬脚走向磨砂门另一侧的浴室。他柔软湿透的发丝成一绺绺状,凌乱黏在脸颊一侧,不时往下滑几滴温润的水珠,顺着紧窄漂亮的下颚线滑下去,最后落进他那处锁骨形状明晰xing感的凹陷里。
浴室门关上,不多时响起哗哗的水声。青年平淡略低的补充从浴室内闷闷传出。
“在某个麻烦的家伙回来之前。”


中岛敦匆匆忙忙飞奔到现场的时候,表上指针刚好指向五点一刻的位置。这位上个月才刚刚入职的小警察原本会在办公室做些整理资料之类的杂活一直到下个月,结果恰巧今天要出现场的前辈国木田独步临时被叫走去开会,办公室空无一人,于是小警察被抓来顶缸,出他的第一次现场。
作为事发地点的河岸已经被黄线围了起来,大约是因地处偏僻,所以周围没有停下脚步围观的一般群众。中岛敦整理好因为飞奔来而乱掉的衣领,对看守的警员出示警官证后掀起黄线走进去,找到正在取证的鉴识员。

“那个……”头一次出现场,中岛敦尽力让自己看上去靠谱一些,“我是搜查一课的中岛……请问现场的情况怎么样了?”
“咦?”蹲在地上的鉴识人员抬起头,“啊啊,你是新来的吗?你好你好~现场的话,已经取证完毕了,验尸官也已经做出了初步结论,一部分人已经先回去了哦。”
对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不过嘛,依我的经验看,这个案子可能不需要你做什么事了,新人。”
“诶?”中岛敦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我听说这次的受害者,与前两次有共同之处,被归入了连环杀人事件——”而且不管是不是连环杀人,这种刑事案件不是都归他们搜查一课吗?
“话是那么说没错,但,这次的案件有不同寻常之处。”尸体已经被装进了尸袋做好了运输准备,地上徒留画出尸体位置的白线,鉴识人员便没有让中岛敦过去白费功夫,“照验尸官的说法,恐怕这个案件是专业人士做的,所以那些‘乌鸦’应该会插手这件事。”
中岛敦越听越晕,不知道这是哪里的黑话:“乌鸦?插手?”
“那当然是——”

“敦。”又一个人掀开黄线走进来,不过他没有出示警官证,因为整个搜查一课的人都熟悉这位可靠的前辈。国木田独步走近正在说话的后辈和鉴识人员,深深皱着眉:“你在和他说什么?”
“啊,国木田前辈!您不是去开会去了吗?”中岛敦说,“我正在询问有关这次案件的情况……”
“只是一个通知,听完我就赶过来了。”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看向笑嘻嘻看着自己的“鉴识人员”,“不过,虽然是接到了通知,但你们的动作还真是快啊,乌鸦们。”
“咦?”中岛敦猛地转过头,差点扭到自己的脖子,“咦————?!”

长着一头毛躁短发的“鉴识人员”夸张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国木田——警、部。”
国木田独步语气冰冷:“私自穿警员制服,我可以以涉嫌诈骗的罪名逮捕你。”
“饶了我吧——警部,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如果不是在等我们的船开过来,这样运走尸体方便一些,我也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呀。”立原道造退后两步,话是服软的话,但语气却怎么听怎么挑衅。说话间他一转身,看到河面上渐渐靠近的运输船:“啊,船来了。”
中岛敦下意识顺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的话音,扭头看向那艘运输船。船体不算大,型号和样子在这座临海又多有河道的城市里随处可见。船头站着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黑衣黑发,抬起眼看过来的时候,中岛敦发现他的眼睛也同身上那件黑大衣一样漆黑,仿佛途径的微光都被那双漆黑瞳孔吸了进去。

“大哥!”立原道造冲来人招手,在看到对方的眼神后又讪讪改口:“呃……部长先生。”

国木田独步看见来的是谁,太阳穴隐隐作痛,知道比起眼前这个耍宝的年轻人,船头的那个才是大麻烦。

“立原。”船开到近前,因为不能太靠近岸边,所以只是靠近了一点。船头一身黑的青年双手插兜,站在那静静开口,“都处理好了么?”
“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包括取证资料备份,随时可以运走。”
黑衣青年点了点头,于是又有几个人从船舱出来,扔下绳索放下一艘小皮划艇,开始有条不紊地把岸边需要运走的运上船。
做好这一切后,黑衣青年低声下令开船,于是船只在河中央缓缓掉头。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往岸边的国木田警部以及其身后的一众警员身上看上一眼。

“芥川。”他们临走前,国木田独步叫了他的名字,这位搜查一课的警部先生沉着脸,“三日后,如果你们还没能解决事情,这个事件就必须交还给我们警方——你是知道的吧。”他在必须两个字上放了重音。
“……”
“……请安心。”似乎是考虑了片刻有没有心情回话,芥川龙之介沉默几秒才终于偏过头,声音不咸不淡地开口,“上面的命令,我们这边也是在赶时间的。”

运输船开走后,刚刚没能插上话的中岛敦才皱着眉不解开口:“前辈,案件怎么能交给……一个商业集团?”
横滨远洋航运株式会社。船身上写着这个名字,他也听说过这家总部大楼在樱木町,运营范围则包括了航运、物流码头以及修造船的航运公司,但——
国木田转过头,看着上个月才入职的后辈。说实话,他对这种情况的发生也有着不满,但这种隐藏规则并非他写下、也并非他现在的身份和职位所能改变的。
所以即使现在不管他内心是何想法,也只能将某些早已定好的“规则”告诉这个刚入职的年轻人。

“敦,从很早以前开始,这个城市的和平就是由警方与黑道共同维持、并以此来保证那些看不见的‘平衡’不被打破。各自约束、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也流传着一种说法,或者说是某种‘规则’:这座城市的‘白天’属于警方,‘夜晚’属于黑道。”
“刚才你所看见的运输船就是如今‘夜晚’的控制者。横滨远洋航运株式会社是它对外宣称的名字,而黑道成员们则更愿意称他们为——”


“——港口黑手党。”梶井基次郎穿着研究人员的白大褂,在走廊上步履如飞,边走边冲身边的助理抱怨,“听到了吗?港口黑手党——黑、手、党——这才是我们的身份吧?既然如此不多给我一点时间去研究炸弹和科学,却整天叫我来验尸——”
他大力推开门,同时不满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他们难道不觉得,特、别、不、应、该、吗!!”
“不觉得。”
用来验尸的冷室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一身宝蓝色西装,酒红色衬衣,脖颈上打着一条细细的黑色领带。中原中也站在验尸台旁边,正俯身打量刚刚送到这里来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说:“每个月开给你的工资可一分没少过。”

梶井基次郎一点不意外有人比他先到,倒是他的小助理被吓了一跳。“啧啧,这不是中原总经理嘛。”梶井把怨气冲天的语气稍微收了收,走过来,没去看尸体,先绕着不管表里哪面、都实打实是他上司的青年转了两圈,然后啧啧两声,发出来自科学家的疑问:“你不是在休假?能理解他们叫你过来的缘由,但你居然穿正装来这里——我就直白问了,你来和尸体开酒会啊?”
中原中也把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转头轻飘飘看了同事兼部下一眼:“梶井,那你穿着黑衬衣来这里,是为了赶着参加自己的葬礼么?”
这两位呛上了声,旁边的小助理特别无辜,大气不敢出地抱着备忘录站在墙边,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选择当一块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

好在梶井和中原熟,这种互损是常态。他耸耸肩选择退让一步,从助理手里接过橡胶手套:“好好,职场经验其一:不和上司吵。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回事啊?这次的事件。”
“你没少和上司吵才对吧。”中原中也从解剖台边上让开了位置,一边耸耸肩说道,“不清楚。我也是下午才收到的消息,不过我刚才大致看了看尸体的状态,大概只是一般的黑道寻仇。派去调查他的关系网的人应该很快也就有结果了,到时候如果你这边没有额外发现,那么按以往的处理流程过一遍就可以。”
他声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关键是——你知道的,最好是明天傍晚前解决这件事。”
梶井不解地一咧嘴:“明天?这么急,为什么非要明天傍晚……”还没说完,他的话音忽然一顿,嘴角微微抽了抽:“……什么,是明天吗?这就要回来了吗?”
“没错,明晚九点,降落羽田机场。”中原中也站在不远处,一手随意插在兜里,西装袖口和黑色皮手套之间露出了一小截手腕。他点点头说道:“所以你们最好私下里互相通知一声,悠闲日子结束了。”
“…………”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同时微妙地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怎么说呢,明天要回来的这位,从能力到手段、甚至那张英俊的脸,上下无一不让人心服口服,与先代相比,丝毫不逞多让。
唯有一点,那就是在保证完成目标的大前提下,这位的目标向来只有一个——“如何给大家制造更多麻烦、好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有趣、更加令人(特指那位自己)感到愉悦”。
组织上下,无数人被这条折磨过,几位干部首当其冲,而其中自首领往下、权力最大的干部中原中也更是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解剖室里,通了消息的两位干部在一同的沉默后,再次同时地、心情略显沉重地叹了口气。

小助理无人可一起搞默契,只好去看解剖台刚刚送来的男性尸体。尸体不同寻常地被面朝下安置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外表看不出任何外伤痕迹,死因有待查明,而之所以被面朝下放置,是因为这位男性的背部上,凶手在最显眼的位置用粗大的麻线缝破布一样缝出了“死ね(去死吧)”的字样。
小助理抱紧怀里的文件夹,悄悄打了个哆嗦。


被匆匆从家里叫来看过事件情况,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事情有什么特殊之处。因此中原中也在五点五十的时候从解剖室离开,留组织的狂热科学怪人在那调查尸体上的新线索。他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一层的停车场,电梯门打开时手机也响了起来,中原中也摸出来一看,发现亮起的屏幕上闪着“村下一诚”四个字。
哦,晚上饭局的对象。
“喂,我是中原。”
他接起通话,手里悠悠地晃着车钥匙:“当然,我会准时赴约的……毕竟村下先生所提出的事情我也很感兴趣。你已经到了吗?唔,我刚刚从公司出来,现在开车过去。”
“好,那么等下见。”
打完一个简短的电话,中原中也找到了自己的车子。拿遥控锁打开车门,他弯下腰准备坐进去,然后……

中原中也冷静地直起身,反手把车门“砰”一下关上了。

家里泳池里的水该换了。他的手还扶在车门上,心里平静想着。糟糕啊,眼睛里不知道进了什么脏东西,导致都出现幻觉了。
不然说好了明天才回来的人,怎么凭空天降在他车里的副驾驶上?又不是故意报错时间——
故意报错时间……
故意报错……
故意……好吧,这个混蛋的话,故意报错时间还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中原中也顿时感觉头开始疼了起来。他无奈地掐了掐鼻梁,心里默念三遍他刚才还在嘲笑的“梶井职场经验其一”,随后重新拉开车门,弯腰坐进了驾驶座。
坐在副驾驶上的英俊男人侧着身子面对着这个方向,左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中原中也。
“我回来了中也~在我出差的这段时间里,你应该有在好好工作吧?”
“……欢迎回来。以及,我当然有在好好工作。”公司总经理——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中原中也表情麻木,忍了又忍,最后终于还是用仿佛牙疼一样的语气说,“下次的话,还希望您能告诉属下正确返回的时间,这样我们也好做好接机的准备。”
“首领……不,太宰。”

TBC.

*“我所设想的……秘密。”——奥斯卡·王尔德

Episode 2

“咦?为什么变成‘太宰’了?为什么不叫我‘首领’了?”坐在副驾上的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太宰治先生看上去对此十分不满,“中也,这是你拜托人的态度吗?”
“意思就是,这个不是以属下身份的拜托——”中原中也拽住安全带,偏头默默盯了太宰几秒,轻轻一挑眉,“而是以从前搭档身份的要求啊。要、求。听明白了么?白痴。”
“……中也,我怎么感觉你这是要造反的前兆。”太宰治皱皱鼻子。堂堂黑帮的大佬,做出这种小女生一样的表情来装委屈不仅毫不违和,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可爱,充分证明足够的英俊漂亮确实很占便宜。

他控诉自己的搭档兼现在的部下:“你是不是被人吵醒午睡叫到公司来,现在把起床气撒到我身上了?”

“我没有。”中原中也毫无压力地敷衍自己的顶头上司(确实毫无压力,脾气上来了他还会暴打上司),安全带系好后他把车缓缓开出地下停车场,顺便问和太宰一起去出差的老前辈去向,“把你安全带系上,我不想被交通部通知去交罚金——广津呢?”
“明明是个黑手党,生活里却意外得好市民啊,警察叔叔们要高兴死了。”被这么明显的敷衍,太宰顿时也不再好好说话,话中的嘲讽意味十足,“才不告诉你广津去哪了呢,漆黑的小蛞蝓——”
“给我好好说话,是不是又想我揍你?”

车上多了个不容忽视的生物,即使是毫无先兆的,现在的第一目的地是哪里也依旧成了中原中也不用考虑和讨论的结果。
把车开上主干道,中原中也一边目不斜视地开车,一边开口问道,“你这次出差结果如何?前天和你通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合同上还有几个条款没谈妥,今晚要继续谈么?这么早回来,是直接谈崩了?”
他和太宰治讲话的时候总是这个语气,的确不像是部下与首领之间的对谈。太宰嘴上抱怨来抱怨去,其实也早就习惯了——不如说,在过去的这些年来,他们这个样子才是常态,并非是他做了几年首领、两人地位相差一截就能改变过来的——当然了,在有必要的场合时中原中也照样可以完美扮演“恭敬又得力的部下”这一角色。有时候两个人大吵一通相看两厌,太宰就会故意调整那段时间所有外出活动的随行人员名单,在里面通通安排上中也的名字,好看着中也那张外人面前咬牙切齿扮演“恭敬部下”的危险表情,用这个办法来折腾搭档愉悦自己。

“出了点麻烦。没法谈下去了。”太宰治也没去问中也这是开向哪里。他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叙说这次的行程,“广津看苗头不对,就让我先回来了,说那里危险——但我总觉得,他这是嫌我碍事,所以找借口把我往回赶。”
就是嫌你碍事吧。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心想。毕竟广津从年轻时候就为这个组织做事,到如今大约没什么麻烦会难住他。但外忧好挡,架不住自己有个“看部下头痛”是乐趣之一的首领。
不过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实在也是因为到底也是名义上的首领,平时两人互嘲下也就算了,今天他还有事,要真把这个某些时候还十分小孩子气的大麻烦惹不爽了,他今晚就什么都别想做了。

于是他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什么麻烦?”

“被杀了啊,要谈合作的那家的家主,就在昨晚。”港黑首领的语气淡淡的,显然这件事还有着令他想不通的地方,“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仇杀吧,尸体的样子有点惨,背上被缝了‘死ね’的字样。虽说和我们无关,但恰逢谈判僵持的敏感时候出了这种事,我们总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即使没有明说。家族内争权、以及借题发挥地泼污水,我留在那也只会面对这种无聊的事而已,所以就定了中午的机票飞回来了。”
不如回来折腾我们好玩是吗。果然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就知道他不可能是那种广津劝两句就乖乖听话的人……嗯?
因为走神没注意到路口的信号灯已经转红,中原中也猛地踩下刹车,太宰一时不察身体朝前猛扑了出去,又因为没有系安全带,所以额头“砰”地一下撞上了前挡板,闷闷的一声,听起来就很疼。

“疼疼疼……在干什么啊中也!”太宰表情痛苦地捂着额头,看出来是真撞到了,“没有了!你这个月的奖金绝对没有了!”
中原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撞到,顿时有点心虚,想了想又理直气壮起来:“所以我不是叫你系好安全带吗?现在你这样怨谁啊?”

太宰治都要被他气笑了,嘴角向上极其危险地轻轻一弯:“怨我?”

“那难道——好吧,是我的不对。下次刹车轻一点。”到底是心虚,中原中也没什么继续吵下去的底气,当然另一方面,没有系安全带的太宰发生这种事确实不无辜,不过他有想问的事,所以懒得在这里争执,“你刚刚说,尸体的背上被缝了‘死ね’的字样?”
“……我怎么感觉你还是在敷衍我。”太宰治放下手,露出额头被撞红的一块,然后继续说道,“没错,粗糙的细麻绳,怨气简直能直接泼到人脸上。但这有什么问题?”
“唔……问题倒也说不上。”中原中也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只不过今天从条子那里接过来的事件,被害者就是这个样子。本想着事情不怎么麻烦,大约明天你回来之前就能处理好,就没有立刻向你说明。”
绿灯亮起来,中原中也发动车子,拐上回太宰治在市区中心公寓的那条路。太宰治听了这件事倒没有太大反应,只是长长“欸——”了一声,说道:“是吗?确认下手的不是模仿犯?”
“这谁知道。”中原中也轻轻一耸肩,“警方那边好像和媒体打了招呼,没有把这个信息公布出去,大概是同一个人吧。”
“那能把合作家族的老头子杀掉,犯人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嘛。”太宰懒洋洋地说,“我是不太清楚昨晚具体情况,不过那个老头子身边护卫一直不少,前几天谈判没进展的时候我也和广津抱怨过‘干脆杀掉好了’这件事,老爷子正经地回复了我‘那恐怕不太容易’这种话呢。”
“那种事无所谓吧,反正总归是要把人找出来的。”中原中也的语气中有种站在实力顶端之人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漠然——或者说,傲慢,平淡说道,“这样一来反而帮了忙了,能杀掉那样的人,嫌疑者的范围会缩小不少吧。”
“那就是你和广津要说的事了。”太宰打了个哈欠,显然兴致缺缺。

把麻烦的首领送回高级公寓楼下,中也把车停好,太宰坐在位子上稳如泰山,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怎么,你不跟我上去吗?”
“不好意思啊,真是让首领失望了——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我这是要去和人吃饭的装束。”

“原来中也还记得谁是首领啊。”太宰治叹了口气,拉长了尾音,“那么,你的首领回来,中也却去和不知道哪的人吃饭……”
他轻轻笑了一声,煞有介事道:“造反意图这么明显,我做为首领是不是该罚一下你?”
“造反的地方还在别处呢。”港黑干部看着他的上司,忽然勾嘴角露出一个不怀什么好意的微笑。
这笑容背后的意味太熟悉,太宰配合地倾身过去,看着那张从无比熟悉的漂亮面孔在眼前放大,然后嘴唇上传来了柔软又温热的触感。
太宰跟着笑起来,伸出手将人揽过来。他的手掌贴上后腰的凹陷处,一寸寸抚摸过剪裁合适的高定所勾勒出的那段劲瘦腰线,紧接着加大了按着中也的背脊的力度,随即低头加深了这个意味颇深的吻。

时隔一次小长期出差的再见面,两人在一块粘了会儿,分开时嘴唇还隐隐碰在一起。太宰的手熟稔地顺着脊背凹下去的弧度摸了下去,一边笑着低声问:“我们是有两个月没有做了么?”
“大概吧。”中原中也被他摸着,想到两人现在还在车里就没忍住亲到一起去了的境况,有点想笑,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前段时间,有个新进来的员工,觉得我是只凭武力才留在这个位子上的。” “唔。”中也究竟有几斤几两这件事,恐怕没人会比太宰更清楚,然而他眼下只专注于拽出衬衫后摸进去触碰到的那小片细滑肌肤,回应也显得极其淡定,“然后呢?”
“是梶井告诉我的。所以我让梶井找人给那小子传话,”中原中也悠悠地说,“爷留在这个位子上不是凭武力。”
“那凭什么?”
“凭脸好,当了老板的情人。”

“……”太宰治露出感叹的神色,“啊……当年那个遇到这种事一定会爆炸的中也,居然也会这样子开玩笑了……真是时光如梭,物是人非呀。红叶姐听到大概也要感叹中也长大了吧?”
“不好笑么?反正梶井那个白痴听了之后嘎嘎嘎笑得扶墙走的。还有,别像个老头子一样唧唧歪歪的,听了让人想揍你。”中也往外推了推他,开始整理自己被拽得乱成一团的西装衬衣,“我吃完饭再过来。”

太宰治依旧在副驾驶上做得稳稳当当,他一边挑眉看着中也砸嘴不耐烦地解开皮腰带重新打理衬衣下摆的动作,一边问:“所以——中也还没告诉我,你晚上去和谁吃饭?”
中原中也忙于整理仪表,因此回话就回得颇有些漫不经心:“上次的那个村上一诚……你大概不记得了,在之前的事情里帮过我们一点忙,才有了联系。”
“嗯嗯……”太宰治自然而然伸手过去捏住中也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将那条刚才被自己扯歪的领带重新系整齐,“然后?”
“然后就是,前两天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有点让他为难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想要当面和我谈一谈……”中原中也搞好了衬衣,微微抬起下巴,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脖颈展露在太宰治的手指之下,无所谓地说道,“当然也不是为了这一句话就赴宴的,具体情况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我晚上回来再详细告诉你好了。”
“唔。”太宰治点点头,看上去像是放过了这个问题——
下一刻,中原中也感觉脖颈处骤然一紧,一股大力顺着那条系好的领带勒住他的喉咙,逼着他不得不顺着力道前倾上身贴过去,太宰治把他那条黑色细领带变成了一条价格高昂的凶器。
中原中也几乎和太宰挨在了一起,两人能感受到彼此浅浅的鼻息。他脸上保持着一种司空见惯的淡定,只皱了下眉,嗓音是平静的:“又怎么了?”
曾经是港口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现在是历代最年轻的首领了,他弯起嘴角,轻轻笑起来。而每当太宰治弯着唇角、眼睛微微睁大这样笑起来的时候,那笑容里总会有一点不符合他年龄身份与地位的孩童一样的天真感,与内容糟糕又危险的话语结合在一起,有种古怪和谐的协调感。

“中也,”他的瞳孔极黑,近乎亲昵地缓缓道,“‘你是属于我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的所有希望你都要去忠实履行:比如我想要你在我出差时候乖乖待在横滨,比如我想要你去调查清楚这次的事件,又或者是……我想要你现在留下来,你就留下来,然后推掉那什么狗屁无聊的赴约。”
极近距离下,中原中也静静地看着太宰眼瞳中倒映的小小的自己,听着太宰治这通歪理一样的言论,一言不发。
“……这些事情是从你我加入黑手党的那一刻起就决定好的。当时是,现在是,然后未来也会是如此。”太宰治的手从领带上松开,转而轻轻抚摸上中原中也的脖颈,那里平时有一条黑色的皮质项圈,今日因为正装打扮而摘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就是那条黑色领带,“中也可要,好好记住这一点呀。”

“……”
卡住喉咙的桎梏消失,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对太宰刚刚那番他已经听了无数次的话不置可否,只随意“唔”了一声,然后一挑眉梢,“那么照您的意思,现在我可以离开这里,去赴饭局的约了吗,BOSS?”
略恶劣的挑衅语气和故意而为的恭敬敬语所形成的反差极大取悦了港口黑手党的年轻首领。他笑眯了眼睛,刚才身上那股说不出的危险和压迫感倏一下散了。

“嗯~现在就暂时放过中也吧~”太宰治下车,弯腰笑眯眯冲他摆摆手,像路边随处可见的同朋友道别的普通年轻人,“别吃到太晚,因为我今天来回飞好累,想要早点睡觉呢。”抱怨的语气,就好像命令身为部下的中原中也来自己这里过夜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
“啰里八嗦的,”中原中也砸了下嘴,手指往下一勾,把停车档推到了倒车档。“知道了。”他不大耐烦地说。
外面浅色西装、里面是黑色衬衣,暗黄色的领带,一条红色丝质长巾被随意搭在脖颈上。太宰治笑眯眯地站在自己公寓楼下,看着中原中也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可能从太宰定了回横滨的机票那一刻起,中原中也就注定没法赴今晚这个约,注定要放别人一个鸽子——
——因为在他开出去五分钟之后,太宰治的公寓爆zha了。

TBC.

内置裤裤雷
白玫瑰的寓意:我足以与你相配。

白玫瑰的寓意:我足以与你相配。

白玫瑰的寓意:我足以与你相配。

猫猫超可爱w

【太中】可是封建联姻太香了

1w左右 沙雕向he

大型真香(翻车)现场

我以为我是直的宰x我以为我是1的中


现代pa架空,大量烂俗段子和谐音梗出没,私卝设多且ooc

只有太→中可能,私卝设仅为喜剧效果


1.

“其实我喜欢男人。”太宰治用两根手指夹卝着手卝机转了转,一手慢条斯理地翻选妃一样花花绿绿的资料夹,“不装了,我摊牌了,以前邀请女孩子殉情都是演的,但我不想当骗婚gаy,封卝建联姻是坏文明。”

对面那个男人实在太烦——要说他多操心自己婚姻大事太宰治是不信的,已经扯到“太宰君看见甜品店雪糕第二根半价的时候不会心动吗”这种程度,完全就是在恶心人。

开玩笑,让森鸥外安排过来的亲家得多难缠...

1w左右 沙雕向he

大型真香(翻车)现场

我以为我是直的宰x我以为我是1的中


现代pa架空,大量烂俗段子和谐音梗出没,私卝设多且ooc

只有太→中可能,私卝设仅为喜剧效果



1.

“其实我喜欢男人。”太宰治用两根手指夹卝着手卝机转了转,一手慢条斯理地翻选妃一样花花绿绿的资料夹,“不装了,我摊牌了,以前邀请女孩子殉情都是演的,但我不想当骗婚gаy,封卝建联姻是坏文明。”

对面那个男人实在太烦——要说他多操心自己婚姻大事太宰治是不信的,已经扯到“太宰君看见甜品店雪糕第二根半价的时候不会心动吗”这种程度,完全就是在恶心人。

开玩笑,让森鸥外安排过来的亲家得多难缠,一个养卝父就很烦了,身边还躺着他安排的线人,拿的是大朗该喝药了的剧本吗。

“……原来是这样,但是太宰独来独往没人照顾也很让人担心。”电卝话那头作友邦惊诧状,无线电底噪夹杂着几声少卝女气鼓鼓的惊呼,中年大叔一边手忙脚乱地道歉一边很八婆地问,“你什么型号?”

照顾什么,在我自/杀还没死透时候给医生说同意捐献吗。

太宰治看着手里的花名册短暂地思索了一下,以森鸥外这个做媒的热情来看他是铁了心要找茬,今天是高低得选一个,不如恶心回去。

虽然不了解同卝性恋,但也听说过互卝联卝网上午夜凶0、遍地飘0的传说,就是说现在0的数量是远大于1的,0的择偶难度相对较高。

太宰治花了0.01秒计算完了以上内容,抢答道:“我是0。”

那边还兴致勃勃的样子:“那偏爱什么性格呢。”

我喜欢听话好看不用负责的,你森鸥外支过来的都是事儿逼,太宰治懒洋洋地张嘴就来:“嗯……发色要杀马特把握潮流、脾气暴躁更有男人味、有肌肉但是不能比我高,要矮但是力气要大能保护我。”

“……”显然电卝话那头也被他的描述雷得不轻,饶是森鸥外也沉默了几秒,“好,我会尽快安排合适人选。”

电卝话挂断后,太宰治有些不爽地啧了声。

都这条件了还能有预备人选,森欧外你的候选人都这么奇形怪状吗。

早知道说我喜欢三头六臂八条腿的。


2.

三天后的清晨,太宰治是被手卝机嗡嗡嗡的震动吵醒的。

五个未接来电,十几条消息提示。

森鸥外 6:20am:要先看看照片吗

森鸥外 6:56am:八点见面,还没醒吗

森鸥外 7:33am:地点在你家楼下,

森欧外 8:26am:是你喜欢的类型

太宰治用刚起床还有些浑沌的脑袋转了转,他喜欢的类型,他那天说的什么来着——又矮又壮、力能扛鼎、荧光发色、性如李逵。

好家伙,下楼不得看见一个金刚芭比。

太宰治看了眼钟,已经九点半了,人应该被气走了。

他咬着牙刷腾了只手回了个真不巧刚醒。

森鸥外秒回:那下楼吧,我给他说的十点到

……太宰治把漱口水噗地吐掉,这回是真醒了,一边在心底飞速盘算着下次生意怎么阴森鸥外一把,一边把人拖进黑卝名卝单。

处理掉那个烦人的金发少卝女头像的聊天框,人数本就寥寥的列表瞬间清爽起来,唯一的小红点是一则好友申请,头像是黑红色像logo一样酷炫的花纹,低调又狂气。

[好友申请:中原中也

你好,我到了]

无功无过挑不出毛病,还提前到了这么久——太宰治通卝过申请,随手点进主页,发了一些红酒机车之类的东西,总之是他绝不会感兴趣的类型。

他擦干脸上的水,抓起衣架上的风衣外套,连招呼都懒得打,单刀直入决定找到人结束这场荒谬的约会。

一会儿用什么推辞呢,用“你左脚先进的咖啡厅所以我们不合适”可以吗。

[太宰治:你穿的什么衣服]

[中原中也:红色连帽衫]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太宰治脚步不停,没两分钟就推进森鸥外安排的咖啡厅,咖啡豆的香气和空调冷风扑面而来,他站在门口张望了一圈,又啪嗒啪嗒低头打字。

[太宰治:没看见,你抬头呢]

[中原中也:……]

[太宰治:你站起来呢]

[中原中也:……]

[太宰治:你多高啊,头发什么颜色]

[对方已下线]

是被讨厌了?太宰治莫名其妙地收起手卝机。

“喂。”一个拽了吧唧的声音从他右手边传来,有点像小混混的打招呼方式,却不盛气凌人,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不羁,不经意地有些撩。

太宰治低头看,一个红色连帽衫的少年窝在沙发里面,橘发像亮晶晶的橙子棒卝棒糖一样光亮照人,过长的发在后脑矜持地团成一个揪揪,蔚蓝如海的眼睛像猫瞳一样微微竖卝起,带着些攻击性和敌意。

他就坐在离太宰治最近的卡座,因为太小只了没有被注意到,此时一只手转着红酒杯,一只手懒散地冲他挥了挥。

太宰治倒吸一口凉气——

森鸥外你自己喜欢幼卝女就算了安排过来的这小矮子成年了吗!

你是真的变卝态啊,我早该明白的。


Wid 5151283


End

感谢观看

🌟

除了太宰以外,被所有人称赞了

除了太宰以外,被所有人称赞了

糖包只吃一碗饭

“你看,我们谁也不会缺席”

15岁到22岁的时光里,哪里会有空白呢

“你看,我们谁也不会缺席”

15岁到22岁的时光里,哪里会有空白呢

胧_问授权请看置顶
「喂,那个、你也看到了吗?」 ...

「喂,那个、你也看到了吗?」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啊……」

「喂,那个、你也看到了吗?」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啊……」

日月昭昭

【黑遍全文野】横滨一家亲

※沙雕段子体,极度ooc。

※横滨的大家转生到了和平无异能的ABO世界,然后达成了伦理学意义上的横滨一家亲。

※基本没有恋爱要素全是整活+迫害的cp名单:福森,太中,芥敦,陀涩,织安。

※看完请不要殴打作者。


1.

不知道武侦的七十亿对“书”做了些什么,总而言之,森鸥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

森鸥外:“……”

他震惊到麻木,带着淡淡的忧伤开始吮吸自己的大拇指,冷眼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举着他傻乐,快快乐乐地给他取名“鸥外”。

一直到这个时候,森鸥外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他被父亲放回母亲身边,一抬头,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

※沙雕段子体,极度ooc。

※横滨的大家转生到了和平无异能的ABO世界,然后达成了伦理学意义上的横滨一家亲。

※基本没有恋爱要素全是整活+迫害的cp名单:福森,太中,芥敦,陀涩,织安。

※看完请不要殴打作者。




1.

不知道武侦的七十亿对“书”做了些什么,总而言之,森鸥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

森鸥外:“……”

他震惊到麻木,带着淡淡的忧伤开始吮吸自己的大拇指,冷眼看着自己这一世的父亲举着他傻乐,快快乐乐地给他取名“鸥外”。

一直到这个时候,森鸥外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他被父亲放回母亲身边,一抬头,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

男人男人男人男人——

他妈的,他妈是个男人。

森鸥外:“…………”

森鸥外无悲无喜地闭上眼,心想就当是一场梦吧,中岛敦什么时候能把书修好?

可惜他想装死,他这一世亲爱的男妈妈不让。

森鸥外只感觉自己被一双手轻柔地抱了起来,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捏着他的嘴打开,试图……

喂奶。

森鸥外:“………………”

杀了我,就现在。

他终于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2.

作为一个孤儿,福泽谕吉直到五岁被人领养走才发现这个横滨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抬头看着市政厅的六个厕所,缓缓敲下一个问号。

虽然但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六个性别分类。

领养他的夏目漱石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谕吉,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事实是,我们被书带到了ABO的世界。”

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停止了思考。



3.

作为一个来自法国的外来务工人员,兰波很忧愁。

他上班的地方叫做“森氏会社”,他的顶头上司叫做森鸥外。他作为公司的艺术总监,日常生活却和前世在港黑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每天批批文件,陪Boss……不对,是老板,喝喝茶聊聊天。

要不是他俩都是Omega,兰波怀疑自己迟早被福泽谕吉提刀砍了。

只不过,他俩原来是这种关系吗??

黑发男人喝了口茶,看向森鸥外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是两个。”森鸥外善意提醒。

兰波:“……好的老板。”



4.

福泽谕吉其实一直挺疑惑又遗憾的一件事情是,上一世的后辈里,转生的人寥寥无几。

警视厅大佬掰了掰手指:夏目老师,森医生,兰波,自己,没了。

可谓人丁凋零。

然而他可以发誓,他这么想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要以这种方式迎来武侦的社员们。

这种方式,指被森鸥外生下来这种方式。

福泽谕吉在产房外接过江户川乱步的时候脸都是麻的,他本以为人不能,至少不应当作出这种事情……哦对,“书”不是人。

那没事了。

森鸥外:没事个屁。

于是福泽谕吉接过第二个孩子,护士喜气洋洋地告诉他是个女孩,银发男人低头,看见了与谢野晶子稚嫩的脸庞。

两个孩子闭着眼睛幸福地吮吸自己的手指,福泽谕吉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脸庞,在心里祈祷,乱步和晶子最好不要有前世的记忆。



5.

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在看到自己的生母之前,状态都是兴高采烈的。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异能,但是没有异能算什么,没有战争才是大好事儿啊!父亲还是福泽谕吉,关系最好的同事成了双胞胎哥哥/妹妹,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

然而,被生母抱起,正满腔期待时,看到的却是森鸥外的脸,江户川乱步的心跳骤停。

“……福泽阁下。”森鸥外的笑容苍白又勉强,“这是……”

“乱步和晶子。”福泽谕吉语气惨淡,“不知道有没有记忆。”

与谢野晶子已经在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对着森鸥外拳打脚踢,弱小可怜又无助,恨不得原地去世。

一定是我们转生的方式不对!!社长!来人!谁都可以!快把我们塞回去!重来啊啊啊啊!!!



6.

兰波不认识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自然也无法和森鸥外感同身受。

不过,公司新来的那个执行总监,和他同为法国人的魏尔伦先生,看上去倒是十分眼熟。

森鸥外休产假,公司的事情却不能无人代理。恰巧他远在法国的堂弟给他推荐了自己的得力干将,森鸥外边给江户川乱步喂奶边看了眼,当即大喜:哟,这不是他的干部魏尔伦吗!快来人,请进来!

魏尔伦看到兰波的第一眼:艹!我老婆活了!!

兰波看到魏尔伦的第一眼:这不是保尔吗,这辈子说不定能成为真正的朋……等等怎么扑过来了?!?!

兰波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顶头上司森鸥外说了,男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特别是Omega,要讲O德。



7.

森鸥外的姑姑年过四十梅开二度,给他生了个妹妹。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吃百天。

走进去之前抬头一看,姑姑嫁的人家姓尾崎。

尾崎。

熟悉得让人心底一凉。

年满一岁的江户川乱步坐在森鸥外怀里,眼睛一眯:“妈,你们港黑那个干部来了。”

森鸥外:“……”

森鸥外萧瑟地说:“乱步,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叫我妈?”伤口撒盐,雪上加霜。

“呸。”与谢野晶子朝他做了个鬼脸,“气死你最好。”

然后被父亲福泽谕吉敲了脑袋。



8.

进去一看,躺在摇篮里的小公主红发红眼,长得甚是眼熟,看到森鸥外的瞬间眼睛睁得溜圆,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抱抱。

“哎呀,红叶很喜欢你呢。”姑姑欣慰地说。

森鸥外伸手抱起自己年幼的干部,悲从中来:“红叶君,你怎么也来了。”

尾崎红叶揪住他的衣领,胖嘟嘟的手在他胸口戳来戳去,一笔一划。

C,h,u,y,a。

中也。

森鸥外感动极了:“红叶君,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中也君!可惜我们还没找到他,让你失望了。”

尾崎红叶扁了扁嘴,哭了。



9.

尾崎红叶三岁的时候,兰波怀孕了。

森鸥外特别开心,大手一挥给他放了老长的产假,天天带着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到他们家去玩,玩了没几个星期,某天突然不来了。兰波有点担心地给他打电话,森鸥外在那头如丧考妣:“兰波君,我梅开二度了。”

哦,二胎啊。

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纠正:“妈,三羊开泰,我和晶子是双黄蛋耶。”

森鸥外悲愤:“别叫我妈!”



10.

兰波待产,和森鸥外在同一个病房。他被拉出去生孩子的时候森鸥外在产房外等着,等到了魏尔伦抱着一个很眼熟的婴儿走出来。

“中也君?”他愣了一下。

“应该不是。”魏尔伦摸了摸下巴,“中也是我弟弟啊,这辈分不能乱成这样吧?”

也是。森鸥外戳了戳婴儿的脸,没多想:“都说侄子像叔,这孩子确实,长得和中也真是一模一样。”



11.

福泽谕吉这回接过婴儿时已经有了经验,无论心里有多么震撼,手都是稳的。

“福泽阁下,男孩还是女孩?”森鸥外虚弱地问。

福泽谕吉战术沉默。

“……福泽阁下?”

福泽谕吉回答得很艰难:“男孩。”

森鸥外听这语气心里一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残疾吧?”

福泽谕吉:“……不至于。”

婴儿恰在此时做好了心理准备,睁开一双鸢色的眸子,沉默地与福泽谕吉对视。

森鸥外:“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这个语气?不会又是熟人吧?又是你的社员?谁啊??”

福泽谕吉把太宰治往他手里一塞:“森医生,自己看吧。”



12.

魏尔伦知道了太宰治是太宰治后,看自己家小孩的眼神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别真是中也吧?”兰波担心地看着摇篮里战术喝奶的婴儿,没有错过他念出那个名字时儿子身体的震颤。

魏尔伦:“……”

草,真是中也!!

魏尔伦想起森鸥外和兰波怀孕的时候开玩笑订下娃娃亲,当即面色凝重一蹦三尺,唰地提着中原中也就冲去福泽家,破门而入:

“退亲!!老板退亲!!这娃娃亲我们不定了,不定了!!!”



13.

中原中也理解完现状的第一个念头是:辈分岔了。

哥嫂变爹娘,捏妈啊。

太宰治理解完现状的第一个念头是:要喊森先生爸爸吗……我果然还是去死吧。

遂绝食一天,然后被闻讯赶来的哥哥姐姐劝告了。

与谢野晶子:“我明白你的感受,太宰,我当初也很想回炉重造一下。”

太宰治安静如鸡。

江户川乱步:“往好处想,太宰,你可以喊森鸥外妈妈了,给妈妈添麻烦合理合法,气死妈妈不犯法。”

太宰治有被安慰到,张嘴含住与谢野晶子塞到嘴里的奶嘴,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



14.

尾崎红叶看到比自己小了四岁的中原中也,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然后她转念一想,中也要喊自己表姨。

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15.

整件事情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大家都带着转生前的记忆。

所以当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升上高中,看到同班的涩泽龙彦时,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拳头硬了。

太宰治一把拉住他:“中也算了算了,真的算了,这次没有龙可以给你打了。”

而当陀思妥耶夫斯基站起来介绍自己俄罗斯转学生的身份时,中原中也在桌子下面一脚踩住太宰治的鞋:“治,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太宰治:“……想踩我鞋就直说,我们脑力派不兴打架那一套。”



16.

讲个笑话,这一世,大家的名字分别是:福泽乱步,福泽晶子,森治,裘亚·魏尔伦。

被迫叫名字,感觉关系一下拉进了呢!

强颜欢笑.jpg



17.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宣布在一起的时候,除了魏尔伦,大家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费佳和涩泽龙彦宣布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江户川乱步,大家都没有什么平静回应。

“果戈里怎么办?!”太宰治哭着大喊,“我的cp就这么be了吗?我不同意!!”

中原中也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闭嘴吧你个磕药鸡。”



18.

果戈里怎么办,好问题。

费佳抱起儿子的时候满心惆怅,心想尼古莱都成我儿子了,应该不会想杀我了吧?



19.

芥川龙之介醒来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太宰先生的声音:“中也!中也用力啊!孩子出来了!出来了!!!”

然后是首领的声音:“中也加油!能看到头了!加把劲啊!!”

最后是红叶干部的声音:“中也呜呜呜呜呜生孩子太受罪了呜呜呜呜!!”

芥川龙之介:这是在干什么??

他听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20.

森鸥外抱着芥川龙之介的手,在他睁眼的那一刻颤抖了。

“解释一下吧,治,中也,你们谁出轨了。”森鸥外痛心疾首,“孩子为什么会是灰色眼睛?!?!”

与谢野晶子看着大侄子,摸了摸下巴:“爸爸就是灰色眼睛吧,没什么好奇怪的。”

主刀医生谷崎润一郎随口道:“说起灰色眼睛,我记得港黑那位游击队长也是灰色眼睛吧。”

众人:“……”

芥川龙之介已经裂开了。

他沧桑地想,如果在下有罪,请让在下去十八层地狱,而不是把在下投胎到中也先生的肚子里。

这难道就是他过于执着太宰先生的报应吗?!?!



21.

梶井基次郎经过研究,得出结论:“森龙之介……”

中原中也打断他:“直接喊龙之介可以吗?”

梶井基次郎“哦”了一声:“龙之介的发色和瞳色应该都是隔代遗传,没有人出轨,你们可以放心了。”

“顺便。”他加了一句,“那边的涩泽先生,你生出来那个半紫色半白色头发的应该是遗传变异,不用担心。”



22.

涩泽龙彦并不担心小儿子的发色,他只关心二儿子的紫金色眸子。

他现在快乐疯了。

“我的天使!!”白毛笨蛋美人举着中岛敦痛哭流涕,“你果然也跟过来了!!”

中岛敦:“……”

都说儿女是前世的债,原来是真的。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妈前世被我爆头了。



23.

中岛敦的俄罗斯名字叫做:阿茨西·费奥多伊里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有一个大哥,叫做:尼古莱·费奥多伊里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做:西格玛·费奥多伊里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妈的。



24.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两岁的时候,中原中也又怀孕了,是个女孩儿。

大家数了数,发现芥川龙之介还有个妹妹没出来,于是

森鸥外:“小银今天踢你了吗?”

福泽谕吉:“这是给小银买的裙子。”

太宰治:“小银好乖,不像龙之介那么喜欢闹你。”

中原中也:“……够了,别说了,怀着部下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25.

虽然前文没有提到,但是等到中岛敦和西格玛出生的时候,基本上前世整个横滨的异能力者都来了。

基本上。

因为泉镜花和露西·蒙哥马利还是没找到。

江户川乱步摸了摸下巴:“大家都是被生出来的,那镜花和露西应该也要走这个流程吧。”

那么问题来了,谁生?



26.

尾崎红叶按住了中岛敦的头:“所有的Omega里就你没生过了,嗯?”

中岛敦欲哭无泪:“姑奶奶,我是白发,龙之介是黑发,生不出镜花那样的紫发啊!!”

姑奶奶,辈分意义上的姑奶奶,没有说尾崎红叶年纪大的意思。

梶井基次郎:“可以的,你双胞胎弟弟不就是半紫半白吗?”

太宰治:“哎其实,敦君你的眼睛里有紫色哎。”

芥川龙之介:“……”

中岛敦:“……”

够了,不要因为自己被迫害就要来迫害我们啊!!!



27.

泉镜花终于还是被生出来了。

和织田作之助的小女儿露西前后脚。

怎么说呢,太宰治拍着坂口安吾的肩膀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全横滨的红头发就此一家……”

坂口安吾:“所以说到底中岛敦对书做了什么啊,转生为什么是这个流程?!?”



28.

阿茨西·费奥多伊里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将要流出,怀里还抱着女儿克雅果·阿茨西夫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泉镜花:“……”

真的够了。


————THE END————


裘亚——chuuya

阿茨西——atsushi

克雅果——kyouga

这个活整得我笑到缺氧。

Lance

【太中】漂亮的他(全文完结)

共一万一千字,已完结,迟来的复健,保证甜,希望大家喜欢qwq

===========

《漂亮的他》

CP太宰治x中原中也


一个小时前


“是假的。”鉴定员说。

“什么?”中原中也顿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画框是原来的。”鉴定员耐心解释,“但画被掉包了,是假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他。

中原中也深深呼吸。


现在

 

“你们都……”中原中也的嗓门骤然提高。

“明明监控上,那幅画一直在这里,所以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警员盯着监控,一头雾水,“我完全……”

“你们都有脑子吗!”中原中也两天没合眼,此刻觉得头晕脑胀,冲击性的事...

共一万一千字,已完结,迟来的复健,保证甜,希望大家喜欢qwq

===========

《漂亮的他》

CP太宰治x中原中也


一个小时前

 

“是假的。”鉴定员说。

“什么?”中原中也顿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画框是原来的。”鉴定员耐心解释,“但画被掉包了,是假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他。

中原中也深深呼吸。

 

现在

 

“你们都……”中原中也的嗓门骤然提高。

“明明监控上,那幅画一直在这里,所以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警员盯着监控,一头雾水,“我完全……”

“你们都有脑子吗!”中原中也两天没合眼,此刻觉得头晕脑胀,冲击性的事实更是让他无法保持平静,“把刚才那幕放大。”

警员依言放大。

“这是谁。”

“这是除了安保人员以外,唯一一个出入过展览室的人。”警员战战兢兢。

“所以是谁。”

“是保险公司的鉴定人员,因为按照规定,晚上八点时他要来进行一次中途检验,以确认在展览室的画是真品。”

中原中也端详了监控里的面容,有些模糊,但看出是个金发男人。

“看不清他的脸,把监控镜头再放大。”

“这是谁。”

“是……是保险公……”

“是个屁!”中原中也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他的手指指向放大的监控截图:

“这是太宰治!”

 

三天前

 

“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局长说,“不如说我本人相当肯定你的能力,但……”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交给我。”中原中也站在局长办公桌前,按着红木桌的手微微发抖,“我研究同类盗窃案多年,破过的案件无数,但你今天告诉我,我不能负责这次的《河岸边的女孩》保护,我只是想知道理由。”

“因为三年前你没有抓到太宰治。”局长说。

中原中也哑然。

“三年前的蓝钻石戒指Pupille失窃案,一样是太宰治所为,有预告函,有准备期,你说你一定能抓到,我百分之百信任你,给了你充足的时间与能力,连微量物证鉴定的专业人员都交由你调动,结果呢?”

“结果Pupille被偷。案件发生后一个礼拜,你告诉我你抓不到人,我问你太宰治究竟长什么样,你无法成像,他是怎么偷的,你也说无法查证。”局长叹气,“我当然信任你,但我无法向更上级的人汇报,你的工作只能说是不称职。”

“我明白。”中原中也攥紧了自己的手,“我只是希望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是有限的。”局长看向他。

 

两天前

 

“我希望《河岸边的女孩》的所有者、他雇佣的保险公司和安保公司都能够接受我的调动,因为如果他们不配合,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很大的麻烦。”中原中也平静地说,“我是警方派来的这次事件的专项负责人,有紧急处理权,我姓中原。”

安保公司的负责人迟疑地看着他。

“这是任命文书,上面有盖章与签字。”中原中也将文件递给他,“您可以检查。”

“我明白了。”安保负责人看了看文件,把它递回,“你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流程定下了吗?”中原中也收回文件。

“从收藏家克莱姆先生的宅邸出发,一路运送至展览厅,展览从早上八点至晚上十点,十点准时运回,其中鉴定真伪会在出发前、晚八点、运回后各进行一次,一共是三次。为避免安保人员中内鬼,守卫全部按时间轮换,每组成员之间互不认识,互相监督,从建筑门口到展览室,一路都有布置。”

“监控呢?”

“博物馆本身的监控已经很全面,我们又在通道上多装了一批摄像头。”

“《河岸边的女孩》毕竟是首次展览,游客难免会非常多,参观人群越多,风险越大,有控制客流的预案吗?”

“全日一定会压在两万人以内。”

“两万人……抱歉,太宰治可能是这两万人里的任何一个,他的乔装术无与伦比。”中原中也忍不住嘲讽,“你们倒是很放心。”

“门口的安检非常强大,我们的工作人员也会进行证件与人脸的比对……”

“你们知道太宰治长什么样吗?”

“我们不知道。”安保负责人顿了顿,“您难道就知道吗?”

 

三年前

 

“你太辛苦啦——”他的恋人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打开冰箱试试?”

中原中也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是一杯冰冻的果茶。

“我亲手为你做的哦,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我还把我的手切伤了。”恋人委屈地伸出自己的手,他的右手手指上贴着一个创口贴。

“我都看见玄关袋子下面垫着的收银条了,下午3点28分,隔壁街区的那家咖啡店买的。”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你只是把塑料杯换成了家里的玻璃杯装罢了。”

“想逗你开心嘛。”恋人的语气有些委屈,但几秒后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今天准备得怎么样?上司有为难你吗?”

“还行吧。”中原中也喝了半杯果茶,觉得心中的焦躁感慢慢散去,“安保全都布置结束,红外线开启密码两小时自动更换一次,用来混淆视线的赝品也准备完全,怎么说……高科技还是会给人一些踏实的感受的。”

“听起来就很高级,那你是不是能睡得着觉了?”恋人身材修长,他过来,懒洋洋地搂住他,“这阵子你没有一天睡好过吧……这个小偷也够让你烦心的了……”

“我得感谢这个叫太宰治的贼。”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和恋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只要这次我完美地完成保护Pupille的任务,我应该就能升职了。”

“哇……”恋人的脑袋藏在他的颈窝里笑,呼出的热气让他的脖子酥痒。

“你呢,你今天的稿件完成了吗?”

“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只要编辑不来催,我肯定是拖到最后一天……”恋人笑着。

中原中也看着身旁人的脸,无论看多少次,都会感慨这真是一个漂亮的男人。他的恋人有着鸢色的瞳孔,细软的深色头发,他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的蜂蜜糖浆都倾注在了弯起来的眼角。等这次的案件结束……中原中也想,我去租一个更大的公寓,这样就能有一个装潢精致的书房,让恋人能够更舒心地写作。

“果茶好喝吗?”恋人吻了吻他的嘴角。

“还行。你的伤没事吧?”他突然想起。

“没事。”恋人又把头埋回中原中也的颈窝,“明天我再给你去买哦。”

 

现在

 

“为什么不和我汇报?明明出现了问题!”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跃出来,“现在他大摇大摆地进过展览厅,为什么没有人发现鉴定官被人掉过包?!”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太宰治?”保险公司负责人第一个发问,“没人敢随便下结论!”

“我三年前见过他!”中原中也拔高音调,“我比你们有经验得多!”

“不可能!”保险公司死死盯着监控录像,“鉴定一共分三次,前两次——也就是展览前和展览中的鉴定官都是卡里森先生,监控上的确实是卡里森先生没错,第一次的时候也是这个人!”

“那是因为他第一次的时候就被人掉包了!”中原中也把手里的资料甩在桌子上,“你们现在去和古董鉴定公司的人查证,叫他们的工作人员过来看监控,看看他们认不认得出谁是真正的卡里森!顺便去周围搜查一下,看看真正的乔治·卡里森是不是早就被敲晕了,丢在哪个灌木丛里!”

“这不对。”安保负责人指着监控,“就算鉴定官早就被太宰治掉包,可第一次鉴定的时候,我们至少有十个人在现场,这么多双眼睛下,他根本没有机会偷画,那么他能接触到画的时机也就是第二次鉴定。可第二次鉴定我们也有全程监控,展览厅狭窄封闭,里面还有两个安保人员,他进去以后也只是做了普通的鉴定工作,出去也没有带别的东西,他又是怎么做到偷画的?”

“重新放录像。”中原中也觉得很疲劳。

展览厅里的录像被重放了一遍,金发的鉴定官在两位安保人员的监视下,从玻璃柜里取出画,经过十分钟左右,画被重新放回玻璃柜。在摄像机下,鉴定官收好自己的工具,站起身,离开了展览厅。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走。”安保公司负责人也拔高了音调,“画是原样放回去的,他根本不可能偷走任何东西!”

“再重新放录像。”中原中也不想多做解释,“0.5倍速。”

 

三年前

 

“蓝钻戒指Pupille,法语意为‘眼眸’,原钻开采于南非普雷米尔矿区,法国顶级珠宝大师打磨加工,最终形成了如今的8克拉方形鲜彩蓝钻镶钻戒指,上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在2009年的佳士得拍卖会,最终标价1146万美元,如今价值在1500万美元以上。”

“很美。”中原中也说。

眼前的玻璃柜里存放着pupille,他慢慢地靠近它,中心蓝钻质地澄澈透明,像静谧深沉的海,也像情人平静的眼眸。

“这是我们公司推出的新产品,双层钢化玻璃,厚度超过15厘米,防弹、防割、防砸,内嵌细密的电子报警网,只要有人试图破坏,警报会直连到每一位安保人员的通讯器。”负责人详细地介绍着,“开启方式也是双重保险的——同时需要虹膜与指纹,录入的虹膜是收藏家、pupille的拥有者斯蒂芬妮小姐,而指纹则是这次保护行动的负责人,也就是您,中原警官。只有你们两个同时在场并授权,保护柜才能打开,只要有一人不在,窃贼就无法带走pupille。”

中原中也摘下自己的手套,试着打开保护柜。在仅录入指纹后,显示授权失败,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起,贯穿整个地下藏厅。

“挺安全的。”中原中也戴上手套,“有没有可能整个柜子一起偷走?”

“不可能。”负责人自信地摇头,“柜子下面是钢筋固定,除非太宰治自己是一个施工队,且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地板掀了,否则没有可能。”

“那戒指会很安全,因为没人能冒充我,你们只需要保护好斯蒂芬妮小姐。”中原中也点头,“辛苦了。”

 

现在

 

“这里,对,这里。”中原中也急促地说,“暂停,倒退2秒,切成0.2倍速。”

这是展厅内部照着电子门方向的监控,画面上的大门打开,金发男人拎着装满鉴定工具的皮箱,向内部执勤的两名安保人员打招呼,走了进来。

“重放。”

“再重放。”

“停。”

“这里。”中原中也指着大门的位置,“看见了吗?刚才镜头闪了一下。”

工作人员一脸迷茫。

“再重放,切成0.1倍速。”中原中也扶着额。

“看见了吗?”

“看见了……确实闪了一下,在他进入、门打开的一瞬间。”

“被换了。”中原中也说,“这些都是预先录制好的。太宰治塑造了一个和展厅一模一样的空间,找人模仿安保人员,拍了一段画作很安全的录像。他有同伙……顶级黑客级别,指纹开门的动作对查看监控的人员无形间产生了视线诱导,就在这一刻画面轻微闪动,两边的录像都被换成了他预先录制的那些。”

“被换掉了的意思是……”

“意思是内部展厅、他那些按标准检查画作的画面全部是假的!实际上他在拆画……把画框和画分离,把假画放上,把真画带走——所以他需要一个工具箱!”

“那人呢!人到底是怎么换掉的,明明十点钟的时候,展厅里的安保人员都在……”

“所以说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是同伙作案!展览厅上方的通风口一定被拆过,他的人从通风口进入,把被打晕的正牌安保换走,换上他的同伙。现在去查那天的安保一定查不到,他们绝对逃得无影无踪了!”

“那画到底是怎么被带走的?!”安保负责人喃喃,“《河岸边的女孩》展厅到了八点就被关闭,展馆其他部分虽然还有参观者,但每个游客在离开展馆前都被搜过身……如果他携带了画,那他是怎么保证自己逃得过安检!?”

“我需要那天出口安监处的所有监控。”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他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两万人的,一个都不能少。”

 

三年前

 

“为什么!他怎么会有机会……”

“您是被故意引到天台的!”

中原中也在天台迅速地奔跑,无线电里传来的是下属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从脑门一直到脚底。无线电里,下属还在激烈地陈述,但中原中也似乎已经什么都听不到。

“斯蒂芬妮小姐被她的造型顾问绑架……那个造型顾问是太宰治假扮的!小姐的公开演讲结束后,太宰治胁迫斯蒂芬妮自行进入藏厅,然后就打开了玻璃……”

“不可能!”中原中也打断他,“打开玻璃柜需要斯蒂芬妮的虹膜与我的指纹同时授权,就算太宰治将斯蒂芬妮带到藏厅,逼她用虹膜开锁,也没有我的指纹——他根本打不开玻璃柜!”

“太宰治有您的指纹倒模!”下属大喊,“他确实通过了指纹认证!”

“他怎么可能有我的指纹倒模!知道这次玻璃柜的开法的只有行动的队长以上级别!从录入指纹的那一天开始,我几乎都戴着手套,就是为了防止被人指纹倒模!”中原中也在屋顶的风中大吼,心跳几乎暂停,“他只是一个外来的贼,他怎么可能拿得到我的指纹!”

“队长……”下属的声音难掩沮丧,“可是他确实有您的指纹。”

“pupille确实失窃了,我们没有抓到太宰治。”下属补充。

中原中也的脚步停下,他颓然站在天台的楼道口。

夜空中有烟花绽开的声音,他转头。绚烂的火光下,藏厅还是原来的藏厅,但他……却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现在

 

“您已经两天多没回家,也没合眼了。”芥川龙之介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休息一会吧,监控让他们来看也行。”

面前的四个屏幕正在快速播放游客们出门时的安检画面,中原中也的神色憔悴,但目不转睛。听到芥川龙之介的话,他用遥控器按了暂停。

咖啡冒着热气,他轻轻叹息。

“其他人并不知道太宰治的长相,会缺少一些敏感,还是让我来吧。”中原中也喝了一口咖啡,“毕竟对方是易容大师。”

“抱歉,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问这些并不合适,但……”

“你问吧。”

“三年前我还没有毕业,但也听说过著名的蓝钻戒指pupille失窃案,也知道这个案子让您在警局……地位尴尬。pupille至今仍不知所踪,那个藏厅的设计图我也反复研究过,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他到底是怎么逃跑的。”

“没人知道。”中原中也摇头,“太宰治是一个……天才,你要明白,天才能想到普通人想不到的东西,我们无法预测他的行为方式,只能在他行动之后……尽量跟上他的思维。他早就在动手前将那件藏厅研究透了,不论是人员,还是建筑结构,他的行动路线几乎都处于摄像头狭窄的死角内。三年前我迷茫地站在天台,对讲机还在作响——我知道太宰治早就逃跑了,而我呢?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在失窃发生后,一帧一帧地去翻那些堆积如山的监控录像,试图从里面抓到太宰治的一片衣角,但我唯一的收获,就只有他乔装的造型顾问的零碎镜头,永远看不清妆容下的正脸,他的面容像是一团幻影。”

“我很抱歉我问了这些。”芥川龙之介愣了愣。

“没关系。我理解上级对我的一切惩罚,当时很多人指责我,希望我引咎辞职——我本也该引咎辞职,但上司力排众议,将我留了下来,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三年来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他、去找丢失的pupille,但遍寻无果。你没必要抱歉,我确实能力不足。”中原中也重新开始播放监控录像,“结果是不变的,三年前,我没有抓到他。”

“抱歉,有一个地方我不是很明白。”芥川龙之介怔怔地看着他,“您之前说您知道太宰治的长相……”

“是。”他盯着屏幕,“我确实知道太宰治的长相。”

“可是刚刚您说,三年前的pupille事件的监控里,并没有一帧显示太宰治的真实外貌。”

中原中也沉默了很久,就当芥川龙之介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时,中原中也再次暂停了录像。

“你愿意相信一个故事吗?”他问他。

 

三年前

 

他关上门,脱了鞋,公寓里没有开灯,他的恋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默默地脱下外套,将它挂在衣架。

“冰箱里有果茶,冰冻半小时,口感刚好。”他的恋人说。

“我先不喝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我想休息一下。”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客厅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地响着。

“案子还好吗?”恋人拿起沙发上的毛毯,走近他,把它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在他身边,安抚地拍打他的手臂。

“算是有点眉目吧。”他把头闷在毛毯里,长长地叹气,“我们在斯蒂芬妮住所的衣帽间柜子里,找到了被掉包的真正的造型顾问,她被喷剂迷晕了。我们问起了太宰治的长相,她表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什么都没有看清。”

“嗯?”

“但她也算是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我们将她身上的衣物拿去物证鉴定科进行检验,在她别在衣襟的胸针上,检测到了血液残留。我猜,是太宰治将她搬运到衣帽间柜子里的时候,不慎被她别着的胸针刮到。胸针上留下的应该是太宰治的血,现在胸针在鉴定科,最迟明天,DNA分析报告就会出来,和数据库进行比对……”

“如果顺利的话,有了DNA,你们就能抓到太宰治了。”他的恋人轻柔地说。

“是啊,如果顺利的话。”中原中也的声音闷闷的,“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我能抓住他,找回丢失的pupille,我的任务也不算失败吧。”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能抓到他,我想,我的警官生涯会在这里结束。”他仰面看着恋人的脸,鸢色的瞳孔里写满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得到了我的指纹,这是我的过失,我需要为pupille的失窃负起责任。”

他继续说,语气低落。

“我时常在想……太宰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知道他的性格,我只知道他该死的聪明,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但这样反而让我更想抓到他,我想和他面对面交流,这样我就可以去了解他,知道他思考的方式,他行为的逻辑,他现在在做什么,想做什么,爱着什么……但我永远处于被动的地位,我一直在抓他,但我却……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中也。”他的恋人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他拨开他的额发,旖旎地吻他的额头,他安慰他,把警探困入怀中。

“不是这样的,别沮丧。”他的恋人说:

“你是最优秀的警探,你能够成功的。”

 

现在

 

芥川龙之介说不出话来。

“您……”

“我确定。后来我将公寓里残存的他的头发,拿去私人机构进行了检测,和斯蒂芬妮造型顾问胸针上残存血液的DNA完全相同。整整一个月我都精神恍惚,警局的人认为我是因为行动失败而失态,我无法解释,更不愿接受。”

“他……”

“不知所踪。我与他讲述胸针线索的那天,我睡了自行动以来最沉的一觉,应该是被他下了安眠药——就像他之前用同样的方式,获得我的指纹倒模那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吧?因为我只要出门,从来都戴着手套,如果是恋人的话,才能自然又不被怀疑地获取我的指纹……还有他手上的创可贴,当然就是胸针造成的——没有证据,但我几乎可以断定。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他留下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证件,还有那些该死的情话。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提早预测到我会成为pupille案件的指挥官和负责人,但他确实赌对了——他把自己也安进了这场巨大的偷窃之局里,成为我的恋人,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您没有汇报上级。”

“是。”

“如果您汇报的话,也许可以抓住他,因为您清楚地知道太宰治的真实长相、身型,您有着太宰治的DNA报告,甚至还能在公寓里找到他的指纹。这些早就已经足够,只要在全国范围内缩紧抓捕网,应该能很快抓到太宰治才对。”

“是。”

“那为什么……?!”芥川龙之介拔高音调,“他明明害惨了你,整整三年,您因为pupille保护的失败被完全架空,无法接手任何一件曾经你拿手的案件,但您却保持了沉默,我不理解,恕我直言,我不理解——难道您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欺骗你的贼?”

“我在等。”中原中也说。

“什么?”

“芥川,你是你,你会相信我所讲述的一切,但我们的上司并不会。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不是太宰治里应外合的共犯?太宰治获取了我的指纹,从我嘴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出能打听到的安保布置,有什么理由能让上司相信,我是真的被蒙骗,而不是与太宰治协力偷走了pupille后分赃?从我与他同居的第一分钟开始,就是我的失职,因为我的失职,导致了后面一切的发生。”

他顿了顿。

“所以我在等,我在等一个机会,我要亲手抓住他,证明我不是他的同伙,我没有亵渎我的警徽。我等了足足三年,现在我终于等到了《河岸边的少女》,但我还是输了,太宰治永远是太宰治,他再一次偷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你伪造任命文书的原因吗?”芥川打断他。

中原中也看向他,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您的仿造文书是按照三年前的做的,三年前的任命书,下方只有两个章纹,如今文书格式变动,需要多盖一个章,想必您还不知道,所以依旧只做了两个章纹。”

中原中也愣了愣,他拿出自己的任命文书,下方有三个章纹。

“是我盖上的,我正好有存放图章办公室的钥匙。”芥川龙之介说。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这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你把我早就认识太宰治的消息报告给上司,你会得到升迁。而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失败了,这是我应得到的惩罚,我不明……”

“中原队长。”芥川龙之介打断他。

“我大学时期,从资料库里,看了您写的很多案情汇报,关于高智商窃贼的,都很有趣。”

芥川坐了下来,用遥控器重新开启监控播放:

“我只是从那时就觉得……您是个很好的警探罢了。”

 

三年前

 

他走到信箱前站定,标着他公寓号码的信箱口有一张卡片,卡面从信箱口露出一个角,是香槟色的,质地与太宰治的预告函一模一样。夜色静谧,路灯的暖黄色灯光打在地面上,中原中也伸出手,将那张卡片抽出。

卡片泛着香氛,下面的署名是太宰治。卡面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Sorry baby.

 

现在

 

“暂停暂停暂停!”中原中也差点从沙发上跳起。在一旁昏昏欲睡的芥川龙之介被他一惊,立刻按下手中遥控器的暂停键。中原中也从沙发冲到屏幕前,死死盯着监控画面里一个身材高挑的深红发色女人,她穿着夹克衫,下身是一条皮裙,性感美丽。

“倒回,0.1倍速,面部放大。”他指示。

芥川龙之介照做。

“是他。”中原中也笃定,“没错了,就是他。”

“可是这位游客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手包,手包过了安检,监控显示没有问题,至于她本人,更是经过了工作人员的搜身……”芥川龙之介有些迟疑,“如果她是乔装成女人的太宰治,那《河岸边的少女》是怎么被带出去的?”

“把能调动的人都叫来,所有人。让他们连夜看录像,从博物馆所有监控里,调出一切拍到过这个女人的画面。”中原中也已经开始打电话,“我想证明我的猜想。”

“你的猜想?”

“是。画是被拆分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

“一旦画被拆分,离了画框,它就只是一张纸罢了。一张薄薄的纸,在保证不被破坏的情况下,有无数带出博物馆的方法。如果我是太宰治,在封闭的展厅,首先我会将它从画框中拆除,用防水保护膜包裹,装在冒牌鉴定官的皮箱内。”

“然后?”

“然后我会去厕所乔装成女性。为了保护隐私,厕所内部是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鉴定官是男性,没有办法自然地进入女厕所,怎么样自然地变换性别?他会进入不分性别的单独的残障人专用厕所。那里会有事先准备好的衣物与化妆工具,他脱掉鉴定官的伪装,换上女装,然后自然地走出来。厕所人来人往,从游客到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没有人会注意进去的谁的外表发生了变化。”

“那画呢?”

“注意到这条黑色的皮裙了吗?”中原中也指着监控画面,“如果你是安检工作人员,展览当日有两万的客流量,工作量巨大,众目睽睽之下,你不可能、也不会仔细地去摸索一个女孩子的大腿和裙底,如果他将这张薄薄的画——缝在了皮裙的夹层之间,皮质本身坚硬,黑色不透光,在安检时,你能发现里面藏着《河岸边的少女》吗?”

“所以……”芥川龙之介点头,“太宰治就是这样把它带出去的?”

“中原队长。”门外的警卫汇报,“接到您的指示,所有人都到齐,已经在筛选监控了。”

“好。”中原中也当机立断,“加快速度,太宰治离开博物馆的时间是8点36,优先调出那天8点36过后,博物馆附近街区能查到的所有监控,看看这个红发皮裙夹克的女人去了哪里。”

“报告……在队长您刚开口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查,并且查到了。”警卫小声说。

“查到了?为什么那么快?”中原中也走到门边。

“我们也很纳闷,因为明明在博物馆里面,这个女人走的都是摄像头的死角,很难找到画面,可当这个红发皮裙夹克的女……当太宰治出了安检,到了博物馆外后,仿佛放松了警惕一般,根本没有避讳街区的摄像头,甚至可以说,像故意的一样,将自己的所有行走路线都暴露在摄像头之下。”

中原中也心里一咯噔。

“那他去了哪?”他急促地问。

警员欲言又止。

“说话。”中原中也死死盯着他。

“他……”警员有些发怵:

“他去了您家。”

 

现在

 

他右手握紧了枪,左手慢慢转动钥匙。门缝里透着光,有人在里面。

他缓缓打开门,将枪举起,玄关没有人。他举着枪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厨房传来冰箱开合的声音。

“你回来了。”有人说。

他迅速侧身,将枪指向说话的人。

太宰治举起双手。

“冰箱里有果茶,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冰冻半小时,口感应该刚刚好。”他轻柔地说。

中原中也用枪指着他。

客厅的灯开着,照得太宰治的面容异常清晰,就像三年前他一直见到的那样。鸢色的眼眸,深棕色细软的头发,没有夹克,没有皮裙。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真正的太宰治,偷窃了pupille和《河岸边的少女》的、真正的太宰治。

“画呢。”他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在桌上,我没有动它,一会你可以拿回去。”太宰治说。

“拿回去?”中原中也笑了,“被小偷偷走的东西,哪有轻易就可以拿回去的道理。你有什么条件?”

“我没有条件。”他说,“我本来就不想偷它。”

中原中也举着枪,慢慢走到餐桌前,桌上摆放着《河岸边的少女》,失了画框的名作被用保护膜仔细地盖着,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中也,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以不用拿枪指着我。”他轻声说。

“你让我怎么相信一个骗子?”中原中也嘲讽地笑了,“我被你耍过一次,不会再被耍第二次了。既然你不想要画,你偷它的目的是什么?”

太宰治看着他。太安静了,只有客厅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细微却清晰地响着。

“我在等你找到我,三年前你没有做到。”太宰治说。

“但现在你做到了。”

“我一直在等你。”

 

他愣了。

 

太宰治向他走来。他反应迅速。从警校开始,他的擒拿术就一直是满分,太宰治并没有反抗,他被他按在羊毛地毯上,他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他的发丝垂落在他脸上。中原中也用枪指着他的额头。

“告诉我,pupille在哪里。”他扣着扳机,凶声质问。

“它不在我手上。”

“你把它卖了?买家是谁?告诉我!”他拔高音调,“否则我会立刻开枪!”

“你不会的,中也。”太宰治含笑,“你不会的。”

“我会的。我为什么要对一个骗子加小偷手下留情?!”

突如其来的,他收到了一个吻,带着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的味道。紧接着他被握住手腕,整个翻转。中原中也反应不及,形势骤然对调,太宰治在这一瞬间夺过他手上的枪,用力丢出去,金属落地发出巨响,滑到远处的冰箱边。

“你看,你不会的。”太宰治得意地笑。

他愤怒地起身,但被制止,太宰治搂紧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温柔暧昧,就像三年前。

“你找到了我,但你还是有没找到的东西。”

“pupille从三年前……就不在我手里,但你现在都还没找到它。”他眨着眼,看着他,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太宰治永远是个漂亮男人,鸢色的瞳孔里都是浓情蜜意,好像全世界的蜂蜜糖浆,都倾注在了弯起来的眼角,“我要伤心了。”

他看着太宰治拉开窗帘,跳出窗户,化为夜色中的幻影。

“快去找。”他走前吻了吻他的耳根,“别让我伤心啦。”

 

现在

 

保险公司和警员在接到电话后立刻赶到,将《河岸边的少女》带回了博物馆。没人来得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中原中也缄口不言,表示明日自己会亲自去做述职报告。人群离开后,他在家里翻箱倒柜。沙发被挪开,墙纸被撕掉,大块羊毛地毯被从角落揭开。中原中也将公寓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

我在期待什么?他简直想给自己一枪。我为什么又信了一个骗子和小偷的话?我有病吗?

他气急败坏,满头大汗,又口干舌燥。他跨过撕开的、丢弃在地板上的墙纸,在一片被他乱扔的杂物中走向冰箱,打开门的瞬间,他看见里面有一杯果茶,百香果,西柚,蜂蜜和柠檬切片,冰冻三十分钟,太宰治还真买了。

他愤怒地喝完了这杯果茶,随手把塑料杯丢进了垃圾桶。

塑料杯落到桶底,发出噼啪一声。

他突然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脑袋里似乎有一根筋在一蹦一蹦,催促着他往前走。他快速打开冰箱,凭着直觉,在冷冻层伸手摸索。冰箱的内置灯自动打开。他蹲在冰箱前,仔细观察,看见冷冻层有一处的冰霜明显厚于其他地方。

中原中也的心跳得很快。

他去料理台拿来小刀,切进那块过于厚的冰霜。小刀遇到阻碍,他刨开冰,伸手去挖。

他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他打开它。

冰箱的内置灯光下,戒指的中心蓝钻质地澄澈透明,像静谧深沉的海,也像情人平静的眼神。Pupille,法语意为‘眼眸’,8克拉的蓝钻倒映着与他瞳孔相同的颜色,尘封了三年,终于躺在了他的手心。

他几乎停止呼吸,戒指下藏着一张小小的卡片,香槟色,带着香氛,质地与太宰治的预告函一模一样。他拿起它,上面是太宰治的花体手写。如三年前一样,卡面的正面写着Sorry baby。他把卡片翻过来。

他深呼吸。

 

Would you marry me?

 

有人在他背后,轻声念出了卡片上的这句话。

中原中也回头——

看见了迟到三年的、被他抓捕的小偷。

 

END

 

注释:

1、警探与小偷同居的梗致敬ocean's系列,这个系列每一部都很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2、Sorry baby的字条的梗来自美剧《杀死伊芙》,也超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看!

3、如果能评论的话我就很开心啦!么么哒!谢谢看到这里!我永远喜欢双黑!

被限流是我的命

【双黑】瘾。[1]

又是你们爱的追妻火葬场。


——————

太宰治最近的气压很不好,或者说,很明显能够感觉到情绪很差。


周围的人接二连三的发现了这件事情,连一根筋的中岛敦都能察觉到这一点后,这件事在武装侦探社里就不再是秘密了。

感到奇怪,但是却不会过分好奇,毕竟大家都知道谁都有点不顺心的原因。

可是当这情绪持续了一段时间还没有消退之后,国木田独步都开始怀疑起是什么事情让人这么怪异。


毕竟太宰治这个人,很难想象他因为某些原因而长时间的保持负面的心情。头脑很好,手段丰富,即使遇见了难解决的问题对于他来说也并非是什么问题。


那种极差的心情也不是暴躁的表现...

又是你们爱的追妻火葬场。


——————

太宰治最近的气压很不好,或者说,很明显能够感觉到情绪很差。

 

周围的人接二连三的发现了这件事情,连一根筋的中岛敦都能察觉到这一点后,这件事在武装侦探社里就不再是秘密了。

感到奇怪,但是却不会过分好奇,毕竟大家都知道谁都有点不顺心的原因。

可是当这情绪持续了一段时间还没有消退之后,国木田独步都开始怀疑起是什么事情让人这么怪异。

 

毕竟太宰治这个人,很难想象他因为某些原因而长时间的保持负面的心情。头脑很好,手段丰富,即使遇见了难解决的问题对于他来说也并非是什么问题。

 

那种极差的心情也不是暴躁的表现出来,而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气氛。

 

说话的语气夹杂了很难捕捉到的不耐烦,比平时更加懒散不愿意动弹的状态,提不起劲,面对委托人奇怪的要求平日里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可如今多多少少会露出嘲讽的笑来。

连被发现后的借口找的都是那么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以往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干什么都觉得不靠谱,可真当这人压着性子的时候也不知道究竟像谁,让人有些不想靠近,可随后却也会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周围的人调笑着说着笑话。

 

意外的减少了入水自杀的频率,连国木田独步都有些震惊,偶尔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连搭话都觉得困难。于是整个武装侦探社就又开始讨论起了曾经的几个秘密,既——太宰先生究竟以前的工作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刻意的流露,但表现出来的压迫感也有些重了。

并且那种气息,让人有些不喜。

 

可再怎么说都是出生入死很久了的同事,即使知道彼此之间都有些小秘密却都不怎么在意。

 

但不在意是一回事,好奇又是一回事。等所有人都挤到江户川乱步的身边旁敲侧击的询问这件事的时候,无敌的侦探先生只是笑得幸灾乐祸,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喝着草莓牛奶,然后大手一挥,就说小事儿,估计是某人翻水了。

 

关于这个‘翻水’的解读总归还是有好几种,从被骗钱倾家荡产到发现人生无望不打算自杀,甚至还有横滨女性公敌终于栽在了哪一位母老虎身上,但是这个选题刚刚被提出就被所有人驳回了。

 

宁可相信太宰治一掷千金体验贫民生活,也不相信这位会对着什么人付出真心。

 

虽说背后这么评价自己的朋友或者同事不太好,但事实上这也是所有人对太宰治的想法。

 

就像是条泥鳅,滑不留手,谁都别想留得住。

以往侦探社里搞团建玩游戏,太宰治以投票第一名全员通过的结果,毫无意外的拔得【孤独终老】的头筹,这人当时笑着喝着杯子里的清酒,眯着眼睛感叹大家真没有同伴爱。

 

“不可能的,你们肯定输了。”

 

“为什么啊?”

 

“我才不会活得【终老】的时候呢,那样太可悲了,所以这个词汇一开始就不该形容我呢。”

 

不着调的样子让所有人唉声叹气,几乎是捶胸顿足着感叹没救了没救了。谷崎润一郎甚至还吐槽说这样下去可能30岁太宰治都不会有伴侣吧,但对方一点都不介意,只是说才不要活到30岁,人到中年的年纪就不够青春活力了。

 

可眼下江户川乱步听了之后只是在一边眯着眼睛笑,搭配着众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猜想将零食吃得咔哧咔哧响。太宰治走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只是稍稍挑了挑眉环顾了四周,就在大家齐齐沉默的当口,反而先一步打破尴尬的气氛。

 

“这么好奇?”

 

被抓了先行的一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泉镜花性格很直,看到一边的中岛敦抓耳挠腮找借口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忍,于是就直接说了。

 

“是的,很好奇。因为您这样很久了。”

 

大家都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泉镜花的嘴但是没什么用,太宰治听到了这种话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冲着所有人眨了眨眼睛,随后扬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看就不怀好意。

 

但与谢野晶子和江户川乱步都镇定自若,毕竟他们还真不怎么怕这个人。

 

只是比较难搞罢了。

 

太宰治从一旁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了上去,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翘着二郎腿,晃啊晃啊晃得那些做文职的小姑娘眼睛发直。

 

“其实就是丢了点东西。”

 

“丢东西?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嗯……重要倒是说不上有多重要,只是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东西的话,即使放置了很长时间不去使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如果突然发现这东西自己跑了,大概就会觉得很不高兴。”

 

众人对这种形容无话可说,泉镜花很单纯的问为什么不去再买一个,而中岛敦倒是角度不同,觉得既然放置了很久不用的话就说明没有用了,丢了也就丢了吧。

 

可太宰治却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用颇为奇怪的笑容说:“不是哦。”

 

有一些得到了答案的人自己就走了,只留下零星的几个人还在这边坐着。太宰治倒是也不介意,只是靠着椅子垮着肩膀,一副懒懒散散提不起劲的模样,用特别不正经的口吻叹着气。

 

“即使没有用或者讨厌,但好歹是我的吧?是我的东西随随便便就没有了,总会感觉很吃亏啊。”

 

“所以感觉不舒服只是因为价值的缘故?”

 

“也不是,是所有权的问题。”太宰治直接否认了这一点。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抽象,但是在座的多多少少也都能理解。

 

“是我的东西不论是放置或者放弃主动权都应该是我吧,但若是被擅自决定了自然会感觉到不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话是这么说,但中岛敦他们只是觉得那你不爽的时间也太久了吧。与谢野晶子倒是很敏感,因为这种话题在女性眼中稍微延伸一下大概就知道在影射什么。

不论怎么想太宰治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类型,突然之间被甩了,总觉得会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就算是认识的熟人,交付过后背的战友,在了解对方那种从不认真的感情状态后,实在是无法真的为人惋惜起来。

 

在武装侦探社里几乎算是食物链顶端的女性也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抱着肩,语气里是饶有兴趣的情绪,看着太宰治那副模样也没忍着笑,直接就问。

 

“被甩了?”

 

“诶??”众人发出惊愕的声音,毕竟谁都不觉得太宰治会有被人甩的一天。而国木田独步或许是因为见得太多的缘故反应最大,直接脱口而出一句‘哪位女性这么有魄力一定非常优秀’的话,成功让太宰治拉下了脸,眼神都变得幽怨起来。

 

“当然不是了,不管怎么说肯定还是我的。但国木田君这么高兴反而让我很伤心呢——”

 

他们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是谁都不是什么很八卦的人,对太宰治的感情生活基本也没有什么兴趣,三天两头邀请不同的女性殉情这件事情他们也看的太多,即使是有女性纠缠也基本算是日常情况,聊个两句也就没了。

 

对方还是那一种吊儿郎当没什么正形的模样,可那种心情很差的状态依旧没有消退。

 

委托人表达了好感会不留情面的拒绝,态度奇差甚至于会感到有故意的成分在,若不是这张脸长得确实太过优秀,早就被按在水泥里沉进东京湾了。

 

太宰治笑着说这是黑手党才会做到的事情,说完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就开始上班摸鱼。难得的这个手机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不是每过一个星期都会因为入水的原因而换掉。

 

本来也没什么钱,谁知道这人哪儿来那么多的积蓄换手机。

 

武装侦探社每过一段时间大家都会聚一聚,一般这个时候都是游戏时间,保留节目也不过是真心话和大冒险,又或者用纸片游戏定输赢。由于后者的胜利方一般不是江户川乱步就是太宰治,所以在全票通过的情况下选择了真心话大冒险。

 

发牌由他们正经老究的社长进行,就算想作弊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敢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太宰治的运气奇差,三番两次都会被抽到,而他们玩的也都挺大,成人话题也很多。

宫泽贤治沾了酒就倒了,泉镜花虽然是未成年但早就不避讳了,更何况在港口黑手党的那段时间还学过某些女性特有的暗杀术。

 

因此当太宰治从卡牌中翻过来的那一张写着【第一次性经历是什么时候】之后,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大家大多默认这个问题不会放空,太宰治是处男才是横滨奇闻。

 

而这人挑着眉看着纸片上写着的文字,抬起眼睛看着在座的竖起耳朵听他答案的朋友们,连社长都把手揣在袖子里闭目养神没有制止大家的起哄,随后笑着说。

 

“是十五岁。”

 

正在喝着水的国木田独步把水喷了出来。

 

“啥?!啥啊?!十五岁?!?!”

 

众人震惊的仿佛他是什么牲口似的,连福泽谕吉都咳嗽了好几声。但是太宰治反而很坦然,从桌子上拿过了水杯抿了一口。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啊!!十五岁!!还是孩子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祸害了谁家的姑娘啊!?”

 

“诶?怎么能说是祸害啊。”

 

“那人家现在肯定把你甩了吧?”

 

“为什么是人家甩我不会我甩别人啊?”

 

“因为看穿你真面目的那些女性都恨不得给你一巴掌让你自己去死啊!”

 

国木田独步发出愤怒的哀嚎,但太宰治只是抖了抖肩说,没有,应该是还有联系。

 

“他很喜欢我的。”这人把两只手像是捧着一朵小花一样捧着自己的脸,笑得欠打。“他肯定超喜欢我的——”

 

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又自言自语的肯定了下来,旁的人没觉得什么,反而是细心的人听出了那么点味道来。关于第三称呼是‘他’而不是‘她’的这一点也没有人问,反正太宰治这个人满嘴跑火车话只能信一半。

 

“怎么可能?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人姑娘过了七年也该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了吧?!”

 

“不要说得我好像真的那么差劲啊……”

 

“虽然很冒昧,但是在男女关系上你真的很差劲啊!”

 

“哼~”这人捧着脸晃着腿,十根手指来来回回点着自己白净的脸蛋,一点都不承认这种事情。

 

“才不会,他特别喜欢我的。”

 

“要是真的现在还有联系我们怎么都没见过?”与谢野晶子有点好奇,干脆就直接问了,而太宰治歪着头想了想,把手放下来靠在沙发里,似乎是因为大家都喝了酒的缘故因此说起话的口气都飘飘然。

 

“他害羞嘛——”说完似乎觉得这种回答又有点恶心,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抬起手捂住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接,“反正是跟我相处了挺长时间的,不过后来就没什么太多的联系了。”

 

“果然是因为——”

 

“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啦国木田君。”太宰治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笑着说,“是我甩的他。”

 

“哎?!”

 

基本上都是会被女方看清真面目而拒绝殉情并甩掉的太宰治,说出了这样的话让人觉得挺意外的。特别是还有个所谓的‘十五岁’前提。

 

“不要那种眼光看我,只是因为我们两个实在是太合不来的,超合不来的那种合不来。所以甩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那就是因为不合适分开的?”

 

“唔……说分开也不对,因为根本没在一起过啊。”

 

“什么?!那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按照你们的想法,床伴?”

 

这个话题其实过的挺快,毕竟游戏还是要继续下去,况且是太宰治这个人的话不论说出怎样的答案都感觉不会让人吃惊。

 

于是下一问就是,请给电话簿里最后一位打电话告白。

 

而抽到此卡的人依旧是太宰治。

 

听到了这个要求的时候大家都很明显的发现了对方气息一屏,原本风轻云淡的模样都变得有些生硬。但似乎是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下,就将手机拿了出来。

 

众人凑过去看想知道最后一位究竟是谁,结果只看到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母Z在上面,很明显就是故意将对方放在最后一个懒得看的意思。

 

江户川乱步捂着嘴都要笑出声,而其他人则是想究竟是谁啊这么讨厌居然命名成字母Z。

 

太宰治有点苦笑着掏出了手机,甚至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有些抗拒,甚至还挣扎了一下说能不能换个大冒险又或者是通融一下,可正是因为这样大家都不想错过看好戏的机会。

 

能有几次看到这人吃瘪啊!这个‘Z’肯定是个狠人!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太宰治说:“这个电话打完我肯定会死——”

 

“放心,死不了,死了我们给你安排全套事后——”

 

“同伴爱呢??”

 

“全在大冒险的题目里啊!”

 

众人哄笑着等待电话的接通,太宰治苦着脸哭哭唧唧的装作要死不活的模样,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下点击了‘Z’的号码,并拨打了出去。

 

一开始接通还过了几秒的空白时间,太宰治的耳朵贴在了手机的听筒上,但随后传来的声音却是。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横滨的天还是原来的天,横滨的海还是原来的海,但是太宰治的脸已经不是原来的脸了,那点惊诧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郁感几乎是在一瞬间爬上了眼睛,可随后却又像是退潮般消失了。

 

这人得意的笑着摇着手机,用十分欠打的语气说。

 

“真可惜呢——这一项大冒险结束了。”

 

 

 

 

 

太宰治15岁的时候的上床对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更换了手机号码,并且没有通知他。

 

即使这个号码他已经四年没有拨通过了。

 

站在夜色里低头看着手机,就算不需要储存也知道那一串数字是什么,毕竟当初他们两个人去注册号码的时候挑选的是关联。

 

站在霓虹灯下望着远处的海,团建出来的大家基本上喝的都有点醉,安排好了之后他就跟其他人说了再见。

 

风吹得有点冷,他拢了拢穿在身上的驼色风衣,一个人站在大街上低头看着手机。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些什么话,只是有白色的雾气从唇齿间飘了出来,缭绕上空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太宰治想了想,在夜色下面对着散发荧光的手机屏幕,最后用手指重新输入了命名为‘Z’的电话号码,并凑到耳边听了起来。

 

一声滴响过后传来了电话独有的接听声,太宰治抬了抬眼皮望向远处的标牌,五彩的霓虹灯照过来将他鸢的眼睛打的透亮。

 

可是下一秒却依旧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

更新肯定不会日更。

忙着和女朋友谈恋爱。

随缘。

可能是中篇可能是长篇。

恋爱上头可能直接短篇完结【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被限流是我的命

【双黑】糖。

这篇实在是很多人要我补档。

补了。

其他的懒得补,别问了。


——————————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太对付应该是属于日常范围的常态,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连他们本人都觉得这样没有任何问题,争执的途中摔坏了什么东西都是正常发展,甚至于大打出手都已经不会让熟人产生“快让他们停下来”的想法了。

没什么需要去劝架的,而且也插不进话。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脾性诡异,而另外一位虽然很好相处但身份和地位放在那里平常人也接触不到。无人愿意插手,无人愿意下场。三年里他们见了太多的冲突与矛盾,见过中原中也气得咬牙切齿散发杀气的时候,见过对方差点开启污浊却碍于对方首领身份最后忍气吞...

这篇实在是很多人要我补档。

补了。

其他的懒得补,别问了。


——————————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太对付应该是属于日常范围的常态,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连他们本人都觉得这样没有任何问题,争执的途中摔坏了什么东西都是正常发展,甚至于大打出手都已经不会让熟人产生“快让他们停下来”的想法了。

没什么需要去劝架的,而且也插不进话。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脾性诡异,而另外一位虽然很好相处但身份和地位放在那里平常人也接触不到。无人愿意插手,无人愿意下场。三年里他们见了太多的冲突与矛盾,见过中原中也气得咬牙切齿散发杀气的时候,见过对方差点开启污浊却碍于对方首领身份最后忍气吞声的模样。不止一次有人猜测中原中也到底何时因为这个脾气而被太宰治做掉,然而从三年前开始,即使他们之间的对峙如何的针锋相对,中原中也始终都站在太宰治的身边。

同时,也无人见过这位港黑首领有过任何失策的时候,每一次面对那种渗入皮肤浸透肌理的杀气从未有过任何的退缩,这人总是微笑着坐在位置上,看着中原中也一个人自己抑制着怒气。

简单来讲,就是无端的享受这种过程。

不过这倒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被人下了狠手,直接砸进了墙壁里带着脊背接触的水泥坍塌下陷。

太宰治躺在里面咳嗽着,说不清是生气还是觉得嘲讽,他在灰尘弥漫间笑了出来。

疼痛从脊椎骨一路向上刺激着神经,可是这种细碎的折磨却让他的大脑异常的清醒,虽然整个人因为冲击而头皮发麻,但常年未曾这样直面痛处使得这种感觉令他涌起了难得的怀念。

就像是多年未能品尝到的一口甜点,即使早就改变口味觉得这味道甜得发腻,却也会在吃到的时候回忆起当年的那种口感。

以前的时候中原中也还会嫌弃着说他这是闲得发慌没事找事,而现在也只是会将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放在办公桌的一角随便他怎么品尝了。

太宰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处流着的血,他感觉有些无聊,也有些释然。昨天的那份小蛋糕他放哪儿了?只是记得吃了一口奶油就被腻得五官变形,塑料勺子戳着上面的奶油花儿一边恶心到作呕,一边又觉得这卖相不错不吃太过可惜。

他皱着脸问一边的中原中也,要不要一起来尝尝,可是对方却只是身姿挺拔地站在一边,暗红色的西装烫熨得一丝不苟,脸上的情绪其实表露的并不多,不像是三年前的时候那么生动。

顿时太宰治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他用勺子挖起一块被他搅动得异常恶心的甜点,淡黄色的蛋糕混杂着白色的奶油,像是一块瘫在地上稀烂的脑子。

他想了半天,还回想起了十年前他十五岁的时候与中原中也一起分享的那块蛋糕的味道,随后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把那一口混杂着蛋糕碎末的奶油塞进了嘴里。

他说:“中也,下次就不要拒绝我了。”

他很喜欢赌博,或者说是单单只针对于中原中也的做赌。

赌的东西千奇百怪,但几乎每一次都戳在了对方的神经上,他笑着说那是因为你的一切我都了解,不论是呼吸还是出招方式,又或者是喜欢的与在意的。总归算起来也不过就是那几样,翻来覆去的也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中原中也讨厌他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种讨厌毫不掩饰也毫不做作,讨厌就是讨厌,但是他却就是喜欢看着对方那种明明烦得要死却必须站在他身边,辅佐他成为港黑首领的扭曲的脸。这会让太宰治觉得十分的愉悦与过瘾,最好不留余地的布置给对方极难的工作,再在这个人满身是伤回来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尽情的夸赞。

这样做的话能够看到对方脸上吞下恶心奶油的扭曲的表情,那种明明膈应到浑身难受却也必须强忍着不适扯起嘴角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能让太宰治高兴到多吃半碗饭的地步。他会在进餐的时候手里拿着银质的刀叉,一边吃一边回味着之前看到的属于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带着那种令人讨厌却算不上贬义的形容词,咀嚼着口感上佳的菜品,眯着眼睛注视着对方握紧的拳头,随后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

他会说:“中也你都二十五岁了为什么还是沉不住气”;会说:“你看这一桌子的好菜你笑一笑嘛”;会说:“别这么看我,我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奖了我们最出色的干部,别跟我说你是幼儿园拿到小红花还要绷着脸的臭小鬼,这就没意思了”。

行为言辞过分到见过的人都会觉得过分的地步,可中原中也却一直一直忍耐着,一直一直从未真正爆发。无人知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太宰治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又或者是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地位使得这个人没有任何权利来抒发自己的怒意。

说到底面对太宰治的这种已经过线的调侃行为能摆出嫌恶表情的也就是他一个人了,虽然中原中也碍于他的身份并不会很过分,以至于两个人真要是对峙起来,最后低头认输的永远都是中原中也。

而太宰治的乐趣大概就是低头望着对方取下帽子的发顶,看着这个人对着他无可奈何的弯下腰来,一度他的愿望是能够戳一戳这个人的发旋儿,但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亲密所以就丢在了记忆角落里落灰发霉。

不管怎么说连中岛敦都放弃劝架的两个人该是无可救药了才对。

太宰治被打到了全是砖头碎块的垃圾堆里,躺在里面满身是灰的低头咳嗽着,他透过面前的朦胧的烟雾,在其散去后才看到从天上打下来的刺眼的阳光。熟悉的那个人单手提着自己的外套搭在肩上,面带嘲讽的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投下来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目光。

里面带着他以前很陌生现在很熟悉的情绪,于是太宰治吐了一口满嘴的砂石,擦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血,对着对面站着的那个人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表情。

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来看一眼,不论是被一拳打在墙壁里的港黑首领,还是那个明显真的动了真气的首席干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或者说紧绷着的神经都快要撕扯断裂了。

太宰治想,或许刚刚中原中也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吧。

那一拳打在肋骨上,要不是面对死亡的下意识反应先一步启用了【人间失格】或许早就被揍断了肋骨。而对方也该是抱着会被惩处的后果做出这种事情的——毕竟不论中原中也面对他的时候再怎么暴躁,可扎根在本能里的冷静也不会消失,更何况这么多年的低声下气早就让这个人明白彼此之间的身份。

这就像是一条鸿沟横在了他与对方之间,无法前进一步,甚至光看一眼都会觉得头晕目眩的地步。

天还是那个天,云还是那片云,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十年前是什么样,十年后还是什么样。该是生活在靠近于死亡边界线的那批人依旧在那里徘徊,生活在灿烂阳光下的人们无知的还是那样无知,他抬头望着站在阴影里背着光的中原中也,仰着头躺在废墟里,末了把嘴里的一口血淬在一边,像是根本不在意被揍成这样的样子,冲着人伸出了手。

他说:“中也,我好疼啊,你拉我一把吧。”

其实这种话他经常跟中原中也说,倒在地上懒得走了就赖在一边让对方背他,自杀失败的时候就窝在一旁哼哼唧唧的说什么“我受伤了中也快来扶我一把”。记忆里的这个人会跟他说一切嫌弃得要死的话,可是到最后都会伸出手拉他起来。

他偶尔会弯着腰靠在对方的肩上发出赖赖唧唧的声音,似乎那种男士专用的古龙水的味道还萦绕在鼻腔里,冲散了眼下呛人的灰尘气味。他倒不是很在乎手下人怎么看待现在的这件事情,只是过于怕疼的事实让太宰治的脑子里浮现了很多过于恶毒的想法,可末了便像是退潮的潮水一般消失在海岸线以后,连沙滩上当初留下的痕迹都湮灭的干干净净。

缠绕在眼睛上的绷带里渗出了血迹,浸湿了那块白色的布料,刘海一侧粘在上面很是难受,潮湿的血液贴在皮肤上让太宰治不禁蹙眉压下了唇角。可即便如此中原中也这一次也没有再次伸出手来。

或者说,三年了,“中原中也”再也没对太宰治重新伸出手了。

尾崎红叶来看望打着石膏的太宰治的时候已经黄昏,手里拿着的是他很熟悉的东西。这位美丽的女性垂着眼睛毕恭毕敬地将那几张纸放在了一旁,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垂着眼睛看着上面的一行字扯了扯嘴角,叫住了都已经打开门要走出去的人,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将手指间握着的一根昂贵的定制钢笔随意的丢在办公桌上,从外面打进来的光将港黑顶层的办公室照得昏沉沉的,橙黄的颜色让本来就黯淡的地毯显得更加发黑,像极了中原中也当初烧伤的疤痕。

那颜色烙印在太宰治的脑子里,就像是镌刻在时光中永不退色的伤痕,不论怎么翻新它都趴在那块皮肤上,绝不消失。

“我以为您会指责我的。”

“这倒是言重了,您是首领,如何去做是您的权利,或者说这种私人的事情我是没有权利置喙的。”

太宰治听到这种回复之后扯出了一个十分公式化的笑容,对着站在阴影里的那位元老级别的干部点了点头,随后便听到了关门落锁的声音。

他伸出手将桌面上的那两张纸拿到面前来去看,最末尾的签名是他和中原中也两个人的。说不清现在是想要自嘲还是大笑,可就算笑也只能是笑他自己罢了。

异能赋予了主从关系的契约书被随意的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太宰治现在心烦意乱到想要动手杀人,手指曲张握紧了好几下,最后他摸上了透明的落地墙壁玻璃,望着横滨整个城市的景色,调整眼睛的焦距看着印在玻璃上自己面色苍白的倒影,从嘴唇里吐出一声嗤笑来,随后将自己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了那块玻璃板上。

没有想象中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也没有被玻璃渣子划出来的血液。这堪比防弹板一样硬度的透明墙面只是让太宰治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后疼痛才姗姗来迟,像是一把重锤死死地击打在他的后脑上,甚至可以感受到颅内的软体器官在晃荡的触感。

太宰治今年二十五岁,正确来说坐上这个位置也过了许多年,年少气盛的时候也没有做过什么荒唐事,稳扎稳打到现在整个港黑算得上是他的一言堂。

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也没什么值得执念的玩意儿。

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他垂着眼眸看着眼前因为撞击而模糊掉的视线,一个人扯着肩膀上披着的风衣,单手撑着实木的办公桌,随后看到了立在旁边的那个垃圾桶。

身上的伤从来没有间断过,他一如既往地缠绕着满满一身的绷带。那些药膏的味道早就在日日夜夜的熏陶下令鼻子再也嗅不到药膏气味儿了,即使萦绕在鼻腔里却也像是空气般无法发觉。

他曾经在雨夜里望着窗外的雨向后靠着中原中也的后背,对方游戏机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说:“中也,需不需要我帮你,毕竟在游戏项目上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啊。”

耳朵贴着那温热结实的后背,即使骨骼很小却从未让他觉得这个人瘦弱过,下面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总是在鼓动的鼓,一声一声的,混杂着外面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砸在了太宰治的心里。

那人骂骂咧咧的让他赶紧滚蛋,可是他却解下了自己手腕上包裹着的绷带,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药水的味道,露出了下面青青紫紫的皮肤。他把绷带绕着中原中也的脖子转了一圈,用自己身上的东西覆盖住那条黑色的choker,之后便拉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说:“中也,陪我去淋雨吧。我们去横滨海边的港口上吹着冷风,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雷声,然后嗅着腥潮的海水的味道一起跳进水里吧。”

对方脱下手套撕扯着脖子上的布条,骂他是神经病半夜没事犯什么毛病。游戏机里传来了【Game Over】的音效,他凑在对方的脖子旁边低声地笑,笑不论过了多久中也的水平还是那么的差,笑中也像狗一样被他勒住脖子动弹不得。

这已经是好久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记不得当初在玻璃窗上对着雨水的雾气用手指写下的是什么文字,他只记得他画了一只狗,打了个箭头写了中原中也的名字,可对方却笑他画得四不像,这玩意儿能恐怖到吓哭小孩子的地步。

大概是森鸥外还没有死的时候吧,也是他还没有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时候。

中原中也的头发在慢慢地长长,发尾的地方逐渐能被手指卷起,他偶尔会想要抓着那一缕头发扯着,吃痛而喊着疼的那个人会把他揍到吐出早饭来。而如今的这几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一次的感受过这种被重力击打在腹部的感觉,久到他都快要忘记曾经的那个中原中也究竟是什么样子,会怎么样对他说话,会怎么样埋汰他是个混球。

吊在脖子上打着石膏的手臂开始疼痛起来,明明只是装作骨折的模样却不知道为何真的感觉到了难过。太宰治俯下身子慢慢地跪在地上,手指扒着房间里那个黑色编织的垃圾桶的边缘一阵作呕。他望着里面丢进去撕碎的纸张,上面写着的是契约书的文字。

他忍不住犯恶心,却还是执拗地翻找着垃圾桶,他像是一个在街边饿了十来天的雾都孤儿趴在垃圾堆里找着食物,一片一片的从各种潮湿的、干燥的、肮脏的废物里捡出那些碎片,一点一点的放在铺着的波斯地毯上拼凑在一起。手里捏着那一片写着中原中也名字的纸片,他举起那片纸对准从窗外射进来的最后一缕昏黄的阳光,面对着即将入夜的黄昏笑了出来。

中原中也应该不是那个中原中也才对。

他找到的特殊异能者写下的契约书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太宰治,中原中也就是中原中也。可是明明能被这答案所安慰着的他却依旧独自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笑得不能自已,他笑出眼泪来用指腹擦去,笑到从喉咙里真的吐出了什么东西,但是那些从胃里涌出来的唾液也只是浑浊的唾液而已,滴落在那个垃圾桶里连让他恶心到作呕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在想,为什么他没能吐出更多的东西来,前几天的新闻里播放有一个酒鬼被憋死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太宰治曾经一度设想过这种死法有没有可能实现,最后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而作罢。

当疼痛褪去,连呕意都开始减缓后才堪堪站起身来,太宰治从桌面上抽出几张纸擦拭着嘴角,最后在手心里拧成一团后丢进垃圾桶里和他的那些从胃里翻涌上来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他得去找“中原中也”了。

记忆里的对方总是一副风里来雨里去的架势,港黑在他的带领下急剧夸张并非是森鸥外手下那种较为和颜悦色的方式。其实坐在这个位置上之后看到的更多的是对方转身而去的背影、低着头垂眸时摘下帽子后的发旋儿,以及弯下腰后裸露在他目光中的那一条choker。

回忆中更深刻的总归是接下命令离开时风衣划过空中的弧线,荡啊荡啊的,衣角扫过余光的时候总是扫得心里痒痒。他还记得最初的时候他从死掉的森鸥外手中接过了这一柄权杖时对方的表情,像是吃了什么恶心的昆虫的尸体,还必须在唇齿间咀嚼嚼碎的那一种狰狞。

意料之中的表现令当时的他仰天大笑,简直是要笑到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嗓子里换着的气儿无法进到肺里的地步。他当时的得意洋洋与幸灾乐祸全都没有掩饰一丁点的意思,他能从对方睁大的蓝色眼眸里望见自己过于得志的表情,那种从心里涌出来的恶意翻涌不息着溢满而出。

如今想来或许当时只是出自于一种能够真正压过对方一头的想法罢了,不仅仅是能够实现十五岁那年的赌约,光是让中原中也“像狗一样使唤”这件事情就足够他兴奋个三天三夜。

他说:“中也,你记得要学狗叫。”说:“中也,记得要听从我所有的命令。”

——中也,你为什么不对着我下跪。

年少时候的相遇相知哪儿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与情啊爱啊,说白了就是两个完全看不过眼的少年的针锋相对罢了,后来即使有了短暂的合作也只不过是形势所迫,如果没有兰波这个意外或许他会真的在准备好的祝贺仪式上就杀死对方。

如果死了的话就没有这么多令人头疼的事了,如果死了的话或许就没有“或许”了。

或许还是死了更好吧。

一如当年两个人真情实感的争吵时对方脱口而出的“你去死吧”,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是真的想让他去死,所以当初他也是真的笑着对着对方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祝愿我去死,谢谢你祝福我得到我想实现的愿望。虽然说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反而是最想要轰轰烈烈活下去的那个人,再也不见了。

太宰治并不觉得送人去死是一种残忍的事情,虽然本质上来说他还是明白正常人的想法,明白死亡几乎是每个人避而不谈的话题,但即使如此谈论死亡对于他来说还是如同谈论爱情,这就像是正常的每一个人明明知道婚姻是坟墓却会在他人结婚的时候送上一句新婚快乐。

曾经的中原中也听到他这种理论后很是震惊的觉得他脑壳有坑,噼噼啪啪按着游戏机按键的手指都停了下来,太宰治看了一眼屏幕是无聊的超级马里奥。

——你这说的是哪门子的歪理?

——说是歪理也没错,毕竟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拍手叫好,但是如果某天中也结婚了或许我会想办法带着你的新娘私奔吧。

——喂!!!!!

他还记得对方气急败坏的脸以及快要接触到他脸上的拳头,那时候两个人都还只是孩子,还在未成年的范围里打着转。对方依旧执着于牛奶这类东西,总是希望能够踩着未成年的这一条线再长高一点点,太宰治总是会时不时的看着这个人的头顶,一年、两年、三年,每一年的视角都不同,他总归让目光垂下去的角度多那么一点点,于是便知道了在这一年的四月二十九号,又长了一岁的中原中也依旧没有任何的长进。

除了身材比例拉长了之外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他穿着更长的裤型和加了码的皮鞋,笑着新的一岁中原中也的鞋码还是那个数字,随后被气得面红耳赤的人在港口黑手党的派对大厅里追着锤。

那段日子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们还没有长成日后心狠手辣和老练的模样,没有熟练的掌握自己所拥有的异能,没有成熟的心智和丰富的经验。受了伤就是要死不活,落了难就是危在旦夕。可也正是这个时候太宰治能拿着一瓶香槟奔跑在有着紫色光晕的玫瑰窗般的长长的走廊里,身后是气急败坏地叫着他名字的中原中也,而那段时光,才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他笑着把全是泡沫的酒瓶打开,毫无形象大笑着嘲讽对方是一条可怜的落水狗,浑身上下都是酒水气泡的人龇牙咧嘴地扑上来,两个人的衣物潮湿着贴着彼此的皮肤,滚在地上扭打的时候心里都从来未有过一丝怨怼。

他会用自己的小聪明把对方压在地上,随后带着酒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贴在这人的耳边轻轻地说:“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早点去死。”

他带着自己的满腔祝福,即使明白就算是真心实意的祝愿也会收获对方的拒绝,于是便笑着躺在一边,完全不管光滑的反着紫色光晕的地板上会不会很脏,抬起头是华丽绚烂的玫瑰窗,像是一扇一扇开在教堂里的彩绘玻璃。

他指着上面繁重的花纹转过头对着躺在一边的人说:“中也你看,是五角的形状。”明明黄的蓝的红的都有,但只要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这里会产生的也只是暧昧的紫色的光。

他问中原中也到底许下了什么生日愿望,可对方却转过头并不告诉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一点你难道还需要我来说吗?

——这是迷信啊迷信,就跟中也十来岁了还相信圣诞老人的故事一样。

——你放屁!老子早八百年就知道圣诞老人是假的了!

向佛像许愿是假的,求神明垂怜是假的,连从小所记得的美好的节日传说也是假的。

他曾与广津柳浪这位自从第一次在黑手党出任务时就认识的老者说:“中原中也是假的。”可是这位值得人尊敬的三朝元老只是对着他挤出了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随后摇了摇头。

他们都觉得太宰治说的,才是假的。

执着了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到最后过了一年两年。

如今是第三个年头了,太宰治却依旧觉得那个站在他眼前低着头念着文书的中原中也是假的。

推开门的时候外面些许的光照了进来,他抬起头看着里面被五花大绑的人客客气气地发出了一声带着寒暄意味的笑。他在过去的时候曾对着中原中也说:“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不论是呼吸的频率还是出招的方式。”因此他也知道他会面对的是什么,或许是寒冰,又或许是烈焰。

有时候他会去刻意地思考过去的那一个和现在的这一个如果面对同样的事情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其实大多数时候的整体趋势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在那些微小的细节上才会有些许的不同。这种很有趣的猜谜游戏曾经一度让太宰治很是沉迷,他沉迷于自己的意料之中,也沉迷于那惊喜一般的意料之外,可三年过去那些本应该是惊喜的惊喜逐渐也变成了毫无新意的走向,甚至于渐渐地他已经回想不起来曾经的那一个是什么模样,会做出什么事情,会拥有什么样的反应。

明明都是同一张脸才对。

他托着腮坐在椅子上望着被绑在架子上的人,攻击首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要被拘禁起来的,就算是从小拉扯着中原中也长大的尾崎红叶都认为这种安排没有任何问题。

他看着流着血的这个人无论怎么样似乎都涌不起一丝的心疼,血液顺着对方的脸侧滑到下巴尖儿的位置,最后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水滴声。

自己的脖子上还吊着根本没有受伤的手臂,手臂上打着的是沉重的石膏。他故作柔弱地放慢了语气,端着自己的这半截胳膊凄凄惨惨地说:“中也你看你,弄得我好疼。”

对方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早就熟悉了这不换汤也不换药的鬼把戏,把脸侧到一边后便不管他的自导自演,随便他自己乐呵。

太宰治扬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了下来,他透过从天窗外挤进来的那一丁点儿光望着中原中也不屑的脸,最终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长发将人的头整个抬了起来。

他说:“你别得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该是有数的。”

他说:“别以为顶着这一副皮囊,我就真的会认为你就是原来的那一个。”

意料之中的反应该是什么?太宰治开始回想起原来他逗弄过的中原中也。总说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该是夫妻才对,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不是这样的。搭档这个词并非是随意能够使用的词汇,子女可以被牺牲,父母可以被抛开,妻子可以被放弃——只有搭档才是真正交付后背托管生命值得一生信任的对象。

当初他与对方说:“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父母死了那是到了年纪,夫妻关系可以建立也可以重组,可是中也,你离开了我还能与谁共处?”

他总是循循善诱的像是一条吐着舌信的蛇,贴在中原中也的耳边告诉他:“你可别忘了,忘了其他人眼中的你,忘了那些死去的人眼中的你,你为什么是你,你又如何成为你,甚至于,你怎么成就你。”

太宰治总是更容易比对方要受到伤害,不提身上那些因为自杀失败而乱七八糟青青紫紫的痕迹,光是在任务中因为身体强度无法相比的原因而受到的创伤就多到数不过来的地步。那时候森鸥外坚持钻石必须用钻石打磨的这个理念非要把他们丢到一起去,所以在年少的时光里其实多半占据记忆的反而是他们彼此。

中原中也讨厌他这件事就如同他讨厌对方一样根本不需要明示,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大概就在于对方还是会口是心非的稍微照顾他一下,但是他却会故意坐在对方的伤腿上,拿着五颜六色的水彩笔在被吊起来的石膏腿上写着奇奇怪怪的句子,画着过于糟糕的画。

他会写很糟糕的Dirty Talk,但只是用于激怒对方罢了,会写“你是我的狗”,会写“中也是狗”,会写“长不高的矮子”,会写“牛奶浪费机器”。画的话就是乱七八糟看不出来形状的东西,他曾经用红笔画了中原中也的脸,但是等对方支起身子坐在床上看着吊起来的那条石膏腿上配合着抽象画的糟糕语句的时候,这人的咆哮声几乎要穿破玻璃,穿透太宰治捂着耳朵的指缝把那风风火火的火气都灌了进来。

他说:“中也你该去唱摇滚的,最好是穿上那种满是破洞的T恤,外面套一件画满了花纹的牛仔服,耳朵上打着一排一排的耳钉,握着麦克风就能在地下酒吧里唱一晚上的那种。”

他还说:“到时候我一定去捧场,买你所有的碟,随后都堆在你的家门口放一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赶下了床,中原中也看着自己腿上的石膏上写着不能见人的话,气得眼睛都红了,对着他吼:“你要是敢放火老子就他妈的跟你同归于尽!”

太宰治记得他那个时候是拒绝了才对。拒绝了对方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拒绝了这个本应该属于两个人可能性的结局。他重新坐到了床边,躺在了对方翘起来搭在从天花板吊下来的医用装置上,摇摇晃晃地拍着对方的肚皮回应。

——不行的,全世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所以才不要答应你的殉情邀请。

可是如今想来,中原中也既不会在自己的耳朵上打一排耳洞,戴着一排亮晶晶的耳钉,而他也不会买上所有的专辑碟子,只为了在对方的门口放一把大火。

或许在那个年纪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这种事,可眼下却永远也做不出来了。

曾经两个人都坐在医院里做出假设的那把火没能烧起来,他其实当时想说——你的发色那么像火,千万别老去白了头,所以为什么不真的在某一天轰轰烈烈的死在燃烧的火焰里呢。

死亡总归是特别的,千万不要千篇一律地死,千万不要按部就班地死,要死也要死得与众不同才对。

疼痛可以有但不可以太过疼痛,恶心可以有但不能恶心到让他吐出来的地步。

他零零总总的对着床上躺着的中原中也说着自己自杀的条件,末了想到对方说出一个感想来,结果意料之中这人很是不耐烦的用另外一条腿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

——矫情。

他躺在地上脸侧而耳朵贴着冰冷的瓷砖,转动着眼睛望着床上的人,这种极度落差的仰视角度让太宰治很不舒服,但是他没有立刻起来,只是抱怨着说:“中也,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的。”

有什么能比一语成谶更令人唏嘘的事情呢?

或许只有自食其果了吧。

太宰治笑着插着兜,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他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原中也,最终什么也不想再说松开了自己的手。

按下开关将人放下来的时候漆黑的房间里传来了肉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锁链互相敲击在一起的动静不大但是在沉默的空间里却显得异常刺耳,透过远处传来的昏暗的光,太宰治蹲下身十指交叉着支在了自己的下巴上,他故意用调笑的口吻去调侃对方,连那幸灾乐祸的笑都从不掩饰。

“那份契约我撕掉了,你该不生气了吧?”

广津柳浪是亲眼看着他把那份契约混杂在正式文件里递给对方签名的,事后老爷子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无法开口的模样。太宰治清楚这人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等到他拿到这份契约感受到确确实实有主从链接的存在的时候,即使是本应该会让他高兴的东西,可是那胜券在握的笑容最终还是凝结了。

“首领,中原干部就是他本人没有错的。”

——“中原中也”还是那个中原中也。

能够探知个人真相存在与否,又或是能够确认真名的契约异能力,在发动的一瞬间便被刚刚走出港黑大厦的人知道了。解谜游戏是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有一个答案的存在,所以这到底算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

至少被人揍得躺在废墟里的太宰治当时望着碧蓝的天空,他想的不是黄昏里Jack搂着Rose的腰在夕阳下站在泰坦尼克号上迎风而立的画面,反而是中原中也那双从未浑浊过的眼睛。

他想,不是的,肯定不是的。

中也不会就这么冷眼看着他咳着血倒在残渣里,也不会真的把他揍成这一副模样,甚至绝对不会拒绝拉他一把来着。

他们曾经发生的事情明明应该是,对方因为他受伤而愤怒到开启污浊,虽然无差别攻击但只要触碰到就会恢复神智,即使明明伤势更严重的不是他,但只要太宰治哼唧一声这人就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一把鼻子下面流出来的血迹,一边骂着他是废物没有任何用处,一边拖着残破的身体背着他走在回去的路上。

其实他偶尔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愿意趴在对方满是血污和汗水气味的后背上,明明知道对方累得迈不开腿,却也依旧执拗的非要被背在后面。中原中也比他矮了不少,不论身高体重还是骨架都小了不止一个码,可他总是会说你是我的搭档,命都给你了这还算什么,于是即使很讨厌很讨厌这个人,可还是会躺在地上撒泼打赖一般哼哼唧唧身上难受。

森鸥外活着的时候说:“你就是故意欺负中也吧。”

他歪了歪头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因为讨厌所以不太想让对方好过,因为讨厌所以才一定要让这个人不舒坦才好。狗的作用大概就是为了取悦主人吧,摇着尾巴表达着自己的喜欢,张着嘴吐着舌头来展现自己的忠诚,丢出去的即使不是骨头而是空气也要激动地跑出去才对。

可是中原中也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没有一个会对着他摇尾巴。

不划算,这不划算。太宰治想着,最后解开了倒在地上躺着的中原中也身上的拘束器,末了说了一句。

“你真可怜。”

这个人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让原本蠢蠢欲动的那些人全被太宰治拿下去做掉了。中原中也穿着深红的西装里面是深色的衬衣,有时候衣服送去换洗便会换上这一套衣服,把石膏取下来的他从文件里抬起眼睛,望着对方没有出错的领带撇了撇嘴,一想就肯定是尾崎红叶帮忙挑选的。

其实很多时候他并不愿意去听这些琐碎的报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走着神,盯着对方修身的西装,盯着那一条肯定不是中原中也自己搭配的领带突然之间心生烦躁。

手指间转着的笔最后停了下来,被他按在桌面上企图戳出一个洞来,指节按压在上面形成了有些危险的弧度,只不过这点小动作并没有被低着头看着文件的中原中也看到。他想了许久,也不管报告里的内容是什么直接就打断了对方,并在这人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的时候说。

“今晚我去你家睡。”

不同意也没有关系,应该说不同意才是正确的发展,但是太宰治只需要说一句这是命令,基本上就可以畅通无阻。

他想,这也没什么值得羞愧的。

当初被打的是他,受伤的也是他,即使是欺骗对方签署了主从契约,但单单从两个人的身份来说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到这里太宰治笑了出来,他在思考这个“中原中也”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来生气,甚至散发怒意到越界的地步。

公寓还是那个公寓,他一直知道对方非常有钱,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房产,但至少是在三年前以前,中原中也的常用住址就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就像是挑选了一个愿意落脚的地方,即使是别的别墅再怎么金碧辉煌到头来还是这狗窝更舒服一些。他跟在对方的身后看着这人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才发觉三年过去当初他熟悉到摸一下就能打开的锁已经更换成陌生的模样了。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跟在身后,进去的时候门边上就是一排鞋柜,中原中也拿出了一份新的拖鞋丢在地上,他先是无言的换好鞋之后才低头望着拖鞋上寡淡的颜色,伸出手扯住了正在解着自己小西服扣子的人的手臂,声音低沉的问。

“我原来那双呢?”

太宰治并不像中原中也一样十分乐忠于外在的享受,比如说红酒和名车,豪宅和奢侈品,所以他的住所相较于对方来说总是寒酸了许多,明明在过去还没有成为首领的时候所持有的资产应当差不多才对。

他喜欢蹭对方的住宿,不论是床还是沙发都柔软得一塌糊涂,还有定时的钟点工会上门打扫,冰箱里的食物永远源源不断,甚至于房间里的游戏机都是他喜欢的款式。

那段时间他总是来骚扰这个人,中原中也每一次从外面回来不是看到他的脸,就是看到茶几上摊了一堆的薯片包装袋。十来岁的少年生气起来势头快去的也快,以至于虽然总是对着他的背影骂“你个青鲭太郎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却还是会在根本拿他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带回来了一双拖鞋。

那时候他站在门口的玄关处低头望着放在地毯前的那双鞋,上面绣着一对颇为难看像是儿童画一样的鱼,拖鞋前面还有鱼尾巴的装饰品,比起一般外面贩卖的猫耳或者兔儿的款式显得尤其不伦不类。

可是那一刻太宰治却是很意外的,他甚至并不嫌弃这双拖鞋,反而是立刻换上后踢踢踏踏地跑到房间里去,蹭着站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中原中也的身后,故意带着那种做作的口吻问。

——中也居然给我准备拖鞋了,是不是下一次就是睡衣了?

把勺子放在锅里煮着烫的对方手里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就抬起腿踢向了他的屁股,把他从厨房里一脚踹了出去。

——太!!宰!!治!!!不要得寸进尺!!!

那双画着丑鱼的拖鞋他一直穿到了二十二岁,期间过了好些年,连这拖鞋的绒毛都掉了好多,连那刺绣的颜色也泛白了不少,可是太宰治就是喜欢这一双说什么也不换,甚至于开始查找当年的这个厂商有没有出同款蛞蝓款式的,他也一定要定一双回来,把两个人的放在一起才好。

他说:“中也,如果是蛞蝓的话拖鞋上面应该会竖起两根触手吧,说不定还有条纹,毕竟蛞蝓这种东西还是有颜色的。”

过了三年再来,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个公寓可是细节的很多地方都变了,鞋柜的帘子换了颜色,中原中也常穿的那双毛绒拖鞋也是,光是从玄关的地方望着就发现了不下十处改变。太宰治感觉到自己的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噎住,上不去也下不来,就横在嗓子中间让他坐立难安。

中原中也自己去收拾东西给他腾出房间用来晚上休息,而太宰治则是在屋子里四处的转着。

这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到曾经每一个角落他都触摸过的地步,陌生到如今他再看着这样的房子已经无法从中找到当年的一点痕迹了。

明明只是三年才对。

二十五岁的太宰治像是个五岁的小孩充满了带着恶意的好奇心,他翻箱倒柜的把整整齐齐的客厅掀了个底朝天,在各种角落里找到了当年他藏在这里的东西。有些还在但是有些已经不见了。

抱着被褥刚刚路过的中原中也气急败坏的把一床被子丢到床上后咬着牙看着可劲作死的他,只是这人握着拳头老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过分的话。

没有骂他是神经病,也没有骂他是混蛋,连一句算作语气助词的“他妈的”都没有,只是让他自己别太过分,随后似乎是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长舒了一口气,那种“随你的便老子再也不会上你的当”的态度令太宰治沉下了脸色,颇有些无趣地摆弄着手里的盒子。他回头看着自己折腾得满是狼藉的地面,嗤笑了一声后从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叫人安排一个钟点工上门打扫。

其实他真的没想这么做的,毕竟疯狂的事早就在三年前都做过了。不甘心也好,不承认也罢,那些尖锐的、过于锋利的感情和行为早就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不那么锋芒毕露了。偶尔太宰治也会想,只是区区三年而已,本应该刻骨铭心难忘的东西就慢慢地沉淀下来,沉沉地坠在他的心头,没那么滚烫与炙热,也没那么冰凉与寒冷。

半夜的时候他随便就撬开了中原中也的房门,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声音,但是对方已经在他坐在床边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黑色的夜晚里那双蓝色的眸子还是那样的剔透,静静地盯着他,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模样。

于是太宰治便笑着骑在了对方的身上,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床被子,他跨坐在上面的时候压着中原中也的小腹,并且将自己的手抓上了对方的喉咙。

哪有什么真的假的,太宰治想,大概这一切在三年前都是一种错误吧。

他了解这个人的所有,了解这个人的全部,不论是那令人捧腹的天真与仁慈,还是夹杂在外表下的柔软与温情,亦或者是那些从来没有被外人所看到的脆弱和特别,这都是太宰治一直一直收在眼底,一直一直记在心里从未被忘却过的东西。

为这个人幼稚的仁慈而感到可笑,为那外强中干包裹在躯壳下的温柔而感到讽刺,他明明那么那么的讨厌中原中也,明明那么那么的厌恶着这个人,却从未将目光移开,从未真正的想要放手。

放开那条牵在对方脖颈上的那一条狗链,放开两个人之间脆弱却坚实的羁绊。即使是过了千年百年,亦或者是沧海桑田,中原中也是什么模样对他来说都只是一眼认出的程度。满是人群的世界犹如臭虫之海,而对方就是那一只最大最丑陋的臭虫。无论是换了什么皮囊,无论是换了什么躯壳,只是一眼而已他就能认出自己年少时期即恶心又能托付性命的搭档,无论是什么时候。

这就像是无言相顾的两个双生子,可是太宰治又觉得他跟中原中也一丁点儿都不像。

他们太不像了,不像的犹如从世界的彼方、从天涯海角的两处凑过来的一对人,从头到脚都互相的排斥着,无论如何都无法相贴。他喜欢的他讨厌的,恰恰就是对方所讨厌的喜欢的。可无论再怎么说怎么讲,他与中原中也都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在那些处在阳光下的时日里迎着横滨的海风肆意的笑着。

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两个人莫名其妙挺像的,大概是面对某些事情上的执拗吧。执拗着不原意放弃,执拗着不愿意妥协,也执拗着不愿意低头。而这个时候就又像是吸铁石的同级,同性相斥的道理谁都懂,可非要把两块磁铁贴在一起的话就需要狭小的空间和正正好好的盒子,贴着边束缚着放在一起,碰撞的时候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太宰治慢慢的用手指顺着对方的颈线抚摸着,指腹按压着温热的皮肤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他下的药剂量很大,大到即使是中原中也的身体强度也无法挣脱的地步。于是他便笑了起来,一声一声的,断断续续像是被锯开的风箱,明明节奏紊乱但是并不刺耳,那笑掩藏在漆黑的夜色里,却暴露在蓝色的目光中,他看着对方抿着唇角几乎不说一句话,只有一张脸因为他手指逐渐缩紧的动作而渐渐泛白。

杀死中原中也究竟有多难呢?

有人说或许需要几百公斤的C4,有人说或许要一个小队的超强异能者,又有人说过或许哪天等再出现一个克制异能的异能者出现说不定就可以了吧。

其实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一个太宰治就够了。

他笑到咳嗽,笑得浑身发抖,他俯下身去贴着中原中也的耳边,将自己的嘴唇贴着对方的耳垂,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一股粘稠的潮湿感,像是潜行在海底的鱼,每一口呼吸里都是满满的水汽。

他说:“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呢,你又不是他。”

“所以说,即使是我骗了你签了字,你又凭什么生气呢?”

他想,你又不是我的中也。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七年,从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开始,对于太宰治来说中原中也就再也不是那个中原中也了。即使拥有所有的记忆,即使能够和曾经的行为脾性一模一样,可是不是就是不是,即使用着同一具身体,即使音容笑貌还是那副样子,可这对于太宰治来说就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也即使所有的迹象所有的人都说他错了,可他依旧是坚持着不是。

当然不是了,怎么会是呢。

那些明明应该是他独享的特权没有了,明明该是属于他的反响也没有了。咖喱上不放辣的中原中也再也回不去了,他失去了躺在地上装死的权利,失去了每天离开大厦时得到一罐蟹肉罐头的权利,失去了对方会记住他不吃甜辣酱的权利。

似乎一切都回归正轨,回归到他本应该享受的那个生活里。这个世界线再也没有那个会因为他的黄色玩笑而面红耳赤的人,也没有了那个会在他撬开房门后多准备一份罗宋汤的人。吃苹果的时候没有了多削出来的小兔子,受伤的时候也没有塞在手里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游戏机。他们两个在二十二岁以前留下来的对战记录早就被删除了,太宰治永远无法再指着掌机上的那一排排数字去嘲笑对方的操作稀烂了。

那些他曾经不以为然的,那些他曾经置若罔闻的,如今都成为了遥不可及的过去式,再也没有了,再也回不来了。有的只是回归了本源的属于中原中也的态度和反应,细微的细节全都颠覆了过往里已经变得熟悉的习惯,让太宰治一个人站在原地凉透了一颗心。

他想,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允许。

十五岁的时候赢得的这条狗,就应该一直一直的陪伴他到死去为止,不仅仅是死前的世界,死后也是一样。他的狗必须一起死在他的尸体上,在肉身没有僵硬发凉的时候倒在一起,前脚跨过了那条线,对方后脚就要跟在身后才对。哪儿有狗会死在主人前面的,这不应该,这不应当。

于是便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中原中也死掉了,应该是死掉了才对。

再没有人会陪着他一直一直沿着港口的小路走下去,顺着海风的方向拉长着自己的影子,即使是浪费掉一整天的时间也没有关系,顶多只是会抱怨几句,随后一起回到公寓里,对方会从冰箱中开两罐罐头,一边嘀嘀咕咕他无聊无趣又懒得抽筋,一边走到厨房里准备没那么美味却也能下咽的食物。

他曾邀请过眼下的这一位,可是他却顶着中原中也的脸,从各种文件里抬起头来,遮在帽檐下的眼睛没有一丁点的温度,连夹在手中的烟都是那么的呛人。

对方说:“我忙着,你随便找谁去吧。”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这是能随便的事情吗。

从少年时期留下来的习惯,从许多年以前就产生的无言默契,那本应该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光,没有别人,没有其他什么人,没有所谓的港口黑手党应当处理的事情,没有背负这座城市安宁的责任,他们脱下来束缚着身体的西装,穿着宽松的便服,迎着舒适的海风一起畅想着海对面的风景。

这本应该是,特别的,没有什么“随便”,也没有什么“谁”才对。

中原中也喜欢带着兜帽的外衣,双手插在兜里会让风吹得半长的头发都在飘着,他问海那边是什么样,对方会说就是那个样子,和横滨也没有什么区别。

作为出差过的干部对方和他不一样,就算是当上了港黑的首领其实太宰治也并没有怎么离开过这片土地。所以总是缠着这个人一定要听听海那边的景色。

他说:“中也,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离开了,一辈子都守着这一方的土地,看不见所谓的乞力马扎罗山的终年的雪,也无法参观挺着两口炮台的战争博物馆,甚至于传说中的欧洲小镇也是只能在图片里观赏了,你去了那么多地方总归要带回来跟我说说吧。”

因为这个原因每一次中原中也从外面出差回来都会给太宰治带一些当地的手信,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特殊节日才发放的明信片,甚至还有当地教会传教的时候赠送的玫瑰项链。他们会不约而同地抽一天出来,两个人走在埋葬兰波的那个悬崖边,顺着海风吹过的悬崖就这么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外面的风景。

说巴黎那边是真的乱得很,但是圣母院前的道路上却还是有卖花的姑娘,他当初买了不少玫瑰,然后带着明显是快要枯萎的玫瑰花去到巴黎圣母院里面参观了举世闻名的玫瑰窗;说乞力马扎罗山是真的终年有雪,他在坦桑尼亚的大平原上热得恨不得把皮都拔下来,但是站在狮群远处的越野车上能看到浮在半空中像是浮岛一样的雪白的山顶;还说在北美洲的西海岸那里的港口比横滨要大上很多很多,只不过那里确确实实是在走私着成千上万吨的毒品,不像他们最多只是军火罢了。

太宰治总是安静的听着,其实中原中也并不擅长讲故事,但是他就是爱听,听那些他没有去过的地方,听那些他无法亲眼见证的景色。

他有时候会天南地北的跟中原中也聊着天,说如果他能出去一定会约会那些美丽的欧洲小姐,看他们裙下的风景,触摸那没有穿bra的身体。说完就会问对方:“你有没有在外面有一夜情啊?”熟悉了他言行举止的中原中也总是会嗤笑一声把燃尽的烟头丢掉,随后望着坐在一旁的太宰治吼:“我他妈又不是你!”

几年过去太宰治早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或者说睡过的女人能绕着港黑的五座冲天大厦好几圈的地步,可是中原中也一直洁身自好,有时候他对着这种事情嘲笑对方的时候这人总是不耐烦地想要踹他的屁股,说着什么老子才不和你这种渣男一般见识。他倒是听说过下面人调侃过他的性生活,大致扣上的帽子也不过就是死渣男负心汉薄情郎一类的称呼,多半也是那些床伴们或者一夜情对象流出来的话。他说给中原中也听的时候这人已经学会了面无表情的无视,直到他黏黏糊糊的凑上来贴着这人的耳朵吹气,才会看到对方红着脸气急败坏捂着自己的耳垂丢东西的场面。

这已经好似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太宰治捏着对方脖子都觉得算是陌生的经历。过硬的身体素质让自己骑着的这个人还是没有断气,只是苍白着脸冒着青筋,连眼睛都开始充着血。

这个人,这个中原中也,再也不会和他一起走在横滨艳阳高照下的海边,路过兰波凄凉的墓碑,走过那坑坑洼洼的悬崖,踏上他们曾经承诺一起的水边。也再不会与他诉说外面的风景是如何的模样,讲述那些陌生人们在工作期间的故事,包括提到在圣母院旁卖花的少女其实更爱穿着利索的裤装。

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明明和所有人的交谈和对话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明明对于所有人来说中原中也还是那个中原中也,可是只有对太宰治而言这个人变了。应当来说是过去的那一个死掉了,死得透透的,死得化成了灰烬,死得让他开始无言哽咽。

其实是知道这是为什么的,也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的结局,可是太宰治只是不愿意承认,连思考一下对方真的再也回不来的假设都觉得内心难捱。

搭档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该是最信任的,最亲密的,最牢不可破的,最无法撼动的才对。可是当太宰治看着身下的这个人逐渐开始停止挣扎后却发现,他与中原中也已经不是搭档很多年了。

他们成为了上下级的关系,成为了君臣,成为了主从,甚至成为了主仆。再也没有肆无忌惮的你追我赶的时光,也再也没有风风火火扭打在一起的可能,不仅仅是从三年前,应当是从更远的时候,他似乎都再也没有趴在对方的肩头,一边笑着喘气,一边挑着这人的choker说他像是个女孩儿了。

杀死中原中也的这件事情让太宰治异常的兴奋,兴奋到浑身发抖,兴奋到手指都在挪动。可是他又在想,这怎么算得上是杀掉了这个人,明明都不是他的中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中原中也,这不应该算作是他的谋杀,这不应当。

在脑中自己构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逻辑,可是太宰治居然意外的相信了。他就像是坠入深海的鱼,明明应该是回归了生命的范围,却依旧催眠着自己会溺死在里面。

夜晚过得很慢很慢,放在床头柜上的漏斗因为倒了个干净而自动转了180度重新开始,太宰治低头望着已经没有什么动静的中原中也,他看着这人半垂着的带着眼泪与血丝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感受着自己的手掌下再也没有了起伏的脖颈,上面留下的是他的手印,乌青地横在上面就像是一条廉价的狗链。

他断断续续的开始笑,笑得都快要把肺都吐出来,咳嗽着俯下身去把自己的头枕在对方的胸前,把耳朵贴在上面静静地听着下面的动静。

没有呼吸而产生的鼓动,也没有心脏跳着的声音,静悄悄的只有夜晚里才独有的耳鸣。

太宰治直起身子掀开被角,他缩在中原中也的身边,满怀期待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在三年里杀死的第二个“中原中也”了。

佛说轮回道说修身,可是从来没有人说,那些不信神不信教的人,该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生命。

太宰治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中原中也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说:“中也你不入轮回也不会修身,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论之后的未来,今后会怎么样呢,这具不属于你的身体会怎么样呢?”

似乎从十八岁开始对方就再也没有变化了,是一丁点都没有,一咪咪都没有,不仅仅是身高,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像是停止了生长,但真要说起来的话并非是不“生长”,而是不“衰老”。

似乎这具身体成长到了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成熟了,成熟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他问中也你说会不会你永远不会老去,不会满脸皱纹也不会白发苍苍?

那时候嘴里咬着手抓饼的人回头看了一眼,用餐巾纸擦着嘴角的沙拉酱,跟他说:“你想的可真多。”

——是啊,我总归是要关心一下你的寿命。

——怎么?考虑什么时候暗杀我?

——才不是这种无聊的事情,只是想着会不会等到其他人死去了中也你还活着,毕竟你只是异能的外表,异能这种东西应该是没有所谓衰老的过程吧,这样的话你岂不是等到百年以后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真是太可怜了,孤家寡人的中也。

——你怎么屁话这么多?你肯定是死在我前头,什么时候真的自杀成功了我一定给你开个盛大的死亡派对,反正你这条青鲭是活不到老的那一天。

——你这么肯定啊?说不定以后我还是个可爱的老头呢。

——滚吧,你又不想死了?

——当然不是,只是想到中也以后还是这副模样的话,对外宣传就直接说你是我孙子好了。

——太宰治!!你给我去死吧!!

之后便在那一年属于他的生日派对上得到了来自对方的祝福,他看着中原中也从一堆香槟里抬起头,活像是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黏糊糊的蛞蝓,所有人都在狂欢,而他则是架着人躲到了无人的角落里,瘫在柔软的沙发上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说着喝醉酒后的醉话。

他端着酒杯偶尔抿上两口,而这人就趴在他的大腿上小声嚷嚷。

嚷嚷太宰治是个王八犊子,嚷嚷太宰治的心就是个烂成筛子的蜂窝煤,骂太宰治没心没肺他连个蜂窝煤都不是。他就在一边抚摸着对方的耳朵和耳边柔软的长发,嗯嗯啊啊敷衍着说:“是是是好好好我连蜂窝煤都不是,那中也你连烂掉的花盆都不是。”

喝醉酒的人没什么意识,所以对方愣了两秒后才从他的大腿上抬起头,眯着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个棒槌是不是刚刚在骂我?”

他自然是举起双手矢口否认,说:“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听错了。”本来都打算重新躺下去的人又突然直起了身子,冲着他笑眯眯的脸说:“你放屁老子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那天中原中也喝了很多很多的酒,醉得一塌糊涂也吐得一塌糊涂,他蹲在横滨凌晨的街道上看着快要摔进自己呕吐物里的那个人,托着腮歪着头在寂静到只有呕声的街边悄悄地问:“中也我的生日祝福呢?”

他看着半醉半醒的人扶着电线杆子擦了一把嘴,因为呕吐而产生的生理反应让对方的眼角挂着泪,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似乎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太宰治在说什么,于是便浑浑噩噩地说:“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么就祝你,长命百岁吧。”

 

“长命百岁啊……”

他坐在港黑大厦顶端的办公室里,一旁的中原中也走上前递交了文件,他抬起头看到了对方换了一身高领的衣服,只不过choker还待在上面,从衣领里若隐若现地露了出来。

他知道那下面是他的手印,青紫色的用来掐死这个人的手印。因为是第二次经历这种事情所以还算是熟练,他有收尾,有掩藏痕迹,也有找到一些借口,甚至于为什么他躺在那张床上都想好了天衣无缝的说辞。

可是他眨着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个中原中也,却知道自己失败了,他要的那一个并没有回来。

于是便说要办一个非常盛大的派对,祝愿他们这位年轻又劳苦功高的中原干部不久以后的忌日。这话吓得一众人都以为这是太宰治要对方去死,连广津柳浪都震惊地说:“首领您千万别冲动。”可是只有冒牌货一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手里拿着还没有诵读完毕的文件,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哈?”的疑问。

似乎对方知道他并不是那个意思,所以便将手里的纸张直接拍到了办公桌上。

“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办一个呢?”

“我就算要死了你们也不会答应的吧,最多是在死后给我办一个欢庆仪式?”

“你还真是了解自己啊?”

“不,应该说是了解你吧。”

说完太宰治便滔滔不绝的向着对方说起了派对中想要布置的细节,比如说五颜六色的彩带,比如说绝对不会放过的国王游戏,还有高高的香槟塔。可是对方只是听着根本不插话,末了等他说完了才丢下一句“你这人只是想作吧”的话来。

太宰治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没有什么毛病。他就是想折腾面前的这个中原中也罢了。

“你不想死吗,我以为中也这种人早就对生死看淡了呢。”

“很抱歉啊我一点都不想死,不过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毕竟你又不是人,死不死生不生的,有意义吗?”

他靠在舒适的办公椅上,说着这种已经算是很过分的话了,站在一边的广津柳浪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似乎也是没能料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碍于身份悬殊却并未开口阻止。桌子对面的那个人也是一样,震惊的表情浮在脸上,这要是在以前或许光看一眼太宰治都会笑出来的地步,可是他现在不想笑,也笑不出来。

那天他杀死了“中原中也”,静悄悄地躺在冰冷的尸体旁边,他钻在被窝里把两个人都盖得严严实实,他等啊等啊,等到了太阳升起,等到了天色渐亮,才等到这具已经冷下去的尸体重新恢复了温度,然后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泛起了红晕。只有脖子上他掐出来的痕迹无法完全褪色,身旁的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太宰治屏住了呼吸,只是近在咫尺的看到那双睁开的有些迷蒙的蓝眼睛的下一秒便知道,这一个,也不是他的中也。

所以,他生气是应该的吧?恶语相向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有发泄脾气的权力。

即使说的再怎么过分也没有人会惩处他,广津柳浪不会,尾崎红叶不会,更别说面前的这个人。

对着不满意的狗又打又骂是许多年以前的训狗师经常做的事情,太宰治觉得他只是重复了这样的习俗罢了,毕竟他现在满腔的恶意都要翻涌而出,恨不得劈头盖脸全都砸在对方的脑袋上,用腥臭粘稠的液体将对方灌溉,满满当当的浸泡着融化着,将这人完完全全的侵蚀掉。

所以便冷眼看着对方一副不敢相信的蠢脸随后摆出了愤怒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上一任之前经历过的事情,所以这一任“中原中也”并没有将他一拳揍到墙壁里,到最后只是说:“那你随便吧。”

摔门而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层里,太宰治转过头笑着对广津柳浪说:“老爷子你看,为什么他这么理直气壮呢,明明他什么也不是,顶着一副还看得过去的皮囊,在我面前是在耀武扬威吗?”

对方说了什么他已经不想去记住了,只是那叹气的声音细不可闻,无奈的话语模模糊糊,到最后也只是记得这人重复着曾经的话,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劝说,重复着那几个他恨透了的字眼。

——“不是的,那一位不是假的,还是曾经的中原干部。”

他想,怎么会呢,怎么不是假的,又怎么还是曾经的?

可是太宰治并没有任何想要跟对方争论这件事的意图,因为着实是没有必要。

中原中也还是一直一直的在他的面前晃悠,顶着一张他熟悉的脸,风里来雨里去,有时候太宰治想要看见对方了就找些理由把人留在身边坐在旁边的办公桌前处理文件,又觉得烦了便随便给了外派半年一年的工作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往往最多到了三个月的时间就非要挑着对方当地半夜的点一通电话打过去,死乞白赖的叫人回来。

说什么“中也我快要死了死之前让我看你一眼吧”,说什么“我不行了我要断气儿了你再不回来以后这港口黑手党我就交给武装侦探社的那个芥川龙之介”,又或者说“有人举报你背叛了我所以麻烦中也赶紧回来给自己开脱罪名吧”。

每一次看到对方挂着一堆黑眼圈精神萎靡的从飞机上下来马不停蹄赶到他面前的时候太宰治都有一种无言的满足,他满足于这个人真的像是一条狗一般,他让去哪儿就去哪儿,甚至于他让对方去死,那就应该真的去死才对。

太宰治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的错误或者偏差,毕竟他觉得他与中原中也的所有羁绊已经随着三年前的那次之后就烟消云散了,面前的假货们就算是死在了哪个角落里可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只会吩咐手下的人记得尸体一定要完好无损,随后怀抱着希望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的人到底是谁。

是继承着之前记忆的量产品,还是那个特殊的、唯一一个的中也?

他将缠绕在手臂上的绷带尽数解下来露出了下面青青紫紫的皮肤,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疤像是一条一条趴在上面的蛆虫,丑陋又带着新生的粉红色的肉。药水早就从伤口处渗进了肉里,但外面一圈皮肤还是泛着药水黄黄的色泽。太宰治拿过一边的面前沾着酒精擦拭着带着颜色的皮肤,无言的在空旷无人的顶层一个人呆着,等到某片云将阳光遮挡着,令房间内的光线都消失之后才突然之间像是烦躁暴起一样把手里的棉签头捅进了堪堪长好的伤口里。

疼是真的疼,几乎一瞬间疼痛刺激得太宰治眼泪都要掉下来,可最后也只是憋回去看着顺着手臂将血滴在地毯里消失不见的伤痕,棉签从里面拔出来的时候鲜血淋漓,随意丢在了一边后他便从一旁扯了好多卫生纸压在上面,白色的柔软的纸张瞬间就被染红,变成了湿漉漉的恶心的一团。

他发现这个伤势有点不太对劲,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论他拿多少纸压在上面也没有用处。椅子上地毯上茶几上都是湿乎乎血淋淋的液体,红色的稀释了的把周围的一切都弄湿。

太宰治有些站不住脚,他用自己白色的绷带缠在手臂上面让血液流通的慢一点,随后从椅子上滑下来摔在湿掉的地毯上,半睁着眼睛嗅着一鼻子呛人的血腥味儿,思考着他这是不是歪打正着的就要死掉了。

似乎死掉没有什么可排斥的,毕竟对于太宰治来说就这么死了应该是符合他的期望才对。

就这么在三十岁以前终于死掉了,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管,就算尸身泯灭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上天堂又或者是下地狱也都无所谓,没什么值得在乎的,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才对。

至少他面对着自己即将失去意识的事情,是真真正正的心态平静。

脑子里回想着许许多多的事情,他在算着自从上一个“中原中也”死掉后又过了多久呢。好像是也有两年了,却也好像是还没有到两年。

他想要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下一个来的还是那些讨人厌的量产品。

期间的日子过得真的是波澜不惊,没有在雨夜里一起品尝的蟹肉罐头,也没有在横滨的海边港口一起谈论的外国风光,他们就像是最最普通也是最最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一样,毫无乐趣,甚至是让人感到乏味的地步。

他在心里头抱怨着,至少前面一个“中原中也”还能一拳头把他砸进墙里,这一个还真的是没有长进。

浑浑噩噩的时候脑子里千丝万绪的想到了很多事情很多场景。他还记得十五岁那年两个人一起走在横滨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一个个上班上学的陌生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那种青春朝气与生活在阳光下的明朗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东西。伴随着穿着制服的女中学生们擦肩而过,对方从兜里掏出了一颗包装简陋的苹果糖,塞在了站在原地望着那些人背影的他的手里。

那时候是怎么说来着?

——别阴沉着一张脸我看着都烦,你是小孩儿吗还需要给你糖哄?

太宰治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手心里的那枚糖,塑料的糖纸反射着七彩的光,里面的糖果是浅浅的绿色,他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顶着头上的太阳,在街角的红灯变绿的时候说。

——在兜里随时随地都揣着糖的你,才是小孩儿吧?

二十二岁之前,中原中也披在肩上的黑色外套兜里永远都放着一把糖,硬的软的都有,苹果橘子香蕉什么味儿也都有。偶尔他嘴里没味儿了就会凑过去把手伸进对方的兜里摸着,就像是抽奖一样不论抽到什么类型的糖果都要感叹一句“运气真好”。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什么都不说。

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他知道中原中也到底与其他的人究竟哪里不同,也知道他的中也和其他的中也究竟是哪里不同。

明明都清楚,明明都明白。

明明将这一切揣在心里死活都不说出来,觉得无所谓,觉得不在乎,觉得可有可无,也觉得毫不在意。

肆意挥霍着中原中也的温柔,肆意浪费着对方掩盖在锋利外表下的柔情,拿到手的时候觉得廉价又便宜,总觉得这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玩意儿因此毫不珍惜,每天都能收到一捧一捧从对方那里接过的感情,多到快要把太宰治淹没,多到他已经垂着手臂再也不想要的地步了。

多看一眼都觉得腻味,多说一句都认为多余。他就是想看着中原中也怀抱着满腔的热情却永远送不到他手上的模样,看着这个人举目无情的抱着那沉重的感情却无处放置的可怜样子。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一切不想让他知道,以为他什么都没有察觉,自顾自的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每天都准备着不同口味的糖果,听着他最近又约了哪位漂亮的女士,听那些想要递交婚约书的家族又送来了什么样的嫁妆。

他不想给对方一丝一毫的希望,却又觉得这样也太过无趣。于是总是会从地上捡起一两颗掉落着的星星,假装自己对这个很感兴趣,似乎都能望见中原中也那愚蠢的天真的意外神情,他想,或许那点深藏在内心深处的劣根性全都包裹在了对方的身上,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中原中也,却依旧享受于这个人掏心窝肺的特殊对待着他的事实。

情人节的时候曾经在这人的兜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来,对方别过脸支支吾吾的说只是节日购买的时候店家赠送的而已。然而太宰治看着上面糖纸上写着的商品logo便知道这是定做的奢侈品甜点,于是他笑着当做不知道的模样,将巧克力掰成几片,当着中原中也的面分给了在场的中岛敦,广津柳浪,芥川银和尾崎红叶。他没去看身后人当时的表情,也无所谓那人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最后想想中原中也也着实是足够可怜,于是最后的那一小块就没有送给谁,只是丢进了自己嘴里罢了。

巧克力甘醇的味道留在唇齿上,好吃的几乎能够比得过那一年的苹果糖。

事后还故意调侃说,三月十四号的白色情人节他可没有回礼,于是收获了对方踢过来的一脚,而那时的他已经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了。

他有时候还会故意拿着那些想要来联姻的大小姐们的照片问对方:“中也你看哪位小姐长的更可爱?这里什么类型的都有,熟女啊学生妹、大姐姐和清纯系应有尽有,要是有你喜欢的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安排相亲啊。”

早就习惯他不正经调侃的中原中也则是拿着钢笔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一边批改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高兴就好。”

其实他一直觉得中原中也会对他很特殊真的是一件十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那么的讨厌对方,也那么的烦着彼此,应该是那种不死不休的发展才对,结果却成为了眼下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

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就会思考着这人到底看上他哪儿了,可到最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以对方的性格来说太宰治本人是最明令禁止的类型,或许中原中也选择芥川龙之介他都会觉得这是比选择他更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太了解对方也太清楚中原中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太宰治坚信着对方永远不会把那层窗户纸捅破,或许在今后十年的时间里两个人都会有各自的生活而渐行渐远,以他的身份来说估计也会有一个用来联姻的女人,等到踏进婚姻坟墓这人都只是会嘲讽着祝他墓地一定要买得风水上佳才好。

因此即使是故意去当做自己不知道,故意去挥霍着那些溢满而出的感情也应当不是错事才对。他偶尔会在心底嘲笑着中原中也真是可怜,不敢说也不敢做,只是默默的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难过的是他,难受的也是他。

只是在后来再也无法从对方的大衣口袋里掏出糖果的时候太宰治会觉得很不高兴,这种拿不到想要东西的心情就像是失去了心爱零食的小孩儿,明知道这种想法幼稚到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地步,却在曾经一度执着于非要从那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已经不是属于他的中也的“中原中也”嫌弃他烦人,干脆利落地买了一大盒子的糖放在办公桌上,跟他说:“以后想吃了自己拿。”

——所以说,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啊。

 

他醒来的时候嘴里还回味着十五岁那颗苹果糖的味道,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惨白的天花板,稍微拉扯回了意识便知道这是在医院里,从干燥的嗓子中挤出了一声哼笑来,太宰治便明白他大概是又没死成。

身边坐着的人手里削着苹果,但是没削皮也没有他的苹果小兔子,太宰治看了一眼就觉得没有什么食欲,而中原中也也毫不在意,只是在看他不想吃以后自己便把那些苹果都吃掉了。

可能是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作死的想要自杀的事情,所以已经不像是早几年那样慌慌张张的到处都有人来慰问,只是安排了病房找人照顾,随后估计会派遣干部上来劝说罢了。

坐在身边的人擦了擦嘴看着他醒了过来,扎在手背上的点滴刚刚过了一半,于是便问。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太宰治躺在床上想了想,他觉得也没有为了什么。其实当初也只是想要处理伤口罢了,只不过突然之间心情不好手一抖就戳了进去。

“意外而已。”

“难得啊,第一次形容自己的自杀行为是意外。”

“是第一次吗?”

“对,第一次。”

太宰治想要笑出来说你他妈哪儿来的“第一次”可言,但随后想起来虽然面前这个中原中也已经是第七个他杀死后出现的,但本身还是继承了之前的记忆。于是便回忆起从十五岁开始到现在自己所有在自杀的时候想出来的借口,果真发现确确实实是第一次“意外”。

不再去看身边的人,太宰治只是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他该好好想想今后要怎么办了。

怎么去死,怎么自杀,又怎么离开这个臭虫之海一般的世界,于是他躺在床上示意对方靠过来一点,这种总是死不掉的现状让他总是觉得无比的烦躁。

“中也,你说我究竟在葬礼上放什么曲子好呢?”

“这随便你高兴,想放儿童歌曲我都会帮你安排。”

“是吗。”

第七个中原中也对他已经只有上下级关系的感情了,因为在此之前他将对方所继承而来的那些处在二十二岁前的温情回忆全都消磨殆尽了。

他对此后的每一任都不好,却还是无法割舍掉曾经的那些东西,所以只能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

所以,“中原中也”也并不再将他看做是曾经的搭档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他听着这毫无波澜甚至让人提不起兴致的公式化的答案,思索着如果是原来的那个属于他的中也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呢。

大概是——

——《欢乐颂》吧,因为我一定为你举办全横滨最大的欢送仪式庆祝你这条该死的讨人厌的祸害终于撒手人寰了。

“那就《欢乐颂》吧。”

他与对方曾经一起在执行某个任务的时候坐在音乐厅里听过一场交响乐,当初进场的一瞬间响起来的旋律就是昂扬的音符,那时候周围的声音都像是有立体回声一样,配合着带着消声器的枪打出去的一瞬间,台上穿着燕尾服的指挥家指挥着全曲最终的高潮,他凑到了对方的耳边轻轻地说。

——中也你说,这像不像是在庆祝死亡。

 

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太宰治似乎是看到了风霜的痕迹。

掐指一算这些年的时日,才发觉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

他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年纪了,甚至可以说是人到中年,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会死在意气风发的时光里,可是到头来自己却成为了最令人讨厌的糟糕的大人。

不断的自残带来的伤痕与每日每夜不停歇的暗杀让他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医生说或许他活不过中年的尾巴,可是太宰治却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一直都觉得早死早超生的好。

被绷带覆盖在下面的皮肤狰狞的像是恶心的虫蜕,新的伤口没有好更新的就出现在上面,让他除了一张脸以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

站在身后的中原中也毕恭毕敬,他有时候望着对方那张二十二岁的脸在想,或许当年他的猜测是对的,荒霸吐所形成的肉体是真的不会变老,会永远保持着成熟的模样一直一直到所有人老去,到所有人死亡。

于是太宰治便笑了出来,他说:“中也,你看看你,真像是个可怜的玩意儿。”而对方已经不会再生气也不会再愤怒了,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微微的垂着头,就像是一条听话的狗,再也不会吠了。

这是第几个了?太宰治也数不清了。

掰着手指头算似乎也早就过了手指的数量,他记不清面前的这一个中原中也到底是被他杀死后的第几个量产品,只不过他唯一所知道的就是,他想要的那一个始终都没有回来。

他谋杀的手段越来越熟练,甚至于愿意等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记得的最短间隔的一任是他在前一秒杀死了某一任后,后一秒发现下一任也并不是,便重新把手里的匕首捅进了对方的喉咙里,继续满怀期待的等待下下一任的到来。

偶尔会觉得这个人也确实是很省心,不用他想办法杀人分尸,也不用想办法掩藏尸体。如果真的每一个中原中也都是独立存在的话,太宰治想他的身后一定是许许多多的流着血死去、而且死不瞑目的“中原中也”堆叠起来的尸体吧。

可每当他看着这个人依旧年轻的脸,依旧保持着他失去对方的时候所拥有的容颜,却又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是什么杀人犯,最多只能算作是一个熟能生巧的量产品回收处理站罢了。

可是他还是在找,还在找,想要那个中也回来,他好想念,他真的好想念。

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在想念着什么,或许单单的只是那个人会允许他把头埋在对方的怀里,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能就这么抱着他坐在地板上,听着外面雨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一次又一次。

解谜游戏似乎是已经玩不下去了,因为现在的这些“中也”们甚至都已经不会生气了,像是毕恭毕敬的狗,就算是他丢掉他们也只是会蹲在原地摇着尾巴一声不吭。而原来的那个,最特殊的那个与之相比,其天差地别已经无法支撑这个游戏进行下去。所以在度过了三十九岁的生日以后,太宰治就爱上了赌博游戏。

可能曾经的他早就已经玩腻了吧。

中原中也外衣口袋就像是个充满了惊喜的盒子,每一次伸进去掏出来的糖果都是一次赌博。其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对方,自己最喜欢的糖果的味道就是苹果,所以那年在横滨街道上吃下去的那一颗才那么的刻骨铭心,那么的难以忘怀。

他总是在赌,二十二岁之前赌他抓出来的这一颗糖是不是他要的苹果糖,二十二岁之后,则是在赌,他杀死“中原中也”之后下一个醒来的是不是他的那个中也。

时间仿佛无穷无尽,概率也是无穷无尽,久到太宰治到最后的乐趣反而不是自杀,而是在考虑下一次杀死对方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

他总是会死的,苟延残喘的身体早就破破烂烂,不需要他自主的去死,总归是会在某一天断了气儿。从那以后陌生了十来年的口袋里开始揣着各种各样的药片,红的黄的白的,不需要他主动去拿,对方就会按时按量的看着他咽进肚子里。

太宰治也想过,“中原中也”到底知不知道其实他杀了他好多好多次,有时候觉得对方不知道,因为知道的话总归是要有些反应的,可是却又觉得对方或许还是知道的,因为这么多次,次数太多了,多到即使是他肯定也有遗漏的时候。然而不论怎么想,中原中也还是站在他的身后,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狗,一直一直的从未衰老,也一直一直的从未离开。

他有时候会躺在床上问对方:“巴黎圣母院前的那条街上还有没有穿着裤装的卖花的姑娘?”对方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了,那姑娘结婚生了孩子,卖花的摊位也不摆了。”甚至于那条街过了十多年都变了很多,也没有人在卖花了。

——那乞力马扎罗山的雪呢?

——还是那个样子,狮群换了个地方栖息,现在那里都是长颈鹿的地盘了。

——美洲西海岸的港口呢?

——那边被政府一锅端了,基本上也没什么走私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多半都是零零散散的内容,他已经步入了中年时期,可面前的这个人却依旧年轻。

顶着一脸白白嫩嫩的脸,似乎是在嘲笑着太宰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罢了。时间在所有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留下了痕迹,没有人能够逃过,也没有人是那个例外。

曾经放置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片段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太宰治都快忘记了当初他们两个坐在公寓的地板上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出来的游戏记录是多少分了,也快要记不得当年路过兰波的墓碑时旁边的那一位刻在石头上的名字是什么了。

似乎在一瞬间太宰治觉得自己老去了,他紧紧地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臂,有些歇斯底里的问:“你去哪里了。

你去哪儿了啊中也,你到底去哪儿了!”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面前人疑惑不解的脸以及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的表情。他看着对方那双蓝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虽然说依旧英俊清秀,却已然有了老去的痕迹。

这就像是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把他淋了个透心凉,太宰治突然之间就清醒了过来,他松开了抓着对方手臂的手,无声的笑了出来。

哪儿有什么再回来,哪儿什么能回来。

明明是知道的才对。

曾几何时他与中原中也说:“我一定要死在二十二岁才好。”那是正正好好的成熟的时候,并且没有到达下一步烂熟的线上,卡在青春与衰败的中间,这样就永远是最美好的年纪,即使哪天死掉了摆在灵堂里的照片也一定是他最帅的时候。

可是如今镜子里的那张脸早就不同以往,他失去了最好的时光,失去了那张最好的遗照。一个自杀爱好者马上就要结束自己的中年阶段,可最讽刺的是他依旧活着。

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受到了孤独的重创。依旧是这个地下世界里最顶端的那个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如往昔坚持了又一个十年。

中原中也死掉了,谁知道这又是第几个呢。

太宰治用银质的刀叉分割着盘子里三分熟的牛肉,血水从肉质里流淌出来,而对方的尸体就静悄悄地躺在白色的桌布上。

他等啊等啊,等得自己都焦虑起来,即使这样的经历已经经过了很多很多次,可是每一次对于太宰治说都足够心惊胆战。

这不像是抽卡游戏有保底设置,也不像是一般的轮盘赌博赌空了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是个无底洞,没有底的需要他去搏,就像是永远看不到尽头,可是却也永远永远的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

其实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几十年前的时候他和中原中也大概就像是如胶似漆的两块同极磁铁,非要把对方扎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明明还算过得去,却也要风风火火的对立。或许当初接下首领的位置就是单纯的想要看到对方吃瘪的表情罢了。

那个时候中原中也的兜里揣着零零散散的糖果,两个人站在横滨被异能者波及的街道上,周围都是同伴们死去的尸体,他与这人争吵着,从未有过的激烈的争吵着。

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他们这么的毫不留情地扯着嗓子争吵呢,如今太宰治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还记得当初他们顶着明媚的阳光,站在满是废墟的战场上,他看着对方那张意料之外的脸,抿着唇笑了出来。

那些在醉酒后没能说出的话,那些趁着他假装睡着的时候没敢说出来的话,在这个炮火连天震耳欲聋的战场上被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

或许中原中也自己都震惊于他居然说出了口,两个人沉默着互相看着对方,他甚至还记得中原中也颤抖的嘴唇,上下滑动的喉结,以及那双说不清是羞愤还是恼怒的眼睛。

年轻气盛这个词究竟算是褒义还是贬义连太宰治都说不清,只是那个时候的气焰高得比谁都汹涌,非要燃尽一把火把两个人都烧得干干净净,烧成灰烬,烧得连渣都不剩才肯就此罢休。

就像是灼热的空气,能把肉体都蒸腾殆尽,融化在高温中,烫得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来,只能就这么闷闷地捂着胸口,等待里面不断膨胀的气焰将骨骼和皮肉都炸开,炸得满身是血。

他在笑。那个时候的他就是在笑,就如同是握住了什么把柄,拿到了吵架吵赢的最终武器。他终于听到了这个人说出了自己藏在背阴里见不得人的感情,也听到了那个黏黏糊糊的字眼。太宰治活像是一个胜利者的模样,昂首挺胸地看着面前惊讶着睁大了眼睛的人,用自己最能摆出来的嘲讽的表情,用自己最能够说出来的恶毒的口吻,轻轻飘飘的满怀着恶意地望着对方,最后说出了两个字。

——“恶心。”

你的喜欢让我好恶心,你的倾慕让我好恶心。

只要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只要听在耳朵里就觉得恶心。

中原中也,你怎么这么恶心?

那人的表情该是欲哭无泪吧,连大声嚷嚷着的话都再也没能说出来,哽咽的声音明明应该被掩盖在炮火声里,可是太宰治却听得那样的清晰。

像是藏了许久许久的宝藏被人发现,也像是掩盖了许久的真相被人得知,那种突如其来被掀开了遮羞布的反应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记忆深刻。

他记得的,记得当时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神情里带着怎样的失望和落寞,或许比起这些更多的是一种自嘲与讽刺,紧紧握住的拳头松开了,连因为与他争吵时而紧张的双肩也耷拉了下来。应该是感到难过的,或许还会恨,恨他太宰治为什么这么不留情面,恨他自己为什么一时嘴快说了出来。

可太宰治不恨,他高兴死了,他得意过头,他如同捏着这人最后的尊严,望着赤条条的中原中也,觉得对方可能在他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他就是胜利者,就是大胜利的获得者,他赢得了这次争吵的最后战果,将对方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于是在听到手下人说这人开启了污浊的时候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即使又听到说控制不住的时候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呢,又为什么要那么慌张呢?

反正有他在不是吗,反正中也不会死不是吗?

那种不可理喻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心理状态让太宰治优哉游哉的坐在酒吧里喝着杯子里的酒。他想的是反正他们吵架了,所以晚点去也没什么的,和他最讨厌的中原中也刚刚斗完嘴,根本没必要表现得很关心的模样去处理后事。

或许该是姗姗来迟,等到对方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再蹲下身来先是嘲讽一般这人狼狈不堪的模样真是入不了眼,然后轻而易举的揭过他之前过于恶毒的语言,再去伸出手触碰着这个人温暖的皮肤,让中原中也回归本源。

然后等着人醒了之后带着慰问品上门当做所有人的面嘲笑着对方的毫无用处,甚至于似是而非地提起当时的事情,最好气得中原中也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着,即使尾崎红叶已经急得两眼泛红,他还是说没有关系,反正中也不会死。踏着战后萧条的街道,跨过那些倒在地上的水泥砖头,他慢慢地走到了对方的面前,蹲下身来望着这人半垂着眼的可怜的脸。

中原中也的眼睛还是那么的蓝,即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部分也有剔透的色泽露了出来。躺在废墟里的人看起来那么的娇小,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面是被黑红色的污浊所覆盖的皮肤。七窍里都流着血,他看到自己蹲下来挡着这人面前的阳光的时候,中原中也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转动着眼珠看向了他,但随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太宰治伸出了自己的手触碰着对方,可是没有发生效果,也没有什么声音,他蹲在对方面前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一样从地上抱起了中原中也的身体,那人还是半睁着眼睛不眨一下,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随他摆弄。

他俯下身去听怀里人胸前的心跳声,那里安静的就如同这片早就死光了人的战场,安静的像是这个人从未经过他的生命,什么也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

此后所有的一切,不论是雨中的午后他们靠在一起拼搏过的游戏记录,还是那些揣在兜里五颜六色的糖果,亦或者是在横滨的海风中所诉说着的艳丽的玫瑰花窗,都像是太宰治自己一厢情愿的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少年时期举着香槟互相追打的时光,也没有受伤的时候对方所专门用小刀给他削出来的苹果小兔子。那些独属于他的特权全都没有了,在那天他抱着中原中也逐渐冷掉的尸体的时候就全都没有了。

不论怎么歇斯底里的去讨要,不论怎么嘶声裂肺的寻找,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那双眼睛最后看到的是他或许真的只是太宰治的一厢情愿,他还记得两个人最终的对话,没有什么温情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因为在中原中也死掉之前,他所最后说出口的只是那两个字。

恶心。

什么是特殊,什么又是唯一。对于他来说只是那些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东西,即使以后会一直一直的出现同样的“中原中也”,在同一具身体里醒来,从荒霸吐中形成新的安全装置,可第一个就是第一个,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所真正在意的,那些在过去时光里所遗弃的东西,都再也回不来了。

满心欢喜的杀掉眼前这一个,满怀期待的等待下一个。他等了无数个死死生生,等了无数个中原中也的死去,也等到了他自己都快要抬不起手,只能望着玻璃里自己泛白的头发,问着身后依旧年轻的人:“你还记得吗,你说好要给我准备《欢乐颂》的。”

梦里他站在漆黑的房间里,里面全都是中原中也的尸体,他扫了一眼大概就认出,这些都是他在过往的日子里所杀掉的那些量产品。尸体多到塞满了整个房间的程度,每一个人都垂着眼睛死不瞑目,他的脚下是蔓延而来的血液,可是太宰治却并不觉得可怕,只是在感叹,原来自己已经杀了这么多啊。

可是这么多过去,他想要的那一个还是没有回来,于是便顺着走廊往里走,脚边躺着的也是死掉的中也的尸体,他打开了那扇门,里面坐着的是十五岁穿着墨绿色夹克衫的中原中也,墙壁上挂着液晶电视,而对方则是在握着手柄打着游戏。

太宰治站在门口愣愣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他看着漆黑的房间里屏幕上打下来的光照亮了对方的侧脸,稚嫩的就好似他们真的还在十五岁的时候一样。他静静地坐在了对方的身边,看着屏幕里这人使用的角色还是当年他们作赌的时候用的那一个,游戏音效“噼噼啪啪”的响着,而他则是最后看得累了,便侧过头靠在了这人的肩膀上。

头发都白了的181身高的老年人缩着自己的后背,中原中也则是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骂他好重让他这条青鲭赶紧起来。

明明这才应该是他的中也会说出来的话,可是却在这几十年中从“意料之中”变成了“意料之外”。

眼泪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滴在对方的脖颈里顺着流进了衣领中。太宰治无声的落泪,而对方则是握着手柄开启了下一回合的游戏,耳边的音效声遮掩了他的哽咽,连那眼泪都好似是假的并不存在。

他说:“中也,我想吃糖。”

他好想吃,真的好想吃。想吃那被放在口袋里的酸酸甜甜的糖果,什么味道都可以,是巧克力也没有问题,他说:“我会在下一次来的时候带着回礼过来的,不放芥末也不放辣椒油,你想吃什么我都带来什么,所以,中也,你能给我一颗糖吗?”

他带着恳求的口吻,第一次这么放缓了语气像他的狗寻求某样东西,然而面前十五岁的这个人却停下了手中打着游戏的动作,电视屏幕上的动画效果也被按下了暂停,他看着这人转过了身面对着他,看着他早就苍老的容颜,慢慢的说。

“已经没有了,我能给你的,全都给你了。”

总以为自己会英年早逝,伴随着美丽的樱花死在最美好的年纪,一定要在葬礼仪式上摆放他年轻的时候最帅的照片,请最好的交响乐队穿着黑色的燕尾服伴随着音乐将他的棺椁抬出去才好。

可是最想要去死的太宰治却一直一直的活着,他不甘心,他不接受。他无法容忍他的狗死在了他的前面,也无法容忍中原中也再也不能回来。就如同一个人跟着自己较着劲,他非要那个属于他的中也回来,回来一起死也好,回来一起生也罢,这种执拗几乎深入骨髓让他病入膏肓,无法放弃也不能放弃。

如果呢?万一呢?

万一下一个就是呢,万一这一个死掉了就是了呢?

床头柜上放着满满一盒子的苹果糖,太宰治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无法坚持下去了。伸出来的手干枯的满是褶皱,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如今已经多少岁,却还能回忆起当初中原中也喝醉酒的那天,祝他长命百岁。

他伸出手搭在了身边人的手背上,指腹摩挲着对方滑嫩的肌肤,中原中也还是二十二岁的模样,是他当年怀里抱着的冷却掉的尸体所拥有的容颜。

当年开的玩笑一语成戳,他老了,其他的人也都老了,只有这个人还依旧年轻。仿佛嘲笑着太宰治不论如何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无论如何也握不住他期待的。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犯下的罪行能够写满七张长长的牛皮纸,让人站在城墙头上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可是他却从未后悔,只是在想,如果当初快一点、再快一点的话,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快一点,快一点跑到中原中也的身边去,扯下碍事的长款风衣,脱下身上紧绷着的西服,卷起系着纽扣的袖子,迈开腿脱下鞋,奔跑在当年横滨的战场废墟里,摆着手臂费劲力气地跨着自己的两条腿,一定要把喉咙都跑到冒烟的程度。

他要迎着那天明媚的太阳,即使是嗓子疼痛到说不出话来都没有关系,跑到中原中也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把自己的眼泪都滴在对方的身上,他要捧着这人的脸,望着那双半垂的蓝色的眼睛,嘶声裂肺的大声地吼:“我没有,中也,我没有觉得你很恶心!”

——可以的话求求你了,给我糖吧,我想吃糖。

——求求你了,最后一次了,给我个机会吧。

他像是一头在哭泣的野兽,只是为了一颗廉价的糖果就会不顾一切地哭出来,抱着这个人的身体让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变冷,让那个真正特殊的中原中也永远不会死去。

其实直到最后太宰治才明白,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中也才是真的,只不过是此后所有的“中原中也”都是正确的罢了。

就像是云端储存一样,每一次的记忆都是真的,每一次出现的文件都是真的,只不过他的中也才是bug,bug被删除掉以后,其余的都会按照正常方式来运行。

喜欢他,才应该是bug。

所以说一直一直在寻求那个没删除掉的bug的太宰治,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才对。

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连抬起手来都觉得困难,发出一丁点声音都觉得嗓子疼痛,却还是执意着喊着中原中也的名字,在灯光昏暗的卧室里望着对方年轻的面容。

真的是一丁点变化都没有,于是太宰治笑了出来,他冲着对方挥了挥手,远处的中原中也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俯身过来,贴近了他这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将死之人。

“你应该记得的,某一年我就是这么杀死你的。”

继承了前面所有记忆的“中原中也”垂下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个人近在咫尺的无言相顾,可最后对方也只是突然笑了出来,活像是曾经站在港黑大厦的五角玫瑰窗前,拎着一瓶香槟追着他的那个少年。

“是的,我记得。”

赌博游戏的游戏潜在规则大概就是没有抽到自己想要的就永远不会放手吧,太宰治嘴里含着一颗酸酸甜甜的苹果糖伸手扯着对方的衣领,拽下来与之交换了一个吻。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吻这个人,不论是中原中也还是“中原中也”都是一样。

那颗糖推进了对方的嘴里,两个人都睁着眼睛对视着,直到这颗糖全部融化在彼此的口腔里,他才重新倒回枕头上,难捱的握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要睁着眼去看,一定要看,即使是要死掉了,也要尝试最后一次。

说不定呢?如果呢?万一呢?

于是面前的这个人重重的倒在了他的身上,隔着一层被子将脸对着他。颜色艳丽的头发垂在洁白的布料前,半睁着的眼睛里流出了湿漉漉的眼泪,而太宰治则是在想,中也,你要快点醒过来,告诉我究竟有没有赌到我想要的东西。

闭上眼睛之前他似乎又梦到了曾经的那个人,蹲在港口的某一个石台上抽着烟。他走过去从对方的嘴里夹过了那一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随后他们互相吐着烟气儿,伴随着邮轮鸣叫的声音在夕阳下一同肩并肩的走回去。

他伸手去掏对方的口袋,躺在手心里的是嫩绿色包装袋的苹果味,于是举起糖果对着还未落下去的夕阳,睁大了眼睛满是欣喜的对着中原中也说:“中也!你看!我抽到大奖了!”

对方忍不住他蹦蹦跳跳乱走的样子伸出手把他拉回来在身边站好,随后一脸嫌弃的从另外一个兜里又掏出了一块巧克力也塞在了他的手上。

他听到对方说:“是是是好好好,你抽到大奖了,我再奖励你一块,别蹦跶了赶紧回去吧你好烦啊。”

他静静地听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何手里握着两枚糖,眼泪突然就这么掉下来了。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手忙脚乱的凑上来拿出手帕乱七八糟地擦着他的脸,可是他又突然变得好高兴,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把自己的脸靠在对方的肩膀上,闷闷的发出声音。

——中也,我死的时候一定要放《欢乐颂》。

——啊,好。

——你死的时候也要。

——你犯什么毛病,你这个混蛋别哭了成吗?你这他妈的是想让我嘲笑你一辈子?

太宰治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困啊,他伸手抚摸着死在他胸前的这个中原中也柔软的头发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睡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激昂澎湃的交响乐,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与鼓舞。

那一大盒苹果糖被窗外的阳光照射得亮晶晶的,于是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循环播放着的《欢乐颂》的声音。

 



-END-

 


————————


几年前写的,各种意义上的黑历史,写的很不成熟,凑合看就行

木对

【太中】我爱你的方式(太宰篇)

*实力竞争全球最晚庆生一座(咦这句话好像四月份也说过(你)可以看成和四月份中也的生日贺文是个联动。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太宰さん!!!!


我爱你的方式(太宰篇)


01.

“站好,我不说第二遍。”与谢野晶子手里拿着一条菱纹暗底的领带端详着,头也不回地说,“你可以站在那里发呆。”


被她警告的英俊男伴正站在试衣镜前,十分嫌弃地上下打量自己脑袋上的那顶黑呢绒帽,然后转身问拉他过来陪同逛街的漂亮女士:“你确定要买这顶黑不拉叽的帽子?”

与谢野晶子有些诧异地一眼瞥过来:“怎么,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太宰治轻轻一耸肩。“你觉得喜欢就行,不用参考我...

*实力竞争全球最晚庆生一座(咦这句话好像四月份也说过(你)可以看成和四月份中也的生日贺文是个联动。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太宰さん!!!!


我爱你的方式(太宰篇)

 

01.

“站好,我不说第二遍。”与谢野晶子手里拿着一条菱纹暗底的领带端详着,头也不回地说,“你可以站在那里发呆。”

 

被她警告的英俊男伴正站在试衣镜前,十分嫌弃地上下打量自己脑袋上的那顶黑呢绒帽,然后转身问拉他过来陪同逛街的漂亮女士:“你确定要买这顶黑不拉叽的帽子?”

与谢野晶子有些诧异地一眼瞥过来:“怎么,我还觉得挺好看的?”

太宰治轻轻一耸肩。“你觉得喜欢就行,不用参考我的意见——毕竟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作用吧?拎包和衣架子。”怎样说话、说什么话会让女性开心,已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太宰治的某种天赋,他笑眯眯地补充道,“而衣架子是不会说话的嘛。与谢野医生喜欢的东西,那肯定就很漂亮啦~”

与谢野晶子挑挑修剪精致的眉梢,“免了我不吃这套”的含义在那张画了淡妆的脸上昭然若现。她走过来,一边一手拎过侦探社里最英俊男同事的衣领子,把刚才拿在手上端详的那条领带比到他脖子上看效果,一边嘴上平淡地说:“男人的审美我可敬谢不敏,但太宰你的审美建议——我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太宰治在那只涂了秘蓝色指甲的纤细手指下一动不敢动,只能搞一搞言语上的抗议:“这是什么话!我就不算男人了吗!”

 

“好吧好吧,我修正一下刚才的说法,”与谢野晶子觉得这条领带的效果也不错,便放到一边等候的柜员手中,让她拿去和刚才的一起打包,转头冲太宰治抬眼飞快一笑,语气正儿八经,“直男的审美我可敬谢不敏,但谈了男朋友——男·朋·友的太宰你的建议嘛,我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太宰治:“……”

重复两遍还加了重音,好像生怕他搞不清楚重点在哪。他轻轻叹口气,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到一边,同时摊开手,无辜说道:“我没在和那个小矮人谈恋爱。”

与谢野晶子眼波流转,笑起来的模样比他更无辜:“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

“得了吧姐姐……你看我都喊你姐姐了。”太宰治摸了摸鼻梁,另只手插在薄风衣的外兜里,狡猾为自己分辩,“不就是一个多月前叫你碰见我们在河边咬对方嘴唇……呃这说法真恶心。好吧,接吻——但又不是高中生了,亲一下能说明什么呢?”

“但我后来恰巧知道一件事,”与谢野晶子轻轻一扬下巴,“我听说,那天——四月二十九号——是那位黑手党的干部先生的生日。而你的宿舍和公寓,无论哪个可都不在那个方向上,这样居然会让我碰见你们两位大晚上在河边那么浪漫的地方……嗯哼?”

 

和聪明人说话有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但太过聪明,有时候想瞒点什么都要费一番心思。不过好在太宰治也没有特意想着去瞒什么,他只是单纯感觉到肉麻:关于把“恋爱”这种明亮又甜蜜的词语放到他和中也身上。

 

柜员装好了那顶帽子和那条领带,与谢野晶子付了款,太宰治拎起之前的几个包装袋和新加入的这个,两个人一起往门外走去。玻璃门外是阴沉沉的天空,六月份的横滨已经进入了梅雨季,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的暗沉天色,日光从乌云的缝隙漏出,给薄薄的铅灰色云层镀上一层白亮的边,而空气中湿哒哒的,充满了大雨将至的水气。

 

太宰治吸了一口夹杂着雨味和青草味的新鲜空气,喃喃:“看来一时半会还下不了雨。”

与谢野晶子跟着抬起眼看了看天空,同意道:“唔,可能晚上会下吧……总之别在我逛街的时候下就好,打着伞逛街买东西可就太不方便了。”

太宰治想了想那个场景——自己一手打着伞一边还要挎着四五六个纸袋——顿时垮了脸,心有戚戚焉:“你说得对。”

逛街二人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中看出了对下雨的纠结,于是迈开了脚步往下个店走去。

 

今天是六月十八号,一个寻常的周一,因此来商场购物的人并不算多,但也有一部分人在逛累之后就在临街的咖啡厅卡座上坐下,要一杯饮品看着往来的行人,享受一时半会儿的轻松和惬意;至于太宰治则是被抓了壮丁抓出来的,与谢野晶子明天要回老家,想买点礼物回去带给家中兄长姐妹,此外还有其他一些零碎,买的东西有些多就抓了当时看起来最闲的太宰,正巧还能把人当成衣架子,比划下给好久不见的哥哥买的领带衣服是否合适之类。

 

走在人行道上,与谢野晶子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开口:“生日当天的月下约会啊……好吧,其实都是开玩笑的,只不过能找到一个打趣你的机会难能可贵,没人能抵抗这种诱惑而已。”

太宰治笑起来。聪明又漂亮的女士打趣起来都是有分寸的,更何况,谁不愿意让漂亮的女性来打趣两句呢?再者说这又不是什么必须要遮遮掩掩的事情,他和中也都没有刻意隐瞒,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比起从前的关系稍有变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他眉眼弯弯地故意做出一个抱怨的表情,英俊和可爱的成分各自掺半,拖长了嗓音:“这位姐姐,你不能因为看我老实又好欺负就来针对我嘛,一会儿给你说脸红了可怎么办呢?”

“哟,那我就是中了头奖了。”与谢野晶子笑容可掬,偏头拿眼风扫他,“红一个给我看看?”

太宰治嬉皮笑脸把这个话题带过去,顿了顿后才十分随意坦然地陈述:“不过你说的那些,除了对于‘恋爱’这个用词我仍然保留意见之外,其他的我倒是都不否认。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去接中也的。他是干部嘛,黑手党有给他的冷餐会庆祝生日,我掐着点去接,然后一起回了他家……也没别的特殊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虽说的确是不怎么关心,但真聊起来这事,不好奇也是不可能的。与谢野晶子对他这份坦白哑然片刻,诚恳请教:“那请问在你心中,什么才算是谈恋爱?”

 

太宰治认真思考了几秒钟,自己先笑起来:“不知道?哈哈,细说起来也不能否认那种存在,腻乎乎的温馨氛围什么的。但那种感情在我们两个之间……唔,确实是排在某些事情之后的。”他这一部分没有详说,轻描淡写略了过去。但与谢野在之前与港黑的对抗时也多少有些耳闻,又回想了自己和那位小个子的干部先生仅有的一次碰面,不由感慨:“你们这种有搭档的人真是时髦。”

太宰治这次没说话,只是眯起眼睛微笑,很愉快的样子。

 

“那你们之间会互相买礼物吗?”又走进一家店,与谢野晶子一眼看中木格架上的一条薄纱丝巾,拿起来端详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比如生日的时候。”

“怎么不会?”太宰治站在了这家店的首饰架前,隔着透明的玻璃柜端详下方黑丝绒垫上一条条价格令人咋舌的项链,觉得那上面每一块上品的宝石都仿佛美人多情温柔的眼眸。听到与谢野晶子的随意发问,他轻轻挑起了一边眉梢,笑得分外英俊又不怀好意,煞有介事说道:“不过当然这也是看心情的,毕竟是一年一度的纪念日,如果说有什么日子是最佳的恶作剧之日,那绝对是生日当天无疑……那个小矮子,也只有在作弄他时露出的表情最有趣了。”

 

一旁的与谢野晶子最终还是把那条薄纱丝巾放下了,觉得那丝巾不大适合自己的姐姐。结果回头就看见太宰治脸上的神色,嘴角动了动,十分无语:“……你那表情可不是这么讲的。”

“咦?”正在同事面前企图大力抹黑某人形象的太宰治一惊,顿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什么表情?”

 

“八岁小男孩说起自己喜欢的同班小女孩的表情。”

“……与谢野医生,你的言辞比起过去又刻薄精进了不少呢。”

“啊,是吗?承蒙夸奖。”

“……”

 

又逛完了一家店,与谢野晶子携英俊的拎包跟班走出去,低头看看表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准备收工回家。至于太宰治的那些话,真真假假她也分辨不清,只能凭女性的第六感直觉其中大概有些是不实的内容——但同事的感情生活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太宰治不想说其中的某些事实又怎么样呢?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些出于各种理由的不想说出来的东西。

 

侦探社里发现太宰治身上出现了某些微妙的变化的,迄今为止可能只有三个人。她算一个,乱步算一个,剩下的那个大概会有些令人出乎意料,是谷崎——做哥哥的那个,经常和太宰一起出一些任务的国木田倒是最无知无觉的那位。

而她会注意到某些细节,说起来还是谷崎提醒她的,前段时间的某个下午,太宰治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拎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出了门,坐她对面的谷崎不经意间扭头注意到了,等侦探社的门关上,又自己摸着下巴犹豫好久,才歪着头看向她,问:“那个,太宰先生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问得极小声,神情也满是对自己这猜测的不肯定,悠闲午后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听到的只有她一个。她记得自己当时正在慢悠悠涂新的指甲油,漂亮深邃的秘蓝色,一听差点涂歪到带薄茧的手指肚上。

哈?她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怎么看太宰也不像是会谈恋爱的那种人,会被女人围追截堵“红颜祸水”还差不多,但被这么一提醒她倒是也想起来了最近种种不同寻常的小细节:以前十天半个月都没有的私人电话最近好像多了起来;偶尔会拍一些看起来没有任何意义的照片;还有一次好像收到了不知名的小礼盒,虽然被他看过一眼后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想到这里与谢野晶子不禁下意识转头去看站在身边接起了一个电话的英俊男同事,因为手上都拎着东西,为了腾一只手出来太宰治歪过头,把手机暂时夹在了耳朵和耸起的肩膀之间,接电话时的表情和刚才在店里的那副明显做出来卖乖讨巧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嫌弃地皱着一点眉头,嗓音也是敷衍了事的嗓音,但被垂下的眼帘遮住大半的眼神却很专注。

与谢野晶子好笑地打量两秒,然后才施施然伸手过去要帮他拿两个袋子,但被注意到的太宰十分绅士地避开了,那意思是为女士拎包是每位男士应尽的义务。

 

“没关系哦,这点重量的话,即使是我也不会觉得麻烦呢。”他笑着说完,然后又皱眉头拖长了嗓音对电话另一端说,“——啊?我在陪同事逛街,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怎么了?……啧,又是这么麻烦的事。”

于是与谢野晶子知道太宰在和谁打电话了。

果然,在几句毫无营养的拌嘴之后,太宰接着说道:“那就两个小时之后,中也那时候也下班了吧,开车过来接我好了,顺便负责我的晚饭。”对面又说了一句什么,太宰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无奈:“知道了知道了……你最近两年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说完这句后他就直接把电话挂了,嫌弃的样子好像一秒都不想和话筒那边的人多说。与谢野晶子见他转过来,挑眉直言:“有事情的话我自己回去也没问题,不用顾虑我。”

“没什么,”太宰治嘴角挂着一点浅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倒是与谢野医生你,不打算再逛逛,而是准备回去了吗?”

“嗯。”与谢野晶子耸耸肩,“想买的差不多都买齐了,喜欢的店的新款也都看过了,除了回去也没别的事情好做了吧。”

太宰治把方才为了打电话而全部挪到左手上的纸袋重新分摊给两只手,左手上被纸袋勒出了两条不轻不重的红痕。他笑眯眯地对与谢野说:“那就回去吧,反正也顺路,我送与谢野医生到你家那个地铁站口好了。正好中也两个小时后到那里接我。”

 

他大大方方地没有一点要隐瞒接下来行程的意思,过于自然和理直气壮,与谢野晶子反倒没什么好打趣他的。于是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地铁,他们从市中心的银座回到了与谢野家的附近,出了地铁口,与谢野晶子一眼就看到了一辆外形非常酷炫的低底盘跑车等在路边,车身漆着骚包的银灰色,鸥翼式的车门向上张开的样子仿佛振翅欲飞的海鸟。而曾见过一面的干部先生正靠在车身上低头点烟:低下头让嘴角咬着的烟草凑近手上打火机的蓝色火苗,眼帘安静地垂下,额发和稍长的发尾都打理地一丝不苟,露出半边堪称精致的侧脸;而他一只手还习惯性地在另一边挡了一挡,防止夹杂着雨汽的风把点燃的烟打灭。

人人都有欣赏美的心,这无关身份。总之与谢野晶子看到这一幕,心里面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原来把太宰治留下的人是这种段位,怪不得太宰治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来了又走,他身在其中永远保持着一颗仿佛宠辱不惊的平常心。

 

太宰治走在与谢野身边,看见中原中也时的样子眼神都不带动一动,好似看身边随便哪一个路过的路人;

但对路人他可不会用这么刻薄的语气:“咦,中也这次居然没有迟到,我还以为今天这雨天,你一定要让我在雨中淋个十几分钟才姗姗来迟呢。”

 

中原中也把嘴角的烟拿下来夹在戴了皮手套的指间。这个强大又漂亮的黑手党干部靠在车身上,嗓音平淡:“下雨了你难道不能躲回地铁口么?要是没得躲我肯定那么干,有得躲那岂不是浪费时间——我又不是傻。”

他对与谢野晶子点了个头示意,双方立场所致,他无意多说,但先前仅有的一次碰面让他对这位女性的印象也很好。与谢野晶子回以致意,然后对太宰治伸手:“拿来吧,不管怎么说,今天出来陪我逛街还是谢了,下次的酒我请。”

“其实送到家门口也没什么事?”太宰治笑嘻嘻地往某个黑西装的小个子身影上一扬下巴,“别看那小矮子个子小小的,搬东西什么的却是再方便不过了哟。”

 

“你是想被我拧下脑袋吗你这混蛋。”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但对上与谢野晶子时却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这家伙是个混蛋,但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这里也无所谓。”

与谢野晶子笑起来,觉得经过两边对峙联手与再对峙的了解之后,这些个黑手党在心里的形象又更立体了一点:“感谢好意,不过还是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娇弱的女性,何况这里距离我家只剩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了。”

 

既然已经这样说了那就算了。两位男士都耸了耸肩。与谢野晶子把七个纸袋接过来,又叫住迈步往那辆跑车走去的太宰治:“欸,等等。”

太宰治回过头:“嗯?”

与谢野晶子淡定地把一个正方的小礼盒从纸袋中拿出来,塞到太宰治手中:“喏,虽然我觉得你已经猜到了——我明天就要坐新干线回家乡,没法给你庆祝生日了,所以今年的生日礼物和祝福,都提前一天送你。”

与谢野晶子挑起眉。

 

“生日快乐,太宰。”

一贯冷艳的医生微笑着说道。

 

02.

“你们侦探社虽然总是管闲事,但里面每个人看起来都还有点意思。”一路飞驰的车上,中原中也一手握着方向盘,另条胳膊的手肘架在敞开的车窗边,手指间还夹着那根燃了一半的烟草,从车窗涌入的风把烟雾通通搅碎了。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特别那个女医生……总感觉比你要能打的样子。”

太宰治坐在他副驾上正在拆那个小礼盒,打开盒盖发现是一块肉眼可见价值不菲的机械表。他把表从盒子里拿出来,心情愉快地对光端详了片刻,中原中也眼角余光瞥见,“咦”了一声:“还挺好看。”

“我也觉得。”太宰治把表收回盒子,这才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说道:“那位漂亮医生可是我们侦探社最不能招惹的人,如果没搞清楚这点的话,下次再碰上可是会吃亏的哦,你们黑手党。”

 

“是吗。”

“听起来很敷衍的回答啊。”

“只要强大的话,这些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哈哈~真敢说啊,明明只是个小矮人——”

“是想死吗?!”

 

像这种无聊的话持续了半路,太宰也没问中也要带自己去哪里。说起来不太明显,但他今天的心情一直很不错,收起两条大长腿在副驾驶上,一只手歪歪托着下巴,让他脸颊一侧有点可笑地嘟了起来,但能清楚看到他那双鸢色眼瞳中的笑意。

“中也知道吗?与谢野医生——就是刚才那位漂亮的女性——今天对我说,她觉得我们在谈恋爱呢。”

“饶了我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说是这么说,不过我也多少能猜到,因为上次生日的时候梶井那小子也是这么说的。”

“唔,那中也怎么想?”

 

中原中也敲了敲烟灰,把烟按灭在车载烟灰缸里,顺便瞥了眼太宰治,不耐烦地啧了声:“问我怎么想……说得好像你置身局外一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啊,你这混蛋青鲭。送我的那种生日礼物也好、其他人问是不是最近开始谈恋爱了也好,到底什么情况,明明最清楚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太宰治笑起来,为他们这种有时候很方便、但有时候又会恶心到彼此的心意互通:“真是不解风情的小矮人啊。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说点什么浪漫的话吗?”

 

“哦?那你想听什么——”开车中途,中原中也仗着自己车技好反应快行事嚣张,一只手控着方向盘,而身体居然完全探身到了副驾驶那边,一把扯过了太宰治的领口把人拽向了自己。他极近距离盯着太宰,那双冰蓝色的漂亮眼睛中划出一丝摄人又傲慢的光。他挑衅地慢慢勾起一边嘴角,盯着太宰的眼睛开口说道:“比如‘既然被大家看出来了那就快点来吻我’……之类的?”

太宰被他扯着衣领,即使是这样他的视线也远远高于他这过去的搭档,对视的话只能垂下目光,看着中也那双因为撩起眼皮而张开的漂亮眼角。

他们开在去往郊区的路上,所以路上没什么车。两个人谁都没去注意这种没一个人注意路况的危险开车方式,那一瞬间,他们两人的瞳孔中的确只有彼此。

 

几秒后太宰治含着笑意,缓缓地、低声地说道:“那你要我吻你吗?”

“……”中原中也抓在那片衣领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他抬起一点下巴,回答的声音很轻。

“当然,”他说,“快点。”

 

然后他们在行驶中途的跑车上,交换了一个危险又黏腻的吻。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最近开始谈的恋爱。这个说法令他们两人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感到肉麻抗拒,但如果以一般人谈恋爱的迹象和标准,那就的确如此;

但先前中原中也生日的时候,太宰治送他的那个礼物——承载了他们之间某段小小记忆的标志性物品,一个星巴克杯套的标本——被当时所有人评价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两个走哪就将腥风血雨带到哪的男人,玩起这种小情侣间的手段来居然也这么熟练,浪漫得隐晦又热烈,好像在深夜之中绽放的花束,他们都以为这种生日礼物是从最近才开始的,没人知道的是,类似的标本在中也家中的柜子里占满了一个角落。

 

一个用过的套套标本——是他们年轻时候初次滚床单;

一枚还缝隙里填着血的子dan标本——是有一次任务风险,远处的狙击一次性将他们两人打穿,从太宰的左肩打入,从中也的肋下穿出;

一个吸过的烟头——太宰治从黑手党离开的那晚,站在中也的车子边抽了片刻的烟,最后他把烟头从车子的油箱口扔进去,炸了中也的车子后离开了。当然这枚烟头不是原来的,是个一模一样的复制;

还有一个……

 

像这样子的标本中也有七个,今年收到了第八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种堪称浪漫的行为居然远远早于别人认为他们开始谈恋爱的时期,可如果你拿这件事去问黑手党的人,问前几年,太宰治还在的时候,你们觉得他和中原中也在谈恋爱吗?得到的准是一水儿的否定。

所以这才是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听到“你们最近是在谈恋爱吧”这种问题时,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心中所想的。

 

也许的确是在漫长的相处中发展出了一点性质浪漫的羁绊,但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种关系仅仅只是装饰性的花纹而已,是可有可无、并且不那么重要的。

比“恋爱关系”更为久远、更为重要、更为深刻,乃至不允许被别人染指的那段重要关系是“搭档”,这是即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导致立场改变,但也仍被记忆和骨髓记住的事情。

那是被火与血认证过的关系,远比花里胡哨的“恋爱”要来得更牢靠。

 

而正如太宰治每年都会送中也一个特殊的生日礼物一样,中原中也同样如此。特地打电话要太宰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为了把人约出来之后吃饭方便。把最后那点工作做完他带着太宰开回了市区,然后在东京天空树附近一家定好的餐馆吃了晚饭。

晚餐很丰盛,每年他们两个都会在太宰生日的前一天吃点什么作为庆祝是习惯了。吃饭期间虽然照常拌嘴吵架,但好歹顾及到是在餐厅里所以没有过于激烈,比起平时的程度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和氛围了。

吃过晚饭他们走出餐厅,已经是十点过后。太宰治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真是令人愉快,这家餐厅的海鲜粥做得很不错嘛。是新发现的店?”

中原中也又点了根烟:“啊,前段时间大姐带我过来的。”

 

“欸……真好呢。那么,接下来中也要带我去哪?”太宰治似乎很笃定今晚还没有结束,他转头看向那座近在咫尺的高塔,“啊,难不成……”

“就说你肯定能猜到了。”中原中也收了打火机,咬着烟含混道,“晴空塔,那上面的夜景会很美吧。”

太宰治眯起眼微笑,轻声说:“真令人期待啊。”

 

这两句话听起来十分普通,但两个人都表现得听懂了对方的暗语。过了十点的晴空塔已经停止营业了,但对于这两人来说闭馆与否都是可有可无的事,反正他们所说的“看夜景”,也并不是指一般游客去的那个TEMBO GALLERIA*,正常营业的时候工作人员也不会允许他们上去的,不如说一般人没人能上去那里。

 

真正的塔顶,位于640米处的晴空塔最高点。

 

爬上去的过程对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来说十分简单,停止营业的晴空塔里电梯还在运行,搭电梯到了最高的展台后又踩着工作楼梯爬了一段,最后顶端还差了几十米的样子轻轻松松翻出去也就爬到了,唯一的问题是这个真正的塔顶可供落脚的地方非常狭窄,只能让他们两个前后紧贴,太宰治从后方把中原中也完全搂进怀里——幸好今晚的风不算大,这个塔尖尖没有什么大的晃动。

他们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俯视着脚下的一切:成片的霓虹灯与人造光将夜空也染成深沉的紫红色,能看清夜空中乌云的轮廓;而凭着他们不俗的视力,也能在这几乎震撼的东京夜景中看到熟悉的建筑,看清这座城市条理的规划格局,看到远处打算新开发的大片工地,看到他们刚才吃饭的高耸的酒店。

唯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真切的意识到这点——一座城市,的确可以看作是人类文明的一处缩影。

 

太宰治搂着中原中也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带点酒上来就好了。”

中原中也默默注视着脚下的东京,丝毫不为所动:“滚蛋,带着酒在最后往这里爬的那段也是我背——麻烦,不干。”

“你有异能嘛。”

“是啊,然后在你爬累时候我还要伸手勾一把你,顺便接住往下掉的酒,等你愿意自己爬的时候再放开?我觉得不如直接踹你下去比较快。”

中原中也拍开太宰禁锢住自己的双臂,转过身——没人知道在如此狭小的地方是如何做到轻盈转身和太宰面对面的,港口黑手党第一体术师名不虚传——然后说道:“看来你是很喜欢这个地方了。”

太宰治在夜风中眯起眼:“嗯,很喜欢哦。夜景也很漂亮。”

 

“嘁。”中原中也轻轻咂嘴,然后直接伸出手做出了一个会令旁观者心跳暂停的举动——他踮起脚揽住太宰治的脖颈,然后带着眼前英俊的男人一起向后一跃,从晴空塔高达640米的塔顶上,两人就这么仿佛做极限蹦极一般跳了出去!

 

只是极限蹦极有着安全带,而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不受任何束缚。

 

即使早有预料到这种展开,但真正跳出塔外时太宰还是忍不住开心地睁大了眼:从六百多米高的地方往下跳实在是刺激又开心,肾上激素快速分泌,仿佛投入这座城市的怀抱,整个东京和中也都在注视着自己。

是的,中也。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此刻正挑眉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全世界最特别的生日礼物如期而至——哈哈哈哈!!”极速的风压中,中原中也只能大声吼出来才能让就在自己上方的太宰听到自己说了什么。虽说从高处跳下这种事他平时也不少做,但那时候总有异能傍身,而这时候太宰牢牢搂着他的腰,他就只是一个和太宰一起往下坠落的普通人。

六百米的蹦极不是谁都敢体验的,这是一生都不会忘的极限刺激。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这种人大多都热爱这种刺激,中原中也忍不住在风压中大笑,露出小小尖锐的虎牙,大声对太宰说:“你只有十秒的时间。那么,太宰,今年也来做选择吧!!”

 

“你是想我和你一起死,还是要和我一起活到下一年?”

 

03.

生日礼物的话,太宰治其实对那些物质性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注意力。

作为太宰治搭档的中原中也最清楚不过这一点。每年生日过后,作为最年轻干部候补的太宰都会收到一堆的生日礼物,他在生日宴上对每一个人的礼物都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欣喜和距离,但回到公寓后那些礼物却没有任何一个能被主人再次打开过。

中原中也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要送太宰治什么东西,他也一直很发愁。毕竟在之前自己的生日上太宰治送的那个东西,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纪念意义,不像是敷衍的产物。但想来想去,太宰那家伙最关注的果然只有“死亡”这件事,而中原中也又不可能在太宰生日那天对他说“啊生日快乐啊混蛋,作为生日礼物让我把你这混蛋的脑子敲开吧”这种话,虽然可能那家伙会很开心接受这份礼物,但这听上去也实在不像是句人话。

那时候还是五月中旬,距离太宰生日还有一个月,中原中也仍然在纠结着这件事。不过很快他就没功夫纠结了,因为接下来他和太宰治接受了一个共同任务,很凶险,备受瞩目的黑手党新鲜血液差点双双死在那片废墟里。

倒不是敌人有那么难缠——不对,难缠是很难缠,但差点导致他们死亡的却不是这件事。差点令他们两个一起去三途川的是中原中也的暴走,在那一天太宰治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污浊”,中原中也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只要自己还在黑手党,还在把战斗当日常的生活中,那么他恐怕接下来一辈子……都没办法和太宰治分开了。

 

“污浊”给他带来的负担不小,他在床上昏迷了三天,太宰治倒是因为只是被误伤波及,处理了外伤就没什么事了。而中原中也醒来后看见太宰治身上那比起之前又多了一些的绷带和腿上的石膏,在两人一站一躺的对视中,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月后太宰治生日的前一天,中原中也以两个人随便庆祝为由把太宰治约到了没人去的海边,两个人带着烧烤架,一起吃了顿烧烤,吃完后中原中也轻描淡写对太宰说,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你什么,不如就把“死亡”送给你。

 

这么别致的生日礼物太宰治也是头一次听说,他歪着头,睁大眼感兴趣地问说你要杀了我吗?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他说不,我会和你一起死。

 

一年一次,仅此一天的限定。我会设计一场你喜欢的死亡,然后和你一起死去。

假如你愿意。

 

那可能是两个人认识以来中原中也第一次说出太宰治意料外的话,他好像没听清一样啊了一声,皱着眉问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但我可不是想要那种随随便便轻生的死哦?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愿意和我一起死,你的工作,同伴和森先生呢?

中原中也哼了声回答,反正就算不这样……有污浊在,我们的生死也几乎绑定在了一起不是吗?未来有一天不是我先在污浊中死去,要么就是我误伤你之后我们两个一起死去。有什么区别,和你生死都在一起,这才是搭档吧?再说了愿意做到这份上只是因为今天你生日,明天你再问我我肯定就只有打死你然后扬长而去这一个结果了。

 

那时候太宰治沉默了很久,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但沉默过后他对他的搭档露出一个笑容,说,好啊,那我们就一起死吧。和中也一起在海水中溺毙,好像这种结局也不错的样子。

中原中也耸了耸肩。两个十五岁的少年一起走向了大海,海水渐渐将他们淹没。

 

当然后来并没有死成,因为太宰治记起来自己冰箱里还有一个没开封的蟹罐头,是这个时节的限定口味,他觉得没尝一口就死有点吃亏,就在海水里用力扯中也的脸颊,两个人又一起浮上了海面。

 

不过从此之后这就成了每年的固定项目,每年的死亡方式都各有不同,但是越来越浪漫和刺激。截止到今年在晴空塔六百米高空蹦极,这是第八次了。

 

距离大地越来越近,狂风将太宰治的额发和风衣全部向上吹起,他看着中也的眼睛,觉得那双眼睛真的很明亮,里面烧着灼人的火,生机勃勃,令人心动。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中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其实很喜欢中也的眼睛。

从六百四十米的高空落下,到地面他们顶多有十五秒左右的时间,而最后几秒的话他们将没有任何选择余地,所以他只有十秒的时间做出选择。

“太宰!!”

太宰治听到中也大笑着在自己耳边喊。

“你是要我和你一起死,还是和我继续活到下一年?”

 

真讨厌啊,太宰想。会不会死这种事,谁也没法说吧?说不定今天他没有死成,明天出门却被车撞死了,这是谁也没办法说清楚的事,偏偏中也这么自信,好像他说出口的全部都会是事实。

他很讨厌中也这种没有由来的自信,而且他们现在立场不一样了,与其未来某天中也会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不如现在,由他亲口让中也死在自己眼前。

多么美妙啊,是不是?

 

决定生死的十秒倒计时,最后一秒,一直沉默的太宰治叹了口气,随后轻轻弯起嘴角,他懒得大声喊,所以只对中也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中也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啊。」

 

中原中也一愣,却不耽误他手下的动作,太宰治口型后顿时一把镖qiang从他腰间飞射,精准无比勾住了晴空塔的钢铁外壁,一股大力袭来,眨眼间减缓了他们下落的冲势——却没法完全停住他们,否则那根铁栏会被他们直接扯断。

最终他们只是靠着减缓的冲势,向前落地打了好几个滚,停在了350米的展望台上。

 

大概没人会像他们玩这么惊险的蹦极了,两个人肩并肩躺在展望台向外突出的铁网上,都在大口喘气;过了半分钟太宰才慢慢开口,啧了声:“中也怎么这么确定,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今年仍旧没有更换选项?”

“是啊,为什么……”中原中也喘息着,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大概是因为,你是个混蛋吧?”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然后像两个一起冒险完的小男孩一样一同笑出了声。

 

中原中也抬起左边的手,握拳:“又是一年了啊。”

“是啊。”太宰抬起右边的手,握拳,和中也伸过来的手轻轻一碰。

 

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熟悉触碰,中原中也轻轻笑起来。

 

“生日快乐,搭档。”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