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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的品格——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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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昏天黑地的俞榽，手腕上都被鼠标垫磨出了茧子。改的第三版总图交了上去，窗外又是群星璀璨。
“大概也只有这个季节才会有这么干净的天了。”俞榽感叹之余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准备下班。
手机突然的震动在深夜里显得更加夸张，俞榽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钟，已经两点半，这时候谁会来电话。在铺满草稿、画笔和文件的桌上，俞榽终于翻到夹在几层旧图纸里的手机，一看更吓一跳。老爸半夜抽风，这时候打电话进来，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
“囡囡啊，你快回来给你爸做顿饭吧，你妈已经两天没做我的饭了。我再吃泡面，万一像养生堂里讲的那样，胃穿孔了，我怎么办哦。”
俞榽后背一弯，叹一口气瘫在椅子上。小学发生的事情印象不太深了，俞榽清楚地记得，自初中起，爸妈之间就没有安安静静过日子超过半个月。以前是妈妈总闹脾气，高三那一年好不容易为了她高考，父母算是大事憋小，小事憋无，给了她一个相对安稳的备考环境。但这几年开始，爸爸是越来越不正常了。俞榽本以为随着二老年龄增长，体力下降，会没有精力和体力再闹来闹去。可让俞榽没有想到的是，父母两个人可以有千百种不需要耗费精力和体力的方法让对方难受。
“我妈为什么不给你做饭啊。但是，爸你自己不是会做饭么。”
俞榽决定先搞清楚大概情况，再决定需不需要回家。
电话那边，俞榽爸爸压低了声音。
“囡囡，你不知道，你妈把油盐罐子都锁起来了，我手里也没有钱，微信里那点钱更不能让你妈知道了。”老俞说到这里突然掐住话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告诉她妈。
“爸你干什么了，惹我妈生气了吧，不然我妈怎么会这样。”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前天出去买个鸭架子，回来就这样了。”
俞榽多年的调解经验告诉她，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她把桌面上的东西稍微归了归类，拿上包直奔父母家。
路上几乎没车，不用二十分钟就开到了。俞榽慢动作小心翼翼地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她蹑手蹑脚的正准备换鞋，客厅大灯突然打开，晃得俞榽一个踉跄，捂着眼睛靠在鞋柜上。等俞榽从指缝间分辨出坐在饭桌前抱着方便面盒子的父亲，和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双手抱胸的母亲时，她没有办法分辨到底是谁开得灯。但她知道，大事不妙。
“爸、妈，你俩大半夜这不睡觉干什么哦。”俞榽故作轻松，想知道这父母之间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闹。
“问你爸，自己不承认，还大半夜把你叫来。”看起来这一回合，母亲有十足的发作理由。
“我，我没怎么呀，我就是去买了个鸭架子，回来你就生气了。”老俞捧着吃得干干净净的泡面碗，委屈得像个孩子，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俞榽。
解决问题要掐中要害，骨头要从最难啃的开始，这样后面的问题只有越来越容易，路越来越顺。这是俞榽多年来总结出来的人生哲学，虽然有些阿Q，但面对这个社会，人总要有些阿Q精神才行。以此为原则，判断了老两口的现状，俞榽坐到母亲身边。
“妈，您跟我讲，到底怎么回事。总不能真是我爸就买个鸭架子回来，你就气成这样了。他买了个啥？烤麻雀么？”
“你这孩子，你妈都气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拿你爸妈打趣，看来小时候我打你打得少了，没大没小。”
还好意思提小时候，小时候你俩什么时候管过我。俞榽腹诽，不敢言明，只能继续哄着母亲说鸭架子的事。
“我错了妈，但你也别拿我撒气呀，你看看这才几点哦，我就连夜从公司赶过来了。”
“你要是讲我拿你撒气，那我就不说你好了，说你爸。”
“哎，对嘛，妈这就对了，您跟我说，我爸到底怎么了。”
“你说，咱家小区对面就是大鸭梨，我就上午十点多让你爸去买个鸭架子回来，中午炖个烫喝，要是碰巧赶上肉多的，还能剔下来给你包个小笼。你知道的呀，鸭肉是不长胖的呀。”
眼看着妈妈又要说偏题，俞榽赶紧见缝插针纠正话题。
“嗯，鸭肉是好，这个下次讲，先说我爸，把鸭架子买回来了吗？”
“买是买回来了呀，可是回来的时候我都开始做晚饭了。”
这下子俞榽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转头只见父亲抱着方便面碗发呆。
“爸，爸。你那个鸭架子是去哪买的啊？”
“就在对面啊。”
“您骑乌龟去的么？”
“我就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棋。”
真相呼之欲出，俞榽在盘算怎样转移母亲注意力，也得给父亲一点教训，让他能吃一堑长一智。她还没完全想好，母亲又开始有气无力地嚷起来。
“囡囡你问他，问你爸，那是看了一会儿棋么？我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他啊！”母亲嘴里“一会儿”两个字咬得很重，可见父亲真的是看棋看忘了时间。
“妈，妈你别动气了，我爸的事交给我，您别气。”
“爸，您手机呢？我妈说打电话了，您怎么不接。”俞榽这时候反应过来，自己给父母买的都是iPhone6P，年前还一起给换了电池。刚买的时候俩人用得可开心了，怎么到关键时刻不管用了。
“这不是，老话说观棋者不语，我看人家下棋，怕影响，就给静音了。”
天晓得老俞的脑回路是怎样的，俞榽已经连续几天后半夜睡一大早又起来，睡眠严重不足，情绪有些暴躁了。听到父亲这么说，她恨不得把父亲拽到陈靖雯那，让她开瓢看看父亲脑子里都是些啥。俞榽运运气，心平气和地开口。
“爸，把您家门钥匙给我，然后去把面碗扔了，回屋睡觉去吧，别给我妈添堵了。”
“钥匙都在门口的小盒子里挂着呢，囡囡你要做什么？”老俞乖乖地扔了面碗回来，看到女儿拎着一大把钥匙，心里开始发慌。
“做什么？”俞榽说着走到门口，把钉在墙上的钥匙盒里所有钥匙通通取下来，“像我小时候一样啊，出去玩忘了时间就没收家钥匙，回来晚了不给开门。”
“囡囡，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爸爸”老俞这下子可真急了。他一直认为，自己也就是看了两盘棋的功夫，没什么大事，等女儿回来安慰安慰她妈妈也就好了。这下子一听说要剥夺自己持有家里钥匙的权利，才发觉是不对。
“囡囡啊，这家里钱在你妈手里，吃的喝的你妈能管，钥匙你再拿走了，我怎么办啊，那我还是这个家的人吗。”
“爸啊，不是我说你，那你先想想你给这个家做了什么吧。我妈是真气你不回家啊，她做一个人的饭洗一个人的衣服还省心呢，我妈是担心你。”俞榽说着，手上不停，把煤气中水电表钥匙分开，找到家门钥匙，卸下来放一边。
“我妈这十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人，这要真是出点什么事，这暑热还没过，这中个暑也算小事，万一突发心脏病什么的。人家袁医生可说了，这什么前三五分钟的，是最佳抢救时机。”俞榽打算吓唬吓唬父亲，所以越说越邪门。“我妈这是担心得生气，爸你明白么。”
“我不担心他，谁担心他谁受罪。”
“那我去年体检报告找小袁看过了，没毛病。”
谁成想父母俩人一人一句，谁也没有领俞榽的情的意思。
“行行行，你俩一个身体好，一个不担心，我担心行吗。爸，你看看，这还不到四点，你俩折腾一夜能睡回笼觉，我一会儿可以直接去公司了。”俞榽说完这话，把钥匙一扔，闭眼靠在沙发上，她是真的累了。
“那，囡囡，我回屋了？”老俞看到女儿一脸倦意，黑眼圈越发明显，讪讪地走回卧室。
听父亲没动静了，俞榽也没睁眼，头向母亲的方向偏了偏。
“妈，你不会真把油盐酱醋都锁起来，不给我爸吃饭吧。”
“哦呦，那我不成犯罪了，饿死人也是要负责任的，妈妈懂得呀。不然你爸爸半夜哪里来的泡面吃呀。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
俞榽心里恨，她就知道，父母之前本身也没那么大事，但不到她回来出面，有理那方绝对不会松口，理亏那边也不会承认错误。俞榽睁眼，继续收拾茶几上的钥匙，母亲也上手帮忙。
“你收钥匙这个办法还是好的，可以执行。哎，你说说你，当初想让你学医，你偏不肯，学这个又苦又累的，有什么好。你长得又不比小袁差，再穿个白大褂，女孩子干干净净多漂亮。”
俞榽不愿和妈妈聊这个话题，她把钥匙放回原位，三套家门钥匙都交到母亲手里，忽然想起什么来。
“妈，我爸手机密码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生日，我帮他设的呀”
“那你以后啊，在他出门前，估计个大概回来的时间给设个闹钟，过点不回来就反锁门。”
俞榽累极，蜷缩在沙发上。
“我睡会儿，这时候开车回去我怕出事，妈你也去睡吧，一会儿我醒了直接走，不用管我。”
俞妈妈见女儿不愿多话，自己回了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