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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不语-正传(四)麒谕-25-到达地下海

谁能想得到,在雪线之上永不融化的冰雪里,居然会藏着这么惊人的秘密。我顾不上冻手,也过去刮掉石头表面的冰花。随着我们的擦拭,岩画的面积不断扩大,1米、2米、3米……两端一直延伸到冰墙里,必须贴在冰上用火把照明才能勉强看清。

画中是一支马队。如果作画的人不太夸张的话,这支队伍的规模相当庞大,可称得上是浩浩荡荡。虽然笔法粗犷原始,但概括性也很强,能看出马匹身上都驮着重物,也有长角的牦牛混在其中。人们则穿着差不多的长袍,有男有女,大部分拿着武器,也有一些拄着拐杖,都面向同一个方向。

闷油瓶看了一会岩画,对我做了个在原地等的手势,就朝远处去了,我知道他是要找路,便拿出笔记本,打算临些岩画当资料。边画边顺着马队的行进路线走,我突然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那是条昂首吐信的大蛇,光昂起的头就有一人多高,游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蛇的头部刻画得非常夸张,张嘴露着獠牙,若不是没有爪,就跟龙差不多了。

想起张起灵的大蛇,我心里一惊。莫非这是张家的马队?那画中记载的岂不就是他们从尼泊尔迁往中原的过程?可为什么要特地在冰缝里留下岩画?旅行纪念?还是为了指示什么?

我心里一动,看到闷油瓶在远处朝我招手,便过去背起行李,问道:“是不是要走地道,所以才折返过来?”

闷油瓶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地面。我明白他的意思,踩着他留下的脚印跟了上去。想起之前采购了许多汽油,我本以为是为了取暖,现在看来恐怕是用来照明的。

从这里到尼泊尔至少有几十公里,因为环境严苛,偷越国境反而不难,张家人犯不着费劲修地道,它一定是天然形成的通道。据我所知,在尼泊尔和西藏的交界处,曾有一个名为洛域的古老王国,与西藏的联系十分密切,代代的国王都会迎娶西藏的贵族女子为后,没准他们也是地道的使用者。

这就能解释岩画的用意了。张家人怕迷路,为了给后人指示,便在画中留下了他们自己才懂的信息。

我们在冰缝中走了百来米,钻进了一条斜插入山体的缝隙中。这条缝非常狭窄,倾斜向下,坡度应该不超过20度,上下都是凸凹不平的岩石。我们不得不趴在地上爬行,把包裹用绳子串在身后拖着,既要防止滑下去,又要防止撞到头,非常辛苦。好在我俩身形都不算庞大,要是换作胖子,肯定得堵在半道上喂山神。

不过我下去的时候确实没想到,这一爬就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地缝一开始还能让人坐起来,后来越来越窄,连翻个身的空间都不够,累了只能趴着睡,饿了渴了也只能趴着吃东西,充分享受了一把乌龟的生活。

刚开始我还心里发虚,唯恐突然发生一场地震,把我们夹成肉饼,就抽空跟闷油瓶讲话解闷,后来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机械的动作,一把把抓着石头朝前钻,仿佛会直接钻进地狱里去。

当然,在这样的处境下,人对时间的感觉是失常的。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砌在水泥墙里的壁虎,怎么爬也找不到出口。我甚至想起以前倒斗的时候,从古墓的砖墙里挖出过一只被压了上千年的尸虫,不仅活蹦乱跳还剧毒无比,被我一砖头砸成了肉泥。说实话我可真不想去考虑它的心情。

“你确定前面有路?”我问,“万一走错了还得原路爬上去。”

闷油瓶趴在地上听了一阵,隔了一会说了两个字,“快了。”

我抹了把脸,也学他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可除了共振的嗡嗡声外什么也没听到。不过他倒是没骗我,大概又过了几分钟,眼前的岩石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骤然宽阔的喇叭口。

我欢呼了一声,几下从地缝里爬出去,狠狠伸了个懒腰,再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才发现我们在地缝里其实也只爬了三天零六小时。减掉一大半的休息时间,算来爬了几十公里,垂直下降距离也不过六、七公里,我们仍然在冈仁波齐的下方。

因为远离地面,一路下来温度升了不少,内衣被一层细汗黏在身上,颇不舒服,我们都把外衣脱了,重新整理装备背上,丢掉了一些用不上的东西。

火把的照明范围太小,我拧亮手电照了照前方,根本看不到边,“好大的洞,它能通到尼泊尔?”

闷油瓶点点头,我走了几步,发现脚底居然有些发软,低头一看全是细小的碎石,随后就注意到了一种非常低沉而遥远的隆隆声。

“糟糕,这里有暗河,很危险。”

地面铺满了粗沙子,说明这里丰水期肯定是河道。地下暗河瞬息万变,走在这随时都可能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卷走,上帝都不知道会被带到哪去。

闷油瓶摇了摇头继续走,我无法可想,只好跟上他,可那声音怎么听都是水流声,心惊胆战地走了几分钟,果然就看到了粼粼的波光。

我“啧”了声走到水边,顿时就明白他摇头的原因了。横在面前的确实不是河,用手电往远方照去,只见烟波浩渺,一道道水浪拍在沙滩上哗哗作响,根本就看不到岸。这个年代的战术手电还是白炽灯技术,但是照出三十米开外并不成问题,如此宽阔的水面,都算得上是一条江了。

闷油瓶对我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调转方向沿着沙滩继续前进。我跟着他,忽然就看到水边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些半掩在沙里的木船,水里还有许多碗口粗的木桩,显然曾是个不小的码头。

看来这条路比我们想象中繁忙得多,张家人经常由此出入,什么“迁徙”是我想当然了。

闷油瓶在码头前站定,道:“我们从这走。”

我有点诧异,“你的意思是过江?”

他没有回答,我在原地转了几圈,尝试着把木船扒出来,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这些船腐朽得太厉害,有些还有烧过的痕迹,一抓就是一把木头渣。

“不行吧,这些船都不能用了,难道我们游过去?”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我叹了口气,回头去找闷油瓶。他正定定地望着沙滩尽头的岩壁,在灯光的照射下,赫然竟出现了几排参差的棺椁。

悬棺?

这么深的地底,居然有悬棺?

是张家人的墓地吗?

我抬着头望棺兴叹,看来闷油瓶是要捉两只粽子背我们过河,这下牛逼大发了。

在藏族有一部叫做《尸语故事》的民间传说,相当于藏人的《一千零一夜》,讲的是有一个人受大师指点,背着一具活尸回乡,那具活尸上半身是玉石,下半身是黄金,只要把活尸带回去,就能获得永恒的幸福。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路上绝对不能说话,否则就会被传回起点。结果活尸一路上和那个人讲故事,讲到精彩处,那人总是忍不住赞叹,于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返回起点,总也回不了家。

不知道我们打开棺材,是不是也会遇到个会讲故事的活尸?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几下爬上悬崖,直接就拖出来一口大棺材,用绳子五花大绑垂了下来。这只棺材足有半人高,表面朱漆彩绘,看样子保存得不错。

我在下面接应,帮着解开棺材上的绳子,棺材着地的时候发出“砰”地一声,竟然把棺盖震开了一条缝隙。没有钉死?我心头一沉,用力推开棺盖,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这并不是尸体腐烂化水的空,它连丝毫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我靠,老子‘逢棺必起尸’的神话居然被破了!这是个没用过的空棺!”脑子里灵光一动,我就明白过来了,不由得朝上喊话,“我懂了,你是要用棺材做船吧。”

闷油瓶还在上面,听到我的喊叫回头看了我一眼,发出一声低沉的哼笑,也不知道是笑我太幼稚还是怎样,跟着又垂下来两口小些的棺材,仍然是空的,不过里面的灰尘多一些,可能是年头更久。

我帮他把绳索回收,然后合力把棺材逐一抬到江边,三只并列固定成一个整体,再把包裹都丢了进去。

我本打算用斧头把棺盖劈开,却被闷油瓶拦住了。

“咱们还差桨呢。”我说。

他摆摆手,脱掉衣裤丢进棺材,只剩了一条短裤,然后一把将棺材船推进了水里。

“走吧。”他催了我一句,像纤夫一样拉起缆绳。我愣了愣,也学他脱了个干净,下水扶着“船”跟在他后面。

水温比想象中高,甚至比气温还要温暖不少。我们一前一后在水中穿行,巨大的棺木飘在身侧,给人一种正走向阴曹地府的错觉。没多久水就漫过了腰,闷油瓶把缆绳交给我,独自往深水区走去。水浪扑打在他身上,哗哗作响,他不时会停在半途,或者沉默地伫立在水中,或者低头抚摸水面,间或为我指出方向。

几遍下来我看懂了,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感受水流。

其实我也感觉到了,水温并不均匀,忽冷忽热,似乎在下层还有潜藏的寒流。不过更奇怪的还是水浪,一波波推在我们身上,虽然一直在走动,还是感觉得到水位在逐渐上涨。这与其说是江河,反而更像是潮汐。

直到水波快没到胸部的时候,终于连我都感到了水流的变化,我们正置身在一道与河岸线斜切的水流中,很难站稳。闷油瓶走回来,单手在棺材壁上一按,“船身”只是轻微地晃了晃,他就翻身跳了进去。

这手段一般人是学不来的,棺材体积太大,上下又光滑得很。我正寻思自己要怎么上去,就看到闷油瓶从里面探出头,伸手把我拉了进去。

“咳咳……谢谢。”我靠着棺壁把不小心呛到的水吐了出来,“见鬼,这水怎么是咸的。幸好我们带了水,不然得渴死了。”

才说着,背上就被丢了一条毛巾。回头发现他已经在穿衣服,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急忙也穿回了干衣服。正忙着,胸前的L型手电灯光射在棺材壁上,光斑照出了一道花纹。我一个激灵,凑近一看,才发现确实没有看错。

这种黑色的流云纹!棺材竟然是用铁黎木做的!

愈疮铁木,流水不腐。这种坚逾钢铁的木材是造船的顶级材料,难道这些棺材原本就是为了下水而准备的?

“等一下,这是怎……”我一回头,后半句就吞了回去。只见闷油瓶正闭着眼睛靠在棺材壁上,呼吸均匀绵长,居然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该夸他有婴儿般的睡眠呢,还是自控力强大,连一秒的休息时间都不肯放过。

随着水流的推动,沙滩迅速隐没在黑暗中,我再怎样用手电照射,也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水。我们所在的“船舱”,就如一块从世界割裂下来的碎片,失去了和任何东西的联系。

为了省电,我把我们两人的手电都关了,只剩下夜光指南针微弱的冷光。黑暗像一种有形有质的固体,把我们紧紧夹在中间,感觉上竟又像是回到了地缝里。

当然,哪怕这些棺材再大,它们也只是用来装一个人的,两个一米八的男人要同时呆在里面实在太狭小了。两侧的棺材里装满了食物和水,我坐在大棺材一侧的沿子上看着闷油瓶,嘴里啃着牛肉干和巧克力,感觉我们就像两个带着一堆零食离家出走的小学生。

这个光景十分童话,想着就让人忍不住发笑。不过我们会驶向何方呢?我无聊地仰着头,无论如何也没法驱逐大脑中的幻象:也许下一秒,棺材船就会径直驶向一块沉默的钟乳石,然后把我的脑袋撞得稀烂——实际上人从来不是怕黑,而是怕未知。不过世上也不缺少未知,甚至“已知”也往往也只是错觉。我在这个时空,和这艘船又有多大区别?

过了大半个小时,我听到闷油瓶动了一下。

“醒了?”我打开手电,他摸了下盖在身上的外套,一挥手披在了背上。

“我坐了很久了,”我把灯光投向水面,“我们出发的时候就是朝着东南方行驶的,沙滩在西南,可现在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前进的方向仍旧是东南,一点偏转都没有。”

我顿了顿,“刚开始我还以为它是江,现在看来不太对头啊。”

“这不是江,”闷油瓶边整理拉链边说,“这是最古老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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