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晏】年下Alpha弟弟占有欲太强了怎么办
现Pa ABO
OOC 主AlphaX江Beta
年下攻 非典型绿茶哭包男鬼1
全文1.7w+ 感谢您的耐心阅读 kiss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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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又被催婚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相亲对象正在他家里。
对方是一位年轻漂亮的Beta女性,她弯起眼,朝江晏点头示意。
江晏知道她,他曾在公司的年会上见过她一面,王清有意撮合他们,只是江无浪当时装傻,婉拒了王清的好意。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王清居然把人请到了家里。
江晏无奈,但出于礼貌,还是向她回以微笑。...
现Pa ABO
OOC 主AlphaX江Beta
年下攻 非典型绿茶哭包男鬼1
全文1.7w+ 感谢您的耐心阅读 kiss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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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又被催婚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相亲对象正在他家里。
对方是一位年轻漂亮的Beta女性,她弯起眼,朝江晏点头示意。
江晏知道她,他曾在公司的年会上见过她一面,王清有意撮合他们,只是江无浪当时装傻,婉拒了王清的好意。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王清居然把人请到了家里。
江晏无奈,但出于礼貌,还是向她回以微笑。
王清夫妇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只是江晏看起来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总是小幅度地活动肩膀,颈后还粘着药贴。
王清替江晏解释,说他这几天忙着弟弟开学的事情一直没顾上休息,今天又早起去了趟机场,想是累到了。
事实的确如此,江晏抱歉地笑了笑,好在那女孩并不在意。
“我明白,我也有一个妹妹,虽然有时候也会吵架,但却很可爱。”女孩将头发挽到耳后,“江先生呢?和弟弟是怎么相处的?”
女孩主动寻起话题,这本是好意,没成想另外三人听到这话后皆是一愣。
尤其是王清夫妇,两人抿紧嘴唇,在桌下攥紧了彼此的手,屏气等待江晏的回答。
“我们很少吵架。”江晏抬手摸了摸后颈,“他很听话。”
王清夫妇松了口气,随即又开始头痛。
倒不是因为你有多么顽劣不服管教,相反,你听话懂事,几乎没让他们操过半点心——除了对江晏。
或许是王清夫妇常年不在家中的缘故,你从小就特别黏江晏,直到十六岁那年分化成Alpha后才被王清勒令和江晏分房别住。
为此你闹了好一阵子脾气,还偷偷跑去医院,自作主张要摘了腺体。
好在江晏在医院的朋友发现了你,你被江晏逮了回去,见父母和江晏都急红了眼,这才消停下来。
最初王清夫妇只认为你是没转过来那个弯,可后来发现,你对江晏盯得更紧了,连Alpha最脆弱的易感期也只要江晏陪。
这可不行——王清夫妇担忧地想。
有这么个黏人的弟弟紧跟着,江晏的终身大事都要被耽误了!
于是,王清夫妇火速把给江晏找对象的事提上了日程。
之前几次相亲都被你想方设法地搅合了,这回王清特意挑在你大二开学这天把人请到了家里,看你还怎么捣乱!
两个年轻人也算找到了共同话题,女孩主动拿出手机,想和江晏交换联系方式。
气氛很好,王清夫妇欣慰地笑了笑,刚要喝杯茶缓缓神,江晏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江晏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愣了一下,他犹豫片刻,随后朝三人打了个招呼,起身退到门口。
江晏接了电话,才被啃咬过的后颈隔着药贴,隐隐作痛。
Alpha原本清亮的嗓音被电流模糊,衬得有些阴森可怖。
“哥,别再跟她说话了,否则我现在就回去。”
江晏僵住,他回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看到你的身影——他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能知道他的动向。
“……回来做什么?”
“回去把你的腺体咬烂。”
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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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的警告唤醒江晏的记忆,刺痛着颈后遍布的咬痕,令他干瘪的腺体平白生出一阵不属于Beta的酥麻燥热。
江晏疑惑地皱眉,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后颈。
你在手机里急道:“哥哥?你不舒服吗?我又咬痛你了吗?”
江晏闻言僵住,片刻后慢慢松下肩膀——他已经不想去纠结你是怎么发现的了。
江晏不回答你的问题,而是避重就轻地反问你。
“刚刚不是还要咬烂我的腺体?”
你哽住,气焰落下来,态度一转讨好般地唤江晏哥哥,就好像刚刚那个威胁他的人不是你一样。
“哥哥,好哥哥,我开玩笑的,我哪里舍得。”
对于你的阴晴不定,江晏实在无可奈何,只让你不要胡闹。
“才不是胡闹,哥哥不许加她。”
“那是王叔带回来的客人,拒绝太不礼貌了。”江晏退一步,“我不会主动联系她。”
“不行。”你不同意,“万一她主动联系你呢?”
江晏心软,肯定会回复她的。
一来二去,又有王清的撮合,如果被她主动邀请,江晏没准又会像此刻一般不好拒绝。
你的哥哥会以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另一个人。
你光是想想就要发疯了。
你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江晏本想再和你商量,但看到王清起身朝他走来,话锋一转,只简单哄了你两句,随即匆忙地挂断电话迎向王清。
你看到江晏回到客厅。
你看到江晏在王清的暗示下,还是和那个女孩互换了联系方式。
你看到江晏在给你发出“晚点再回复”的短信后,便倒扣过手机,不再理会你轰炸般的讯息。
你脖上青筋暴起,愤恨地攥紧了手机。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只要你父亲招招手,江晏就会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只听从他的安排。
你知道不该对父亲抱有这样的敌意,也知道江晏对王清只是敬重无关其他。
但你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眼睛死死盯着监视器中江晏挺拔的身影,嫉妒得快要发狂。
附近的Alpha和Omega莫名打了个冷颤,那是专属于S级Alpha带来的压迫感和刺骨寒意。
你的信息素被藏在抑制贴后,他们闻不到,却被迫感知。
你脸色阴沉,坐在你附近的Omega和Alpha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皱着眉头远离你,只有少数几个Alpha碍于面子硬撑着没动,但脸色已经惨白了。
周遭的气氛诡异至极,你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内心压抑翻涌的情绪最终在那女孩触碰到江晏手背的瞬间彻底爆发。
看来,你要回去和哥哥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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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在手背上的茶水并不烫,女孩连呼抱歉,急忙拿纸巾帮忙擦拭。
江晏轻轻摆手,温和地安抚她的情绪,说自己并无大碍,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触碰。
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她收回手,在江晏重新为她添茶后,慢慢绽开一个释然的笑。
四人在家中用了午饭,王清还想让江晏送女孩回家,但后者只是笑着摇摇头,说自己开了车来。
临走前,那女孩朝江晏挥手道别,江晏看出她眼中的不舍与留恋,很多人曾向他投来类似的目光。
可那些记忆终究会被时间模糊,江晏最后只能记住一双眼,明亮、清澈、倒映着他的身影——那是你的眼睛。
江晏望着远处的树影发呆,王清不想让他站在门口吹风,推着江晏的肩膀将他带进楼上的书房。
女孩的反应王清都看在眼里,现在只看江晏这面的意思。
王清直白惯了,上来就问江晏对这女孩感觉如何,有没有想要继续发展的想法,要不要帮他们直接安排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如果相处下来有了感情,今年能结婚是最好。
结婚?江晏连忙叫停,他忙低头看了眼手机,见没有你的信息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王叔,我暂时还没有要结婚的想法。”
“这话你已经跟我说过五年了,你的暂时到底要暂多久?”
也不怪王清着急,别人在江晏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了,偏偏他不一样,不仅不谈恋爱,这些年更是连应酬都少。
每天公司到家两点一线,回来还得被家里的浑小子缠着,再这样下去,王清怕江晏真要寡一辈子了。
王清的担忧都写在脸上,江晏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你现在还小,等你有能力在公司独当一面了,他才能放心考虑这些事。
“他哪儿小了!”王清怒拍桌子,“眼看都要毕业了,我看他一点儿都不小!”
王清这话说的并无歧义,但江晏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十指微弯,下意识蜷进掌心。
面前的青年身体僵直,脸涨得通红,王清没作他想,只觉得是自己声音太大吓到了江晏,毕竟江晏向来懂事,王清几乎没对他说过重话。
王清稳下心绪,为自己的冲动道歉。
王清正色道:“阿晏,我让你去公司是因为你有能力坐在那个位置,不是为了给谁铺路的,你不能因为别人耽误自己的一生。”
“他不是别人。”江晏道,“您说过我们是家人。”
“我们是家人,我们当然是家人,只是阿晏,你要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左右你的人生,哪怕是你弟弟也不能。”
江晏不言,只沉默地听着,他垂下睫毛,遮住倔强的眼,显然并不认可王清的话。
王清看着自己的养子,忽然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没能照顾好自己兄弟的孩子。
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王清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又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办法,只得把手机偷偷拿到桌下,给妻子发信息请求支援。
片刻后,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江晏抬头看向王清,王清以为是救兵到了,便点头示意江晏去开门。
江晏按下把手,向内一拉,一张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江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江晏嘴唇微张,你隐约能看到藏在那唇齿后的舌尖,也知道它有多湿、多软。
你强忍住低头亲吻江晏的心思,在王清看不到的地方将手轻轻搭上江晏的指尖,指腹摩挲着他微凉的皮肤,一路攀上他曾被他人触碰的手背,暧昧地画着圈。
江晏耳根通红地瞪向你,你扬眉回望他,眼中笑意更甚。
“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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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头很痛。
尤其是在你把江晏带走后,头更痛了。
妻子温柔地安慰王清,说你只是回来拿一样东西,很快就会回学校了,让他不要担心。
东西?什么东西?那臭小子除了江晏还拿走了什么东西?
王清低声怒道:“他这分明就是冲阿晏回来的!”
妻子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对劲:“的确,儿子刚刚进屋的时候盯着客厅看了很久,就好像……”
……就好像知道今天家里来过人。
这就有点细思极恐了。
王清撑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背后长眼睛了?”
妻子沉思片刻:“……或许不是背后长了眼睛。”
王清身子一僵,随即缓慢地抬起头。
夫妻俩对视良久,一个荒唐但又十分合理答案呼之欲出。
A市,郊外别墅。
屏幕发出的光亮将你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你从后轻轻捏住江晏的下巴,让他不许再错开眼睛。
江晏嘴唇紧抿,被迫看着家中的人仰马翻的场景。
你将下巴搭在江晏的肩上,手不老实地往他衣服里探。
“这么多人都来了?哥哥,我偷偷安装监视器的事情好像被爸发现了,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被爸打呀?”
江晏一把抓住你的手腕,冷声道:“怕被打就不要做。”
这话说的时机绝妙,不知是说你不该监视他,还是不该对他动手动脚。
不过没关系,反正无论江晏指的是哪一件,你都不打算停下。
你压低身子,用力将江晏环抱在自己怀里。
“我知道哥哥好奇我是怎么发现家里来客人的,所以我就回来告诉哥哥了,我是不是很乖。”
江晏皱起眉,他被你勒得很痛:“我不想知道。”
“唉……又撒谎。”你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撒谎的哥哥要被什么打屁股来着?”
“……不、不行!”江晏剧烈地挣扎起来,额间沁出冷汗,“放手!放手!别再做那个!”
你撕下颈后的抑制贴,缓慢地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清冽的竹叶香气蔓延开来,怀里的Beta猛然绷紧了身体,随后卸下了挣扎的力道,微仰着头,软绵绵地靠在你怀里,眼里露出茫然的神色。
Beta闻不到S级Alpha信息素的味道,却会受其影响。
“都怪哥哥不听话,不给哥哥点教训,哥哥是不会记住的。”
“别碰……”
你轻笑一声,左手着迷地在他肩胛处揉捏。
“笨蛋哥哥。”不碰怎么让你舒服啊?
和往常一样,你这次也没有做到最后。
你拿过江晏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找到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将她拉入黑名单。
江晏失神地望着你,显然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
“好可怜,鼻尖都哭红了。”
你俯下身,亲昵地蹭了蹭江晏眼下的泪痣。
好好睡一觉吧哥哥,记得做一个有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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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年幼时,他跨坐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努力伸长小手,为母亲摘一枝被白雪点缀的梅花。
梅花那样艳,像吞噬父母的熊熊烈火,像他落在掌心滚烫的眼泪,也像王清收养他那天时给予的拥抱。
王清夫妇对江晏极好,吃穿用度,从未苛待过他,将他视作亲子一般呵护疼爱。
小小的江晏垫着脚尖,撅着小屁股吃力地爬上王清书桌前的椅子,去翻那本于他而言晦涩难懂的书。
王清问他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吗?江晏摇摇头,只一味地晃着小脚,跟着王清有样学样地去读。
后来江晏识了字,才明白什么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江晏认死理,王清夫妇那么对他好,他更要千百倍的报答,而报答的最好方式,就是照顾好他们的独子。
弟弟半夜哭闹,江晏就扯着小被子趴在他旁边,奶声奶气地哼着母亲曾哄他入睡的歌。
弟弟不喜欢吃水果,江晏就把苹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状捧到他面前,千方百计地哄他尝一小口。
弟弟被高年级的Alpha欺负了,江晏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势单力薄的Beta,对着那人的下巴就是一拳。
弟弟的风筝断了线,江晏就算摔断了腿,也要冒着雨一瘸一拐地把它找回来。
江晏感激王清夫妇对他的养育之恩,也喜欢他可爱又黏人的弟弟。
直到弟弟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分化。
弟弟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无意识地呢喃,叼着江晏的后颈唤他哥哥,弟弟浑身滚烫,像极了一团火。
那热度让江晏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江晏忍着痛,哄着脱力的弟弟松了口。
王清夫妇不在家,江晏套了件高领毛衣,下楼叫醒了家里的阿姨和司机,后又跑进王清的卧房,翻找出Alpha易感期时常用的抑制药物。
江晏虽是Beta,但他却知道,这些抑制药物可以帮助第一次分化的Alpha暂时缓解痛苦——这都要感谢他碎嘴又善良的医生朋友。
江晏握着药瓶在走廊中奔跑,途中不小心被绊倒,手肘还打落了一个古董花瓶。
江晏不敢耽搁,迅速爬起来往弟弟的房间跑去。
眼前被一团红色模糊了视线,估计是那碎掉瓷片估计划伤了他的脸,看阿姨和司机惊恐的表情,应该还伤得很重。
江晏喂弟弟吃了药,后裹紧弟弟身上的被子,打横抱起他往医院赶。
弟弟的分化期格外漫长,王清夫妇从外地赶回来时,分化室的红灯还未熄灭。
江晏被王清强行带去处理身上的伤口,值夜班的陈子奚看到满脸是血的好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万幸的是江晏没伤到眼球,不过额头和鼻梁那两处铁定是要留疤的。
江晏没觉得什么,不过几道伤疤,他一个Beta对样貌没那么在意。
反倒是清醒后的弟弟抱着江晏哭得昏天暗地,旁人扯都扯不开,惹得医生护士忍不住偷笑,说他这么会撒娇,根本不像S级的Alpha。
江晏无措地抚摸着弟弟的头发,告诉他没关系,他不痛。
“哥哥,哥哥?”
落在额头伤疤处轻吻唤醒了沉睡中的江晏,他缓慢地睁开眼,目光望向你。
“哥哥做了什么梦?笑得好甜,想吃一口。”
你吃是物理意义上的吃,没等江晏反应,他的鼻梁就被你咬了一口。
多次亲昵下来,江晏发现,你好像对他的伤疤情有独钟,江晏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他吃痛地别开头,孩子气地把半张脸都藏进被子里,不让你再咬。
你喜欢的不得了,俯下身,克制地嗅了嗅江晏颈间的皂角香气。
“哥哥别勾引我了。”
江晏属实无辜——谁勾引你了?
“我一会儿就回学校,早餐在桌子上,吃之前记得热一下。”
“我送你。”
“时间还早,哥哥再睡一会儿。”
你贴在江晏耳边小声道:“主要是我怕我舍不得哥哥,再把持不住怎么办?”
这样不知羞的话你居然也能说得出口!江晏双耳“唰”地通红一片,用力推了把嬉皮笑脸的你。
“赶紧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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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赶着早班机回到了学校。
你带的行李不多,在和江晏报备过后,简单收拾一下后便离开了寝室。
今日阳光正好,出门熟悉校园的新生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纷纷掏出手机向学长学姐打听这个高大英俊的Alpha,有几个胆子大的Omega还想上前去要联系方式,被旁边的朋友慌忙拦了下来。
“别去别去,那位学长有男朋友的,而且他们感情很好,就是又爱吃醋,你可千万别去招惹。”
“啊?”长相甜美的Omega感到有些可惜,她偷偷瞥了你一眼,害羞地脸红起来,“能做那位学长男朋友的,肯定也是位大美人。”
“我也没见过,也不是咱们学校的,不过听说是位S级Omega,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7.6%呢。”
Omega捂住嘴巴小声惊呼:“天呐……简直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啊!”
S级Alpha的五感比旁人灵敏数倍,你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找到声音的来源。
你信步走向她们,在两人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谢谢你们,我和哥哥的确是天作之合,但他不是Omega也不是Alpha,他很优秀,我很爱他,与性别无关,如果以后有谁再提起这件事,你们可以帮忙解释一下吗?”
面前的Alpha提起爱人时眼神温柔而深情,两位新生疯狂点头,在你转身离开后握住彼此的手无声尖叫,显然是嗑到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她们帮你解释,你刚刚那段澄清视频早在你去食堂的途中就被人上传到了校园论坛,还登上了Top榜。
你的室友把手机捧到你面前控诉,说你大一的时候就澄清过一次,怎么大二又来?
“我知道你在新生群里人气高,可你小子也不用每学期都要登榜一次吧?这下好了,现在那些学弟学妹们到处都在刷你这张帅脸,给我们点活路吧!我不想寡到毕业!”
寝室内的三个单身狗抱团干嚎,把你搞得哭笑不得。其实你也不想反复强调这件事,只是关于你伴侣是Omega的谣言愈演愈烈,这是最高效的辟谣方式了。
你的室友们实在太吵,你忍无可忍地扔了一筐零食过去,那群戏精果然乐呵呵地闭了嘴。
“说起来。”嚼嚼嚼。
“我们还没见过嫂子哥呢。”嚼嚼嚼。
“这都大二了。”嚼嚼嚼。
“什么时候让我们请着吃顿饭啊。”嚼嚼嚼。
“当然。”嚼嚼嚼。
“你们两口子请我们吃是最好了。”嚼嚼嚼嚼嚼。
两口子,这话听着顺耳。
你好心情地向后靠,身体放松,就这么倚坐着。
“他忙,过段时间再说吧。”
室友三人理解地点点头,他们之前听你说过,嫂子哥比你大些,现在已经工作了,具体从事什么行业他们也没细问,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上班那么辛苦,又是异地,往常休假也都是你往回跑,嫂子哥作为上班族确实不好来回折腾。
其中一个室友的手机电量告急,另外两个看到后猛然拍了下大腿。
“对了老大,差点把正事忘了,你刚刚出门后手机屏幕就一直在亮,好像是叔叔打过来的,连着打了好几个,我怕他找你有什么急事就接了。”
“我爸说什么了?”
“嗯……说让你想好怎么解释后给他回个电话。”
你点头道谢,然后慢吞吞地戴上耳机,给自己老爹拨了回去。
你刚听到忙音响一声王清那头就接通了。
“小兔崽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这一嗓子真真是力拔山河气盖世,你被这嗓子震得呲牙咧嘴,边往寝室楼外走边让王清消气。
王清被你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惹得更加火大,颈后的腺体处像是被人塞了把加特林,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我消气?你监视家里人你还有理了?居然还有胆子说让我消气?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冤枉啊爸。”
“你还敢喊冤?!”
“我也是没办法啊。”
“你没办法?怎么?还是谁把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这么做的?”
“是啊。”你低头盯着鞋尖,幽幽开口,“那个人,不就是爸您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周前,我听到您在书房跟妈说要给哥哥介绍女朋友,还要来家里。”
王清哽住:“你偷听我们说话?”
“没有,那天我跟哥哥在庭院帮妈整理花圃,是您忘记关窗户了。”
王清追悔莫及,他知道你的听觉敏锐,只是他没想到,隔了三层楼,他们夫妻俩的悄悄话居然还能被你听见——S级Alpha恐怖如斯!
“爸,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哥哥不行的,你怎么能这么逼我呢?”
你简直是在强词夺理、倒打一耙,王清怒不可竭:“我逼你什么了?我逼你什么了!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Alpha度过易感期居然不靠药物不靠信息素,非要家人陪着才行的?怎么?那些不让家人守着的Alpha都死绝了?我只是想让你哥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够照顾他陪伴他,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我就是那个能守护哥哥一辈子的人!
你双目赤红,恨不得把压抑多年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可是你不能。
你脑海中浮现出江晏惨白的脸,他眼里满是不安与恐惧,无声地恳求你不要说。
实际上,江晏并没有这样做过,只是你太了解你的哥哥,他固执又别扭,哪怕你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无法轻易跨过那道坎。
你一直在等,等江晏主动,等江晏愿意牵着你的手,在家人面前亲口承认你们的关系。
所以,你只得把这话咬碎了、嚼碎了,最后掺着血沫咽回肚子里。
你挂断电话,左手撑住墙壁站在背光的楼角,右手隔着抑制贴用力抓挠着颈后肿胀发烫的腺体。
——你的易感期可能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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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
王清还是第一次被你单方面结束对话,他攥着手机的手直抖,气不打一处来。
“这臭小子居然还敢挂我电话?到底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反了天了!”
妻子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注意血压。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要做慈父,要有耐心,要把以前亏欠给儿子的爱都补回来。”妻子轻轻推了下王清的肩膀,娇嗔道,“怎么?这些话都不作数啦?”
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栀子花香,王清嗅着妻子的信息素,在她温声细语的安抚中找到了些许安慰:“这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吗?阿晏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舍得耽误他哥哥后半辈子的幸福?你说他,唉,这……这像什么样子啊!”
要是你在场听到这话,估计都能笑出声。
单纯的爹啊,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你根本不是要耽误哥哥的幸福,而是一直在努力争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哥哥的幸福。
关于这点,你的母亲似乎想法一致。
但她没有对丈夫说出心底的猜测,这太过惊世骇俗,她怕王清接受不了,又怕是自己多虑误会了两个孩子,她若有所思地轻抚王清的背,眼中隐隐透出一丝担忧。
王清这次是动真格的,他停了你的信用卡,断了你的生活费,连身边的亲朋都收到了禁令。
王清说,除非你能改过自新,否则今年寒假家都不必再回。
话虽如此,其中几个长辈还是装作不知情,偷偷给你塞了些,尤其是最疼爱你的寒姨,更是连你过年的去处都想好了。
你一一道谢,但没有收他们的钱。
你把王清的警告和特意清空的余额截图发给江晏,狠狠地跟哥哥卖了波惨。
你三言两语就颠倒了黑白,成功把自己从一个窥探哥哥隐私的阴暗批转变成被强势父亲威胁恐吓的可怜男大。
“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很不懂事?爸不喜欢我,你会不会也讨厌我?”
江晏原本还在气头上,可一听到你失落自责的语气,便什么冷言冷语都忘了。
江晏笨口拙舌地宽慰你,说王清不可能不喜欢你,自己也永远不会讨厌你。
最后,他这个受害者不但没有讨回公道,反而还被你诱骗着玩了次视频Play。
江晏跪不住了,他脱力地趴在床上,在你的引导下慢慢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Alpha的低喃声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江晏看着黑乎乎的手机屏幕,心中忽然生出不满——你今天从头到尾脸都没露过,这太不公平了。
“哥哥想看我的?好啊,现在就给哥哥看。”
Alpha的低笑声带着不加遮掩的玩味,江晏百口莫辩,羞恼地挂断了电话。
你摘下耳机,从隔音极好的卫生间走了出去,刚一开门就看到医生和护士站在你的私人病房内。
戴着无框眼镜的Beta医生是你母亲的好友,你讪讪地回到病床上,低头露出颈后肿胀的腺体。
它兴奋而有力地跳动着,像是在和谁示威。
医生强忍着怒火:“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段时间,要禁欲禁欲禁欲!”
你的脑袋被医生一段一推,跟个拨浪鼓似的。
要不是被同社团的学长发现你信息素失控,你现在应该正在学校附近的隔离酒店里窝着,而不是被关在医院处处受限,连和哥哥腻歪两句都要被盯着,你都快憋疯了。
你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也瞒着家人偷偷到医院检查过,医生们无非是问你有没有伴侣,对方的性别,有没有插入式行为以及有没有成过结。
这套东西你都会背了。
而医生的建议就更单一了,让你尽量避免在易感期注射抑制剂,以免产生耐药性。如果伴侣是Beta,建议你适当摄入Omega信息素。
你没有同意。
对S级Alpha奏效的Omega信息素基本都要通过匹配后从储存库中提取,依靠别人的气息度过易感期,你觉得这对江晏而言是一种背叛。
你无声地抗拒,Beta医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个犟种。
“那你这段时间就乖乖在这里待着,不许乱跑,要不然我真要告诉你妈妈了。”
你正有此意。
你这次状态确实不太对,而且哥哥看起来很累,似乎一直没有休息好,你已经决定,要自己熬过这次易感期。
你嘿嘿笑了两声,向她保证,说自己一定听话。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江晏趴在床上,双眼无神,气若游丝,Beta干瘪的腺体被注满了信息素,微微隆着,肿成一个拇指的厚度。
你在江晏体内成结了。
你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不是要好好珍惜他吗?不是要尊重他的意愿吗?你做了什么?你都对江晏都做了些什么!
Alpha成结带来的痛苦实在让江晏无法承受,他声音嘶哑,犹如一个破败的风箱。
你崩溃地俯身抱住江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砸在江晏遍布红痕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哥哥……你别不要我……”
你哭得真情实意,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后怕。
可怜江晏,这个还要耐着性子哄人。
颈后的腺体微微发烫,你又开始晕乎,说的话也变得颠三倒四:“哥哥,你疼不疼?这个姿势我看不到你的脸,你对着我好不好?哥哥你别咬我下面了,好疼啊……想亲,哥哥转过来给我亲,哥哥,你疼疼我。”
你边说边去扳江晏的肩膀,江晏痛呼一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
江晏失神地张着嘴,只觉得自己有进气没出气。
后颈渗血的咬痕再次覆上Alpha温热的鼻息,江晏绷不住了,他艰难地扭过身,用尽全力,却只在你脸上落下软绵绵的一巴掌。
“小兔崽子,别来了……”他真的很痛。
江晏的脆弱得到你短暂的怜惜,你喘着粗气,在失控前凑上去,嘬他左侧的脸颊肉。
“对不起,哥哥……”你真的忍不了。
当江晏再次清醒的时候,你正跪在他床边,无声地流着泪。
江晏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的每一处骨节都生了锈,他低头掀开被子,这身上几乎没一处好肉。好在你帮他清理过,不然江晏估计自己又要昏死过去。
“你……”
江晏这一开口把你和他都惊住了,那声音嘶哑异常,像是把他的嗓子直接劈开了。
江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你的眼泪流得更凶,四肢发麻,攥着江晏的手大口喘息着,头晕目眩,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似乎要被眼前的黑暗所吞噬。
恍惚间,你听到江晏在叫你的名字。
“冷静下来。”江晏伸手捂住你的嘴,“慢慢呼吸……对,很好,看着我,慢慢呼吸……”
你在江晏的安抚下渐渐稳定下来,你啜泣着,小心翼翼地去蹭江晏的手背——活像只闯了祸求主人原谅的小狗。
江晏叹了口气:“……去给我倒杯水。”
你闻言连忙扶着江晏起身,又在他腰后垫了个枕头,随即将放在床头的保温杯送了上去。
水是你早就备好了的,温热刚好入喉。
你比江晏醒得早些,看出这里是你攒钱在A市市区给买的公寓,你没带江晏来过。
这里地段好、户型佳,你本想在毕业后在这里向江晏求婚,谁曾想……
你们的第一次应该是更浪漫、更美好的。
你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一切都被你搞砸了。
可你不是在医院吗?又怎么会突然回到市?最头疼的是你一直没能找到你的手机,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的手腕被江晏轻轻握住,你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你呆滞地望着江晏为你温柔打理头发的动作,心软得一塌糊涂。
“哥哥……对不起……”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哥哥,我喜欢你。”
“哥哥也喜欢你。”
“哥哥,我爱你。”你郑重道,“我会对你负责。”
江晏的手猛然顿住了。
沉浸在幸福中的你没有留意到他指尖的颤抖,你转身打开床头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绒布的小盒子。
“事发突然,我也没有什么准备,但之后我一定会给哥哥补上的。”
这根本不在你的计划之内,可此时的江晏温柔又性感,你想不出比现在更好的时机——或许这就是天意。
你单膝跪在江晏面前,目光灼灼。
“哥哥,不……江晏,你愿意和我结……”
刚被你撬开个小缝的绒盒被江晏抬手扣了回去,钻石闪耀的光芒与你眼中的光亮被一同锁回了黑暗之中。
“……哥哥?”
江晏没说话,半晌后,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你说负责,你只是想对我负责才说这些,对吧?”
只是负责?
你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怎么听江晏这话像是在说,你如今的行为不过是临时起意?
“傻哥哥,我连戒指都买好了。”你像往常一样撒起娇,“还是哥哥要做负心汉,只想跟我谈腻腻歪歪的恋爱,不想跟我面对婚后的柴米油盐?哥哥总不会要因为这件事要跟我分手吧?不可以的哥哥,离开你我会死的。”
你微微歪着头,笑眯眯地朝江晏眨眼哄他开心,可江晏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宠溺地轻推你的头,反而十分强硬地抽回了被你紧紧握住的手。
“……分手?我们?”
江晏脸色惨白,而你不并比江晏好多少。
你慢慢收敛唇边的笑意,心慌得厉害,没由来的感到不安——你们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强颜欢笑,大脑一片空白,就在你慌不择路,想要干脆起身逃离这个房间的前一刻,江晏叫住了你,缓慢而迟疑地开口。
“你难道觉得……我们在交往?”
你气息紊乱,意识混沌,只能硬撑着从江晏嘴唇张合的动作来判别他说了些什么。
江晏说,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
江晏说,他没想过你们是在交往。
江晏说,他不需要任何人为他负责。
“……我只是把你当作弟弟。”
乱了。
全乱了。
你一定是易感期还没结束,一定是被失控的信息素困在了混乱的梦里。
否则,你的哥哥,你的慰藉,你爱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会说这么伤人的话,一刀一刀地去剜你的心呢?
“可你说……你说你喜欢我啊……”你的声音都在发颤,“如果你不爱我的话,你为什么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江晏说:“因为你是我弟弟啊,你是我的家人,你需要我,我为这个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脑中一阵嗡鸣。
“……什么?”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晏,“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你眼中蓄着泪,江晏张了张嘴巴,藏在被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你说我是你弟弟……呵,弟弟……难道你对我好,和我接吻,接受我的信息素,甚至允许我在你体内成结,都只是因为我是你的什么狗屁弟弟?!”
“别这么说自己。”
“回答我!”
“……不可以吗?”
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这他妈的怎么可以!
你知道江晏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他有自己的准则,有自己的坚持,你爱惨了他为你一次次打破原则的模样,他无条件的纵容让你产生扭曲的满足感,让你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可以超越你父亲的存在,是可以在江晏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
但如今,江晏却说,他之所以会向你献上Beta干瘪的腺体,只是为了守护这个家,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弟弟。
真的有人能为那所谓的恩情付出到这种地步吗?
荒唐,太荒唐了,你突然间很想吐。
身体比意识先行,你冲进洗手间,双手撑着洗手池不断干呕。
江晏不顾腰间的酸楚,忙掀开被子追了上去。
Alpha的手臂暴起青筋,背肌紧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江晏试探着去拍你的背,你打开他的手,不许他再碰你。
你抬起头,直视镜中江晏的眼睛。
那么美,那么亮,把你骗得团团转。
不,仔细想来,江晏其实从未骗过你,他从未对你说过爱。
是你自作多情,误把他的纵容当作爱。
你望着他,双目赤红,干涩的嗓音中透出遮掩不住的悲伤与绝望。
“江晏,你怎么能这么狠。”
江晏蓦地呼吸一窒。
相对狭小的卫生间内充斥着Alpha抑制不住的信息素,Beta心如刀绞,被那股寒意刺得浑身发抖。
江晏忍不住想,他受你影响尚且如此,那你呢?散发出这样苦涩气息的你,岂不是还要痛上千百倍?
垂在裤腿的手指颤抖着蜷起,江晏抿着唇,忽然很想抱抱你。
镜中的Beta缓缓抬起手,你抿紧嘴唇,委屈地别过头,身体却没出息地朝江晏的方向转过一个小小的、微乎其微的弧度。
扣扣扣——
门被敲响,还混杂着王清的叫喊声。
王清的……叫喊声?
你猛地扭过头,与江晏对视,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无措。
“你别出来。”你去了趟卧室又折回,将取回来的外套披在江晏身上,“不要出声。”
你鼓捣了两下他的手机,调出一个界面,屏幕上是现在客厅的情况:“一会儿等人走了你再出来,别担心,会没事的。”
你交代完转身离开,江晏下意识地朝你的背影伸出手,却只触碰到你的衣袖。
啪嗒——卧室门被你关紧了。
客厅比卧室强些,至少不是狼藉一片。
你迅速把你和江晏的衣服往沙发上一堆,随手抽了条毯子将它们遮了个严实。
哦!对对对,鞋,还有江晏的鞋。
你跑到玄关,拎起那双鞋就往鞋柜里塞。
哗啦啦——你听到屋外有人翻找钥匙的声音。
钥匙?他们怎么会有钥匙?
你汗毛竖起,手里的鞋没拿稳,意外掉了一只。
门外钥匙一拧,你感受到了风的气息。
电光火石之间,你抬腿就是一脚,把江晏的皮鞋“啪”地踹向书房。
下一瞬,王清推开了门。
你极少见过王清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你看着自己的老爹,心里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感动。
扑面而来的Alpha信息素呛得王清直皱眉,有几个等级低的Alpha直接软了膝盖,撑着墙壁止不住地干呕,物业和开锁师傅见你人没事,也捂着鼻子跑了。
门外乌泱泱的一群人,你这半个小时经历了太多的事,身心俱疲,险些没能站稳。
一个人挤了进来,你定睛一瞧,竟然是那天将你送到医院的Beta学长。
见你胳膊腿都在,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把你落在他车上的手机还给你:“呼……你这小子可真能装,以后易感期前后可别到处乱跑了,好在你没事,不然我怎么跟你家人交代啊?”
你茫然地盯着碎裂的手机屏幕,略微找回了一些记忆。你记得学长到医院看你,结果被你半骗半蒙地开车送你回A市。
那可是将近五个小时的路程,这么急,你是为什么回来来着?学长或许会知道些内幕,但现在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你向学长道谢又道歉,他潇洒地摆摆手,说你人没事就行,学校那头他会帮你请假。
“夫人?”
“夫人您怎么上来了?”
“夫人您不能过去!”
你嗅到了一缕花香,是你母亲的气味。
她态度强硬,王清带来的人也不敢硬拦,只能为她让开一条路。
隔离面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快步走到你面前,眼里满是心疼。
她流下泪,轻轻抚摸你的头发:“乖宝……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你望着她,眼眶也红了:“妈……”
面罩在Omega脸上勒出一圈红印,王清圈住妻子的肩膀,轻柔地将她跑乱的头发拨到一侧
“怎么上来了?联系到阿晏了吗?”
Omega刚想摇头,却发觉你手腕微微一抖,她侧过身,越过你的手臂瞥到墙壁拐角处露出的一小截鞋尖。
那是江晏的皮鞋,她曾亲手为它打过油。
于是她话锋一转,回握住你的手:“联系到了,他正在往这面赶。”
你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她笑得温柔,仿佛下一秒就要拥你入怀,像小时候一样哄你不怕不怕。
王清转头跟身边人说:“去给江总打个电话,告诉不用急,人找到了。”
助理得了话,边掏手机边向外走。
屋里似乎传来很小的振动声,王清耳朵一竖,向内看去:“你家里还有别人?”
“没有。”你镇定道。
“没有?”王清不信,他明明听到了。
他鞋都没脱就往里走,而你却不能拦。
不拦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此刻拦了,王清非得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把那扇门撞开不可。
回旋的余地……回旋的余地……快旋啊你这个生锈脑袋!
忽然,你膝盖窝被用力踹了一脚,你“哐当”跪在地上,震惊地看向对你突然施暴的母亲。
她拍了下你的后脑勺让你低头,随即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儿子!儿子你怎么了?好烫……王清!王清你快过来看看儿子的腺体怎么了!”
王清闻言立刻回到你身边,检查你搏动的腺体。
你大概明白你母亲的意思了,也开始随地大小演。
你捂着后颈,重现易感期前的症状,跪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王清见状不敢耽误,他往你嘴里塞了两片药,又在你颈后按上一个抑制贴,和学长一边一个,火急火燎地架起你往外走。
屋外的兵荒马乱渐渐归于平静。
江晏关闭手机,他靠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瓷砖地上,抬手遮住了眼睛。
>>>
你和江晏开始冷战。
准确来说,是你单方面对江晏发起冷战。
“啊?”陈子奚怀疑自己该去看看耳科了,“你是说,你那个超级黏人精·无敌大醋王·在易感期差点把你生殖腔干透的弟弟,现在不接你电话,也不愿意见你?你是不是没退烧啊?”
“我早好了。”江晏面无表情地拍开陈子奚要探他额头的手,“还有,我是Beta,没有生殖腔。”
陈子奚揉着手吸气:“嘶……你这白眼儿狼,又不是你腺体被咬得稀巴烂求我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了?诶诶诶!别走啊,没求没求,是我上赶着的!我上赶着贴您那冷屁股的行不行?错了错了!我不贴,就让你弟弟贴行了吧?”
“……滚。”江晏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他觉得自己今天来找陈子奚就是个错误。
陈子奚摸摸鼻子:“说真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这都一周了吧?那小子居然能坚持那么久?”
还没到一周,江晏在心里反驳,是六天零十三个小时。
江晏平复了一下心情,陷入回忆:“那天……”
那是个很寻常的午后,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江晏再次遇到了那个王清介绍给她的女孩。
不寻常的是,她被几个不怀好意的Alpha围着,挡着桌角不让她离开。
女孩抖得像个小鹌鹑,江晏最看不惯这样恃强凌弱的Alpha,他想上去解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你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哥哥,不是说好不再联系她吗?
江晏顿住脚步,低头给助理发了个定位,让他带几个人过来,可还没等他发送出去,就听到那个女孩颤巍巍的说:“我……我不去了,哥哥还在等我。”
哥哥,在等我。
她的声音与年幼时被逼到墙角的你无限重合,江晏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他们。
那是几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他们知道江晏的身份,也知道他背后的靠山。
被坏了好事的Alpha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拦看着江晏把那女孩带走。
江晏带着女孩走过两个街头,在红绿灯闪烁变换前,女孩突然崩溃地抱住他,抓着他的衣服大声痛哭起来,显然是被吓坏了。
行人们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江晏不好推开她,只能把手举得半高,等她情绪稳定下来。
隐约间,江晏看到有人举起手机冲他拍了些什么,他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来,那人多半是给你通风报信去了。
女孩发泄后状态好多了,她盯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害羞地向江晏道歉。
江晏表示理解,并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女孩上楼前,委婉地提起她被江晏拉黑的事,江晏解释说可能是自己误触了。
女孩期待地望向他:“那我可以再和你联络吗?”
江晏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抱歉。”
也就是当晚,江晏被赶回A市的你绑着回到了那所公寓,被迫承受了Alpha的易感期。
后来的事,陈子奚都知道了。
得知前因后果的陈子奚心情很复杂:“……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哪里?”
“怎么你一和别人在一起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而且我记得你那天不是在酒店休息吗?怎么他一下就找到了?”
“哦,应该是他派人跟踪我,我手机里也有他安装的定位器。”
江晏的语气平静地像是在叙述1+1=2的事实,陈子奚脸色难看,仰头喝了一两白酒。
陈子奚试图理解这两位变态的恋爱模式,站在他们的角度去分析问题:“那……那也能解释的通了,你那小男朋友是个大醋王,知道你和别人有那么亲密非举动,又憋了这么久,易感期失控爆发也正常,这不是大事,你哄哄他就好了。”
“……你也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哥们儿你喝多了吧?你要是Omega现在没准儿都已经三胎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江晏哽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又开口:“我没觉得我们是在交往。”
陈子奚:“啊?”
江晏把后续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地告诉了陈子奚。
陈子奚嘴角抽动:“所以你是说,你在你们腻腻歪歪甜甜蜜蜜气氛正正好好的时候拒绝了他的求婚,还把他给甩了?”
“我没甩他。”江晏执拗道,“我们没有在交往。”
“没交往?没交往你这么惯着他?没交往你还让他咬你腺体?没交往你允许他在你体内成结?大哥?你是不是对交往这个词有什么误解?”陈子奚都开始同情小狗崽了。
“我惯着他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我只是个Beta,不会被永久标记,咬了就咬了,他易感期需要我,我就给他,这不对吗?”
“……好,那我问你,假如现在,我突然成为你弟弟了,你会允许我做同样的事吗?”
“王叔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这种假设不成立。”
陈子奚猛地一拍桌子:“别逃避,说。”
江晏认真思考,如果换成陈子奚……
他打了个很大的寒颤——这也太恶心了。
江晏俊秀的五官扭曲到一起,陈子奚一歪头一拍手:“这不就结了。”
结了?什么就结了?怎么就结了?
江晏显然转不过这个弯来。
他一杯接一杯地往胃里灌白酒,把自己弄得头昏脑胀,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狼心狗肺的小崽子!我!把他养这么大!对他百依百顺,人都躺平了让他上了,他居然还敢倒打一耙,不接我电话,还不见我?哈!不见就不见!Alpha没一个好东西!”
“对!”身为Alpha的陈子奚醉醺醺地应和着,“没一个好东西!”
陈子奚打了个酒嗝:“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江晏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我不知道。”
江晏不知道。
江晏真的不知道。
他喜欢你吗?自然是喜欢的,否则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那他爱你吗?江晏不能确定。
他的喜欢和你想要的喜欢是一码事吗?他的喜欢会慢慢变成你需要的爱吗?
江晏真的分不清。
江晏扯着桌布发呆,陈子奚抹了把脸,问他:“如果你弟弟和别人结婚呢?”
江晏道:“我会祝福他。”
“如果他希望你和别人结婚呢?”
“……他?他不会。”
“我是在问你的感受,谁管他会不会了?”
江晏没说话,他低头撕扯着桌布,骨节用力到泛白,把结实的桌布硬生生扣出一个洞。
“就这你还说对那小子没感觉?”陈子奚嗤笑一声,“江晏啊江晏,你可太别扭了。”
>>>
你再次见到江晏时,是在你入院治疗的第六天。
那天在公寓,你原本只是想赶紧把王清他们骗走,没想到到医院一检查,你几乎一半的指标都在亮红灯。
这可把王清夫妇吓坏了,连忙给你安排了住院,王清居然还破天荒地主动问你,这段时间需不需要江晏来照顾。
江晏……你的心脏再次抽痛起来。
你裹紧被子,倔强地说不要他来。
王清只觉得你是因为江晏没能及时赶到,所以又在乱发脾气,但现在他也不忍心再苛责你,只叹了口气,让你好好休息。
王清夫妇走后,你通过和学长的沟通和聊天记录弄清了这次回来的前因后果,心里更加憋屈,索性连江晏的信息都不回了,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所以当江晏拎着餐盒走进病房时,你只抬头瞥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江晏走到你床边,沉默地坐下。
他拿起一个干净的苹果,用水果刀慢慢削那红彤彤的果皮。
江晏缓缓开口:“那种抑制剂,不要再注射了,对你身体很不好。”
你冷哼一声:“不要注射了?那我以后的易感期怎么过?况且……你是我的谁啊?我哥?抱歉,我只听我男朋友的。”
完美的长果皮突兀地断了一截,江晏不受控地挑起左眉。
好的时候哥哥哥哥的叠着叫,现在翻脸不认人,不仅只单叫一个哥,还夹枪带棍地阴阳他是吧?
江晏深吸一口气:“我们非要这么说话吗?”
你不回答,扭头看向窗外。
“这几天我会在这陪你。”
“不需要。”
江晏把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送到你眼前:“这个也不要吗?”
你的喉头上下滚动,有片刻的动摇。
“不要。”你不动脑袋,随手从背后捞起一个新苹果,咔嚓咔嚓地连咬了好几口。
Alpha表情恶狠狠的,像是在透过苹果咬什么人。
江晏垂下眼睫,收回手,把盘子放到膝盖上。
“如果我和别人结婚,你会祝福我吗?”
你猛地回过头:“江晏!”
江晏歪歪头:“会吗?”
你的胸膛剧烈起伏,徒手捏爆剩下的大半个苹果,果肉噼里啪嗒碎了一床。
是了,就是这个表情。
要把他生吞活剥,强迫他、威逼他,让他只能望向他一个人。
江晏前几天一直梦到这个眼神,但昨晚那眼神忽然消失了,现在他又重新获得了这份安全感。
“你要跟谁结婚?那个Beta吗?你们才认识几天?她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她能接受你的所有吗?好的坏的,她能像我……”
你说不下去了。
她能像我这样去爱你吗?
屏幕上的数值飙升,江晏没想到你这么较真,忙安抚你的情绪:“这只是个假设,我没有要结婚。”
你被江晏拥进怀里,你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服,贪婪地嗅着他颈间的味道。
清甜的皂角香,还有一缕淡淡的、熟悉的金属气味。
金属?你扒开江晏的衣领,看到他颈间多了一条项链,底部坠着的,是你没能送去的戒指。
你像是瞬间丧失了语言系统,眼睛死死盯着那枚闪闪发光的圆环。
你听到江晏说他很抱歉,他暂时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他对你的喜欢持续了二十多年,现在让他去分辨那份感情是不是你想要的爱,他还做不到。
“但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寻找答案。”江晏捧起你的脸,认真道,“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你与他对视,蓦地抬手勾住他的项链将人拉向你,颤抖地贴上他的嘴唇,告诉他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江晏的心化成一滩湖水,主动伸手勾住你的脖颈。
身边的仪器随着Alpha翻涌的内心滴滴滴地叫嚷着,可你们谁也没去管它,深陷于此刻的温存。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担心你状况的王清跟医生们猛地推开门。
彼时,你们的四片唇瓣还黏在一起。
王清目眦欲裂,表情狰狞。
“王八蛋!你在对你哥哥做什么!”
End.
(番外不影响正文阅读,再次感谢您看到这里)
论瓶邪的春秋笔法(二):吴邪对张起灵的保护欲
吴邪曾经评价自己,能把小哥囫囵个地接出来,可把他牛逼坏了,但众所周知,此人的习性就是谦虚过度,盗笔里就一直把自己写得很弱的样子,我看他最牛逼的事情就是把神仙一样的哥哥追上手了,还能让人家对他死心塌地的。
我一直怀疑吴邪那么喜欢小哥跟某种无厘头的偏好有关,男人嘛,有时候就是更喜欢自己追来的。
晋江套路在瓶邪基本上是行不通的,因为吴邪相对而言才是显性主动的那一方,同人创作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就是将言情小说中男主对女主的套路移植到小哥对吴邪上面来,然而如果真的要以这个标准来界定瓶邪,吴邪才是那个男主。
吴邪对小哥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极其类似于男孩子对喜欢的女孩子所产生的本能,他从未将自己作为过关系中...
吴邪曾经评价自己,能把小哥囫囵个地接出来,可把他牛逼坏了,但众所周知,此人的习性就是谦虚过度,盗笔里就一直把自己写得很弱的样子,我看他最牛逼的事情就是把神仙一样的哥哥追上手了,还能让人家对他死心塌地的。
我一直怀疑吴邪那么喜欢小哥跟某种无厘头的偏好有关,男人嘛,有时候就是更喜欢自己追来的。
晋江套路在瓶邪基本上是行不通的,因为吴邪相对而言才是显性主动的那一方,同人创作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就是将言情小说中男主对女主的套路移植到小哥对吴邪上面来,然而如果真的要以这个标准来界定瓶邪,吴邪才是那个男主。
吴邪对小哥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极其类似于男孩子对喜欢的女孩子所产生的本能,他从未将自己作为过关系中的被动方,即便是经常开玩笑黑小哥暴力(什么闷油瓶在剧里只能演夜叉啊幻想自己被小哥一脚踹到墙上去啊),可实际上,他认为小哥对他非常好,而一边认可小哥的强大,他对小哥的保护欲却已经膨胀到了路人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
小哥在他心目中基本上可以概括为“绝对优先宠着哄着保护着的大宝贝”。
我知道这一挑明了看起来就很雷人,但是这条定律在吴邪所参与的任何人际关系、对话场景、斗争形势里,都像相对论在物质世界中一样发挥着绝对作用。
他自己承认小哥是他捡到的珍宝就不说了,连七指篇里唐宋妹子刚出场就完全掌握了奥义“唬不住吴邪就赶紧用张起灵胁迫他让他懵逼”。
同人容易犯的错误基本上是读者的统一印象,都会觉得吴邪崇拜着张起灵,他总觉得自己拖了小哥的后腿,把神变成了凡人,但其实这两个人对自己都是不自信的,即便张起灵永远看起来都处变不惊。
应该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在想要真心对待的人面前,自己会变得更加勇敢的同时产生自我怀疑,这一点在两个人对盘马老爹的话的理解上体现得最为明显,路人老头一句语焉不详的“一个会害死另一个”,就把两个聪慧到极点的人给忽悠进去了,说到这我觉得盘马老爹不仅是荒野猎人mvp,全文输出拆到了瓶邪的也只有他了。
后来的什么刘丧啊小张啊王盟啊,就连二叔,试着拆cp连灰都没能抖一粒下来。
小哥听人话的正常反应应该是等于没听,可他这下子也端不住了,吴邪的缜密分析也没了,两个人同时当了真,还都把凶手理解成了自己,被害死的对象理解成了对方。
都为着这话说到了两个人心虚的坎儿上。
如果吴邪不追着张起灵跑,那小哥基本上也就是,喜欢确实喜欢,算了也就算了。
瓶邪没有吴邪的主动就没有这么多的故事,并不是说小哥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小哥的喜欢是沉默的、实用主义的、自我牺牲的。人的感情行为都需要习得,小哥并没有相关体验,他处理感情的方式原始而隐忍,甚至还带着一点回避的特质。他的不自信是指,在他的逻辑下越喜欢就应该越远离,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不祥的,自己的存在是虚无的(蛇沼夜谈),他可以牺牲自己想要得到关心的期待,以保证别人的安全。
而吴邪的童年在他的回忆中,即使是二叔,也就只有看见他的时候会笑一笑,而三叔就更不必说了,吴邪在盗8还回忆过三叔带他去盘口上跟黑社会叔叔们领零花钱,吴邪是在全家人众星捧月的环境里长大的,他得到过很多的爱,因此也知道该怎么去爱别人。他的不自信是在于他认识到自己和小哥之间,他所认为的客观上的差距,比如身手,他毫不掩饰对于黑瞎子能和小哥默契行动的羡慕,还有他最放不下的生死,这个以后再说。但由于成长际遇的不同,吴邪处理“不自信”的方式和小哥完全不一样,他是积极而主动的。
小哥闷死人的性格加上魔鬼般的感情逻辑几乎是不可能被搞定的类型,虽然吴邪没有谈过恋爱,别以为他不会,骗人说自己什么自己看见女人就不着调,结果他直接上手的就是最高难度级别的神仙,还他娘的成功了,可知吴邪会得很。
他大概也后知后觉自己太会了,想起来就跟那嘚瑟“神仙搭档好烦”,行吧这么烦,等人自家人信了以为你不要了来问哪里领族长,这人又立马一跳八丈高。
这一套他不累,我已经累了。(笑)
吴邪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和小哥相处的,我个人认为,他的主动是从格尔木重逢才正式开始的,第一次主动调查就得到了文锦的笔记就吴邪的行事而言,这是一个标志性的转变事件,他想起了爷爷的教导“做事情要主动”,爷爷万万没想到,吴邪举一反三,格物致知的推广能力,让他不仅将主动精神用在了查盗墓笔记主线上,还用在了追神仙哥哥上。
春秋笔法的特色效果就是,读者不认真分析并不清楚正面发生了什么,但作者却能让读者感受到破绽与矛盾,从而发现真正想要揭示的东西。
比如很多读者都在反映,从蛇沼开始小哥怎么变弱了。
事实上小哥并没有变弱,逻辑上他也不可能突然变弱,在血尸起尸的那一段,小哥依然贡献了稳定的暴力输出,看得三叔的伙计目瞪口呆,可读者以吴邪的眼光跟着故事走,却感觉到小哥莫名其妙地削弱了。
除此之外,吴邪还有一点十分可爱且略有些鸡贼的地方,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吴邪落难第一时间会叫胖子或者潘子或者什么倒霉队友来救他,有人曾以此为据说瓶邪是假的,因为吴邪叫胖子远比小哥多得多,既然小哥那么厉害,为什么他每次不叫小哥来救自己呢,说明还是不熟。
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之所以说吴邪对小哥的保护欲是从蛇沼开始的,就是因为从这里小哥从强大的神变成了吴邪眼里需要被保护,被关注的人,他开始以“小哥需要自己”的视角去看待这个绝对的强者。
三叔的伙计以工具人的价值去看小哥,就是牛逼得上天,而吴邪当场就怼了伙计,牛逼个屁呢,因为以他的眼光,小哥开始变成了需要由他来保护的人,一旦以这种眼光去看,完美的强者身上就会产生弱点。
而且这种弱点并不是吴邪制造的,实际上张起灵本身是人,人的心本身就是需要被关爱被在意的,在所有人都认为小哥是最强大的,最不可能受到伤害的,因此也是根本不需要保护的,甚至或许连小哥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保护他人而不知道自己作为人也是可以得到爱护的情况下,吴邪把所有人连同小哥本人都认为不需要的东西执拗地,不怕受伤地给了出去——他要保护这个看上去根本不需要被别人保护的人。
这就是吴邪对小哥的爱,唯一体察到小哥真实需要的爱。
在吴邪眼里,最强大的小哥是需要他保护的角色,而他的便宜兄弟们才是他可以毫无顾忌拉下水的,叫他们来救自己出丑卖怂也就丢这个人了,可心上人不行,心上人就不能拿来跟兄弟一样坑,吴邪门儿清得很。
而且小哥救他也极有意思,他们三个的模式往往是这样的:小哥叫吴邪快走,吴邪不走,他想自己跑路了小哥怎么办,然后胖子强行拉着吴邪走,走完通知小哥他们安全了,让小哥跟着跑路,而吴邪在这个过程中总是发疯以及骂胖子没良心。
简直比样板戏还熟悉的套路(重启剧看到这里我就笑了),吴邪和胖子对于小哥的感情也可见一斑,胖子表现出来的是理性的友情,他总能在危机之下坚定相信小哥的能力,相信在他们安全之后小哥可以顺利脱身;而吴邪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关心则乱,不管理性上知道小哥有多暴力多靠谱,在感性上,他始终认为小哥是需要他保护的大宝贝,小哥一有事,甚至没有事,只是有出事的概率,他就开始发疯加骂人。
这个人过分到阴山古楼的时候,自己没看紧让小哥溜去着火的木楼里掏照片烧了手,他心疼不好意思说,然后就把胖子给骂了一顿……
当事人王胖子表示:???
这种保护欲就像熵一样,到沙海时期,是“我不允许他们不让”,到重启时期,是给二叔面前打圆场,然后在他最敬畏的二叔面前冷冷道“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到你们手里就没了”。
虽然知道你超级厉害,我会由衷欣赏你的厉害,我还经常会羡慕能够与你比肩的人,但是我也会没有条件地尽最大的能力保护你,你的强大和我对你的爱护并不矛盾。
我想这么多年来小哥遇到的人中,概率再小,可基数在那,以他的条件,即使只是图色,应该多少有人表示过好感,可是真正知道该怎么对待他,怎么喜欢他的人,应该只有吴邪这种,得到过很多爱,因此擅长付出很多爱的人。
保护张起灵,听起来就像是往大海里浇水,朝撒哈拉搬沙一样匪夷所思,但张起灵不是什么深海也不是什么荒漠,只有吴邪一个人在欣赏张起灵神性的同时也没有试图去泯灭他的人性,而其他人,即使是对张起灵怀着善意的人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他们无法接受张起灵不是张起灵,他们的喜爱,附着着要求张起灵保持神格,成全他们信仰的交换条件。
张起灵可以是张狗蛋——这便是刘丧还有小张们看似都“喜欢”张起灵,却和吴邪根本不同之所在。
2020.7.24记
这两天追剧,对剧情不是很满意,正好趁着兴致,偷空写些,要分析吴邪这篇根本不够,因为吴邪非常复杂,他比小哥复杂多了,小哥是个简洁的理性主义者,因此感情也清晰得多,吴邪身上却有着诸多敏感与矛盾的禀性,再加上一人称真真假假的记叙,有可能的话,我还想再多说点。
瓶邪是经得起推敲与追溯的感情,它动人的力量来自于作者赋予人物以人格的动力,具有这种人格的人物,会脱离作者的意志而产生自身灵魂的欲望。我是在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听的盗墓笔记,对于这对cp的喜爱,可能那么多年以来,已经融合了我个人对于纯粹真情的热望,头一次这样清晰地表述出来,我也似乎又感觉到了当年被这些故事所安抚的暖意。
论瓶邪的春秋笔法:张起灵喜不喜欢吴邪
随着电视剧热播,很多人都在感叹青春回来了,瓶邪是磕过的第一对cp,对我而言,瓶邪一直没有被超越过,至今还是我磕过唯一一对国内纸片cp,因为作者的手法巧妙而高级:没有一个字写瓶邪是真的,但大家都知道瓶邪是真的,就像没有一个字写张起灵的长相,但大家都知道张起灵是个大帅比。
很多人指责三叔在故意迎合腐女群体卖腐,把好好的友谊恶心成基情,宣传理中客的“盗墓观”,称盗墓笔记没有感情线,三个人只是好朋友,三叔迎合腐女而毁了自己的作品。有一次我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帖子,楼主问大家为什么不觉得猎人(小杰和基路亚)在卖腐,而三叔写两个男主就是卖腐。
底下回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辱骂楼主拉踩。
我觉得我想回...
随着电视剧热播,很多人都在感叹青春回来了,瓶邪是磕过的第一对cp,对我而言,瓶邪一直没有被超越过,至今还是我磕过唯一一对国内纸片cp,因为作者的手法巧妙而高级:没有一个字写瓶邪是真的,但大家都知道瓶邪是真的,就像没有一个字写张起灵的长相,但大家都知道张起灵是个大帅比。
很多人指责三叔在故意迎合腐女群体卖腐,把好好的友谊恶心成基情,宣传理中客的“盗墓观”,称盗墓笔记没有感情线,三个人只是好朋友,三叔迎合腐女而毁了自己的作品。有一次我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帖子,楼主问大家为什么不觉得猎人(小杰和基路亚)在卖腐,而三叔写两个男主就是卖腐。
底下回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辱骂楼主拉踩。
我觉得我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理解的“卖腐”是指两个人物毫无逻辑地、教条地参与到感情戏,被作者当作工具人吸引读者的眼球。判断是不是卖腐,标准应该在于,人物的性格、际遇就作者所安排的感情线而言是不是合理的,成功的人物创作应该像自然人一样,拥有自洽的逻辑和合理的动机,比如一个小时候差点淹死的人长大了一定会恐惧游泳,作者如果毫无铺垫地写他和女朋友在海边玩水露肉,就是“卖谈恋爱”。
在当下写同性暧昧的风险是很大的,这里的隐藏前提似乎是,人们认定同性cp比异性cp更容易受到欢迎,因此作者试图描写同性,是一种讨巧的狡狯,这个行为本身就构成了原罪。
而异性cp的话则宽容得多,无论男女结婚还是离婚还是同居还是分居,宣传再落后的女人无用论,光复大清论,婆媳争宠论,霸道总裁论等等,再生拉硬扯一地鸡毛也不会被诟病为“卖异性恋”,比起来真是挺可笑的。
就我看来,瓶邪不仅不是卖腐,还是非常真诚的感情,因为瓶邪的感情都是以人物本身的性格和经历为动力激发的,盗墓笔记的确不是言情小说,但我可以说,它对感情的描写超越了绝大多数以言情为主的小说。
要论张起灵究竟喜不喜欢吴邪常常陷入一个误区,那就是通过人物的行为来判断感情,比如有人会说张起灵会救吴邪也会救胖子救路人,所以张起灵心里对吴邪和路人没有区别,以及张起灵和吴邪同居也是和胖子同居,说明胖子和吴邪在他心里又是一样的,三人只是等边纯友谊。
对于不同对象只能存在同类感情是谁规定的,要是这样那生活中那些同时和对象以及爹妈子女同住的人岂不是完蛋了。
张起灵其实是一个基本属性很好搞懂,但具体表现很难掌握的人物,这也是同人常在描写小哥时ooc的原因。
张起灵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他的展现,受到客观情节和吴邪主观叙述的双重影响,要还原张起灵的真实情况,必须还原吴邪的主观叙述。
而还原吴邪主观叙述,就能一窥此作运用春秋笔法构筑的瓶邪线。
不过这两个人中张起灵我认为还是相对更好把握,更加清晰的一方。虽然这个人物荷载着国民流量的同时也伴随着太多的误解,什么小哥眼神深沉、绝对高冷、没有感情等以至于他的外形和心理全是错误的刻板标签。
先说小哥的形象,很多人觉得重启哥太嫩了,其实重启的选角非常接近小哥的外形。
原著中小哥的设定就是微童颜:像大学生(盗4吴邪看老照片语)、看起来柔柔弱弱,外加他经常发呆,发呆的眼神肯定是涣散的,综合起来,小哥的静态形象是很温和的。他的动态可能非常利索,但他不会有外露的“凌厉”眼神。(这种眼神对于小哥而言实在是太油腻了)
小哥也并不绝对高冷,盗笔里“他没有理我”出现得太多次,吴邪的叙述诡计几乎把自己写成了一条卑微的小舔狗,其实想一想为什么他追着张起灵不放就知道他在撒烟幕弹了。
吴邪在盗4说过,自己和什么人都能搞好关系,但定主卓玛的孙子扎西不好处,自己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因此便不去主动找扎西,此处还说了小哥,那时吴邪对于小哥不理他是感觉很奇怪的,小哥虽然平时不好处,但也不会那么疏离。
翻译过来,吴邪觉得小哥虽然不好相处,但小哥对他一直很好,小哥即使跟他避嫌,吴邪都不会因此而怀疑小哥对他的态度,他觉得那肯定有客观原因。
那小哥对吴邪究竟是什么态度呢?
很多人说小哥这种人不可能有感情,但事实上,小哥不仅不是没有感情,他的感情比三叔挖的坑还深。
吴邪曾经想过,小哥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心,还能将信任托付给自己和胖子,那时他大概还不知道,小哥的感情始于三日寂静,他的妈妈给了他一颗心之后,他从石头变成人,开始会被人伤害,会感觉到痛苦,也从而拥有了爱与被爱的可能。
在认识吴邪之前,他的经历如下:被家族当成采血及背锅工具人、被盗墓贼绑去吊粽子、一个人天南海北地乱跑等等。
这个简历说得市侩一些,大钱也挣过,哑巴张的江湖名声也响亮,族长这个虚名还是有那么点分量,但是对于他而言,唯独关爱是最奢侈最不可能得到的存在。他所拥有的外物,他如果现世,会令人觊觎他的利用价值,而他如果消失,也没人过问他的死活。
而吴邪在第一次认识就会在出墓以后惦记他的安危,因录像带有着关于他的蛛丝马迹而千里追查,在陨玉所有人都跑路的时候坚持要等到他带他离开,吴邪对他的好,都是在他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情况下始终如一的好,作为一个人,张起灵当然能够感受到吴邪同其他人的差别。
张起灵一直是个极度边缘化的人,即使是小张们对他,也赋予了他“族长”的价值,只有吴邪看重他本身,看重他作为自然人的存在,好奇他的喜好,在意他的过去,把他本人的需求和意欲当回事——还是在他自己都已将自己淡化到极致的前提下。
张起灵会喜欢吴邪太正常了,吴邪给他的,是毫无利用目的的真心,这是他一直以来最需要也最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他的物欲很低,基本上自己就能够满足,他的情感需求却一直被压抑和忽视着,甚至可能他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了。
对张起灵而言,世界上有两个人给过他这种没有条件的爱,一个是他妈妈,另一个就是吴邪,所以在他的告白里,吴邪是唯一能和妈妈比肩的,世界的联系。
张起灵无比很珍惜被吴邪珍惜的感觉,所以他才会在青铜门前留下石塔和钥匙,即便在他当时决绝的心看来,重逢的希望渺茫到几乎为零,他还是怀着吴邪十年后可能会来接他的那么一点点期待,扫清任何可能对吴邪造成威胁的障碍。
吴邪说张起灵从不做多余的事情,然而张起灵不是石头,他是活生生的人,人在怀着爱与希望的时候,总避免不了会做所谓多余的事情。
他的爱与希望还在此时彼方短篇中很直接地写了出来,哪怕记得一刻也好,他不想忘记这一切。
吴邪还说小哥看上去没有喜好,都说了是看上去了,他当然是有喜好的,他会把收音机转到自己喜欢的音乐,遑论对人,他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喜好,他不说而已。
就像是幻境里被蛇所咬后的剧痛,张起灵自己也没有说,但蛇祖知道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张起灵的很喜欢很喜欢,也和他的痛苦一样,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虽然没有说出来,他却做出了自己最想要的选择。
吴邪在门外等小哥的时候,他告诉胖子,小哥以后都是自由的了,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然后我们知道,小哥选择了和吴邪他们呆在雨村——对张起灵而言,吴邪就是他的自由。
吴邪有信心张起灵无论为了钓鱼老头走多远他一声就能喊回来,跟小张哥抬杠说见小哥要他批条子,又威胁张海客让族长令他们自宫,这些话是装x,是嘚瑟,也是卖乖,当真的读者就被吴邪瞒过去了,吴邪这话听起来像是,他的意欲能主宰小哥的意欲,但实际上,小哥对他如此言听计从的原因正是吴邪根本不会试图去控制小哥的意欲,他完全尊重小哥,哪怕小哥的意欲是没有意欲。
这一点小哥对吴邪也是一样的,他们两个对彼此的爱非常动人,我觉得有一个特点就是,把自己的感情与对方的意欲分得很清,这一点是不符合东亚文化里爱与控制挂钩的文化习俗的。
同人里有些也会把握错误这一点,把小哥管理吴邪的生活、吴邪(甚至小人之心地)越俎代庖小哥的家事当成是爱,但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即使不赞同对方的行为,也不会以强势的姿态去控制他人,而是会不计代价地为对方的任性兜底。
比如这个抽烟,三叔会借胖子之口写小哥不允许吴邪旁的人抽烟,同人就会写小哥直接不允许吴邪抽烟,前后是很微妙的,其实就是个度的把握,瓶邪之间是没有正面而直接的控制欲的,那太低级了。即便对待旁人的时候很直接,两个人之间反而会更加含蓄,吴邪跟小伙伴们在一起口无遮拦没有下限,可这么个人憋死都不好意思在小哥面前说脏话和出丑,这些对于互动的准确拿捏,才是瓶邪关键的萌点所在。
张起灵不是傻子,更不是被人拿捏的恋爱脑,他留在雨村和吴邪在一起,不是什么神从天上落到地上,读者会这么看,因为连吴邪自己也这么看,但实际上不是的,他选择和吴邪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判断这是对他而言他最想要的生活,是被家族命运和个人命运摆布漫长岁月后,而他第一次能在另一个人的保护下,第一次作为被爱护的人,不为了任何目的,大胆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没错,和吴邪在一起,是他自己选的。
吴邪无论怎么主观上去理解这一点,认为是自己不好,小哥的这一行为都是客观实在。
张起灵究竟是不是喜欢,吴邪怎么理解,读者怎么理解,都不算话,他的实际行动毋庸赘言。
说得难听点,一个人要是一直吃的是糠,以为世界上只有糠,结果突然吃上了热腾腾的白米饭,香喷喷的红烧肉,路人还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傻子没有味觉,然后一个劲质疑他究竟喜不喜欢。
我直接就这么说了,张起灵不喜欢才怪,不喜欢才有鬼了。
看看吴邪究竟给了张起灵什么样的情谊:没有功利目的、看重他自身作为自然人的存在、尊重他的一切意志、共情他的身世和过往、知道他的强大仍然执着地保护他。
比起跟着一群神经质的老乡回去创业,或者过回他之前饱一顿饿一顿还得背业绩的生活,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边。
吴邪在心疼的时候说,张起灵在遇到他之前好得不得了,这种悔意就像是,吴邪认为是自己害了小哥。在遗书中,他又请求小哥的原谅,把他从神变成了凡人。
但是不是的,小哥一直就是一个人,妈妈给他的心一直在他的胸腔里栖息着,感受着,被伤害着,可能也在悄悄地,漫不经心地期待着,而吴邪的出现最终照见了他的期待,给了他尽己所能给出的,纯粹且又足以保护他的爱。
可以说,张起灵在三日寂静之后从石头变成了一个人,而在遇到吴邪之后,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作为一个人,不仅是被伤害,而是可以去爱,也可以被人爱着,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母亲唯一所能给予他的心,又是多么珍贵的礼物。
这种情况下,张起灵不仅是喜欢吴邪,我看他还是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连汪家首领都做了cp粉,整个盗笔世界都接受了“萍踪浪迹的张起灵一定会出现在吴邪出现的地方”、“要找张起灵就免不了先找吴邪拌嘴抬杠”这些设定。
吴,极海里胖子质问吴邪,要是遇到了一个人,你喜欢,他需要的东西你有,你给不给。
不得不说最会搞瓶邪的第一是原作,第二就是王胖子。这道题可堪瓶邪的灵魂之问,至于答案,一方面是小哥有着能为吴邪争取机会的能力,吴邪现在需要,他不要命都要给;另一方面,顺着想想就知道吴邪给了小哥什么了,吴邪给张起灵的正是他需要的,那就是前所未且有不可替代的真心。
综上,张起灵要是不喜欢吴邪,王胖子就不喜欢钱,黎簇高考就能上600,小花就会开始问吴邪借钱,整个地球都他娘的没有引力了。
《告白》
直到今天,及川仍然记得一清二楚。与女孩子纤细而柔弱的手不同,那个男人的手又坚硬又粗糙,还带着几分笨拙。他熟悉这双手的扣球力道,了解这双手的拦网动作,知道这双手所代表的强硬与蛮横,可及川不曾想过,原来这双手也会轻轻颤抖。
在那个午后,空无一人的体育馆被夕阳刺透,将他的整个视界镀的昏黄。及川抬起头吻上男人干燥的嘴唇,察觉到他略微绷起了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地抬起了手臂。他宽阔的掌心里渗出了湿意,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了自己的后背。那力度轻如鸿毛,仿佛拥抱着一个易碎的谎言。
自那以后过了三年。...
直到今天,及川仍然记得一清二楚。与女孩子纤细而柔弱的手不同,那个男人的手又坚硬又粗糙,还带着几分笨拙。他熟悉这双手的扣球力道,了解这双手的拦网动作,知道这双手所代表的强硬与蛮横,可及川不曾想过,原来这双手也会轻轻颤抖。
在那个午后,空无一人的体育馆被夕阳刺透,将他的整个视界镀的昏黄。及川抬起头吻上男人干燥的嘴唇,察觉到他略微绷起了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地抬起了手臂。他宽阔的掌心里渗出了湿意,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了自己的后背。那力度轻如鸿毛,仿佛拥抱着一个易碎的谎言。
自那以后过了三年。
三年以来,他再也没有见过牛岛若利。
《告白》
居酒屋里充盈着从火锅里冒出的腾腾热气。牛肉的香味和鼎沸的笑声交织错落,与胃里的酒精一同蒸腾发酵。及川刚放下手中的杯子,旁边的女生便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早有预谋地提出了问题。
“及川同学,你有没有在意的人?”
“嗯……现在没有,以前倒是有一个。”
“哎,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老家打排球的时候,县里有个超级厉害的对手。因为老是赢不过他,我连做梦都会梦到他呢。”
“那算什么啊!”女生格格地笑了起来,巍峨的胸脯随之一起一伏。“我是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啦。”
“哎?是说这个啊——目前没有喔。”
“真的假的?”
“真的!”
“骗人。”她嘟起了嘴,“不过,为什么不打排球了呢?及川同学在宫城很有名吧。”
“那都是以前的事啦。”他放下了斟得满满的杯子,“托那个人的福,我们从来没有去过全国大会。我想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所以就放弃排球,来到了东京。”
“那个人……是说你刚才提到的对手吗?”
“嗯。他叫牛岛若利,怎样,是个怪名字吧。”
“好难念!”
“是啊。因为太难念了,大家都直接管他叫牛若。”
“那,这个牛若现在在做什么?”
“谁知道……应该还在打排球吧。”及川彻撑起了脑袋。“没法想象他不打排球的样子啊。”
“那有什么意思嘛。”女生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赢不了他也没什么,及川同学跟他可不一样,没必要把人生赌在排球上。”
及川彻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了对了,什么时候也给我们露一手嘛!我还没看过排球比赛呢。”
“喂喂,饶了我吧……”
“大家都想看啦!好不好嘛及川同学,拜托你了!”
“呃……”及川挠了挠了头发,忽然神色一变,紧张地直起了背。“啊,糟糕,我得先走了。”
“怎么了?”
“刚刚想起来我有个报告得明天交,那门课老师还挺难缠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披上了挂着一旁的大衣。“你们好好玩,我先失陪啦。”
“唉——”
“不要嘛!”
“抱歉抱歉。”及川双手合十地苦笑着,瞟了一眼男同学们怨恨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单身汉们就是这样,求他联谊时像是耶稣再世,一到现场来却好比末日再临。他走出居酒屋,在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下打了个寒颤。即便离开了东北,冬天的寒冷却依旧毫无改善。还没走出几步手机就在裤袋里聒噪了起来。及川掏出来一看,果然是邀请自己联谊的始作俑者。
“喂及川,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抱歉抱歉,但是我还得写田中老师布置的研究报告……”
“别找借口!那可是隔壁大学的校花,人家都自己过来搭话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都说抱歉了……不过,你们不是一直在念叨我碍事的么?”
“好像你现在不碍事似的。”朋友悻悻地叹了口气。“算了,下次你可得来续摊。”
“是是。”
“及川。”
“嗯?”
“那个……你没事吧。”
“什么?作业的话会有办法的。”
“不是说那个。她问了你排球的事吧?”
及川停顿了片刻,随即提高了回答的声调。
“嗯。没办法嘛,及川大人太有名了。怎么,你在担心我?”
“那是。”朋友没有骂他的心思,反倒一反寻常地正经了起来。“要是提到排球的事情你立马就会开溜,想不担心也难。”
及川彻脸上的笑停住了。他停下了脚步,没再说话。对方察觉出了他的缄默,心领神会地结束了对话。
“……总之,你别在意那些女生的话了。下次可别溜了喔,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吧。”
“嗯。”及川机械地应了应。“谢谢。”
“那拜啦。”
“嗯。”
及川挂断电话,在原地站了一会。他已经不记得那隔壁的校花的样貌了,但她甜腻的声音却在脑内挥之不去,四处盘旋。
“及川同学跟他不一样。”
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没了排球,及川彻什么都不是。暮然回首,背后的脚印早已被白雪掩埋,找不到来时的踪迹,也回不到原本的路。
他朝夜空深吸了口气,寒冷单刀直入地剖开肺叶,令他的胸腔隐隐作痛。及川低下头,手里的手机正嗡嗡作响,显示着他最熟悉不过的名字。他咬了咬牙,用冰凉的的手指接通了电话。
“小岩!真少见啊,你居然会自己打电话过来。”
“别说废话了。及川,你春假有什么安排?”
“不知道,还没想好。”
“那就回宫城吧。”
“嗯?”
他没有听懂岩泉一的意思。挤出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北风里冻成了冰。
“所以说——”
电话里的人又开了口。
“春高快到了。”
“……所以?你该不会是要我去应援吧。”
“当然不是。听着,我去看了青城的练习——那群小子很有潜力,但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不过,这可是你最擅长的事。”
及川停了一会儿,没有马上答话。他眯起眼睛,看向了远方的风。
“……小岩,我已经三年没有打过球了。”
“没问题的。”
“不,没那么简单。我……”
我没有那个资格。
及川想回答他,却又答不出声。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岩泉的声音越过了静止的三年时光。
“连续几年被乌野抢了风头,白鸟泽才不会善罢甘休。这回他们特地请了个OB来指导春高训练——我想,你也知道那会是谁。”
岩泉顿了一顿,像是在等候他的反应。
“你想赢的吧,及川。”
* * *
当然想赢。
与其说想赢,不如说在遇到牛岛之前,他就不知何为失败。体格也好,头脑也罢,及川彻从未领过败绩。然而一进入北川第一,裁判便吹响了哨声,宣告着好运的终结。
“——比赛结束,白鸟泽胜!”
结束了。及川心里已经明白了过来,但眼睛却还死死地钉在牛岛身上,试图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可那破绽到底是无处可寻,他只得茫然地看着球网对面的牛岛,而对方脸上则没有任何表情。那或许是在轻蔑,或许是在得意,又或许没有任何过深的涵义,只是注视着一个狼狈的败者。可说来奇怪,那一刻充斥在及川心里的不是愤怒,也不是悔恨;而是一种更为简单、更为纯粹的情绪。
啊——
那球真漂亮。
及川彻感叹着。
面对牛岛若利的力量,他极其单纯地发出了叹息。
在牛岛那个简单得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动作面前,他看到了强大所独有的魅力。这么说或许很奇怪,但那一刻的及川,确实将他看作了某种美丽的隐喻。所以说实在的,他或许并不讨厌牛岛若利,或者说,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牛岛若利。
“你在写什么?”
岩泉戳了戳前桌的背。及川撕了张便笺下来,揉成纸团丢了过去。
“我在整理小牛若的资料。”
“好恶!”岩泉忍不住发出了声音,被英语老师狠狠地瞪了一眼。
“为了战术,战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然后呢?牛若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吗。”
“这个嘛……他基本上没有什么短板。”
“……那优点呢?”
“力量吧。力量。完全凭借先天优势,没有任何策略可言。真是让人不爽至极啊,天才这玩意。”
“同感。”
“对了小岩,我昨晚梦到小牛若了。”
“好恶!!”
岩泉再次咕哝出了声音。英语老师敲了敲身下的讲台。
“什么梦?”
“北川第一胜利的梦。”
“那不是很好吗?”
“你听我说嘛!梦里赢是赢了,但比赛刚结束,小牛若就在球网对面冷冷地看着我,然后我就想,啊,这果然是梦吧。”
“……这算什么。”
“不仅是梦。比赛的时候也好,练习的时候也好,脑子时不时就会浮现小牛若的脸,真是烦的要死……”
“好恶!!!”
“岩泉!稍微安静点!”老师忍无可忍地点名批评。岩泉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转身就趁她不注意,冲前面的座位踹了一脚。及川把那声嗷呜的惨叫吞了回去,闷闷地缩起了肩膀。
“你想赢的吧!?”
岩泉把“赢”字写的太重,在便笺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如果连你都怀疑自己的话,我们是赢不过牛若的。”
及川盯着纸上的字迹,一时没有回话。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背后又砸来了一个纸团,笔迹比上一张更为潦草。
“再说你到底是什么回事,整天想着牛若也就算了,居然还专门跑去调查他,你是暗恋他还是怎么着啊?!”
岩泉扔完纸团,等着及川的回音。可只见前桌的背影忽然一僵,半天没了动静。
他手里的笔啪地掉在了地上。
及川一放学就蹲在了岩泉的鞋柜边,活像一条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
“……话先说在前头,我可没有生你的气。”
岩泉一边说着一边踹了他一脚。
“起来!蹲在这种地方像什么话。”
“小岩……”及川委屈地垂下了脑袋。“你果然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理解!”男生粗暴地踩进了鞋里,“为什么偏偏是牛若?”
及川露出了一脸复杂的神色。
“……我说,小岩你误会了。”
“哼?”
“我确实很在意小牛若,但那不是出于好感啦。你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他的打法没有什么战术和技巧,有的只是直觉和力量这种与生俱来的才能。只要动起来就能获得胜利,简直扯得要命。”
“如果这是你喜欢上他的理由我才觉得扯。”
“都说了我不喜欢他了!”及川鼓起了嘴。“你根本没听我说话!”
“我听啦。”岩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家伙确实很扯,但这不是当然的么。”
“……哈啊?”
“所以说,世界就是这么扯。”男生把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踢着路上的石子。“牛若是很厉害。可要我来说,你这家伙也不赖。”
“哎?我?”
“装什么傻!”岩泉一把箍住了他的脖子。“如果用马拉松来打比方的话,你背后还有大把大把的人在追着你跑呢。你被超过了一次就怯场成了这样,那么在你身后的选手要怎么办好?”
“可是小岩,跟他们比也没有意义啊……”及川被箍的喘不过气来。“这样安慰自己也太逊了。”
“那你遇到牛岛以前的人生岂不就没意义了。”岩泉不以为意地放开了手。及川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你说你在意牛岛,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打球。”
“哈?”
“所以说,我想打球。”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虽然以前也很喜欢排球,可从输给白鸟泽的那一天开始,我才产生了想打得更久、打得更好的念头。”
岩泉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很讽刺吧。如果用小岩的例子来说的话,在那之前,我只是在跑,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然而被小牛若超过之后,我却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我想要超过那个背影。他看到的风景是怎么样的,我也想要看看。”
“及川……”
岩泉挠了挠脑袋。
“其实你挺喜欢牛若的吧。”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别嘴硬了。”岩泉背过身子,“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那家伙的排球很厉害。虽然作为对手这么说很不甘心,但牛若真的强得叫人恼火。那种家伙站在球网对面,就像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在给我们摇旗示威,告诉我们现实有多残酷,而我们又有多渺小。”
及川攥紧了拳头。
从球网对面投来的那道眼神直率而尖锐,不需要掩饰,不需要妥协。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自己一切的经验与技巧都化为了空谈。要说不嫉妒,那不可能。要说不羡慕,那也不可能。
大抵是察觉出了他的动摇,青梅竹马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
“……但是,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因为这种家伙,排球才会这么有趣。你不也这么觉得吗?只是开开心心打排球的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及川愣住了。路边的轿车溅起了层层积水,把他的裤腿溅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可不支持你跟牛若在一起。画面感好恶心。”
“都说了我不——”
“你告白是可以,但要在赢过那家伙以后再告白,再把那个臭屁的家伙狠狠甩掉!”岩泉得意地笑了。“‘我喜欢的是第一名的你,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这是哪门子的午间剧……”
“就这么定了,不准反悔。”
“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呆子,不是说告白的事。”岩泉一的笑容透出了一丝坚定。“我们会赢的吧?”
及川看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嗯,我们会赢。”
就这么说定了,小岩。
这个约定来自于一点盲目的确信,一点真诚的渴望,还有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然而在进入青叶城西的第一年,这个约定并没有成真。
越过球网来看,牛岛似乎长高了一些,眼神还和之前一样尖锐刺骨,简直让人怀疑他有什么童年阴影。最令人头疼的是,那梦魇般的蛮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有种变本加厉的态势。
及川终于明白了。并不是自己没有进步,只是牛岛进步的比他更快。这事实让他感到了不由分说的沮丧,就好比自己已经翻山越岭,对手却还远在前方。但是不能气馁,不能认输。自己一定要赢,否则,否则——
“比赛结束,白鸟泽胜!”
及川把头埋在龙头前,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
“……怎么,是小牛若啊。”他关上了阀门,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抹脸。“特意过来嘲笑我么?”
牛岛盯着他的背影,并不为他的自嘲感到动摇。
“及川,为什么你没来白鸟泽?”
及川回过头,有点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我要去白鸟泽?”
“青叶城西不能发挥出你的能力。无论指挥的功力有多好,成员实力不够就没有意义。你连这都不明白吗。”
“……呃,这算是挑衅?”及川彻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牛岛并不理解他的愤怒,语气依旧平直如昔。
“不,只是想知道缘由。”
“这还需要什么缘由。我讨厌你,想要打败你,所以绝对不会跟你成为队友。”
“你要因为个人喜恶断送自己的未来吗?”
“断送……我说小牛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虽然这次青城是输了,但这之后可还有三年呢。”及川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人。“我会拼上一切,用我自己的方式取得胜利。”
“我还是不能理解。”被称为怪童的男人皱起了眉。“打败我有那么重要么?”
“那当然。这是关乎我排球生死的问题。”
看着对方更加困惑的眼神,及川露出了生机勃勃的笑容,丝毫看不出方才落败的气馁。
“这么说吧,你的排球属于天才,而我的排球属于凡人;你的排球属于才能,我的排球属于奋斗;你的排球属于一个人,而我的排球属于六个人——小牛若,你觉得哪一方会输?”
“让球落到地上的那一方。”
“真有你的风格。”男生收起了笑容。“不过在我看来,像你这种不理解胜利意义的人才会输。确实,青叶城西不存在能够超越你的部员,无论有多么优秀,大家终归还是凡人。但这就够了,有些事情是天才是不会明白的。早在北一我就决定了,我要用六个人的力量来打败你们。要说这是逞强也无所谓,能打败白鸟泽的人是青城,也只有青城。这是我的信念,也是青城的信念。”
牛岛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和在球网对面时一样,闪烁着明亮夺目的光芒。
“我很欣赏你的精神。但是及川,如果你没能打败我,那证明你们的排球也不过如此而已。到那个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那我就放弃排球。”及川沉吟片刻,“不过不巧的是,我对青叶城西的排球很有信心。等着吧,我会把你那不讲理的排球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牛岛沉默了几秒,最后转过了身,将男生的挑衅落在了身后。
“我等着。”他对身后的人说,“只要那天能够到来。”
及川,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意气再高也于事无补;总有一天,你要明白这个世界就是残酷如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比赛结束,白鸟泽胜!”
及川看向对面人的表情就像撞见了鬼。
“为什么比赛完的隔天就非得跟你碰面不可……”
“这是我晨练的必经线路,遇见你纯属巧合。”牛岛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表。“你要去练习了?”
“嗯。”及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办法嘛,输了就只能翻倍地努力了,不然可没法跟你这种怪物作对。”
“你比夏天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成长。”牛岛盯着漫长的红绿灯,“但是及川,这种程度是不够的。”
“……小牛若,你会不会太直接了?就不知道要照顾一下别人的感情吗?”
“不要那么叫我。你希望我安慰你?”
“那倒不是……要是连你都那样看我的话,我会疯的。”及川干巴巴地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牛岛从余光里瞥了瞥他翘起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替他压了下来。
“——!!!”及川吓得顿时清醒了一半,脸比对面的红灯还要来得更红。“你在干什么!!!”
“你头发睡翘了。”
“啊,啊……啊……”及川意识了过来,尴尬地揉了揉脑袋,让那撮头发更翘了。“可恶,今天没带发胶……”
“……你还用那玩意的吗?”
“那当然。及川大人可是帅哥嘛。”帅哥大人嘴上咕哝着,耳朵却依旧红得滴血。“真是的……你在动手之前都不先思考一下合适不合适的吗?”
牛岛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转开了头。“抱歉,你不喜欢被讨厌的人碰吧。”
“……”
“怎么了?”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算了。”及川叹了口气。“绿灯亮啦,再见。”
“等等,及川。”
“嗯?”
“要去看看白鸟泽的晨练吗?”
及川彻一愣,冲背后的牛岛转过了头。
“……我说啊小牛若,那种东西不是不能给人随便看么?”
“晨练而已,给你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妨碍。”牛岛不以为然地答道,“想必你自己也知道,白鸟泽的战术从来不会遮遮掩掩。”
“这话真是让人火大。”及川不怒反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之后被我们打败的话可不要后悔哦。”
“那不可能。”牛岛一口断言,“来吧,跑起来。”
“哈啊?喂我说,喂……!”眼看着牛岛拔腿就跑,及川目瞪口呆,只得拔开了腿。全速前进的牛岛很快便甩开了他,留给及川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忽然想起了岩泉跟他打过的比方。如果把人生比作是一场马拉松,那么牛岛就是那个他所无法超越的对象。想到这里,及川忽然愤懑了起来,拔开双腿追了上去。牛岛察觉出了他无聊的竞争意识,不由得也随之加快了步子。
春天的风仍然带着几丝寒意,吹得及川彻的脸冷得发僵,然而他的身体里却涌出了一阵没有来由的热意,催促着他不断加速。就这么跑着跑着,朝阳终于冒出了半个脑袋,照亮了漫长的清晨。
……晨跑还挺有趣的。及川彻这么想着,再次加快了脚步。被他超过的牛岛皱起了眉头,不理解这行为的意义何在。是啊,你当然不会懂了。及川大人从国中一直苦恼到了现在,一直想着要如何超越你,如何打败你,如何让你那硬梆梆的表情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哈哈!”
“……你笑什么?”牛岛喘着粗气问。
“小牛若,你的体力会耗尽的喔。”
“反正都是晨练,怎么跑都没有区别。如果你想比下去的话,我也可以继续奉陪。”
“没这个必要吧。”及川看着面前的背影。“这是你的晨练,用自己的节奏来跑不就行了。”
“在你这么针锋相对的情况下?”
“你会在意这种事情?”少年笑了,拔腿追了上去。“我还以为你不会把我当作敌人呢。”
“我确实不把你当作敌人。”牛岛加快了步子,“现在的青叶城西没有让我当做敌人的价值。”
及川顿了顿,自嘲地笑出了声。“真伤人啊。不过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作敌人看待的。”
“我知道。但这毫不必要。”牛岛停下了脚步,冲及川抬了抬下巴。“到了。”
及川来过白鸟泽很多次,但像这样独自来访还是头一遭。寒假还未结束,偌大的校园里空无一人,体育馆里倒是一早就传出了声响。及川跟着牛岛进去,看见队员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开始了练习,不但没人对他的突然到来表示异议,甚至没有人对他抱有一丝关心。及川爬上了二楼的栏杆,看着牛岛在一旁开始了热身。
在牛岛提出那个疑问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去白鸟泽这种选择。然而在对方看来,这似乎才是理所应当的结论,以至于他对及川的决断感到了深深的困惑。自然,从晋级全国的目标来看,白鸟泽才应该是他最好的抉择。如果及川成为了牛岛的队友,那么他就能不战而胜,成为梦寐以求的宫城代表。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虽说终点殊途同归,但对于及川来说,牛岛是他必须逾越的一道障壁。这并不是因为牛岛怪童般的才能,也不是因为他让自己尝到的败绩,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拥有他想要的一切,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憧憬。及川心里明白,牛岛若利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自己发出的宣战。只有打败牛岛,他才能证明自己,从而在不眷顾他的命运面前昂首挺胸,继续前进。
然而及川不得不承认,即便他对牛岛恨之入骨,却又往往无法控制地被他吸引。没办法,牛岛毕竟是排球眷顾的男人。尽管及川不愿认同,但牛岛总能将排球的魅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将他定在其他部员身上的眼睛拉回原位。,及川看着他投球,看着他拦网,看着他用那不可理喻的蛮力过关斩将,所向披靡。不知不觉练习就过了大半,而自己的收获除了再次认识到了牛岛的实力之外,就只有深深的挫败与无奈。
“有什么感想?”牛岛走上二楼,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没什么。”及川瞥了眼他上下起伏的喉结,又把眼睛移回了场上。“战术也好合作也好,统统都不像样。一想到青城输给了这样的队伍,我就恼火得停不下来。”
“这就是我要你来的用意。”他并不因为及川的话而生气。“运动依靠的是天生的才能。如果力量足够强大,那么即便不用计策也能得胜。不过如果你当初选择了白鸟泽的话,我们想必会比现在更强。”
“……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想让我后悔?”
“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我尊重你的精神,但是在青城是无法取得优胜的。高中已经没有办法了,但大学还有机会。来为我的队伍尽力吧,及川。”
男生把下巴搁在手臂上,冲他没精打采地瞟了一眼。
“敬谢不敏。我要是跟你同队的话,迟早会选择退部的。”
“为什么?”
“会被自卑和嫉妒压垮的啊。”及川静静地注视着身下的人群。“在进入北一之前,我不会怀疑自己,也不会害怕未来。但是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无论我之前被人如何赞美,到头来也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意识到这一点,我开始焦躁,开始嫉妒,开始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迁怒他人……我讨厌这么肮脏的自己,也讨厌让我变成这样的你,但说到最后,还是更为憎恨讨厌着你的自己。”
排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和球鞋摩擦的声音相互交杂,填充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说啊,小牛若。每次比赛结束的时候,你不是都会看着我吗?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你是在嘲笑我,还是在轻蔑我,又或者是对我感到同情,或者怜悯?”
“都不是。”
牛岛抓住了面前的栏杆。
“我很中意你的排球。”
及川愣了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可你明明就不把我当做敌人。”
“因为我们不应该是敌人。”牛岛盯着白鸟泽部员,略微绷紧了眉心。“整个宫城县里没有比你更好的二传手。你应该也明白,能把你的力量发挥的淋漓尽致的不是岩泉,不是青叶,而是我和白鸟泽。如果我们联手的话,全国冠军简直是手到擒来。但你却选择了青叶城西……老实说,我仍然不能理解你的用意。你的那套团队合作的理念并没有错,但却着实用错了地方。”
及川彻笑了。
“小牛若,你还是不明白。”
“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但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还让我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贪婪,多么肤浅。我执着的不是什么县内第一,而是你呀。不打败你的话,我根本没有办法前进。”
牛岛转过脸,盯着轻轻笑着的及川。
“你就那么讨厌我?”
“是呀。”及川彻淡淡地笑了,“讨厌到了想要否定自己的程度。”
他盯着那张寂寥的侧脸,最后伸出手,捋了捋那柔软的头顶。手掌底下的人动了动,却并没有挣脱。
“……你做什么。”
“又翘起来了。”
“多管闲事。”
“来我这里吧。”
“哈?”及川失笑,“我说,死缠烂打可是会被讨厌的。”
“反正你已经这么讨厌我了,再讨厌我一点也没有区别。”牛岛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理论。
“如果你厌恶自己的话,我会肯定你。如果你怀疑自己的话,我会让你赢。所以来吧,及川——倘若你真的重视排球,那就没有再赌气的道理。”
及川愣了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自信啊……”
“我想不出能怀疑自己的理由。”
“哈!好意我心领了,但要我跟你传球,你想都别想。”及川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分外嚣张的鬼脸。“做梦去吧,小牛若!”
听完这话,牛岛并不气恼,反而露出了些许笑意。“我并不讨厌你这种性格。”
“你的性格我倒是再讨厌不过了。”
“没关系。及川,你会明白的——”牛岛转过脸。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己的执着是多么可笑。天才和凡人的鸿沟难以逾越,然而依靠自力跨越了凡人局限的你,却拒绝了与天才为伍。然而及川,总有一天,这份坚持会令你触网。
球刚脱手,及川就察觉出了自己的失误。果不其然,这发球无力地撞上了网檐,在地上砸出了咚咚响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觉得排球落地声和濒死时的心跳如出一辙,挣扎几道便无言收尾,在心电图上画出了一道漫长的直线。
“呆子,今天就到这了。”岩泉把地上散乱的球一一捡起,“你以为自己的膝盖是铁做的啊。”
及川喘着粗气,撑着腿看向地板。脚下明明是习以为常的球场,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立足于万丈深渊,稍一失足就会粉身碎骨。那就这么办吧,他这么想着,把自己重重地扔在了地上。重若千钧的身体并没有下坠,只是被冰凉的地板硌的发慌。及川嫌运动场的灯光太过刺眼,索性用手挡住了眼睛。
“不行啊。”
“什么?”
“小飞雄要追上来了。”阖上的眼皮被光沁出一丝橘红。“再这样下去,在打败白鸟泽之前,我们很可能就会输给乌野。”
岩泉默不作声地放下了球,对着及川的腹部狠狠地来了一脚。
“啊疼!!!”
“不是说了让你别说这种丧气话了吗,垃圾川。”
“话是这么说啦……”他挪开了覆在脸上的手,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球场。“但这是早就注定了的事嘛。说实在的,我很害怕。”
及川少见地示弱了。岩泉捡起了手边的球,自顾自地颠了起来。
“害怕被影山超过?”
“嗯?那倒不是。只是这回春高是高中最后一次大赛了,如果这次比赛没能打败小牛若,我就只能向他认输了。”
岩泉从余光里瞥了一眼青梅竹马,又把眼睛挪回了球上。每次抛起排球总令人提心吊胆,生怕它会砸个万劫不复。
“你想认输?”
“怎么可能。但真要输了的话也没别的办法。”及川叹了口气,从地板上支起了身子。“我之前跟小牛若夸下了海口,说如果没有赢过他的话,我就会放弃排球。所以搞不好,这就是我最后一次比赛啦。”
“……”
岩泉没有说话。
“……小岩?”
“干嘛。”
“不……”及川有些迟疑地看着队友。“……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一直都不是这样的吗?只要我一说丧气话,小岩就会训斥我,‘打起精神!’‘废物川!’‘现在放弃还早着呢!’之类的……”
“……”
岩泉把手上的球颠到了最高点,然后狠狠地打向了对面。球体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在球网对面轻轻跳跃。
“我说啊。”
“什么?”
“你也没必要这么执着于牛若吧。”
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一片沉默。
“我知道你看不惯牛若,也知道你很想打败他。大家都是这样的,没有一个人不想打倒牛若。但是及川,你有必要为此赌上自己的未来吗?”
及川彻愣愣地看向岩泉。后者越过球网捡回了球,一个反手掷向了自己。
“我之前也说过,如果用马拉松来比喻的话,你已经进入了领头军的队伍。尽管你没有超过牛若,但青叶城西之所以能有今天,都要归功于你。”
还是第一次被他这么直白的赞扬,及川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
“但你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方,却因为输给了牛若就决定放弃排球,不可理喻也得有个限度。及川,排球可不是你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东西,你真的有放下它的觉悟吗?你能离开球场,在没有排球的世界活下去吗?”
及川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盯着自己手里的排球。
直径二十厘米,周长六十五厘米,净重二百八十克。轻如鸿毛,却又重若千钧。
那是及川彻的心。
从和牛岛若利相遇开始,及川开始明白了某些事情。
爱并不等同于快乐,付出也不等同于回报。而更多时候,恨是源于爱的产物。
可即便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人还是会心甘情愿地恋爱,付出,为此备受煎熬,却不愿放弃。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当领悟了这种无可救药的本性之后,他甚至有了点痛恨人类的意思。 更准确地说,他是在厌恶这么矛盾的自己。
岩泉一看着面前的男生。他垂着肩膀,盯着手里捧着的球看了许久,最后把额头贴了上去,迸出了零星的哭腔。
“……小岩……我……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好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及川彻的哭声。及川在自己面前哭过很多次。他熟悉这个人的眼泪,那是悔恨的、愤怒的、激动的,但没有一回像现在这样,浸透了无力与悲哀。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打排球会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男生哽咽的声音隔着橡胶,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响。
“果然,有些事是努力也无能为力的吗?”
岩泉一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及川彻微微颤抖的脊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听着及川啜泣了一会,最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替他取下了手中的球。
“及川。”
男生低着头,不愿抬起脸来看他。
“要怎么对待排球,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事情。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你真的痛苦到了无法面对的程度,那么,放下它也没有关系。”
岩泉把手里的排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
球和泪水一起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微弱的抽泣。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的。你是青叶城西的英雄,所以,所以——”
及川抬起泪痕纵横的脸。岩泉静静地看着他,说出了早已抵达的结论。
“及川,用你喜欢的方式活下去吧。”
那时的及川并不懂得岩泉的意思。从他的理解出发,这是青梅竹马对自己懦弱的原谅与允诺。说来好笑,那个与他相约要赢过牛岛的人,最后还是默许了他的放弃。或许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努力所无能为力的事情,而长大成人就意味着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并且默许自己的无能为力。依靠好胜心,最终无法成就任何事情。
及川不认为自己相信的东西错了。依靠努力,依靠伙伴,依靠羁绊与信念,这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排球。如果自己的信念有什么地方错了,那就错在自己不该以为它能赢过牛岛。岩泉说的没错,牛若就像是世界发出的示威讯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自己的无力与渺小。到了最后,及川只能承认自己无法战胜牛岛,也无法战胜这个滑稽的世间,他所能做的只有黯然退场,握手妥协。
那年春高以青叶的败北告以结束。没过多久,及川考取了外地的大学,开始了和排球无缘的生活。这波澜不惊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这三年里,他再也没有回过宫城。
他还记得和牛岛若利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春高刚刚过去,距离及川上次来白鸟泽的时候,正好过去了一年。
说起为什么会来这里,他自己也讲不清楚。但唯一明确的是,一旦四月到来,他和牛岛的路便不会再有交点。想到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想再见牛岛一面,就像是对自己的梦想做出告别,就像是为自己的心脏举办葬礼。
及川知道,自己并不讨厌牛岛。他讨厌的是从牛岛这面镜子身上反射出来的自己,而对牛岛本身,他不但不觉厌恶,甚至还抱有朦胧的好感。然而这份好感也使得他更加抗拒牛岛,当年岩泉玩笑一般提起的约定,也在潜意识里成为了及川彻的信条。
他最终还是没有赢得胜利。那句“赢了再告白”的玩笑,也同他的自尊一同走进了棺椁。及川并不惋惜,因为这份心情本来就无法昭然天下。这种复杂、扭曲、而又无可救药执着,或许并不能被归纳为恋爱的范畴。然而它又确实包含了某种令他无法将其简单划为憧憬、羡慕或者敌视的因素,及川不想再去探索,也不敢再多探索。他害怕那颗棺材里的种子接触到空气与光,会不顾一切地发展壮大,从沉睡的土壤之中探出新芽。所以这样就好了,只要再见一面,一面就好——
体育馆里空无一人。及川心里落了一拍,以为自己来错了时候。空旷的场馆里铺满了枯萎的黄昏,及川从旁边拿了颗球来,随便拍了拍,用自己惯用的姿势发了个球。球用漂亮的弧线越过球网,却因没有了目标,遗憾地落在了地上。他走了两步,在白鸟泽的体育馆里横卧下来,阖上了双眼。
他开始回忆。他开始回忆自己的排球生涯,回忆北川第一,回忆青叶城西,回忆排球落在地上的声音,回忆排球落在手上的重量,回忆跳跃起来的气流,回忆球网对面的风景。他看见了对自己拳打脚踢的岩泉,看到了要自己教他传球的影山,看到了隔着球网看着自己的牛岛,他们就那么对视着,仿佛时间不再流逝。
不知何时,耳边响起了运动鞋底摩擦的声音。及川并没有睁眼,说来奇怪,他知道来的人是谁,并且笃定地相信着自己的判断。那个人走到自己身边,蹲下了身,轻轻地碰上了自己的眼角。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流下了眼泪。
及川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牛岛若利。夕阳给了人一种错觉,仿佛这个男人的血管里流的是真正的血,令他的表情也显得柔和了一些。以最后一面来说,或许也不坏。及川彻想着,忽然有种自暴自弃的释然。他支起身子,抚上了宿敌的脸。
——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吧。不明白也没关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忘个一干二净,反而是对你我最好的慈悲。就这么把它埋在记忆深处,然后作为年少傻事的其中一桩,在闲谈中随口提起吧。在那个时候,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愚蠢地,荒唐地,舍弃了自己的心。
及川抬起头,吻上男了人干燥的嘴唇。他察觉出牛岛绷紧了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地抬起了手臂,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推开自己。然而在片刻的迟疑之后,那双手却小心翼翼地贴上了自己的后背,如同一个难以置信的拥抱。与女孩子纤细而柔弱的手不同,那个男人的手又坚硬又粗糙,还带着几分笨拙。他熟悉这双手的扣球力道,了解这双手的拦网动作,知道这双手所代表的强硬与蛮横,可及川不曾想过,原来这双手也会轻轻颤抖。
他至今仍然不知道牛岛当时的想法。事实是,他也没有了去深入探寻的机会。自从来到东京之后,及川就下意识地避免着来自宫城的讯息,而留在本地的牛岛从此也就断了音信。离开了宫城,放弃了排球,他和牛岛的人生轨迹从此相对而行,而那个夕阳下的午后,则像是一场最后的梦。
那时牛岛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回应自己的呢?当时的及川不敢问,如今则不想问。就这么把它作为美好的回忆抛在脑后吧。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遇到别人,爱上别人。到了那时,自己说不定就能抬头挺胸地回到宫城,告诉他那是一时年轻气盛,或许还能用玩笑的语气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又或者根本不要和他见面,就让牛岛用十七岁的样子活在心中——这三年里,及川彻想了很多。
而最后的结论总是一样的。
他想念牛岛若利。他想念那些为了排球,又哭又笑的日子。
有时及川喝多了酒,会觉得面前的景色特别虚妄。又或许虚妄的不是景色,而是这三年来如同行尸走肉的自己。没了排球,及川彻什么都不是。没有赢过牛岛的自己就这么停留在了高中的球场,从此不再长大。他知道这么下去是不行的,但又缺乏一个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契机。所以当岩泉要他回到宫城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庆幸。
回去吧。
回到北一,回到青城。穿过皑皑白雪,抵达心之所向。
“不行。你手臂力量不够,这样发球容易失误。力量不够的话就要用技巧取胜,观察我的动作,用这个地方……对,就是这样,你再试试。”及川拍了拍后辈的肩膀,后者感激地行了个礼,转身投入到了练习之中。
“不错嘛。”一旁的岩泉微微一笑,朝自己身边的位置努了努嘴。及川过去坐了下来,有些疲惫地扇了扇风。“这届的素质还真不赖。”
“怎么,后悔自己生早了?”
“那倒不是——”及川笑了。“我们的队伍也不比他们差多少。再说了,没有对手的话也很无聊嘛。”
“……不过牛若那种对手还是敬谢不敏。”
及川彻勾了勾嘴角,无言地注视着面前的球场。
“说来,你和牛若联系过吗?”
“……没有联系的必要吧。我都那么讨厌他了,何必再自找没趣。”
“是吗。”岩泉平淡地哼了哼,“但那家伙之前还专门来大学跟我对质呢,问为什么你没有出现在联赛的队员名单上。”
“诶……”及川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然后呢?”
“当然是实话实说啦。告诉他及川放弃了排球,到东京的大学念商科去了。然后啊,那家伙……”
他还等着岩泉的下一句话,没想到友人却在这里卡了壳,半天都没了下文。
“……小岩?”
“那个啊,及川……当时我感觉很莫名其妙,所以什么都没跟你说。但现在回头一想,那时的牛若真的很奇怪。”岩泉一挠了挠头发。“怎么说呢,比了这么多年赛,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有情绪波动。可听完我的话,那家伙……就是这种表情。”
“哎?”
“就是你现在的表情啊。”岩泉不知怎么地恼火了起来。“那家伙没什么朋友也还好说,怎么连你都是这种被甩了的表情。”
及川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好友一脚踹下了凳子。
“疼疼疼……”他欲哭无泪地爬了起来,“你干什么啊小岩!”
“垃圾川,你认真地回答我。你和牛若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什么……是指?”
“我是说你们莫非真的有什么……等一等,这么说来,好像以前也有类似的话题……”
记忆被一并焊上,迸出了节节火花。
“及川……难道说,你……”
“……就是那个难道。”男生自嘲地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小岩你不是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他吗,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吧。”
“及川……”岩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那已经七年了。”
“我知道啊。”
“你知道?”他反问道。“你喜欢了他整整七年?”
“没办法,想忘也忘不掉。”及川抬起手来撑住了脑袋。“不是那种能轻松忘掉的关系嘛。”
“你跟他说过吗?”
“怎么可能!”他失笑道,“小岩不是说过了吗?不赢过那家伙的话,我是不能告白的啊。”
及川本来想开个玩笑,结果没想到好友不但没有笑的打算,反而为此愤怒了起来。他还没能及时作出反应,岩泉的拳头就重重的砸到了脸上,仿佛撞断了他的鼻梁。
“……别开玩笑了。”
及川捂着流血的鼻子,呆然地看着气得发抖的岩泉。
“我以为……我以为如果放下排球,你会意识到它有多重要,然后鼓起勇气,重新回到球场。可是没想到,三年下来,你居然还是这么窝囊!”
及川彻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岩泉一把拽过他的衣领,用眼神刺穿了他的眼睛。
“回答我,及川。这三年里,你难道从来没有自己的半途而废感到过后悔吗?!”
“……”
“回答我,及川!”
“我在后悔啊!我一直在后悔!这三年里,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都在后悔!……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吧?小岩你不也说了吗……这世界上,确实有着努力也无可奈何的事啊……”
“是啊,我说过。但我也说过,你很强。体格,头脑,才能,你所有方面都很出色。你说你相信我们,但比起自己,我们更加相信你。但你却背叛了我们的信任,整整逃避了三年……!”
“小岩……”
“再怎么说,三年也太长了。排球也好,牛若也好,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那就不要逃避,站起来争取啊。”岩泉一的声音低了下去。
“……抱歉。”
“……那个……”想要劝架但又不敢插嘴的后辈们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时机。“岩泉前辈……”
“……抱歉。”他放开了及川的领子。“让你们看笑话了。”
“啊不……没想到,前辈们居然还会吵架……”
“你们难道不会么?”
“不,这倒不是,只是及川前辈看起来很聪明,所以……”
“哈!这家伙明明是个如假包换的蠢货,但却装得好像很聪明的样子,为此可没少吃苦头。”
男生们哄笑了起来。及川捏住了流血的鼻子,委屈地对好友抗议。
“喂喂小岩,好歹在后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
“有什么不好的。”岩泉没有看向他,“笨蛋也有笨蛋的活法!你们这些臭小子也是一样。不要退缩,不要逃避,给我相信自己的心!”
“是!”后辈们齐声相应。及川看着他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次说不定能赢呢。”
“说什么傻话。这次一定能赢。所以及川——”
“什么?”
“去告白吧。”
岩泉说。
天才就是这么令人火大。
及川彻熬夜看完了牛岛这三年的比赛录像。牛岛的排球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蛮横,还是那么直率。没有商量余地,也没有拐弯抹角,只是坦然地将自己的才能投入实践,践踏着对手可怜的自尊。及川有点可怜那些败者,他们也是超凡寻常的出色队伍,挥洒汗水,心怀梦想,但却在牛岛若利的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及川说不上来什么是正确的。要说这世界不公平,但它确实又贯彻了弱肉强食的原始方针;可要说它公平,天生的差异又创造出了难以逾越的极限。可如果非要选择一个衡量人间的标准,那么能够用努力填补的实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尽管努力能做的极其有限,但总不会是徒劳一场。及川彻现在还可以完整地回想起那些流淌着汗水的日子。他并不讨厌努力,因为只有在努力的时候,他才能体会到掌控自己人生的快感。自己拼了命与牛岛相争的六年,其实就是他与命运抗衡的过程。
可如果命运根本不是自己的敌人呢?
岩泉说的没错。及川彻是佼佼者中的一员,然而他建立起了过高的自尊,所以无法接受自己败给他人的事实。因为无法接受,所以他选择了闭耳塞听,匆匆逃离。但这已经行不通了。他已经过了能在永无岛停留的年纪,如果不去面对现实,就无法迈步前进。
及川盯着屏幕里的牛岛。成长期的怪童已经令人闻风丧胆,但还是与步入成熟期的这头野兽无法相比。他看他的动作看的心惊胆战,心脏不禁横冲直撞,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汗水。他看着牛岛专心致志的眼神,看着牛岛滴着汗的前发,看着牛岛喝水时上下起伏的喉结,感觉自己像在缓慢地溺水。
及川彻一把扯掉耳机,从地上蹭地爬了起来。他蹬蹬作响地踩下楼梯,打开了自家储藏室的门,冲进去就是一顿翻找。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啊,在这里,原来在这里。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角落里的排球,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傻笑了一阵。及川把那颗脏兮兮的排球塞进了怀里,索性在狭窄的储藏室里躺了下来。他就那么满脸傻笑,笑着笑着缓和下来,接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再度笑出了眼泪。
九年过去,及川彻终于能够勇敢地承认了。
他是输给了牛岛若利。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喂……”
“嗨,小岩。你睡了吗?好早!”
“……你以为现在是几点……我要杀了你……”
“你听我说,小岩。”
及川对着电话那头睡意朦胧的岩泉张开了嘴。
“我……”
“什么?”岩泉好像清醒了一些,“干嘛说到一半停下来啊。”
“没什么。因为我刚刚想起来,好像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及川对着天花板抛起了干瘪的排球。“那时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
“……什么跟什么……你丫再不说我去睡了。”
“等等等等,别挂电话!”他从地上腾地坐了起来,“我看完小牛若的比赛录像了。”
“然后呢?有什么能参考的东西吗?”岩泉打了个哈欠。
“没有!”
“那你还说!?”
“但是啊,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及川顿了顿,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光。
“小岩,我想打排球。”
* * *
高三那年的春高,是他最后一场和及川对局的比赛。
牛岛若利遇到过很多对手。不仅是在宫城,到处都有扬言要打败他的嚣张队伍。但这种气焰通常不会延续几场失利,没过多久,他们就会把自己的诺言抛至脑后,将自己作为怪物来顶礼膜拜。但这也无可厚非,对于那种程度的人来说,放弃挣扎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所以对于牛岛来说,及川彻可谓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谜题。及川明明渴望获胜,却毅然选择了实力平平的青城,这是牛岛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打败自己抱有某种形式的执着。而从及川的表现来推断,那种执着大抵源于憎恨。
牛岛并不对此感到惊奇,没有人会对自己的敌人产生好意,所以及川的反应也算是情理之中。牛岛自己倒是对他没什么恶感,毕竟作为宫城县首屈一指的二传手,及川不但天资过人,还有着非同一般的意志。如果那个男人能成为自己的二传手,想必称霸全国的目标一定唾手可得。但凡事都不会那么尽如人意,或许自己打从一开始就该明白,这世界上绝不会与他并肩作战的,到底只有及川一人。
牛岛若利还记得很清楚。两人第一场比赛时,及川彻隔着球网看向自己,脸上带着一点诧异,一点茫然,活像是被自己的攻击打懵了神。可当自己看进他眼睛里时,他看见了别的什么——有别于惊讶与恐惧,也不同于绝望与退意。那就好比是在及川眼底点亮的灯,熊熊燃烧,生生不息,照亮了整个灰暗的球场。
及川彻是不一样的。他注定会与自己为敌,也将永远与自己为敌。他并不讨厌及川屡战屡败、越挫越勇的模样。尽管牛岛不能理解,可是他真心诚意地觉得,及川彻的排球,是他见过最美丽的东西。
那场比赛的决胜局里,最后由及川发球。
那一招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每次看到及川跳起来的姿态,牛岛若利都会在心中发出感叹。然而那一回,及川彻没有立刻实行自己的绝招。当拿到球后,他先是在手里抛了一抛,然后才把他举到胸前,静静地露出了微笑。在那样紧张的局势下,及川彻的微笑却是那么平和,那么寂寥。
牛岛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及川马上就要化作漫天飞鸟,钻出球场,飞向天空,飞到他所无法触及的地方。然而对面的及川彻只是举起了手中的球,轻轻的用嘴唇贴了上去,如同一个温柔的吻。
牛岛愣住了。及川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一如既往地开始了发球。
助跑,蹬地,跳跃,抛起——
那颗球上承载了他坚若磐石的骄傲,承载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承载了他整整六年的青春。而及川彻腾空而起,将它狠狠地击向了牛岛。
此后的岁月里他无数次想到,如果当时没有反击的话,那么一切或许都将不同。然而那一刻,牛岛若利只是下意识地跳起了身,把球打回了青城的领域。
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哨声。他抬头一看,只见群群飞鸟。
“那家伙去东京了。”岩泉一不耐烦地回过头。“T大的商科。”
“排球呢?”
“谁知道。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吧。”男生压低了声音。“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的。牛若,你应该感到庆幸。”
他想问岩泉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牛岛知道答案。那个答案是自己告诉及川的。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的胜利感到了失落。
“……你那是什么表情。”
“表情?”
“自己对着镜子看看。”岩泉皱起了眉头,难以理解地看着自己。“我说,你该不会后悔吧?那可是对我们的侮辱。”
“……说的也是。”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你没必要为他觉得可惜。那家伙……不,算了。总而言之,他选择了自己要走的道路,你也在你的路上走下去就好。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下回比赛我会连及川的份一起打败你的,到时候可别在场上哭鼻子。”
“你办不到的。”
牛岛木然地说。
“哈?!”
“我说你办不到的。”他转身下了楼梯,“如果连及川彻都无法打败我,你自然也做不到。”
“你……!!”
牛岛走到一般,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岩泉。”
“哈?”
“及川讨厌我么?”
岩泉一愣了一下,在错开的楼梯上笑出了声。
“开什么玩笑……牛若,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吗?不,你不明白也是当然的吧。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理解及川的心情。”
“你的意思是?”
“那都不重要了。”岩泉摆摆手,兀自上了楼梯。“你就这么一无所知下去,反而是一种幸运。”
他并不明白岩泉的用意。结果三年过去,他对及川彻还是一无所知。为什么他要选择放弃排球,为什么他会在那个时候来见自己,及川的行动一切都包裹着谜题。他还记得那个午后的昏黄,记得从及川眼角渗出的眼泪。那时的及川像是一个安静而脆弱的谎言,仿佛直消稍微碰触,立马就会支离破碎。
他想起了一年前,及川在这里说过的话。
“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你并不无能。
“我讨厌这么肮脏的自己,也讨厌让我变成这样的你,但说到最后,还是更为憎恨讨厌着你的自己。”
——你并不肮脏。
“你不但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还让我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贪婪,多么肤浅。”
——你并不贪婪,并不肤浅,这里也不是你的局限。他想说话,但又说不出声。只见及川彻那双闪着光亮的眼睛越来越近,最终有什么贴上嘴唇,化作了一个微弱而遥远的吻。理智也好,逻辑也好,那无法用言语赋予形态的心情也好,在这个状若虚妄的梦境面前,统统化为了灰烬。那栗色瞳孔里的火焰燃烧着他,让牛岛的双手微微颤抖。
那光亮最终还是熄灭了。及川离开了宫城,也离开了赛场。有的时候牛岛会失眠,他会反复地回忆那个不真实的午后,回忆及川给他留下的热度。他无法理解及川那个吻的真实用意,但却多少体会到了他放弃排球的原委。及川彻曾经告诉他,自己是他前进路上最大的阻碍。
是的——是他阻拦了及川的去路。但牛岛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觉得及川做错了什么。岩泉说得没错,他们彼此都选择了自己的道路,结局如此,亦是理所当然。可他还是会反复想起及川的一切,想起他幼稚的挑衅,想起他冷静的声音,想起他在球网背后的眼睛。那道目光贯穿了一个又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令他难以安然入睡。
“这个……如果说失眠已经造成了很大影响,那么给你开药倒也无妨。但这是个大毛病,我的药可能我一发对症。”
“请问是什么严重的病吗?”
“你还不明白吗?年轻真好呀——”医生咧嘴笑道。
“牛岛先生,你恋爱了。”
其实这也是料想之内的事情。当自己对及川的感情被赋予了名字,一切假设和怀疑便有了据点,旷日持久的焦虑终于得以平息,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止无尽的空虚。一切源于及川的情感都失去了倾注的对象,他已经离开了宫城,也离开了球场。及川不会再用燃烧的眼睛看着自己了,在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刻,这份恋情便迎来了终结。
意识到这一点,牛岛在路上停住了脚步。川流不息的行人不时好奇地打量这个高大的男人,但没人猜的出他停在半路的用意。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前方,仿佛迷失了自己的路,仿佛丢失了自己的心。
自那以后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及川彻。
* * *
比赛的战线一再拉长,令人在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青叶城西的应援团和以前一样气势过人,但被呼唤的早已不是及川的名字。
“你看,我就说他们能行的。”岩泉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巴,“白鸟泽虽然不好对付,但这群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这是在夸他们?”及川失笑。“不过这个分差再不拉开的话就麻烦了,陷入疲劳战的话对他们也不利。”
“啧,刚说着就又平了。”岩泉看着比分咂了咂嘴,“刚才那球明明应该没问题的……”
“Don’t mind don’t mind。”他拍了拍朋友的肩,“你一个OB激动个什么,他们自个都没乱阵脚呢。”
“话是这么说……”岩泉话音刚落,白鸟泽就出乎意料地来了回失误。青叶城西的观众席上一片沸腾,活像已经胜券在握。及川暗自捏紧了拳头,感觉那颗丢在了球场的心又开始了激昂搏动。
“及川。”
“什么?”
“之前没告诉你,不过我想也快到时候了……”岩泉把眼神投向了下面的球场。“那家伙想用你的发球来一决胜负。”
及川彻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得睁大了眼睛冲他干瞪,瞪完了又看向了底下的二传手。那后辈与他四目相对,露出了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那小子?”
“啊啊。他之前找教练做了商讨,说自己一直很崇拜及川前辈,对着录像把你的发球看了好多遍。虽然他说自己学的没那么好,但我看了一次,还是那么回事。然后呢,那小子说,他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的指导,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希望能让自己用及川前辈的发球一决胜负。”
“为什么……”及川瞠目结舌,“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啊。”岩泉一轻轻地笑了。“他们想为了你战胜白鸟泽。”
及川彻看着场下摆好了姿势的后辈。
“……这样会增加风险的。”
“蠢货。你到现在还不肯信任他们吗?这群小鬼能行,你也能行。看着吧及川,他们会证明给你看的,即使是凡人,也有能够战胜天才的力量。”
助跑,跳跃,上抛,击球。
越网的瞬间,他看见了牛岛的脸。
爱并不等同于快乐,付出也不等同于回报。而更多时候,恨源自于爱。
然而,即便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他还是心甘情愿地爱上了排球,爱上了牛岛。及川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骄傲。
“比赛结束,青叶城西胜!”
及川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听见了应援团中爆发出了欢呼,他听见了女生们失控的尖叫,听见了全场轰然的掌声。他看见穿着青叶城西队服的男生们相互拥抱,跳跃,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岩泉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有人在大力地拍他的肩,但及川彻无法分辨出任何具有条理的信息。他只是睁着眼瞪着球场,看着那群后辈们开心的披上了应援旗帜,对着观众们鞠起了躬。不知是谁在下面起了个头,他们朝着自己的方向又弯了一次腰,用能掀翻房顶的音量叫他的名字。
“一,二,三——加油,及川前辈!”
鲜花。
掌声。
金光闪闪的奖杯和奖状。
十七岁的自己所梦寐以求的东西,终于在三年之后来到了青城的怀抱。这不是他赢来的荣誉,但也已经足够弥补他的遗憾。那时及川彻想要这座奖杯想破了头,不仅是出于对胜利的追求,更是出于证明自己的渴望。
不过那已成为了过去。他再也不会用他人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了。他知道,那时从球网对面投来的眼神并非轻蔑,也非嘲讽。在看向自己的那双眸里,燃烧着与自己一样的火焰。
“我很中意你的排球。”
嗯。
我也是。
时隔三年,及川彻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牵起嘴角,艰难地朝着后辈勾起了微笑,可视野里全是涟漪,他只好冲地板低下了头。自高三的初春开始再也没有流淌过的泪水奔涌而出,像是要把这段时间里积攒的眼泪全部流尽。这种姿态确实丢人。但这和他三年的逃避相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概是体谅到他的感受,好友往及川头上搭了条毛巾,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即便留他一人独坐。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终于迎来了尾声。身边的观众开始缓慢散场,馆内的余嚣却仍然充斥耳畔。及川看着自己交叉的双手,不自主地勾起了微笑。还没等那笑意收尽,眼前的灯光却忽然一暗,被什么人挡住了踪迹。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没有任何缘由,也没有任何证据,凭借的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直觉。那是身体熊熊燃烧的信号。那个信号出现在无法逆转的球场,出现在辗转反侧的夜晚,出现在被夕阳吞噬的体育馆里,伴随着微微颤抖的拥抱。
及川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牛岛。
* * *
他在哭。
这不是牛岛第一次见到及川的泪水。他并不理解他哭的缘由,当年如此,如今亦然。这作为久别重逢的场景来说似乎有些尴尬,好在及川自己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低头草率地擦了两下泪痕,吸了吸泛红的鼻子。牛岛想打破这份沉默,却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
“……好久不见。”他挤出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换来了及川从鼻子发出的一声闷哼。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就在。”牛岛坐下身来,一旁的及川微微颤了下身子。“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过来。”
“……你也知道这个时机不对啊。”
“抱歉。但……”
“什么?”
“我怕你会跑掉。”牛岛看着对面挂着的应援旗。“就像那时一样。”
及川没有做声,沉默地扯下了搭在头上的毛巾,把脸埋在了里面。
“所以呢?感想如何?”
“嗯?”
“我问你比赛的事。”他抬起脸,纵横的泪辙业已拭去,茶色的眸子却还闪着水光。“托他们的福,我这个春假都没得个消停。”
“果然是你吗。”牛岛了然地点点头,“难怪他们的战术有些熟悉。最后那个发球,是你教他的?”
“才不是呢。”及川轻轻地笑了,“是那小子偷学的。虽然比不上飞雄,但也挺不赖的。啊啊,真是后生可畏,及川大人好紧张。”
“……我听说你放弃了排球。”
“啊……没错。我三年没有碰过球了,复健可是个大麻烦。”及川把身子往后仰去,手臂朝天伸去,做出了单手托球的动作。“肌肉退化了,身体僵硬了,反应也迟钝了——真是不像话到了极点。要让以前的我看到了,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牛岛看向及川淡泊的眼睛,想要提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很纳闷吧?”及川彻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指。“我信誓旦旦地说要打败你,最后却沦落到了这个结局。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和你搭档才对——不,与其半途而废,还是从开始就不要打球来得更好。”
牛岛答不上话。
“老实说,我也这么想过。”他阖上眼睛,动了动那长长的睫毛。“……不如说,这三年里,每天都在这么想。碰不到排球的感觉真是要命,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这种日子我居然过了三年,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那为什么……”
“为什么?”及川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嗯……为什么呢。因为我害怕了?”
牛岛看着他的笑容,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小学的时候,我坚信自己长大会成为职业选手。你看,我身体素质不错,对技巧也能很快掌握,而且比别的孩子都要优秀。那时候正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不过那也是童年的特权吧,毕竟大家那个时候都是这样,相信自己能够成为厉害的人,成为伟大的人,成为独一无二的人。”
“但我搞错了。大家都搞错了。我们大家都是凡人而已,无法和那些天才匹敌。”及川彻的眼神穿透了球场。“我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所以一味地对小牛若产生了敌意,觉得只要打败你,自己的价值就能够得以证明。”
身边的座位不知何时已经撤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两个成年男人并肩而坐的背影。牛岛静静地看着及川,任由他自顾自地进行剖白。三年的时光让及川的轮廓更加挺拔了一些,但那眼睛却还闪烁着少年时代独有的光芒。牛岛的喉结动了动,转开了炽热的眼睛。
“……价值是用实力来证明的。”他说,“你没有打败我,并不代表你的排球没有价值。”
“嗯,就是这样。”及川彻难得地应和了他的论点。“现在想来,我真是被小牛若迷昏了头。”
“什……”
“我喜欢你,牛岛。”
及川盯着前方的空气。
“我喜欢你的排球。是你的排球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然而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认识到前路险阻,并不意味着要止步不前。”
“及川,我——”
“让我说完。”他打断了一旁想说些什么的牛岛若利。“以前小岩开了个玩笑,说我要是喜欢你的话,就在打败白鸟泽之后向你告白,然后再把你狠狠甩掉。结果直到高三最后一场比赛,我都没等到这个机会。”
“我放弃了。我想,或许这就是命运。这六年里我不停的努力,不停的练习,可到头来,还是跟不上你的步伐。所以我决定离开。我想离开球场,离开宫城,离开你的影子。”
“在那之前,我想再见你一面。”
在那个午后,空无一人的体育馆被夕阳刺透,将他的整个视界镀的昏黄。及川抬起头吻上男人干燥的嘴唇,察觉到他略微绷起了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地抬起了手臂。那宽阔的掌心里渗出了湿意,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小心翼翼地贴上了自己的后背。那力度轻如鸿毛,仿佛拥抱着一个易碎的谎言。
“那时你是怎么想的呢?是同情,是怜悯,还是一无所知地随波逐流,顺水推舟?不过怎样都好。看完今天的比赛,那些都无所谓了。这群小子跟我一样,是凡人中的凡人,没有什么压倒性的才能。可他们不但打出了六个人的排球,还用六个人的排球战胜了你们。我真是不像样啊,居然还要被自己的后辈激励。不过这也到头啦——小岩说得对,三年实在是太久了。”
及川温柔地勾起了嘴角。他眸子里那个夕阳下的少年终于被时光吞噬至尽,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更加坚定的目光。
“我会回到球场上的。但从今往后,我不会为了战胜你而打球了。”
“——”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及川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找到了他常年追索的答案。可这个答案不是牛岛想要的,他想起从球网对面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忽然陷入了一种即将失去及川的恐慌。
他知道,及川要和自己擦肩而过了。
“牛岛。”
及川难得地舍弃了他的外号,认真地呼唤了他的名字。
“我——”
牛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自己醒悟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吻上了及川的唇。他感觉自己的脑髓在熊熊燃烧,触碰及川的皮肤烫得像是要灼伤对方。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行为没有条理也没有技巧,只是源于体内那团横冲直撞的火焰,源于那颗无法沉默的心脏。牛岛不知道那个吻持续了多久,他察觉出及川的身体渐趋僵硬,像是被惊雷辟的无法动弹。
及川想说的是什么呢?
我喜欢你?我讨厌你?我憎恨你?我嫉妒你?我羡慕你?我憧憬你?又或者,又或者——
“我爱你。”
牛岛若利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及川,为了我而前进吧。”
及川露出了始料未及的表情。
“你说什……”
“不是要你为了战胜我而前进,而是为了和我一起胜利而前进。及川,我的愿望至今仍然没有改变。”
男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在球场上等你。”他动了动干涩的喉结。“如果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会继续等下去。再等三年也好,五年也好,哪怕一次也可以,我想接一回你的传球,和你一起夺得胜利。”
“……那算什么。”
“我不知道。”牛岛若利摇了摇头。“我可能也被你迷昏了头吧,及川。”
及川彻彻底失去了回击的语言,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什么跟什么……”
“不好笑?”
“不好笑!”及川说着笑出了声。他笑得是那么开心,像是在球场上得了分一样欣喜。牛岛看着他笑得弯下了脊背,自己也被传染了一丝笑意。
青春时代的幻影终于消逝了。那些无谓的抗争,那些不安与忐忑,那些对于自己的愤怒与不甘,都在此刻迎来了终结。
时隔三年,他最终和世界达成了和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了。”及川直起了腰,对上了牛岛焦灼的眼睛。“不过我得提醒你,我可浪费了整整三年。”
“没关系。”牛岛微微勾起了嘴角。“我们有的是时间。”
及川看着那难得一见的笑意,迟疑了片刻,最终贴上了男人干燥的嘴唇。牛岛微微动了动身子,伸手环住了及川的背。那宽阔的掌心渗出了些许湿意,却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坚定。
这天牛岛睡了个好觉。
他的梦依然被及川占领。然而这一回,及川彻并没有从他面前消失,而是站在球网对面,朝他伸出了手臂。像那无数次的比赛一样,他们隔着网,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时间在梦里凝固滞流,而两人相握的手也就此停驻,在安静的球场久久盘旋。
及川的手很暖和。
* * *
“……我说,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东京的春天来的比宫城早得许多。窗外已经飘起了樱花,岩泉却还在电话那头打着喷嚏。
“抱歉抱歉,我也是收拾行李才找到的……”及川正了正夹在肩上的手机,“我还以为我早就还给你了呢。”
“你知道我找那张碟找得多辛苦吗!”岩泉咬牙切齿地抗议道,“……算了,这不是重点。”
“什么?”
“我说,你真的要搬去跟牛若同居吗?”
“唔。”及川蹲下来把鞋带重新系了一遍,“反正现在也住得也不远,同居的话还能省下不少水电费。”
“真的假的……”岩泉痛苦地在电话对面呻吟了起来。“当初不是约好要甩了他么,你丫现在居然还要跟他同居……我靠,这可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等等小岩,你那时是当真的吗!好过分!小牛若还说要请你过来玩哎!”
“不来!画面感太恶!”
“切!”及川撇了撇嘴。“心胸狭窄。”
“省省吧,不要小瞧社会人的工作强度。我连回自己家的时间都快抽不出来了,哪里有时间跑去你那玩。”岩泉无精打采地答道。“你们有回来的计划吗?”
“这赛季估计是不成了,我们是新人嘛。”及川站起来动了动肩膀,“不努力不行呀。”
“是吗。”好友理解地应了应声。“那张CD就不用还了,反正我也买了新的。”
“小岩万岁!啊,要上场了,我挂了喔。”
“嗯。”岩泉顿了顿,“对了,及川——”
“什么?”
“会赢的吧?”
“说什么傻话。”及川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绝对会赢的吧?”
通话彼端的岩泉不动声色地笑了。
“去吧,及川。”
“啊啊。”他挂掉电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小岩说他太忙了,抽不出时间过来。”
“是么。”牛岛点点头,替及川压平了睡翘的头顶。“走吧,要上场了。”
“是是。今晚吃什么?”
“随你。”两人随队员们走出了休息室,在队尾讨论起了晚饭的菜色。
“唔……火锅挺不错,但烤肉也不赖。小牛若呢?想吃什么?”
“烤肉吧。”牛岛瞥了及川一眼。对方察觉到他的眼神,饶有兴趣地扭过了脑袋。
“……做什么?”
“你说呢?”及川不怀好意地勾起了笑容。趁着没人回头,他迅速地亲了一下牛岛的嘴角,随即若无其事地正过了身子,轻快地迈开了步伐。从走廊尽头涌入了球场的空气,涌入了观众的声浪,涌入了无尽的热量与光。
及川彻回过头,对上了牛岛发亮的眸子。那双眸子里燃烧着平静的火焰,足以点燃整个世界。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一同迈开步子,走向了球场。他们集合,行礼,在球网前列好阵型。
“小牛若。”
“什么?”
“我以前很怕球会落下来。”及川看着球网彼端的对手。“你不是说过么,让球落下来的那一方便是输家。”
“……是这么说过。”
“再后来,我发现了两个办法。第一种是干脆让球落到地上,就像我那三年里做的一样。”
牛若瞥了他一眼,又把眼睛挪回了对面发球的队员身上。
“第二种是?”
“第二种呢,是让球永不落地。但这对我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困难。所以——”
“所以……?”
及川彻牵起嘴角,说出了他最后的告白。
“所以就拜托你啦,小牛若!”
然后?
然后他腾空而起,离开地面,托起了他的心脏。
Fin.
【牛及】我怀念的
*原作背景,非典型先结婚后恋爱,又烂又长的流水账,2.1W完
—————————————————————
“日向翔阳的联系方式,给我发一下吧?”
影山飞雄正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堪称诡异的双人合照发呆,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困惑地看向眼前人,满脸写着“你认真的吗”。
牛岛若利拿出运动服口袋里的手机,淡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的沟通向来简单又直接,影山飞雄在确认对方没有玩笑的意思过后,——当然,牛岛若利大概这辈子也没有开过玩笑——很快将日向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牛岛通过那个号码搜索到了日向的账号并申请了好友,但刚刚还在给影山发消息的日向没有通过......
*原作背景,非典型先结婚后恋爱,又烂又长的流水账,2.1W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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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翔阳的联系方式,给我发一下吧?”
影山飞雄正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堪称诡异的双人合照发呆,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困惑地看向眼前人,满脸写着“你认真的吗”。
牛岛若利拿出运动服口袋里的手机,淡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的沟通向来简单又直接,影山飞雄在确认对方没有玩笑的意思过后,——当然,牛岛若利大概这辈子也没有开过玩笑——很快将日向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牛岛通过那个号码搜索到了日向的账号并申请了好友,但刚刚还在给影山发消息的日向没有通过。
“好像是和及川前辈吃饭去了。”影山难得善解人意地帮忙解释说,“日向弄丢了钱包,及川前辈说要请他吃饭。”
“这样啊。”牛岛听完后收起了手机,“我不着急。”
他没有说需要找日向做什么,影山也没有问。他们都不是会关心“多余的事情”的类型,就像同队的星海光来交了女朋友又分手,他俩的认知还停留在星海某天心血来潮地请全队吃了一顿昂贵的寿司。
后来还是天童在电话里把这件事告诉了牛岛。
“新闻里都说了哦,对方还是NHK知名女主持呢,结果被无情地甩掉了。嘛,不过光来君就是比较帅气的类型啊。”天童滔滔不绝,“说起来,若利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事吗,和谁谈恋爱?或者结婚?”
牛岛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没有。”
“也是啊。若利要是考虑这些,才是天都要塌下来了吧。”天童笑了起来,“不过这种事谁都说不准。也许等时候到了……若利你也可能是会闪婚的类型啊。”
“不会吧。”牛岛平静地想起离异的父母和他们那并不幸福的婚姻,“这种事,不慎重不行。”
训练刚结束,被影山叫住的时候牛岛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告别影山后他完成了被打断的工作,背上运动包,像平时一样慢跑回家。
牛岛住的地方离俱乐部很近,训练,比赛,吃饭,睡觉,和所有沉浸于这项运动的人一样,他的生活极度简单。
日向在牛岛到家后适时地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甚至一连发了几个感叹号,打了个极具个人风格的招呼。
牛岛省去了那些寒暄,开门见山道,“能麻烦你帮忙当面问一下及川,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吗?”
数秒后,屏幕上反复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之后日向大概是放弃了吐槽和抵抗,对话框又沉寂了两分钟,终于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是及川用日向手机发来的语音。
“才不要呢,笨蛋。”
*
及川彻是在抵达阿根廷一年后收到牛岛若利的来信的。
他不意外牛岛会知道这件事。宫城县总共就那么大,不论牛岛再怎么不关心“闲事”,总归是会有人把消息传到他耳边的。
及川意外的是牛岛会给他发消息。
虽然是不在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短信里也有自我介绍,但其实,及川在看到内容前,就知道是他了。
偷偷记下了死对头的手机号码听起来是有些变态,也有些丢脸,可及川就是记得,想忘也忘不掉。
很久以前的某个晚上,及川曾经拨打过那个号码。电话接通,对面问了一句“你好”,及川却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即使过去那么久,他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晚宫城的风,记得晦暗不明的月光,记得胸中堵着的那口气。
而那一连串的数字,就像一把钥匙,封锁着他曾经的软弱和不甘,锁着那晚慌不择路的丑态。
及川压根没有多想,反手就将那个号码扔进了黑名单。
如果不是牛岛本人旧事重提,及川自己都忘了手机黑名单里还躺着唯一的、无辜的号码。
“所,所以,”对面的日向抓着手机,“及、及川前辈和牛岛前辈,是,是什么关……情、情况?”
“没什么情况。”及川摊开手,“我们关系很差的。”
不,我看只是你单方面地厌恶人家吧,日向心想,“那他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谁知道呢,”及川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无聊吧。”
日向:“……”
事实上,及川也不知道牛岛加他好友干嘛,互相点赞对方的动态吗?不,说到底那家伙根本不会发动态的吧。明明六年里也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就算是在比赛中碰了面,也没有几句话好说,加了好友又能说什么。
并不是及川闹脾气,他和牛岛若利的关系真的很不好。哪怕又过去了三年,他也不觉得这件事会有任何的改变。
及川在巴西待了一周。集训结束,他也随队回到阿根廷。
启程的那天日向背着外送包前来送行。
及川颇为感动,“你和小飞雄,还有那家伙,果然很不一样啊。”
天生的才能,不只是令旁人望尘莫及的体格和球感,还有对排球纯粹的热爱和在其他事上太过迟钝的感知。
愚蠢的后辈暂且不提,及川一直怀疑牛岛是否还具备人类的情感,就比如青少年时他的那些听在及川耳里叫他十分火大的话语,大概率也只是牛岛实话实说,及川很难评判里面有没有挑衅和幸灾乐祸的恼人意味。
而日向翔阳显然温柔了太多。
“及川前辈不打算回国了吗?”日向问。
“嗯……打排球的话,二十年之内估计不会了吧。”
“诶……诶??”日向睁大了眼睛。
及川笑了笑,“我正准备加入阿根廷国籍,手续已经快办好了。”
“哦哦哦,这么说及川前辈的目标果然是——?!”日向眼里放光。
“那肯定。”及川笑着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以后就在那个最高的舞台上见吧。”
我会把所有人都打败,及川说。
阿根廷和巴西离得很近,及川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飞机已经准备降落。
天色暗了下来,及川透过舷窗,看到星星散落在四周。也许那不是星辰,而是地面远处投射过来的零星的光,因为天空在逐渐远去,及川感到身体在缓慢下坠。
他拿出手机,调出了那条在垃圾箱里存放了很久的短信。
“我是牛岛。听说你去阿根廷了。能加个好友吗?”
三句话,三件事,言简意赅。
就和他本人一样简练又一目了然。
及川用手指摩挲着那两行字,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顺手把那个号码拉出了黑名单。
下了飞机后队友们各自回了家。集训后他们有三天的假期,之后就是联盟新赛季。
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及川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往公寓的方向走,临到门口,却发现路灯下站着一人。
昏黄的灯光将那人的影子无限拉长,那片暗影几乎要触及及川的足尖。
及川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幸亏他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精神饱满,不然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牛岛若利站在他的家门口。在阿根廷。
时隔三年,他就站在及川彻面前。
*
牛岛若利从来没有因为一时兴起做过什么事。至少,在他印象里没有。
提前很久就决定了要去白鸟泽,之后入选全日本青年强化训练营、最后当选青年代表,这都是预计之内的事。
他的人生从来与“草率”无关。
但决定去一趟阿根廷确实是临时起意。
俱乐部本来就经常出国交流,签证也好解决,还在休赛期,年假还没有用掉,看起来这时候去阿根廷也并不是一个不好的选择。
牛岛看着手机上岩泉一发来的消息,默默打开了电脑,查看日本飞往阿根廷的航班。
“及川的话,好像之前有说把你拉黑了。”
“是。那家伙是打算继续留在阿根廷打排球,退役之前大概率都不会回国。”
在美国遇到岩泉那天,牛岛和他聊了很多。
“及川已经跑到阿根廷去了。”
“嗯,我听说了。”
“总之……他现在也很拼啊……”岩泉说,“话说,你现在也还觉得及川做错选择了吗?”
牛岛低下头。
和他说话的时候,岩泉想,总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认真。认真地听,认真地回答,不会有敷衍,也没有虚情假意。
——还是有挺多可爱的地方嘛。
岩泉一突然有一点,只有那么一丁点,理解了他的发小某个从未说出口、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牛岛考虑了几秒,回答道,“……不。”
“我仍旧觉得及川在我身边会取得更大的成就,但是,”牛岛嘴角勾起一个难以觉察的弧度,“现在的及川,也值得期待。”
岩泉一几乎想要让他把这句话录下来,发给及川。但后者在听到后一定会暴跳如雷,把岩泉一吵个半死,所以还是算了。
“牛若你,”岩泉犹豫了很久还是问道,“对及川到底怎么想的?”
“嗯?”牛岛歪了歪脑袋,似乎不是很明白他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撇开排球的方面。”岩泉补充道,“性格啊长相啊之类的。哦,对了,那家伙在高中三年期间交往过五个女朋友哦,你怎么看的?”
如岩泉所预料般的,即使是他不太会感兴趣的话题,牛岛也会给出最诚心实意的回答。
他慢慢消化了岩泉的问题,反问道,“及川有女朋友?”
这倒是在岩泉意料之外。不过也对,及川彻在学校里再有人气,也不是什么大明星,没有人会拿他的私事四处宣扬。更别说牛岛平常压根不会留意那些小道新闻和八卦消息。
“现在没有了。”岩泉说,“据我所知没有。”
岩泉以为牛岛会和影山飞雄一样,就“谈恋爱浪费时间”一事发表简评,然而牛岛只是沉默,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微妙的松动,像是困惑,又或是什么别的。
岩泉一意识到这是好事。至少在感情的事情上,牛岛若利并非及川彻所设想的那样无坚不摧。
他赶紧趁热打铁,“那你呢,你没有,或者没有过吗?”
“没有。”牛岛说。
“喜欢的人呢?也没有吗?”
岩泉一觉得自己很坏。他利用了牛岛的真诚,循循善诱,试图哄骗出一个他不应该得知的答案。
这次牛岛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算了,你还是别——”
“我不知道。”牛岛打断了岩泉的话,很郑重地看向了后者的眼睛,“岩泉,及川喜欢我吗?想要和我交往的那种喜欢?”
岩泉:“……??”
“我只是迟钝,不是笨蛋,岩泉。”牛岛扬起嘴角,“天童拉着我看的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帮好朋友试探喜欢的人的心意。”
他和岩泉一的关系毕竟没有好到可以聊那些有的没的。
岩泉一眼角抽搐,无言以对,心道自己果然很不擅长这种事,以及今天的对话必须要保密,不然及川能从阿根廷冲到美国来把我杀了。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及川。”牛岛回答得很直接,“我原来……不知道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何止可以喜欢。”得益于本身的性格,岩泉一没有被他的直率吓到,“男人和男人还可以结婚。在阿根廷,在美国,在世界的很多地方,同性婚姻都是合法的。”
“明白了。”牛岛说,“我会好好考虑。”
考虑什么,牛岛没说,岩泉也没问。他们不谋而合地迅速转换了话题,临分别时,岩泉还拍下了两人的合照,发给了及川。
那段诡异的对话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就在那一天,牛岛得知了三件事。
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及川彻好像喜欢他。
他好像也可以喜欢及川彻。
*
说不清及川彻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牛岛若利的。
他之前没有喜欢同性的倾向,甚至,在意识到喜欢上自己的死敌以后,他还试着交往过几个女朋友。
事实证明,人心是不可分割的。哪怕他清醒地知道他和牛岛若利绝对不可能,被甩的悲剧依旧在不断上演。
最后及川彻认命了。反正,那么一丁点不值一提的恋心,也比不上他的自尊。他得首先是他自己,然后才是偷偷喜欢着宿敌的及川彻。
人是可以带着爱而不得的遗憾活下去的。
就算有时会不由自主地牵挂,就算有时会隐秘地欢喜,就算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失落,这些小情绪在对牛岛的胜负欲面前,都变得不太重要。
所以,在看到牛岛的瞬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及川只感到了愤怒。
“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他质问道。
“我问岩泉要了地址。”牛岛回答说。
他只背了一个外出集训时会用的运动包,仿佛不是从日本到阿根廷,而是在小小的宫城县,在某个少时的午后,牛岛从白鸟泽初中部跑到了北川第一——虽然据本人所说是训练赛结束后的“顺路”,唐突地问及川,要不要和他一起打球。
回想起他的前科,及川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小岩那家伙……”他咬牙切齿,“回头一定要他请我吃饭!”
及川还拉着行李箱,背上的背包也不轻。他绕开牛岛,刷开门,进了电梯。
牛岛也跟着挤了进去。
及川:“……”
“我说牛岛同学,”及川的额角抽动着,“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我刚从巴西飞回来。真有什么话要说,不能留到明天吗?这是我家,我跑不了。”
“我也刚下飞机。”牛岛说,“还没有订酒店。”
“订一个啊喂!”
“可是我看不懂西班牙语,也不会说。”
“给我说英语啊,英语!”
及川气急败坏,及川无可奈何,及川……深深感到自己被道德绑架了。
总不能丢他在路边等死。或者,被记者发现自己家门口蹲着日本国家队的主力队员也很麻烦。
及川将行李箱推到墙角,背包随意地搭在了箱顶。
“将就一晚也行。但就一晚上。”及川说,“你睡沙发,但凡接近我房间一步,我就报警把你赶出去。”
“不会的。”牛岛依然回答得简单,很坚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的世界清晰又分明。
——纯粹得令及川不得不羡慕。
及川打开了冰箱。外出一周,冰箱里本就没有预留食材,他也没有招待牛岛的意思,遂只是拿出了两瓶矿泉水,扔了其中一瓶到牛岛面前。
牛岛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我有话对你说,及川。”
“好、好。”及川坐在矮桌前,用手肘撑起了下巴,敷衍道。他见识过牛岛有多么不依不饶,拒绝了白鸟泽的邀请后,两人每次见面,牛岛都要拿这件事情数落他一番。今晚不让他说,牛岛很可能不让他好好睡觉。
撇开这点,及川才不承认他其实也很好奇,有什么事情急切到可以让这个球痴放下训练,跑到地球的另一边,来找他这么一个三年未见的熟悉的陌生人。
总不能是为了让及川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才特意跑这一趟吧。
“你说吧。”及川说,“及川大人就赏脸听一听。”
牛岛眨了眨眼。
及川从这个罕见的表情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紧张,但制止他已经来不及。
牛岛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天知道,那甚至是一件运动服——很慎重地放到了及川面前。
“等等等等——”
盒子被打开,牛岛取出了那枚质朴的银戒,“及川,和我结婚吧。”
及川:“………………”
好吧,他想,相比起来,牛岛不请自来地冲进北川第一的排球馆,问他要不要加入白鸟泽,也不算什么了。
“我是认真的。”牛岛说,“没有开玩笑,或者戏弄你的意思。”
“我知道。”及川哑然失笑,“牛岛若利不会开玩笑。”
及川试图维持冷静,但其实脑子里早就一片空白。他低头盯着那枚戒指,尝试从纷繁的思绪里抽离出一点理性,叫他可以体面地、不容置喙地拒绝这个荒谬的提议。
“戒指,”他从最简单的疑惑入手,“你自己挑的?”
“对。“牛岛说,“时间不多,选了最顺眼的。之后可以再一起去好好挑。”
确实很有个人风格。
不过,为什么他能笃定我一定会答应?
还有,“一起”,这两个字放在牛岛若利和及川彻这两个人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诡异到及川觉得想笑。
及川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度平复了情绪。
“你知道了什么吧?”他问,“小岩对你说了什么?”
牛岛默不作声。及川猜测他是担心殃及池鱼,又或者,是答应了要保守秘密。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是两年前吧,你想要加我好友的时候?”
这次牛岛回答了,“是。”
及川呼吸一窒。下一秒,羞耻和愤怒席卷了他。他拍着桌子起身,一手揪住牛岛的衣领,骂道,“你到底是什么毛病,牛岛若利?我喜不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关系?这算什么?怜悯我?可怜我?我不需要你任何——”
“我喜欢你,及川。”
像一盆水浇在头上,及川冷静了下来。他没有继续动作,保持着由上至下的角度,审视牛岛的眼睛,审视他那凭空出现的、所谓的爱意。
牛岛若利不会说谎。这是最根本的游戏规则。
牛岛抓住了及川放在他衣领上的手。
不同于比赛时例行公事的握手,牛岛的动作很亲昵,也很暧昧。比及川大了一号的手完整地将及川每天都在保养的、身为二传的漂亮的手圈进了手心,待到两人的手温一致,牛岛的五指扣进了及川的指缝间。
“我喜欢你。”牛岛又重复了一遍,“和我结婚吧。”
及川曾做过梦。其实他很少梦到牛岛。
很多时候,他即使梦到他,梦里也只有输了比赛的遗憾和不甘。
偶尔,极其偶尔的,他也会梦到故事能有另一个结局。
在那个结局里,牛岛也是这样直白地诉说他的心意。
“……为什么?”及川终于问出那个最关键的,可能也是最正确的问题,“为什么会觉得,喜欢我?”
他还以为牛岛若利不具备爱人的能力,只能爱排球。
“我发现我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两个日期。”牛岛说,“每年的六月,十月……我会提前一周,甚至两周就感到兴奋,然后一天天地等着某个时刻到来。”
每年IH和春高代表决定战。
起初牛岛以为他怀念的是那时候的自己,怀念身为高中生的怪童牛岛若利,能够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
后来在美国偶遇了岩泉一,他才意识到一时不顺的自己也并没有软弱到怀念曾经的荣光。
他怀念的只是那时候的比赛,那时候的人。
怀念那时候的及川彻。
那时候,那个骄傲地说着“一定要打败你”的同级生及川彻,那个输了比赛后红着眼眶、在队员面前强撑着不肯掉眼泪的队长及川彻,那个咬牙切齿、对他说着“不要小看了我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的……他得不到的及川彻。
岩泉一说,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于是牛岛若利才明白,当他想起及川,心里那股躁动从何而来。
及川冷静了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房间里温度升高,热得他心烦意乱。
他打开了公寓里的空调。
“别的不提,喜欢和结婚是完全不相关的事吧?”及川撅起嘴,露出傲慢又倔强的小表情。
“我和你,”牛岛再次把戒指递到他面前,“很难。”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地理上的隔离,还有解不开的心结。从两人相遇之初就开始的,漫长的、长达九年的时光,数不清及川彻有多少不甘心,也道不明牛岛又曾怎样自以为是地漠视过他那“无用”的自尊。
哪怕心意相同,抵达彼此心里的距离还是太过遥远。走到一起很艰难,中途会有无数的理由,值得其中任何一方放弃对方。
可牛岛不愿与他走着走着就散了。
“如果慢慢来太辛苦,不如一开始就站在终点,再慢慢把中间的过程填补。”牛岛这晚说了很多话,比及川认识他这么些年来说过的话加起来都要多。他声音有些低哑,喝光了及川给的整瓶水,喉咙也还是干涩的,“我们先结婚,后恋爱,及川。”
可恶,这是什么怪异的逻辑。
但及川发现他竟无法反驳。
他们都是如此擅长将设想中的目标变为现实。
“那如果后来发现不合适呢?”
“不会的。”牛岛把那枚戒指放进及川的手心,“就说那是直觉吧。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就和他当初选择了排球一样,他对此不会有任何的疑虑。
*
及川要求牛岛给他一晚上考虑这件事。
时间并不多。牛岛只请了不到四天的假,往返至少六十多个小时,最迟后天凌晨就要出发。
及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了牛岛若利这么折磨自己,反正这是牛岛自己的决定,他大可以闷头大睡到天亮,然后放任牛岛一无所获,灰溜溜地回国。
可那番话造成的影响已然发生。又或者是在飞机上小憩过一阵,及川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睡不着。
悄悄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及川看到牛岛躺在沙发上,已经安然入睡。就和本人的性格一般,牛岛的睡姿也是笔直板正的。
……为什么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只有他啊。
牛岛身材高大,挤得及川那时髦又昂贵的沙发都显得狭窄了。
及川远远地瞧着他,忽然就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牛岛若利,也是这么遥远地看了对方一眼。
腾空跃起,身体弯出美丽的弧度,震耳欲聋的,手掌拍击排球的声音——
多么令人艳羡,又不得不为之折服的,与生俱来的恩赐。
那天及川彻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神鸟,在他面前振开伟岸的双翅。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直到此时,及川也难以辨明。
孤身一人来到阿根廷,那份隐秘的恋心,也同过去一起被置之脑后。
他曾以为他可以不喜欢了。
他曾以为,只要赢他一次,那漫长的青春期的苦难,不甘也好,暗恋也罢,都能画上句号。
他将能够得以重新出发。
可现在,那只神鸟问他,能不能栖息在他的肩头,被他驯养。
天边刚擦亮的时候,及川叫醒了牛岛。
他拉开了客厅的窗帘,抱膝坐在沙发边上注视着牛岛。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张网,他好像鲜少从这么近的距离看他。
——还是很帅气的。
非常硬朗而刚毅的,充满了男性特征和魅力的脸,一点儿也不像及川会喜欢的漂亮女孩。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牛岛皱了皱眉,从睡梦中醒来。
目光触及及川的一瞬间,迷蒙的睡眼一下子清明了。牛岛安静地看着及川,等待着他的回答。
“很久以前,”及川说,“差不多四年前吧,有一天晚上,我打了一通电话给你。”
牛岛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被及川制止了。
“你先听我说完。”及川笑了笑,“大概是IH又一次输给你之后,有段时间,尽管很没出息,但我想过要放弃排球。”
牛岛眨了眨眼。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排球。”及川无奈地笑道,“哪怕知道我不是天才,可能一辈子都比不上你,比不上飞雄,但我还是想继续打排球,不,是想打得很好,比你们任何人都好。”
如果是三年前,不,甚至半日以前,及川肯定不会对牛岛,或是对任何人说出这些话。但是牛岛已经对他吐露了真心,及川不想认输。
牛岛没什么表情,没有再居高临下地评判及川的自尊心。四年过去,谁都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高中生。
“但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及川抱紧了双腿,“我怕那就是我的极限了。继续下去,也许和你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直到连和你们站上同一个舞台都做不到。”
他不愿一辈子落寞,一辈子不甘,但他无法预料,是放弃还是坚持更艰难。
“就说是病急乱投医吧。”及川自嘲地笑道,“有天晚上,我要来了你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打了过去。”
因为牛岛是他所见识过的“最强”,尽管他不愿承认。
更因为,他像个笨蛋一样地,喜欢他。
走投无路的时候,心脏自作主张,想要向爱恋之人求助。这是人之常情。
“电话接通,你问候了一句,”他记得那晚宫城的风,记得忙音响了几秒,记得牛岛接起电话时的那句“你好”,“我却马上挂断了电话。”
他终归是那个骄傲的及川彻。
“后来我不止一次地猜想,如果再来一次,如果我没有挂断电话,”及川问,“那么电话那头的你,会说什么呢?”
这像是考卷上最重要的一题,面试过程中最关键的一问。
但牛岛没有考虑太多。
无关先前的求婚,无关他对及川的爱慕,他真诚地,不带任何讨好意味地开口。
“别放弃排球。你很好。”十八岁的牛岛或许还会加上一句,“来和我一起打吧,及川。”
中学六年,一次也没有去过全国大赛。
籍籍无名的年岁里,毋庸置疑,最看好他、最相信他的实力的,就是这个和他打过最多场的对手。
及川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大声,很爽朗,也很释然。
牛岛困惑地看着他。
“行了,我接受你的挑战。”及川拿起茶几上的戒指,“这里是阿根廷。在我反悔之前,我们能去登记一下结婚。”
*
及川彻从没想过他会这么草率地结婚。
没有精心的筹备,只是简简单单地填了一张表,他的人生就这么被套牢了。
走出民政部门所在的大厦*,及川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事情就那么发生了。(*注:2012年起阿根廷允许外国同性伴侣登记结婚)
牛岛倒是镇定自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要知道,”及川清了清嗓子,“这张纸,对我的约束力远大于对你。毕竟我现在是阿根廷国籍,而你只要不说,没人知道你在异国他乡结了婚。”
牛岛十分困扰地蹙起眉,及川还是头一次从他脸上读出了“不高兴”的情绪。
“不会有这种事。”他说。
“知道了知道了。”刚建立关系,及川不想表现得太过没有安全感。尽管他们都心知肚明,除了那纸证书,这段关系里还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点,“你是几点的飞机?”
问完,及川偷偷瞥了牛岛一眼。
他想这家伙那么迟钝,肯定不会发现的。
——发现他有一点,只有那么一丁点,想和牛岛再多待久一点。
牛岛将及川的小动作尽收在眼底。
即使是领过证的关系,他们也没有牵手,当然没有牵手,甚至走得也并不近。
但只要及川抬起头,就能发现牛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天童觉以前说过,牛岛若利的钝感来源于他的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费心去理解周围的很多事。
可这并不代表牛岛就是一个彻底无法共情别人的笨蛋。
“还有时间。”牛岛说,“带我在你生活的地方多逛一逛吧。”
于是及川开着车,带他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乱晃,不时干巴巴地说一句,这是我平常喜欢来的地方,这是我喜欢的饭店。
尴尬是有的。平时两个人就没有好好说过几句话,没有共同话题,九年的鸿沟也不可能一朝逾越。但就如牛岛所说,结局已经注定,既然注定了彼此会是此生最亲密的人,心头的负担就轻了很多。
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妙招。
“对了,”牛岛一路上都在倾听,在及川说到有名的商业街时突然开口打断,“戒指。有没有地方卖戒指,想再挑一对。”
“……昨天不是才送给我一枚?”
“那是订婚戒指。”牛岛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有,我没有。要去买结婚戒指,这样我们都有。”
及川被噎了一下,最后还是调转了汽车行驶的方向。
“什么时候学的车?”牛岛问。
及川锁了车,戴上了墨镜。牛岛猜测他在阿根廷也颇有人气,听岩泉一说,及川在高中就十分讨女生喜欢。
也对。牛岛想起中学时期,及川总是在一众平头刺头中独自蓄着过于精致的发型。那张脸,就算是在不食人间烟火的牛岛眼里,也是好看的。
牛岛从不否认,撇开球技,及川这张脸也很符合他的审美。
嗯,他和及川果然是最完美的配对。
“来这里的第一个休赛期。你有驾照了吗?”
“没有。”牛岛跟在及川身后,走进了人潮拥挤的商业街,“我住得离俱乐部很近,平时都慢跑回家。”
“真不愧是你啊。”对话忽然变得水到渠成,及川接着问,“除了吃饭和睡觉,空闲时间都会做什么呢?”
牛岛很努力地想了一圈,“……没什么。”
“我想也是。”及川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会做什么?”
“看书,看电影。约……不,没什么。”及川紧急收住话头,“最近看了几部岩井俊二的电影,还算有意思。”
“明白了,我有时间也会去看看。”
及川倏地停下脚步。
“你没必要这样迁就我,小牛若。”他回头看着牛岛,“我们的关系改变了,但你依旧是你,我也仍旧是我。”
“没有迁就。”牛岛坦然道,“我想了解你,及川。”
及川觉得自己被打败了。
他们迈入了一家珠宝店。及川看中了一对,用牛岛听不懂的西班牙语和柜台小姐说了许多话,似乎是起了争执。然后及川将墨镜往下推了一半,对方果不其然发出了尖叫。
及川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信用卡,和对方商量了几句。
柜台小姐点了点头,接过了卡。
“那就这一对了?”及川指着展示柜里的一对并不起眼的钻戒,“我想你会喜欢素雅一点的款式。”
牛岛走近了及川,“你刚刚和她说什么?”
“我要求刻上名字,她说需要一周。我问她加钱可不可以快一点,尽量今天之内就做好,她说没有过先例。”及川机械地复述道,“我告诉她我是及川彻,并愿意多付两倍的价钱,她就说,帮我去问问店长。”
“你……”牛岛扬眉,“这样好吗?”
说不定明天就上体育界的头条八卦新闻了。
“她说是我的粉丝,应该会替我保密的。”及川说,“而且这件事影响不到我。倒是我那入选了国家队的老公,得庆幸这里没什么人认识他。”
及川本是调侃,牛岛却听得有些心痒。
那是一种对他而言全然陌生的情绪。有些恼人,又有些叫人愉悦,如果他没有猜错,牛岛想,这就叫甜蜜。
女店员拿着收据回来,和及川交代了两句,取出那对钻戒,量了两人的指围。
“走吧。”及川对牛岛说,“她说可以了,四个小时后就能取。怎么样,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牛岛说。
他回答得太过果断,及川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在撒谎。可他转念又想,这可是牛岛若利,不会说谎,更不会为了照顾别人的情绪而说谎。
“那就在附近逛一下吧。顺便把午饭解决了。”及川说,“说起来这里晚上会有夜市,很热闹,像是我们那儿的祭典。对了,初中的时候,我有一次还在祭典上遇见过你。”
那时他和牛岛的关系还没有后来那么糟糕,还是有过几面之缘、打过一场比赛、一起玩排球的同龄人。
宫城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遇见一个人很容易,想避开一个人也很简单。
那次偶遇大概发生在及川刚发现他对牛岛怀有不一样的心思后,仿佛上天眷顾一般,那段时间他不时就能撞见他。可后来,随着这份感情里掺入了更多复杂的情绪,就像及川无意识地躲避着牛岛,他再也没有在比赛之外的地方遇见他。
“嗯,我记得。”牛岛说,“那次是我父亲带我去的。那时他还没有出国。”
“说来,小岩给我发合照的时候说过呢。”及川说,“你爸爸在美国工作。”
“嗯,他和我妈妈很早就离婚了。”
牛岛不喜欢对外宣扬家事,在美国遇到了岩泉一,也只是对他说,“牛岛”是随母姓。但眼前的是及川,是他决定了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他将毫无保留地向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抱歉。”及川说。
说是震惊也不为过。及川这才意识到,牛岛的求婚究竟有着多么大的分量。他感到抱歉,不止是为了这个消息,更是因为他曾经羡慕过牛岛的幸运,羡慕他运气好到能有与生俱来的卓越才能,明明他也拥有着牛岛所不具备的完整而圆满的幸福家庭。
他们给了他足够的爱与支持,让他能够年纪轻轻就义无反顾地背井离乡。即使前路困难重重,他也能坚定地前行,因为身后永远有一个可以归来的地方。
“过去很久了。”牛岛轻描淡写地说,“父亲是入赘,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所以我以前,从没想过要结婚。”
“那为什么……?”及川耳尖发热,阿根廷的六月还是太过燥热了。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及川。”牛岛很坚定地看进及川的眼睛里,“我们会幸福的。”
及川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先喜欢上的人是及川。可忽然之间,爱得更炽热、更坚定的人似乎成了牛岛。
或许,在牛岛学着了解及川的同时,及川也应该学着像他一样,对他们的未来深信不疑。
及川带牛岛去了他最喜欢的西餐厅。商场里的人越来越多,吃完出门时,电梯里挤满了人。
为了不在途中走散,牛岛在挤进电梯里时握紧了及川的手。
可以说是私心作祟,出了电梯,直到取回了戒指,走出了商业街,牛岛也没有放开那只手。
心脏跳动得很快,很像当初刚学会了扣球,眼看着自己扣出的球撞飞了对面的三人拦网。
但又不完全一样。
牛岛找不到词汇去很好地定义这种情绪,也许是叫“心动”,又或者什么别的。这种欢愉在及川回握住他的手之后成倍地增长,最终缠绕成一股黏腻的甜蜜。
他想,他会对此上瘾的。
夜幕降临,他们在漫天繁星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没有浪漫的誓言,也还没有亲吻,牛岛只是在给及川戴上戒指后,很轻地揽住他的腰,低头轻轻吻在了及川的侧脸上。
那几乎只是一个礼节性的亲吻。
不论心情再怎么激荡,他们之间,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回国之后,会很忙。”牛岛说,“世联赛最后一周的比赛,还有——”
“奥运会。我知道。”及川打断了他,难得地坦率,“我会看比赛的。”
“那就好。”牛岛笑道,“我会……嗯,经常给你打电话。”
送牛岛去机场之前,及川在门锁里录入了他的指纹。这样他下次来阿根廷,就能自己打开门。
从这一天起,及川彻身处的地方,纵使是在地球的另一侧,也是牛岛若利的家。
*
及川和牛岛没有将他们草率的婚事告诉别人。就连及川最亲近的发小岩泉一也无从得知。
两人都不是会忌惮旁人言论的类型,别人支持不支持,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只是解释起这件事来会很麻烦,顾及到牛岛国家队员的身份,公开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影山飞雄是一众友人中最早发现他们关系的,——如果他和牛岛能勉强算得上朋友的话。
那天AD全队在外地集训,影山和牛岛共享酒店的一间房。训练结束后影山出去慢跑,提着几个从便利店购买的酸奶回来,看到牛岛正对着电脑屏幕讲话。
“你生气了吗?”影山听到牛岛问。
对面的声音影山不能更熟悉,但他很难理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牛岛的电脑里。
最近晚上训练结束后,是经常能看到牛岛和谁打电话,有时表情会变得很温柔,还会对着屏幕傻乎乎地微笑。星海光来因此推测说他绝对是在搞对象,而且还是他倒追人家的那种。
虽然多少有了预警,但,牛岛若利这个名字,真的很难和“搞对象”挂钩。太抽象了。
何况现在对面的人是及川彻。
“谁比赛发挥不好都会不高兴的吧。”及川语气很暴躁,影山能听出他心情不是很好,“而且隔壁的大姐……都说不要把衣服晾到我的阳台上啊!全是难闻的香水味!”
影山飞雄感觉大脑有些过载,既理解不了眼下的状况,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偷听别人打电话总归是不礼貌的,影山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牛岛前辈,我回来了。”
牛岛没有什么私事被撞破的尴尬,很平静地转身对他点了点头。
“那边……是及川前辈?”影山确定又不确定,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是的。”牛岛说,“你要和他打声招呼吗?”
影山:“…………不用。”
算起来阿根廷那边还是清晨,万一看到尊敬的前辈穿着睡衣,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尴尬的。
视频另一端的及川也很无语。拜托,大家能不能稍微理解一下,他和影山飞雄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好不好。他根本不想听小飞雄说话,也不想看见他的脸。
好吧,虽然,他之前也是这么看待牛岛的。
“那就这样了,小牛若。”及川打了个哈欠,“祝你明天训练赛顺利。”
“嗯。”在挂电话之前,牛岛叫住了及川,“及川,去美国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在影山飞雄还在的时候,讨论这种事啊。
及川觉得他很有必要教一下牛岛,什么叫家庭隐私。
“好啦。”及川拿他没有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吧。”
视频电话挂断,牛岛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牛岛前辈,”影山撕下酸奶盒上的吸管,“准备转到美国的联赛吗?”
“暂时还没有。”牛岛说,“只是想趁着假期去看望一下在美国的父亲。”
影山:“哦。”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
“牛岛前辈每天都和及川前辈打电话吗?”影山飞雄再度试探。
“差不多吧。”牛岛说,“如果不是太忙的话。”
最初是一周打一次电话。
一开始也没什么话好说。牛岛本性寡言,只能由及川来寻找话题。从当天的训练赛说到中学时代的旧事趣闻,从日本聊到阿根廷,及川其实也不算是特别爱说话的人,但在牛岛若利身上,他简直穷尽了所有对言语的想象。
渐渐地,和他说话的尴尬消弭,分享倒成为了习惯。
牛岛的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和分享对象。他总是诚实地给出真心的反馈,不论那对及川来说是好的,还是坏的。
中学时期他对牛岛所谓的“忠告”深恶痛绝,现在看来,那些忠告尽管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但也一定,是牛岛最真实的想法。
他认可作为二传手的及川,并且真诚地希望,及川能成为他的力量。
想和他说的话在变多,通话的次数也在变多。
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两次,……现在,只要不是太忙,两人每天都会打电话。
黏黏糊糊的蜜月期就像这个迟来的夏天,抓住了两人的小尾巴。伴随甜蜜而来的是异地恋浅尝辄止的心痒难耐,两人在通话中越来越多地提到休赛期和假期的安排,及川说他们最后一次集训会远征美国,牛岛便提议,要不要一起去见一见空井崇。
及川自然是不乐意的。
先不谈以目前他们还不算坚固的关系去见父亲这样的角色是否合适,去拜访空井崇,至少意味着,岩泉一也会知道这件事。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小岩可能产生的情绪。
可牛岛很期待把及川介绍给父亲。
不管怎么说,喜欢一个人,总是想要他开心的。
“牛岛前辈和及川前辈,”影山飞雄又问,“现在是什么关系?”
“嗯……”牛岛本能地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在问过及川的意见后回答,想起及川每次提起“我那后辈”时不甘心又放不下的微妙表情,嘴上一快,“应该是阿根廷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
影山:“………………???”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刚插好吸管的酸奶,十分庆幸还没有时间喝进去一口。
大脑在那两秒里飞速运转,最终影山接受了这个事实,说,好的。
“你意外地平静啊。”牛岛说。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些事情,”影山喝了一口酸奶,因为心有余悸,生怕再听到什么爆炸性的新闻,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一次性把整盒喝光,“但也不是特别意外。”
“哦?”
“初中的时候,”影山毫无自觉地出卖了及川,“及川前辈在训练间隙就总是三句不离牛岛前辈。所以感觉,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并不奇怪。”
“是吗。”牛岛笑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那些年里他所错过的,本人羞于言说的少年心意,终于是一点点的,渐渐来到他眼前。
及川还一次都没有说过喜欢他。
但幸运的是,牛岛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慢慢发现及川到底有多喜欢他。
*
休假的第一天,牛岛坐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早在向及川求婚之前,牛岛就已经对父亲透露了这件事。
空井崇没说什么,只是提出了小小的要求,希望有机会的话,能当面见一见及川。
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的及川比牛岛早一天放假,提前抵达了尔湾,先与岩泉一见了面。
他们坐在汉堡店里,就像平凡的、三年前的每一个训练结束后的夜晚,有时岩泉饿了,他们会在路上的小店开小灶。
时间会改变很多事,但这其中不包括及川彻和岩泉一的关系。
“小岩。”及川晃动着手里的可乐,冰块在纸杯里相互碰撞,“如果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岩泉啃着汉堡,闻言看了他一眼。
“这取决于,是哪方面的对不起我。”
“假设有一件事发生了,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我没有告诉你,”及川说,“你会有多生气?”
“揍你一顿就好了吧。”岩泉一没有多想。
“哦,好吧。”及川放下纸杯,把脸凑了上去,“那你现在揍我一顿吧。”
岩泉:“???”
“在阿根廷把脑子待坏了吗,混球。”
好吧。及川猜想,不知道听完他想说的,这个“混球”又会升级为什么称呼。
“事情是这样的。”
“我结婚了,小岩。”
岩泉一愣了一下。片刻后他哈哈大笑,“今天是愚人节吗。”
“……听起来确实是会有这种感觉。”及川也很无奈。
他在21岁那年和死对头在阿根廷结了婚。这件事及川现在想起来也依然会觉得很荒诞。
“但我确实已婚。”及川尽量说得很慢,好让岩泉一完整地接收他给出的信息,“2016年,在阿根廷,和男人……和牛岛若利。”
“噗——”
不讲义气的及川彻终于还是遭到向友人隐瞒的报应,被岩泉一喷了一脸的冰可乐。
及川:“……”
岩泉:“……”
岩泉一用堪称惊悚的表情盯着及川看了足足二十秒,然后蓦地叹了一口气。
“嘛,我也算隐约有感觉。不过没想到,你这混蛋居然真的拖到现在才告诉我。”
“啊?”吃惊的人变成了及川,他一边擦着脸一边问,“什么感觉?”
岩泉一翻了一个白眼。
高中毕业后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去了阿根廷,另一个去了美国。联系是不如从前紧密,但有时也会互发信息,确认对方安好。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岩泉一直觉及川变得有些奇怪。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变化,像是变得柔和了,通透了,放下了一些事情,也得到了一些东西。
现在岩泉一明白了,那就叫恋爱的酸臭味。
“空井老师有向我打听过你。”岩泉一说,“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你。”
及川:“…………不是,等等,小岩,你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说我坏话吧。”
“我只是照实回答了。”岩泉说,“是不是坏话就不知道了。啊,我可能大概是不小心说了,你特别仇视人家儿子来着,一心想打败他。”
及川:“……”
及川短暂地出现了世界要毁灭了的感觉,后来又想算了。这是事实。及川大人敢做敢当。
及川看着岩泉一拿起了最后一根薯条,疑惑道,“小岩,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生气我没有告诉你结婚的事情。”
“生气啊。”岩泉一说,“以前不是还说过,无论谁先结婚,另外一个都要来当伴郎吗。”
“嘛,严格来说,我们没有办婚礼来着。”
“闭嘴。”岩泉一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薯条,“生气是生气,但之前已经揍过你了不是吗。”
虽然张口闭口就是要揍他,但岩泉一真正对及川动手,也就那么一次。
及川垂眸笑道,“啊。是啊。”
——或许,他的人生就是被那一拳拯救了也说不定。
吃完饭,两人走在尔湾空旷的街道上。傍晚的天空很美,被霞光渲染成了温柔的暖橙色。
宫城的傍晚也曾是这样温暖的颜色。
“我多少能理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岩泉一吃着及川掏钱买的冰淇淋,“自尊心,还有,更重要的是,”他一语道破了及川真实的想法,“你没有信心和安全感。”
没有信心经营好这段关系。
没有信心凭着那尚未明确的爱意,去逾越整个青春期所累积下来的,鸿沟一般的隔阂。
“别、别说得那么丢人啦,小岩。”及川伸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怎么说也是牛若那家伙向我求婚的耶,我有什么没安全感的。”
岩泉一“嘁”了一声,“也不看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及川停下脚步,撅嘴凝视他的背影,数秒后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好啦。我承认一开始是有一点不安啦。只有一点哦。”及川找补道,“后来只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反而不好开口了。”
“是、是。”岩泉一敷衍道。
“现在不一样了。”及川小声说,知道岩泉一大概率不在意,他更像是在给自己解释。
原本压抑着的、不肯让其浮出水面的爱情,在得到了回应后有如野草般疯长,叫他忍受不了诱惑,再也拴不住它。
——为此,再多的苦难,他也想要跨越了看看。
“这不是挺好的。”岩泉一咬着冰淇淋吃完剩下的木棍,漫不经心地说,“当年那个你所赞叹的,仰慕的,憧憬的扣球……”
“现在也是属于你的了。”
*
牛岛推着行李箱进了约定的酒店,里面有及川拜托他买的日本特产。
及川自己也从阿根廷带了一堆礼物。牛岛刷卡进门的时候,他正小心把礼盒一件件地塞到漂亮的礼品袋里。
“不用这么隆重。”牛岛说,“我爸爸是很温和的人。”
“啊是吗。”及川没有回头,仍在忙活手头的工作。
牛岛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及川,站在他身后,很礼貌地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哪种抱?
及川分了一下神。牛岛看他没有反对,便走上前,用手揽过及川的腰,将他拥进怀里。
“网恋奔现的感觉如何?”及川调侃道。
他感觉肩上一重,是牛岛把头搭在了他的肩窝。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牛岛在撒娇。尽管本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及川似乎能听到他说想他了。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正式的,带有爱情意味的拥抱。
及川想起岩泉一的那句话,心里倏地一热,又像被捧到了云上,有些难以自抑地飘飘然了。
“我去见小岩的时候,他说了一些话。”及川背对着牛岛,但后者能看到他脸红了。牛岛莫名其妙地被这氛围带动,心脏砰砰直跳。
“说了什么?”他哑声问,自己也没意识到声音放得有多么温柔。
及川当然重复不出来。他只是问道,你现在属于我吗,牛岛?
牛岛将头从及川发烫的颈窝里抬起,从身后注视着他微微卷起的发梢。
三分心猿意马,七分笃信不疑。答案就要脱口而出,素来直接的牛岛却无师自通地转了一个弯。
“我猜这取决于,”牛岛松开手,等待及川自己转过身来,“你有多想要我,及川。”
之后的事情像是水到渠成,可又像是他们等了太久。
原以为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才能走到这一步,发生时却忍不住在心里喟叹,我竟然已经等待了这么久。
最后牛岛说,不管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属于你,及川。
两人本来计划在拜访空井崇之前四处逛一逛,这么一耽搁,直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们才匆匆忙忙地拾掇好自己,准备出门。
“完蛋了。你爸爸一定会发现的。”及川面色不好,“你用错了我的沐浴露。”
“嗯……没关系。”牛岛心情很好,好到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人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察觉到及川情绪不对,他安慰道,“不要紧张。我喜欢的,爸爸也会喜欢。”
及川撇了撇嘴。他想以牛岛的性格一定不会明白,见家长意味着什么,又为什么重要。对他来说,只是因为爸爸想见及川,他就带及川来见他了。
他一定不会明白,及川有多想要在这个,很有可能对牛岛来说最重要的人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同于上次在俱乐部食堂和牛岛吃了饭,空井崇这次预约了饭店专门招待及川。
吃饭期间的谈话很愉快,就如牛岛所说,空井崇是个很温和的人。要不是最近一年他变得太过熟悉牛岛,及川或许会觉得,他们根本不像亲生父子。
好在如今他能明白,那种温和就根植于牛岛耀眼的天赋与随之而来的自信之下,是他的真诚,他的坦率,还有,他对于“我果然很幸运”的感恩之心。
“说起来,我有在看你的比赛哦,彻君。”
“啊,是。”及川放下酒杯,坐正了身体。他知道小岩从前就在看空井崇写的书,对方是非常专业的训练教练。
“果然如若利所说,是位很优秀的二传啊。”空井崇笑道。
“他都是怎么向您提起我的?”及川问。
“若利上初中的时候,我一开始还没有来美国。偶尔周末见面,他就和我提到过,对面的队伍里有位很厉害的二传,他想和他一起打排球。”空井崇说,“我想那就是你,是吗?”
“是他。”牛岛笑了笑。
及川耳根子一热。
同样的话及川从牛岛嘴里听到过很多遍,但或许是出于本人的傲慢,又或是及川身为失败者的偏见,此时再从另外的人口中听来,竟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意味。
“若利。”看大家吃得差不多,空井崇指了指放在他身边的那一堆礼物,“你能帮我先把礼物拿到车里吗。”
有点儿像考试铃声响起的声音。
及川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牛岛的衣角,很快又放开。但牛岛还是坐回了座位,用眼神示意,需要我留下来吗?
及川扬了扬眉。
于是牛岛抱着礼物离开,饭桌上只留下了生疏的两人。
“若利真是彻底被你迷住了。”空井崇感慨道,“他告诉我和男人结婚了的时候,我还担心他是一时冲动,又或者是和家里闹脾气……看到你,我总算安心了。”
及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过空井崇也没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曾经在若利的成长过程中长期缺席。所以事到如今,也没有立场发表什么意见。”空井崇自嘲地一笑,“只是为人父母,难免心里更向着孩子一点。我听岩泉说,你一直视若利为对手?”
“是的。”及川回答得不卑不亢,“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牛……是若利的队伍将我们挡在了全国大赛的门外。我一次也没有赢过他。”
“那么,恕我问得直白,”空井崇问,“你对若利的感情,是若利想要的那一种吗?”
究竟是长久的失败,叫他产生了扭曲的执念,还是,那就是他们想要的爱情?
“我……大概一辈子都会视若利为对手。”及川说,“不止一次,直到满足之前,我想赢他无数次。”
他始终都先是他自己,是那个始终心比天高的及川彻,然后才是喜欢牛岛若利的及川彻,是作为牛岛若利伴侣的及川彻。
“但这和我喜欢他、爱他并不冲突。”时至今日,在牛岛不在场的现在,及川终于得以亲口说出那个在心里藏了很久的秘密,“很久以前,在失败贯穿了我的整个中学生涯以前,在他发现他对我也有意以前,我就喜欢他了。非常、非常地喜欢。”
他无法用言语表述,也难以定义那是怎样的一种喜欢,但心脏传递过来的悸动不会说谎。
及川彻还没有糊涂到分辨不清感情,分辨不清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假如若利没有跑到阿根廷向你求婚,”空井崇问,“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告诉他?”
“是的。至少,在我赢了他之前绝不会。”及川真诚地说,“如果我始终是他的手下败将,如果我永远抵达不了他所在的舞台,那就算他对我怀有同等的感情,我们也绝对谈不上平等。”
而并不平等的感情最终会走向哪里,空井崇一定,比及川更痛彻心扉地明白。
“另外。说接下来的这些话兴许是我逾越了,但若利他,一定没有觉得父爱曾经缺席。”及川伸出手,“那只被您守护住的,被我们这些对手戒备又艳羡不已的左手,就是陪伴的证明。”
*
及川和牛岛在尔湾待了一周。期间空井崇执教的球队举办了非正式的队内训练赛,在他的盛情邀请下,两人也加入了这场比赛。
非要说的话,及川更愿意站在网的对面,但架不住父子俩投来的炽热目光,——尤其牛岛,在换上运动服前状若不经意地用手捂嘴轻咳两声,万分“不小心”地露出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排球带着美丽的弧线飞跃过网。
自由人完美地接起了球。
及川向球的落点迈出一步。
心脏发出了难以承受的轰鸣。
理智上觉得还不是时候,还不该让他的对手这么早地攫取了胜利的果实。然而命运已然推动他至此。
他在网的另一侧见过无数次的,超级大王牌散发出来的无法忽视的气场,正强势地召唤着他的托球。
“伤脑筋。”及川举起双手,咬牙切齿地一笑。
球飞向了王牌所在的方向,循着快感的味道,牛岛跳了起来。
美丽的神鸟在他眼前振开了双翼。
不管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是属于你的。
作为回应——
“那就被你得到吧。”及川说。
咚——
牛岛扣下了及川托给他的球。
*
2021年8月。
东京奥运会结束,队里开过赛后总结会,悠长的假期就开始了。
及川直接从东京回到了宫城县。
阿根廷队在半决赛时不敌法国,最终在季军赛战胜巴西,赢得了铜牌。这是继初三那年的“最佳二传”之后,及川彻所赢得的第一个荣誉。
为了专心备战奥运,及川还没有把他和牛岛的事情告诉家人。所以虽然近在咫尺,牛岛也没有找上门来。
两人像异地时一样互道“早安”和“晚安”,但就连电话也不打一通。说来还是分隔两地时更亲密,仿佛地理的隔离让他们更珍惜交集的时光,每天都不遗余力地与对方分享自己的一切。
“小岩,你说,牛若是不是提前进入婚姻倦怠期了?”
周五晚上及川和岩泉一联机打游戏,一边恶狠狠地操纵角色暴打画面上那个和他结婚了五年的丈夫有着一样发色的小人,一边不顾面子地抱怨。
和女朋友吵架了正在冷战中的岩泉一:“……去死吧,你这个早婚的混球。”
房间还维持着他高中时的模样。姐姐婚后就搬了出去,现在家里只有父母长住。上了年纪的两人很早就上床休息了,及川一个人玩游戏到深夜,耳机那头的岩泉一也说,他要去睡觉了。
“别把头发熬秃了,你这个球渣。”岩泉一掐断了通话下线。
今天好像只对他一个人来说很特别。
及川又摆弄了一会儿游戏手柄,终于忍不住,拨通了那个号码。
牛岛是个追求生活至简的人,这么多年手机号也没换过。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及川没把它存进通讯录,每次都是亲手打出那一串数字。
八年?还是九年前,他就是在这里拨出了那个让他悔恨、也让他遗憾了很久的电话。
电话接通,这次牛岛没再开口,及川也没再挂断。
“在做什么?”及川问。
“在等你。”牛岛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白。
及川沉默了片刻,“……我以为你不太高兴。”
不是因为日本输给了阿根廷,毕竟从高中开始,这家伙就对输赢展现出了及川意料之外的从容。——并非没有胜负心,而是每一场比赛,都只是他的一个过路点。
他不执着于一场胜败。
“什么?”牛岛问。
“我还没有带你见过我的家人。”
牛岛轻轻一笑,“又不是没见过。”
第一次进决赛时,及川的家人就来看过他的比赛。后来的新年庙会,牛岛也见过他们几次。
在同个县里长大,又有同一个爱好的同龄人,很难对彼此一无所知。
大抵在六年的爱恨情仇开始之前,他们的命运就已经交织成线。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不高兴,及川。”牛岛说,“我只是想给你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孤身一人出国,为了站上那个最高的、最广阔的舞台,不惜转换了国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旁人难以想象的努力。这几年,与亲朋好友聚少离多,偶尔回一趟家,也是匆匆忙忙吃过几顿饭就回到阿根廷训练。
牛岛不知道初次抵达阿根廷的及川吃了多少苦头才适应,但他见证了身为异乡人的及川,如何一步步走向阿根廷联盟的巅峰,最终被征召入选国家队。
有时,他听到及川用玩笑的口吻谈论起队里蔑视他的主攻手,又或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那些身材高大的阿根廷人曾经如何冷落取笑及川,牛岛都无比庆幸这段婚姻赋予他的神圣权利——
我共享你的一切。
喜悦,苦痛,失意,荣光。
及川从来报喜不报忧,他的自尊与执拗也不允许他对着牛岛诉苦。但约莫是心意相通,那个迟钝的牛岛若利,比任何人都要理解他的情绪,冥冥之中这是爱着牛岛的及川,所给予他的特权。
“你呢?”及川站起身,走向窗边。窗外的月色正好。
“和家人吃蛋糕了吗?”
及川低头看向深夜无人的街道,而楼下的牛岛也在那时看了过来。
“你——”
牛岛举起手,及川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
“能邀请我上去吗?”他问。
及川是从《排球月刊》中得知牛岛生日的。赢了他整整六年的混蛋竟然比他出生晚,还小了不到一个月,简直就像赶着生来专门克他的。
结婚后两人基本都在一起过生日,有时是及川飞回日本,有时是牛岛飞到阿根廷。但今年赶上了奥运会前的封闭集训,及川生日那天,他们只打了五分钟的电话。
或许是因为这个,牛岛买的蛋糕正好是及川最喜欢的一款。
“你在下面等多久了?”及川气笑了。
“没多久。”牛岛说,“原本也没计划要来。吃完饭散步,走着走着就过来了。”
因为父母都睡了,两人说话都很小声,像是在讲悄悄话。
牛岛站在及川的房间中间四处环视,敏锐地发现柜子的一角,专门摆放着一打白鸟泽的录像带。
“喂!”及川挡在牛岛面前,“不要得寸进尺啊。”
“吃蛋糕的时候,就看这个吧。”牛岛说,“青叶城西和白鸟泽的最后一场比赛,你一定留着。”
“……干嘛,日本队八强回家不爽了吗,要通过这种方式找回场子吗。”
“不是。”牛岛说,“我只是有些怀念。”
怀念那时候的你,怀念那时候我们的比赛。
及川冷哼一声,俯身抽出了那张光碟。
他是如此清晰地记得它在什么位置,第几层,记得输掉比赛过后,他翻来覆去地将那次录像看了多少遍。
但此时,和牛岛一起吃着他们的生日蛋糕观看那场比赛,及川竟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好像已经彻底跨越了它,又好像永远也摆脱不了它。看到最后一球落地,他才恍然发觉,那青春期的生长痛,的确已经彻底落了幕。他只是尚未满足,——就如他对空井崇说的,一次不够,他还想要再赢牛岛若利无数次。
而那长达六年的失败,也将永远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我……”及川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开口道,“曾经觉得,你就是来克我的。”
“嗯?”牛岛放下盛了蛋糕的纸盘,侧头注视着及川。
“因为你,六年里我一次也没进过全国大赛。因为你,我太早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平庸。”及川说,“因为你让那时的我觉得,好像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凡人不管怎么翻腾,都比不过天才那纯粹的才能,比不过与生俱来的身体素质。”
“但是现在,我好像明白了。或许你的出生,确实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也说不定。”及川也转过头,与牛岛平静地对视。
所有杀不死你的,必将使你更强大。人不必感恩所遭遇的苦难,但,不可否认,正是那些坎坷,才造就了如今这个,可以令他无比自豪的及川彻。
钻石需要钻石来打磨。
“如果没有你,”及川说,“我大概率只是一个二级联盟的选手,或者,也可能不打排球了。”
是因为牛岛若利带给他的“绝境”,他才能强烈地意识到,他是如此地深爱着排球。即使它会让他挫败,让他不甘,让他流泪,但快乐永远比痛苦更多。
牛岛摇了摇头。
“做出选择的是你。”他说。
“或许吧。”及川说,“只是想在今天让你知道,你的出生……对我意义非凡。谢谢你曾站在我前方。”
牛岛看了及川许久,颇为诧异地询问,“你喝醉了吗?”
“没有!”及川恼羞成怒,“我为什么要喝酒?”
“可你今天很反常。”牛岛说。
及川叹了一口气。
五年了,每天耳濡目染,就不能他也变得有那么一点坦诚吗?
“我到现在还记得,高三输给乌野过后,回家路上小岩对我说的话。”及川笑了笑,“他说我可能变成老头子了也不会幸福。”
牛岛皱了皱眉,像是在埋怨不在场的岩泉一,“怎么这样说。”
这五年,不只是他改变了及川,及川也在改变他。及川看着他一点点地变得更加柔和,一点点地,有了更多人情味的表露。
“因为我无论在哪个大赛上胜出,都不会满足。”及川笑着说,“他确实没有说错。虽然刚赢回了人生里的第一块奥运奖牌,我已经感到了不满。下一次必须赢过全世界的队伍,夺下金牌才行。”
牛岛很认真地注视着他,很认真地回答,“下次,我会赢。”
及川自动屏蔽了牛岛的宣战布告。反正他不说,及川也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或许吧。或许就像小岩说的那样,老头子的我不会幸福。但是现在,”及川难得主动地握起牛岛的手,“就是此时此刻,我想,我是幸福的。”
他吻上那只左手,那只给他带来了许多苦痛,也带来过欢愉,在休赛期里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的左手。
他吻上了那枚不会褪色的铂金戒指,吻上他们不会褪色的青春和爱情。
“想了很久都不知道送你什么。”及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把我的这份幸福分你一半吧。”
谢谢你诞生,来陪伴我,来煽动我。
就像五年前那个唐突的夜晚。
牛岛若利给出了和及川彻一模一样的答案。
“我接受你的挑战。”他说,“就算你变成了老头子,我也会让你幸福的,及川。”
【Final Fantasy VII SC】森之館 01
感謝 @昔鸟-雀 太太的授權
這是 這張圖 作為靈感來源的恐怖rpg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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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G風,每章後面有劇情分支選擇,開始寫下一章時會拉線
森之館 01
尼布爾海姆是已故的賽菲羅斯將軍的領地,他因為驍勇善戰和戰功赫赫,米德加教廷將這塊領地賜給了他,使他成為了此地的領主。然而在七年前,在某次任務中將軍意外殉職,由於他沒有任何已知的親屬,因此由有關單位去整理他的遺物,當公證人和法院文書和教廷使者等一行人來到他的宅邸,發現宅邸內竟然住有三名長得和他非常相像的男孩。三人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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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之館 01
尼布爾海姆是已故的賽菲羅斯將軍的領地,他因為驍勇善戰和戰功赫赫,米德加教廷將這塊領地賜給了他,使他成為了此地的領主。然而在七年前,在某次任務中將軍意外殉職,由於他沒有任何已知的親屬,因此由有關單位去整理他的遺物,當公證人和法院文書和教廷使者等一行人來到他的宅邸,發現宅邸內竟然住有三名長得和他非常相像的男孩。三人稱呼賽菲羅斯為「父親」,被認為是將軍的私生子,一行人很快做出決定,孩子們必須待在神羅直到長大成人。然而三人拒絕任何人的照顧,也拒絕離開宅邸,不論問任何問題,只有這樣的回應:「我們很快就會和父親大人及母親大人一起團聚。」
公證人一行人覺得三人大概是喪父後傷心到失神了,打算強行帶走他們,結果三個孩子迅速藏進宅邸內。一行人怎麼找都找不到,天色漸暗,他們決定回村子裡,打算請兩個人看守宅邸大門,他們相信孩子們三天之內就會因為飢餓現身的。
但是,再也沒有任何人見過三個孩子,三天後的深夜,村子因為不明原因失火燒成一片白地,然而很神奇的,幾乎所有村民都逃過一劫──除了前往將軍宅邸的數人,他們被燒死在寄宿的旅店內;以及斯特萊夫夫人十六歲的獨子,他就此失蹤,也沒有發現遺體。據生還的村民說,他們在睡夢中,有人命令他們趕快離開村子,至於這個人的形象,有人說是銀髮綠瞳的天使,也有人說是金髮藍眼的戰士。總之不論如何,尼布爾海姆村就此廢棄,村民們各自四散謀生,斯特萊夫夫人在神羅幫助下搬到米德加生活,但是她一直鬱鬱寡歡,數年後便離開城市,不知所蹤了。
───節錄自塔克斯教團《尼村奇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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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3:/works/24575017
【夏五】树洞,对豪门家族的大小姐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对豪门家族的大小姐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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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结婚策划师,通俗点来说就是为有钱的家族匹配合适的结婚对象。
最近找上我的人是东京一个古老的家族,具体是哪个家族我就不说了,这个帖子的意义也并不在于八卦家族秘事。
他家的保密工作做得一直都很好,除了公开露面的家主,其他人的身份信息都是秘密,即使我动用了行业内的资源,也根本查不到什么。
总之,因为现任家主想要退休养老,希望让大少爷继承家业。
但前提是大少爷要结婚。
啊,我听到这里也很吃惊,现在还是封建时期吗?只有结婚才能继承家业的?
不过既然人家大少爷都没有反对意见,我也提不出什么质疑。
我问,那么,对结婚对象...
对豪门家族的大小姐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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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结婚策划师,通俗点来说就是为有钱的家族匹配合适的结婚对象。
最近找上我的人是东京一个古老的家族,具体是哪个家族我就不说了,这个帖子的意义也并不在于八卦家族秘事。
他家的保密工作做得一直都很好,除了公开露面的家主,其他人的身份信息都是秘密,即使我动用了行业内的资源,也根本查不到什么。
总之,因为现任家主想要退休养老,希望让大少爷继承家业。
但前提是大少爷要结婚。
啊,我听到这里也很吃惊,现在还是封建时期吗?只有结婚才能继承家业的?
不过既然人家大少爷都没有反对意见,我也提不出什么质疑。
我问,那么,对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对方家长说,犬子从小被骄纵溺爱性情顽劣,可以找到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就放心了。
性情顽劣啊…我想,还真是大少爷的标准缺点,不过如果有钱的话,性格方面都不是问题吧。
似乎察觉到我的不以为然,对方又补充说,犬子能力很强,可以担当家主重任,只是性格上…不知道该说是任性还是长不大了…
我也只好说,我明白了,不过还需要对他多一点了解,需要见个面呢。
我加了大少爷的联系方式,和他约在一家甜品店见面。
说起来,这大概就是大少爷无法结婚的原因一吧——明明是古老豪门的大少爷,却喜欢吃在长辈眼中丧失男子气概的甜品。
豪门大小姐也会很看重这一点吧。
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15分钟,大少爷还一直没有出现,而我已经吃完一份下午茶甜点了,说实话倒是出奇的好吃。
我在纸上记下了原因二——习惯性迟到。
我一边吃着大少爷推荐的毛豆泥奶油味喜久福,一边想象着大少爷的脸,会不会除了性格外,大少爷的脸也有缺陷呢?
这时大少爷给我发来信息:我今天去不了了,改天再见吧。
紧接着大少爷的第二条信息也传了过来:不过我姐姐会去,她应该已经到了。
我想原因三算是巨婴还是不守信呢?
我的头脑有点混乱,因为大少爷虽然没来,但大小姐却来了,而且出场有点惊艳。
这样说吧,当时全甜品店的客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大小姐身上了,穿着纯白色裙子的古老豪门价大小姐,还真是引人瞩目…也许在场的心里都在想‘该如何和她搭讪呢?’,可是大小姐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在我对面坐下。
“你真的点了毛豆泥生奶油喜久福啊?”
“是啊,很好吃。”
对于大小姐,我的第一个感想是,作为女生来说,还真高啊…
第二个感想是,大小姐是个美女呢,大少爷的基因大概也不会差吧,怎么会难以结婚呢?
而第三个感想是,我对大小姐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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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我就这么被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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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的工作还真是幸福啊,见到喜欢的对象都可以直接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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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幸福的工作,倒不如说是适合渣男海王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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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结婚对象的大少爷,连介绍结婚对象的人都要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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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的事当然很重要了!
以后大少爷就是楼主的妻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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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大少爷会给楼主设置些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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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的择偶标准应该很高吧?楼主可以达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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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弟啊…我还没想到那么遥远。
不过看到这个称呼,已经对大少爷多了些亲切感。
大小姐实际上也还没有结婚,因此刚刚我也问过这个问题。
大小姐竖起三根手指,她说,我的择偶标准只有三条,第一要喜欢吃喜久福,第二是正直的强者,第三待定。
大小姐的要求真是意外的简单。
大小姐还说大少爷的择偶标准也和她差不多,不过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
我说,怎么会呢?
大小姐说,一开始不是看中家里的钱,就是看中我…弟弟的帅气外表,可相处一天后,却根本接受不了他的性格…
我说,他的性格?只是这样说我难以理解…
大小姐说,嗯…就像是吃甜食吧,有人就会说‘这么甜的东西吃多了怎么行?’‘什么啊,初次见面竟然选在甜品店?’‘有点gaygay的…’,于是就断了联系。
我说,…那种类似‘甜食会让人软弱’的话都只是刻板印象吧,我倒是认为摄取糖分更有利于思考。
大小姐说,就是这样!
大小姐对我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
我这样说也不仅仅是对大小姐的附和,我本身对甜品也并不排斥,有时候我也会在家尝试制作甜品。
不过…大小姐对喜久福的喜爱程度也是有点超过了,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她就吃掉了十个喜久福。
但大小姐的举止优雅,即使是吃甜品也很赏心悦目,恐怕周围希望给大小姐继续买喜久福的人都想要排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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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是甜甜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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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被骄纵长大,只是喜欢吃甜品的大小姐真难得啊…
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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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虽然不是豪门出身,可却是难得可以理解大小姐姐弟的人,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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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或许可以从大少爷入手,和大小姐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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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这次见面的主题本来也是大少爷。
我和大小姐谈到了家主所说的‘性格顽劣’的问题,大小姐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大小姐说,我是不认为他有什么性格上的缺陷,如果只是恶作剧之类的,根本不算是缺陷吧。
我说,只是恶作剧的话,或许是出于无聊?
大小姐说,无聊?对,不过大部分是为了活跃气氛,这样想他其实也在为他人着想呢。
我说,是啊,如果生活中都充斥着古板的人,也很无趣嘛。
大小姐说,没错!每个人都说着正论,不然就是‘你们应该这样做’这种话,人类不是会变成机器了吗?
我说,我倒是也认同,这也是作为古代家族后代的弊端吧,还有只有结婚才能继承家业这种事呢…啊抱歉,我好像说太多了。
大小姐说,…不用抱歉,我倒是对结婚不排斥。
老实说,大少爷之前对我来说,就像是套餐里搭配的饮料,无法去掉,只能勉强接受。
但现在我却认为,我的这位‘妻弟’可能和我会相处融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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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已经把大小姐当妻子看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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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好像很好哄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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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现在的意思是要和楼主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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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有点可怜,自己没有结婚对象,却看着姐姐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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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楼主是入赘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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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说那些都太早了…
我和大小姐现在离开了甜品店,理由一是担心大小姐一直吃喜久福会有问题,理由二是希望在散步中制造更多回忆。
不过,和大小姐并肩走在一起发现她比我还要高,对于女生来说是骨架偏大的类型。
啊这也是我的理想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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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只是喜欢大小姐,其他都是爱屋及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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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是甜食吃多了才会长得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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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小姐的身高,更好奇大少爷了,楼主给你的‘妻弟’寻找结婚对象时,考虑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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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也可能在散步的过程中发现对方的缺点,从而打消结婚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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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会,大小姐是人美心善呢。
在路上遇到流浪猫的后,大小姐就去便利店买了火腿肠,又折返回去喂猫猫。
我说,不如我们收养它吧。
大小姐说,我们?
我说,啊抱歉,有点太唐突了吧,我是说我来收养,有空可以来我家里看…嗯你家更大吧?也可以在院子里设立流浪猫的家。
真是的,什么‘我家’‘你家’啊,这不是更唐突了吗?
大小姐却说,好啊,今天就去你家吧,看流浪猫鲍勃。
诶?出乎意料的爽快呢,我也很喜欢爽快的人。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的正常反应大概都是,‘不是结婚指导吗?怎么突然变成流浪猫救助会了?’但在这种时候不会马上说出‘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正是五条大小姐的优点;而自说自话地冒出一些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的念头,恐怕是她的缺点,但我很喜欢她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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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是不是想直接和大小姐doi?
果然楼主是渣男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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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这到底是深闺大小姐还是海王大小姐啊?
怎么就这么和陌生男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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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提醒纯情大小姐小心一点…他们这种婚姻中介要特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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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用担心…
我其实是循规蹈矩的类型,即使再喜欢对方,也并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后,就和某个人发生关系。
我也只是单纯和大小姐回家看电影而已。
大小姐在我家参观了一下,问我说,你带过多少人回家啊?
我说,只有你一个哦。
这真的是事实,除了大小姐之外,对其他人根本到不了‘想和她在家里看电影’这样的喜欢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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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纯情大小姐和骗人渣男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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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不可以骗人家大小姐和你do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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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好像也对楼主一见钟情了…开始在乎楼主有没有前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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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在看电影,看完电影又聊了聊天。
在这些过程中,我确定已经喜欢上了她,也许说爱更适合——我开始想要和她结婚的问题。
我说,…如果你一直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那么我希望可以和你结婚,如果暂时达不到你的要求,我也会努力的。
大小姐说,我是没有意见。
我说,诶?就这么同意了吗?
大小姐说,当然了,你不是很符合我的要求嘛。
我说,就连待定那一项都符合?
大小姐说,待定?哦,那一项大概就是说能不能和我完整看完一部电影吧。
大小姐是会有些怪癖,例如会剧透,会忍不住说话,中途还叫了一次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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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真是我追过的进展最快的帖子了,上午见面,下午就在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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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的行动力也很强,把大小姐带回家,直接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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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小姐应该不会真的答应吧,应该只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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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次电影就和豪门大小姐结婚,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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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力很强的楼主已经很久没有回复了,不知道他和大小姐结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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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有吧,就说大小姐同意,大小姐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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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你们结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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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知道该不该说成功了…
结婚是真的结婚了,因为我的工作原因,我对登记流程都很熟悉,我们当天就去办了登记。
他家里那边也很顺利,家主虽然有点惊讶,不过还是说,真快啊,如果是你的话,倒确实是正直稳重的人,我也算放心了。
然而当晚在他家住下后,我才知道一件可怕的事…
——他家里根本就没有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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