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七东来】《墙头草的自我修养》
又名《粉丝爱上了对家怎么办》
写在前面的话:
对没错 群里的人都知道我消失了这么久是因为出了车祸 刚刚痊愈。
所以 这篇这么长的文 在康复期间 码了很久(而且好不容易才发出来
大家吃的愉快就好
还在养伤期间 更文不会太勤 有想点梗的可以留言
还是一样 谢谢大家的喜欢支持与鼓励,还有等待和不离不弃。
爱你们哦。
这次是 女明星x导演
苏御还是那个打酱油的苏御
两个人不分上下,若非要较个高低的话,那也只能说张紫宁在女明星里数一,而苏御在男明星中称冠。
并且是以垄断式的,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又名《粉丝爱上了对家怎么办》
写在前面的话:
对没错 群里的人都知道我消失了这么久是因为出了车祸 刚刚痊愈。
所以 这篇这么长的文 在康复期间 码了很久(而且好不容易才发出来
大家吃的愉快就好
还在养伤期间 更文不会太勤 有想点梗的可以留言
还是一样 谢谢大家的喜欢支持与鼓励,还有等待和不离不弃。
爱你们哦。
这次是 女明星x导演
苏御还是那个打酱油的苏御
两个人不分上下,若非要较个高低的话,那也只能说张紫宁在女明星里数一,而苏御在男明星中称冠。
并且是以垄断式的,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两个人也就经常被放在一起——甚至,在粉丝和群众的呼吁下,演绎了一部公益微电影。
而自此,两个人的人气就一发不可收拾:先是拍摄合作的消息在热搜榜上挂了整整三天,又是粉丝数量直线上升,最后就是口口相传,到全体大众,包括那些根本不关注明星的群体,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二人的名字。
在所有人的火眼金睛里,两个人的CP感都是无可诟病挑剔的。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路人甲如是说。
“两个人不管从客观条件还是名气长相来说,都是满分般配的。” 路人乙附和。
当然,在一片叫好声中,有一部分群体,是极力抵制反对的。
没错,那就是两个人的唯粉。他们旁若无人的掐架,贬低怒骂对方,把每个有关于两个人的微博变成了他们的战场,炮火连天,不忍直视。
然而,即使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两个人还是凭着他们瑕不掩瑜的路人缘,获得了一大片好感。
两个人说实话交集不算多,张紫宁是女团出身,如今主要奔波于广告综艺和舞台,偶尔跑一跑偶像剧。
而苏御呢,则是个实实在在的电影咖,从出道开始就专注于修炼演技。
在张紫宁满天飞的通告中,苏御无缝衔接的在一个又一个剧组里穿梭。
因此大多数人,虽然喜欢,却并不算太过看好他们。
再加上,炒CP这种事情,尤其是吃亏的女方,唯恐避之不及,然而张紫宁的公司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热衷于各种绯闻,几乎是合作一次,就传一次。
导致她在各家粉丝眼里算得上声名狼藉,首当其冲的是苏御这种当红国民小生,各种落井下石,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开始大做文章。
一夜之间,不堪入目的评论铺天盖地的袭来,不绝于耳。
直到,有一个新的消息放了出来。
“张紫宁和苏御即将合作新戏‘六月是毕业的季节’,即将在下个月进组开机。”
此消息一出,毫不意外的,凭一己之力力压群雄直接登上了热搜榜榜首。
这个消息,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负面评论——即使是唯粉,也希望他们的偶像能有好的资源。
群众沸腾了,他们欢呼着,期待这部戏快一点杀青定档。
也的确,在这个烂片当道的年代里,能找到一个有好的导演,编剧,以及有火花有天赋的专业演员集成的阵容,是可遇不可求的。
1.
说起这个团队,之所以给人们吃了一个定心丸,是因为导演——是赖美云。
赖美云,知名青年影视制作人,毕业于加州大学的导演系,年仅二十一岁时,作为一个学生的毕业作品,就用一台相机,几个同学朋友,和一皮夹的火车票,拍摄出了她有名的公路流浪片。
一经播出,就大获好评,甚至被专业人士所认可,入围了好几门奖项。
虽然年轻,但赖美云自从走进大众的视野后,好作品一部接着一部,团队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专业。
赖美云擅长拍摄青春文艺类作品——能最大限度的捕捉演绎那种不羁放纵,热血澎湃,孤注一掷的勇气与鲜衣怒马。
也不乏刻画的那些细腻,单纯的懵懂情感。
她的作品被人们称赞为不仅仅是在讲故事,而是需要欣赏的艺术品。
她的每一帧截图,都能成为最美丽的壁纸。
赖美云擅长运用光影效果,透过精妙的构图位置来布置场景,再通过不同的色调去反映当时的气氛,相辅相成,渲染观影者的情绪。
以至于,年仅二十五岁的赖美云实至名归的摘下了好几个提名以及最佳导演的头衔。
赖美云的成功其实也要感谢于她的一位发小朋友,也是她的御用编剧,孟美岐。
从某种意义上,她们互相成就了对方——也可能是,只有二十多年来的心照不宣,心意相通,知己知彼,才能让两个人共同拍摄出这样完美的作品。
至于两个人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可以共用一双筷子,穿一条裤子,孟美岐可以戏称赖美云一句“七导”,而赖美云也能调侃孟美岐一句“毛编”。
不过在这部戏上,两个人破天荒的一反常态,出现了分歧。
“你邀请苏御不就是因为你是他粉丝吗?” 孟美岐叉着腰,气不打一出来。她是决不会认可这种流量明星的。
赖美云闷声不吭。
因为孟美岐没说错。
还记得刚刚上面提到的,讨厌张紫宁跟苏御这个情侣档的那群人吗?
赖美云就是其中之一。
大一的赖美云,在偶然的一次网上冲浪中,在一众混剪中发掘了苏御这个宝藏。
然后就沉迷于他的颜值而无法自拔。
苏御这个人人如其名,有个极其玛丽苏的设定,再加上长相的加持,让广大女性群众——尤其是赖美云这种年轻受众群体,毫无抵抗力。
也因此,她发奋图强,转了系,潜心研究导演专业,就为了有朝一日能走进这个圈子,找苏御合作。
然而这件事,除了孟美岐没人知道。
因为,在这个圈子里,偶像崇拜是大忌。
假如在一个剧组里,有人是另外一个人的粉丝的话,会出现偏袒的不公待遇——更何况,赖美云深居导演这个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尊位。
因此,赖美云也算是有把柄落在孟美岐手里,只好低声下气:“苏御很有潜力的…… 我们不能商量商量吗?”
“没门!” 孟美岐斩钉截铁,皱了皱眉,抱着胳膊转过了头。
可不一会,她却瞟了瞟赖美云,若有所思的咳了咳嗽:“除非……”
“除非什么?” 赖美云迫不及待。
“除非,你邀请吴宣仪来做女主。” 孟美岐狡黠的笑了笑,又欲盖弥彰道:“我只是觉得,既然要请流量,吴宣仪我还是比较看好的。”
赖美云自顾不暇,也无法分辨孟美岐的用意,又怕她临时反悔,只好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
于是,她无可奈何的又联系了吴宣仪的公司——却发现,好巧不巧,她跟张紫宁是同一个公司旗下的艺人。
更巧的是,两个人连经纪人都是同一个。
2.
“女主,不可能。” 傅菁作为经纪人跟赖美云交涉着,撇了一眼旁边垂眸正在看剧本的张紫宁,“如果要吴宣仪进组,必须让张紫宁当女一。”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能再吃一波情侣档的红利,何乐而不为?作为资本主义家,当然要最大限度的榨取每一个艺人。
傅菁别的不行,当经纪人谈判可是一等一,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气势磅礴,让赖美云有些退缩。
赖美云于是捂住了手机,转向孟美岐,向她沟通了现况。
孟美岐想了想,不好试探对方的底线,只能勉强同意了。
赖美云正满心欢喜的要签约,却一愣——她这样岂不是成了别人的好事,自己出钱出力一针一线的却帮别人织了嫁衣,让张紫宁又来纠缠她的苏哥哥吗?
这怎么可能。
赖美云回过神来,正要义正严辞的拒绝,孟美岐却一把夺过了手机,不等她说话就答应了傅菁:“说好了!不准反悔,合同马上发到你邮箱,确认收到后就可以签字了。”
她一口气不间断的像是连珠炮似的说完就挂了电话,好似一阵风,赖美云那只手还停在空中,就目瞪口呆的看她得意洋洋的扬起了嘴角。
“搞定。” 她拍了拍手。
赖美云只能痛心疾首,化悲愤为力量的绷紧了肌//-肉:“孟美岐你是不是找死?”
3.
正所谓,冤家路窄,事与愿违。
根据墨菲定律,越不想要发生的,越有可能发生。
赖美云自认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以心平气静的面对张紫宁说上一句“你好”。
却没成想,情敌相见,来得比预想的要早一些。
“赖美云导演,这么巧啊?”
飞机上,赖美云落座的那一刻,就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不寒而栗。
果然,相邻座位的人,摘下了墨镜,赫然是那个常常出现在赖美云男神照片旁边,赖美云恨之入骨,化成灰都认得的——张紫宁。
赖美云一口闷气卡在了xio/ng口,上不去下不来。
而她们将要面临的,是同一个目的地——拍摄场地,一个江南的小镇。
由此看来,赖美云从这一秒开始,不仅仅是要熬完这一程飞机的路途,还要面对接下来一连几个月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赖美云认输了。
她承认,她的确没做好准备——一口气差一点喘不上来。
好歹给一点提醒吧?不带这么搞突袭的。
威力不亚于彗星撞击地球带来的爆炸性毁灭。
赖美云愣了半秒,才定了定心神,扯出一张牵强的笑脸。
“…… 紫宁,你好。” 赖美云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咬牙切齿的。
“想不到您认识我。” 张紫宁微微一笑,“我还以为,大导演不会关注我们这种小明星的。”
“过谦了。” 赖美云努力的假笑着,只觉得脸颊的肌肉疼,也不知道呈现出来是个什么狰狞的效果。“况且,我在跟演员们合作前,都会研读资料的。”
“很荣幸这次能跟您合作。” 张紫宁倒是十分真诚:“久仰赖导的大名。”
赖美云连忙干笑了两声,然而当她望进张紫宁那双漆黑深邃,却又清澈透亮的眼睛中,反而莫名的感觉似乎没有那么抗拒厌恶张紫宁了。
也许她读到过的,张紫宁粉丝对她夸奖的那一句,“你的眼睛里有浩瀚星辰”,并非毫无根据。
然而赖美云没有允许自己的思想继续游弋发散,保持着礼貌与张紫宁客套着。
“可别,还是叫我云导吧,赖导听着…… 不大好听。”
张紫宁便也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赖美云从她那双开始笼罩上一层雾气的晦涩双眼中读不懂她的内心,便也索性放弃。
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飞机逐渐起飞,而由于赖美云前一夜对于要见到自己的偶像这件事过于兴奋激动而彻夜失眠,她不知怎么的,就在持续的噪音以及似有若无的阳光下睡了过去。
4.
醒来的时候,赖美云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偏着头,靠在什么东西上,却反倒挺舒::服的。
半梦半醒时,赖美云迷离的回想着,她明明不是坐靠窗的位置,那么她现在倚靠的是什么?
突然,一个令她大惊失色的念头划过脑海——她连忙摇头,甚至往后趔趄了一下——是的,她靠在了张紫宁肩膀上。
好在,既是赖美云的大动作,也没有打扰到张紫宁的闭目养神——或许她也睡着了。
可即便如此,赖美云对于自己睡在了单方面情敌的肩膀上这件事,依然耿耿于怀。
赖美云缓了好久才勉强不那么紧张,却依然无法理解自己这样出格的行为——即使她睡相没有太雅观,但也从来没有过这么轻易就放下戒备心靠在一个陌生人的肩膀上。
还是她曾经无数次在内心里口诛笔伐过的情敌。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张紫宁不算宽厚,甚至说得上单薄的肩膀,却很是有安全感——像是一片宁静的汪洋,让人陷在里面,就不愿再出来了。
她悄悄的直起了腰,挪动了一下坐的舒::服些,实现便不由自主的再次落回到了张紫宁的脸上。
或许,即使她再怎么不喜欢张紫宁,她依然要承认,张紫宁是适合这个角色的。
她的长相很干净,细细的眉毛透着些俊秀,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笔尖中和了她锋利的五官棱角,唇似樱红的似有若无的遮着白玉般的皓齿。
这一程下来,赖美云自己也没想清楚,怎么就如此轻易的被张紫宁潜移默化了。
好像,张紫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嚣张跋扈。
反而…… 甚至说得上是彬彬有礼。
她不得不加倍用力的打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即将倒戈的内心几十大板,提醒自己张紫宁的十恶不赦。
第一次见面就溃不成军的投降,多少有些不光彩。
事实证明,老天是公平的,给你关上一扇窗,就会给你打个地洞。
给了你一巴掌,就会塞一口枣。
赖美云一下飞机,就企图甩掉张紫宁自己走,可奈何自己的小短腿,怎么也比不过张紫宁的脚下生风。
可又偏偏,不管自己走得多慢,张紫宁就是亦步亦趋的待在她的斜后方。
赖美云正头疼的紧,却迎面撞上了另一队人马。
她一眼就看了出来——是苏御。
苏御的经纪人显然也认出了她,拍了拍苏御的肩膀,视线便落在了赖美云身上。
苏御就这样朝她走了过来。
赖美云那颗属于迷妹的心脏,也难逃其他万千迷妹们的一样,不规律的加速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追星的巅峰了。
“云导,初次见面,请多多照顾。”
苏御步履从容的走到了她面前,摘下了墨镜,彬彬有礼的微微鞠躬,与赖美云想象中的温文尔雅的形象如出一辙。
赖美云好不容易按耐下了心底的土拨鼠尖叫,激动的心,以及颤抖的甚至难以好好的握住的手。
赖美云把手心的汗在腿::软的裤子上搓了又搓,才勉强握住了他。
多少显得有些滑稽而失礼。
“嗯,小……苏啊,好好努力。” 她故作老成,改了个对晚辈的称呼,波澜不惊的,却不知道她在心底已经对她的哥哥呐喊了好几次了。
“嗯,谢谢云导的鼓励,我一定会的。”
然后,在赖美云深情而哀怨地注视下,错过了身,走到了张紫宁面前,亲近的想要去搂一搂她,却被张紫宁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好久不见。” 张紫宁落落大方的伸出了手,在她训练有素的笑容下,目光依然冰冷。
苏御看对方明确的拒绝,只好讪讪的握住了她,却还不等片刻,就被张紫宁若即若离的抽了回去。
苏御依然绅士,他同样友好的笑着:“紫宁,我很期待我们的二次交手,合作愉快。”
张紫宁点了点头,自始至终甚至连墨镜都未曾拿下,更未曾直视苏御一眼,便忽略了她,转向了赖美云。
“赖美云,一路走吗?”
赖美云听着她对自己直呼其名的态度,莫名的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由于首次追星成功的冲击的副作用,她几乎处在一种毫无理智的精神状态下,也懒得去深究。
“呃,我自己有车。” 赖美云指了指不远处来迎接的助理。
“您说笑了,我只是说,出口在那边,要不要一道走过去。还是说你想……?” 张紫宁似笑非笑的留了白,让赖美云多少遐想了些。
赖美云连忙笑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一起走吧。”
5.
开机十分顺利——赖美云一切从简,她从来不信什么开机仪式能幸运——于是一到场地就进入主题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拍摄。
毕竟,不光两位主演的行程紧张,赖美云这个炙手可热的大导演,每天也是排的满满当当的。
不得不说,苏御跟张紫宁的CP感并不是粉丝的一厢情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很值得被认可的。
至少,看着舒心,养眼。
当然,在那些叫骂对方,造谣对方的唯粉眼中,是另一回事。
可赖美云还没到那么走火入魔——她顶多是在两个人的亲密镜头时,微表情上会有些变化。
譬如,抿紧了的唇角,譬如,蹙起的眉毛,在譬如,攥紧的拳头。
无一不在反应她纠结的内心。
赖美云有时真的恨不得打个电话只问一下孟美岐为什么要安排那么多甜蜜的剧情,她宁愿看苏御一个人在镜头里哭的撕心裂肺,也不想看到两个人黏在一起打情骂俏。
她甚至,想要用东西遮盖住显示仪上张紫宁的那一半。
说起来圈里那个不允许追星的规矩倒也真算不上是无理取闹。
因为扪心自问,赖美云也做不到对自己的两个主演公私分明。
她自己看现在的自己,都难以不说一声“虚伪”。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不由自主的在说话的时候望向他,对他做的任何事情而感到开心,即使他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
若是放在平常,这没什么错。
但对于赖美云来讲,这就让她的专业程度大打折扣。
试问,在讲戏的时候不停地只去看一个人,在跟其中一位主演沟通的时候把注意力都放在余光里的另一位身上,明显在拍摄某一位主演时兴致勃勃,格外认真的话,任谁看了都会说上一句不专业。
所以赖美云只好压制自己的私心,努力一碗水端平——即使她再怎么不喜欢张紫宁。
然而这样的话,她每天就必须带着个面具生活,徘徊游走在内心肆意生长的不悦以及表面上的云淡风轻中。
这让她很痛苦。
要知道,所有的艺术家都是有自己的偏执的,大多数的也十分心直口快,不屑于融入社会,更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平时的赖美云也是如此,致力于“活在当下”这四个字,忠于真实的自己,从不刻意的去伪装。
所以现在这个情形,就让她很是为难。
为难的像是拿刀抵在她的脖子上,挣脱不得,却又不能一死了之,只能看着血;/珠一滴一滴的冒出来,沁满了刀刃,染红了衣领。
时而发痛,时而瘙痒,总之怎么也解决不了。
这随着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对张紫宁也愈发的不快——虽然她自己心知肚明这大多数来源于她自己那些恶意的想法,与张紫宁无关,她不该是非不分。
但人总要有个情感寄托——而通常出于自保,本能的是不会去反思自己的。
赖美云就只能对张紫宁更加的恨之入骨来缓解她的压抑感。
当然,赖美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不免反省一下。
她想,如果没有苏御的这层关系,她对张紫宁的专业程度和演技是肯定的。
张紫宁并不像她所想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会觉得比起苏御张紫宁甚至更胜一筹。
就好像,如果不戴着有色眼镜的话,赖美云会在与张紫宁初次邂逅时,就与她成为朋友。
6.
“假公济私的感觉怎么样?” 还没等赖美云去找孟美岐,对方就很有自知之明的负荆请罪来了。
赖美云现在一想起之前大言不惭的对孟美岐质疑她不能平心静气而说的那句:“我像是那么公私不分的人吗?” 就会为之而感到后悔。
“不怎么样。” 赖美云整个人精神萎:/靡的很,全身已经找不到了什么活力,只剩手指还在鼠标键盘上点来点去修改剧本。“我觉得我快疯了。精神分裂那种。”
“苏御不合格,让你失望了?” 孟美岐一语双关的揶揄她。
可赖美云没心情和她调侃,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是张紫宁。”
“张紫宁?” 孟美岐诧异。
赖美云的目光远远的停留在了另一侧欢声笑语,谈笑风生的苏御与张紫宁二人身上。
拳头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关节一个个的“咯吱”作响,开始泛白。
要是放在以前,看到他们这副窃窃私语的亲近模样,她一定会毫不吝啬的,跟其他网友们一样,骂一句:“张紫宁阴险狡诈,配不上我们家哥哥,离哥哥远一点。”
还附加五六个感叹号的那种。
但现在…… 她这话,怕是说不出口了。
7.
“赖美云导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张紫宁在拍摄的空档,一边补妆一边离开了聚光灯的范围,凑到了赖美云太阳伞遮挡着的阴影里。“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够好,让您不满意了?”
张紫宁说的话明明是在道歉,却有种不卑不亢的意味,让赖美云略有些束手无策。
“如果有什么我能改的话,请你一定要倾囊相授。”
赖美云无缘无故的落了气势的下风,手足无措的哑口无言了半天,才很是僵硬的笑了出来。
“没有啊,” 赖美云矢口否认,“你演的很好,对我们的工作人员也都很礼貌,大家都很喜欢你。”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的,偶尔试探着去捕捉张紫宁的目光,而对方只是幽幽的望着自己。
赖美云的心尖一颤,有些局促的重复了一遍:“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包括我。” 她最后怕还不够有说服力,十分真诚但违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随即就后悔了。
这显然是画蛇添足,越描越黑。
但张紫宁似乎却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只是唇畔隐约的浅浅笑意凝固了些,便配合着赖美云一唱一和起来。
“那就好。” 她轻轻的颔首,“以后有任何事情,都不要犹豫,全部指正就好,我会努力再接再厉精益求精的。”
“……好,好。” 赖美云漫不经心的搪塞了她一句,便刻意地转过了头,全神贯注的看着摄影机上的画面,故意装作忽略的张紫宁的存在。
然而张紫宁却十分木讷的没有理解她肢体语言的意思——又或是,故意忽略曲解了她,纹丝不动地留在原地,像是在等赖美云说出实话。
赖美云就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一股莫名邪火就从xio/ng口开始往上冒,在喉咙里出不去下不来。
可再看看张紫宁呢,却从容不迫,怡然自得的,一点也不像是虚心求教的样子。
赖美云就忍不住了。
“拍电影跟你们那些业余狗血偶像剧不同,这是个专业严肃,认真的事情,需要你负责的。”
“它是个艺术品,不是个商品。”
不是你们炒CP的温床。
张紫宁没回答。
赖美云话一出口,其实就意识到自己说重了。
她也知道,凭着张紫宁这众所周知的高傲性格,一定会徒生是非。
于是赖美云深呼吸了一口,挠了挠后脖子,还是决定得过且过,能不追究就不追究,和气生财——呃,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还没等到她再开口,张紫宁便先说了话。
竟然没有丝毫的怒意,也并不辩驳。仿佛在等待赖美云一一列举出她的罪行,然后酌情审判。
可偏偏,这反而让赖美云哑口无言。
因为赖美云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她就是在公报私仇。
张紫宁跟外界大肆宣扬的任性妄为,骄横张扬,不近人情,其实大不一样。
她其实更多的是一个不善言辞,不会表达的,与普通人差不多的邻家女孩。
张紫宁也并不是如她所说的不专业,反而让她刮目相看。
可赖美云就是心存芥蒂,看不得她和苏御走的如此近。
“算了。” 赖美云最后心虚且无可奈何地扔下了这么一句,不再去理会张紫宁,也不等她的反应,直接把素材存进了硬盘里,自己背上了包,直奔酒店,打算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在被子里闷着好好睡上一觉。
或许,醒来时,这些不合逻辑的想法就会烟消云散了。
8.
孟美岐这次来,好在不是单纯来给赖美云添堵的。
她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赖美云一向是拍起戏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琐碎的关于上映啊制片啊赞助之类的都交给孟美岐完成,她只需要做个甩手掌柜——艺术家就好。
而这次孟美岐的好消息就是,申请上映前所未有的快——可能是赖美云近几年的优质作品让观众所熟知,这次的申请前所未有的顺利。
还没拍完就已经申请到了上映的编号,大家都喜出望外,孟美岐怂恿着赖美云办个派对庆祝,一呼百应。
赖美云没好推脱,就在酒店订了个包厢——毕竟买单这种事有财大气粗的孟美岐就好,她只负责高枕无忧。
难得在高度紧张的赶工环境里忙里偷闲,大家玩得很是尽兴,不亦乐乎。
但毕竟第二天还要拍戏,大家也不好多喝,酒足饭饱后决定还是玩游戏来的合适一些。
于是十来个人围坐成了一圈,写了几十张纸条的真心话大冒险,转酒瓶,转到谁谁抽一张。
孟美岐可算是给自己挖了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晚上抽到了她好几次,而且都是些损人的,乱七八糟的大冒险,像是随便找个路人要电话号码之类的。
苏御抽中了一两次,其中一次是真心话,另外一次要跟身侧的人隔着卡片qin:;wen——却被作废了,因为傅菁和孟美岐两个人死命拦着他不让他靠近身旁的吴宣仪。
赖美云的运气格外的好,一次都没有被抽到过,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喝着一杯牛奶——她声称这是长高的必备品。
她长得本来就看不出年纪,如今这样乖巧懵懂,单纯无辜的坐在一旁,涉世未深的样子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反倒是张紫宁,一直镇定自若的摇晃着杯子里三分之一的红酒,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还被抽到了一次。
当酒瓶转到她时,她的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望向了她正对面的赖美云。
赖美云的眸子里忽明忽暗的,水光潋滟,抱着膝,歪着头,看着酒瓶。
而或许是感知到了张紫宁过于滚烫的目光,她的视线也逐渐移到了张紫宁身上。
然而,却在即将对视时,有些仓皇地躲开了。
张紫宁不着痕迹的敛了敛眸子,伸手随意抓了一个小纸条,平展开来。
她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复杂而琢磨不透,甚至变得有些晦暗。
赖美云似乎也看出来了,她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杯缘,呼吸声略微紧促了些,乱了节奏。
张紫宁的目光聚焦在了纸条上许久,似乎在纠结什么,思索什么。
正当有人开始要打圆场的时候,张紫宁却倏的抬起了头,而赖美云来不及移开视线,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于是,她便撞进了张紫宁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
满目琳琅的星光,就这样洒了出来。
随后,赖美云看到张紫宁的双://唇翕动——于是,在这吵杂的环境里,好像一切都静了下来,剩下的,只是张紫宁那把独一无二的呢喃。
“赖美云,我喜欢你。”
众人都愣了愣,面面相觑着,鸦雀无声。
但很快,有人先鼓起了掌笑了出来缓解气氛,表示这是个大冒险——而张紫宁在履行之余,也体现了自己进步神速的演技。
张紫宁从始至终不置可否,而赖美云也没有说一句话。
赖美云垂下了头,目光涣散在面前的一摞纸球上,却迟迟无法挥散张紫宁紧紧追随着她的视线。
所幸,那一晚,在这个小插曲后,张紫宁再也没有被转到过。
相安无事。
9.
那晚的最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告了别,回去养精蓄锐,为第二天紧锣密鼓的拍摄作准备。
赖美云说自己要回到拍摄场地去规划揣摩一下之后的夜景桥段,蹭了孟美岐的一趟顺风车。
而张紫宁也说有东西落在了现场,顺路一道过去了。
当时张紫宁从摇下的副驾驶车窗里隔着座位上的赖美云跟孟美岐交谈,从始至终赖美云都保持着缄默。
她的侧脸被昏暗的路灯镀了一层光,朦胧的十分旖旎。
张紫宁征求了孟美岐的同意后,便爬上了后座。
赖美云的确如她所说,兢兢业业,毫不夹带私货,一到了场地就开始对打光布景做起了详细的绘制蓝图。
而张紫宁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知道随便从哪里找来了个东西揣进了兜里之后,也没走,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赖美云身后。
赖美云被一个比自己还高的人这么跟着,多少有些拘谨,便跟张紫宁说她可以先回去。
但张紫宁却说她怕黑,而且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不过说实在的,从这里到酒店的距离,顶多五分钟。
赖美云就开始腹诽张紫宁别有用心,居心叵测。
但她最终没说什么,做人嘛,总要圆滑一些,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到了将近午夜的时候,赖美云才做好了所有的测量和标记,收拾了包打算走。
她没问张紫宁——因为她知道张紫宁一定会跟着她。
两个人并肩的,虽然隔得有些远——约莫着一两个人的距离,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还没有离开拍摄专用的古镇场景,因此人烟稀少,偶尔门前的几盏路灯照亮一段石板街,让影子袅娜的在身后重叠。
晚风十分的惬意,轻抚着脸庞,有种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
气氛正好,暧昧也正好,赖美云就想开口问问关于张紫宁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喜欢。”
可还没等她开口,任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有一辆摩托车,飞快的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直奔张紫宁和赖美云的方向——即使头灯已经照到了她们身上,却一点也没有减速的意思。
张紫宁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身旁的赖美云扯进了自己怀里,往后踉跄了几步稳住了重心,把她扶了起来。
“没事吧?” 她担忧的查看赖美云是否受伤。
“我没事…… 怎么会这样?这边不应该随意允许私家机动车进入的。”
“或许…… 只是他们不小心吧。” 张紫宁似乎在欲言又止什么,却很快掩饰了过去:“应该只是意外而已,你没事就好。”
江南烟雨朦胧,总是阴晴不定的——太阳雨也是常有的事。
就好比就现在,抬头是万里无云,斑驳的星辰点缀着黑夜,却在那些光亮之间夹杂着折射着五彩斑斓的色彩的雨滴。
“下雨了。”
是张紫宁先发现的,她伸出一只手,在掌心感受到了冰凉湿:/润,上前了两步打算拉住赖美云带他到附近的屋檐躲一躲,赖美云却已经从包里掏出了一把伞。
“你查过天气预报了?” 张紫宁诧异于她的缜密,边跟着她边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伞。
“嗯。” 赖美云轻轻的哼了一声。“毕竟没有贴身助理的照顾,习惯了亲力亲为。”
张紫宁知道她又在揶揄自己了,却不生气,心底只觉得好笑,这孩子居然还在记仇。
她也就没有说话,暗自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
两个人因为要走在一把单人伞下,就不免觉得有些捉襟见肘,只好挨的近了些,却还保留着分寸,隔了个小缝/:隙。
张紫宁偏了偏伞,把大部分罩在赖美云头顶,自己的肩膀上却淋湿了一片,让那块布料明显比周围的颜色深了一个号。
一路依然是相顾无言,知道要分道扬镳时,张紫宁打算把伞还给赖美云,却被她拒绝了。
“我工作室里的很近,我跑过去就好。” 赖美云有理有据,并且十分斩钉截铁,并没有给张紫宁盘旋的余地。“你赶紧拿着伞回去洗澡,休息一下,明早还有戏。”
说着,她便盖上了帽衫的帽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了淅淅沥沥的雨雾中。
张紫宁望着她逐渐远去,消失在街角的背影,轻轻摩。:挲着伞柄,浅浅的笑了出来。
10.
其实拍到后一半的时候,赖美云对张紫宁的芥蒂多多少少消的不说十成十,但也差不多了。
就像赖美云之前所说的,她和张紫宁还算得上是志同道合,若不是苏御的话,张紫宁是绝对会被赖美云纳入朋友圈里的一位。
她如今已经不介意在片场休息时跟张紫宁说上几句话,也可以放平心态告诉自己拍戏就是拍戏,要敬业。
偶尔从显示仪上看两个人的亲密戏份的时候,她也可以在念一段清心咒再顺便意识里胖揍一顿孟美岐之后不为所动的喊一声“过”。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心平静气的目睹这两个人狼狈为奸的幽:/会而依然保持不为所动。
赖美云发誓,那晚她只是偶然路过的张紫宁的房车。
也是完全出于意外,光明正大的听到了张紫宁的一句——“喂?苏御?”
看起来是接到了苏御的电话。
于是,赖美云便不由自主的化身成为了一只磁铁,吸附在了放车上,贴着被窗帘蒙上的车窗玻璃,企图听到更多的对话。
然而,剩下的就只有张紫宁微弱的“嗯”和“好”。
正当赖美云既心急如焚,又兴致缺缺的要离开,像是被吊到了半空中却又不放下来一般时,却有了一个人影出现。
赖美云连忙做贼心虚的躲进了阴暗的角落里。
但来者似乎也没有比赖美云问心无愧多少,他四周鬼鬼祟祟的巡视了一番,然后…… 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张紫宁的房车。
爬上了张紫宁的房车?
在暗中观察盯梢的赖美云,凭着经验,确认了那个身影就是苏御无误——而他居然爬上了张紫宁的房车?
赖美云只觉得她听到了心脏碎掉的声音。
赖美云的脑子里便不可遏制的,各式各样的荒唐猜测。
而最让她自相矛盾的是——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是否只是气恼张紫宁夺走霸占了她的苏御——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隐隐约约的开始嫉妒起了苏御——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赖美云只知道,自己最近格外的反常。
她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关注张紫宁的戏份——尤其是拉到近景时,她那双美得人神共愤的眼睛,足以蛊惑赖美云的全部思绪。
她开始没那么排斥张紫宁,会默许她把休息的躺椅放在自己的身侧,会默许她来自己的桌上吃饭,会偶尔在闲暇时刻与她到江边散散步。
她开始莫名其妙的在网上刷到关于张紫宁的视频,然后想看苏御的那样,同样沉浸在其中,同样没有节制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刷下去。
她开始在微博上看到有关于张紫宁的负面新闻时,为她打抱不平,用小号去辩驳,维护张紫宁的形象。
而这些,通通通通都不是她能够提前设想到的。
张紫宁就这样蛮不讲理的,以一个最不合适的身份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间点闯进了赖美云的生活——却偏偏让赖美云,愈发的喜欢她。
这让她,现如今已经分不清楚,她对苏御和张紫宁的绯闻,到底持有什么态度了。
总之,一定不是客观的态度就是了。
赖美云想着想着,就钻进了牛角尖,心烦意乱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自己,张紫宁和苏御已经进展到了这样的关系。
却没想到,苏御只在张紫宁的房车里待了不到两分钟,就开了门。
11.
赖美云的心跳陡然一停,她连忙屏息静气,慌乱的躲进了黑暗里。
苏御没意识到什么,正打算告别,但张紫宁却老神在在的开了口。
“别躲了,出来吧。” 张紫宁的声音轻轻的,并不带有任何攻击力,更没有指名道姓,但赖美云确定,张紫宁已经发现她了。
“呃,云导,那个…… 晚……晚安,睡个好觉。” 苏御看到了从角落里冒出了一个头的赖美云,顿时有些慌张局促的鞠了个躬,十分不知所措。
他见赖美云僵住了,便也手忙脚乱的打算逃之夭夭。
“安……睡…… 晚安。” 赖美云也一样语无伦次的。
于是苏御找准了时机,告辞了两个人,连忙离开了。
还没等赖美云想好怎么找个借口脱身,张紫宁略显调侃的语气就这样轻笑着传来。
“赖大艺术家,什么时候自降身价,改行做狗仔了?”
“我……” 赖美云一时无法辩驳。
好在张紫宁似乎并不打算纠结于此,她揉了揉起了鸡皮疙瘩的双臂,打了个冷颤:“上去说话吧。夜里凉。”
赖美云一时忘记了反驳,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跟着自顾自转了身的张紫宁上了车。
“随意坐。” 张紫宁的生活空间十分整洁,跟她的外表如出一辙。
她倚在了沙发的一侧,戴着眼镜研读着剧本,手里转着笔,时不时的写写画画,十分认真。
“呃……” 赖美云在她一言不发的气压下自觉有些束手束脚,却又忍不住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她:“他…… 这么晚来你这里,做什么?”
张紫宁不动声色地抬眸,并不介意她直来直往的窥探,慢条斯理地问她:“那您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 赖美云一时无语凝噎,却硬着头皮矢口抵赖:“我来跟你讨论一下明天的戏不行吗?”
张紫宁却不疾不徐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苏御也是来找我讨论剧情的。”
“你们白天不能讨论吗?非要晚上吗?” 赖美云火冒三丈。
“那,您又是为什么一定要现在来找我?” 与之相反,张紫宁却显得游刃有余,和颜悦色——却让赖美云更觉得她阴阳怪气。
“张!紫!宁!” 赖美云一字一句的从后槽牙低吼了出来,像是一头被惹怒了的狮子——尽管她实质上顶多是一只病猫。“那你们也不能共处一室啊,在外面不行吗?孤男寡女的……”
赖美云说着说着,已经委屈的染上了哭腔,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么生气。
“好了。” 张紫宁忍俊不禁的抑制住自己的嘴角,“他只是来给我送个东西而已。我的包裹,寄到了他手里。”
张紫宁抬了抬下巴,赖美云的目光于是也就落在了茶几上的小盒子上。
“至于为什么要上车,首先,我们在车里,总比在外面好一些,不至于那么轻易被拍到。其次,这是我经纪人的房车,比较偏僻隐蔽,比较安全。”
“这样,你放心了吗?” 张紫宁靠在垫子上,显得有些疲惫,一双波光粼粼的水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可赖美云的心思早已经不在张紫宁的解释上了,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盒子。
“你想打开看看吗?” 张紫宁噙着笑意问她。
“可以吗?” 赖美云忐忑的挑眉,意在询问。
张紫宁于是点点头示意她。
12.
张紫宁本来没想让赖美云打开那个盒子的。
以她倔强的性子和自尊,她是从来不会跟任何人示弱认输的。
更不可能,忍受别人同情和可怜的目光。
而她也比所有人都更知道,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残酷世界里——尤其是在她这个如履薄冰,荆棘密布的行业里,好听的话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可能会让她寸步难行。
只有用行动去证明自己,才能供真正的勇往直前。
唔——但她转念一想,如果对象是赖美云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想来,能让赖美云适当的担心担心她,也未必是个坏事。
她狡黠的双眼眯了眯,似有若无的徘徊在赖美云身上。
赖美云便惴惴不安的打开了那只盒子。
暴露在眼前的物件触目惊心——是一个代表着张紫宁的卡通小熊——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小熊不仅被撕扯的开膛破肚,并且上面还染着仿真的类似血液一般的鲜红色,带有明显的恶意。
赖美云一愣。
她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些,只觉得不可置信。
从ga:n:涩的舌:/尖上,她尝到了似有若无的酸苦味道。
她艰难的,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问张紫宁:“是…… 私生饭吗?”
“嗯。” 张紫宁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望向了赖美云,似是把她所有的脆弱软肋展露给了面前的小女孩。
赖美云缓了缓,却刹那间恍然大悟的问她,“那那天那个摩托车……?”
“大概也是针对我的。” 张紫宁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真不好意思,连累了你。”
赖美云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望着张紫宁,可张紫宁很是从容的垂着眸,就好似她刚刚叙述的是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就是张紫宁的生活吗?
每天活在光鲜亮丽之下的那些阴暗潮湿,腐烂萎/:靡的角落里,在挫折的泥潭里挣扎着求生。
这就是张紫宁要承受的那些不公的待遇。
“张紫宁……” 赖美云有些不知所措的轻轻的唤她。
可张紫宁却开口,提了一件相差甚远的事情,让赖美云有种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的错觉。
“苏御邀请我去吃饭。” 张紫宁披着衣服,坐在一侧用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黑咖啡,似乎对刚刚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云淡风轻。“一起吧。”
“一起?” 赖美云脑中一片混沌,愣是没反应过来。
13.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赖美云被卷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又或是,她本身就是主角之一。
苏御请客的餐厅是当地的五星级,环境优美,服务到位,餐点可口,就是价格,略贵。
但是两位明星的价位显然远远在这顿饭之上——也就让赖美云这个贫困潦倒的艺术家沾了个光,蹭了一顿奢侈的饭。
但是似乎,这顿饭吃的让人有些难以下咽。
起初,赖美云单纯的以为这会是一顿张紫宁向她示威并宣誓对苏御主权的一顿饭。
然而,在张紫宁威逼利诱着把赖美云按在了两个人中间的座位里时,赖美云迅速的意识到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只好化尴尬为食欲,埋头苦吃。
于是,赖美云的狼吞虎咽和另外两位优雅的慢条斯理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张紫宁低着头切着盘子里的肉,并没有要聊天的意思,所以整间包厢显得尤为安静。
苏御明显是想缓和气氛,拿起公筷夹了些小酥肉。正准备放进张紫宁的盘子里时,却隐约看到了张紫宁从垂着的眼睑下透出的灵力,手便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差点把菜掉下去。
可这筷子停在半空中总也不是个事,只见苏御的手拐了个弯,就这样慢慢靠近了赖美云的餐盘。
赖美云只忙着往嘴里塞东西,没有注意到,张紫宁手上的动作却因为苏御而停了停。
“云导,这道菜在这家很有名的,您试试。” 苏御扬起了他标志性的暖男笑容,让倏然抬头的赖美云有些心慌。
赖美云看着面前金灿灿的小酥肉,只觉得它不知为何比平常要显得开胃诱人的许多。
却还没等苏御把菜夹入赖美云碗里,赖美云的碗就被张紫宁换了过去,而她现在面前的那一碗,是满满的,剥好的虾肉,切好的牛排。
苏御的筷子再次被迫刹车,彼时他已经有些如坐针毡了。
赖美云见到这个阵仗,也没办法自欺欺人的忽视了,于是气氛彻底凝固。
“要不,小苏,你吃?” 赖美云尴尬的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虾肉给苏御,筷子尖都有点不稳。
却还没等放进他的盘子里,就被张紫宁截胡,叼了过去。
“辛辛苦苦剥出来的,我没必要便宜别人。” 张紫宁面无表情,理所当然。
赖美云无话可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张紫宁把虾给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却不成想,脑子里蹦出了剧本里孟美岐写过的一句话。
然后就是一愣。
之后的一整顿饭,她都食不知味,有如嚼蜡,满脑子翻来覆去的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你对我来讲,不是别人。”
14.
“她怎么可以拒绝苏御呢?她配吗?”
对于那一顿天人交战的聚餐的“餐后感”,赖美云除了觉得浪费,就只有愤愤不平。
不但什么都没想清楚,连好好的佳肴都暴殄天物了。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张紫宁了。
“难不成你想让她答应苏御?那你不得嫉妒死?” 孟美岐不知道什么时候轻手轻脚的出现在了赖美云身后,差点吓了她一激灵。
赖美云无语凝噎。
她瞥了瞥孟美岐,正不知如何反驳,好在孟美岐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赖美云眯了眯眼,同样似笑非笑的不怀好意道:“你怎么会来?” 她先是假装疑惑,然后开始打趣,“哦,是来看你的吴大明星的吧?”
“别提她。” 孟美岐却瞬间变了脸。
“哟,怎么了?闹别扭了?你这还未新婚就开始小别了?” 赖美云只觉得将自己的快乐凌驾在别人的痛苦上这句话说得太对了,她如今的烦恼差不多一扫而空,不亦乐乎。
“八字还没一撇呢。” 孟美岐只觉得一口气堵在xio/ng口。“现在看来连笔墨纸砚都没有。”
“怎么了?”
“我来的时候,看到她和另外一个女生卿/:卿:;我我的。” 孟美岐垂头丧气的。
“那是她经纪人。” 赖美云看了看远处太阳伞下坐在吴宣仪腿上的傅菁,觉得不足为奇,“她俩经常这样。”
“???”
15.
“赖美云,你对我,没什么评价吗?”
赖美云愣了愣,无奈而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哭笑不得。
平常导演不说话就是肯定了,张紫宁还是第一个上赶着要批评的。
然而,她的这场戏,还真没什么大错。
而赖美云也不好太打击一个新人的热情,只好敷衍。
“演的很好,那种爱而不得,对方无法知晓你的心意的那种无力感和窒息感,我很满意。”
却没想到,张紫宁却像是当真似的,忽明忽暗的眸子注视着她。
“或许,我是感同身受呢?”
赖美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现实生活里也喜欢苏御?
然而,张紫宁却没给她机会想清楚,便继续轻飘飘的讥讽道:“啊,我忘了,他们好像都说,我们赖美云大导演所有的心思,都奉献在了电影上。”
“听说,导演对谈恋爱这种东西,可是一窍不通呢。”
赖美云霎时间义愤填膺:“是,我是没谈过恋爱,你跟谁在一起我也管不着,就算是苏御我也不能说什么。”
“但是用这件事情来取笑我,你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
赖美云像是真的气急了,呼吸都随着她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失控。
张紫宁泰然自若的表情凝固了些,而她古井无波的双眼却有了些动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人,一定是别人,或是苏御,而不是——”
张紫宁顿了顿,凝望着赖美云的双眼更加灼热了些。
“而不是你呢?”
赖美云一怔。
她随即反应了过来,张紫宁大概是在说那天大冒险的事情。
“玩游戏说的话从来不算数。你还当真了?” 赖美云冷嘲热讽,反唇相讥,丝毫不留情面。
可张紫宁却反而更加认真且虔诚。
她反问赖美云:“你怎么知道,昨天我说的话,不是真心话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似没有丝毫重量,却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赖美云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只觉得她说这话晦涩难懂,干脆没有回应她,牵强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就坐回了座位里心神不宁的翻看着满是注释的剧本。
但很快她就无奈的发现,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16.
如果说之前讨厌张紫宁却还依然要假装和气让赖美云难受的话,那么如今对张紫宁这种难以言喻,五味杂陈的复杂态度,让她的不适只有增不减。
如果让她选择的话,赖美云宁可选择第一种。
等到赖美云剪辑完当日的片段回到酒店里时,已经夜深人静了。
她很早就让小助理提前回去歇息了,毕竟助理待在工作室里也只是浪费时间。
她十分疲惫——连脚步也比往常沉重了许多。
她猜想,大概是最近整夜整夜的因为张紫宁而辗转反侧——她每每将将要睡着时,总会冒出张紫宁的模样。
然后她已经模糊的意识再度清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思绪发散,脱轨,然后在悬崖的边缘挣扎。
更可笑的是,赖美云有些时候还挺希望自己一个不小心摔下去的——因为她面临的不是万丈深渊,而是张紫宁的怀抱。
赖美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靠着安静而空荡的走廊的一侧,想着今晚终于可以借着身体的困倦睡上个好觉了。
却没成想,还没等到她到自己的房间,就碰上了她故事里的主人公之一。
苏御走了出来。
一个人,身上穿着十分鲜艳的小西装,与白日里清心寡欲的气质大相径庭,截然不同。
看着更像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还是那种花花公子。
苏御见着赖美云,下是有些诧异,却依然礼貌的点了点头,却在靠近端详后皱起了眉来,关切地问她:“云导,你没事吧?”
“脸这么红,喝酒了吗?”
赖美云连忙伸出手探了探自己的脸颊,果然烫的不正常。
她正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苏御却愈发的靠近,让她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心跳却再次开始振聋发聩起来。
脸也就更红了。
“云导,你真的没事吗?需要我帮你吗?” 苏御偏了偏头,更加担忧。
赖美云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失去了平衡的跌跌撞撞。
苏御十分担忧的想要扶住她,却在即将深受的那一霎那,被人抢了过去。
张紫宁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站在了赖美云的身后,双手牢牢的搀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在间隙中抬眼,带有几分不悦的冷冽神色扫过了苏御的脸,将赖美云揽得更紧了些。
“我跟赖美云去喝了几杯,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她就好。” 张紫宁清冷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急促与焦虑,找了个借口帮着解释,也没有给苏御继续询问的余地,自作主张的从赖美云兜里摸出了房卡,将她扶进了房间。
苏御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摸了摸鼻子耸耸肩,也就不再担心,悠哉悠哉的去按了电梯。
而另一侧,房里的赖美云,被不由分说的拖了进来,多少有些彷徨。
“你…… 要做什么?” 赖美云看着张紫宁自顾自的去卫生间放水,找毛巾,虚脱的瘫痪在了床上,却碍于张紫宁的存在无法完全松懈下来。
“你发烧了。” 张紫宁却答非所问,“要休息。”
张紫宁轻车熟路的从应急箱里找出了药,烧好了水,回到赖美云的床边蹲了下去,打算给她tuo:;下鞋子。
“你……?!” 赖美云戒备的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有些惊恐的望着她。
张紫宁抬眸望着她,也不起身,预期晦涩了些:“难不成你要让我把苏御叫回来给你换?”
赖美云有些不知所措,词不达意的表示:“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己来就好了。”
张紫宁叹了口气,无奈的也不辩解,还是伸出手帮她tuo了鞋袜,轻轻地,也不算是抱怨,更多的只能是自嘲。“我帮了你,一句谢谢也没有。”
赖美云不说话,但也不挣扎了,任凭摆布。
张紫宁终于帮她整理好了,水也开了,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张紫宁拔了烧水壶的电线,兑着凉白开冲了一杯温水,递到赖美云面前,照顾着她吃完药后,一切都井井有条。
张紫宁帮她掖了掖被子,语重心长的摸了摸她的头:“多睡一会吧,别逞强了。身子要紧。”
赖美云也就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果然,一旦放松下来,就立即陷入了梦乡。
张紫宁看着她安详的睡颜,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释然的笑了笑,端起水杯打算蹑手蹑脚地离开。
却还没等走出一步,就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张紫宁回头一看,发现赖美云小小的手,牵住了她的袖口——或许是在吃药时,由于难以吞咽而产生的下意识动作。
张紫宁不由自主的,在唇角勾勒出了浅浅的笑意。
她也就随着赖美云,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描绘着她的轮廓与眉眼,握住了她那只纤细的手,感受着她的ti温逐渐在自己的手里变回了正常的温热。
赖美云的梦呓中,模糊不清的,且微不可闻的道了一声:“谢谢。”
在昏黄的台灯照耀下,张紫宁柔和的目光便化成了一抹幽静的湖泊,泛起了涟漪。
17.
赖美云睡的并不算安稳,即使再怎么累也在天光微亮是照着顽强的生物钟而转醒。
彼时,张紫宁依然在她的床边,一手握住了她,一首拿着手机,全神贯注的在看着什么。
赖美云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的躲避了张紫宁抬眼的目光,虚弱的把自己撑了起来。
张紫宁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许久没有收回手来,却最终撇了撇嘴,站了起来帮赖美云扶好了枕头,让她能坐起来。
“你……没回去睡觉?”
“没事,反正我睡的少,正好研读一下剧本,背背台词。” 张紫宁毫不在意的说,扬了扬手机里扫描的剧本。
剧本上,和赖美云的一样,密密麻麻的写着她的笔记。
其实张紫宁很用功。比谁都要热爱这份工作。
也是让赖美云逐渐对她改观的一个原因。
她虔诚,也对这个职业有着一份敬畏之心,所以不会轻率的对待。
这在青年演员中,是很难得,很少见的。
而与之相比,赖美云也不遑多让。
用老话来说,赖美云是个艺术疯子。
也就是说,一旦和拍戏沾上边,她的大脑就可以自动麻木她身上的一切问题和故障,让她可以不停不休的像是个永动机般的运转。
但人终究会透支,所以为了以防上一次事件再次发生,张紫宁承担起了监督赖美云的这个伟大重任。
她每次一到休息的时候,也不卸妆,也不补眠,直接提着食物以及药,还有满满一壶的水拎到赖美云的那把遮阳伞下,摊开来看着赖美云一口一口的全部吃下去。
那会让她有莫大的成就感——比看微博上的好评还要开心。
赖美云的确一开始是婉拒的,还是倔强的说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却被张紫宁三言两语噎了回去。
也是,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人不会烧到将近四十度还毫无察觉。
而后,意识到自己没有回旋的余地的赖美云,也只好来者不拒的接受嗟来之食。
然而,诚然如此,赖美云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尤其是吃药这一方面。
她本就不喜欢吞药片,这么些年来向来有病也都是宁愿生熬硬挺过去也不愿意吃药打针。
张紫宁于是就得无所不用其极,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百般武艺连番上阵才能勉强让她吃下去。
就譬如现在,张紫宁在赖美云的桌子上一字摊开了饭菜,鸡汤,她的一瓶盖子的药,以及热水。
还有,赖美云的饭后甜点,抹茶小蛋糕。
“吃了药就能吃蛋糕了,怎么样?” 张紫宁狡黠的挑了挑眉,开始循循善诱。
“不吃。” 赖美云执拗的别过了头,也就在这个时候她会抛下她的少年老成,肆无忌惮——甚至说得上恃宠而骄的一意孤行。
“真的不吃?” 张紫宁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却染上了几分危险。
“…… 不吃。” 赖美云依然固执的,却没有之前那么斩钉截铁了,略有些心虚的瞟了瞟别处。
“那信不信我把你的电脑关机?” 赖美云一回头,就发现张紫宁的手指已经轻轻的覆在了重启按钮上。
“你……!” 赖美云大惊失色,像是被打了七寸的蛇,却只能愤愤不平的忍气吞声。“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张紫宁却丝毫没有被震慑到,反而更加游刃有余,毫不退缩的直视赖美云,两人之间火花四起,剑拔弩张。
“我吃就是了。” 终于,赖美云在对峙中败下了阵来,无奈而颓废的一仰头,把药片吞了下去,皱了皱眉,接过了张紫宁递来的水,灌了好几大口才将将咽了下去。
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行刑。
18.
傅菁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出鬼没的捧着她的老干部保温杯浮现在了张紫宁身后,开始数落起她来。
“你最近能不能好歹跟苏御说说话啊?你现在一有时间就往云导这跑,连看都不看苏御一眼,别说炒CP了,传个绯闻都难。你知不知道那些粉丝现在已经开始说你们貌合神离了?”
“你走路不出声的啊?” 张紫宁被吓了一跳,收拾着赖美云餐盒的手一抖,好在餐盒是铝合金的,摔在了桌上只是敲出了一声脆响,被张紫宁连忙抓住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是你非要炒作的。” 张紫宁顺了顺气,睨了一眼傅菁。
“业绩啊,小祖宗,我的业绩啊。你能不能做事之前考虑考虑后果?后果是我要承担啊。”
“我又不是没实力,大不了不捆绑炒作了,谁爱去谁去。”
“你以为我乐意啊?你要是不跟他炒的话,以他现在跟女二号打得火热的节奏,我怕他和我们家吴宣仪传起来。”
张紫宁啼笑皆非的哑然了半晌:“我算是看出来了,合着她才是亲生的,我是捡来的吧?”
“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啊?” 傅菁不解的皱着眉上下打量她。“你是吃炸药了还是……”
“你不会喜欢赖美云吧?” 她恍然大悟。
“不行吗?” 却没想到张紫宁供认不讳的理直气壮。“我就是喜欢她。”
“这也太……” 傅菁一副听到了天方夜谭的表情。
“这有什么。” 张紫宁弯了弯眉毛,“这世界上怪诞的,荒谬的,出乎意料的,不可理喻的事情多了去了。”
“白雪公主能被wen醒,王子也能变成青蛙。”
“我对赖美云一见钟情了,不可以吗?”
傅菁对张紫宁的反问简直无话可说,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之前,张紫宁的瞳孔却突然的放大,偏过了头定睛看了看,然后撇下了她,直奔赖美云的方向。
更准确来说:是赖美云和苏御的方向。
原来张紫宁的余光里,一直注意着赖美云——于是在苏御出现在她方圆五米以内时,她光速一般的抛弃了傅菁,留她在原地目瞪口呆的,飞也似的到了赖美云身旁。
“云导,这是我们刚刚批发的一箱橘子,给你带了一些,工作组已经在给各位发了,您要不要尝尝?” 苏御把一篮子的小橘子摆在了赖美云的桌子上,往她面前推了推。
“好啊。” 赖美云听到声音募得抬头,见到苏御顿时喜笑颜开,嘴角一直不住的上扬。
“那我来给您剥一个吧。” 苏御也就自然而然的捡了一枚出来放在手心里。
“不用了……”赖美云有些受宠若惊的摆了摆手,刚想要拒绝。
“不用。”
然而却有另一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赖美云疑惑的抬头,果不其然,是张紫宁。
张紫宁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了些,甚至带着些狠戾,看的苏御心惊胆战的。
张紫宁轻而易举的从苏御一动也不敢动的僵硬的手里将橘子拈了出来,灵活的手指不费吹灰之力的捏起了橘皮的一角,很快就剥出了果肉。
“呵呵……” 赖美云拘谨而尴尬的笑了笑,为了缓解低气压的气氛而自己伸手从筐里拿出了一只准备剥。“我自己来…… 自己来就好。”
然而,张紫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如有神助般的飞速地把橘子剥好,从赖美云手里换走了那颗才抠了个角的橘子,把那个完整干净的果肉塞进了她手里。
“你负责吃就好。”
张紫宁垂着眸,睫毛轻轻地在她的脸尖上打着转,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却让赖美云只想一巴掌抡在她脸上。
她现在如坐针毡,被两个人前后夹击,进退两难。
“……” 赖美云无话可说,看了看苏御,又回头看了看张紫宁,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忿忿的掰出一瓣塞进嘴里,泄愤似的用后槽牙嚼着,然后囫囵的一瓣又一瓣的吞下去。
“那…… 我就不打扰了。“ 苏御干笑了两声,审时度势后自觉时机不当,率先告辞了。
“苏御……” 赖美云打算挽留,但一个“等”字都还没说出口,手里就又多了一只张紫宁剥好的橘子。
“这么喜欢吃的话,我再多剥一些。
“你……!” 赖美云哑口无言。
她看着张紫宁这幅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非奸即盗的样子,就恨不得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要不是看她长得惊为天人——且她还需要这张脸拍完剩下的戏,赖美云才不至于这么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赖美云只好揉了揉火气上涌的太阳穴,皮笑肉不笑的把橘子扔回了张紫宁手里。
“紫宁啊,你也多吃点吧,挺甜的。” 赖美云带有些讽刺意味的拍了拍张紫宁的肩。
然而张紫宁或许真的在的赖美云生气这件事上很有天赋优势——下一句话,差一点气的赖美云心肌梗塞。
“不了,我觉得,导演您大概更需要这些橘子。”
“败败火。”
19.
“你说这云导是不是公报私仇啊?” 目睹了下午三个人咄咄逼人的一场大戏的两个助理场工在傍晚的一场雨戏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嘘,你可别这么说,云导才不是这样的人。”
但其实这个怀疑不无根据。
因为现在的一场雨里,张紫宁一次又一次的在泥泞的水洼中滑倒,脸上挂着的,绝望的泪水,与磅礴大雨融为了一体,分不清是咸是淡。
而由于皮肤与粗糙地面的摩擦,那细/:nen的关节处已经逐渐破了皮,血淋淋,脏兮兮的,看上去惨不忍睹。
可躲在摄影棚里的赖美云,盯着拉近的屏幕,目光冷冽而呆滞,对着对讲机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卡”和“重来”。
即使是知道赖美云习惯于精益求精的助理,在看着雨中的张紫宁一遍又一遍的跌倒,面部肌肉用力的抽搐,压抑着疼痛维持着表情,看着泥沙嵌入她的伤口里,看着她的手指冻得发紫时,也起了恻隐之心,蹙起了眉。
可没人敢说些什么。
因为大家都清楚的了解赖美云的脾气。
赖美云此时的神情无比严肃,比平常的张紫宁还要冷上几分。她狠狠的攥着对讲机,已经好久一动不动的,带的周围的人同样的紧张。
“卡!”
又一次,在长达三个小时里,赖美云积累的烦躁也只有增不减的郁结着,她一把推开了助理,甚至拒绝了递来的伞,就这样冲进了雨里,大步流星的跑到了张紫宁面前,扶起了她。
不过顷刻,赖美云也被淋的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下了她脸颊的轮廓,滴入了衣领敞开的缝隙里。
而张紫宁可想而知,全身上下就像是泡了水一般,找不出一块干燥的地方。
但赖美云的到来,却让张紫宁失温的皮肤感知到了久违的温暖,于是便食::sui知味,不愿离开——即使代价是飞蛾扑火。
张紫宁抱住了赖美云的手臂,就这样圈的紧了些。
张紫宁膝盖上有着擦伤,一个没站稳踉跄了几步差点和赖美云一起倒在水里。
好在赖美云有所准备,没被她栽倒,揽过了她把她拽到了屋里。
张紫宁扣着下唇,努力忍耐着丝丝扣扣得钻心疼痛,一言不发的等着赖美云开口。
赖美云叹了口气,别过了目光,不想要被扰乱了心神,刻意避开了张紫宁的伤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给张紫宁讲着戏,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赖美云不愧是新生代的佼佼者,刻画场景和角色心境的能力一等一,光是寥寥几语就绘出了一帧一帧的画面。
张紫宁也是有天赋的,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出片刻便豁然开朗。
拍戏这个东西需要摸索,需要磨合。
到了这个时候,或许赖美云了解张紫宁的长短处别张紫宁本人还要更甚。
接下来的拍摄不出意料的顺利,张紫宁知晓了赖美云想要的效果,两个人直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心照不宣的再次开了机。
又试了两条,赖美云在监视器后轻轻的用食指敲打了几次对讲机边缘后,斟酌了一番,点了头,满意的过了。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欢天喜地的开始收拾,各司其职,十分有序。
只有赖美云,像是如梦初醒般,沁了满头的汗水,坐在原地,像是一尊石像般的沉寂。
“没事吧?” 助理走了过来,有些担忧地拍了拍赖美云的肩膀。
赖美云这才乍醒,心烦意乱的点了点头。
她往外看,张紫宁早已不在拍摄场地了。
大概是被经纪人抓回房车里清理伤口了。
这么想着,赖美云的眉头又系的紧了些,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道,生生喘不过气来。
“没事。” 她后知后觉的扯出了一抹笑,安慰的摇了摇头,撩开了帘子走了出去。
20.
赖美云本来只是想在雨后天晴的路上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散散心来着。
可转着转着,就转到了熟悉的张紫宁的房车前。
鬼使神差的,她走了进去。
张紫宁的助理果然在给她上药。
看到了赖美云时,张紫宁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眸子闪了闪。
然后她便让小助理出去了。
“找我什么事?” 张紫宁看赖美云错过身,让小助理出去了,却没有往自己这边挪动半步,只好先开了口。
赖美云抿了抿唇,踌躇后走了过来,拾起了小助理放下的碘酒和棉签,坐到了张紫宁身旁,不顾张紫宁的推拒,把她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小心的上起了药。
张紫宁小小的挣扎了些,随即便任她摆布,偷偷的噙了一抹笑,往身后的靠垫里倚的又舒服了些。
赖美云低着头,却知道张紫宁在看着她,于是更不想抬头了。
许久之后,她几乎微不可闻的道了歉。
“对不起。”
张紫宁却一点也不介意,听起来似乎甚至有些隐隐的愉悦。
“没事的。”
赖美云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些。
她小心的擦拭着,几乎是下意识的关心。
“疼吗?”
话音未落,张紫宁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不疼的。”
赖美云再次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上完了药,才咬了咬下:;chun:“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张紫宁像是在等着她开口,每一次都是瞬间便回答了她。
“嗯。我知道,那个镜头,是要一镜到底,才能最大程度的代表人物的心路历程。”
可赖美云却只觉得她越这样,自己越不知所措。
张紫宁知道她的顾虑,看着她沉默着,轻轻的叹了一口。
“可赖美云,你知道吗?其实,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你想让我做,你需要我去做,我都会去做的。”
为了你。
赖美云怔了怔,全凭本能的抬眸看她,却在对视时被张紫宁的视线灼伤了。
赖美云便不再敢看她了。
她平息着xio/ng口翻涌着的情绪,“站在一个导演的立场和角度,我欣赏,敬佩,也感激你的敬业。”
张紫宁的视线却没有半点的游弋。
“可我不是个敬业的演员。”
“从来都不是。”
张紫宁望着赖美云倔强的模样,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喃喃着,也不知道给谁听,却在寂静的夜里,一字不差地落进了赖美云的耳朵里。
张紫宁的声音轻柔而缱绻,伴着徐徐微风和如水的夜色,好听的紧。
赖美云坚定的目光就这样柔软了下来,化成了如窗外般的一滩滩的水。
“我刚刚应该说我疼的。” 张紫宁显得十分惋惜,轻笑:“如果我说我疼的话,或许你就会说些好话哄哄我了,或者,会关心关心我。”
然后,几乎像是错觉一般,张紫宁见证了,赖美云那小巧的耳尖,红了起来。
“我……” 赖美云如鲠在喉,无力辩驳。
张紫宁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于是赖美云那本就所剩无几的底气很是不争气的就没了半截儿。
张紫宁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也不再逼迫赖美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好了,开玩笑的。”
赖美云却望着她,五味杂陈中,酸涩占了上风。
21.
最后一场戏时,大家都穿上了毕业的白衬衫,一起合照。
赖美云是有私心的——在很多日剧里,男主角都会把毕业服的第二颗扣子送给他心爱的女主角。
虽然,只是一部戏,但苏御从高中就开始做演员,也的确是他的第一次毕业。
赖美云是有着她的小九九,想要拿到这第二枚扣子的。
却没成想,一喊“卡”,那颗扣子就被场外声援的粉丝们,在一片混乱中,抢走了。
赖美云再在化妆室见到苏御时,他已经换上了另外一套,而之前的那一年,孤零零的躺在角落的沙发里,被拆掉的扣子的位置,还突兀的露着白色的线头。
在庆功宴上,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就连平常滴酒不沾的张紫宁,也微醺了些。
而赖美云就更是了——尤其在今天,为没能得到苏御的那第二枚纽扣而失落,有了些借酒浇愁的意思。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有人敬酒就心不在焉的回一句,其余的时候就无所事事的自斟自饮。
张紫宁在最热闹的人群中心,拨出一道狭窄的缝隙,偏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赖美云一杯又一杯的,多少猜得到是关于苏御,但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只觉得心口堵着,一股酸涩泛了上来,在喉咙久久不退。
赖美云很少喝酒,张紫宁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她酒量怎么样,在赖美云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终于沉不住气了,对他人的指指点点置若罔闻,大步流星的走向了赖美云。
赖美云直到看着张紫宁的影子挡住了光线的来源,才堪堪抬头注意到了她。
赖美云愣了愣,扯出了一抹不伦不类的笑容。
“怎么了?” 她不明所以地问张紫宁,挑起了眉,眉间的川字却一点不见舒展。
“跟我走。” 张紫宁不由分说的牵住了她的手腕,严丝合缝的箍住,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也不理会身后傅菁气急败坏的碎碎念,十分任性的将赖美云拉了出去。
赖美云云里雾里的,在被扯走之前,只来得及把酒杯放回桌上,还由于没来得及放稳而撒了一桌的酒。
“去哪啊?” 赖美云有些跟不上张紫宁的步伐,只好小跑了起来,不耐烦的问她。
可张紫宁没回答,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速度越来的快,像是没个目的地,只是想要牵着赖美云的手,漫无方向的走到天荒地老。
22.
终于,张紫宁停在了荒无人烟的一片田埂上。
本来就是小镇,如今方圆十里以内都没有丝毫的光亮,至多只有忽明忽暗的萤火虫飞舞着。
天空便显得无比开阔浩瀚,点缀着的繁星美不胜收。
可赖美云一边仰着头感叹于美景却依然嘴口是心非着:“星星有那么好看么?大费周章的绕这么远。”
直到问句在沉默中消散,赖美云也没等到张紫宁的回答,她于是探究的偏了偏头,望向她。
这才发觉,张紫宁一直没有看星星,看的是,自己。
“你最好看。” 像是喃喃自语般,张紫宁这么说。
赖美云几乎迷失在她比星空还要璀璨的双眸中,险些溺亡。
她连忙抓回了甚至,却依然有些语无伦次。
“张紫宁你耍酒疯呢?”
张紫宁面对着她的斥责,却难得一见的咧开了嘴。
“赖美云,没听说过‘酒后吐真言’这句俗语吗?”
赖美云一愣,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那……你要说什么真话?”
张紫宁凝望着她,比月色还要温柔。
她低低的问,“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赖美云又是一愣。
说了?
刚刚?
……“你最好看”?
还是很久以前的那次真心话大冒险?
她回过神来,再次望向张紫宁,张紫宁却也不再解释,抬起头仰望着星空,长长的呵出了一口气。
赖美云的眸子闪烁了些,却是再没有心思看眼前的美景了。
23.
回程的路上,张紫宁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辆自行车,拍了拍后座是一赖美云坐上来。
赖美云略有些谨慎,张紫宁叹了口气,安慰她:“你放心,我没醉。”
“再者,喝酒骑自行车,不违法。”
赖美云此时已经坐在了后座上,骑虎难下,也无法反悔,只好随遇而安的搭着张紫宁的肩,任人宰割。
晚风拂过,张紫宁的发丝飘着,偶尔扫过赖美云的脸颊,十分惬意。
“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云导啊?”
风这么一吹,赖美云多少也清醒了些,突发奇想地问。
张紫宁不像是这么不懂礼貌的人,却在头一次见面就开始直呼其名,总是有些怪异。
张紫宁平稳地骑着,沉默了半晌后,歪了歪头,她的声音就被风捎到了赖美云耳畔。
“就是觉得,大家都这么叫你,不想和大家一样。”
赖美云对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有些云里雾里,便也没和她争辩。
两个人就这样不算快速的骑行着,许久后,张紫宁有些失真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你喜欢苏御对不对?” 她毫不遮掩,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不讳。“所以你讨厌我。”
赖美云多少有些错愕,没有预料到张紫宁会这么开门见山的问她。“你…… 怎么看出来的?”
“拜托,你是有多木讷?这种事情,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可是最准的。” 张紫宁轻笑。“而且,恕我直言…… 你的演技,还是需要加强。要不要跟专业的学学?” 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张紫宁总是这样,在她的声音里总有些带着笑意的调侃,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是恶意的讽刺,给张紫宁添了一副难以揣摩的面纱。
可她的目光总是会灼灼地凝望赖美云,虽然与她冷淡的表情有些许的违和,却不得不承认的,总是能望进人的最心底。
即使现在,张紫宁看着前方,赖美云也不由得想起了她那双明眸,心间便颤了颤。
张紫宁见赖美云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于是继续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喜欢,可能只是盲目的偶像崇拜?”
赖美云一愣。“也许吧。” 她苦笑。
至少,一定不是双箭头的。
苏御每每看她的目光,都是有公事公办的清亮,不掺杂任何其他情感的浑浊。
可还没等赖美云把杂乱的思绪理清楚,张紫宁就再次开了口,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
赖美云没反应过来,怔住了,张紫宁却在同一时间突然的加速,让身后的赖美云被迫环住了她的yao,趴在了她的背上。
“我是说,如果是作为现实世界里,真真切切的,存在着的喜欢对象,而不是手机屏幕上的那个人设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张紫宁的这个问题,轻轻柔柔的,比这仲夏夜的微风还要舒适婉转,比枝桠上夜莺的啼叫还要悠扬动听。
赖美云没有回答。
可她也没有放开抱着张紫宁的手臂,反而圈的更紧了些。
她不知道脸上的红:/霞,究竟是因为醉酒微/:醺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的,自作多情的缘故。
但她知道,张紫宁的背,也蛮温暖的嘛。
24.
那天晚上,把赖美云送回房间里的张紫宁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示意她等一下。
随即,她“哒哒哒”的跑下了楼去,看的赖美云是一头雾水。
再次上来出现在赖美云面前的张紫宁手里拿着一小束花,有些迟疑着站到了她面前。
“借花献佛,也不挑支好看的。” 赖美云悠哉的倚在门框上,毫不留情的嘲笑了她一番。
赖美云认了出来,这是庆功宴上粉丝送给她的一大束花里的一小簇而已。
可张紫宁认真的神态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兀自轻叹:“满天星,适合你。”
赖美云张了张嘴,确实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只好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花草,却听见张紫宁继续说道:“赖美云,我能送你个礼物吗?”
张紫宁第一次有些胆怯而急促的望着赖美云。
赖美云不知所措,她不明白张紫宁为什么送个礼物还要征求她的同意,更不明白她这接二连三的又是花又是礼物代表着什么,却依然点了点头。
然后,张紫宁就牵起了她的手,翻开,迅速的用另一只攥着拳头的手往她手心里放了个什么东西,随后,连一声道别都没有的,匆忙离开了。
狼狈的甚至称得上逃之夭夭。
赖美云不明所以,只觉得掌心里多出了一枚小小的金属物件。
她摊开手掌,发现,那正是一颗纽扣。
张紫宁的,第二颗纽扣。
而出乎意料的,不只是一颗纽扣。
纽扣下,是一张小小的纸条,尽管被妥善保管着,但是也依然显得有些时日了,边角有些蜷缩而泛黄,而字体的墨水有些晕染了开来。
但是上面写的字,却依然清晰可辨。
随着那些字,汹涌的回忆就这样冲进了脑海。
心跳陡然加速,像是装了个马达一样,即将冲破xio/ng://口。
那是对苏御从来没有过的——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专属于张紫宁的心跳。
而那张纸上写的是:
“请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说出一句你的真心话。”
25.
赖美云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对张紫宁的情感像是一团乱麻一般,理不清,剪不断。
但她知道,她不想就这样跟张紫宁告别,更不想明天以后,和她形同陌路——而在那之前,甚至没有机会确认自己的真心。
那绝对会让她追悔莫及。
她抓耳挠腮的,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好主意。
“你还记得,你借走了我的一把伞吗?”
张紫宁的闹钟还没想,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敲门声——于是她胡乱的理了理头发,开门却看到了赖美云略显忸怩的模样。
赖美云抿着唇,双手在背后绞着,似乎颇是为难。
张紫宁沉默了半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轻声恳求:“我可不可以说,我不想还给你?”
“啊?” 赖美云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她本意的确不是伞,而是想借机用这种方式跟张紫宁开启一个话题,然后讨论讨论其他什么别的,但没想到张紫宁不但没有请她进去坐坐,反倒拒绝了她。
不按套路出牌啊。
张紫宁却有些气馁而腼腆的笑出了声。
“我的意思是,” 张紫宁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留着这把伞,这样以后,当我不再有机会能光明正大,顺理成章的见到你的时候,才能用这个借口,去找你。”
赖美云愣了许久。
然后在张紫宁的不可置信中,她倏然笑了出来。
“不需要了。” 她抬头望着那个熠熠生辉的女生说。
张紫宁怔了怔。
但赖美云的下一句话,让她兴奋的几乎鼻头一酸。
“以后,你不需要借口来找我了。”
赖美云说:
“我的女朋友,随时可以来见我。”
然后她,向前了一步,扑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门再次关上了。
不过这一次——两个人不再被门隔开,而是在门的同一侧,紧紧相拥。
26.
“吴宣仪居然把她的第二颗纽扣给了傅菁。” 不久后的试映会上,黑暗里的孟美岐在赖美云耳边压低了声音忿忿的说。
赖美云却只是笑笑,罕见的并没有多说什么,既没有出谋划策,也没有跟孟美岐同仇敌忾。
她只是垂了眸,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锁://骨处的挂坠。
然后便浅浅的笑了出来。
赖美云的脖子上,挂着那枚泛着银光的,暗色金属纽扣。
27.
不久后的电影上映时,不出意料的,张紫宁和苏御两家又掐了起来,唇枪舌战,打得无比火热。
孟美岐刷着相关的微博热搜,突然发现了一条十分显眼的。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定睛看了看,确保没错后颤抖着拿着手机问身边的赖美云:“你是不是被人盗号了?”
赖美云一脸无辜:“没有啊,怎么了?”
孟美岐把手机屏幕递给赖美云看,上面赫然写着赖美云刚刚发的微博——她为张紫宁声援的,“我家美女独自安好,请蹭热度的勿扰。”
“是我发的啊,怎么了?” 赖美云一脸正气的不思悔改,丝毫没有意识到做错了什么。“应援我喜欢的明星,需要原因吗?”
孟美岐无语凝噎:“不不不,先不说你怎么突然跑去喜欢张紫宁了,您能不能一碗水端平,好歹都是你的主演,不能这么踩一捧一的吧?”
赖美云却完全没有歉意,撇了撇嘴,死不认账道,“是苏御他们家先开始的。”
“得,” 孟美岐是意识到了,她之前得是多鬼迷心窍才会觉得赖美云会偏袒苏御——他们顶多算是小打小闹,赖美云是在这儿等着她呢,这才是不折不扣的公报私仇。
孟美岐感叹了一下爱情的伟大——终究是追星比不上的。
赖美云看了不忍心,毕竟每次自己捅了篓子都是孟美岐帮自己公关收拾。
她小心翼翼的蹭了蹭孟美岐绝望的埋在胳膊里的头,试探着认错:“要不,下次我用小号发?”
孟美岐:“………我想回家。”
—————
很久之后,赖美云问张紫宁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自己。
张紫宁说,第一次见面。
赖美云诧异。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张紫宁态度极差。
纯粹是来自一个粉丝对对家的怨念而已。
张紫宁说她知道。
但她却因此而觉得赖美云更加可爱了。
赖美云一时间只觉得啼笑皆非,难不成这就是爱屋及乌,情人眼里出西施?
张紫宁模棱两可着,“你说是就是好了。”
赖美云对她这样敷衍的态度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并且质疑起了张紫宁的喜欢。
“你喜欢一个人这么轻易的吗?”
张紫宁这回不敢怠慢了,连忙否认:“我其实是个很挑剔的人。”
赖美云半信半疑:“比如?”
张紫宁浅浅的笑了出来,让赖美云险些不战而败的投降。
“比如……”
“不喜欢腻腻歪歪的晚安与早安,不喜欢终将不会实现的海誓山盟,不喜欢飞得太高的风筝,也不喜欢烧的太短的烟头。”
“可我喜欢你。”
“你是个文艺青年,应该知道太宰治先生说过这么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
“我一直觉得这句话说的是对的。”
“所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太过喜爱任何一样东西,也没有对什么抱有太多的希望。”
“我努力谦逊,避开了初进娱乐圈时的焦躁,我对人疏远,避开了失去朋友的惆怅,我把我所有机会,避开了挫败时的遗憾。”
“但赖美云,我好像,没能避开你。”
“因为一见到你,我的心就乱了。”
“然后我就忘记了,答应过自己的那些。”
“我只记得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想要爱你。”
“我要爱你。”
仅有
孙胜完×裴珠泫
所爱隔山海,最近对异地恋有了新的想法,决定写一写。
00
我要用什么样的速度才能和你相遇。
01
上任没多久的副驾驶官年纪轻轻,是个女飞行员。
凌晨三点钟孙胜完的手机准时地响起,她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接电话,一边跟机长确认今天的航路情况、任务分配,一边下床换上被熨得服帖的制服,系上领带,扣好肩章。
早航6点40,ICN起飞,4点40签到,4点前出门。测了酒精量,领取了任务书,确认天气流控,带上她合约有效期99年的执证和油单,核对完检查单,开始了今天的飞行。 ...
孙胜完×裴珠泫
所爱隔山海,最近对异地恋有了新的想法,决定写一写。
00
我要用什么样的速度才能和你相遇。
01
上任没多久的副驾驶官年纪轻轻,是个女飞行员。
凌晨三点钟孙胜完的手机准时地响起,她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接电话,一边跟机长确认今天的航路情况、任务分配,一边下床换上被熨得服帖的制服,系上领带,扣好肩章。
早航6点40,ICN起飞,4点40签到,4点前出门。测了酒精量,领取了任务书,确认天气流控,带上她合约有效期99年的执证和油单,核对完检查单,开始了今天的飞行。
因为要进驾驶舱,所以孙胜完总会看见那个坐在头等舱的女人。她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头上带着耳机,盖着幼稚可爱的小黄鸡毛毯皱着眉睡觉,几乎孙胜完每次见她,她都是这副状态。
虽然孙胜完一直在上万英尺的天空徘徊,但也没有到与世隔绝的地步。她认得裴珠泫,地铁公交车还有商场的广告牌上都能看到她的海报,甚至她去年为航空公司拍摄的宣传视频还被投影在机场的大屏上,日复一复地闪闪发着光。
孙胜完曾在海报前把她打量了个遍。说实话裴珠泫真的长得很漂亮,笑得楚楚的眼睛,下颚骨细腻、完美的弧度,宛如天生就是为了成为电视里那永恒的美人。但此刻她的模样又跟海报上不同,冷漠疏离又犯困。
“早安,欢迎乘坐本次航班。此次航班的目的地是加拿大多伦多皮尔逊,我是本次副执飞孙胜完,预计到达时间是晚上十九点零五分,祝您旅途愉快。”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犹如深夜电台的播音员一样温柔又细密,飘离在早晨的机厢里,给每位乘客打上了一剂安抚的抑制剂。
温柔是汹涌澎湃的海浪,她的尾音被揉碎融进播音器里。裴珠泫眼罩下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意识地嘟嘟囔囔舔了舔唇,揪紧了身上的毯子往里缩了缩。
事实上,在孙胜完眼熟裴珠泫之前她们已经相遇很多次了。
裴珠泫不是第一次乘坐这位有着优越嗓音副驾的航班,恰巧这一月她飞往加拿大的航班里,在她入睡时总能碰上这个声音,孙胜完的[早安]似乎对她格外受用,胜过于一切催眠安神的药物。
于是她开始对孙胜完有着无限渴望和幻想,由内而外流露出温柔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巡航的时候,新来的空乘把咖啡在孙胜完的白衬衫上撒了一身,所以裴珠泫得到了和她见面的机会。
她有些狼狈,却又不失风度,裴珠泫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定她是那个有着温柔声音的小副驾。可那张格外冷淡甚至称得上是毫无感情的漂亮长相却很难跟那个声音相匹配。
她走向前去与头等舱前的乘务组交涉,似乎是想申请取行李的批准。乘务长是个年纪较大的女人,面露难色地摆摆手说明取行李的危险性,一些乘客开始向这边落下眼神,孙胜完只好作罢。虽然衬衫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的感觉很不好受,但她当然不会想因为自己出现什么意外。
于是裴珠泫在这个时候举起手中急忙从包里翻出的白衬衫,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十分的笑容,弯起盈盈的眼尾向她投望,她的笑千锤百炼,堪称完美。
没有人会不接受美女的好意。
孙胜完比她高一些,裴珠泫的尺码对她来说大抵是小了点,袖口的纹绣小兔子被紧紧地折进去,裴珠泫乖乖地塞给孙胜完一串电话号码,俏皮地说她的白衬衫价值不菲请务必要还给她,不然就要把孙胜完举报到媒体上去。
命运的轨迹大概是从这里开始改变的。
裴珠泫总会给孙胜完发一些不着边际的短信,比如[小时候我的愿望是当空姐][我给你的衬衫袖口上有只兔子]亦或者天马行空的[天空的尽头是什么]。
她的短信丝毫不固定也没有规律可言,让孙胜完不得不抽空考虑女演员是不是真的是一份空有一张脸来钱还快的无脑职业。
又好比如有一次裴珠泫给她发了长长的语音,她的声音像是刚哭过,湿漉漉的,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她说她看了Rachel McAdams的新电影,没有About time好看。她说你明天飞哪里,我想你了。而此刻孙胜完刚好在美国的某个机场过安检,只能停下来好声好气地哄她。
孙胜完很少给裴珠泫回复,因为时间总是错开,她也没有要把话题延续下去的想法。不过她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很多个飞行的时刻,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地给裴珠泫发一些风景照,凌晨一点钟的纽约,亦或者是清晨太阳初起的样子,月亮沉入海底的模样。
02
她们在一起的原因也莫名其妙。
在维系了几个月短信电话的联系后,在孙胜完还没来得及把这些日子还未发出去的照片一股脑发给她的时候,裴珠泫似乎是掐准了她降落的点,在无线电波通信的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噙着哭腔对她说:“我家外面好像总有坏人在跟着我。”
孙胜完愣了愣,随即又反应过来。
那是拍你的狗仔队啊笨蛋。
她又气又无奈,于是刚下飞机就直接拖着行李箱来到了裴珠泫家里。本着在她家借住一晚顺带安慰她的目的,没想到她行李箱里的衣物到现在已经塞了小半个柜子。
那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裴珠泫的公寓位于郊外的一处私人别墅,从国际机场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相比于市内堵车的距离,已经相当远了。
那能怎么办呢,某个女演员竟然威胁她说如果搬走就要给在家附近蹲点的记者曝光她们不可言说的关系。
虽然孙胜完那时候飞国内航线,但经常会比裴珠泫更晚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裴珠泫已经抱着身侧的枕头睡得迷糊了,地上堆着她从剧组带回来的衣服和划满笔记的剧本。裴珠泫被她拖拉行李箱发出的声响扰醒,半眯着惺忪的睡眼,胡乱地扯下孙胜完工整的领带,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睡回笼觉,嘟嘟囔囔地说,“你今天回来得好晚。”
对于两人来之不易碰撞的假期,比起出门旅游,她们更愿意宅在家里,选择一起看一部电影或者在床上睡一整天。
电影主角说着大段的独白,裴珠泫趴在绵软的毛毯上托着厚重的剧本发困,春日的午后和煦得让人昏昏欲睡,她在落日余晖的轮廓里柔软得像一只温顺听话的小动物,被光勾勒得失了真。这时候孙胜完就会轻轻柔柔地把她抱到沙发上,裴珠泫睡得很轻,每次都会睡眼惺忪地被扰醒,然后迷迷糊糊地揽上孙胜完白净的脖颈,继而带着困意昏昏沉沉地缩进她怀里,拥着她身上干净安心的气息进入梦里。
唯一一次出远门,是因为裴珠泫说她从来没见过烟花,想想大抵也是,首尔是不放烟花的,就算在盛大的节日里喧闹的烟火气对于一个忙碌拥挤的小城市而言也毫无意义。
于是孙胜完就带着裴珠泫去了多伦多,那是属于她的温柔乡,她来往停留的降落点。孙胜完抬手压低了她的鸭舌帽,隔着口罩轻吻她,把她整个搂进怀里,带着她走了飞行员通道。很静,那条又窄又长的通道仿佛把世界隔开来,没有急促的闪光灯,没有不听话的粉丝,没有狂热的呐喊,唯有一只紧紧牵住她温热的手和让人心安的背影。
多伦多的夜色来得快,落日沉入了城市的某一座大厦里,人头攒动,而裴珠泫在万千人中安静地等着那一瞬的绚丽,就好像掩去她身上的光芒,夜晚的风羽化成一只被雨淋湿的蝴蝶,轻轻地点在她心上,然后毫无思绪,毫无目的地扑闪乱窜。
“很多人喜欢我,他们无时无刻都在说爱我,但好像...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喜欢我。”裴珠泫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
她当然了然裴珠泫在说什么。
“那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爱吧,他们爱你的绝色,爱你惊鸿一瞥的轰动,爱你人世间的烟火气,偶尔也会因为一时冲动喜欢上别人,因为她们都像你。”
裴珠泫被她认真回答的模样逗笑,轻盈盈地问她:
“那你呢?”
这三个字好像惊醒了正在做梦的孙胜完,她和裴珠泫四目相对,不得不开始思考。
是啊,那我呢?我对你又是哪一种爱?
孙胜完一直没有搞懂,她跟裴珠泫到底是一场长梦,是她某一天在巡航休息中不小心做的梦。她们在这个陌生熟悉的世界里各自奔波,唯一重合的交点是一班清晨六点半飞往加拿大的航线。命运奇妙又容易错开,只不过恰好她的取景地在加拿大,恰好她的排班跳到了美国,恰好咖啡撒在她身上,恰好她的包里有件崭新的白衬衫。如若不是这些埋藏好的契机,那相遇简直是爱神的庇护。
裴珠泫弯起嘴角仰头看烟花,她的笑在孙胜完的角度看来漂亮又失真,那双眼睛被焰色映衬得晶亮,染上了缤纷的反光晶体,一朵朵在她眼里闪烁绽放。孙胜完的声音被一阵过一阵震耳欲聋怦怦的响声盖过,但又一字一句清晰通彻地吹进裴珠泫的耳侧。
“我爱你。”
“爱全部的你。”
爱你发脾气暴跳如雷的样子,爱你任性撒娇的样子,爱你疲倦赖床的样子。就算偶尔会有表情管理失败的时候,也觉得是可爱的表现。
中心广场挤满了人,却没有人把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裴珠泫第一次拥簇在人海中享受不被注视的光景。又一束白色的光在黑暗的空中炸开,溢成色彩斑斓纷飞四溢的流光,游离散落在黑昼里融化。人们被热烈缤纷的花团吸引,恋人们情不自禁地开始拥吻,家人们搂着儿女相望欢呼。
裴珠泫似乎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学着他们,大大方方地扯下半边口罩,抵上孙胜完的额,在帽沿下,在春日的焰火里,在花团锦簇中和她接吻。
03
年终假结束之后,孙胜完更忙了。
航空公司重新内部整顿,淘汰了很多新学员,而那些老飞行员也在今年过后退休不再开飞机,所以孙胜完作为飞行时间满3000小时的副驾驶员,直接被晋升成了机长。
裴珠泫的工作也很忙,她接了一部新剧,几乎每天待在剧组里过戏,所以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已经不会每周都尽量抽出时间回到这间屋子里拥抱对方。
孙胜完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裴珠泫,知道她的名字,听过她的声音,拥过她的怀抱,接受过她的亲吻,她比万千人都更幸运地得到了这些她们不曾拥有过的亲密接触。
但这些却也足以让她心烦意乱。
例如在某一次飞行巡航的时候,她收到了七个小时前裴珠泫给她发的短信。
[我们分手吧]
她握着手机,五个孤零零又冷淡的字躺在她的手心上,她的指节在屏幕上划了又划,最终还是被扔进了机长储物柜的最角落。
于是下飞机后,机长大人头一回给裴珠泫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很嘈杂,她似乎是刚结束飞行任务,周遭都是旅客和行李箱滑动的声音,孙胜完的声音急促又恶劣。
她说:裴珠泫,你一定要逼我为你迫降吗?
孙胜完好像又不了解她,因为裴珠泫总是会这样。她把所有的关心、爱意、矛盾、甚至委屈都一声不吭地藏起来,把那张甜美又温柔的笑容表露在外,却把那些坏情绪在这间屋子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又或者唯一只对孙胜完任性。
她会累、她会情绪低落、会生病、会苦恼,她也是在恋爱中需要得到满分爱的人,她也希望每天能在恋人的怀里醒来,能一起窝在沙发里讨论一部烂到不行的肥皂剧,能一起出门吃个火锅约个会。
裴珠泫想,
再也不要喜欢上飞行员了。
总是在错过。
裴珠泫总是在深夜的时候回家对着空无一人的别墅发呆,家里冷清得有些过分了。孙胜完一天要飞两个班次,甚至会连着一个星期不会回家,就算是偶尔没有飞行任务的时候,裴珠泫也会有一大堆的行程。
那次的分手最终在相隔一万公里14个小时的时差下告终。可后来一次又一次充满硝烟和无奈的争吵最终让孙胜完不再任性。
她每一次飞行,手上握着的不是操控器,是几百个人和几百个家庭的命运,明明知道飞行员背负着什么,可在那之后她时常会放空,会出神,甚至在北极一次备降点险些发生飞行事故,让几百个人的性命在她手上葬送。
在坠落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卑劣、有多不可饶恕。
裴珠泫摁亮门廊的灯,踢掉磨脚的高跟鞋径直走向客厅,家里没有开灯,整间屋子被月亮清冷的柔光撒了一地,雾蒙蒙的样子宛如失真的梦境。电视机上播着她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暖黄色的灯从卧室里偷偷地溜出来,提醒着此刻屋子里另一个人真切的存在。
随着行李箱合上“哐当”的一声闷响,孙胜完提着她黑色的飞行员拉杆箱衣冠整整地站在卧室门口,看向她的眼神慌乱又失措。
似乎没料到裴珠泫会在这个点回家,孙胜完蜷紧了拉着行李箱的手,语气有些僵硬:“我要回总部住了,郊外不方便飞。”
她蹩脚的理由跟她当时住进来一样,无理又耍赖。
裴珠泫低头盯着孙胜完的行李箱,她想孙胜完肯定是一件件整整齐齐地放进去的,不然这么小的皮箱怎么才能让两个人共用的衣柜空了一半呢。
她们的相遇本就跟做梦一样,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她预感到了即将离别的隐痛,似乎连分手也是迟早的事。
“春天很短的。”
“我想去看极光。”
她没有哭,没有闹,定定的看着孙胜完,眼眶因为强烈克制着某种情绪而泛起淡淡的红:“总是会在那几个觉得撑不下去的瞬间,想要立刻就能扑进你怀里。”
04
离开裴珠泫之后生活还在继续,她留下的痕迹也会被平淡的生活逐渐抹去。
地球是圆的,无论怎么背道而驰还是会相遇,无数个分开的契机里藏了无数个重逢的理由,可她是飞行员啊,居无定所漫无目的地飞行,没有平衡点,没有落脚点,没有稳定的降落点,又要怎么相遇。
星迹要沿着星轨旋转,我也要依着轨迹飞行。
航空公司给她安排的宿舍条件还不错,市中心边缘的一间高级公寓,离机场很近,交通也很方便。不过她大抵是认床的,亦或者是裴珠泫家里的天鹅绒床垫太过舒服,所以她搬出来之后总是毫无理由地失眠。
她因为那次的事故被降了一级,当回了最初的小副驾。不过大抵也是好事,副手不用主控,该认真时认真,不用她控制的时候就在那个小小又拥挤的驾驶舱里戴着无线电发呆。
她还是时常会想起裴珠泫,想起她们一起做的白日梦。
她也看到了裴珠泫,看她前几天在戛纳的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女主角,看到她在巴黎的街头拍摄了花絮,看她在阿拉斯加的冰河看了极光。
她所飞行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裴珠泫所经过的地方。
孙胜完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她穿了一身崭新的制服,站得笔直,身边立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一如既往的黑色飞行员拉杆箱。
她的身边同样站着一个女人,她带着大大的墨镜,成熟自信的样子比一年前更让人偏爱,但在孙胜完眼里却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
孙胜完若有若无地轻轻叹出一口气,认命似的转身把她揉进怀里。
“我曾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喜欢你。”
“也说不出对你有多喜欢,只知道目前喜欢你的程度,是其余所有喜爱的事物加起来都无法企及的。你是第一,且遥遥领先。”
“可惜你来得太晚了,我飞过了山川,踏了冰原,自己一个人到费尔班克斯看了北极光,甚至和飞机上的三百零六个人经历了坠落。我的爱在旅途和失落的时候,在无数个孤立无援的时刻里,失去了曾经爱过你的感觉。”
“但是迟来总比没有好。”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带我降落。”
夕阳是你,晚霞是你,云中月是你,昼夜是你,点点星辰也是你。
天空的尽头是梦,我看见梦的尽头是你。
万物皆是你,万物皆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