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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研所十周年企划

00.

 

隔着头盔依然感觉到风如利刃呼啸而过，王源耳朵能听清的最后一句话是王俊凯说，“抱紧我的腰。”

 

人类追求刺激的本能被激发出来，速度越来越快起来，霎时间理智和烦恼都恍惚而过。王源手心出了汗，薄薄一层，远处江对岸的灯光都化成了一道道的光影线，整个世界都显得飞速迷离。

 

他紧紧抱着身前的少年，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王俊凯……”他小声地喊他的名字，在头盔里产生的雾气很快散开。

 

他在心里又喊了一次，王俊凯。

 

红灯停下的时候，他们停在车流最前端。或许有停在后面的小轿车车主看见了这一幕：开摩托车的那个黑衣服青年，紧紧握住了抱着他的腰的那个穿校服男孩的手。

 

他们不在乎世俗，或许在乎，但在飞驰在路上的那个瞬间，世俗和所有的烦恼都会被风带走的。少年人的爱情有特殊的感染力，张扬肆意，他们自成一套，纯粹直白又野蛮。

 

绿灯摩托车起步的那瞬间，王源把王俊凯的腰抱的很紧。

 

离王源家里两个路口的地方，王俊凯才在路边停下。

 

王源把头盔摘下来还给他，王俊凯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又摇了摇头，把头盔递还给他，“再稍微晚点回家，好吗？”

 

他想也没想地点头。

 

王俊凯没有带他去太远的地方，把车开到了不远处的小巷。

 

那里有高高低低的石阶，路灯昏黄。

 

重庆最典型不过的街道，石墙缝里都是蕨类植物，小叶榕的根露在花坛外，上面趴着的三花猫也不怕人，看见他们走来坐下，也只是轻轻地喵了一声。

 

王俊凯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盒子。

 

“回家再打开。”他抓了抓头发，“我……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王源坐在石阶上，抬头对他笑起来，惊喜地嘴巴都圆圆地说谢谢。他抱着那个盒子，如获至宝似地，一次次摸着包装。

 

“怎么突然送我礼物？”他问。

 

路灯昏黄的光显得五官更加柔和，眉眼活泼灵动。

 

“我之前出去街上，看见广告…店里大家都买。”

 

王俊凯看着他，一眨不眨地。他觉得王源很漂亮，真的很漂亮。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迫切地想记录这一刻。于是假装要回手机消息，很快地把拍照界面调出来，偷偷地按了王源一张照片。

 

他忘了静音，“咔嚓”一声，惹得王源突然抬起头，王俊凯还没有来得及心虚地切掉拍摄界面。

 

他拉住王俊凯的手，笑着说你干什么偷拍我，让我看看。王俊凯不好意思起来，慌忙地藏，怎么也不给他看。

 

而从可能从远处看，他们像是起了争执。有路过的一对小情侣跑过来，男孩大声地问着王源要不要帮助，说可以帮他找附近巡警来。

 

王俊凯一愣，一点点松开手，笑容散去，但回过神以后又悻然笑了笑。

 

他们一个穿着全市大名鼎鼎市一中的校服，一个是靠在摩托车边一身黑衣，可能确实像好学生放学回家时候遇到了老欺负人的混混地痞。

 

“我、我没事。”王源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解释，“你们误会了，这是我的男朋友。”

 

他说得挺响，好大方，笑容带着骄傲，哪怕有种略显仓促的落落大方。

 

王俊凯刚才低头的神态只有一瞬间，但王源看见了，也让他好难过。

 

那对小情侣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

 

“别不开心，人家也是好心。”等他们走后，王俊凯主动开口。

 

他主动开口这件事情实在很温柔，或者说他真的不在意这些细碎的事情，也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王源没说话看着他，他比王俊凯还要觉得王俊凯委屈。

 

“我早和你说了，我看上去确实不像好人。”王俊凯笑着，见王源不说话故意逗他，“不过这是你第一次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好人就不是吧，我……”

 

他一下子上去抱紧王俊凯，把手把他的嘴捂住。

 

“你是的，别乱说，你看上去是好人，你也真的很好。”他一遍遍重复。

 

心里的难过与依赖感像是旁边墙壁上的爬山虎，交缠在一起越爬越高。再有路人走过，他都没有松手。少年的秘密光明而炽热，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感情，是可以让人霎时共情的。

 

少年的差距里带着有一种故事感，复杂鲜明。差距会让人好奇，好奇是爱情的陷阱。

 

01.

 

相依为命的奶奶在几个月前撒手人寰，于是再没有人说王俊凯是好孩子，也没有人说他是好人。

 

一开始大家还说他命苦，爸爸坐牢，妈妈改嫁，奶奶姓梁，这里人人都叫他梁太婆，小孩甚至都给她编了顺口溜，路过王俊凯家门口就喊，然后一溜烟的跑掉。她性格泼辣蛮横，别人不小心拿她一个纸箱子，不重字地骂着拿着扫把追人家好久。

 

后来他们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王俊凯从小不是听话的小孩，好像生来就有叛逆基因。奶奶骂他的声音骂得整个居民楼附近都听得见。路人听到那骂声抬头皱眉打望，邻居抬头就一指王俊凯家的窗户，漫不经心地继续打着哈哈。

 

这一带是重庆最老的那种居民楼，窗户对着别人的门，没得秘密。

 

年轻人稍有点钱就会想搬离这里：爬山虎在暗蓝的墙面上都显得脏兮兮的。照片的“电影质感”在现实里只可远观，楼梯层层叠叠的，坡度很陡，窗户外的防盗窗样式不一，锈迹斑斑。

 

下雨了更是潮湿脏乱，不知道谁家种的花凌乱地摆在廊桥，开得灿烂也毫无章法。

 

像在这里长大的少年一样。

 

他们偷门口骂他们杂皮的蛋糕店老板的面包喂狗，偷邻居的摩托车飙车，砸陌生人的玻璃当玩保龄球，夜里跟不知道哪里来的社会青年打得头破血流。

 

他奶奶走后没几天王俊凯就辍学了，说是不想读了，反正梁太婆走了，再没人管他。也有人说是被开除的。

 

他一贯是那几个少年里的中心角色，头发和眼神黑得如出一辙的冷漠，像危机四伏的凌晨小巷。

 

反正王俊凯把蓝白条纹的校服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很快被旁边捡垃圾的老头拿去穿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弯着腰，穿着少年不要的校服背着别人不要的纸板，蹒跚在大街小巷的垃圾箱旁边。

 

那衣服很快就沾上了污渍，就像少年本在操场上蹦跑的自由灵魂。

 

王俊凯习惯了这种日子，那些朋友成为了他的“家人”，无论他是否认可，他都会与他们形影不离。人对于归属感有一种原始的追逐：所有人都需要归属于某一个集体，“有钱人”“好学生”“工薪阶层”“小混混”。

 

他没有考虑过什么，拿几年没用的压岁钱买了一辆摩托车，从此彻底把自己贴上标签。别人避讳甚至厌恶的眼神让叛逆的少年感到安心。

 

黑暗让他觉得安全，被人害怕这件事情也同样。

 

每一天都在差不多的进行着，他不怎么喜欢笑，跟着他的朋友们走街串巷，有时候漫无目的，有时候发泄心里对人生的疑虑。人群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有停留。

 

但那个一中的男孩子，是他兼职那家便利店的常客。

 

王俊凯在那里打工很久了，从很早以前。他不肯要他妈妈每个月打来的钱，也不想问奶奶拿钱，软磨硬泡让这个老板收自己当收银和理货。

 

王俊凯辍学前，在家附近一所名声不太好的高中读高二，每天上不上晚自习也没人管，四五点就可以回家，作业不交也是常见事，老师不认真教，反正这里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只想混个文凭。

 

老板一开始不肯要童工的，看他年轻力气大，一个人能搬几箱水，外加长相特别俊朗，被人偷拍上网大大增加附近高中小女孩子们的光顾，最后就同意留下他。

 

“这个给你。”在打了几次照面后，那个男孩买完单，伸手把袋子里的一盒巧克力拿出来递给他。

 

其实王俊凯对王源的第一影响只有，是一中的好学生。他身上的校服是整个城市父母都想看见自己孩子穿上的格纹白衬衫，一本率过80%。

 

“给我？”王俊凯没接，眉头一挑，带着冷淡和戒备。

 

对方笑了笑，眼神诚恳明亮：“每次那么晚了你还在工作，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你真的很厉害。”

 

王俊凯那一瞬间曾经想王源那时候的话是不是故意与他套近乎，或者有什么目的。

 

但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又是讲缘分的、很神奇的事，王俊凯在鱼龙混杂的环境长大，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

 

眼前这个男孩的眼睛，让他觉得值得相信。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叫王源。”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另外一个手在空气里比划自己的名字。

 

那天王源把巧克力塞在他的手里，转身就走了。

 

王俊凯最终接了过来，可能王源难以想象，这是他人生里几乎没有拥有过的善意。

 

那盒巧克力他也没舍得吃，带回家放在房间桌上，想了半天再放进抽屉里。

 

而那句没说出口的谢谢一直留到了王源下一次来，结账时候，他才低着头说了出口。

 

“上次那个，谢了。”

 

王俊凯很少说谢谢，说谢谢仿佛有多么困难一样，让他的心都紧张的跳的很快。

 

而心跳是心动的序曲。

 

很后来，王俊凯会想自己到底是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王源的。

 

这个答案让他的内心觉得很不舒服，好像他这个人多么缺爱那么容易心动似的。但事实是，真的是第一次见面，王源只递出了那一盒巧克力，就让他开始心动了。

 

人生需要有盼头。而天时地利人和，王源出现在他没什么希望的黯淡青春期。

 

王源明亮大方，每次来总和王俊凯笑着说今天也辛苦啦，会关心他的一天，问他今天过得好不好。

 

王俊凯理智上知道其实这些或许都是很小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温暖到难以忽略。

 

他和王源成为了朋友，虽然只有每天相处的那么几分钟。

 

王俊凯话不多，面对王源时候甚至会紧张，从而显得冷漠又不好接近。

 

说是朋友，更多的其实是王源主动地与他聊天，王源总跟他说自己的事，比如他想养只小狗但爸爸不同意，或者是月考他差一点点就考了班级第一，明天又要体测了种种……

 

朋友是这样的吧？反正王俊凯内心悄悄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在门口的是你爸爸吗。”王源每一次来，那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他的事情。

 

王源往外面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是啊，我爸在打电话，他总在打电话。”

 

王俊凯慢慢知道他的事情：他父母都是律师，这家便利店在他回家路上的中途，他在读高一，喜欢文科，写作文写的特别好。

 

他来店里的时间，一般都是晚上九点十五分左右，周五会早一些。

 

少年的暗恋像单薄的画板，小心翼翼地加工上色。

 

那天已经过了十点，他以为王源不会来了。

 

那会儿王俊凯正蹲在地上整理货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才有抬头看见王源略湿的发梢，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盘子。

 

“我今天生日！”他笑容是和小孩子一样开心，“我给你带了块蛋糕，你等一下要吃。”

 

“本来很早就要来啦，路上不小心翻掉了。”他扯了扯衣服，还有奶油的痕迹，“我只好去蛋糕店再买了一块。”

 

王源身上那种自然和热情，像龙卷风，他简直是冲闯进王俊凯的世界的。速度但凡只慢一点点，王俊凯的心反应过来，就会对他有所防备的。

 

但所有的爱与心动，都有运气成分。

 

融化这种叛逆又难搞的少年心脏的人，一定是勇敢开朗，烂漫天真。

 

慢慢的，王源每天来店里的时间成为了他最期待的时刻，每天到了那个时间，每次自动门打开他都会看一眼。等到王源进来王俊凯会很开心。

 

王源像太阳，也像清风，可爱温暖，是他生命里突然遇到的非常美好的部分。

 

王俊凯真的没有想和王源怎么样，他对王源的暗恋开启的莫名其妙，带着一种特别的守护欲：王俊凯最讨厌麻烦，和平时玩的好的几个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硬的交情，聚在一起只因为是一样的人：野，冲动，不学好，不服管教，不被成年人认可。

 

他们被贴上“地痞混混”的标签，一起去网吧，学旁边的人吞云吐雾，去泥泞肮脏的后巷为了几句口舌是非打群架发泄戾气。

 

没人关心这样的少年心里是不是干净的。最可悲的是，他们只需要一双手拉一把就不会越陷越深了，他们也会愿意和同龄人一样享受光明。

 

很多时候也不是想“学坏”，只是愚蠢的求救。

 

或许可能王源的人生是王俊凯内心深处羡慕的，他喜欢王源，也是在悄悄幻想自己在平行时空的另外一种可能：王源有和美的家庭，非常可期的未来，就读于所有人都羡慕着夸赞的好学校，连他笑容都明朗发光，应该每个人都喜欢他。

 

王俊凯好庆幸王源是在便利店认识的自己，而不是在外面的任何地方。

 

他不是个好孩子，但王源觉得他是，他想让王源一直那么觉得。

 

和他本人或许不像。

 

他对王源的喜欢，干净又幼稚。

 

 

02.

 

王俊凯是第一个发现王源校服下的淤青的人。

 

那天他进来时候依然是活泼无恙的模样，结账时候王俊凯发现他买了一包创可贴。

 

这个年纪的少年磕磕碰碰总是有的，他没多想什么，可过了几天，王源付款刷手机时候宽大的校服袖口落下来，露出小臂处青得发紫的淤青。

 

“创可贴对这个没用。”他想起什么，小声地开口，转身从身后药柜里拿了瓶药膏，“涂一下明天会好很多。”

 

王源一愣，很快地把袖子往上拉，很不好意思地跟王俊凯说了句谢谢，问他这个多少钱。

 

“不要钱。”他说，“快回家吧。”

 

王源坐在他爸爸的车后座，那个小盒子被他牢牢握在手里。他没想到王俊凯居然记得他买了什么。

 

他又在想王俊凯刚才的表情：微微皱眉，平静却认真地担心，不收他钱的样子又有点腼腆。

 

有一种细微的喜悦绽放在他心里，小心翼翼地，又暖融融的。

 

手臂上的淤青摁下去会有点疼，但也还好。王源皮肤很白，所以泛青显得格外吓人。

 

那罐药膏直到他洗完澡回了房间才被从口袋里再一次拿出来。

 

伤是朋友玩闹时候不小心撞到桌角留下来的，妈妈问他他也是那么回答的。

 

可其实撒谎了。

 

他涂的时候，垂着头又想到当时的场景：王源遇到了校园生活的第一个瓶颈。

 

他朋友暗恋的女孩跟他表了白，他以能想到的最体面的方式拒绝了，却依然失去了这个朋友。

 

小姑娘可能是为了面子，跟闺蜜说是王源平时总主动找她聊天，她才想表白试探一下。事实上小姑娘的截图断章取义，她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王源跟他交流也只不过是最寻常问个作业的事情。

 

王源有努力地主动试图解释沟通，朋友却气昏了头，只以为他在炫耀，狠狠推了他一把。

 

不偏不倚一下子撞上了旁边的铁柜子角，稍微戳破了点皮，一下子让他疼的皱眉。

 

更糟的是，王源开始被同学们无声地孤立了。

 

他们说他平时的好性格都是装出来的，背地里抢朋友喜欢的女生，横刀夺爱。甚至有不知道是谁连续几天买绿茶，放在他的桌子上。

 

学校的生活变得漫长而低落，体育课从最期待变成了最难熬。这些话他都不会和家人说。

 

而那个便利店认识的男孩，也突然成为了他生活里突然一瞬间让他放松的存在。

 

那天放学，他爸爸公司有事没能接他放学，王源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坐在出租车上却改了目的地点，打车到了那家便利店。

 

王源走进去，已经笑着对着柜台，却没有看见王俊凯。

 

今天上班的是一个中年阿姨，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瞥他一眼，“要什么。”

 

王源借着买东西在店里逛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碍于尴尬拿了几瓶矿泉水结账，再小声地问：“您好，我…请问这里平时工作的那个男生，今天不在吗？”

 

阿姨扫着码，“不知道他啊，早该来了，到现在还没到…”

 

她说着，自动门突然被打开了，门口的冷风灌进来，少年一边匆匆忙忙地取下背包，一边道，“谢谢徐姐，今天有事来迟了，我来吧。”

 

徐姐嗯了一声，指了指王源，“正好那么巧，诺，这个小男孩找你来的。”

 

王源被她这样一说倒害羞起来，倒是王俊凯，他还在小口地因为刚才赶路喘着气，眼睛和额头都亮晶晶的，看见王源，第一次这样明朗地笑起来。

 

“你来了。”他说，对他笑起来，一边利落地帮他装好东西。

 

他第一次见王俊凯有这样的表情。

 

王源看着他，想说的话突然忘记了，只能抓了抓头发说自己再去拿个东西。

 

王源最后拿了碗泡面，问王俊凯可不可以帮他倒一下热水。

 

“今天不着急走吗。”王俊凯转身的时候问。

 

“我今天一个人来的。”王源答，说话语调轻轻地，又开颜一笑：“之前每天来那么多次也没有和你聊聊天。”

 

王俊凯低头说了句，显得冷冰冰的，“和我有什么好说的，”然后他又很快地改口，“我意思是……为什么会想和我说话。”

 

其实王俊凯很高兴，从刚才徐姐说那句话就开心的不得了了。只是他不会面对这样的对话，这种对白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太少了。

 

他心里的王源是那种本与他的生活不重合的人。

 

王源应该生养在那种他会偷偷羡慕却想不敢想的有钱人家，那么漂亮，那么有教养，温暖又礼貌，反正是那种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样子。

 

也说不上是自卑，只是会觉得自己和王源距离很远。

 

王源的一中校服让他那么觉得，王源穿的鞋和背的书包让他那么觉得，王源爸爸来接他时候开的高级轿车也叫他那么觉得。

 

王源没有回答他刚才的话。

 

直到王俊凯把热腾腾的泡面拿给他，王源才开口道，“就是觉得你人很好，所以想多和你说说话。”

 

他在不远处的吧台坐下来，看着王俊凯问：“你应该是在勤工俭学吧？真厉害，我好羡慕你，我也想能快点自食其力。”

 

王俊凯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虚荣心，不会为了别人的看法低头或改变什么。但这一刻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承认了王源赋予他的幻想。

 

这是王源第一次问起他的家庭。

 

王俊凯说自己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工作忙，自己在家没事干才出来打工。

 

“那你在哪里上学呀？”

 

他想了想说，自己是附近一所区重点的学生。

 

看着王源眼神里真诚的认可，王俊凯心虚，却也觉得开心。少年给自己建造出微薄的虚荣心，心有不忍地强迫自己沉浸进去。

 

这天店里始终没什么客人，王俊凯就撑在王源的桌子旁边，他不知道怎么找话题，就一直在擦有的没的灰或者整理已经非常整齐的货架。

 

王源吃着面，小口地吸着，突然抬头和王俊凯说，“其实我今天有点不开心。”

 

王俊凯就立马停下来，问他为什么。

 

王源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他觉得自己和王俊凯的关系说那些属实冒昧了些，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学校里有人欺负你是吗。”王俊凯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一抬下巴，示意自己早就知道王源手臂上的淤青。

 

王源一怔，明白过来有一瞬间有惊讶也莫名的羞耻感。

 

“也不是被欺负了。”他说，感觉这个词的定义非常重要，他于是小声地说起学校里的那些事情。

 

王俊凯一直低头在听。

 

直到他说完，王俊凯看着他无比认真地冷脸说了句，“再有下次，告诉我。”

 

王源就笑起来，方便面烫烫的，吃的连着他的脸也热的发红，“告诉你干什么呀，你要去找他们？你会打架吗？”

 

他笑的像大人听小孩子说长大要当超人的那种样子，真就觉得王俊凯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有意思。王俊凯之前总看上去总是有点高冷，没想到也会有那么“幼稚”的时刻。

 

但王俊凯看着他，“如果你要我打架，我可以的。”

 

他眼神直直的，认真地不得了，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甚至觉得王源说的话有些好笑，从来没有人在这件事上质疑过他。

 

王俊凯平时就话少，不是那种阴沉沉的寡言，只是真的显得像行动派。

 

王源被他看的心跳变快，透不过气来，小声地呀一声，“当然不行了，怎么能打架？你不怕受伤，不怕你爸妈骂你吗。”

 

王俊凯没一下子回答，内心里在圆自己的谎，半晌才说，“那……你下次自己注意点，别再受伤。”

 

他想了想，跑去从柜台撕了一页便签纸，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王源，“你……你要我帮你打架的话，打我电话。”

 

“我不要你打架。”王源说，纸条被他认真叠好放进口袋里，再看着王俊凯的眼睛，笑起来问：“这是打架热线吗？如果不要你打架，我还可以打你电话吗？”

 

王俊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对话，好一会儿才点头。

 

这时候有顾客走到柜台前要买单，王俊凯转身离开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王俊凯心跳变快了，越想那句话心跳越快，他觉得自己真的笨嘴拙舌的，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王源的玩笑话。

 

王俊凯又想，王源对谁都很好，他一定只是随便一问，善意地跟自己开个玩笑。任何多想都是会破坏这份信任的，不应该有。

 

好像当人陷入爱与心动的时候，都会赋予对方很多想象。人类的大脑是自由的绘笔，无师自通地勾勒出爱人的形象，暗恋期更甚。暗恋的时候最容易想的多，不了解反而让这支笔如虎添翼，想的越多越喜欢。

 

他心里的王源是小月亮。

 

小这个形容词只是因为觉得可爱，是特别圆特别亮的月亮。

 

王源吃完面就不得不要回去了，他自己整理了桌子，临走时候还又塞给王俊凯一瓶罐装的咖啡。他摇摇手不等王俊凯拒绝就走了，背着书包跳上门口的出租车。

 

几秒钟后王俊凯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陌生的号码，“等一下上班可不要太困啦^ ^”

 

王源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王俊凯很快回给他的一句，“到家告诉我”。

 

心动是什么感觉？

 

王源没有心动过，这一刻突然发觉端倪。

 

到家告诉我这句话大概是无数人暧昧期的开端。

 

少年冷硬而别扭，明明王源那句话在他耳内都出现了可爱的语调，他这时候也不会回人家一句“好的知道啦”之类的俏皮点的话。

 

王俊凯下了班，几个朋友来门口等他一起去网吧通宵。

 

他们都好像不喜欢白天，夜里空旷的大街会让人更加自在。

 

网吧放的音乐是港风粤语摇滚，“分分钟都盼望跟他见面。”

 

他咬着吸管，几个半熟不熟的朋友往桌上放了一大份烧烤。

 

“今天哥做东。”他们嘻嘻哈哈地，王俊凯轻扫一眼，问他在搞些什么。

 

他们说是抢了两个路边放学的初中生，小子看上去像个小孩，身上居然带了几百块钱，一吓就都拿出来了。

 

他们言语里都是嘲讽，大笑着，一群人抽着烟喝着酒，旁边是网吧不时夹杂着粗口的嘈杂背景音。

 

但王俊凯的耳朵里却一直是萦绕不去的那几句歌词，“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在路上碰著亦乐上几天。”

 

王俊凯手边那罐王源给的咖啡一直没开，朋友以为他不喝就要拿，被他敏锐的拍开。

 

“操，你怎么那么小气。”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问。

 

“初恋。”朋友答。

 

初恋是第一次大白于天下的公开恋爱，还是提起这个词第一个想到的暗恋？初恋总和酸涩懵懂连接在一起，但这首歌轻快明朗。

 

可能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或许正是初恋里被人魂牵梦萦牢牢记住的阶段：模糊的暧昧真的很上头。

 

 

03.

 

他们聊天聊的越来越多，会分享生活里的许多小事。

 

王俊凯第一次鼓起勇气问他要不要周末出去玩，“打工没有什么机会和你说话。”

 

硬生生地，其实一分钟看了十七八次对话框。

 

王源很快地回复，“周六周天？我补完课就来。”

 

王俊凯甚至为此特地去买了一件新的衣服，那是一件白衬衫，商店老板说面料最好的那种。出门时候碰见邻居姐姐，笑着打趣他今天看上去像个高材生，要去面试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和王源出去，像不像高材生倒也无所谓，不像小混混就好了。

 

他们约在一家甜品店，王源背着书包，坐在玻璃窗边吃芋圆。王俊凯很远就看见他在安静地看书，吃东西的样子像小孩子一样。

 

想亲他的概念是一闪而过的，王俊凯被自己这种冲动吓了一跳，内心像踩空似的。内心的情感突然像飞速充盈的泡沫，满胀感漫向全身。

 

他又看了橱窗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心想自己还好买了一件白衬衫，这样跟王源走在一起，应该不显得突兀。

 

王俊凯深呼吸了一口，然后隔着玻璃敲了敲王源，看着他愣了一秒，很惊喜地抬头和自己笑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跟着笑。

 

离开便利店熟悉的环境，他们真的像是第一次约会，莫名紧张的感觉让王俊凯不知道主动开口跟王源聊些什么。

 

“你周末不补习吗？我刚刚上完数学课，新的东西好难……”好在王源很开朗，带动了对话的气氛。

 

“我学的还行，就没去。”他一怔，这样回答。

 

王源说他好厉害，丝毫没有什么怀疑。他突然认认真真地看着王俊凯，好一会儿才说，“这样穿，好适合你。”

 

“是吗。”王俊凯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知道，新买的。”

 

“啊，是为了今天出来玩买的吗？”王源问，笑得明媚又有点揶揄，“难道为了见我吗？”

 

每个人在感情里有不一样的试探方法，而王源下意识选择的试探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样子。哪怕心跳快的要坐不住，依然显得像随口一问。

 

而偏偏王俊凯看着他，点了点头。

 

王源猜不透王俊凯，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他是真的直率，还是太会暧昧？

 

那天的太阳特别好，是阴雨绵绵了一段时间久违的晴天，从甜品店出来的时候王源抬起头，要拿手去接阳光的样子，突然说，“真好。”

 

“嗯，什么真好？”王俊凯问。

 

“就是这种感觉真好。”王源小跑了几步，就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伸了个懒腰：“我好久没有这样走一走，什么也不用想。真好，谢谢你。”

 

王俊凯张了张嘴，他看见王源对他笑的更明朗，有点不好意思，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不善言辞。

 

“我不太会说话。”他说，“你不要……介意。”

 

“但是真的，我也很开心。”他又补了一句，他看着王源，他的神情总是这种专注的不得了的样子，有一种特别值得信任的忠诚感。

 

“你没有女朋友吗。”王源突然问他，看着王俊凯的脸，“你那么帅的，学校里应该很多人追你才是吧。”

 

“前段时间有人追我。”王俊凯说，“每天来便利店找我。”他说着好像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了，“和你不一样。”

 

王俊凯觉得自己越说越错，但王源却笑得很开心，故意逗他，“和我哪里不一样呢，你不会也觉得我很烦吧。”

 

“怎么可能。”他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喧哗。

 

马路对面一群人起了冲突，几个年轻人打作一团，当中还站着两个惊叫的女孩。

 

王源吓了一跳，赶紧说要去帮忙，要喊人来。

 

王俊凯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他握王源的很紧，“别去。”

 

他常年在这种环境里耳濡目染，就像流浪动物，敏锐地感知和预估危险：那其中一个男孩脸上有一道长疤，很可能是打架不要命的类型；另外一个手里握着什么，他看不清楚，但像是弹簧刀柄。

 

可王源不知道，他单纯地下意识要去拉架帮忙。

 

王源着急的不得了，挣脱王俊凯的手就要过去，却被王俊凯一下子摁住肩膀，“你认识他们吗？你要去干什么？”

 

他从来没有在王源面前露出过那么冷漠严厉的神情，手抓王源抓得很用力。

 

“我不认识，但我也不能那么袖手旁观啊？”他说，看着王俊凯的眼神露出了很不理解的神态。

 

“行。”王俊凯大概是被这种眼神刺了一下，一咬牙，“那你答应我，你在这里坐好，我过去。”

 

“我和你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他这样的好学生解释自己的判断。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混多了混混圈子久经沙场，所以知道这些人惹不得帮不起。

 

“你好好在这里。”王俊凯重复了一遍，“我见不得你受伤。”

 

王俊凯说完，没等王源反应，乘着绿灯最后三秒转身很快地朝那些人跑过去。王俊凯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几个人看他一眼，大步地朝巷子里跑去。

 

王俊凯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朝王源跑回来。

 

“快走。”王俊凯说，一把拎起王源的书包，拽着王源的手腕就跑。

 

很长很长气喘吁吁的一段后，王俊凯才停下来。

 

他看着王源，突然笑了起来。

 

那一段奔跑的路程，突然觉得无比自由爽快。他拉着王源的手，他们好像这个世界里唯一共享秘密的人。

 

“跑不动了吗？”少年像含露的野草，明朗清峻，有温柔的黠意，眼神从冰冷的戒备变得宠溺地，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在干什么呀，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你难道觉得我是怕事的人吗？”王源捂着胸口，脸因为剧烈跑动晕红。他真的生气了，很严肃地跟王俊凯问。

 

“当然不是。”王俊凯看着他，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不过王源的神态只让他觉得心软，心软的像熟透了，“你是因为善良才去帮忙的。只是我说了，我见不得你受伤。”

 

“那你呢？你不会受伤吗？”王源继续反问，“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我们跑什么？”

 

“我和他们说有巡警过来了，跑是因为如果他们发现我在骗人，我们都惹祸。”他随意地坐下身笑，“我不怕受伤的，我有你不知道的秘密，以后告诉你。”

 

王源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小会儿。

 

“弄脏了。”王源突然伸手，闷声道。

 

王俊凯才看见自己的白衬衫上有几道树枝刮蹭出来的脏痕。

 

王源轻轻地一下一下给他拍灰，好像心跳的节奏也由他主导。

 

然后他的手就被王俊凯拉了起来。

 

王俊凯拿手指认真轻柔地擦他的掌心。

 

“怎么了？”他低着头问，这种暧昧边界的无心举动最让人不安。

 

王俊凯没有回答王源。

 

这个“答案”王俊凯自己都没有总结好，其实心里想的是，我既然看不得你受伤，灰尘也不能把你的手弄脏。

 

“其实你没有想去，可还是去了。”王源问，看着王俊凯握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他很聪明，是通透明亮的那种，“你……不想我去帮忙吗。”

 

“因为你帮他们的忙，不值得。”王俊凯的面容紧绷。

 

他没看王源的眼睛，知道他可能会误解自己的人品，叹了口气，“他们有人手里有刀的，你看见了吗？你过去帮忙，你不怕受伤吗。他们那些人不是学生，你帮忙打110，万一以后有人报复你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是好学生，这个社会上很多东西你不知道的，很多人都是真的烂人，你的善良不是用给这些人的。”

 

他知道有为了抢几十块钱捅路人的，有因为感情纠纷把人打成重伤的，更有各种背叛和人性因为不受控制的尽情的丑恶。那是这个世界见不得光淋满泥水的一面。

 

“你好像真的有很多秘密。”王源看着他，慢慢地说。

 

天秤正在因为砝码一点点倾斜，几乎透明的一层隔阂在他们之间构建起来。天一点点暗下来，他们说着话慢慢地走到车站。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王俊凯看着他上车。

 

王源回家以后想了很久，打开了好几次王俊凯的对话框，却又不知道发什么过去好。

 

而王俊凯坐在家门口，坐在一个小小的藤椅上。那是他奶奶留下来的，平时回家总会看见她坐在这里。梁太婆是出了名的古怪和凶悍脾气，见到他晚回来一会，小脚老太太站起来就要拿着扫把打他。

 

梁太婆没有对他有什么“教育”，从小到大都是个冷冰冰硬邦邦的老太太，她永远背着纸板早出晚归。她不喜欢小孩子，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她会为了王俊凯忘关了一个灯念叨他十分钟，王俊凯几年前拿压岁钱给她买了根项链，也被她连拉带拽地骂着去退掉。他一度以为他奶奶说自己只负责给他吃碗饭是真的，也一直把自己当成累赘，但老太太却也在走之后给他留下一本记的密密麻麻的账本和存折。

 

这些事情想着想着，王俊凯低头笑了笑，笑在笑自己曾经的那些年，也在笑这杂草丛生的人生里难以被忘记的寂苦景象。

 

秘密吗？少年安静地看着这个黑沉无光的夜空，可能吧，不，确实是的。

 

他真的在王源面前有很多秘密。

 

04.

 

王俊凯在K歌app上传了首歌。

 

是王源失眠时候突然弹出来的提示，“您的好友K.刚才发布了一首新作品《枫》。”

 

王俊凯唱歌真的非常好听，又或者是他真的一直在想王俊凯，刚刚开口一句就让人觉得心跳变快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划下屏幕开了录屏。

 

在这个失眠的夜里，少年的冷战微妙里处处是玄机。而谁也没有说出口的心动在里面处于尴尬的位置。

 

谁也没有联系谁，可他唱“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的”时候在想王源，王源听“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的”时候在想他。

 

王源听了很多遍，在相册里一次次地看那个录屏。

 

秘密地，不确定地，心动不已地。

 

那家便利店开24小时，遮雨挡风供暖，为人也为少年的心动。

 

第二天因为沿海地区台风降温，下了很大的雨，王俊凯给王源发了消息问他还来不来。

 

“不来啦。”其实王俊凯看见那里正在输入好几次。

 

“好。”王俊凯又很快地回过去，想了想还是发了一句：“今天学校里有人对你不好吗？”

 

“没有，只是今天有点困，明天见！”

 

王源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眼神无神地看着窗外。

 

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划痕，从眼角一路往下。

 

学校里的事情并没有变好，反而变本加厉。

 

墨一旦滴在纸上就会一点点晕染开，那些学生已然不满足于孤立和冷嘲热讽这样的小手段了，王源对他们的把戏熟视无睹，让他们觉得一拳头砸进棉花里，从而恼羞成怒地要“找校外的大哥”教训他一下。

 

王源本来都是选择装聋作哑，至少表面以和为贵，但这件事情似乎点燃或者说引爆了他的反抗意识。

 

那个所谓的大哥来找他的时候，嘴里说着威胁的话，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只那一下，王源反手拽住他的头发，给他狠狠来了一拳。

 

所有人都没想到王源会那么反击，他们的本意就是想找个校外社会人吓唬他一下，一方面凸显跟同学炫耀自己的人脉，一方面能让王源跟他们低头，看个热闹。

 

谁想到王源真的跟那个大哥打起来，脸上的伤是被对方的指甲恶狠狠划的。

 

车行驶在路上，夜里没什么红灯，师傅开的很快。

 

风吹的脸上很冷，王源很难形容心情，他在流泪，可好像也不再难过和愤怒了，这一架打的他也不后悔，后知后觉地甚至觉得不够发泄。

 

难过是一种很怪的情绪，怎么连得整个人怔怔的。

 

“师傅，我想改一下地址。”王源突然说，心里涌起冲动。

 

想见他。

 

昨晚听着王俊凯唱歌入睡，梦是青春期第一次的旖旎。他梦见王俊凯在他的耳边给他唱歌，一点点吻向他的耳垂。

 

梦里王俊凯如他平时那样，像薄冰一样冷漠，看人时候冰会碎掉，温柔得要命。

 

二十分钟以后，王源就那么站在王俊凯打工的那家便利店门口，他犹豫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没有进去。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见王俊凯，就因为那一个梦他想了王俊凯一整天？还是因为他真的很委屈，需要一个人说说话？

 

第一次，低落的情绪像由暗物质组成的黑洞一样包围他。

 

王俊凯快下班了，他正在理货架，无意扫到了脑子里想的那个人坐在路边的身影。

 

王俊凯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有一瞬间真以为自己魔怔幻觉了。他大步出门跑到王源身边。“你怎么来了？”先是开心，以为王源是偷偷出现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然后下一秒，王俊凯看见他脸上的伤，蹲下身难以置信地用手掌把他的脸抬起来。

 

那道伤痕一下子裂在了王俊凯的眼里，心上。

 

王源像自己做错事情了一样，“今天他们找人来校门口找我，我和人打架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打架的，我平时不是这样的，这是我第一次打人。”

 

王俊凯一把拉起王源的手，不过事实上他自己手都在抖。他把王源拉进便利店里，拿了碘伏出来。

 

他一个手拿棉签，把另外一个手让王源握住，“疼了掐我。”

 

“我……”王源开口却觉得喉头发堵，好一会儿说了句舍不得，不要。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真的很委屈。而委屈是眼泪的开关，想到委屈这两个字都要忍不住了。他的眼泪落到王俊凯的手上，温热又滚烫。

 

王俊凯那一刻的大脑都变得空白，他满脑子就只想到：他哭了。

 

他不能接受王源哭，更也不能接受他哭成这样，不能接受他受伤，不能接受他没有笑意的样子。王源不知道王俊凯的心脏收缩的多么厉害。王俊凯身上那些王源从不知道的压抑已久的戾气，让他手都因为竭力控制而发抖。

 

他想到那几个欺负王源的人，恨得好像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大脑里是和朋友打群架时候种种暴戾的画面，然后需要付出行动。

 

王俊凯努力克制着，无意识地咬着嘴唇，面色非常难看，却还是控制自己在王源面前的样子。

 

可王源突然问他，我可不可以稍微抱你一下。

 

王俊凯的心脏在接收到大脑的消息后剧烈地回应。之前所有的不安都冲不掉此刻的心动。

 

他把王源紧紧抱在胸口。

 

难过的时候肢体接触是最好的安慰剂，冬天穿的衣服很多，厚重冰冷，却显得人体的温度更加温暖了。

 

拥抱也是情绪的泄洪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已经试过很多种办法和解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这样……”

 

王俊凯从口袋里拿纸巾给他擦脸，等王源说完以后，他才道，“认识你是我今年最开心的事情，我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我会很开心，你来我也很夸开心。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因为我真的很……你很好。”

 

王俊凯到底没说出喜欢那两个字。

 

可那个“很”字也足够联想到后面的话了。

 

“真的吗。”王源问。

 

“真的很开心。”

 

“不是说这个，真的吗。”他抬起眼睛。

 

王俊凯回答他，“我不骗人的。”

 

那天王俊凯把王源送回了家，坐的地铁。车大概开出去两站，王源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他什么都没说，把自己的手塞到王俊凯的手心里。

 

他们牵手的姿势有点僵硬，谁也没有动。

 

他们都是第一次跟人牵手，也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初恋的回忆大多是被青涩的悸动占据的。

 

“其实我昨晚梦见你了。”王源到家的时候给王俊凯发信息。

 

王俊凯没有问他梦见什么，只让他晚上早点睡觉。

 

“晚上好好睡觉，你想见我，我白天随时可以来见你。”

 

05.

 

也是从那天开始，王俊凯一放学就会去一中门口“蹲点”。

 

那里有条小巷子，旁边是居民老棚户区。他找了一个墙头，熟练地翻坐上去，远远高高地看着校门的方向。

 

王俊凯的视线很远很空，面上的平静里有少年心事的绝望感。他戴着鸭舌帽，轻晃着小腿，冷漠地看一中校门口熙熙攘攘的学生放学。

 

他一个人坐在这里，那天牵手的手温还能记得，但手边是粗糙的墙面，撑起墙头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

 

不长，却是很刺痛的一道。

 

也就像他认识王源的这段时间。

 

小巷走到一中的门口不过几十秒，却已是他这样的少年从安全的黑暗里，走向会遭人冷眼的光明的时间。

 

那天送王源回家后，王俊凯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多，几个朋友在附近夜宵喊他去。王俊凯难得喝那么多酒，朋友见他今天比平时都沉默，笑嘻嘻问他是不是被女人甩了。

 

“被甩就甩了，等下哥请你去洗脚按摩。”

 

“看这个样子我们小凯怕不是爱而不得哦！”

 

朋友都很年轻，但在感情上早已经久经沙场。过早入情场，这个圈子多的是糟糕的感情故事。他们大多已经对心动麻木了，不拿真心当回事，拿一个礼拜换个女朋友当话题，理所当然的把性欲在所谓的爱里占主导角色。

 

“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王俊凯说。

 

“照片看一哈儿嘛。”

 

“发展到哪了，全垒没有。”

 

“没照片，乖得很，眼睛鼻子都好看。他是好学生，一中的。”王俊凯说，没顾他们说的混话，“他爸妈是啥子律所合伙人，他也性格特别好，从来不跟人不高兴。对人都特别好。”

 

“一中？你可以啊。”

 

“谈这种好学生，你小子小心点，别分不掉。刘辉你晓得吧？二职那个大个子。之前他谈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乖的很，最后不肯分要跳楼，闹了半天。”

 

朋友几个又问了点别的，其中一个叫林涛的，是他们年纪最大的大哥，已经在外面工作了两年，社会经历比他们都丰富些。

 

林涛问了句，“你说的像个白富美哦，这种妹儿，你是想跟人家来真的？”

 

“还能假的不成？”王俊凯反问。

 

林涛就问了点王源的事情，最后在手机上啪啪地敲了几个数，递到王俊凯的面前：“光是房子车子的钱……”他说着顿了顿，意义不明的勾了勾嘴唇，“就是普通人一辈子赚不来的。合伙人是啥子意思你不用管，反正就是大老板，有钱人。”

 

王俊凯轻扫了一眼，“他们同学找人堵他，怕不是这几天要遭到麻烦。你们明天有空没得，他放学，有空陪我去他学校附近看看。”

 

林涛给他满上杯子，“你在做啥子，你小子恋爱还没谈到，手都没摸到，就要给人出头？”

 

他又说，“算啦，哥再给你介绍几个，乖的辣的，你喜欢什么样儿的都有。”

 

旁边的朋友也附和，带着嘲笑和半真不假的关心，说玩玩算了。

 

王俊凯就不说下去了，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他觉得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懂自己的这种感觉的。

 

他仰起头看向夜空，那是一个晴朗也没有任何星辰的夜晚。如果没有月亮，也没有人可以被照亮。

 

无论如何林涛的话还是在少年的心池里抛下了石头。波澜花了很久才散尽，那溅起来的水花也哪里都是。

 

但王俊凯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所以，此刻的他会坐在高墙上，远远望着王源的校门口：那是一中对面的棚户区，沿街的商铺后就是低矮交错的老民房，而重庆最多的榕树枝繁叶茂，很好地成为遮挡物。

 

他看见王源从远处背着书包，低着头摆弄手机。而下一秒他自己的手机上就出现了王源的名字，“好开心，放学啦^ ^”。

 

王俊凯没有回复他，却鬼使神差地偷偷拍了一张王源的照片。

 

王俊凯看了一会儿，把那张照片又放大又慢慢缩小，最后才回复王源，“最近忙，我和别的员工换班了。”

 

他就坐在墙头，看着王源站定在原地，手指在手机上停停敲敲。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王俊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跟踪者”，就如此在远远的暗处窥伺着。

 

不过他也不讨厌这种感觉，他本就在这种环境里如鱼得水，走到一中面前才会让他窘迫。

 

王源过了一会发消息来：“那什么时候我们再见面呢？”

 

王俊凯看着他慢慢走向车站才回复：“过段时间吧。”

 

可其实王俊凯就这样目送着王源放学，一天又一天。

 

距离所有人都那样活泼明媚的校门口几十米开外，王俊凯一个人坐在那堵贴满广告的旧矮墙头那么看着王源放学，戴着鸭舌帽，被路过的居民警惕地回头打量：这好像两个世界，第一个温暖璀璨，第二个随着黑夜来临一起冰冷黯黑。

 

初恋的少年很难不贪心，他想要抱紧的亲吻，想要光明正大的钟爱，想要许下成年人不敢说的心愿和诺言。

 

但王俊凯的贪心，是在王源未来熠熠发光的人生里，他有那么一点自己的痕迹。

 

王俊凯没有见王源的这些天里，手机里始终会像日记一样地记录一张王源的照片：都是差不多一样的角度，而他的月亮穿着校服在照片的中央。

 

王俊凯跟王源说话的频率变少了。王源出校门第一件事往往都是给他发消息，他会看着王源给自己发消息，可却会故意晚一点再回。

 

王源当然不知道王俊凯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他一贯对人细腻敏感，王俊凯的态度让他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

 

他那几天过的都恍恍惚惚的，猜了很多可能性，想了好几次要给王俊凯发消息，可又犹豫了没有发出去。

 

他想，王俊凯都牵了他的手，怎么反而他们不如之前好了呢？

 

而那天放学的时候，他低着头给王俊凯发信息，却突然被人在校门口拦了下来：还是上次找他的小混混，这次带了几个人又来找他麻烦，不干不净的说着挑衅的话。

 

“我的脸可是肿了好几天，多少要给哥赔个医药费不是？”

 

王源想走，却被对方拦住，一群人勾肩搭背地把他往没人偏僻的地方拽。

 

他被推搡了好几下，直到突然撞到身后的人。

 

“涛哥，放开他吧。”他听见那是王俊凯的声音。

 

王源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而王俊凯突然笑了笑，眼神很平静又有点意外的嘲讽。他把手握在林涛的手腕上，不动声色地和王源隔开了距离。

 

是的，他也是才看见面前的人是林涛他们。王源口中的“社会大哥”，他自己之前口口声声骂着“烂人”的霸凌者，居然是他玩的最好的朋友们。

 

林涛他们看见王俊凯也很意外，有朋友上来就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怎么在这，昨天叫你来吃夜宵你他妈怎么不来。”

 

王俊凯面色沉着，他没有接话，什么都没有说。

 

林涛似乎想起来王俊凯之前说过的话，他一怔，突然伸手拍了拍王源的肩膀，眼睛却看向王俊凯。

 

“不会吧？小凯？”

 

而王俊凯看着林涛，突然伸过手把王源揽到身边，是连碰都不想让他被别人碰的分明界限。

 

王俊凯站的很直，眼里没有任何的旁骛，清晰、坚定地回答，“会的。”

 

林涛看着王俊凯，到底是缩回了手，笑了笑看着王源道，“以后学校里乖一点，不要惹不敢惹的人。”

 

“他没有，是他们惹他。”王俊凯替他回答。

 

王俊凯当然知道林涛是在给王源台阶下，但他不接受，王源也不需要接受。

 

林涛就看了他一眼：他算是看王俊凯长大的，出生就住一个街坊，真的能算得上王俊凯半个亲哥。他了解王俊凯的性格，再说下去朋友再没得做。

 

所以他就随意圆了几句，带着那几个还没摸明白情况的朋友走了。

 

王俊凯回头看了王源一眼，问了句没受伤吧，看见王源摇头以后道：“那我也先走了，再见。”

 

王俊凯真的转身就走，一点要留的痕迹都没有。他的背影挺拔而冷漠，但实际那是脆弱的冰层，一敲就要支离破碎了。

 

“可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王源问，“为什么你会来？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路过而已。”他背对着王源站定了，“他们……”

 

王俊凯实在没有办法开口，每一步路都让他觉得无比沉重。

 

他要如何跟王源解释那些人是他的朋友？我们是发小，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的秘密昭然若揭，冰面已经有了裂痕。可王俊凯只能选择继续往前走，在没有彻底崩塌之前，快点离开。

 

王源又继续问，“你为什么今天会在这里？那天到底为什么牵手？你为什么要突然换班？你这几天也有想过我吗？”

 

因为喜欢你，因为喜欢你，还是因为喜欢你。

 

可最后说出来的话却是，“王源，那天牵你的手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宽恕我。”

 

“为什么？”王源又重复了一遍。

 

可这一次王俊凯没有回答他。

 

这条路人很多，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走得快些很快就会有人群把他们隔开：这里大多是一中刚刚放学的学生，王俊凯的黑色卫衣很好认。而这种好认在王源眼里是“特别的”，在王俊凯的心里是“不合群的”。

 

少年的自卑是最难理解的，因为那一瞬间他就不嚣张不叛逆了，他像变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度过这个心理阶段，他不告诉你怎么才能帮他，甚至“帮他”这个想法也显得像怜悯，是一种挑衅。

 

好像只有时间才行。

 

可是靠时间渡过真的实在是下下策。

 

时间会带走一切，是啊，可时间也会带走少年。他不会忘记的，他只是变了而已，可那不代表少年时期不理解的事情就不重要了。

 

王俊凯没有再听王源的话，安慰或者是恳求。

 

他逃跑了。

 

“我不想我们有始无终。”其实这句话卡在王俊凯的嗓子里，让他时时刻刻惦念着，然后落荒而逃。

 

王俊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这样懦弱的人过，狼狈不堪，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不知道王源跟到他哪里，自己走的越来越快，最后大步狂奔。满头是汗，然后汗滴落下来，才给了眼泪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王俊凯很久没有哭过了，他真的是个很坚强的年轻男人了，此刻却觉得眼睛涨得发痛。

 

为什么是林涛？又为什么是王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人生的黑暗面被用这种方式拆穿，竟然是这样最戏剧性、最无情、最直接的方式。

 

他不是不知道林涛他们是怎么样的人，他们一起长大的，王源脸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痕，现在更让他想起来痛苦不已。他口口声声骂他们是“烂人”，那之前和他们形影不离的自己呢？

 

他蹲在这个墙角，难过地不知道要怎么发泄，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头。

 

王俊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走错了路，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不应该。

 

他生长在被树荫和破旧晾衣架遮住阳光的老楼里，那里的人早就被藤蔓缠住理想了。那些被烟火包围的油污斑驳墙面和砸坏了锁的老式自行车，就是他完整的童年和青春了。

 

少年的爱人是他心里的小月亮，他可以为这道光明付出自己的所有，唯一不想，他不想拉他下来。

 

王俊凯低着头，划开手机是王源和他说，“我会等你的答案。”

 

王俊凯没回。

 

很多事情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06.

 

初恋为什么一生难忘？不一定是甜，也或许是涩。会让人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王源躺在床上，凌晨两点半背英语词汇手册也依然起不到助眠的效果。他一直会点开和王俊凯的对话框，可是一直都没有获得回复。

 

其实王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王俊凯的，意识到的时刻，已经满脑子都是王俊凯了。

 

王源家住在高层，30多楼的层高。

 

他熬到三点多是实在睡不着了，就偷偷摸摸地起床走到了阳台。

 

层层叠叠的地形，灯光像星辰高高低低地遍布在山城。夜景有一种金属质地的冷黯，遥远的灯光只能照亮着力所能及的黑暗，这个城市大部分地方变得冰冷无依。

 

王源趴在栏杆上，额发被冷风吹着飘起。

 

他在想王俊凯，想他此时会不会在自己眼前哪个角落。

 

他想了很久很久，关于他和王俊凯。

 

王俊凯和欺负他的那个人说的那句“会的”，一直在他的心里徘徊不去。

 

一个晚上的失眠，王源真的想过王俊凯是不是不知道牵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与他寻开心，是不是可能和那些人一样爱“恶作剧”。然后天一点点亮起来，天际线泛出橘色的光，他还是很想相信他。

 

于是第二天，王源第一次逃了晚自习，再一次去了王俊凯工作的那家便利店。

 

收银员又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姨，跟他说王俊凯已经辞职不干了。他软磨硬泡问来王俊凯之前留的地址，扒着柜台，“求您了阿姨，您就和我说吧。”

 

王俊凯家离那附近不远。王源一路找过去，其实是跑过去，跟着导航跑的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还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他出现在王俊凯家门口的时候，王俊凯正蹲在地上弄眼前的一辆旧自行车的链条。

 

他没穿上衣，上半身皮肤因为日晒有点黝黑，显得肌肉线条更明显精瘦，在这破旧不堪的环境背景里，却更有少年野火般的朝气。

 

这是他看见的很不一样的王俊凯。

 

他刘海拿发卡别上去，又掉下来几缕，裤子上和脸上都有些脏兮兮的灰痕，拿着扳手，清瘦冷漠。

 

这个环境黑漆漆的，旁边堆满了破纸板和瓶子。反差显得王俊凯的眼睛更黑又也更亮，或者说，只有眼睛是亮的。

 

王俊凯也终于听见了门口的动静。

 

王源捏着他的书包带子站在他家门口，局促地一动不动，路灯都垄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王源。

 

“你来这里干什么？”王俊凯的语气慌乱里非常严厉，连珠炮似的：“你怎么来的？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王俊凯从来没有这样跟他发过火，王源张了张嘴，“我……”

 

我了好几次，王源才开口，“我……找不到你了。可我想见你。”

 

这句话早就够让王俊凯心碎了。霎时间很多种情绪包裹着他，让他透不过气，在王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想立刻融入这黑夜里，消失，把一切都藏起来。

 

他想给他看一点光明明亮的东西啊，看自己生活里最好的一部分，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丑态百出。

 

“你没去上课？你今天为什么那么早放学？”王俊凯慢慢从那个小板凳上站起来。

 

“我……”

 

“你逃课了。”他问，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为了找我？”

 

王源不知道自己怎么点的头，然后王俊凯一把拽起他的手腕，大步地往前走，“回去上课，去。”

 

他没想到王源倔起来那么倔，他好像突然倔起来，红着眼睛说自己不要，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

 

王俊凯回过头，没有丝毫放软态度，而显得更加生气凌厉。

 

“你为什么为了我逃课？”他是真的生气了，问了好几遍为什么。

 

王源不懂，王俊凯真的会觉得自己是罪人，他自己辍学也好混社会也好，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但他绝对不希望这个事情发生在王源身上。他怎么可以被自己拉下这浑水。

 

“因为我想要我的答案。”王源回答他，斩钉截铁地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王俊凯看着他，突然情绪爆发地拉着他的手到屋门口，“你看看这里，看见了吗？这里是我家，我生在这里的。我没有说，我不知道怎么说，那天打你的人是我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只是那天我有事没去！不然你就会在学校门口看见我！我也不是什么区重点的学生，也不是什么勤工俭学，我一个月前辍学了，我打工是为了生活。我爸在坐牢，我妈跟人跑了结婚了，我和林涛他们是一样的人，我也是个混混，这是我给你的答案，你要这个答案吗。”

 

他说完大口大口地喘气，嘴唇都在发抖，胸口痛得要撕裂开一样。

 

“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快点回去上课吧。”他一瞬间慢慢冷静沉郁下来，转身不再去看王源了，“好好过你的人生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而王源站在原地，固执地一动不动，“不，这不是我问题的答案。”

 

他平时是那么好相处又好声好气温柔的样子，却在这种时刻意外地坚决，一丝余地都没有。

 

“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那天会在我的学校门口？为什么想和我牵手？你为什么要突然换班？你这几天也有想过我吗？”

 

王俊凯忍不住回头看着他，他无比认真，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模样。

 

王源怎么可能不知道答案？他想。他是在逼自己罢了。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流在逆行，想捏着王源的下巴亲吻他。

 

不过王俊凯依然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蹲下身不理会他，继续摆弄他的扳手。

 

可事实上心又软又痛，连看王源一眼，都觉得自己下一秒会脱口而出“我他妈每天都在想你”这样的蠢话。

 

他选择逃避，希望王源干干脆脆的离开，自己就成为他人生路上出现的一显昙花，那么他自己也没有那么痛苦。

 

可王源来抱住他了。

 

他把自己的书包重重的一扔，扔在那布满灰尘的地上，一下子抱住他。

 

“你是胆小鬼，王俊凯。”

 

王源身上是清淡好闻的皂香，手臂贴在他被晚风吹的凉凉的皮肤上，温热又黏腻。王俊凯真的觉得自己会疯掉的，他没有回抱他，像木偶一样地被王源抱住。

 

王俊凯突然好像彻底服软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特别……”

 

他到这个节骨眼又不说了，半天才开口，“我不是胆小鬼。不，可能是吧。无数次我都在想，如果我是你的同学就好了，这样我早就会大大方方和你表白了。我和林涛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们，又或者是我自己平时其实根本也是这样的人，游街走巷不务正业，欺负好学生，打群架惹事生非。”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问我为什么在那里，因为从你说被欺负那天开始，我就换了班，我每一天都在你们学校附近。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们，我不知道怎么和你道歉。”

 

王俊凯拿出来手机，给他看自己每一天偷偷拍下来的他。

 

一张又一张，沉默地让人安心。

 

“可你看，我真的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的人。”他没给王源说话的机会，声音又变得不自知的温柔了，“王源，你知不知道，其实喜欢对我这种人来说，是很简单的。我喜欢你就可以追你，我有什么好损失的？可你不一样。你和我不一样。”

 

王源看了王俊凯一会儿，良久才开口：“没有不一样。”

 

他真的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疼，王俊凯说这些话多心酸呢？

 

“你比我身边所有人都好。见你是我一天最开心最期盼的时候，你和那群人一点也不一样，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不好呢？是你救了我。”

 

他又抬头了，毫不犹豫地吻上王俊凯。

 

这一次王俊凯没有再推开他了，他抱他抱的好紧，所有的冲动都挣破了桎梏。

 

亲吻让一切急速升温，有路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走过，王俊凯就突然把王源一把横抱起来。

 

他小小地惊呼一声，王俊凯抱着他就往屋子里走，胳膊有力可靠，皮肤很烫。

 

他把王源压在他那张木板床上，刻意放轻了些，怕磕疼他。

 

“胆小鬼。”他抱着王俊凯的脖子，眼睛在着昏暗的环境里亮得勾人心魄。

 

“胆小鬼？我是不想别人看见你和我接吻的样子。”王俊凯根本被占有欲支配，眼神又冷又烫，低下头又一次去吻他。

 

光是亲吻就让初恋的少年上头得要疯了，搞不懂对方的唇瓣怎么那么温软，连呼吸都让人麻酥酥的。

 

欲望像几秒钟内破土而出的花枝，激烈又顺理成章地生长勃发。

 

初恋的甜蜜迅速发酵，醉醺醺得让人沉溺其中。这个房间里闷热又潮湿，王俊凯的反应很明显，难以忽略。可他却也清醒了，当王源说我帮你的时候，他怔了神，突然翻了身，去旁边拿冷水从头浇到底。

 

那水管连莲蓬头也没有，就是一根看不出颜色的软管。而王源又一次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呀！”他问，小声不解地惊呼阻止。

 

王俊凯一下子没拿稳，水像喷泉一样哪里都是了，包括王源的校服衬衫上：夏季的校服本来就透薄，这一下贴在身上，看得他一下子呼吸都屏住了。

 

王俊凯连眼神都不知道要怎么放好，胀疼到连锁反应，要拿手摁太阳穴。

 

他们又抱在一起，唇齿难分。

 

冰凉的衣服跟滚烫的皮肤贴在一起，黏腻又刺人心扉。王俊凯紧紧握着王源的手，新世界的那道门禁神秘而让人失去理智，这一刻，什么疼痛都被坚信变得甜蜜的。

 

王源在这时候胆大主动的超乎王俊凯的意料，又或者是他真是太喜欢王源了，所以他无论做什么让会让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好，更讨人喜欢，更让人发疯。

 

凉水是真的浇不灭少年第一次高燃的欲火，这一刻发誓自己愿意当爱情一辈子的信徒。可王俊凯突然伸出手，王源以为他可能会想要解开自己校服的扣子，可他却看向他校服下摆的一道痕迹。

 

那是他刚才修自行车的机油，弄在了王源干净无暇的校服上颇为刺目。

 

王俊凯看了两三秒，突然才觉得清醒一点。

 

“弄脏了。”王俊凯哑着嗓子，看了看自己的灰尘机油遍布的手，他拿水冲了冲，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我不想把你的校服弄脏。”他说，撇开了眼睛。

 

以及，我也不想拉你下泥潭。

 

这个环境昏暗破旧，一切在王源进来以后都变得更加刺目。他不是自卑，也不是虚荣，只因为看见王源和环境融为一体时候觉得不应该这样。他到底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能在这里，他身上还有机油的痕迹，抹不掉，怎么看都脏兮兮的。

 

该有什么…他想，至少要有香薰蜡烛落地灯，还有电影里有的，他还没喝过的红酒。

 

“没关系的。”王源说。

 

那道痕迹在他心里，纯真滚烫。

 

初吻分泌的多巴胺让人回不过神来，但可能少年才有这种纯澈的“守护欲”。在最原始的欲望面前，王俊凯看见自己更重要的憧憬。

 

“给我点时间。”王俊凯说，深呼吸着，“不是现在。”

 

他抱住王源，一言不发地把下巴搁在他的颈部。这段时间漫长又美好，这角度能看见窗外的月亮，那是十五的月亮，好圆好亮。

 

“和你好像。”王俊凯突然说，闭着眼睛。

 

拆解了刚才的温度，气氛陷入一种温宁的平静里。

 

“和你也很像。”王源突然开口，“从小到大，我父母对我的期望很高很高，考试考不好，我爸爸生气起来就会打我。学校里又是那样的，一天可能我也不会和谁说几句话，每天见到你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

 

他看着王俊凯，眼里的神色平静而温柔无比，“你可以不喜欢我，没关系，可如果因为你不敢喜欢我而不喜欢我，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因为我真的没有比谁都好，但我真的会比谁都……”

 

喜欢你三个字没有出口，王源还是闭了眼睛，把脸靠在他的胸口，肌肤亲密无隙的接触让人心安。他又吻上了王俊凯的嘴唇。

 

一切的顾虑都在亲吻里消散的很快，毕竟是少年，大概也只有少年会在短时间里鼓起一身勇气决定要爱一个人。

 

爱是什么样的？爱是什么？

 

在你遇到爱的时候你会知道，如果你足够幸运见过少年的真心；爱是不用说出口的定义，是出现的那一刻你就会知道的直觉。

 

少年纠葛绵长的心动像是长满枯草的海岸，一把火就烧的无法无天，把天空都晕染成橘色。

 

很久很久以后，王俊凯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回家该被担心了，我送你回家。”

 

他说着让王源在门口稍微等他一下，进去了拿了头盔和钥匙。

 

“这个是新的。”王俊凯说，眼神亮晶晶地拍了拍上面的灰，“之前有一次，突然觉得或许有那么一天，于是就买了。没想到会实现。”

 

车疾驰在路上，那晚就有了剧初的那一幕。

 

王俊凯一路送他到他家门口和王源告别。他刚走，手机里就收到了王源给他发的照片，是倒数日软件的截图，“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

 

王俊凯真的很开心，摩托车开的很快，在疾驰时候突然高喊一声，必须要发泄出来的喜悦。

 

初恋的氤氲让人头脑发昏，这一路回去的时候都觉得连夜晚都明亮不已。

 

他反反复复地想王源说的那句“他是我的男朋友”。

 

这是好像他这些年人生这些年最开心的事情，心尖都是烫的，他第一次觉得世界如此光明。

 

与此同时，王源在床上滚了两圈，去厨房里喝了很大一杯水，甚至跑到妈妈面前和她说自己今天过的特别开心。

 

他的人生也以不一样的方式明亮起来。在王俊凯把他当成月亮的同时，他也成为了王源的太阳。

 

“梦里见。”那是王俊凯在睡前给他发的话。

 

初恋的缠绵如此，分分钟都想和你见面，梦里也希望梦里的你可以来找我。

 

06.

 

那是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浓情蜜意，暧昧不减。初恋像船桨，开启了对一切未知的探索。

 

王俊凯每一天都会去等王源下课。

 

爱让人无师自通，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地发生。王俊凯的摩托车停在一中后门，离学校两条街以外。

 

王源总会隔着一条街跟他招手，然后蹦蹦跳跳地背着书包跑过去。夏日的重庆街头枝叶繁茂，路边叔叔伯伯们支着桌打麻将，小狗就乖乖地趴在阴凉处。

 

烟火和宁静感并存在在街道上，少年穿着校服，他的心上人抱着属于他的摩托车头盔。

 

王俊凯会带他回家，自从王源来过一次后，他把家里认认真真地重新收拾了一遍。门口那些他奶奶没来得及卖的那些纸板和瓶子也整理过，堆成整齐的小山。

 

他们光是坐在一起都很开心了。

 

他们也毫无顾忌地牵手去买菜，王源想吃什么就发那些做菜的视频链接给王俊凯，他就会认认真真地记下了：王俊凯有一块小黑板，像食堂一样，写要给王源的菜谱。

 

他们的恋爱，可能因为王俊凯一个人住，要比这个年龄阶段更密切很多。

 

他们常常会在屋子里唇纠舌缠，密不可分，那一扇门就是他们的所有的世界。少年的欲望很重，那扇禁门已经开了口，一点点透出光。

 

王俊凯特别喜欢吻他的耳朵，叫他乖乖，那种绵长又让人心动到要出汗的音调。他们一边对视一边试探，额前湿漉漉的。

 

那是王源第一次晚上没有回家。

 

那是一个周五，他再一次逃了晚自习，和老师说家里有事，骗了妈妈说学校早放学，自己要去朋友家一起复习做作业。

 

王源从学校跑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心惊胆战，这对于他来说太疯狂了。

 

其实王俊凯从来都没有提过过夜这样过分要求，但初恋就是这样的，会想拥有更亲密的时光，哪怕只在一个空间都是温暖甜蜜的。

 

人会变得贪心不已，从要是能见面就好了，要是能多呆一会就好了，到要是能一个晚上都抱着他就好了。

 

他们像同居了很久的情侣一样去超市买菜，买了菜放在厨房里，王俊凯就把王源抱在自己的胸口，叫他乖乖。

 

他是一个性格略显沉默的爱人，做很多，无论王源说什么都会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却又很有安全感。

 

他们吃完饭，王俊凯就拉着他的手在附近散步。这里既然是老旧的街区，也有很多思想守旧的人，两个少年拉着手的样子快要成为天方夜谭，一下子在邻里间传来开了。

 

但王俊凯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本就在这里如无依无靠的树；伤风败俗也好，世风日下也罢，甚至会让他更叛逆更放肆。

 

王俊凯身上有一种锋利的独立和勇敢，以及警惕的戾气，只有在遇到王源的时候会柔化平息。

 

王俊凯带他穿过长长的台阶，一路走到江边的长堤：那正是嘉陵江的枯水期，他们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就躺下来了。

 

在亲吻的密不可分的时候，王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夜里很安静，所以哪怕王源没有开免提，王俊凯也把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电话里愤怒的女人应该是王源的妈妈，质问他为什么骗自己逃课。

 

“你到底去哪里了？你这次月考退步那么厉害，你一天天都在干什么？你不想好了是吗，不考大学了是吗？你现在在哪里，你在跟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玩？你怎么这种时候学坏啊？”

 

“我花那么多钱培养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立刻回家来，不然你永远不要回来了！”

 

对方语气很急，连珠炮似的责骂着，直到王源眼眶通红，哽咽着挂了电话。

 

“对不起……”他难堪到嘴唇也颤抖着，不知所措连连跟王俊凯道歉。

 

那些词眼确实难听得过分，他不知道王俊凯会不会因为那些话感到受伤。

 

“她不知道，你别生气，她平时就是会那么骂我的，她没有恶意。我今天不想回家，其实也是因为我这一次没有考好，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可王俊凯的眉头紧皱起，他根本没有生气，却很认真地问他：“是真的逃课了吗？”

 

王源很用力地摇头，他知道王俊凯在想什么：“和你没关系的，真的是我自己状态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累。”

 

王俊凯一怔，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他只重复地告诉王源，严肃地，“你以后千万不要逃课，你如果有空我们就出来，我真的不想你这样。如果我是你妈妈，也会担心的。”

 

王源张了张嘴，没回答他，突然沉默起来，哪里不对了似的，就像很认真地在想什么事情。

 

“可我不想这样了。”他对着夜里呈黑色的江面慢慢开口，“我真的觉得……受够了。”

 

“我爸妈总是这样的，从来说话都是这样。”他把手附近的石头狠狠投掷到远方，“从小我们家就有很多规矩，人人都说我乖，懂事，其实我妈无时无刻都在瞪我。长大以后大家也是看见我成绩好，还会弹琴，我爸打我的事情没有人相信，他是那么厉害的律师，怎么可能用那些话骂自己的儿子，连我都不信，但我真的常常在听。”

 

他说着说着，眼神都没有光了。

 

“乖乖，以后这种时候我都可以陪你，你怎么样都可以，但你不要觉得学坏是报复他们的好办法，绝对不行，我第一个不同意。”王俊凯皱起眉头，“你能不能答应我。”

 

王源最后还是点头了。

 

王俊凯不想他压力那么大，把他的脸捧到手心，“乖乖听话，我送你回去。”

 

那一路王源也紧紧抱着王俊凯的腰，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

 

“你以后准备怎么样呢？”王源突然没有征兆地问。

 

“准备最近找个地方学点什么，然后好好找个工作，赶紧多赚钱吧。”王俊凯答得很快。

 

大概有过了半分钟，王源才开口：“我很希望可以和你一起上大学。”

 

王源的声音在机车轰鸣里依然很清晰，“可我想和你一起读大学，甚至以后到研究生，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什么地方。”

 

王俊凯笑起来，看着远方的路摇了摇头，他那个笑很温柔，但也充满轻嘲：“我都已经辍学了，我怎么可能呢。”

 

“那就变成可能啊。”王源说，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的声音变得好大声，“你才几岁啊，你知道这个社会没有学历慢慢会寸步难行吗？”

 

“我的朋友都已经工作了。”王俊凯道，稳稳地把车停在王源家的小区门口，故意轻描淡写：“乖乖，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注定要走不一样的路。”

 

比如有人从小到大长在老旧的居民区里，为避雨都屋檐高兴；有人住在可以看见半个城市的高级公寓，出门豪车接送。我好像被藤蔓绑在那里，迎接阳光都是走出舒适圈。而藤蔓在你家门外的墙壁上，开满了你喜欢的花。

 

王源摘下头盔，很认真地拦在他的车前：“什么路？他们会变成什么人？现在欺负我这样的学生，以后呢？以后谁还会觉得他们很厉害？那些小太妹小混混到了中年会怎么样？所有人都在努力，他们的人生可能就止步不前了。你要和他们一样吗？人可以选择光明的路，也可以在选错了路的时候回头。”

 

“你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那人不可以改吗？人为什么不能变得不一样呢？”

 

王俊凯一怔，王源可能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了，试图解释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不，不。”他说，眼神定定地望着远方，“我知道的。”

 

夜风有点凉，早就吹干了他们额前的汗。

 

王源眼里带着焦虑和薄怒的光，照到了他心里。

 

王俊凯没有给他答案，只很久后跟他说，“回家吧，再吹就要着凉了。”

 

他看着王源离开的背影，默念开口，“你说的对。你是对的。我不要跟他们一样。”

 

他当然明白王源的话，也明白忠言逆耳的道理。其实王源已经说的非常委婉，未来的方向确实是他应该去面对的事。

 

他不想成为那样不知上进的人，绝对不想。

 

07.

 

其实有很多沉重的念头，早就在少年的心里生根发芽。他缺乏一丝光来当催化剂。

 

王俊凯想了很久，一个人在江边坐到凌晨，最后拿手机给那个很久没有联系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是我，王俊凯。见一面吧。”

 

第二天早上，王俊凯给王源发消息叮嘱他要好好上课，然后就去了约好的地方。

 

那是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咖啡厅，他隔着玻璃窗远远看见他几年没见的妈妈坐在中央的位置：她几乎要让他认不出来了，梳着盘发，带着钻石手表，人的气色也比记忆里好了许多。

 

王俊凯深吸了一口气，和服务生道，“那是我妈妈，已经预订了位置。”

 

而她看见儿子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上来紧紧地就要抱他。

 

“跟妈妈过吧？好吗？你终于肯见妈妈了。”她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尤其是看见儿子一身发旧的衣服和瘦削晒黑的脸颊。

 

“你还怪妈妈吗？小凯，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妈妈真的很想你…”

 

王俊凯的视线落在桌面上，没有喝眼前的饮料，沉默了一会儿。

 

“妈。”他没有接受她的拥抱，轻轻喊了一句。这一句好像在说服自己什么，也好像鼓起了一身的勇气。

 

女人依然在哭，而王俊凯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了她，等她略微平息后才开口。

 

“妈……我可不可以问问你，当年为什么不要我？”

 

那个夜晚雨下得很大，他哭着跟在他妈妈的车后面，追了很久，全身都湿透了。他只记得自己那时候还留着短寸，雨水从那样的发梢上往下落，跟眼泪混在一起，涩痛地蔓延开来，成为他始终潮湿的伤疤。

 

他膝盖处也有疤，那是追车时候蹭破的皮，没有去医院处理，最终落下一块不深不浅的痕迹。

 

“小凯…是妈妈对不起你。”她叹了口气，眼泪又滚落出来，一遍遍道歉。

 

“不。”他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我不是来要你道歉的，也不是要你补偿我什么。我真的……我真的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而已。”

 

我想睡个好觉，所以想要这个让我这些年失眠时候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答案。

 

王俊凯的语气像说故事一样地娓娓道来，“你走了以后，我爸因为酒驾把人撞的瘫痪坐牢了。奶奶捡垃圾纸板卖钱。我爸的事情你应该也不会想知道，奶奶前段时间也走了，然后我……我一个人了。我现在辍学了，我找了一个工作，一个月包吃，工资勉强够养活我自己。”

 

他笑了笑，低下头的眼神自嘲。

 

女人的眼眶开始红起来，拿着纸巾拭泪一遍遍说对不起。

 

可她的手机因为短信屏幕亮起来，那上面是衣着漂亮的两个小孩子，跟他的妈妈抱在一起，笑容如花。

 

她匆忙地摁掉，甚至把手机背过去。

 

“你别哭啊。”他视线移开，笑了笑，一贯冷峻防备心很高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妈，我都没哭。”

 

“我也不会哭的。刚才那是你的孩子吧？很可爱。我过得很好，我养活了我自己，奶奶在的时候我也没有给她任何的负担。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要你道歉的，只是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走，你很爱那个人吗？”王俊凯顿了顿，“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想问问你而已。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他真的很平静，可是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很痛。

 

“小凯，你是妈妈的孩子，我没有一天不对你愧疚的。”

 

“我和你爸爸……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从你出生以后就越走越远。妈妈没有想不要你，那天是妈妈做错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她擦着眼泪，很多事情都让她心口疼痛不已，“两个人如果轨迹太过大相径庭，可能最后真的就感觉生活在两个世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妈妈离开的事情做得很不对，可是妈妈当时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说着，他若有所思地听着。

 

两个世界，不一样的路，那也是王源昨天说到的话。他和王源是不是就是两个世界？他们一个是一中最好的学生，一个是青春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那么爱情是朝夕的陪伴吗，亦或者是一些心动支撑的岁月？初恋的喜欢是成年人再也不会重复有的东西，那么他们靠什么白头偕老，凭什么相濡以沫呢？

 

明明初高中的孩子才最勇敢无畏不是吗？那么爱情靠的是什么得以永恒？

 

当上映的电影都在歌赞缘分和浪漫主义的幻想，接受人要靠理智活着这件事情，和“不是每条大路都通罗马”这个价值观就显得更痛苦了。

 

他妈妈说，“只有在同一条路上的人才能走下去，因为路上是时会有坎坷分歧的，不是一路的人总会松手。”

 

他们的对话到最后变得平静很多，他妈妈和他说了些自己现在的事情，现在的丈夫和她志趣相投，一起做生意，也算是走向了相濡以沫的平静幸福。

 

“妈，你说我这个年纪，是不是都还没有成定局呢。”他没头没尾地问。

 

非常肯定的答案过后，少年终于抬起眼睛，深呼吸一口，坚定地轻声问道，“如果我说我想回学校，我……我想考大学。你愿意帮我吗。”

 

 

08.

 

“我今天彻底辞掉了便利店的工作。”王俊凯的短信突然到王源的手机上。

 

他又发了一条：“等会儿放学我来接你。”

 

放学的时候，王源一下子没有认出王俊凯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王俊凯穿校服，规整挺拔，像棵端正的小青松，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白色的校服中和了他身上的很多戾气，倒显得腼腆的不得了。

 

他确实紧张，好几次整理衣服的领口。

 

王源惊喜地不得了，走近的时候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王俊凯就笑着看着他，“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读大学吗。”

 

王源用力地点头，想再问些什么，太多的话还在组织，王俊凯却好像着急带他去什么地方，拍了拍摩托车椅叫他上来。

 

“抱紧我的腰。”他再一次轻声说。

 

夜晚的风凉而舒缓，他们疾驰在偏离高楼的路上，没有目的地，哪里都可以是目的地。

 

很久以后，他们在远离闹市区的江堤停下来，王俊凯仰着头吹了会儿风，突然开口和他说，“这辆摩托车我明天就要卖了。”

 

“我想用它买点读书要用的东西，也补补课。”他有点不舍得地拍了拍，视线从远处的灯火转到身边人的眼睛，“我前几天见了我妈妈，几年没见了，她过得很好。挺好的。”

 

王源伸手，慢慢地摸他的头发。他知道王俊凯很少会提起他的家庭生活，他如果想说，那大概是把伤口处理好了。他很心疼，可又觉得会触及少年的自尊，只笑着和他说你也会过得很好。

 

“我想和你一起考大学，我妈帮我插班到了附近的高中。”王俊凯说，“我一定会好好学的，说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真的觉得就这样了，我觉得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知道我心里的你像什么吗，像月亮。可你说的对，人是可以改的，我是可以改的，我……也很想很想变更好。”

 

“你会的。”王源说，很认真地抱他，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爱很爱王俊凯，他整个青春都会是他的名字：“我的直觉很准，王俊凯，你会的。你会比所有人都好。你知道月亮的光来自哪里吗？它其实折射自太阳。因为你眼里有光，才可以看见别人的光。你让我的人生变得更好了，你怎么会一直不知道呢？”

 

月亮是恒星，但它可以反射太阳的光。

 

你有对美好的向往与期待，就会在别人身上看见这些亮光。

 

“我不是月亮，如果我是的话，你是太阳。”

 

“我……没有那么贪心。”他说，少年的眼里有比他这个年纪成熟很多的释然，“前十七年我都没有什么愿望，甚至过生日都不许愿。可我现在希望老天爷给我反悔的机会，我没许的愿望可以变成一个……”

 

“不要说！”王源很快伸手捂他的嘴，“说出来就不灵了！”

 

王俊凯就没有说了，把他的手握紧到嘴边亲了亲。

 

不过因为心情而显得温软的江风与水流知道少年没有说出口的心愿。

 

这个愿望是，我想和他一样好，不要多也不要少，正好一样就好。

 

他想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的大人都会记得这一天的，这一天夜空低垂，他的小月亮说他是他的太阳。

 

嘉陵江水像深邃的明镜，倒映着两岸灯火月明，少年的初恋是最美满的时刻。爱是偶然吗？他们都觉得不是。

 

我们的人生都只会初恋一次，无论未来成功或者平庸都不会再调头回来，岁月一定如眼前的江水随洪流而去，我爱他怎么会是偶然？我爱他，是如斗转星移那样自然规律的必然。

 

你是我的初恋，我的爱人，我勇敢的来源。

 

我没有说出口喜欢和爱，可那稚拙的勇敢和满腔满意的喜欢也是初恋绝版，长大以后的世界有再多的新页，也不会再有初恋了，再怀念也不会再拥有了。

 

每个夜晚都不一样，人间任何微小的变化都不会重现第二次。只有东升西落的太阳与月亮不会变。

 

隔山隔海，水雾氤氲，在我出征世界前，我选择让你的名字伴随我一生，我的初恋。

 

常年在童话故事里担当主要角色的王子，今天写好了辞职信。

他已经彻底厌倦了王子这份工作，不想再做下去。

***

辞职这个念头其实已经在王子心头盘旋了很久。

当他跟喜欢胡搅蛮缠的恶龙开撕的时候。

当他周末也得加班去参加无聊的王宫舞会的时候。

当他按童话故事的剧本说着中二台词还要假装热血的时候。

这些很没意思的时刻每增加一次，职业倦怠感也就随之增加一分。

王子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爱这份工作。

只是巨大的惯性还推着他咬牙坚持着，忍耐着。

王子每天上班的心情堪比上坟。

这可太折磨人了。

***

王子决定去找职场前辈，国王陛下谈一谈自己对职业发展的困惑。

老国王语重心长地劝他，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

外面并不是那么好混的。

做王子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好？

五险一金，租房补贴，带薪年假，这样的好待遇，多少人求而不得。

王子撇嘴道：可是同样的工作做了八百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换你你不烦？

老国王懂了：哦，原来你是在担心晋升途径，这个问题好解答。

他取下自己的王冠，在王子面前晃了晃。

看见没？老国王露出神秘的微笑。

年轻人，好好干下去，你的发展前景好着呢。

***

王子没仔细听老国王给他描述的美好职业前景。

因为老国王的大饼已经虚无缥缈地画了八百年，谁信谁是二傻子。

王子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锃光瓦亮的半秃头顶上。

他知道，这就是做国王的代价。

加班，熬夜，心焦，吐血，被甲方爸爸痛骂。

每被工作上的烦心事毒打一回，人就会失去一缕宝贵的头发。

老国王还在滔滔不绝。

他说，再等两百年，等我的头发掉光，我就退休了，这个王冠也归你啦。

王子又仔细看了看老国王的脑门儿。

那光芒简直比王冠更耀眼。

王子眯着眼睛想，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晋升路径。

毕竟他是真的很爱惜自己的头发。

***

跟老国王的谈话，反而更加坚定了王子辞职的决心。

他麻溜儿地写好了辞职信。

辞职理由很好找：因个人原因决定辞职。

不过这封辞职信的收信人比较难找。

是交给创造这个世界的神？

是交给写童话故事的作者？

还是交给可以被称呼为老板的人？

没有，童话故事哪儿来的老板，这家伙是不存在的。

连老国王也无权批准王子的辞职信。

童话故事并没有赋予他这样的角色权责。

王子根本不知道当初是谁把自己招聘进这个无趣的童话故事里的。

换句话说，他也不能享受离职时刻痛骂老板的快乐。

***

思来想去，王子还是决定把递交辞职信这件事搞严肃一些。

于是他不畏艰险，跋山涉水，爬上了传说中的远古恶魔居住的火山之顶。

反正恶魔经常在童话故事里担当大反派。

那王子勇敢闯入恶魔的领地，先把辞职信投入滚烫翻涌的岩浆，再向天大喊几声“我自由啦！”，氛围准没错。

仪式感直接拉到满点。

哪怕被吵到的恶魔躲在画面之外生气地抗议：“喂喂，你要离职关我屁事！”

没关系，不要在意。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王子终于辞掉了自己早已厌烦到极点的工作。

明天就不用早起上班了。

真是太爽啦。

***

跑路之前，散伙饭还是要吃的。

聚餐地点选在办公大楼，也就是王宫附近的小酒馆。

王子在职场上交往的熟人很有限，算来算去也只有国王、王后和公主三个人。

四个人凑了一小桌，酒瓶比人多。

公主是个新上任不久的姑娘，对工作岗位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

她不太能理解王子为什么一定要辞职。

老国王也一直在叹气，说年轻人你太轻率了，将来肯定是要后悔的。

只有王后真心实意地敬了王子一杯酒。

她说，小伙子，恭喜你脱离苦海。

然后王后就自顾自地灌了一大口酒，眉眼间藏着愁色。

王子听见她在小声嘟囔。

“唉，要是我再年轻几岁，也早就辞职了。”

***

散伙饭吃到最后，气氛居然还挺感人。

也不奇怪，大家一起共事了这么久，基本的同事情谊并不缺。

面对别离，公主和王后都忍不住抹了眼泪。

公主对王子说，同事做不了，朋友还能接着做。

王后对王子说，以后我们这边搞活动，你也可以来参加。

醉醺醺的老国王拍了拍王子的肩，语重心长道，年轻人，祝你在外面闯荡一路顺风。

要是出去混得不如意，也不要紧，回来就是。

王宫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谢谢，谢谢你们。王子跟他们拥抱在一起，也不禁红了眼眶。

此时此刻，王子内心的感动是真的。

内心的吐槽也是真的。

他想，好不容易才辞职，谁要回来谁是狗。

垃圾工作，老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

王子这次算是裸辞。

这意味着他没有后续的工作接上，没有收入。

不过王子工作这么久，积蓄还是有不少，暂时不用担心生活费。

他早就想休个长假，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比如，天天睡到自然醒。

比如，没日没夜打游戏。

比如，满世界乱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王子当上了自由自在的背包客，几乎走遍了整片童话大陆。

其中很多地方他以前也来过。

有时是为了拯救公主，有时是为了挑战恶龙。

但他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被各种事项催得火烧眉毛，连美景和美食都来不及好好欣赏。

而出差和旅游可是完完全全两回事。

某天傍晚，王子悠闲地逛着一座位于雪山脚下的童话小镇。

他左手握着魔女奶茶店的奶茶，右手提着恶龙蛋糕店的点心，抬眼一望，还有无比美丽的紫色晚霞铺满天际，内心的愉悦油然而生。

这感觉和从前太不一样。

活着，值得。

***

要不是原来的积蓄快花光了，王子真想把这种舒坦日子永远过下去。

可惜他不能。

发现自己存款余额连匹白马都租不起的那一刻，王子仰天长叹。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不然，我还是去找个班上吧？

此时的王子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依然对生活充满信心，内心仍有些热血在翻涌。

王子觉得自己会找到一份完美的新工作。

这份工作是他热爱的。

这份工作也是爱他的。

这份工作还很有意义。

如果拥有一份这样的工作，那他的人生就算轰轰烈烈奋斗一生，不算白过。

***

在求职市场转了一圈，王子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各行各业的好职位早就挤满了人。

还有乌泱泱的年轻人举着求职的号码牌在排队。

竞争从老早以前就开始了。

等到从勇者学院、骑士学院、巫师学院毕业才开始努力，已经晚了！

好位置早没地方下脚啦！

没看见好多人从幼儿园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了吗？

至于王子这种想中途转行来插队的人……

情况真是不容乐观。

***

人群之中，王子有点懵。

他没有勇者学院颁发的奖章，没有骑士学院盖章的证书，更没有巫师学院知名教授的推荐信。

既然决定转行，原来当王子的经验也全做了废。

他什么求职优势都没有。

王子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大嘴巴子，不得不暂时放低求职要求。

正派角色当不了，反派角色也能干。

呵呵，想得美。

反派角色这边同样是要看毕业院校和专业技能的。

恶龙的喷火，恶魔的诅咒，魔王的大招，王子统统没考过证。

他连投简历的机会都没有。

王子甚至想过去应聘魔女的职位。

然而骑扫帚的专业能力不过关，就是不行。

哪怕他硬套上魔女们最爱穿的小裙子，也还是过不了面试。

***

王子后知后觉地发现，找工作这件事很难。

想找好到一份工作，难上加难。

他为自己早先的大意和天真感到有些后悔。

这世上没有什么完美的工作。

兴趣，待遇，意义。

但凡一项工作能够满足其中一两项，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而这三样东西合起来，只能组成一个不可能三角。

连这世上最厉害的魔法师，也无法破解。

***

心灰意冷之余，王子想起来，自己曾经有过一份还凑合的工作。

就是当王子的工作。

虽然工作内容枯燥了点，加班时间太多了点，发展前景灰暗了点，让人做久了很想去死一死。

至少待遇有保障，听上去也体面。

跟他当下一直失业没目标没收入的情况比起来，这份工作好像也没那么糟。

而且，原来王宫里的同事们也都挺好相处的。

王子想起了自己离职前，国王王后和公主对他的依依不舍。

还有大家对他说，欢迎随时回来。

王子突然有点想念他们了。

***

王子兴冲冲地跑回了王宫。

却因为没有工作证，被卫兵挡在了王宫大门外。

王子掏出能联网的小魔镜，想联系在王宫里面上班的前同事们。

最好他们能下楼来接他一下。

联系结果出乎意料。

王后始终没有接王子的电话。

公主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删除了王子的好友，发消息过去会被拒绝。

唯一能联系上的人是老国王。

可他说自己今天在外面出差，没来上班。

骗子。王子愤愤地想。你明明站在王宫露台上接我电话，当我眼瞎看不见吗？

下一秒，王子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自己原来的办公司窗口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他是新的王子。

***

王子感觉很复杂。

原来早就有新人顶替了他的王子之位。

老国王说得没错，这份工作总体待遇还行，多少人求而不得。

这个王子辞职了，马上又会有新的王子顶上。

王子，不，或许应该称呼他为“前王子”更为恰当，默默离开了王宫。

他想，难怪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前同事们在联网小魔镜里分享生活日常了。

大概早就都把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给屏蔽了吧。

以前的同事情谊再深厚，终究也是虚的。

人一走，茶就凉。

王子停住脚步，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王宫。

他苦笑了一声。

当初说的欢迎我随时回来，也只是随便说说客套话罢了。

***

后来王子又出去流浪了。

嗯，是流浪，而不是旅游。

因为钱花光了嘛。

中途他也零零散散做了许多种工作，在童话故事里扮演了各种各样的角色。

正派也有，反派也有，主角也有，配角也有。

可是没有哪一个能长久做下去。

那些工作，或者说，那些要扮演的角色，都不是他真正喜欢的。

王子越来越迷茫。

他想，难道自己的梦想其实是不工作？不在这个世界中扮演任何一个角色？

想到这里，王子大笑起来。

因为他知道，即使身处童话世界，这也是一个无法被满足的许愿。

***

王子到底还是给自己搞了份新工作。

他成为了作家。

这是流浪中途遇到的吟游诗人时给他的灵感。

王子也有一些故事想要创作，想要把自己这些年的流浪经历写下来。

很显然，这些故事并不是吟游诗人创作的那种传统童话故事。

它们都是以童话之外的视角来写的。

所以王子的新职业不是当游吟诗人，而是当一个作家。

“作家”这个词也是他生造的职业名词。

因为正统的童话故事里，没有“作家”这种角色。

这意味着扮演“作家”角色的王子，总是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简而言之，他和所有人画风都不一样。

这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实在是一件相当难受的事。

***

王子独自居住在一个偏僻小镇上。

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房间里，很少露面。

小镇居民会聚在一起偷偷讨论，说这里住着个怪人。

他似乎扮演着谁都不认识的角色，写些谁也看不懂的故事。

至于谁给他发工资，大概只有老天才知道。

不过要是遇到王子出门，小镇居民就会谨慎地闭紧嘴巴，不再讨论。

出于礼貌，大家会假装自己看到了一个画风正常的角色。

偶尔街头冒出来一两个不懂事的小孩，会指着王子惊讶地大叫。

“哎呀，那个人和我们这个世界的画风不一样！”

王子朝他们温和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就走开了。

谁也听不到他此刻内心的吐槽。

哼。

老子就是个作家。

关你们屁事。

END

碎碎念：惊觉2021年已经快要过完了，而我又碌碌无为了一年，没什么长进，唉，今年唯一的成果大概是出了本新书，还望大家多多支持。

目前lofter市集已经上架了我的新书《治愈星球》，欢迎购买：点我 

某宝、某猫、某东、并夕夕以及当当上也可以购买，大家自行搜索书名即可找到。

*半现实向

 

*请勿上升真人

 

*短打速成

 

（0）

 

王源和王俊凯又分手了，但王源始终觉得这次和之前的不一样。情侣之间什么时候说出分手呢？歇斯底里的争吵、出·轨、还是冷暴力？可王俊凯和王源什么都没有发生，很普通的一天，他们甚至还约好了晚饭后的电影，可当王俊凯再一次醉酒晚归后，电影已经在沉默中播放到了片尾曲。

 

“分手吧。”这句话当然是王源说的。

 

“好。”可王俊凯竟然答应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解释、也没有撒娇、甚至连几句软话都没有。这段十年的感情竟然就这么走到了结局。

 

（1）

 

王源十八岁的时候就听过别人开玩笑说过·t·x·l·三个月金婚，他当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掏出手机给王俊凯发微信：“老王钻石婚快乐啊~”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王源带着一副说八卦的语气简单阐述了自己在席间听到的这些话，平权主义者王俊凯是这么回复的：“不是同··性··恋三个月金婚，是这个时代节奏太快了，所有人都在·速·食·恋·爱··。”

 

王源看着王俊凯的大道理微微咋舌，那边很快又回了消息。

 

“但是我们不是在·恋·爱·，我们是在过日子。”

 

（2）

 

王俊凯这个人很保守，不知道怎么形容，和他在一起总是有一种偶像剧和生活气息交织的感觉。王俊凯可以在每一个自己先回家的夜晚为王源洗手做羹汤，也可以变戏法一样给王源准备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告诉十四岁的王源“我们还有一个十年、两个十年、三个十年讲未来要说的话。”也在十九岁的时候告诉十八岁的王源“出发去找答案。”

 

他总能用最平常的语气戳到王源心里的那个点。王俊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恋人，足够优秀、足够温柔、足够有安全感。

 

（3）

 

可因为两个人工作学习的原因，聚少离多成了常态。不是王源不想联系，是他舍不得联系王俊凯。连基本睡眠都无法保证的王俊凯和自己视频总让王源有一种罪恶感，看着他或疲惫、或消瘦的面容，王源心里总是针扎一样的疼。

 

他们在一起十年，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可是在一起度过的生日屈指可数。这大概就是成长吧？长大以后总是不能和小时候一样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源回忆自己以前的中二时期，总有王俊凯陪着他闹腾。彩虹鞋、卡地亚、情侣衫，这就是少年的恋爱吧，随性又冲动，色·彩·浓·烈·感·情·炙··热·。

 

现在呢？

 

王俊凯也不是一个好恋人，他有十足的野心和自·制·力，他想站上最高最广阔的舞台，所以一步步的搭建自己的人脉，很多时候别无他法的牺牲了自己和王源为数不多的独处时间。

 

（4）

 

王源不怪王俊凯，但难免觉得委屈，怎么能自己一开口就答应了呢？怎么能不问自己一下就同意了呢？怎么舍得呢？

 

王源想了想，自己不也还是说了。

 

而且还是自己先说的。

 

一个人将一部文艺片无声的播到片尾总是会冲动的，王源习惯了自己和王俊凯的忙碌，但并不代表会就此接受。

 

当失望和无奈积攒到一定的程度，有时会在一瞬间击垮爱意。

 

脱口而出的后果就是现在所有失望都变成了连绵不绝的悔意，王源躺在客卧的床上辗转思考着王俊凯的好与坏，难以入眠。

 

（5）

 

王源一晚上都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间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刚刚去US的那个学期经常发烧感冒，他觉着自己没那么娇气，也不怎么和王俊凯说。可是王俊凯总是能每一次都准确感觉到王源的不舒服，然后监督他去吃药、喝热水。

 

圣诞节的时候，毫无意外的下了雪，节日的时候远在异乡，孤独的感觉尤为突出。王源早就习惯了，在和王俊凯分开后的第一次活动就习惯了。成长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还没怎么意识到，王源就已经从以前被王俊凯捏着鼻子笑话的粘人精变成独自出来上学的Roy Wang。

 

让王源没想到的是，会在自己的公寓楼下看到王俊凯。王俊凯是坐红眼航班来的，连手机都没顾得上充电，联系不到王源，只能眼巴巴的等王源回来。

 

王源很少见到这么狼狈的王俊凯，下巴上还有冒出来的胡茬，眼睛通红，可仍然带着满·腔的爱·意来找他。

 

心动的一如初见。

 

他想王俊凯真傻，万一自己去了朋友的派对，他不是要在楼下等个地久天荒，可又觉得王俊凯聪明，知道自己可怜兮兮的拿着速食产品打算荒废这个晚上，特意赶来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

 

（6）

 

王源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打算翻身的时候却被揽着腰的手臂打断了动作。王俊凯像只大型犬一样整个包·裹·住自己，手脚并用的把王源锁住，动弹不得。

 

王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来自己已经在昨晚和王俊凯分手的时候，双臂已经揽上了王俊凯的脖子。王俊凯这时才醒，就着这个动作给了王源一个早·安·吻·wen。

 

王源有些尴尬，又觉得胸前丝丝缕缕的发疼发胀，“王俊凯……”

 

“嗯？”王俊凯还埋在王源的颈弯赖床，说起话来黏黏糊糊，“怎么了？”

 

“我们昨天都分手了。”王源有些委屈，又带着些隐隐的期待。

 

“我知道，”王俊凯亲了亲王源的耳朵，看着他·敏··感的·微微·战·栗·，“我们的第一个十年结束了，要开始第二个了。”

 

“可是……”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唇··舌··之间，如果相爱，又怎么可能会分手。

 

【一上午的短打文学，想了很多种复合的场景，但自己还是喜欢这样黏黏糊糊的腻歪（怪癖），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想分开的念头，这次算是一个转折，也是一个新的开始，但又怎么可能分开！！！凯源永远在一起！（超大声！）如果觉得写的不好，可以骂我，请勿上升。】

#好久不见

#打算出一个系列  就是各种在他们身上的梗

#这次是骑车看夜景 

#真·超级短小  妥妥兄弟情  没有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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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要说记忆啊，就总是回到那个晚夏。

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浆果的香味，雨后的树叶闪着亮光。

只有两个季节的重庆当然感受不到秋的感觉，可是树上的叶子已经不争气的慢慢变黄，顺着微凉的秋风吹落。

01.

丁程鑫又一次向趴在桌子上的敖子逸提出要去骑车。

敖子逸懒洋洋的，享受着从窗台吹出的阵阵凉风。

“哎，你说你，你都会骑车了，怂个毛线?怕摔跤啊，还是说之前跟我兴致勃勃在微信上说的事情是假的啊。”丁程鑫无奈的戳了戳旁边还不愿意脱离书桌的敖子逸。

“墨迹死了，走啊。留着给保安看门啊。”被丁程鑫无限循环的请求磨破了耳，敖子逸无奈抬起头，扯过自己垫着睡觉的书，一股脑的塞进书包里面。

“行嘞，三儿。你要不骑张真源的自行车去?”

“然后再去顺便蹭个饭?”

今天周五，不用晚自习。

敖子逸好久没有见到张真源了，进张真源房间之前还是一副乖孩子的样子，一进去便和张真源闹翻了天。

倒是丁程鑫乖乖巧巧的待在厨房里面帮着张妈妈打下手。

吃完晚饭过后已经是八点多了，估摸着时间，去到洪崖洞估计也不晚。

推着张真源的自行车，顺带也去取了丁程鑫自己的自行车。

“老丁儿，比赛吗，一顿小红屋烧烤。”

丁程鑫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就已经一下子骑上自行车往前飞去。

“我有的拒绝吗，小祖宗。”

丁程鑫低头嘀咕了一句，也猛的一瞪脚踏，朝着敖子逸的背影追去。

丁程鑫看着前面的人歪歪扭扭的骑车技术，不免心揪住了。猛踩几下，靠到敖子逸旁边，骑在最外侧的车道。

“哈哈，老丁，你输了！”敖子逸一脚落地，撑着车，一只踩在脚踏上，摆动着脚踏，让它的链条空转。

洪崖洞还没到，少年便败下阵来。

丁程鑫也看出了前面清瘦的少年渐渐的体力不支。

有事情不说出来，死撑着一直都是敖子逸的风格。这个人，又死爱面子，其实也只是在自己面前啦。

“跟你讲啊，我真的很想骑去洪崖洞的，可是啊，看你这小身板，老丁真的老了啊。”

敖子逸一脸嘚瑟，朝着丁程鑫的方向挑了两下眉。

丁程鑫突然后悔了刚刚不拆穿敖子逸话语的举动。

随便找到一个位置停下自行车，看到不远处有个老人在卖着小吃，忍不住也跑去买来解解馋。

冰凉的雪糕嗦到嘴里，甜腻的味道一下子弥漫开来。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喜欢奶，还真是奶娃娃啊。”丁程鑫瞄了瞄旁边敖子逸熟练撕开的奶味雪糕。

“嘁，某位仁兄还吃着甜腻的橙子冰棍呢。”敖子逸用门牙咬下一块冰，咔嚓咔嚓的在嘴里嚼着。

“咱俩，半斤八两吧。”

“拍照吗。”吃完冰棍，丁程鑫拍拍手问着旁边装作深沉的敖子逸说到。

冰棍化的很快，些许的汁水染上了丁程鑫的手指。

“你拍就拍呗，问我干嘛，我站在这里还挡住你拍风景了啊。”敖子逸拿出手机，刷几下微信信息。

“敖大明星，你现在可是巨星啊。”丁程鑫掐着怪声怪调说到。

“那你或许要感谢一下你有个巨星朋友了，对吧，说出去多风光啊。”敖子逸在丁程鑫面前从来都不害羞，怼天怼地怼老丁，天经地义。

“说你一句还当真了啊，那快来，敖巨星，这里有个丁巨巨星想和你自拍。”丁程鑫拿出手机，摆好角度，呼喊着敖子逸过来。

视角刚好能看到洪崖洞，两人毛茸茸的脑袋紧紧靠在一起。

拍完视频，也就回家了。

“你这次在重庆多久”丁程鑫推着张真源的自行车去往张真源的路上时说到。

“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

夜晚的氛围总是很适合制造悲伤的氛围。

“对了，还没说。”

“丁程鑫，出道快乐”

“你永远是我的c位。”

在门口，即将转身走进大楼的敖子逸对着还守着的丁程鑫说到。

星星为你们绽放，月光为你们开路。

亲爱的少年阿，不必停下。

你们都会成为更好的大人。

你们总有一天也会顶峰相遇的。

END.

“我总是单纯地想，若能有一天，两个灵魂有相同的释然而不是相同的勇敢，很可能听起来最为舒展吧。毕竟那听起来不再像个制约，而是就像我私有的港口一般，停留与扬帆都能理所当然。” 

我怀念南滨路二十五公里的风，也怀念柜子里的万水千山。怀念马思远手里的玫瑰和去了远方的Karry，丢了心的洋葱静静蹲在盘底，断开线的风筝将飞向何方。

我最怀念坦荡的爱。

“我的爱属于你而你属于明天，我会目送你的背影渐渐走远，多么希望你有幸福灿烂的人生，简单的纯粹的，畅快的小世界。”

但亲爱的，你要相信。

你怀念的，也会一直怀念你。

祝你夜夜好梦。

- “南滨路长吗？” 

- 记2019夏秋节。

 

已经是从重庆回来的第三天，我好像还没有从山城的闷热空气里彻底清醒。这篇文章我拖了很久，每天都在想要写，却又迟迟不动笔，好像是因为写完以后这场旅行就彻底被划上了句号。

 

 

到重庆的那一刻，我其实就有点鼻酸，没有理由的，为自己终于降落在这片爱了六年的土地而真切的开心。

 

 

下飞机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认真感受一下我的两个小朋友呼吸了那么多年的空气。我忍不住的一直在想，这个廊桥他们是不是也曾走过，这个椅子有没有可能他们也曾经坐过，这个机场承载了他们多少次的离别和成长。

 

 

从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两个小朋友，到戴着口罩被闪光灯迎接的大明星。重庆江北机场，我此刻脚下站着的这个地方，安静的见证着我爱着他们的这六年。

 

 

我突然想到王俊凯的一条微博，12年5月14号，他还是个平头小男孩，酷酷的拿着行李箱，他说：“北京，我还会再回来的。”

 

 

他做到了，王俊凯这个小孩从来就不会食言。他后来的确再回了北京，他后来成为了全中国都知道的顶流大明星。那个小孩后来考进了北京电影学院，他后来却很少再回重庆。

 

 

我到机场拿行李的时候，机场屏幕上有他们的照片应援。我站在那边看了很久，听见旁边一个路人在默念“凯源715”，另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就在旁边说，“是王俊凯王源，我们重庆人。”

 

 

我爱极了重庆话读他们名字的音调，带着骄傲和亲切，他们是我的骄傲，他们是山城骄傲。

 

 

云追星那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他们的家乡。这是我第一次来重庆，但对里面的地名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九龙坡，沙坪坝，杨公桥，解放碑……这些地方第一次被我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出口的时候，我是这样真切的高兴。重庆的司机都很热情，一路上都在和我介绍景点，重庆话本来就带着很多吴侬软语里没有的、和这座城市一样的热情。

 

 

第二天我去了南开和八中，照片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这些场景此刻真实的在我眼前，这种冲击感极大。我还记得小俊穿着黄色的校服从门口走出来的模样，记得小源蹦蹦跳跳的走进南开的门，可可爱爱的对着记者拿出他满分的卷子。

 

 

那么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

 

 

南开中学里有2018年被海外录取学生的光荣榜，看的时候我就想流眼泪，写这段话的时候我又开始哭。因为用不了几个月，王源的名字就会出现在上面。我的小孩会笑的干净又漂亮，可能还会穿着白衬衫，就像是这个年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旁边的学校的名字就会是“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王源多喜欢南开，南开是他为数不多校园生活里待他这样温柔的母校，他是南开的骄傲，他曾经因为觉得南开很6而去那里上初中，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小孩子就一下子调皮的把他来自南开告诉了全中国。

 

 

他最后没有去成毕业典礼，可是我的阿源啊，我知道整个南开依然都很爱你，你会被你深爱的母校永远记得。

 

 

在南开校园里走了走，然后和饭圈的姐妹们一起去王少龙吃了火锅，真的很神奇，天南地北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不知道怎么就会有那么多话可以讲。一起在同款包间里吃火锅。

 

 

重庆的辣锅没我想象的辣，和岛妹们的聚会比我想象的更开心。真的好神奇，我们一群三次元忙碌的上班族从世界各地为了715请假，最后相聚在重庆，真的谢谢王俊凯王源给我们带来的这种缘分。

 

 

岛妹们又可爱又有趣又温柔，走在路上看见很多挂着莱阳的岛妹心里都觉得很开心，就是有那么多可爱的追星女孩，为了他们来到山城。

 

 

吃完火锅打车去洪崖洞的路上，出租车窗摇了下来，眼前是嘉陵江两岸的璀璨灯光，山城家家户户的灯光照亮了这夜晚的一路。夜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这是我到重庆以后最幸福的一刻，也是让我惊艳的一刻。

 

 

这种发自内心的悠然自在感，我是真的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过了。我珍惜眼前的每一道风景，连风都想好好收藏。

 

 

这些年我陆陆续续去过很多地方，但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比得上这一刻的重庆。

 

 

带着一种微醺似的喜意，我和司机师傅主动开口说，我飞了十一个小时来到重庆，我是来追星的，来追王俊凯王源。

 

 

司机师傅说：王俊凯王源现在在重庆啊？我说是呀，师傅说那你们见到他们了吗？是不是有演唱会呀？

 

 

我们说没有，我们就是来这里看看。

 

 

有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去见王俊凯王源？”大家都以为我们来重庆，是来看演唱会或者演出，能够亲眼见到他们。我们就一次次笑着解释说不是的，715王俊凯王源并不回来，这个属于他们的节日，其实只是属于我们粉丝的情怀。

 

 

我们天南地北的来，我们坐在地上挥着手合唱他们唱过的歌，这是属于我们小岛的浪漫。

 

 

LED应援出来的时候，我拉着小帕一起跑过重庆的街头，我们跑在夜晚的南滨路上，吹着你们曾经吹过的风，看你们的名字骄傲整个山城。

 

 

所有遇到的司机师傅，机场的重庆路人都知道你们的名字，他们会用那样热情的方言音调说，“哦！是王俊凯王源儿啊！”多了不起，一路走来遭过非议，遭过黑暗不怀好意的玩笑，可你们的背后，在你们深爱的家乡，有那么多人，他们不追星却也温柔坚定的支持着你们。

 

 

王俊凯王源，山城骄傲。

 

 

后来坐在715现场的我哭了很多次，看见小时候的他们，两个小不点一起在录音棚里唱歌，我的眼泪就根本控制不住。我就一直在想两个小朋友怎么就一下子长大了呢？那一天大家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手腕上缠绕着蓝绿丝带，举着灯牌。一起唱着夏秋，唱着明天你好。我说不清楚我是什么感觉，感动又有点难过。

 

 

我追了王俊凯王源整整六年，记得当年415在群里打投，他们走上舞台的那个瞬间我泪流满面。

 

 

当年打幸运符号榜单的时候，记得首页有个女孩，偷偷到了学校机房，一台一台的开起来给当时的小朋友们打榜。你现在好吗？依然喜欢凯源吗？还会偶尔想起他们吗？

 

 

我给六年前饭圈认识的一个朋友发了微信，她已经当了妈妈退圈很久了，我们也很久没有联系了。我给她发了一张照片说：我去715了，你看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喜欢他们。

 

 

她说，“真的太好了。”

 

 

我们有带着当年姐姐们的热情和梦想陪他们努力往前走，我的小朋友们现在都是大明星了，没有那么需要姐姐们的保护了，真的太好了。

 

 

嘉陵江边的风景很漂亮，温柔又浪漫，丝毫不必缱绻的春风差。也就是这样人杰地灵的地方，才能养育出王俊凯王源这样好的两个少年。

 

 

丁香花影子，永远不孤独。你们就互相陪伴着变成了不起的大人，让彼此年少成名不孤独。你们在一起创造奇迹，你们有太多的故事。

 

 

我太喜欢重庆这座城市了，它总能调动我内心最温柔的血脉。喜欢南开爬满绿色爬山虎的墙壁，喜欢八中门口的那条坡道，喜欢嘉陵江对岸不停变幻的繁华灯光，喜欢这个城市热情善良的人们，喜欢因为王俊凯王源而有缘遇见的那些女孩。

 

 

喜欢到在离开重庆的时候，又在飞机上忍不住的流眼泪。我甚至会开玩笑的感叹，我怎么不出生于重庆，那样我也可以说我生于川山蜀地江海，身体留着滚烫血脉。

 

 

来重庆前，总听人说，“南滨路长吗？”

 

 

我想，现在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南滨路很长，骑车要很久。长到我用整个青春岁月都走不出来。长到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别人，心甘情愿的要把更多的年华都留给它。

 

 

七载夏秋寄渝声，我们来年再见。

 

写在前面：都是假的，认真你就输了。

春去夏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狗子掉毛季，每每打开家门，王源都觉得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到处都是散落的白色狗毛，已经牺牲了两个扫地机器人，每个都是被狗毛堵住吸尘口，“窒息”而亡。

王俊凯和王源最近都在北京，每天下班回家推开门就能看到锅妹四仰八叉的躺在飘窗上，肚子翻在外面，听到开门的动静费力的抬起脑袋看一眼，然后接着“躺尸”。

六月底的天还不算热，空调一般睡前就关上了，奈何锅妹半夜热醒，用鼻子把王俊凯拱醒，迷迷糊糊的打开空调，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随手把被子扯身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难得的休息半天，下午还有拍摄的工作，早上起来下意识的想给旁边人盖上被子，一摸发现温度不对，怎么身上这么热，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半夜把空调开的22℃，王源缩在角落里根本没盖上被子。

小朋友抱着个玩偶，整个人蜷成一团，刘海被汗湿，东一撮西一撮，脸蛋红通通，张着嘴巴呼吸，蹙着眉头好像很不舒服。

王俊凯把手身上小朋友的脖子下面，轻轻的托起，动作缓慢柔和

“源源，醒醒，是不是不舒服？”

王源挣扎了两下，睁开眼睛，感觉脑袋晕乎乎

“头晕，喉咙疼，想喝水。”

王俊凯进客厅倒了杯温水，回房间把空调关了，打开窗户透气，王源接过水杯一下闷了半杯，喉咙的不适感稍微减轻了一些，脑袋还是晕晕的，取出床头柜里的额温枪对着脑袋测了一下，37.6℃，低烧。

“今天有没有工作安排？”

“下午有一节声乐课……”

“我让强哥给你请假，在家休息一天。”

“好，你带锅妹下去溜溜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行，正好去买点菜，你睡吧，我回来做好吃的了喊你。”

王俊凯牵着导致小朋友发烧的罪魁祸首锅妹出门，路过菜场买了一斤新鲜的沙虾和半斤芦笋，回到家就开始忙活午餐。

淘好米饭放进电饭煲，点“煮粥”程序；把买回来的虾子去头去壳去虾线，用生抽腌制一会儿，入水焯到虾变色捞出；芦笋切片，沸水中撒盐焯30秒捞出沥干；打两个鸡蛋，锅中倒油，中小火煎熟鸡蛋待用；重新开锅倒油，中火下虾仁翻炒，再加入鸡蛋和芦笋，最后加入少许盐和味精调味即可。

芦笋虾仁出锅，粥还没煮好，王俊凯打开冰箱取出一盒速冻流心奶黄包，放到笼屉里用煮粥的水汽蒸熟。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没有要忙的了，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间门，发现王源已经醒了，靠在床头看书，正午的阳光透过飘窗撒进来，撒在锅妹翘起的前爪，和露出来的肚皮上。

“我闻到厨房里好香的味道啊。”

“煮了粥和芦笋炒虾，你还烧吗？”

王俊凯伸手摸了摸王源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感觉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又用额温枪重新量了一遍才放心。

“冰箱里有我妈做的川贝枇杷膏，中午冲一点泡水喝，你明天走的时候也带一点，我上次去强哥那儿用他媳妇儿的真空机分装了几袋。”

“你在家也多喝点，对嗓子好。”

两人躺在床上聊天，锅妹一个回笼觉睡醒，打了个喷嚏，吃了一嘴的毛，跑过来找主人求救，王俊凯赶紧掰开狗嘴，把还没吸进肚子的毛抠出来，又给喂了化毛膏，看着垃圾桶里一朵朵棉花样的狗毛忍不住感慨

“这咋掉了这么多还有这么多呢？怎么不见秃呢？”

“可能随爹吧，毛发旺盛。”

王源说着从被子里伸出腿，向王俊凯展示自己“旺盛”的腿部毛发。

“是挺茂密的，郁郁葱葱。”

把锅妹折腾好，厨房里的电饭煲发出“滴滴”的程序完成提示音，王俊凯做装盘工作，王源进卫生间洗漱。

刷好牙洗完脸，王源迫不及待的抓起筷子夹流心奶黄包，咬了一口就被烫的直吐舌头

“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太好吃了！”

“凉一会儿再吃，你要喜欢我晚上回来多带两盒，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自己蒸着吃。”

吃完午饭，王俊凯开始收拾行李，衣服脑子鞋子一股脑的搬到客厅，王源帮忙叠好放进行李箱里，最后几顶帽子收拾完，某人开始赖在行李箱里不想走了。

“我生病了，你要把我自己带走。”

“好啊，我给你买张头等的票，带你一起走。”

“不用，你把我放在行李箱里带走就行了，不用额外买票，我就是你的行李。”

“这么可爱的行李我哪舍得让他托运呢，肯定要和我一起坐头等舱哇。”

“那你的行李小朋友想吃炸鸡了怎么办？”

“等我回来，你不发烧也不感冒了，我就给我的行李小朋友用空气炸锅做炸鸡块吃好不好？”

“好～说话算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拉勾。”

王俊凯蹲下身，亲了亲行李小朋友的脸蛋，还想再做点什么的时候，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王俊凯，我小马哥，到楼下来接你来了，快下来吧！”

“你这个月奖金我让财务直接打你老婆账上了。”

y：我的行李箱里装着衣服帽子，还有小白的爱

小马哥：大概是又破坏老板好事了吧，卑微小马，在线扣工资。

——end.

人物设定：现实向

其它：吵架冷战梗 大概是两个哭唧唧的小朋友吧

01.

已经很勇敢 还是难过

情绪很烦 说话很冲

02.

浴室的水汽在手机屏幕晕染出一片雾膜，潮热的触感染上指尖，王源一一抹干净，屏幕中内容的原本面貌渐渐清晰。

一首未定义的录音文件孤零零地睡在播放器里，像一些本该颠沛的情绪尽数安放在心底。王源犹豫几秒，按响了键盘。

——王俊凯，我写了一些还挺满意的调调和歌词，你要不要听？

王俊凯估计还在工作，聊天框里安安静静，而王源心里已经刮起大风了。

这股风从挪威的雪泛过戛纳的海，从巴黎的落日邂逅洛杉矶的夜景，从过不完的白昼碎成满天繁星的一道逐光，燃亮了那份踽踽流浪的渴望。

——好

过了快一个小时，消息终于被回应，王源以比对面简短的一个字更快的回复速度将录音文件发出去。

长时间的沉默一如王俊凯无意泄露的疲惫，这次他再也没回复“好”。

将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藏在歌里，都是他们惯用而甜蜜的伎俩，那些秘密或许是不绝的思念，或许是赤忱的爱意，或许是默许的誓约，但不会是蓄意的告别。

如果王俊凯心里浮着一座岛屿，迎上从王源心底刮来的风，那么此时一定已经分崩离析。

——下周回重庆，想听你的声音，想你

王俊凯避开了话题，王源却觉得钝痛得麻木的脑袋又开始闹腾，日复一日的琐事令人沉沦、无穷无尽的质疑令人疲惫、畏手畏脚的未来令人恼火。烦躁的情绪溅起一点火花，语气不受控制就带上了违心的冲意。

——但是我想离开

这下静止的时间更长久，王源猜到王俊凯的嘴角应该是彻底没了弧度，然后他会抿紧唇，将怒意鲠回喉咙；眉心也会蹙起，漆黑眼珠里的严肃得让人畏惧。

——我知道了

——盖好被子，要吃早餐，晚安

王源知道王俊凯肯定是在生气，但他舍不得说重话。

他们很少再表现出因一丁点小事就冷脸吵架的任性。曾经他会在急红眼的第二天被人撩开额发露出眉毛哄道“别生气了”，他也会在闹别扭后一边听人抱怨“我俩没好呢”一边将他手心收紧塞进自己棉衣口袋里。现在他会在被训得蔫儿吧唧的时候听到对面突然笑场似的一声“傻子”，他也会在被故意冷落的下一次拿起手机时看到一句留言“想吃火锅、想吃酸菜鱼，特别是想等你一起吃”。

就如两条青涩的手工编绳手链到两只珍贵的卡地亚手镯，他十八，他十七，是热闹活泼又多愁善感的年纪，却在不知不觉中，为彼此成长为更成熟、也更温柔，更纯粹、也更炽热的人。

王俊凯的包容，让王源一腔苦涩翻涌。下颌处又湿又冷，他才想起头发没擦干，等他抬起手背抹掉，低头看下，多余的湿意不加闪躲，满手背都是不知什么时候混入的泪水。

眼泪是他们极力隐藏下不听话的真心话。

王源刚进公司压腿的时候抬手擦过眼泪，在415庆典第一次站上大舞台的时候抿嘴憋过眼泪，在王俊凯中考闭关的时候水汽在眼角凝结掉落过眼泪，录少年GO王俊凯给他念信的时候眼眶薰红憋过眼泪，生日会唱浪费的时候真心坦诚咽过眼泪，听别人的故事、参与别人的故事、获得大大小小荣誉加身、同其他人离别他都流过眼泪。

王俊凯在练习生时期经历其余人不得不辞别的时候难受过，在王源愚人节开玩笑说要离开的时候气红过眼眶，在演竹马一眼万年的生离、唯一同类的死别的时候桃花眼里下过雨，在为王源说出每句生日快乐的时候忍过不舍，演别人的故事、入戏别人的故事、获得多多少少称赞伴行、同身边人离别他都红过眼。

心口疼了，眼睛就会流泪。如果疼在王俊凯身上，他就是双倍。

王源知道，王俊凯是一个多么温柔长情又多么害怕分别的人。

可他不知道，怎么让他不受伤。

他太向往一程漉漉旅途了，这一次年少的放肆，那一场磊落的轻狂。

03.

或许只有你 懂得我

所以你没逃脱

一边在泪流 一边紧抱我

小声的说 多么爱我

04.

尽管他们不愿浪费不多得的时间让彼此妥协，两人却无可避免地陷入冷战。

王源发朋友圈的频率多了起来，然而王俊凯再一条也没评论过，甚至王源怀疑他根本看都没看过。

未戳破少年心事前工作人员随口一句“王源哪条朋友圈王俊凯不回复”都会令王源耳根滚烫不已，现在却成了刻意忽视的证据。

王源真的一边想远离，又一边想窝进王俊凯怀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工作人员簇拥着，只能一前一后保持距离。

他们总是在进电梯后默契地一左一右靠在角落，然后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卸下包袱袒露亲密。

然而默契就是在这种时候帮着王俊凯气他。王源望了望旁边空荡荡的位置，黑色口罩上黑葡萄似的眼睛躲在了阴影里。

原本走在前面的王俊凯故意落后几步，王源上了电梯回头望那人，才发现他的僵持，一直到王俊凯被关在王源略大于宇宙的世界外。

王源想起以前他们乘电梯，突然同时打了个哈欠，然后傻乎乎地看向对方，笑得乐不可支，小小的空间里充满甜蜜与快乐。

烂熟于心的记忆与习惯，像喝一杯多年未尝的冰美式咖啡，气闷过后，王源又觉得酸苦。

王俊凯站在电梯门前有些愣神，蹙着眉放空。随行工作人员也察觉到两人不对劲的气氛，却也不敢询劝。喉结滚动了几下，王俊凯才敛起几分黯然的面色。

他一直小心翼翼靠近的人，当他说想走，他一瞬间变得茫然无措了。

王源当然不会主动联系王俊凯，不过他们同在一家酒店下榻，房间隔得也不远。王俊凯让小马哥悄悄喊了史强，想要叮嘱几句。

王源，无论在自己身边还是相隔万里，都是他捧在手心七年的人，他没有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固执。

史强说王源最近吃不下东西，休息也不行，除此之外都还好。

好个屁。

王俊凯暗骂了一句，想起早上见到王源的时候他就已经恍惚得不行，下颌越发瘦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望向自己，包裹着沉甸甸的焦躁、不安与依恋。

见王俊凯一下沉了脸，小马哥和史强面面相觑，王俊凯摆了摆手，示意小马哥订餐，径直推开了王源的房门。

王源侧躺在沙发上，蜷缩的姿势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睫毛低垂在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声响他很快抬起杏眼瞥了一眼，目光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冷硬。

即使看到是王俊凯后表情也没什么起伏，只是又把视线垂下去了，似乎对他的出现不觉意外。

王俊凯站着，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个律师站上法庭即将谈判的姿态。只是他的辩词，不知道是希望为自己辩证，还是希望为王源辩护。

小马哥点的东西很快就送到，摆在茶几上。

“吃饭。”

王源抬头看了王俊凯一眼，又似乎很认真地扫过一字排开的菜，张了张嘴:“不饿。”

王俊凯不做声，依旧直挺挺站着。王源等了半晌抬头看他，眼带质询。

王俊凯不理他，板着脸。他似乎一直致力于逼王源好好吃饭，先是不吃饭不给wifi密码，不吃饭不给玩游戏，再后来不吃饭不给买小蛋糕，不吃饭不给亲吻。

王俊凯在这件事上确实做得很好。

王源撇撇嘴，终于动起手指，拿起勺子，一勺一勺把粥塞进嘴里。他的动作很流畅，并没有停顿。

很快粥就见底，他又抬眼看过来，王俊凯抬抬下巴示意他吃菜。他这次倒很乖巧，什么都往嘴里塞，表情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王俊凯自觉不好，刚想拉住他，王源先一步捂住嘴冲进了厕所。

王俊凯快步走过去，厕所门锁着，里面只有王源呕得天翻地覆的声音。王俊凯不停扭着门把，“王源！王源！”焦灼的语气一声迭一声。

王源不回他，反复呕着，几乎隔几秒就听到他难受的呻吟。

王俊凯已经开始拍门，说再不开门就去找人拿钥匙了。这么大动静，估计能吵醒这层楼的其他工作人员。王源终究还是打开了门，却把王俊凯推开了。

“够了。”声音平静又凉薄，王源又回到洗手池不停用清水漱口。

开了又能怎么样。王俊凯的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使了全部力气也不能跨进去，不能拍着他的背，不能搂着他安慰。他的任何一个反应都会加深他对王源的不舍、留恋以及更爱，他不敢轻举妄动。

王俊凯只能看王源一遍一遍顺着自己的胸口，酸性液体侵染喉咙的辛辣恶心感仿佛传到了他身上，他也难以抑制地想要干呕。

王源的刘海打湿了，T恤前襟也打湿了，几乎浑身是水地从王俊凯身边走过，蜷缩到床头。

可王俊凯就站着一动不动。

他没想靠过去，他没想拂去他眼角的水渍，他没想将他搂进怀里，他没想亲吻他的额头让他松开眉头，他没想撬开他的嘴体会他的酸楚。

他想离开，因为他也很累。

不仅仅是工作，还因为自进房间以来一直绷紧的神经。他无暇顾及所有的力气是否都用来克制了，他只知道想要逃离这里，远离他，或许这样他就好受了。

可是王俊凯没有。

王源不搭理自己，王俊凯只得发短信让小马哥去买热水袋，叫来史强让王源换衣服收拾好屋内的一片狼藉，王源即使垂头丧气也还是拾掇干净自己了。

之后他又依偎在床头，呼吸声压得很低，他捂着下颌，似乎疼痛难忍，脆弱得要命。

王俊凯走过去，坐在床角。

床塌陷了一下，王源的呼吸也随之停滞了一秒。然后感受到那人慢慢握住自己的肩膀，温热的额头靠在自己的颈窝，随即铺天盖地的湿意降落下来。

王俊凯的眼泪把自己砸得可真疼，比起下颌处骨头里的痛意更厉害，王源想。

“我爱你。”

王俊凯的声音也像淋了一场滂沱的大雨，下巴不受控制地发抖。这一声，他不是对王源妥协，而是对自己妥协。

自从那句晚安之后，王俊凯想了很多。他只是在沉默地、缓慢地去懂得王源，去劝诫自己不挽留。

王源孤注而执意的辞行，像一块难咽的糖，他想让苦涩的味道全部融在口腔里，慢慢习惯，却也在苦不堪言的滋味中品到一丝薄荷的清甜。

这份清甜源于王源的永远光热。王源从来都带着赤诚与热忱的光，与他并肩而行，赶往初心的远岸。王源14岁的时候王俊凯会因为他背出师表而骄傲，王源15岁的时候王俊凯会因为他发行首支单曲而骄傲，王源16岁的时候王俊凯会因为他第一次拥有固定综艺而骄傲，王源17岁的时候王俊凯会因为他对音乐坚持如一的追逐而骄傲。

因为他在身边，让他骄傲好多年。

听到他想离开的时候，王俊凯多想成为挪威森林的雪，山城故都的雾，或者只是放着钢琴曲的科马尔小店的一杯咖啡，羁绊他的脚步，引他多加驻足，心生留恋。

他不舍得，但他会静候再静候，守得葡萄熟透。

王源的眼眸湿润，一向微笑的嘴唇紧抿着，看上去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难过了。他侧过脸，轻轻开口，“追逐音乐这件事，我没有打算放弃。”王源将王俊凯的泪水和唇瓣都吻进了嘴里，语气温柔又缓慢，“爱你这回事，我也没有打算停止。”

他会离开，但绝不会放开王俊凯。

两人都被肆意的泪晕得眼前一片模糊，却执着地在用温软的吻填补不安。

他和他差一年零两个月，但是他和他只差十三个时区；他和他隔一个太平洋，但是他和他亲密无间。

那么其余对他们来说，也无足轻重了。

两人和好后，歪腻得变本加厉。小马哥和史强在旁边，备受煎熬。

在休息室的时候王俊凯买了一个芒果蛋糕，用小叉子将鲜嫩的芒果插起喂给王源，王源砸吧砸吧吃下后王俊凯笑得宠溺说，好乖，爱你。

在练习室的时候王俊凯将自己泡了蜂蜜的保温杯递给王源，王源咕咚咕咚喝下后王俊凯亲了一口说，好甜，爱你。

在房间的时候王俊凯将自己生死时速的游戏让给王源，王源一枪击毙最后一个敌对后王俊凯一本正经说，好刚，爱你。

王俊凯似乎不再吝啬爱这个字眼，当成说一句就少一句的口头禅，在旁人眼里就像玩笑一样总挂在嘴边，但王源知道每一句都是真的。

王源时时刻刻都被这样缱绻至极的爱意包裹着，后来他的心情渐渐明朗，时常写歌作曲，每天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王俊凯也不再介怀，甚至还能一同心平气和地计划异国街头的合唱。

王俊凯对他说，希望以后你在高处也不害怕。

王源在纸上写下了生而自由，爱而无畏。

王俊凯对他唱，心底的秘密，就是会一直深爱着你。

王源作出了回应，想自由，但我要我们在一起。

05.

想自由，但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是自由的，但你是我的。

—END—

→将这几句话放在一起，能品出很多不一样又一样的东西

——生而自由，爱而无畏。

——想自由，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喜欢你，可我是自由的，但你是我的。

→源源在跨年把歌词“我不知道，怎么让你不受伤”改成““我想知道，怎么让你不受伤”，品一品真的很温柔

*现实向

*文中人物均已成年

（零）

*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比不上孩子暗地里悄悄所怀的爱情。

（一）

王俊凯得知王源要回来的时候，正是跨年夜。

他刚从舞台上下来，妆发都还算完好，衣服里面却汗湿了，黏糊糊的难受。

助理把手机递给他，话没出口他已经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他握住了手机，却并没有着急去接，而是匆匆穿过后台，几乎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路过的人大概会以为他在尿急。

一进门就听电话，手机差点被甩出去。

感谢多年来的唱功，他脑袋里千头万绪，开口时声音却还是稳定的：“喂？”

“我行程定了。”王源的声音隔着重洋万里传过来，似乎有点延迟。

但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入耳的时候给他错觉，仿佛一切如故。

“哪天？”王俊凯言简意赅。

“下周六。”

还有整整一周。很快了。

“好。”王俊凯镇定地答，“要我去接你吗？”

王源轻笑了一声：“不用。”

（二）

王源低头看手机，通话时间五分多钟，其中两个人说话不过十几秒。

过一会儿屏幕锁定了，他又解锁，盯着通话记录里那个代表王俊凯的符号看。

王俊凯的声音他从11岁听到大，几乎涵盖了一个男人声线发育的全部阶段。彼时他们还在重庆，小小两个人，在装修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练习室里，对着看似专业的麦克风唱不知所云的歌。

王源那时不懂歌，却爱唱歌，爱跟王俊凯一起唱歌。

两个人一起瞎唱，王俊凯不懂装懂，王源糊里糊涂。

现在王源想懂的不想懂的都懂了，隔着听筒听王俊凯的声音，居然还是觉得一边耳朵发麻。

北京的冬天干冷，空气不好，爱刮风，总不下雪。

王源在北京生活了好几年，但毕竟骨子里还是重庆人，所以一到冬天就难受，早晨起来的时候整个鼻腔到气管都是干的，有时甚至会流鼻血。

以前两个人都在北京的时候，王俊凯给家里买了好几个加湿器，客厅餐厅卧室都摆上，甚至连卫生间都差点没放过。

王源看到了差点笑晕过去：“王俊凯，你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吗？卫生间你摆那个？？”

当时的王俊凯一脸尴尬，抱着那个小猫加湿器仿佛抱着另一个他自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王源觉得自己被萌到了，连忙板着脸把他往厨房推：“好啦好啦放这边，不浪费。”

可当王俊凯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总不记得把加湿器打开。有时是躺下了懒得再起来，有时是没水了懒得加，总之第二天都是一脸在撒哈拉徒步后的表情。

后来王源一个人在波士顿住，一整个冬天快要过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安然度过了这里风雪交加的季节。

他想起走之前王俊凯罗里吧嗦的叮嘱，要买的东西列满了备忘录，他爱的那些小东西，还有洗干净叠整齐的内衣裤，在行李箱里装得满满当当。

到了波士顿王源并没有完全按照王俊凯的安排置办一切，毕竟一个人的生活就是“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和“凑合凑合得了”。

偶尔两人视频的时候他也会心虚一下，甚至王俊凯偶尔有这边的行程时还会试探性地问问：“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幸好得到的回答总是：“不去，闹心。”

“切，”王源很不服气，“你来我才闹心呢。”

是挺闹心的。

“你能照顾好自己吧？”临走的时候王俊凯还把手按在他头顶，下手没轻没重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像多年前一样。

因为他是个能让人闹心的人，所以王俊凯总是不放心。

因为王俊凯的不放心很啰嗦，所以他也总是很闹心。

现在不用闹心了。

没有加湿器，也没有唠唠叨叨的人。

他适应了波士顿的冬天。

好像也适应了没有王俊凯的冬天。

（三）

一个人在波士顿的时候，王源经常会想起和王俊凯以前的事情。

时间往前推几年，有一天两个人刚好都闲着，他躺在沙发上读米兰昆德拉——那本挺薄的书他断断续续看了三个月，很神奇每次重新拿起来都能接着看下去——然后他踹了一下王俊凯的屁股：“你听这个，人们还很年轻的时候，生命的乐章刚刚开始，他们可以一起来谱写它，互相交换动机，但是，如果他们相见时年岁大了，生命的乐章多少业已完成，每一个动机，每一件物体，每一句话，互相都有所不一样了——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王俊凯抱着iPad追番，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

“就是，遇见的时机不一样，互相就会不一样。”

“肯定啊。”

王源感受了一下这个“肯定啊”的用词和语气，断定王俊凯没有认真听，于是又很用力地踹了他两脚。

iPad掉了，连带着扯掉耳机弄痛耳朵——王俊凯连轴转几个月以来好不容易放松的神经跟着崩了，然后两个人大吵一架。

王俊凯擅长逗王源，但显然王源更擅长惹恼王俊凯。

而他俩都擅长的事情，就是和好。

共同的休息日里，不做亲密事情的时候，他们在同一间屋子或者不在，做不同的事情，像每一对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恋人一样，舒适而自在。

而吵了架想要和好的时候，王俊凯就会想办法跟他凑在一起。

所以那一次吵架的后续是王源不情不愿地跟王俊凯坐在一起，两人随便找了部电影看。

“王俊凯，”看了一会儿后王源冲屏幕扬了扬下巴，“我们现在就应该像那样，找个心理医生做咨询。”

王俊凯没反应过来：“什么咨询？”

“七年之痒，感情倦怠。”他言简意赅地对他们的交往下诊断，“当然是情感咨询。”

“我们在一起还没有七年，你已经腻了？”王俊凯冲他挑眉毛，眼睛里带电。

王俊凯这个表情有肆意散发魅力萌混过关的企图，王源不上当，一脸傲娇：“我俩认识已经快七年了，也该腻了。”

王俊凯一脸生气的样子要打他屁股，王源拼死抵抗。

事实证明所有的傲娇都是死要面子的撒娇。

那天电影没看完两个人就和好了。

还把沙发搞得一团糟。

（四）

最开始两个人探讨去伯克利这件事，早在王俊凯高考之前。

说是探讨，其实是王源装作若不经心地提了起来，王俊凯笑了笑，甚至没有接茬。

彼时他们都清楚，客观条件并不允许组合中某一个人放下工作跑到地球另一端读书。

王源一直觉得自己幸运。等到他面临高考的时候，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工作室，有了选择的能力。

所以到了这一年，即使谁都没有提起，王俊凯也知道，王源要走了。

难过吗？也不，他做了两年的心理建设。

可是，舍得吗？

“你舍得我走吗？”决定要去考试之前，王源半开玩笑地问道。

王俊凯看着他，像是在思考。

他们可以就这样用开玩笑的方式把这个问题绕过去，无论王俊凯说舍得也好，说舍不得也罢，笑一笑，明天他们依旧该工作工作，该备考备考。

可是王俊凯说：“不管我舍不舍得，你都会去吧。”

王源愣了一下。

“去吧。”王俊凯很快又道，“其实在国内读也没什么差别。一年就那么十几天休息的时间，还经常赶不到一起，有的时候见次面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况且，不去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王源无奈地笑了笑：“那你呢？”

“我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

“我是说，”王源看着他，又问了一遍，“那你呢？”

王俊凯拉起他的手亲了亲：“我也希望你做我想做的事。”

王源一怔，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他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平静：“如果回来要从头开始呢？”

“那就从头开始。”王俊凯一脸轻松，“你才几岁？怕什么。”

也许是王源眼里还有些犹豫，王俊凯又重复了一遍：“怕什么，有我在呢。”

那句话仿佛镌刻进了王源的脑海里，和很多年前的王俊凯，和很多时候的王俊凯，重叠在一起，像电影回放的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无论过了多久，都无法忘记。

王俊凯也有不确信，也有不舍得，也有不安心。

可就像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时候，王源紧张得走路手都不会摆，他看着王源说怕什么，有我在呢。

就像更早更早以前，两个人出去玩在十字路口迷了路时那样，他很坚定地说，就这么走，没问题的。说怕什么，有我在呢。

于是王源就跟着他走啊走的，在重庆的坡坡坎坎上上下下，走了好久好久。

最后找到了家吗？

晚上王源躺在床上，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想那次迷路。

他们自己找到家了吗？

（五）

王俊凯不喜欢过多描述，他习惯依靠野心驱动直奔目的而去，也能克制住某些惰性的本能，所以常常显示出实干家的气魄。

而王源则小心翼翼地将外在和内心保持在相对平衡的状态，永远有所保留，永远出乎意料。对所有人，甚至是对他自己。

要有人带着两个人的梦想出发，也要有人为两个人的未来承担。

（六）

去伯克利上学之后的第一个假期，王源回到北京。

罕见地，家里不是一副小半年没人住的样子。

王俊凯在家，甚至做了晚饭。

王源换了衣服洗手吃饭，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却发现王俊凯正在看他。

被发现后王俊凯笑了笑，然后把他喜欢的菜向他推了推。

王源配合地夹了一筷子。

莫名的疏离感，还有紧张感。

面对面坐着，王源才发现他和王俊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时差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两个人都太忙了。他刚去伯克利的时候既要学语言又要学专业，时间怎么挤都不够用。而国内王俊凯正在事业上升期，越红越是腹背受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有时间视频或者通话，两个人却又不坦诚，只找一些轻松的事情来说。

那顿饭吃的有些冷清。王俊凯问一些在那边学习生活的事情，都是以前微信电话问过无数次的，王源却也认认真真地回答。王源也想问，可他又不愿意问那些已知的问题，所以最后什么都没问。

晚上王源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王俊凯在隔壁卧室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还是一个人住在波士顿。

在床上烙饼烙到半夜，王源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溜到隔壁房间门口。

听了听，没动静。

这个家伙！居然自己睡了！！

哼，山不转水转。王源握拳，决定冲进去挑到床上把王俊凯压扁。

1、2……3！

“砰！”

“唔！”

王源刚用力推开门，就听到王俊凯在门背后一声闷哼，连忙进去，却见王俊凯捂着额头坐在地下。

“……”王源一脸无语，“王俊凯，你在门背后干什么呢？”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王俊凯只顾捂着额头哀嚎。

王源连忙俯下身：“让我看看，别捂着了让我看看。”

没想到刚蹲下去，就被王俊凯抱了个满怀。

“……我看你是不疼。”王源撇嘴，努力在王俊凯的怀里直起腰看他的额头。

“疼死了，真的。”王俊凯仰着头一脸无辜，“你没听到吗？那么大一声。”

“活该。”王源拨拉他的刘海，确认没有红肿才放心，“你在门后面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王俊凯很是理直气壮：“守株待兔。”

王源噎了一下，很快又镇定：“哼，还不知道今天谁是猎物呢。”

“也对，”王俊凯坏笑一声，“你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王源的脑袋难得迟钝地转了三圈，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开黄腔，脸上一热正想溜，就被扛起来丢进了老虎窝。

（七）

王俊凯在国内并不算十分顺利。

摆在他面前的不再只是个人得失和发展前景，而是整个行业兵荒马乱的变动。流量明星从来都是在风口浪尖上打滚的，他既没有未成年时的免死金牌，也远没有根基稳固到能消无声息就半道转型，又要考虑很多以后的事情，难免比别人更辛苦一些。

未来的不确定性太大，王源回来之后的事情，万一感情大白于天下后的事情，很多很多，都需要他积攒尽可能多的资本。

他尽量多接工作，忙得晨昏颠倒，头重脚轻。

也是到了事多的年纪，冷不丁就被人倒贴捆绑一下，“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并没有），就隔三差五跟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挂在热搜上。

好在王源大部分时间在国外，不需要知道这些有的没的，操没有用的心。

王俊凯其实挺怕王源担心他的。

王源的担心不是嘴上说说的担心，而会有些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怎么说话，也不会看他，就在某个角落坐着，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不安。

等发现王俊凯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就会故作轻松，说一些笑话逗他开心。

王俊凯觉得心疼，心情就更不好，于是王源就更加担心。恶性循环。

他俩都不是神仙圣人，有时过于在乎对方反而引起矛盾。

事实上王源的担心比王俊凯想象中的要远。

直到他跟王源以前合作过的一位前辈一起拍戏，对方照顾有加，闲时聊天才提起：“你们几个小孩儿之间感情真好，小源之前特意发微信给我，让我多关照你。”

晚上视频的时候王俊凯一脸不高兴：“你不好好上学，在我背后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王源一个白眼丢过去：“我干什么了？我还没问你呢，什么#王俊凯XXX同框好甜#，还有什么#王俊凯赞XXX是理想型#，你一天到晚的干什么呢？”

“我！……”

“你什么？”王源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看你那点儿肌肉都快瘦没了，还顾得上跟这个同框跟那个对视呢？有那个时间不如吃点儿好的回家睡觉。”

“我那不是……”

“不是什么？”王源继续丢他白眼，“你再这样下去就离早衰不远了，到时候别怪我始乱终弃不要你。”

王俊凯立刻吹胡子（没有）瞪眼：“你敢？？？”

“那你敢不敢照顾好自己？”王源突然就软下声来。

王俊凯一愣。

王源走时他也曾问过的。

“你能照顾好自己吧？”

那种不放心，那种恨不得放下一切去陪在身边的心情。

不是只有他才有。

（八）

王俊凯曾经觉得王源是个心肠很硬的人。

起码在感情方面如此。

直到去伯克利上学的第三年，某个冬天的夜晚，王源突然给他拨了一通语音。

波士顿还是白天，下了雪，王俊凯能透过听筒听到王源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王源情绪不错，王俊凯知道他喜欢下雪，于是也高兴起来。

聊了一会儿，王源突然叫了他一声。

“王俊凯。”

然后又不说话了。

耳畔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雪花落地，也像电波流动。

王俊凯不知道为何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王源下一句话。

波士顿的雪天里起了一阵风，呼啸着，吹痛了王源露在风里的耳朵，吹得手机听筒里胡胡乱响，隔着千山万水不断击中王俊凯的耳膜。

风停了一下，王源轻声道：“王俊凯，我想你了。”

太远了，王源没有看到，王俊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从不甜言蜜语的人突然说了一句情话。

喜欢絮絮叨叨的人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想你。

想得恨不得就在雪里一直走下去，走到你身边。

（九）

可是在王源回国之前，王俊凯又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王源曾经也想过的问题。

跨年夜的那个越洋电话并没有在王源说“不用”之后结束。

王俊凯问了那个问题。

那是一个关乎故事结局的问题，在两个人交往多年后才问出来显得有些荒谬。

王源有些紧张，却并不意外——他知道王俊凯早晚要问的，在他答应交往的那一天王俊凯就想问了，大概是没敢问。在他要去伯克利的时候应该差点也要问了，可惜最终还是没问。

但总有一天会问的。

也许此时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那天王俊凯在电话里问他：“王源，你一开始答应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还是怕失去我？”

（十）

“超高的人气、创作的灵感、优渥的物质，你觉得哪一样是不可或缺的？”

大学的最后一个假期，王源刚刚结束一轮紧凑到不合理的学期考试，回到北京的当天又紧接着接受杂志访谈，忙得几乎要吐血。

什么鬼问题……巨坑。高强度的日程让他的大脑无法迅速思考。

“我觉得……”王源放慢了一点语速，为自己争夺最后一点考虑时间，“没有什么是不可或缺的，区别在于失去习惯拥有的东西之后，可能会过得不太好。”

过后他回味了一下自己这个堂而皇之的答案，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他终于彻底掌握了避重就轻的技能，对待访谈越来越像是打太极，可偏偏今天负责采访的编辑更喜欢直拳出击：“那我们换个问题吧，你的人生有没有什么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王源笑了，可爱又迷人的笑容也是拖延时间的利器。

“我想说没有，”他笑着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露出孩子般的神情，很容易让面对他的人放松警惕，“也想说有很多。”

可是。

真心话其实是，他什么都不想失去。

人气，流量，名誉，金钱，房子车子。

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旋律，看着车窗外风景有感而发的文字。

高大上的行程，光鲜亮丽的朋友们。

走在校园里的感觉。

舒适的时间和空间。

在天台上玩的那个小飞机。

那只小仓鼠。

还有那只卷毛狗。关键字：咖啡色，有点肥，泰迪。

嘟嘟，嘟嘟。肥嘟嘟的那个嘟嘟。

……

他都不想失去。

家人，朋友，同学。

王俊凯。

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人本来就是这样的，什么都不想失去。

所以他必须承认，他不想失去王俊凯。

可难道怕失去就意味着不喜欢吗？

最开始他心动了吗？怎么算是心动呢？王俊凯牵他的手时会害怕算吗？糟糕的初吻算吗？

刚开始的几年他甚少回忆那个“吻”，很青涩的一个吻，王俊凯不管不顾的一个吻。

也不知道王俊凯当时从哪里学来的“技巧”，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很多事情全凭本能大概就能过关，可他想很多：想会不会有人突然进来，想这样算不算有毛病，甚至想到了王俊凯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的洁癖。感谢荷尔蒙和多巴胺！过后他只觉得脑袋里懵懵的，根本理不清自己想过什么。

大学最后一年开始之前，王源回过一次重庆。

重庆的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就算人为建造的那部分变化再怎么大，雨季还是会将整座城市浇成熟悉的模样。

他想起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很多个周六，想起打闹，想起欢笑，想起小小男子汉不甘心的眼泪，甚至想起小摊上的一碗面。

两个人的故事还远没到结局，他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好故事。

都怪这个过于传奇的造星故事。

两个人的相遇对比彼此而言，那么意义重大，此后的发展又那么引人注目，以至于最开始的起因反而被冲淡了。

那个最最重要的原因。

那个人笑起来的样子。小时候两颗小虎牙不听话，一笑就彰显存在感，但是很可爱，眼睛弯弯的，脸上还有小猫纹，虎头虎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耍帅，不对，他自小就爱耍帅，只不过技艺日渐纯熟。一边耍帅一边又像个老头子似的，这也要管那也要管，顶着那张让人无法生气的脸，简直是横行霸道。

可是他又是天生就很温柔坦率的人。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一定能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真心。从那样坦白的心里，能看到他慢慢成长着的、真诚的、强烈的感情。

从喜欢拍照，到喜欢把拍的照片都藏着。

从逼人吃饭，到某人爱吃的东西他都会做。

从管东管西，到……变本加厉地管东管西。

那个以前王源练习不好就心急发脾气的人，现在依旧或远或近或坐或站地陪着他，只是现在不发脾气了。他只是在那里，偶尔装作若无其事地扫一眼，偶尔也会忘记挪开视线，就那么一直看着王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他让王源一开始就想要靠近，靠近了发现很“烦人”却依然想靠近，即使害怕未来的一切，也还是想靠近。已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依然想要靠得更近。

当然喜欢啊。

在彼此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

从最开始单纯的喜欢，慢慢有了更多情绪，变成了更为丰富的模样。

心动的模样，默契的模样，亲密的模样。

如果不是喜欢，一开始就不会走向他了，也不会一直选择走同样的路，更不会抱紧他、亲吻他、拥有他。

如果不是喜欢，那个夏天就不会找到回家的路了。

不是因为怕失去你才喜欢你。

而是因为喜欢你，才怕失去你。

终于想起来了，迷路的两个小朋友，最后找到回家的路了。

（十一）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重庆，两个人练习在一起，休息也在一起。

有时起了口角，把对方气得眼圈红红，可过一会儿就和好，下一次还是在一起玩。

大人们见多了就拿他俩开玩笑：“不是吵架了吗？别跟他玩了呗。”

于是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那笑容就是回答。

他想起后来两个人一起在北京生活了很长时间，在家里休息的时候会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有时他去厨房找吃的，回来路过王俊凯身边会故意戳他一下逗着玩。

王俊凯很容易被吓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却还是没脾气，无奈又温柔地对他笑。

于是他也笑，皮一下很开心的那种笑。

那笑容就是回答。

（十二）

王源进门的时候王俊凯刚好从厨房出来，他下意识地往玄关走了几步又停住。

两个人对视，然后王源冷冰冰地道：“我听到你心里在偷笑了。”

可是王俊凯忍住没笑，他张开手臂：“过来。”

王源没动，绷着脸掩盖内心已经是起跑姿势的小人儿：“干嘛？我不是还没回答你吗？”

“3、2……”王俊凯没什么气势地威胁。

“……真烦人你……”王源嘟哝一句，然后一阵助跑过去跳到王俊凯身上，扒着他的肩膀的啃啃咬咬。

王俊凯搂紧了他的腰，还不忘拍着他提醒：“哎，毛衣掉毛。”

于是王源换了个地方下口。

湿热的气息缠上耳廓，王俊凯心里跟着也弥漫起温软又饱满的情绪。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的心才是完整的。

“你的答案我早就知道了。”王俊凯偷笑。

“那你还问？那你还问？？”王源用环在他腰际的腿踢他屁股。

王源抱起来比十年前当然重多了，这段时间又好像瘦了些，可在他心里的分量却从来没有变过：“多大了，还撒娇呢？”

王源不理他，突然又跳下来扯着他的衣领道：“王俊凯。”

王俊凯任他扯着，温柔地笑着看他。

“王俊凯，”王源很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要以为只有你的喜欢才是喜欢。”

王俊凯握住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低头亲了一下，轻声道：“谢谢你。”

“也不要以为，”王源突然又感伤了起来，“决定跟你在一起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从现在看来，当初的决定也是沉重而坚决的。

放弃所谓的“正常”，选择王俊凯。

放弃更容易的路，选择王俊凯。

可如果要说现在王源与当初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当他回头再看的时候，发现当初的选择其实是别无选择。

只有王俊凯。

最想要的就是王俊凯。

不要小看一个孩子心底偷偷萌发的爱情。

像是日夜交替时，太阳遇见了月亮。

像是海水奔腾万里，撞上了高山。

像仰望夜空，发现有一颗星星也在注视自己。

惊鸿一瞥是你，心潮起伏是你，情有独钟也是你。

最开始就只是你。

过了一会儿，王源松开王俊凯退了好几步：“你怎么就知道我的答案了？要是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呢？你要跟我分手吗？”

王俊凯最近准备的角色家里有矿，所以说话都霸道总裁起来：“王源儿你死了这条心吧，天底下所有人都分手咱俩也不可能分手的。”

王源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他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等到王俊凯开始担心是不是真的把他惹恼了的时候，突然又冲过去扑在王俊凯身上。

“！”王俊凯一瞬间被撞到要窒息。

王源趴着没动，脸埋在他肩窝里，闷闷地道：“感受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了吗？”

王俊凯伸手抱住他，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捋他的背：“我可是承受能力很强的人。”

“好吧。”王源还是闷闷的。

“什么？”王俊凯揉他头毛。

“我说——”王源拉长了音调，“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好吧……”

（十三）

答案早就明晰，所以那个疑问句并不是真正的问题。

而是又一次深切的表白。

我早就喜欢你了，相信你也是。

每天粘在一起也喜欢你，身处世界两端也喜欢你。

生活无波无澜也喜欢你，迎面狂风巨浪也喜欢你。

我们是彼此最初的心动，也会是心脏最后一次跳动时的念想。

不会再有像你这样的人了。

别说七年了，七十年也喜欢你。

所以就算前路还会有许多未知的境地，又有什么可害怕和忧虑的呢？

无论未来通向哪里，都是一起走而已。

-完-

注：*出自茨威格《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