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料本→盾冬小白書(2017年5月)
萬聖節就來貼幾乎都是節日賀圖的芽詹盾冬白皮書吧>W<!!!!
小料本終於快貼完了∠( ᐛ 」∠)_ 哈哈哈…(心虛的乾笑)
PS因為我不明白的尺度,之前貼的被瓶了,
所以最後一P只好做點處理↑▽↑
大家自己想像一下(被揍
PS2:補上P5P6梗來源那個包子自己在INS上發的小時候跳舞視頻讓大家體會一下魔性可愛度XDDDDDDDDD
小料本→盾冬小白書(201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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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太】尸体·死
太宰治从出生起便见一具尸体,年幼尚不得萌生意识,被裹在襁褓中他伸手,手不是摸向母亲而是摸向他人所看不见的尸体,从尚年幼的时间段便能闻见尸体所散发的血腥味,他先是哭,习惯后便是见怪不怪,再后来真在凶案现场闻着血腥味他只是道原来就那样啊,他从小闻到大已然脱敏,同座尖叫有尸体的那刻他还以为是他那具。幼年也曾被恭维这孩子定然有出人头地的未来,前途敞亮,可他越活越狭窄,以实力成为一具怪胎。皮囊裹着怪物,他一翻眸,眼神落在旁的尸体上,尸体呈作烂泥状,穿黑戴红,眼一看便是高空抛物的产物,他心想罚款肯定不少,黑的头发,脸模糊不见,浑身绷带,他咋舌,觉得这家伙活在世上定然也是他这般惹人厌嫌的物种。
后来他...
太宰治从出生起便见一具尸体,年幼尚不得萌生意识,被裹在襁褓中他伸手,手不是摸向母亲而是摸向他人所看不见的尸体,从尚年幼的时间段便能闻见尸体所散发的血腥味,他先是哭,习惯后便是见怪不怪,再后来真在凶案现场闻着血腥味他只是道原来就那样啊,他从小闻到大已然脱敏,同座尖叫有尸体的那刻他还以为是他那具。幼年也曾被恭维这孩子定然有出人头地的未来,前途敞亮,可他越活越狭窄,以实力成为一具怪胎。皮囊裹着怪物,他一翻眸,眼神落在旁的尸体上,尸体呈作烂泥状,穿黑戴红,眼一看便是高空抛物的产物,他心想罚款肯定不少,黑的头发,脸模糊不见,浑身绷带,他咋舌,觉得这家伙活在世上定然也是他这般惹人厌嫌的物种。
后来他叛逆期未到但已叛逆,离家改名,噢噢,原本他的名字不是太宰治,说来还是名门大姓,偏生诞生一个不伦不类残次物种。离家之后流浪横滨,他在黑手党的范围内哼着歌找着死,拐卖孩子挖出肾脏的伸出手,言:糖要不要?要,怎么不要,太宰治欣然点头,踩着轻快的脚步隔天那个人被绑上的时候发现货物与卖货人身份调转,他被太宰治卖了。太宰治无视他怒喝,哼着歌离开。歌哼一半,神色又郁,见路灯想吊,见车想撞,见楼想跳,见河也想跳。于是他跳了。
没死,睁眼一个黑发,白大衣颓废医生眯着双紫眼,对他说:“哎呀,你这孩子,怎的偏生心存死志。”
鬼扯,他见那黑医说话的时候眼根本不抬,想也知道根本敷衍样流水话语,从嘴里流出来,流进太宰治耳朵里。太宰治硬撑起一副软弱无助,三秒后破了功夫,对着黑医喊:“哎呀,你怎的那般坏我好事!我要死的哇,死,你知道吗,就是死!”
黑医惊觉救了麻烦,又一转头脑,坏方法一出又一出,冒着泡往外冒:“这位少年……”
“太宰。”
“这位太宰君,要不要与我共谋一番事业。”
太宰治声音反吞了回去,看他的视线不比看地上的尸体好到哪去,正常人谁找要死的小破孩子合伙呢。地上的尸体还在,沉沉的,他看着尸体,感觉尸体笑他。没脸,也没嘴,但肯定在笑,森鸥外看他看尸体再看他,感觉这事十拿九稳,这般精神病的孩子不多了,奶牛猫也不是奶牛跟猫杂交的,得留住这小倒霉孩子,他难得语言恳恳,轻易一语,留之后痛苦一生。
太宰治视线转回他身上,鸢色内多半是空洞,填不进情感,爽快道:“可以啊。”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紧接着森鸥外就惊觉也不能太不拘,太宰治这小破孩把炸弹当烟花放给他看,他那时深觉幸好自己当年不仅略懂医术也略懂拳脚,扛着太宰治百米八秒,太宰治就在他肩膀上欢呼:森先生,加油,日本田径未来在你身上。
扯淡。森鸥外气得险些顺手把他扔进路边垃圾桶,投个篮去当篮球明星到未来争战亚洲杯世界杯等等等等。爆炸从身后传来,有种被狗飞踹感,他带着太宰治扑倒在土堆上,轰鸣过去,没谁身上干净利落,太宰治见他沉沉注视某刻摸向怀中手术刀,欢快极了,凑近他,贴着他的脸把土蹭上,把森鸥外的手拉出带着手术刀放在他自己脖颈上。
森鸥外一下手,太宰治笑出声,血也在流,森鸥外止步了。太宰治不笑了,像挠痒的人干一半不干了的不爽,大爷似的一抬眼,森鸥外心想:你想死我就让你死?世上有那种道理吗?
黑医拍拍身上灰,擦了把太宰治脸上土,说:“走吧,回去干活。”
太宰治垮起脸,一斜眼又觉尸体在嘲笑。脖子滴着血,他扑黑医白大衣上,血染红白大衣,黑医成红白大衣,黑医叹气,感慨好猫难寻,好精神病难寻,阿弥陀佛,暂时不杀,善莫大焉。
森鸥外紧锣密鼓与太宰治敲定计划,越处越觉计划十有八九落空,变数就在太宰治,太宰治在他一旁喝药加药加药,白的红的紫的混一块,他干脆利落端起来就往嘴里送,森鸥外某瞬间心想他死也行,难道世上还没好用的小孩吗?下一秒手术刀飞过去,扎爆玻璃杯,玻璃划伤太宰治半张脸,他又惊又气怒骂:“森先生,你干什么。”
森鸥外露出个笑,敷衍:“哎呀我是医生见不得人死。”
瞎编乱造。他森鸥外当他面给找事的人割破喉咙都不是一两天了,纯纯不让他死。他顶着满脸血幽幽注视森鸥外。恐怖片应该找他当演员,看得森鸥外一捂嘴,笑出来。难得见太宰君这么狼狈。黑医没头没尾补充一句。
两人鸡飞狗跳地相处,虽然时间不多,但太宰治还是有变化的。
他缠绷带了。起初是因为受伤,后来绷带就像封印着他邪王真眼的道具一样,他越缠越得心应手,越缠越像木乃伊,缠出风采缠出自信,森鸥外三十次解救被绷带捆住的猫,第三十一次他眼不见为净迈了过去。太宰治躺着跟同在地面上的尸体对视,嫌弃地挪开视线又挪回来,他从小厌嫌这家伙到现在,这家伙的浑身绷带是如今他唯一欣赏的东西。
时间终于感动得抵达了应该的时间点,森鸥外抹喉咙的动作一如既往干脆利落,上位第一件事是先把太宰治扔一边加班不断加加加,各种势力听闻港口黑手党换首领纷纷涌上来,豺狼般紧盯这个组织,森鸥外忙到凌晨十二点再忙到早上七点再忙到凌晨十二点,日均劳动时间能被劳动法找上来哭着下跪你别忙了,我怕你猝死。
忙忙碌碌,碌碌忙忙,等到基本平息再添新事,先代派说:你是不是杀了先代。森鸥外心想啊确实是,手交叉着摆桌子上,却表演一副大惊失色正义人士竟然蒙冤拍桌子说:你竟然污蔑我,先代是光荣病死的,我可是有证人的。先代派尖利一笑:你肯定把那证人杀了,不然怎么最近没看到他,你杀了他就代表你心虚了,你急了!
森鸥外这次不拍桌子了,他心说什么狗屁逻辑。敷衍着摆摆手说好的好的我会把太宰君带过来的,改天带他朝你问好,太宰君可乖了现在都不随便玩炸弹了。
太宰治晚上没睡,五点睡,六点多被人喊起来说首领找。他睁开眼,眼神幽幽,拍门声越来越急,他慢吞吞打开门,眼神能杀十个人。拖拉着鞋跟着来到首领办公室,进办公室前需要敲门,太宰治嘟囔:我不敲门,门不开的话我就走了。
他跟门对视,门自己开了,不是森鸥外开的,门外下属脑门冒汗给他推开了。太宰治带着困意走进去,森鸥外坐椅子上,威压沉沉的,太宰治不困了,他诡异地注视着森鸥外,看着对方一席黑衣配红围巾,他目光沉沉。地上一直死掉的尸体的脸突然能看清了,太宰治看着地面的尸体,发出一声带着明晃晃恶意的嗤笑,他开始笑出来,他笑啊笑。鼻腔内涌入的是血腥味,浓稠的,像刚死一样,本来已经脱敏今日再次敏感,他呼吸着自己的血腥味。仅露出的一只鸢眼空洞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森鸥外,有一秒,森鸥外觉察太宰治流露粘稠的恶意。
森鸥外露出寒暄似的笑容,椅子上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太宰治的头,假惺惺问:“近况还好吗?”
太宰治说:“我快要吐了。”
【盾冬】治愈向 Move On (浩克星球盾 X A4冬)
Move on
大战之后,巴基选择回到在瓦坎达,以“白狼”的身份为黑豹效力。但由于假盾(是的我叫他假盾了)弄乱了时间线,发生了一些意外。
浩克星球盾 X A4冬。流水账,没啥剧情。我就当大家都没死。
OOC!!!
浩克星球盾——史蒂夫
A4盾——Steve
(含虐A4盾,而且下手不轻)
(文中出现的可能是保护动物,请不要当真)
(作者:我本想就写个pwp,让浩克盾治愈冬的身,结果硬生生写成个小言,仿佛脑了十万字剧情都没让他俩搞上,而且最后变成治愈感情,肉完全不见了(陷入沉思))
赞提诺闯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很多不是自己的...
Move on
大战之后,巴基选择回到在瓦坎达,以“白狼”的身份为黑豹效力。但由于假盾(是的我叫他假盾了)弄乱了时间线,发生了一些意外。
浩克星球盾 X A4冬。流水账,没啥剧情。我就当大家都没死。
OOC!!!
浩克星球盾——史蒂夫
A4盾——Steve
(含虐A4盾,而且下手不轻)
(文中出现的可能是保护动物,请不要当真)
(作者:我本想就写个pwp,让浩克盾治愈冬的身,结果硬生生写成个小言,仿佛脑了十万字剧情都没让他俩搞上,而且最后变成治愈感情,肉完全不见了(陷入沉思))
赞提诺闯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很多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装到了牛皮纸箱里,就剩下一个平板电脑放在床头。
它立在那里,外壳银白,屏幕却黑漆漆的,像一个奇怪的相框。
他正在思考如何处置,赞提诺就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语无伦次的告诉他有入侵者、需要帮忙。
一路上赞提诺对他讲入侵者突然出现,打伤了好几个人,他们正用黑犀牛对付他。
然后没跑几步就碰上好几十个村民把两头黑犀牛的尸体拖走。
巴基远远的注意到村民和士兵手持长矛围成了一个圈,将什么人团团围住,远距离只能看到入侵者的金发和黑犀牛山脊一般的身躯。
男人略长的金发松散的扎成辫子,身上是古罗马角斗士的的装束,那一身肌肉壮观得好比阿尔卑斯山的峰峦。
面对庞大的黑犀牛,他一把夺过禁卫军手中的长矛,在犀牛冲过来的瞬间一跃而起,利用自身的力量和下落的冲力,锋利的长矛刹那刺进了犀牛的脖子、又立刻穿透了厚实的皮肉——矛尖重重的插进土地,将庞然巨兽钉死在原地。
鲜血喷涌而出,喷溅了满身,从头发和脸颊滴落。
金发男人半身浴血,头颅高昂,手持星盾,脚踩黑犀牛,如同古罗马战神。
那一刻,巴基愣住了。
“史蒂夫?”
金发男人循声望来,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顿时,他身上的杀气和坚毅烟消云散,就好像那些致命的黑犀牛、全副武装的禁卫军统统不见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难以置信的凝望他,仿佛他是渴望一生的神赐奇迹,只要能再看一眼,此生就别无所求。
那双嘴唇翕动,最终只吐出了他的名字,像一声满足的叹息。
“巴基……”
这一刻,巴基能感受到饱经风霜的战士卸掉了全部的甲胄,失去了某种精神支撑,于是经年的疲惫、伤痛通通喷涌而出。
他好像处在当年史蒂夫的位置,眼睁睁看着男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巴基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了一个小时,最终换来一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感谢特查拉,将御用外科医生派来为史蒂夫治疗。
巴基跟着主刀医师去了办公室。
莫提换下手术服,然后将影像图投影到空中,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患者的外伤不多,血清强化后基本愈合了。麻烦的是这部分——”
随着莫提的手指,巴基看到史蒂夫的身体影像中,肝脏和肺叶赫然有两块空白,触目惊心。
“他的一些内脏有不同程度的受损,缺面比刀口还整齐,体表却完好无损,所以肯定不是外伤造成的。技术人员说发现了空间转移的痕迹,而这一位也基本认定是罗杰斯队长,所以初步估计他经历了一次时空转移,但一些内脏没有完整转移过来,导致了大量失血。这里最严重,”莫提指了指右腹,“你能看到,他的大半肝脏都不见了,这伤口可能有四个小时以上,失血非常严重,换做普通人一定当场死亡。就算有超级血清,我也不得不说,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巴基低下了头,努力深呼吸,避免PTSD发作——他无法接受史蒂夫差点死亡的事实,任何一个史蒂夫。
见状,莫提赶快说:“别担心,患者已经脱险了。除了主要的治疗之外,公主用辅助技术加强了血清的活性,帮助他自身再生。只要再过一周,他又能活蹦乱跳了。这里可是瓦坎达,创造奇迹之地。”
莫提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
巴基的呼吸平稳了,仍然低着头,用右手托住额头。
“他刚刚跟三头黑犀牛肉搏。带着这么重的伤——不要命的混蛋。”
“他杀死了三头黑犀牛。”莫提纠正道,“我只能说,看来每一位罗杰斯队长都是令人敬佩的战士。”
病床上男人处在术后的睡眠中。他的身上布满伤疤,甚至脸上也有刀伤,那眉头紧皱,仿佛在地狱中咬牙忍受煎熬。
巴基为他解开了发辫,略长的金发散开,让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一点。然后抚开男人的眉头,轻触脸上的伤疤。
史蒂夫苏醒了。
他看到床边的巴基,那一刻,原本暗淡的蓝眼睛瞬间绽放出光彩。
他身上还连着仪器,那些X光投影就在床头,上面的伤口一看就很疼,可他在笑,伸过手来试探性的触碰巴基,就像在确认他不是幻觉。
“巴基?……天哪,巴基……”
巴基笑了,安慰他。
“是我,巴基。”
史蒂夫真切的摸到了他的皮肤,然后嘴唇都在颤抖。
“我还以为你死了……”
巴基握起他的手,打量这个大块头,打趣道。
“我还以为你个子更小。”
接着,他看到这个即使内脏残破也能杀死三头黑犀牛的男人,凝视他,就像凝视一个奇迹,然后慢慢流出了眼泪。
这个固执的小个子,就算被人打到最后一口气也绝不认输的小个子,从不流泪。
男人一把抱住他,埋头在他胸前,两手紧紧抓住他,魁梧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我找到你了、巴基……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不会再放手了,我发誓!”
巴基抚摸他的后背。
“是的,史蒂夫,你找到我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的。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我会一直等着你,”
这句话就像千斤石块卡在喉咙里,他愣了一瞬,随后感到一阵痛苦的窒息。
但是面对史蒂夫,他永远都会心软。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
入夜,巴基躺在陪护床上。
“巴基,躺过来吧。”史蒂夫侧身让出一个位置。
听到这个要求,巴基愣住了。
“我害怕,巴基。我害怕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一醒来之后你又不见了。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史蒂夫注视他——明明体型就像一个巨人,但眼神就像求抱抱的小奶狗,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巴基,我害怕。”
见鬼,他最受不了这个。
于是巴基将陪护床并在一起,躺在了史蒂夫身边,大个子马上将他搂进了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脸,感受到真实的体温之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巴基叹息一声,然后问:“那个世界的我?”
史蒂夫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手上的力道倏地加重了,将他抱得更紧。
“我穿过了整个世界去救你,可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我只拿到了你的铁臂。接着斯特兰奇就找到了我,告诉我有人改变了时间线,打破了宇宙之间的界限,而这个宇宙你还活着。我们没有其他宇宙那样先进的科技,他说能送我过来,但是风险很大——可能缺胳膊少腿,或者死在半路上。”
他将风险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你确实差点死在半路上。”巴基的手轻轻覆在他的腹肌上——那里面,残缺不全的肝脏正在瓦坎达的医学下努力再生。他心疼得一阵窒息。
“我太想见到你,一刻都不想等,更不想让别人抢先。”
“不是说了不做傻事么?”
“我不介意,区区代价,不足挂齿。”
巴基耳朵有点红。两个人胸腔相贴,他希望对方没有察觉到他异常快速的心跳。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已经夜里11点了,史蒂夫还在注视他,眼里没有半点睡意。
“怎么还不睡?你伤得很重,需要休息。”
男人说得直白,就像在说日升日落那样的理所当然。
“可是你就在我身边,我想再看看你,不愿意闭上眼睛。”
第二天巴基回去就宰了一只羊,精心烹制的羊排和羊腿做了病患餐。他就坐在病床边看着史蒂夫狼吞虎咽。
这让他想到七十年前跟史蒂夫在布鲁克林的时光,他绞尽脑汁给病秧子补充营养,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看着小个子大快朵颐。
只要史蒂夫喜欢,他愿意把所有的羊都宰了给他吃。
好心情和良好的饮食睡眠让史蒂夫恢复得很快,甚至比莫提估算得还要快。
三天后他就能正常活动,莫提说最多再有两天就能完全康复,然后把人赶出了医院。
巴基将他领回了他的小屋。
这个史蒂夫比Steve要高大不少,身材不输巅峰时期的索尔,所以进门的时候不得不努力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却还是磕到了脑袋。
男人躺在病床上时巴基并没什么感觉,但是当站到屋子里的时候,那种体型差异无比鲜明的展现在眼前——他在屋子里就像一个巨人,而巴基的身高只能到他的下巴。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史蒂夫环视四周,接着心安理得地宣布,就好像他才是房子的主人。
“我不确定,史蒂夫……”
大个子看向他,“想要搬家吗?——没关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然后巴基注意到大个子的目光落到了两张分开的单人床上。
而床下面有一个牛皮纸箱。
住进小屋的第二天傍晚,史蒂夫就单手扛着一头成年角马回来了,将角马扔进了巴基的食物储备仓,大大方方的表示:
你想吃什么,我就去逮。我养你。
那样子就算是狮子也能赤手空拳的猎回来。
史蒂夫赤裸上身,袒露满身战士的伤疤,嘴里叼着一根稻草,一边哼歌一边熟练的把角马的皮剥下来。
“这个皮很薄,但非常结实,我们可以留它当一条地毯。”他宣布,像男主人一样积极为他们的家添砖加瓦。
接着再将四条大腿卸下来,留作晚餐的烤肉。
巴基将几颗新摘下来的番茄扔到锅里,不加水,小火收汁,煮了一锅番茄浓汤。
他端起锅,后退一步,然后整个人撞入一堵肉墙,男人两只大手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帮他稳住身体。壮硕的胸肌贴着他的肩膀,体温的热度浸透了衣服,源源不断的渗过来。
史蒂夫上半身一丝不挂,发辫从脖颈边垂下来。此时他低下头看他,好像日常中紧密贴着他这件事再正常不过。
面对对方坦荡的眼神和能开坦克的胸肌,巴基耳朵有点红,然后轻巧的一侧身避开了对方的接触。
“开饭了,史蒂薇。”
晚餐的时候,史蒂夫的目光落到床头的黑漆漆的平板电脑上。那个东西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照片的相框。
“那是什么?”他问。
巴基没有回答。
第二天巴基从床下抱走了牛皮纸箱子。
他回到这个世界已经是五年后了,跟之前七十年的跨度相比并不算什么——他以为不算什么,却已足够人情世故沧海桑田。
他没有跟这个宇宙的Steve去布鲁克林,也没有帮助山姆执行任务,而是最终回到瓦坎达,给自己一段冷静期。
五年期间他在瓦坎达的家成了别人的家,然后特查拉批给了他新的小屋,并将之前剩下的物品送过来。但是运送的工人分不清,将当时Steve留下东西一起拿过来——几件旧衣服、牙刷牙膏、画着风景的素描本等等。
提醒他那些一厢情愿的过往。
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装入纸箱,在箱子上写下布鲁克林的地址,送到邮局。只剩下那个存着Steve号码的平板电脑仍然躺在床头,一次都没有亮起来。
他白天跟边境部落例行巡逻,守卫瓦坎达的领土,晚上回到家,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小屋里铺上了角马皮地毯,门口放着斑驳的星盾和斧子,两张单人床被史蒂夫动手改造成了一张双人床,上面摆着两个枕头并铺上了柔软的床褥。
餐桌上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牛奶榛子巧克力,还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大个子留下了角马的两只犄角,磨成了一对杯子,拿到集市上去卖给了贵族,再换回了这盒高档的巧克力。
“你喜欢牛奶巧克力。”
史蒂夫凝视他,像太阳那样由内而外散发出快乐的光辉——仿佛只要看着他,世间就再没什么愁苦能近得了他的身。
史蒂夫是幸福的。他不需要问,从对方充满笑意的眉眼、全然放松的状态以及挂在嘴边跑调的小曲都能看出来。
他想象对方电线杆那样粗壮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系一个蝴蝶结,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拿出一颗巧克力,含进嘴里,任由久违的甜蜜味道在唇齿间化开、流淌到胃里。
他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尝到这样的滋味了。
大个子突然拥抱他、两手把他举起来转圈,再放下。
“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高兴。”
晚上史蒂夫躺到床上,期待的注视他,拍了拍另一边的床。
他一爬上去就被史蒂夫搂在怀里,脸贴到对方壮硕的胸肌上,一时心跳不已。相拥之间感到了有什么火热的沉甸甸的东西顶着他的大腿。
“我爱你,巴基。”史蒂夫的目光深情而真诚。
一个勃/起的男人在床上甜言蜜语代表什么,他非常清楚。
他正准备解开对方的腰带,然而大个子只是美滋滋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就满足的闭起眼睛。没几分钟就睡熟了,梦里嘴角都是上扬的。
史蒂夫果真猎回来了一头雄狮。那头狮子体型健壮,金黄色的鬃毛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当时巴基正在园子里给番茄浇水,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在意,然后什么东西就呼啦一下盖到他身上,像盖了一床棉被。
转过身就看到了史蒂夫。后者正满意的打量他,然后咧开嘴对他笑。
“你真好看,巴基。”
史蒂夫用狮子皮做了一件披风——头顶是雄狮半个头颅和金黄色的鬃毛,长长的狮子皮一直能垂到小腿。
不需要镜子,巴基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非洲部落的首领。
“你看起来像个国王。”
“你最好不要让特查拉听见。”
史蒂夫充耳不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眯起了眼睛。巴基心里大叫不妙,下一秒就被将男人抗在肩上。
大个子扛着他乐呵呵往家跑,嘴里哼着跑调的情歌。
“快放我下来!”
史蒂夫抬手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把。
“瞧瞧我抓到了什么?一个美丽的王子,要带回去当我的新娘!”
当晚,巴基穿着狮子披风,和史蒂夫在角马皮地毯上做爱,男人的长发散下来,动作既温柔又疯狂。
史蒂夫深深的吻他,一次又一次,眉头皱起来,带着满腔的深情与爱意。巴基在他的怀里发抖,在那健壮宽阔的后背抓出一道道痕迹。听着男人在他耳边像一头野兽那样粗喘,倾吐无尽的思念与爱意。
事后缠绵之间,他们赤身躺在地毯上,屋外夜幕四合万籁俱寂,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彼此的怀抱里取暖,从此不惧黑暗。
史蒂夫与他十指交合,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贪恋的闻他的气味。巴基的手勾住史蒂夫的长发,轻柔的绕圈,然后懒洋洋的问他是不是拿来当地毯的时候就想到这个用处了。
“没错。”男人愉快的勾了勾嘴角,说得厚颜无耻。
那一晚巴基睡得很好,梦里终于不再独自飘零。
床头的平板电脑的屏幕突然亮起来,是一个来电呼叫。
史蒂夫将它拿过来。
屏幕上是另外一个自己的照片。
Steve在会客室等待巴基。他收到了巴基寄给他的包裹——里面全是他当年留在瓦坎达的旧物。
他在神盾局的帮助下恢复了血清,重新得到了年轻的力量。然后觉得有必要来看望自己的挚友,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起回到布鲁克林,像战争年代他们畅想的那样共同生活。
他知道巴基永远都不会拒绝他。
他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与刺客那种轻盈无声是如此不同。
他看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古罗马角斗士,脸上身上伤疤不计其数,肌肉夸张得像巅峰时期的索尔。
来者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巴基呢?”他问。
对方没有回答他,丢给他一面盾牌和一根长矛,自己则留下一把斧子和伤痕累累的星盾。
“拿起你的武器,以史蒂夫·罗杰斯的名义一对一决斗。我赢了,你就从巴基的世界永远消失。”
“这种打斗毫无意义。我只是来见我的老朋友。”
史蒂夫冷哼一声。
“我们是同一个人,你骗不了我,你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你认为他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等你玩够了还在原地等你,不管你怎么伤害他。然后你就连血清和责任一起抛弃了,还当了缩头乌龟——懦夫,你配不上你胸口的星星。”
Steve费尽口舌眼前的男人也不为所动——“像个男人那样拿起武器,不然现在就滚。”
他嗤笑一声。
“你有铠甲,有打不坏的星盾,真不公平。”
话音未落,眼前男人就利索地丢掉了星盾、一片片卸掉了身上的铠甲,直至上身赤裸。然后用斧子把手指划破,蘸着自己的鲜血,在胸前画了一个五角星。
“For Bucky!”
Steve捡起长矛。
“我赢了,我要见巴基。”
史蒂夫一大早就不见了,巴基最终在瀑布湖畔下找到了他。
男人闭目坐在瀑布下,长长的金发紧贴身体,身上的肌肉如同雄壮的山峦,一道道战士的疤痕清晰可见,成为光荣的勋章。
飞腾而下的水撞到他的身上碎成无数洁白的水花,整个人像一尊千百年不动的石碑。
听到了声音,史蒂夫站了起来,从瀑布下走出来,简单的擦了擦身体。金发淋湿了,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水珠沿着胸肌和腹肌滚落。
史蒂夫像一堵结实的城墙立在他面前,巴基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到那双蓝眼睛。
“我只是来洗个澡。”
他的斧子边缘有血迹,胸口和腿上的划伤已经愈合,刚刚长出嫩粉色的新肉。左肩肌肉上是锐器留下的刺伤,形状看起来像瞪羚的犄角或者狮子的獠牙,正在血清的作用下飞快的愈合。
巴基再一次用目光描摹那些伤疤。心疼,又无以言语的火辣。
“你又去逮什么了?花豹?狮子?”
史蒂夫说得轻描淡写满不在乎。
“赶走一头抢地盘的鬣狗罢了。”
他们周身是一望无际的稀树草原,原始的树木和热带鸟鸣,瀑布在身边洪明,水光四溅,虚空中浮起一道彩虹,安逸得恍如天堂。
“这里很美,就像我一直梦想的那样。”
史蒂夫环视周围,然后又低下头凝望他。
“我过去一直追寻‘安稳’。”
闻言,巴基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史蒂夫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继续道:“我们每日在斗兽场厮杀,最大的愿望就是一起杀出去,寻找一处净土、一处归宿。那时我们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家’。
“后来我失去了你,我才知道我错了。我并非不能忍受血腥与暴力,而是想要把你带出地狱。你在,就让我觉得希望仍在,未来仍在。你才是我的家,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在任何地方。这里之所以美好,是因为这里有你。”
史蒂夫拉过他的手,在手腕内侧印下一吻。
“你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巴基心跳快要过载,脸燃烧起来。
“你明知道我没法拒绝你,小混蛋。”
男人得意的勾起嘴角,坦荡的蓝眼睛里闪现小小的狡黠。
“没错,我知道。”
几个月之后,他们的桌椅和厨具都换了新的,床头上的平板电脑放到了书架上,取而代之的是他和史蒂夫的合影。
巴基开始使用平板电脑和山姆视频聊天,在网络扑克上把克林特的底裤都赢回来,跟斯科特学习魔术。
在娜塔莎问他生活如何的时候微笑回答:很好。我们都需要前进。
屋外暮色四合,瓦坎达小村落的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夕阳中史蒂夫拖了一条巨鳄回家,笑着对他说:
“巴基,我回来了。”
END
太宰被迫捡到少年林太郎的一日(下)
*森太森,左右不明显
*前所未有的迅速更新与完结((
下篇
“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森林太郎问道。
他看着太宰从兜里掏出准确如数的零钱放在桌上结账,并不知道这种场面在略微熟悉此人的眼中堪称罕见到惊悚。
「是呢,其实处理这种情况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联系异能特务科,让他们尝试动用一下『书页』的力量。虽然谈判上会花费相当的功夫,但出于某人的危险等级,还是有很大概率能够交易成功的。只不过,这个筹码需要Mafia、甚至是森先生本人来支付才是最正确的,这就意味着我需要同时在我最不想聊天的两人之间斡旋……区区森先生罢了,还不足以让我去主动联...
*森太森,左右不明显
*前所未有的迅速更新与完结((
下篇
“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森林太郎问道。
他看着太宰从兜里掏出准确如数的零钱放在桌上结账,并不知道这种场面在略微熟悉此人的眼中堪称罕见到惊悚。
「是呢,其实处理这种情况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联系异能特务科,让他们尝试动用一下『书页』的力量。虽然谈判上会花费相当的功夫,但出于某人的危险等级,还是有很大概率能够交易成功的。只不过,这个筹码需要Mafia、甚至是森先生本人来支付才是最正确的,这就意味着我需要同时在我最不想聊天的两人之间斡旋……区区森先生罢了,还不足以让我去主动联系安吾。」
「更何况,必须考虑到特务科内部复杂的派系,虽然种田长官表面上相对开明,但他似乎也在森先生那里吃了不少亏……更不用说那些激进派,如果有谁灵机一动将森君作为威胁PM的人质,那场面就太滑稽可笑了——估计是会被森先生本人亲自嘲笑一年的程度吧?」
『简直就是场闹剧,在这种情形下,我会亲自下令让PM的特殊部队出动杀掉他的……需要感到惊诧吗?我的话,当然能够狠心亲手杀掉他。倒是你,太宰君,我很高兴知道你出奇心软的这一面。』
『……别说这种虚情假意的话了,森先生,你现在也无权对我的选择置喙,毕竟我与毫无人情味的你完全不同。』
『哦?不想报复我吗,太宰君,杀掉过去的我,作为对织田君的祭奠……?』
『……我从不做意气用事的决策,这种不知后果的行动毫无益处,也更不算得上是报复。』
『算不上吗?我斩断了织田君的未来,你就斩断我的过去,在我来看是相当公平的交换——我教过你的,太宰君,「以牙还牙」,标准的黑手党行事准则,不是吗?』
『……我早已不是黑手党了,森先生,我是不会如你期望的那样报复你的。到此为止吧。』
太宰将自己思绪从心海的深处拖拽而起,思维继续在逻辑的浅层漂浮着。
「综上,异能特务科方案Pass~那么接下来是,把森君直接带去黑手党的方案……」
「虽然总觉得会发生『那边那个叛徒,快把首领的私生子交出来!』这样令人笑掉大牙的糗事……但如果继续被追问『你为什么要照顾/绑架首领的私生子,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话,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噫,我才不想和森先生再在奇怪的谣言中扯上半分关系,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绝对不行!否定否定否定!」
「那么这个也Pass~」
「这样看来,直接回侦探社求助乱步先生,似乎才是最方便的方法。但先不必说其他,国木田君和敦君一定会反应过度,但最终应该都会同意帮忙;与谢野医生的情绪有待确定,但最多是到眼不见为净的程度;社长的话——正直的社长一定会把森君和森先生区别对待吧,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那么,我现在又在迟疑些什么呢……」
……
“呐呐~森君,好不容易到未来一趟,不想先体验或知道些什么再回去吗?”太宰带着少年林太郎从餐吧中推门而出,笑眯眯地询问道。
森林太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阴晴不定的青年怎么忽然又对他热情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下,才说,“我难道不会在回去之后把这些全部忘掉吗?就如同经典的时空间悖论的论述,那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做什么多余的事了。”
“哎……”太宰苦着表情,深深叹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果然你跟森先生一样无趣。”
“只是最合乎理性的判断罢了。”森林太郎歪着头说,“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思维方式才对。”
“正常的小孩难道不应该闹着要去游乐园什么的吗?”太宰嘟囔着抱怨道,“或者说想知道一些未来的重大秘密。”
“前提是确实有实际利益可言。”森林太郎缓缓说道,“就像俄狄浦斯或者麦克白的预言,知道最终的结果并非绝对好事,还可能会招致诅咒、偏执和困惑。”
“诶~”太宰语气轻飘飘地感慨,听不出他情绪的真假,“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喜欢掌控命运走向的人。”
“……你是在暗示二十多年后的我是个控制狂吗?”少年林太郎看了他一眼,“这个评价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命运」归根结底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我还是更加相信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
“这样吗……那你合格啦~”太宰突然活泼地朝他眨眨眼,“那么,下面我对你说的内容,无论你回去之后有没有彻底忘记,你也可以像我保证完全不去利用吧?”
“……等等,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森林太郎诧异地停下脚步,他睁大眼睛,“「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无论谁的人性都无法受到彻底考验」,这个理论难道你不明白吗?”
“前提是,『你』就是我们这个森先生的『过去』。”太宰仿佛无知无觉般,继续挂着轻松的笑容说,“还有一种可能,你只不过是森先生在平行世界的同位体。要证实哪种猜测才是最正确的也很简单,只需要直接杀掉你,看看我们这边的世界会不会直接天翻地覆就行啦~”
他甚至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起少年的表情,才接着道,“……当然,至少横滨的中立与善良阵营里,没有人打算做这种恐怖的事,不然整个城市都会乱套的。”
“……看来未来的我在横滨混得还很不错。”森林太郎最终只是木着一张脸,如此回答道。
“真是的,怎么一般的恐吓也吓不倒你?”太宰瞬间收起具有压迫感的气势,毫不羞耻地抱怨着。
“看来真的在那个『我』手上吃了不少亏呢,太宰。”森林太郎也学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刚见面的时候还有些伪装,现在连欺负人也不掩饰了吗?故意不把我交给其他人,也是出于你幼稚的报复欲吗?”
“嘛嘛~具体内情我可是半分都不会告诉你的哦。”太宰唇角勾起高深莫测的笑意,“或许我只是想找有趣的聊天对象呢?”
少年林太郎却微笑起来,眼角的弧度变得柔和,遮掩住紫眸泛起的危险与凛冽,“同时作为『师生、同盟和敌人』的某人的少年版聊天对象吗?”
“哎呀呀……我就知道,无论和那个年龄阶段的森先生聊天,都是自讨没趣。”太宰非常明显地露出嫌弃的神色。
“彼此彼此,就像太宰你小时候会是什么正常小孩一样。”森林太郎看了一眼表情骤然僵住表情的青年,“不用太惊讶,虽然对你来说我还年龄尚小,但关于人心的这点直觉我还是有的。”
“……你这八风不动的镇静表情,还真是令人讨厌啊。”太宰垮下嘴角,眼神变得漠然,“你就没有因此得罪过什么人吗?”
“我可是很会阳奉阴违的,行着正当应然之事,便无人会去主动揭露暗渡陈仓的影子。”少年林太郎微笑起来,似乎对将负面词汇使用在自身之上的议论毫无意见,“倒是太宰你,我却确实能够想象另一个『我』与你相处时的辛苦。”
“……在这个年龄阶段倒是直白许多。”太宰嘀咕着,并且明显不爽地皱起眉头。
“让你伤心了吗?”少年林太郎面色平静地反问道,“我倒是不建议你回馈我一些对等的评价。”
“有趣~”太宰突然俯身凑近他,笑眯眯地说到,“手段也直白许多——就那么想要看到我情绪失控的模样吗,森君?”
“……是吗?原来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失控吗,太宰?”森林太郎轻笑起来,冷如紫晶的双眸凝视着太宰,仿佛要洞穿他的假面直入他的心海,“我可不信你对此一无所觉,从我的出现那一刻起,你的情绪就不受控制了——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选择信任你吗?因为你的眼神,太宰,那可不是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会拥有的眼神。”
“师生、同盟和敌人?这些关系与定义我不予评价,当然,在你想要密不透风地隐瞒时,我也无从得知真相。”森林太郎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眸光湛然如锋,“不过直到现在,却已经足够我确认另一件事,那就是你的失控——或者说,你自己会更愿意把它称为『情绪控制的失误』吗,太宰?”
这瞬间,太宰唇角和眸中的笑意都彻底消失了。
「……果然,好奇心就是彻底的错误。」
……
太宰深深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手机,心如死灰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谁?”电话中传来令少年林太郎感到陌生又熟悉的音色,数秒之后,那道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惊诧,“……太宰君?”
太宰没有任何回应,沉默数秒之后再次将电话挂断。
「凭借森先生的掌控力,不出三分钟,就可以追踪到这个地点吧?」太宰思绪漫不经心地游离着,「两分钟后移动到摄像头能够拍到的地方吧。」
“刚才那个是『我』吗,太宰?”少年林太郎歪起头,探究地看向他,“你生气了,所以决定单方面结束这场游戏了吗?”
“……难道不是你快要失去耐心了吗,森君?”太宰冷淡地微笑起来,“因为发现我基于一些立场,似乎并不想用最安全快捷的手段送你回去,所以才转变了策略,不是吗?”
“毕竟,『最能信任的还是自己』。”森林太郎无奈地耸耸肩,“太宰给我的感觉太不妙了。”
“相同的话原路奉还,今天一整天对我来说都糟糕透了。”太宰的表情痛苦地皱成一团,他懒洋洋地迈开脚步,“……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就走吧,我们要稍微移动到可以被发现的地方。”
“……所以说,刚才我感受到怪异完全不是错觉,太宰在一直躲着能够被监视到的视角走的吧?”
“嗯哼~”
“游乐园的话题也是你用来拖延时间的吗?”
“这倒是没有哦,现在的『你』估计很乐意去吧?”
“……为什么,那个『我』有家庭了吗?”
“可以再多往更糟糕的方面猜测哦,森君~”
“……那还是算了。”
“不要逃避,等会儿你就会完全明白的~”
“……”
“现在知道害怕了?这就是随意挑衅大人的后果哦~”
“……你真的没有趁机将一些那个『我』对你说过的话还给我吗?”
“怎么可能~你把我想象的太差劲啦,我可是很能够区分你们两个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太宰你拼命想要从我这里知道有关『他』的破绽。”
“……啧,我们来做个赌注吧,森君。”
“有关什么?”
“如果你等会儿问森先生,有关『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觉得他会回答你吗?”
“为什么不会?”森林太郎如此反问,而太宰预料的没错,这也确实是他稍后与另一个自己见面后必定会询问的事。因为,就如同太宰对他的存在的探究,他对太宰感觉也一样——实在是太好奇了。
“那么我赌,森先生绝对不会对此说哪怕一个字的~”太宰笑眯眯地回应道。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互相交流有价值的信息是理所当然的吧?你会输的。”森林太郎思索道,说,“赌注是什么?”
“知道我输给你了,难道不已经足够让你心满意足了吗?”
“啊,原来如此,你想至少打败一次『他』吗?真是可怕……不过正好,我奉陪了。”
“那就一言为定咯~”
……
当看到披着朴素白大褂的医生,从深黑色的高档轿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如果说这种场景没有给人带来割裂感,那是不可能的。
饶是足智多谋如少年森林太郎君,恐怕也想不到,现在的他是一个会伪装成医生出行散心的地下世界首脑吧?
不过,完全不同于与太宰相处时仍然游刃有余的状态,此时的少年仿佛一只被激起敌意的幼鹰,眸光冷冽地凝视着逐渐靠近的身影。
“……还真是不小的惊喜啊,太宰君。”鸥外走近隐藏在巷中的两人,饶镇静如他,在切实看见十二岁自己的面容时,也不免感到恍惚诧异,“跟着你的话,就表明这孩子不是异能力吧?”
“我已经充分验证过了,就是如假包换的另一个森先生。”太宰满脸显而易见的厌烦,他微垂着眼,明显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毫无尊重地朝着黑手党首领摆摆手,“之后想要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意见,请赶紧带走。”
“唔,那还要多谢太宰君费心了?”鸥外越过太宰的身影,朝着年少的自己笑了笑,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青年身上,“少年时期的我很难搞定吧?”
“这些假惺惺的反省,森先生就说给另一个自己去听吧。”太宰嘴角不耐地拉平,动作却相当轻柔地将身后的少年推了出来,“仁至义尽,我要回去了。”
“不再多说几句吗?”鸥外若有所思地低头与年少的自己对视,一边道,“太宰君想要什么谢礼?”
“森先生赶快从我眼前消失,我就谢天谢地了。”太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鸥外和少年林太郎不约而同地捕捉到他的转变,一齐将目光投向他。
“……啧。”太宰被这幅场面激得浑身恶寒,他从怀中掏出手机随手扔到少年林太郎的怀中,言简意赅道,“送你了,被森先生追踪过的,我可不想再留着。”
“唔,真是重大的损失呀~”鸥外笑眯眯地说,“赔偿礼金我会通过第三方转到侦探社账户上的。”
“……不需要,别给我们添麻烦了。”太宰冷哼地拒绝道,“告辞,森先生。”
目送太宰彻底离开后。
鸥外温和地低头看向年少的自己,“真是久违的模样了……说起来,你对太宰君感觉如何?”
然而,还没等少年的自己的回答,他便缓缓微笑起来,“喜欢或者警惕,都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有关太宰君,我们之后再聊吧?现在,跟我说说你到这里来之前的事,我好找方法送你回去……”
……
三日后,提前翘班打算去「Lupin」喝酒的太宰,在路过公共电话亭时恰好听到铃声响起,如此三次之后,终于不耐烦地将电话接起。
“………”
“他已经回去了哦。”
“恭喜。”总之,是听不出来任何具有「恭喜」意味的语调。
“不想知道怎么做到的吗?”电话那头的人话尾缀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怎么,不把这条消息当作交易筹码吗?”太宰不可抑制地冷笑起来。
“太宰君这次帮了我大忙,我怎么好意思坐地起价?”某位黑手党首领语气无辜而亲昵,似乎对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冷淡与抗拒毫不动摇,“实际上,具体征兆不明,无论是他过来时还是离开时——昨天上午十点钟,那个少年时期的我突然就消失了。”
“恰好三日?”太宰在脑海中盘算着准确时间,还顺口嘲讽道,“昨天中午的事,您现在才通知我,怕是在这期间已经命人将横滨又搜了个底朝天吧?”
“太宰君是了解我的,我可不会放任会威胁到性命的可能性在外游荡。”鸥外轻笑道,“跟年少的我相处的感觉如何?”
“糟透了。”太宰不假思索地道,“任何时候不得不森先生在一起的感觉,都糟透了。”
“真是令人伤心啊。”鸥外感慨着,“但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说,少年时期的我确实很难招架——给你添麻烦了,太宰君。”
“……您很清楚我是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麻烦,才勉强搭把手的。”
“真是困扰啊,没有忍耐力,脾气又固执,不会藏拙还分外挑剔,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少年时有这么多毛病?”
“……如果您只想说这些的话,那我就挂了,我可不是您分享心事的对象。”太宰神情恹恹将听筒移开耳侧。
“等等,太宰君,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同他说了什么吗?”鸥外语气中带着笑意,又一次阻拦道,“有关我们之间的事。”
“……我不想知道显而易见的答案,再见了,森先生。”
「嘟——嘟——嘟———」
“啊,这次似乎也没能聊上三分钟呢……”鸥外神情遗憾地听着传来的忙音。
他转过身,黄昏的暮色将天空染成紫红,如同有人拖曳着绸缎在空中旋舞,他与他身后的黑暗却被透明的高窗将轻巧地隔开,因此能清晰地听见沉默攀满每一丝时间的间隙。
……
“太宰先生,今天不喝杯什么吗?”
“不了,感觉喝什么都会吐出来……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
他沉默地坐着,心脏在已然坍塌成废墟的过往中凝成哑然的琥珀。
……
——『关于我们之间那些漫长而无解的隐秘,我当然只字未语。』
END.
*OE的森太森才是风味最正的(欢呼)
*太宰的主视角真的好难写,更不要说还有森x2,可恶的心眼比蜂窝还密的男人们!!(你就是爱这款吧没救了)
当然这也是最有趣之处ww写太宰面对少森不动声色的层层纠结和最终面对森先生的真正破防😆
而少森其实也因为应激而锋芒毕露毫不收敛,太宰和森先生都表示:超级难搞——!
少森最后也隐约猜到了自己成为了森和太宰奇怪play的一环,但他没办法,他被送回去啦哈哈哈
【盾冬】那里面有什么?(非常规神盾局冬 半AU 魔改有)
简介:那件武器不再属于九头蛇,它正式成为神盾局的资产。
※半au,神盾和嗨爪始终对立,并没有被成功渗透。嗨爪渗入的卧底包括老橘子皮都在一次清查里被揪干净了。卤蛋很受伤。
↑嗨爪的势力比原作里弱了不少。因为我杀嗨爪。(?
※请不要在意细节设定和逻辑……
※按原作时间线的话,大概是复一后队二前的感觉吧……但这个没什么意义,因为我魔改太多了……xx
“不好意思,请问那里面是什么?”
史蒂夫皱着眉头,目光紧贴着正从货车中运出的,在满地的枪械弹药中显得格格不入的舱状物体——那东西看起来大概有一人来高,金属制,甚至接着便携的...
简介:那件武器不再属于九头蛇,它正式成为神盾局的资产。
※半au,神盾和嗨爪始终对立,并没有被成功渗透。嗨爪渗入的卧底包括老橘子皮都在一次清查里被揪干净了。卤蛋很受伤。
↑嗨爪的势力比原作里弱了不少。因为我杀嗨爪。(?
※请不要在意细节设定和逻辑……
※按原作时间线的话,大概是复一后队二前的感觉吧……但这个没什么意义,因为我魔改太多了……xx
“不好意思,请问那里面是什么?”
史蒂夫皱着眉头,目光紧贴着正从货车中运出的,在满地的枪械弹药中显得格格不入的舱状物体——那东西看起来大概有一人来高,金属制,甚至接着便携的电源。
如果没记错,这一批的战利品都是些武器,至于九头蛇研发的另类科技还在运回的路上。这东西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武器”,史蒂夫疑虑颇深,于是叫住了一位负责统计物资收支的后勤人员确认是否出了差错。
那位后勤连忙拿着他的资料册去确认那件物品的情报,又带着几分喜悦的神情回来,向他的队长汇报:
“武器编号000001,代称冬日战士,队长。”
——————
史蒂夫刚从西伯利亚的任务中返程,身上还粘着战斗后所特有的血腥与硝烟气。这让他想起了战争,即使如今已是七十年后的二十一世纪,这一切都还是大同小异的令人反感。
他把头盔夹在腋下,蓝色半圆的边缘上有子弹擦过的痕迹,浅色的一条,正印在滑稽的翅膀图案下方,不须细想都会令察觉者惊出一身冷汗。史蒂夫却不甚在意,因为这并不是他遭遇过的最惊险的状况。
这甚至不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在飞机上的时候,史蒂夫倒一直借着这道痕迹,回忆自己七十年前的“死亡”与在新世纪的“复生”。当他操纵着瓦尔基里号撞入冰川时,他没有预想到失去了那颗骷髅头的九头蛇还能苟延残喘如此之久,就像它真的拥有砍掉一个头再长出两个的能力一样——那时的史蒂夫全以为九头蛇会随着红骷髅一同消失,战争的胜利也指日可待。美国队长的使命似乎已经完成,于是他便放任自己随着断线风筝一般的战机一起,就像个正统故事里舍己为人的英雄,撞入了北冰洋。
而当史蒂夫躺在神盾的特制病房里渐渐复苏时,有那么恍惚的几分钟,久违的虚弱让他误以为自己还躺在二三十年代布鲁克林蔽塞小屋的破床上,撑着一副熟悉的,乏力,呼吸困难,还打着寒颤的身体。这时莎拉通常不在家,为了小史蒂夫能够存活下来,她不得不没日没夜的工作,好得到一份勉强支撑两人维生的工资。
但总会有人替她看着病重的小史蒂夫。
当史蒂夫觉得自己攒够了睁开眼的力气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四处张望,用眼神去搜寻总是在的“那个人”,期望看到那个人伏在他床边补眠,或是正带着熟悉的笑容看他——但谁也没在,房间里空荡荡的,还很陌生。
收音机里播着滋滋啦啦的棒球赛,史蒂夫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不仅不再打寒颤,它健康又强壮,还长了个大个子,肌肉撑得身上的布料发紧。史蒂夫有点发晕,这才想起三十年代早就过去,这里不会是布鲁克林,世间也不再有守在他床边等他醒来的人。
他决定从幻想中脱离出来,总结自己现实的处境,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情绪能否继续稳定下去。
这儿看着很安静,不像是战地医院。史蒂夫本以为是佩吉或是霍华德,再或者是任何盟军战友把他从坠毁的飞机里捞出来又送到了后方,但收音机播出的内容又让他的内心敲响警钟。在以病房的门被一位女士——或者,女特工推开为开端的一场混乱后,史蒂夫像是被现实用重锤击中,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中。
刚刚转入四十年代的时间轴又被强行推进了七十年,新世纪的景象像是个不好笑的笑话,滑稽又残忍地撞击着来自过去的人那颗落后于时代的大脑。史蒂夫花了些时间确认了这是现实,而不是一个梦或者德国人的圈套,尽管他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还在模模糊糊地感觉这一切是他在撞击冰面而死的瞬间脑内产生的幻想。
后来自称神盾局局长的独眼黑人找到他,请求他重拾起往日的名号做回那个以国为名的英雄,来为神盾工作。史蒂夫在此期间意外的了解到七十年前的九头蛇并未灭亡,而是在佩吉与其创立的神盾持续的打击下深深地盘踞到地底,隐藏自身试图卷土重来。近年间,弗瑞的一支秘密小队也在持续的搜查着地下的九头蛇组织,而史蒂夫在结束了与外星人的大战后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其中——于公于私,美国队长都有必须消灭九头蛇的理由。
可尽管九头蛇如今已然式微,它的狡猾与阴险仍然不减当年。史蒂夫和他的小队搜寻到一个基地时,十有八九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纸、过于笨重又用途不明的机械再加上重重陷阱和爆破——像今天这次突袭西伯利亚基地一样大捷的行动在近两年间寥寥可数。这次小队的情报获取及时,神盾总部方面行动迅捷,再加上西伯利亚的基地是武器研究及实验用,向来低调行事,而位处西伯利亚荒原也使它足够隐蔽,这一目标选择打得九头蛇措手不及。既来不及转移,也来不及销毁,基地里又多是科研人员,虽然基地中武器不少,但真正会使用它们的武装力量大多还在支援的路上。神盾这次令人惊喜地收缴了大批九头蛇的武器和科技,还俘获了数名高阶层的九头蛇科学家。
砍掉一个头又长出两个终究只存在于神话,明眼人都能看出九头蛇如今气数将尽,只是在以最后的手段苟延残喘。但史蒂夫在看着一批一批的战利品运入神盾的仓库时,却毫无大仇将报的快意,反而莫名生出一丝悲凉和空虚——九头蛇当然必须消灭,但他们所残害过的从战争年代至今的所有人早已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他们所夺走的也不会随着它的覆灭而回来了。
他没来得及再多想,那个古怪的舱形物体很快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史蒂夫皱着眉,靠得近了些,透过粘着一层霜的玻璃朝里面张望。
几秒后,他紧锁着的眉头上那三根成“川”形的沟壑更深了。
“队长,您不要靠那么近比较好。”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出声提醒道,“据前方那边发来的资料概要来看,这件武器之前正处于半启动状态,现在封存不稳定,靠近可能会产生危险。”
“半启动?”
“是的,据说我们的人发现它的时候,九头蛇的人正在输入启动程序。但他们没来得及成功启动就被控制住了。”后勤向史蒂夫展示他手上的平板电脑,“那边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关闭冷冻舱的电源或对舱体进行任何操作,防止武器脱控。它的危险系数极高,一旦失控后果难以设想。”
史蒂夫维持着那副绞紧眉头的表情,用目光示意这位后勤跟随他看向冷冻舱的玻璃舷窗,“可这里面是个人。”
“但……”后勤开口,史蒂夫严肃的表情令他畏缩了一下,于是他又开始在他的平板电脑上操作。几秒钟后他遗憾地抬起头,“九头蛇基地里的内部资料似乎还没有完成破译,我这里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了。但我们将会在资料完成破译后对每一件武器进行评测,在保证安全系数的情况下确认他或是它的状况。请不要担心,队长。”
史蒂夫依旧盯着舱里看,玻璃上结着一层薄霜,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半个人形——玻璃大小有限,从外面至多能看到颈肩的位置。他大概完全赤着上身,考虑到他身处的环境是温度低至零下几十度的冷冻舱,史蒂夫只能想到这是九头蛇又一项令人发指的非人实验。但,相反的,他的面部几乎被护目镜和黑色面罩遮挡的密不透风,透露着一股冰冷的机械气息。
机械感。
相比面罩和护目镜,他的左臂竟是实打实的金属——尽管隔着磨砂似的霜无法看真切,但那亮眼的银白色和肉体的色差实在令人无法忽视。显而易见,冷冻舱中存放着的是九头蛇的疯子们的实验品,只是不知那是不幸被抓住的平民还是自愿被实验的九头蛇士兵。史蒂夫思量再三,从舱前退开,又找到已经在统计缴获枪支型号与其数量的后勤人员,用一贯客气而礼貌的语气请求道:“在你们的评测后,可以请你把结果报告带给我一份吗?”
史蒂夫没等到后勤人员给他送来的报告。
没隔多久他就被弗瑞派到了欧洲去执行一项任务,和娜塔莎搭档,根据目前掌握的线报搜寻隐藏在人群中的九头蛇高层。史蒂夫其实并不适合这类需要潜伏与隐藏的任务,他的名声太响亮,样貌也实在引人注目,要想隐藏进人群里得需要更多的伪装——派他和娜塔莎一同还不如让老道的黑寡妇单独行动,或是换任何一名特工搭档都好过易于暴露的他。
弗瑞不是这样不精明的指挥者。结合他在下达指示时始终直视的独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感缠绕在史蒂夫脑中:尽管弗瑞明面上声称美国队长与黑寡妇组队可以在发挥双份精尖战斗力的同时以情侣身份掩护行动,这次远调中也一定另有缘由。
八成又是他“分割管理”的那一套吧。
史蒂夫决定不再多纠结于此,他知道弗瑞这套手段也有一段时间了。最初他和弗瑞理论过,毕竟任务中的目标不一致且互不知情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谁也不能预知,奈何弗瑞坚持此方法分工明确,高效而保密性强,连美国队长那出了名的刨根问底也拧不过弗瑞被过命之交背叛过的多疑性子。再说这套管理在弗瑞的操控下也确实没出过什么岔子,史蒂夫也就在弗瑞保证情报发放不会影响任务后不再过问此事。
毕竟新世纪中他无法判断是非的状况太多,一切常识都几乎被推翻之时,他实在没法再像那个小个子一样把正误判个分明。
好在任务进展很顺利,他和娜塔莎成功的来到了线报提及的最后一个目标地点。一个月以来他们已经揪出了两个藏匿起来的九头蛇高层,拜这些九头蛇自作聪明的隐匿形迹所赐,这前两位失踪的消息可能暂时还没有扩散到其他九头蛇耳中,给他们的行动提供了那么一点儿微小的优势。
而最后一个,那个俄国人现在正倒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娜塔莎把袖子转下来,盖好手腕上的寡妇蛰,示意分头搜查这个藏匿地点中可用的情报。史蒂夫依旧警惕着,情报显示这个人是苏联时期九头蛇的高层之一,可他们突破进这个安全屋时几乎没有受到他本人以外的武装抵抗——史蒂夫几乎要觉得这是个陷阱。但他依旧行动了起来,仔细搜查起这一间看起来是书房的房间。
桌面,书架,书籍,抽屉,柜子……
保险箱。
史蒂夫在成堆的书籍和旧报纸后发现了这扇嵌在墙上的柜门,像是有段时间没人碰过它了,竖直的金属上粘了一层灰。上面没有任何锁孔或是密码输入的装置,可打开它也并不算困难——史蒂夫用地球上最坚硬的金属边缘拆除了柜门另一侧的合页。那里面有些老旧发黄的打印纸,牛皮纸的文件袋,塑料文件夹,还有一本红皮的笔记本。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那上面全部都是俄文,史蒂夫没法读懂。于是他小心地把这些纸质资料理整齐,避免弄碎那些已经发脆的老旧打印纸,并把它交给了正在破译电子资料的娜塔莎。
黑寡妇探过头看了最上面的纸一眼,手上忙活了几下让电脑开始了拷贝进程,随后接过整叠资料逐一查看。
“这是什么?”史蒂夫在她翻起那本红皮笔记本时问。
“苏联九头蛇从前的一些任务计划,有些年头了。”娜塔莎抿着嘴唇,挑起一边眉毛。“像是这本笔记应该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开始记录的。”,她说。
“哦。”史蒂夫看看那堆东西,问,“时间这么久的资料还有带回去的价值吗?或者就地销毁掉?”
“鉴于里面记载了些九头蛇的研究记录,带回去为好,把它们塞进包里不会多什么麻烦。”娜塔莎把这些东西整理好,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的进程显示数据拷贝已完成。她轻巧地取出芯片,把它扣进贴身的挂坠内侧,“罗杰斯,帮我把那家伙‘打包’一下。我们还需要倒一倒他脑子里的东西。”
一切都简单得不可思议,在他们把那个俄国人塞进后备箱转交给负责接头的神盾特工后,他们顺利地踏上了返回华盛顿的旅途。此后,重新回到美国土地的美国队长获得了一段为期两周的休假:娜塔莎坚持他应该多拥有一点自己的时间,而不是把自己沉浸在过去的仇恨与其带来的战斗中,她甚至给他列了一整张纸的女性名单,说他应该尝试和现代的女性多交往些,就算没法找到自己在新时代的知己,也至少不要在和她一起的伪装任务中表现得像是她的爷爷。史蒂夫连连推脱,满怀愧疚地用迟暮的佩吉作为他内心真实想法的挡箭牌。而当他决定去向弗瑞再申请任务时,神盾局长却一口咬定他已经认同了娜塔莎的说法并批准了她给史蒂夫申请的假期,叫他回家去歇息那么两周以作调整。
史蒂夫只能乖乖回家,神盾在他苏醒后将他安置在华盛顿的一间公寓,但实际上,他并不总住在那里。比起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寂静无声的公寓,他还是更惯于和他的小队满世界乱跑。尽管他并不与他小队的成员那样相熟,后者依旧能让他感受到身处军队中,和咆哮突击队的兄弟们一同吵嚷的熟悉感。而前者总让他记起布鲁克林的那间如今已经被拆掉的,仅一人居住都会略显狭窄的公寓,那里面总满装着愉快的歌声或是两人份的拌嘴声,多到它们从窗缝溢出那间一居室的小屋。
现在的公寓太大了。史蒂夫居住在那的时间里总会想,它空得不像个家。
现在史蒂夫需要在这间公寓里连着住上两周了。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份紧凑的时间表,以保证自己一天之内尽量少的呆在这宽敞的空间里。他在醒来的二十分钟内全副武装,出门晨跑。隔壁金发的女士友好地向他道早安,史蒂夫以礼节的标准回复,然后冲向公寓附近最大的公园或广场。
绕着固定的路线跑圈总会给史蒂夫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尤其是在他度过了那段逐渐熟悉街景的日子后。他会知道拐过街角出现的第一家店铺的名字,大树下红色的广告牌,每一幢楼房的走向,以及总是被他从左边超车的一位哥们。这让他心安,在这个跨越了世纪的新时代中,史蒂夫最不需要的就是新鲜感。一切都是新的,陌生的,出乎意料的,在翻天覆地的世界中,一点能够预知的东西都会成为精神的寄托。
在第二周的开头,他成功的结识了那个总被他超车的黑人哥们儿,因为上一周里他们总在晨跑时碰到一块儿,又能在跑步的过程中顺口聊上几句。他叫山姆·威尔逊,一名退伍军人,目前在华盛顿的退伍军人协会为有心理障碍的老兵们服务。山姆只因为发现史蒂夫是美国队长而震惊了大约两秒,然后就大笑着拍上史蒂夫的肩,“鉴于你的海报还贴在我房间的墙上,我决定原谅你每次跑过去都要喊一句‘在你左边’的烦人行为。”
史蒂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山姆道歉。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最开始确实是处于好意的提醒跑在前面的人,以防止不必要的碰撞,但后来就变成了幼稚的重复,然后在对方抓狂的时候快乐地跑远。山姆用他老练的目光打量了史蒂夫一会儿,摸着下巴开口:“我算是你醒来之后,在工作之外的情况下第一个有些交际的人,对吧?”
史蒂夫皱着眉头想从脑海中举出一个反例,但,他愕然的发现,他在新时代里认识的所有人都通过了一个美国队长。就算是住在他隔壁的金发护士小姐,实际上也是神盾安排来保护——外加监视——他的特工。他只能挫败地点头同意这位新朋友的说法。
于是山姆了然的点点头,“结论是,你把自己压在‘角色’中太久了。而当你在无需角色的环境里放松一点的时候,另一部分的你在无意识中跑了出来,回到了你和某人曾经习惯的行动模式。”
随后山姆退后了一步,举起双手,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无意冒犯,队长,我或许不该去分析一个刚认识的人,甚至那个人还是个公众人物。但你的情况和我帮助的群体实在有些相似,我想,就像是职业病。”
史蒂夫呆住了。在对山姆表示没关系,他并不在意被分析的想法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心中的一个角落里仍怀念着那些毫无顾忌的玩笑。他与山姆所说的“某人”间从不会隔着一位美国队长,那个人的眼中总能看得到史蒂夫·罗杰斯。可史蒂夫如今没法找到他,这一部分的情绪下意识的投射,开始作弄倒霉的新朋友。
“叫我史蒂夫就好。”告别的时候史蒂夫对山姆说。山姆做了个OK的手势,露出一口白牙。
晨跑之后史蒂夫通常会选择前往佩吉所在的疗养院,或是在那之前先去花店或食品店为她带些慰问品。他并不能总见到佩吉,她实在是太老了,护工们会根据她当天的状况来决定要不要将美国队长拒之门外。史蒂夫也觉得他过于叨扰,但这位迟暮的老人可以说已经是他与他熟悉的时代间唯一的联系,何况就算在当年,她也是他少有的朋友之一。他控制不住来与她说说话的念头,哪怕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对话。而在能被允许见面的日子里,史蒂夫总是尽可能长的待在病房附近,只为了能多感受些熟悉的旧空气。
很幸运,护工们说这天佩吉的身体状态还算良好,精神也不错,提着一袋营养食物的史蒂夫得以被放进病房。前些日子带来的康乃馨还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床榻上半卧着的老妇看到史蒂夫,激动地几乎坐起来,又被史蒂夫轻柔地扶回原位。
“史蒂夫……是你……你还活着……”
老妇人的声音苍老而喑哑,喉头不停颤动。
佩吉太老了,她几乎记不住任何事。有时她认得出史蒂夫,有时则认不出。有时她会把他当成和史蒂夫极相似的年轻人,有时还会怒斥他是冒充史蒂夫的冒牌货。她偶尔能记得史蒂夫在前一天或前两天里来探望过她,而大部分时间里她会忘掉这些。有时她还会弄错时间,误以为史蒂夫还在军营里训练,或者在巡回表演的路上,再或者正与咆哮突击队一同在战场上奔波。
她在认出史蒂夫而又没有弄错时间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相同的话,就像她现在说着的,她和霍华德多么拼尽全力的在冰海中寻找飞机的残骸,却多次无功而返。她有多气愤于九头蛇,又有多不遗余力的打击他们,直到她实在无力继续而卸任。史蒂夫不是第一次听这些,甚至不是第二次或第三次,但他依旧认真的沉默着,偶尔轻轻应声,听佩吉说的每一句话。他多少能理解佩吉的心情,史蒂夫也曾想过,如果他是佩吉,在某一天发现自己逝去数十年的朋友突然重返人世,又会有多少积郁的心事想要倾吐?
佩吉说得太多,喉咙耗得厉害,开始不住的呛咳起来。史蒂夫连忙起身,用佩吉的杯子兑了杯温水回来。他刚把水递过去,佩吉就反常的笑了出来,把水杯捧在手里:“你回来了?最近忙得厉害吧?”
史蒂夫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只这么一会儿,佩吉就又忘了事。老妇慢慢低头洇了口水,又抬头,往史蒂夫的背后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需要我帮你叫珍妮弗来吗?”史蒂夫以为她是在找她的护工,于是边问着,边把她手里的杯子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可佩吉摇了摇头,目光转到了史蒂夫身上,怔怔地开口:“中士呢?你们没一起回来?”
史蒂夫不动声色地把一瞬间僵硬的身体放松回本来的状态。佩吉的认知又出了差错,不知跑到了战时的哪一天。史蒂夫像往常一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设想她疑惑的对象正在哪个护士站里,给年轻的小护士递上一朵回来路上发现的白花,并把这些编造的故事讲给榻上的老人。佩吉只是疑惑的盯着他,蠕动着嘴唇,又变得脸色发灰。她突然颤抖着声音打断了史蒂夫的谎言,昏黄的双眼大大睁开,用枯槁的双手握住了史蒂夫的手臂——
“不,史蒂夫,对不起。中士,中士已经——”
佩吉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她含混地说不清楚字句,只是用手掌勒住史蒂夫的手腕,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病房外的警报声响起,随后护工们鱼贯而入,分开了老妇和被她紧紧抓住的史蒂夫。史蒂夫被护士长赶出了门,并被通知至少三天以内不要再来,他的出现总会让患者陷入情绪波动。
史蒂夫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在此之前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了许久,在路过史密森尼的博物馆时瞥见了神色匆匆的娜塔莎,远远目送没发现他的她开着车离开,又在公园的长椅上呆坐了数小时。他看着两个小男孩在他前方几十米的秋千上不知疲倦的玩闹,直到其中一个不慎从秋千上跌落撞破了膝盖为止。另一个男孩叫得比真正跌倒的那个还要着急,慌慌忙忙地把忍着眼泪的朋友架到肩上,两人磕磕绊绊地离开了史蒂夫的视线。史蒂夫又盯着那个空落落的远方看了好久,才起身往公寓的方向走。
从门口的地毯下找出钥匙,开门,进屋左转,然后把身体抛到床上。这一天内接受的信息让他的头脑比前些天更混乱,史蒂夫像是逃避现实一样把自己扔进睡眠时,墙上的挂钟还未指到九。
可显而易见的,他没法像和他样貌上相近的年轻人一样安稳的度过睡眠。他的梦里充斥着纷杂的光影:布鲁克林,军装,舞台,德军军营,火,疾驰的深渊,冰和水,一无所知的世界。在清醒的时候他渴望睡去,而在梦中他又拼命挣扎着,渴望在尖叫中醒来。布鲁克林的小个子在数十年后终于有了逃跑的念头,可那些过往的噩梦如影随形,紧紧粘附着他的面孔,封住他的耳目口鼻。他无法自由醒来,被记忆埋在梦中直到窒息。直到闹钟的声响破开那一团繁杂而粘稠的阻碍,史蒂夫才能感到自己四倍强健的心脏过速的跃动。他回到了现实中,周围是一样的宽阔和冰冷,枕头与床单汗湿一片。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几乎脱离了现实世界,脑子里充斥着和美国队长的形象极其相悖的念头。
史蒂夫得逼迫自己忙起来。
在复生后第一次长假的第十天清早,史蒂夫赶在所有员工上班之前等在了弗瑞的办公室门前,请求他的上司结束他的假期,如果他通常的的队员们还有其他事要忙,就申请加入时期最近的任务小组。弗瑞用他的独眼盯了史蒂夫半晌,又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他从成山的文件上摸出最上面的那一份,越过办公桌推向面色青白的美国队长:“这就是最近期的行动,如果你要加入,必须先熟悉一下情报。”
那是个小任务,内容只关于一家城郊的工厂,有探员在那附近发现了有规模的不法交易的线索,小队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探员再次访问,确认调查结果后对工厂进行武装击破。史蒂夫把文件交还给弗瑞,表示自己已经了解情况,并申请立刻加入行动小组。可当史蒂夫换好神盾统一的外勤服,套上配合星盾的装备,再赶到弗瑞所指示的待机室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退出房间,再确认一次他是不是走错了门。
行动虽小,可既然有要强行突破一家工厂的可能,那么派出小队至少需要十余名武装人员才能保证行动的顺利进行。可房间里只有寥寥三人,还有一人穿着一件白大褂,显然,是武装力量外的研究员。史蒂夫连忙后退两步,抬头,发现房间号码和弗瑞告知他的别无二致,他只能满腔疑惑地再度走进去,向那名研究员发问:“请问,行动的小队在哪?”
“这就是所有人了,队长。”另一人代替实验员答了话,史蒂夫见过他,名字似乎是文森特,曾作为另一支小队的领导者与史蒂夫在对九头蛇的任务中合作过,史蒂夫对他那头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灿烂金发印象颇深。
史蒂夫对文森特皱起了眉头:“弗瑞给我的情报显示,小队的任务是配合探员突破一家工厂,但我们的人数明显不足。请问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文森特在史蒂夫面前立正站直,做出汇报的姿态:“我收到了您加入小队的通知,罗杰斯队长。本次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史密斯探员进行不法交易的调查,而次要任务是对缴获的九头蛇武器进行实战评测。您以外的参加人员为两人,我作为资产的管理者,卡尔研究员负责资产维护。完毕。”
他示意史蒂夫看向房间的角落,史蒂夫这才真正把目光投向了房间里的第三人——他之前看到了他,却几乎完全没有把注意力分散到他的存在上。那人笔直地伫立在房间深处的角落里,一身黑色的皮衣,半长的棕色头发被扎到脑后,沉默,安静,就像站在那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是一抹幽灵。
史蒂夫盯着他严密遮住面部的护目镜和面罩,突然意识到这人就是那个从西伯利亚缴获的冷冻舱里封存的士兵。他走过去向那名直挺挺的士兵问好,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那名士兵的目光——被隐藏在护目镜下的目光,越过了史蒂夫,指向某片虚无。史蒂夫伸出去的手支在半空中,多少有些尴尬,直到文森特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别太在意,罗杰斯队长,它并不是一名懂礼貌的绅士,被忽视是挺正常的事。”
史蒂夫转过头盯着他,两条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他就是你刚才汇报中提及的资产?”
“是它,不是他。”文森特摊开手,眨眨眼睛,并在史蒂夫发作之前接上了下一句话,“别这样看着我,队长。我最开始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但负责管理它一段时日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了这是个‘错误’。”
他把目光投过去,示意史蒂夫和他一起看向站在墙角的士兵,他在他们谈论自己的过程中没有丝毫反应,就好像另两人正讨论的不是他,而是另外的随便什么物件。文森特耸了耸肩,“看,他对特定格式的指令之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哪怕那就关于他自己。”
“那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像称呼一件物品一样称呼他,那没有任何尊重。”史蒂夫急促地指出,他的语速比平常快了一倍,对此感到十分不平。
“队长,我知道您善良而正直,您想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文森特叹了口气,遗憾的摇头,“可您面前的那个确实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为什么?”史蒂夫强压着翻涌的情绪,把双臂抱到一起。
“在您外出执行任务期间,局里对所有在西伯利亚缴获的九头蛇武器进行了分析与评测,其中也包含您面前的‘冬日战士’。”文森特复杂地看着史蒂夫,“因为它的特殊性,我们在评估性能之前,专门聘请了生物学家,医学专家以及心理学家来对它的生命体征与精神状态进行了检查。从生理学角度来讲,它确实还活着,而且和您有很多的相似之处——生理年龄超出外表很多,并且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和抗击打能力。实验前体的资料显示他曾是九头蛇的战俘,我们合理怀疑过这是九头蛇利用人体实验制作的超级士兵仿照品。”
文森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但从心理学和神经科的评估来说,它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九头蛇用诸多手段摧毁了实验前体的部分脑组织,然后植入了类似编程一样的命令系统。根据我们的测试结果,它只剩下运动中枢主导的战斗本能和以未知途径保留下来的战术策略,而情感与人性的部分已经消失得一点儿不剩。”
“所以。”文森特长叹一口气,直视史蒂夫写满愤怒的双眼,“很遗憾,我们进行过最大限度的治疗,但它只能是一个搭载着战斗机器的人类空壳了。”
“他不该这样被对待。”史蒂夫只是这样说,他喉咙发紧,再无法多说一句话。
“那么还能怎样呢,队长?”文森特依旧复杂得盯着史蒂夫,“我们把它继续作为武器投入实战,至少还能让曾经在这副身体里面的那个人再为他保卫过的国家尽些力,然后‘亲手’终结曾经毁了他的九头蛇。如果我们不这样做,这具躯体的结局只能是被安乐死,然后火化,埋葬到纪念被俘战士的公墓中。我们只是在选择最好的结果,同时保证效率,因为对它进行无法感受的人道关怀已经毫无意义。”
史蒂夫捏紧拳头,直到骨节咯咯作响才堪堪松开。这之后他一直坐在距离角落最近的椅子上,盯着角落里那具死气沉沉的身体,等待指挥层发来的行动指令。文森特则去与另一边名为卡尔的实验员确认一些数据,来为接下来的“实战评测”做前置准备。
通讯器滴滴响起的时候,史蒂夫立刻站了起来,把一直靠在墙边的盾牌挂到后背的搭扣上,做好出发的准备。然后他看到文森特拿着一本红色的小册子走过来——虽然很相似,但仔细看的话,并不是史蒂夫在欧洲找到的那一本——站定在冬日战士的面前。
“солдат!”他用俄语厉声说道,和与史蒂夫或其他人说话时的腔调完全不同。史蒂夫没来得及谴责他这种差别对待的行为,因为角落里潜藏的幽灵动了起来——在一瞬间,虚幻而无人注意的影子中迸出了刀锋般锐利的气势。伴随着机械手臂的嗡鸣,金属在节能灯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光,几乎刺痛旁人的眼睛。士兵并没有太多动作,但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化了:他现在看起来就像西伯利亚寒冬的狂风,夹着无尽的冰雪与重机械引擎的呼号。
史蒂夫看呆了,他甚至忘了要移动已经迈出一半的脚步。文森特继续用强硬的语调呼喝着,只是命令内容换回了英语:“任务开始,士兵。跟随你的管理者,随时准备接受下一步指令。”
士兵对这句话依旧没有多余的表达,他沉默着,用最适宜的速度跟上了在命令后转身出门的文森特,每一步都仿佛发出铿锵的金铁声——事实上,那只是史蒂夫的错觉,士兵的脚步很轻,轻到以史蒂夫的听力都只能听到硬胶靴底和地面相擦的细微声响。研究员也提着他的便携工具箱出了房间,史蒂夫这才回过神来,匆匆迈动了停滞许久的步伐。
在路途上,史蒂夫又盯了冬日战士许久。他又不死心地试着和沉默的士兵说了两句话,理所当然的,他没从对方那里得到任何回应。文森特苦笑着,说队长,您现在的行为就像是在对着您的盾牌自言自语,那没有任何意义。他不会对任何命令语气之外的句子产生反应,我在过去的几周里尝试过很多次,不然我也不会一直那么粗暴地对他吼。史蒂夫终于挫败地停止了之前的动作,把注意力分散到看着文森特把满地的武器塞进冬日战士制服的每一个暗袋的动作里。研究员卡尔准备了一支针剂,是特殊研发的高能量注射剂,为冬日战士可能面临的战斗做好体力与爆发力的准备。他解开冬兵制服肘部的搭扣,把药物注射进士兵的静脉中。
士兵依旧一动不动,就像根本没有感受到右臂上那一毫米粗针头的存在。史蒂夫强迫自己不再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这个特殊的士兵身上,转而去确认本次任务的情报,并询问已经完成装备工作,正查看任务情况的文森特:“弗瑞只说让我加入这个小队等待指挥,但我具体应该做什么?”
“事实上,本来这个任务只需要我们这两个资产的直接关联人员参与,进行一些资产实战能力的数据收集,所以我也并没搞懂上头突然把您派过来是要做些什么。”文森特挠挠头,“不过我猜,局长的担忧可能会是武器突然脱离控制,毕竟是建立在人脑中的编程,稳定性完全无法保证。”
“所以?”史蒂夫倒是知道弗瑞只是在给他随便找些活来干,毕竟不是总有任务必须要出动美国队长。
“我的想法是,以冬日战士的单体作战能力,一旦失控,鲜少有人能对抗,而您作为唯一的超级士兵,在数据方面有制服冬兵的可能。”文森特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红本本,它看着还很新,“虽然我有能将他重新编程的控制语句,但我得找到机会念完它。所以我希望您能在冬兵进行实战测评的时候进行跟随——不需要您出手,您只需要跟在后面藏好自己——一旦发觉情况失控,帮助我控制住他,给我争取编程的时间。”
史蒂夫总觉得他话里有哪不太对,但一时也没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只得皱着眉表示自己已经了解任务内容。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窝在车厢里,直到文森特的耳机里传来情报确认的消息。凝滞的空气立刻流动起来,文森特对士兵快速的阐述任务细则,并下达了任务指令——只见士兵迅捷地站起身,提起挂在车厢门上的榴弹发射器,然后轻盈地跃出了车门。史蒂夫匆忙跟上,但这毕竟是通常场合下需要十几人才能完成的任务,他还是不放心,跨在车门边缘回头问话:“只有他一个没关系吗?”
“不是还有您吗,队长?”文森特笑着推了他一把,叫他跟紧已经在跑步前进的士兵,“不过您要做的只是保持距离,记录、汇报它的状态,并保证它正常运作,这样可以带来最准确的结果。”
史蒂夫只好挂上盾牌,跑步去追赶已经身处几百米开外的士兵。他发现冬兵的行进速度惊人地快,即使以他经过强化的脚力,也只有选择全速前进才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想出声提醒士兵小心行事,毕竟敌暗我明,这样大张旗鼓地冲过去可能会遭受暗中敌方的伏击,可转念一想,冬兵之前的表现中完全无法推断他究竟能否辨别自己的意思,如果这样贸然出声反倒会增加被敌人发现的几率。他只能咬咬牙作罢,加速赶到冬兵身后几米处,向目标工厂的大门冲去。
大门当然锁着。可冬兵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在史蒂夫震惊的目光下,他在距离大门几十米,还维持着前进的状态下把提在手中的榴弹枪扛上了左肩,熟练的装填,然后脚下才微微一顿——
轰。
史蒂夫下意识地把挂在臂上的盾推在身前,这才顶住了近距离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这太乱来了,史蒂夫不由得想,虽然他很少用这类热武器,但他也清楚,正常人绝不会在刚在不远的范围内用榴弹轰开大门后,再迎着爆炸的冲击扎进门里。他拼着低气压带来的窒息,脚尖擦过被冬兵随手丢在地面上的榴弹枪,准备跟进那扇被暴力破开的大门内。
里面已经打成了一片,或者说,这是单方面的收割。尽管里面的武装力量看起来早有准备,甚至在大门里的空间整整布置了一支完备的小队,可他们中站在最前面的几人已经倒在了地面上——史蒂夫确认从冬兵冲进来到现在绝对不超过两分钟。冬兵扎着的马尾被先前的爆炸冲散了,深棕色的长发伴随着他格斗的动作散乱一片。他右手里捏了一把黑刃的匕首,在史蒂夫能看清情况的短短几秒内穿透了面前那人的喉咙,又簌地拔出。与此同时,他金属的左臂击出,死死钳住左手边另一人的颈子,拖着他挡下了远处射来的一排子弹,又随手把那具破烂的尸体丢在地面上。
任务要求里有说赶尽杀绝吗?史蒂夫闪到门后,一边从合页的接缝里观察冬兵的情况,一边用耳机和待机的文森特确认并汇报细节。里面的情况依旧是一边倒,冬兵就像一支一个人的军队,在精密武装的阻拦力量中稳定推进,每个动作都是与设定程式一样的精密高效。文森特的回复是他对冬兵的指令中只明确了活捉特定的头目,并没有对其他单位做出要求,冬兵现在的行动可能是源于九头蛇植入的默认设置——清除一切障碍,这确实是九头蛇的一贯作风。
就这么一会儿,位于正门的遭遇战就已经在冬兵高速的推进下结束了,那一队大概是雇佣兵的人此时已全数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等史蒂夫跟到往里一点的廊下,发现那还倒着两名拿着枪的士兵,冬兵的黑刃匕首楔在其中一人的胸口。史蒂夫紧咬着牙将那把小刀抽出来,反攥进手里,脑中想的却是九头蛇以前出动冬兵时到底造成了多大的伤亡,其中又有多少是被牵扯进这种无差别攻势造成的?
冬兵这时已经上了一层楼,史蒂夫听到他硬靴底摩擦地面的微响在自己的头顶响起,伴随着嘈杂的吵嚷和尖叫。这家工厂雇佣的队伍八成是被冬兵非人的攻势吓破了胆,当史蒂夫跟到楼梯口的时候,正撞到几名装束与前厅地上的尸体极其相似的士兵从上方跌跌撞撞地逃下来。显然,他们并没有把工作和金钱放到比自己的小命还重要的地位上。本来就是拿钱办事的行当,史蒂夫也再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打算放任这几个可怜的逃兵越过他身边,从门廊另一头逃出现场——他只来得及听到几声枪响,那几名逃兵就接二连三地扑倒在阶梯上,再没了动静。
史蒂夫看着尸体,有那么一会儿,他整个后背都在发凉。
史蒂夫又在二楼的地面上捡到了冬兵的护目镜,上面有一丛子弹击中的裂痕。他不合时宜地因为冬兵这走一路掉一路的作风感到一丝好笑,又迅速的收起这心思,因为开这一枪的人很可能就躺在他脚边:他的手指还按在扳机上,脖子却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着,而这样的死状在这一层楼的士兵里竟还算得上体面。他不由自主地伸手,盖上面前尸体因恐惧而圆瞪着的双眼。史蒂夫对冬兵的印象慢慢降至了冰点,这已经不是必要的战斗,而是暴虐与残忍的屠杀,不留活口,完全是原汁原味的九头蛇作风——随后史蒂夫提醒自己,不应该把它归咎在冬兵这个个体身上,那是九头蛇所设置的程式所致。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该继续把冬兵派遣到任务之中,神盾局不应该放任这种屠杀的进行。史蒂夫下定决心,在这次任务结束的汇报时,他要与文森特认真的讨论这个话题:他们应该放弃对冬兵的启用,如果他的状态被确认已经无法恢复回正常人,那么就让那位不知名战俘的躯体安息,再以与他生前军衔相符的礼仪安葬。
一路上几乎都是相同的惨状,但随着距离的增加,狭窄的走廊上反而干净起来——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史蒂夫在道路上跑动起来,当他再次赶上那抹漆黑的鬼魅时,他正逼着三个人走入死角,右手中持着一柄手枪。
史蒂夫认出,其中两人正是文森特手中情报上明确的组织头目,也是本次任务最主要的缉拿对象。此刻的他们早已没了照片上黑市商人的狡猾与诡秘,而是齐齐地瞪大了双眼,尖叫着,满脸恐慌,口中乱糟糟地念叨着些不清不楚的求饶句子。冬兵没有因为他们的示弱产生一点的迟疑,在半空中把手枪抛了个圈,金属的左臂按住两人的头,握着枪口用枪托分别在他们的后颈上予以一记重击。那两个家伙几乎瞬间就软到在地上,冬兵随手扔了那把枪,空出右手擒住两人的领子,把两人拖在了身后。史蒂夫刚觉得一切结束,打算呼叫远程监控的文森特时,却看到冬兵的动作仍未结束——他的左手猛地伸出,捏住瑟缩在墙角的第三人的颈子,生生把他从地面上提了起来——
“停手!士兵!”
史蒂夫来不及去考虑对方究竟能否意识到他语言的内容,很显然,这个第三人并不在冬兵的目标清单上。而根据冬兵先前的一切举措,史蒂夫毫不怀疑他的下一步动作就是收紧那组机械关节,扭断手中脆弱的颈椎骨——九头蛇那该死的默认指令。这个组织的人应该受到正规的审判,而不是被毫无意识的士兵就地格杀,史蒂夫几乎用了毕生最严厉的语气喝止冬兵,希望避免他继续造成无谓的伤亡。
他本没做好冬日战士真的听从他命令的准备,他的超级听力已经预感到颈椎折断的狰狞声音——可冬兵就像是突然被按了关机键一样颤抖了一下,金属手指猛地松开,把提在手里的人“砰”地摔到了地上。
幸存者趴跪在地板上,捂着脖子大口地呼吸,一副要把自己的肺喘出来的势头。但没人去注意他,史蒂夫维持着出声时下意识抬起手的姿势,硬僵僵地定在了原地——冬兵在他出声的一瞬间转过了头,因为那副被子弹打烂而被丢弃的护目镜,这理应是史蒂夫第一次看到冬兵的眼睛:和想象中暴戾、冰冷或是早已死去的双眼不同,那双眼睛瞪得比史蒂夫见过的大多数眼睛还要圆,灰绿的瞳孔在走廊暗光的映射下,竟像是泛着水光。那里面充斥着满溢出的茫然,疑惑,伴随着一闪而过的惊惧。
只这一瞬间,史蒂夫的脑内莫名冒出了一个念头:他还活着。
可当史蒂夫再去看时,冬兵又恢复了无机质的死气沉沉,就像他从头至尾都是这样的姿态,从未露出过那一瞬间的迷茫一样。他又站得笔直,右手紧紧地勾住两个目标的领子,冰冷地低垂着双目。史蒂夫朝那边走过去,附身拉起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余光却在低头的瞬间感知到身边的什么瑟缩了一下。他疑惑地偏过头,冬兵依旧站在那,恢复了他在准备室里见过的,不很引人注目的站姿。
史蒂夫皱眉,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让他感到不快。他只能向耳机另一边的文森特汇报了冬兵已完成任务的情况,然后根据文森特的指示对似乎已经进入待机状态的冬兵下达命令:“任务结束,带领目标归队,士兵。”
文森特等在车厢里,并早有准备地把带回的两个组织头目,以及史蒂夫押回的组织成员一起绑在车厢的角落里。研究员卡尔打开了他的工具箱,有条不紊地测量着冬兵的各项数据。这时文森特凑到史蒂夫身边,捧着那个红皮的崭新小本子,手里还正往上面记录着什么:“队长,士兵的任务情况如何?我们这边只能检测到他的生理数据,至于战斗测评——”
史蒂夫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工厂内部的惨状。那远超了一般战斗的范畴,史蒂夫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还远在他坠入冰海之前。他锁紧了眉头,无数句谴责与探讨挤在他的喉管中:冬兵的默认指令受九头蛇影响过深;冬兵的战斗方式太过暴戾;冬兵的启用会造成太多不必要的伤亡,他们应该终止对冬兵的使用,放那位不知名的战俘得到安息。
可那双迷茫的眼睛又闪过他眼前。
文森特给出的信息是神盾诊断冬兵已经无法再恢复正常人的意志,可史蒂夫有种隐隐的直觉,冬兵的思维只是被覆盖在九头蛇植入的指令之下,隐藏在大脑中的某处,而并非已经完全凐灭——尽管在那一秒以外,冬兵的行为没有一处不像一台机械,但如果他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恢复意识,这一切的判断是否显得太不妥当?
最终,史蒂夫只是说,“冬日战士单体作战能力极强,但九头蛇的植入对他的行为模式影响过重。为了避免意外,应该对他的任务做出尽量详尽的指令。”
那一瞬或许只是错觉。史蒂夫想,他们以后还有机会一起行动,他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观察。
那之后不久,史蒂夫回归了他原本搜寻、对抗九头蛇的特战小队。他又做回了苏醒以来的两年间一直投身其中的工作,而中间的一些小插曲,就像是某一次外星人入侵纽约的事件一样,被他抛在了脑后,史蒂夫依旧追随着九头蛇的蛛丝马迹,在世界各地奔波着。只是他在一些任务中偶尔还会与带着冬兵的文森特进行合作,对方作为一支特殊小队,为史蒂夫的行动提供武装支援。
史蒂夫还是坚持以称呼人的方式称呼冬兵,也没有人再去纠正他,大概是都不想再去和他的执拗性子较劲。在短时间的会面内,史蒂夫也曾暗中观测过冬兵,想找出一点儿里面的人正在复苏的踪迹。可冬兵依旧总像个死物一般,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某个角落保持同一个姿势,直到得到行动的命令——他的护目镜换了一副新的,一直牢牢地扣在眼前,史蒂夫再也没得到观察他眼神的机会。但出于玄之又玄的第六感,史蒂夫总能感觉到冬兵隐藏在漆黑镜片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盯得他后背不正常的刺痒。史蒂夫只能灰溜溜地避开冬兵面前的直线范围,以回避那种莫名其妙的错觉。
一起行动的次数多了,史蒂夫发现,冬兵不仅是在单体作战方面拥有强大的实力,他还是一名极优秀的狙击手——事实上,史蒂夫早就知道这个。在工厂事件之后,他利用自己的权限在神盾的资料库中找到了九头蛇关于冬兵的资料,以了解这个特殊的士兵。资料里对冬兵的经历写得极为简略,只有几行文字来表示他在二战末期被俘,被九头蛇的科学家仿照超级士兵计划改造并施用多年,又在苏联解体后被停用封存。档案里描述的更详细的是冬兵的各种行动:强袭,隐藏,情报,暗杀,从档案上看,冬兵几乎是九头蛇最为得力和全能的“武器”,只是后期的九头蛇因为神盾的处处紧逼而日渐衰弱,无法支持出动和维护冬兵所带来的开销,这才把他丢在了西伯利亚的冷冻舱中,再也没记起他来。这时史蒂夫才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冬兵的冷冻舱时,负责收容的后勤脸上的戒备究竟源于何处。
所以他本不应该为冬兵的狙击技能而感到惊讶:在冬兵的子弹擦着史蒂夫的耳际贯入与美国队长肉搏的九头蛇特工前,早有不知多少足够写上历史书的名人毙命在九头蛇指使的枪口下。可当他冲入敌阵时,背后子弹的破空声竟让他产生了陌生又熟悉的,矛盾的安心。就像他已经日渐模糊的记忆中,有另外的某人正透过狙击镜看着他的后背。他们的动作匪夷所思地默契,就像举着盾冲锋的人知道冬兵下一枪会瞄准哪一个敌人,而远处的狙击手也清楚美国队长在子弹飞行的一秒间会移到哪里一样。史蒂夫在面前难缠的敌人倒地时下意识地转过身,向遥远的某处报以轻松的军礼,然后才想起彼端的目光并不属于他所熟知的战友,而是一副被称作武器的冰冷躯壳。他尴尬地放下手,腹诽自己近来的行为实在是愈发地怪异,然后继续投入与九头蛇士兵的战斗。
那次战斗结束的时候还出了点小插曲:史蒂夫在归程的战机里找到了冬兵,出于他们在战斗中堪称完美的配合——史蒂夫不知道究竟是冬兵被训练过与人打配合战,还是单纯由于两个强化士兵碰到一块的运气——他想去试着和对方探讨一下缘由,虽然他还从未听冬兵说出过一个字,但他脑中的某处却一直催促着他去了解些什么。冬兵原本还是老样子,规规整整地坐在墙角,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可当史蒂夫的臀部刚沾上他旁边的地板,本来沉默的士兵却突然发难,那条危险的金属胳膊化作一条银色的闪电,重重地扣住了史蒂夫的肩头。连旁边正给冬兵挂营养液的文森特都吓了一跳,以为冬兵在战斗之后受激导致了失控。
可这一下之后,冬兵又没了动静,那只金属手就那样牢牢地嵌在了史蒂夫肩膀上。史蒂夫被捏得直吸气,挂在冬兵肩上的那台机械力气实在太大,自己的那边肩膀又正好在战斗中被一名九头蛇特工的子弹擦了一下:伤口倒不深,只是还挺新,体内血清修补着的部分被外力这么一压,又痛又痒。文森特急急忙忙的扑过来,命令冬兵松开手,可冬兵坚持着维持那个姿势,直到史蒂夫终于没忍住,从牙缝里漏出一丝嘶声。
这下冬兵总算在文森特的又一轮命令下松了手,缓缓地换回之前僵坐的姿势,右臂平伸到膝盖上,让随行的研究员把吊瓶里乳白色的液体接进他上臂的血管里。文森特连着对史蒂夫道了三次歉:“抱歉队长,冬兵可能还没从先前的战斗模式中脱离出来。您的接近大概是被它识别成了威胁——”
史蒂夫摇摇头,比起他自己被无关紧要地捏一下,他其实更在意正挂在冬兵身上的吊瓶,“那是什么?”
“哪个?”文森特顺着史蒂夫的眼睛看过去,“啊,哦……那是给冬日战士补充营养的注射液。成分和医院里提供给无法自主进食的患者的那种营养液比较相似,但经过了卡尔研究员的设计改良,让它更适用于高速率代谢的机体。”
“他没法吃东西?”史蒂夫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
“从各种方面上来说,都没办法说‘他’能。”文森特摊摊手,迎着美国队长疑惑的目光,“根据局里的检查结果,冬日战士的机体内,整个消化系统都处于停摆状态。不仅几乎没有消化液的分泌,连胃肠的收缩蠕动都已经消失了。天知道九头蛇那群没人性的家伙给他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
“而且——”冬兵的现任管理员深深叹了口气,往冬兵的方向凑了一点,用指节轻叩冬兵面孔上漆黑的金属面罩,发出沉闷的响动,“九头蛇的那群垃圾似乎也没打算让他们的武器再吃什么东西了。”
史蒂夫内心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他紧紧盯着覆住冬兵下半张脸的黑色,和面具边缘的数处圆形凹陷。文森特的手指放那些凹陷上,又移开,“这些都是铆钉。全都钉到了士兵的骨头里——颧骨和颌骨,年头太多,已经和骨骼皮肉长到一起了。”
“士兵不能说话多半也是因为这个,九头蛇用不着武器来汇报信息,干脆直接整个钉住了,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糟糕的机械主义美学?局里商讨的结果是暂时不动这个面具,免得在取下来的时候造成感染……队长?您没事吧,看着脸色都青了。”
史蒂夫深吸一口气,一旁的冬兵仿佛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依旧直直地看着前方。九头蛇不会仅仅因为“机械美学”而去做无关紧要的改造,他们野心勃勃,不会在一件认定的兵器上浪费太多时间。
所以这个面具的存在必然有原因。
史蒂夫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远在几十年前,九头蛇对人脑结构的研究应该还没有先进到定向破坏思维和感情的程度,他们不可能只通过脑部手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剥离成只懂得遵从命令的武器——更何况这个人还曾是为盟军效力的士兵,他断不可能自愿听从九头蛇的命令。
那么九头蛇究竟是怎样制作了冬兵?
神盾的电子档案库中没有这方面的资料。但就史蒂夫对九头蛇的理解,隶属于九头蛇的疯子科学家们向来不择手段——奥地利,实验台,用破碎的声音重复的军牌号——他们从不会在对实验体付诸实践的方面上有任何保留。史蒂夫皱着眉,思考着几十年前可能发生过的过程:成为了冬兵的这名士兵是被用作小白鼠的战俘,并很可能是他们在超级士兵的仿造实验中唯一成功的个体。九头蛇需要这个士兵为己所用,但盟军的士兵个个恨德国人入骨,绝无可能向他们投降效忠。
所以他们摧毁他。
九头蛇只需要这具被仿制血清强化过的身体,一台足够强大的人形武器。至于里面的人格对九头蛇而言只是多余的废料,没有任何理由保留。九头蛇会使用一切手段清除它——清洗记忆,精神暗示,肉体折磨,剥夺一切能让他认识到自己是人类的东西。他们把他改造成半机械的怪物,在他的面部钉上冷硬的面罩,禁止言语与进食,直到士兵脑内人类的部分彻底崩解,成为完全的听从命令的机器——而不是只像资料里那样,轻描淡写上的一句脑部植入程序。史蒂夫亲身接触过当年的九头蛇科技,在那个年代,不可能有那样精密的技术:那时候甚至连电子计算机都还没有问世。
史蒂夫感到后颈发凉,他伸手一抹,发现包裹在制服里的颈背浸了一层冷汗。他想的不一定就是发生过的事实,但绝对相距不远,因为九头蛇那群人类的渣滓就是做得出这种事。可,史蒂夫看了一眼文森特,神盾在对待冬兵的方面可能比九头蛇温和些,但管理员的这一套程序,以及命令的格式,还延续着九头蛇资料中写明的方案。
如果,哪怕还有一点可能,士兵事实上依旧保留着意识?史蒂夫的眼前再次闪过冬日战士那一秒的眼神,而且不知为何,他愈想,就愈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士兵的服从和机械并不来源于某种程序的植入,而是源于九头蛇长时间的惩罚和训练,加上部分生理因素的脑部刺 激,那么神盾现今的命令模式是否正在加深士兵服从反射带来的伤害?
对于冬兵模糊的意识来说,他们可能就是新一任的九头蛇。这个认知让史蒂夫产生了严重的不适,假如他的假说成立,神盾现在正做的,就是对九头蛇伤害过的人延续伤害。这与史蒂夫的信念背道而驰,他抿了抿嘴唇,决定对自己的猜想进行初步的查证。
“文森特。”他抬头,直视冬兵现任的,有着一头金发的管理员,“你接管士兵以来,他有过任何自主行动吗?”
文森特以为史蒂夫还在在意之前冬兵捏上他肩膀的突兀行为,他立刻把背挺得溜直,下了十二分的力气保证:“没有!队长!冬兵在我管理期间向来严谨完成任务指令,除了刚才之外,从未有过攻击队友的失控情况发生。”
“不,我是指——”史蒂夫连连摇头,“任何。包括任何命令指向之外的行动。还是说他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会一直保持……”说着,史蒂夫停顿了一下,看向伸出右臂后就再没移动过半分的冬兵,“这种一动不动的姿态?”
“事实上,队长,士兵停在外面的时间没有您想象的这么长。”文森特摊手,“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我们会选择把它冻回冷冻舱中降低代谢。它的代谢速度与您近似,我们没办法单纯用营养液维持长期运作。那玩意挺贵的。”
史蒂夫瞪大了眼睛。又一项九头蛇式的处理。
“但……”文森特撇撇嘴,褐色的眼睛在冬兵和史蒂夫中间飞了几圈,“要说计划外的行动的话,还真有那么一次,我记得不能再清楚了。”
“什么?”
文森特又长长地瞄了史蒂夫一眼,“队长您还记得我们上上次合作?在加利福尼亚的那次。”
史蒂夫点头,那次行动的突破难度很高,多亏了冬兵能够和他这个超级士兵冲在同一战线,在最短时间内硬生生把整个据点里操作防御装置的人都扯了下来,这才放进大部队,拿下了九头蛇退守的最后据点之一。
“那次任务结束返程的时候,我们两队的计划是分别去往不同的目的地:你们继续跟进调查,我带领冬兵返回华盛顿总部——”文森特故意拖着长音,带着一点调笑和不平的语气,“结果您猜怎么着?冬兵差点跟着您上了飞机。我发现它失踪的时候都快吓疯了——天啊,我弄丢了一颗核弹!最后卡尔的定位装置找到士兵的时候,它就扒在您那架飞机的起落架上,那条铁胳膊都快把钢条掰弯了。”
“我们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弄下来,我还动用了局里给我的控制口令。说真的我都后悔用了它,虽然用过之后士兵确实服帖了一点儿,但士兵听到那些词的过程总挣扎地很厉害——我们刚把它收回来没到两分钟,飞机就起飞了。就这样,我们晚到一步,士兵就得跟着您飞到佛罗里达去了——你们打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它怎么突然就跟着您跑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头发太像,他错认了吧。”史蒂夫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之前的猜想:士兵的的意识很可能还模糊地存在着,只是多半连他自己都无法辨明想法。神盾在他的管理方面一定存在问题,史蒂夫想,他需要联合技术部门来重新判定对待冬兵的模式和需求,而不是照搬九头蛇的那一套。
“不是吧,队长?就算我们头发的颜色是挺像,我们的体型也差太多了——”文森特没注意史蒂夫愈发严肃的表情和此时的心不在焉,还在和他打着哈哈,“您看,我就只有一米七多,整个人得比您小一圈——士兵在辨认个体的方面从没出过错,要不然它就得找错目标了,哪能把我们俩认错?”
“也说不定。”史蒂夫挪动自己的坐姿,结束文森特关于他们两个除了头发没有一点儿相似的长篇论述,换了个话题:“以及,你知道是哪个部门负责冬日战士的管理细则吗?我认为从九头蛇搬来的管理规章,在合理性的方面有很大的疏漏。”
返程之后,史蒂夫就写了一篇长篇的报告,在任务的细节上论述了冬兵体内依旧存留着旧人格的可能性,以及九头蛇模式的管理规章对这个存留人格恢复方面的压制情况:九头蛇最需要的就是把士兵变成完全的机械,他们的制度也一定会向这方面努力。他花了大半个通宵,在文字里试图说服神盾的管理部门对冬兵的状况进行更严密的观察和分析,并草拟出一份根据评估结果决定是否实行的,可能助长冬兵自我意识恢复的新管理方案。
在一切完成的时候,史蒂夫还捏着他常用的墨囊式钢笔,靠在椅背上,迟来地思考起他为何对冬兵的事情格外上心。他左思右想,把结论落在冬兵状况的特殊性上:被改造成武器的人类。没有人有权利以一个人受过的伤害与其结果为由对其进行控制,更毋论那些伤害的目的就是达成控制。史蒂夫·罗杰斯就是没法坐视这些不公正,哪怕它的发生可能只是由于顺事情其自然的发展,没人去质疑默认规则的正确性。
而,和所有人认为的有所不同,史蒂夫并不总遵照规则,完美的诠释老古板的词义,永远是服从命令的代表——相反,他在人们不知道或不愿看到的部分一直在挑战规则:伪造档案,顶撞长官,擅自营救,他永远会去思考一件事是否合理,并拼尽全力去追求深思熟虑后的正确。
史蒂夫把那沓布满手写字体的纸呈递给武器管理部门——当然是武器管理部门——又被退回,负责人带着职业的微笑,向美国队长保证他们已经对冬兵进行过充分的检查与测评,一切数据都表明资产的意识绝对早已消失。史蒂夫尖锐的指出,神盾对待冬兵的方式完全照搬九头蛇,这会激发冬兵很可能是被训练出的服从反射,而他本人也会因为对一切产生恐惧而努力表现出无意识的武器状态——那是九头蛇所希望的。他不依不饶地再次提交那份报告,又被当面退回,重复了数次,史蒂夫终于怒从心来,提着不受待见的文件直奔尼克·弗瑞的办公室。
他本不想利用个人的身份优势来越级报告,可管理部门处理建议的态度实在让史蒂夫无法接受。弗瑞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其目光的用力程度不亚于想在他的脸皮下看到一张红骷髅的脸。史蒂夫被他多疑而直接的独眼盯得脸皮发麻,但他立刻毫不退缩地盯了回去,用上了当年豆芽式的坚定目光。
弗瑞终于还是没能在他面皮下头找到红骷髅,狐疑着收回了眼神,他最终伸手,接过史蒂夫坚持双手平举着的文件:“我会通知管理部门考虑你的提议,队长。但我建议你不要在士兵的方面花过多心思,这对局里的管制和你个人来说都好。”
“我不能看着我为之工作的机构做出和我的敌人相同的错误举动,也请收回那套对双方都好的官腔,弗瑞。”史蒂夫站着标准的军姿,用极其不赞成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上司。
“队长,你是个出色的战士,一位优秀的战术家。但你并不是一位能入门的政客。”弗瑞支撑着双手,独眼向上瞄着史蒂夫,“有时,没有什么绝对的正确和错误,我们必须为了利益的最大化服务。”
“而我始终服务于公正。”史蒂夫保持目光的针锋相对,“如何对待拥有的人力是我们区别于九头蛇的缩影,我们征用人才,而他们制造武器。我们应该做到尊重每一名为我们服务的特工或士兵。”
“我们区别于九头蛇的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我们维护秩序,他们更替秩序,这其中的过程将有很多大同小异的部分,我们只是尽量在大体上做到人道。”弗瑞叹了口气,“所以,队长,你不是一名政客。”
“我也从未想过成为它。”史蒂夫后退两步,表达出离开的意向,“我会毫无保留的指出既定规则的错误,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建议,而不是选择无视,弗瑞,包括我们曾讨论过的分割管理。”
美国队长转身,挺直背脊,快步离开了神盾局长的办公室。尼克·弗瑞盯着他离开的大门直直看了有五秒钟,才终于放松了始终绷紧的肌肉。在他深色的皮肤上,布满难以辨认的细密汗珠。
他拾起办公桌上的座式电话,拨通了神盾各部门间的内线号码。
九头蛇有了大动作。
就在近一月之内,神盾调查到了极多可疑的越境报告。这个存在长久的邪恶组织似乎感受到自己已经气数将尽,开始调动隐藏在世界各地所有的力量,向东欧地区某个暂且未知的城市集中,准备向世界发出最后的反扑。
在那之后,神盾在那个东欧国家的边境上成功截获了一辆行踪极隐蔽的九头蛇货车,但还没等守在那的探员进行调查,那货车的司机就引爆了整厢的武器,九头蛇特有的分解射线爆发,把距那一点半径八百米的球状空间里所有的物质都化作乌有。这起事件直接敲定了神盾全面出动对抗九头蛇残部的决策:这样的货车不知还有多少辆,九头蛇这次必定是破釜沉舟,用上他们积攒了近八十年的力量,打算对整个现有的世界进行毁灭的打击。
神盾紧急将所有外派任务的特工小队召回,面对曾将触腕爬布全球的巨型组织的残骸,他们的临死反扑足够神盾出动所有能掌控的力量——除了编制内的神盾成员和对军队提出的增援请求,弗瑞私下联系了所有有迹可循,也就是索尔之外的全部复仇者成员。娜塔莎和克林特也是正职的神盾探员,他们被安排了还算是编制内的工作,已经先行投入行动 。身为研发改进方舟反应堆的,对空间同位素特性有所了解的科学家,托尼·斯塔克作为唯一能够实时破解九头蛇毁灭性手段的研究员加入队伍,而非钢铁侠。班纳博士在战机中待命,观察形势来判断是否紧急释放浩克。
而作为世界上最熟悉如何对抗九头蛇的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理所当然地,带领他平时追查九头蛇的小队站到了突破九头蛇基地的最前线。在这之前的数日中,先一步行动的娜塔莎发挥了她作为情报收集者的强大能力,通过一切可查的蛛丝马迹的线索,揪出了九头蛇隐藏秘密计划的地下基地。
此时,史蒂夫的小队潜藏在距娜塔莎报上的坐标有些距离的一幢建筑中。此次行动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通过出其不意的突袭捣入九头蛇的秘密基地,再采取闪电战略,以最快的速度摧毁那些发酵着阴谋的计划。这是九头蛇的濒死反扑,基地里的防备必定密不透风——他需要和还未赶到的其他小队联合,制定周密的行动策略,保证他们不会被逼迫到依赖托尼那套以毒攻毒的,颇具破坏性的解决方案的地步。
其他队伍的队长接连进入了通讯频道,这代表他们已经到达了指定的布置范围。史蒂夫从声音和编号中辨认出了文森特,这让他意识到冬兵也被投入了他们这一分支的行动。
当然了,这必定是一场攻坚战,神盾在这个行动中当然会派出局里最精尖的战斗力量。仅从各小队报上的队伍编号判断,史蒂夫就识别出三支平时在世界各地奔走的精英特战队。而作为负面影响最轻的重量级武器,冬兵一定会出现在这个战场上。
史蒂夫抿着唇,自从那份报告以强硬的手段被塞进了弗瑞手里,他就再也没和冬兵分配到同一个任务中。弗瑞有意分开了两人的行动,让他们有所接触的机会降到最低。这么做的用意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从耳机中文森特的一切汇报看来,他的建议完全没被重视到有实际作用的程度。神盾接受文件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让美国队长不要继续和管理机构纠缠。但现在情况紧急,史蒂夫没有闲工夫去和不作为的自己人来场辩论,他把全部的脑力都投入和其他小队一同制定行动计划的方面上。
最后敲定的方案是,七支小队中正常规格的六队兵分两路,潜伏在相对的两个方向。而由文森特控制的冬兵负责先行佯攻,以其高数值的破坏能力及单人作战的隐蔽性和高机动力扰乱九头蛇防守队伍的视听,尽量迫使里面的指挥者下达错误的应对指令。只要两方小队所潜伏的任意一方出现了防御缺口,他们就能趁虚而入,打入九头蛇基地内部,破解他们据守基地的防守优势。
文森特暂时断开了他们的链接,在对冬兵下达指令时不便使用通讯频道。他对他们说等到冬兵出动后就重新返回线路。而后续跟进的六支小队也几乎同时出发,从现在的潜伏地点潜向指定的待命位置。
大约十五分钟后,史蒂夫的队伍和另外两支小队在九头蛇基地的北方碰了头。这个方位正对基地的正门,按照正常的思维,就算他们从这里攻进去,里面也会有完备的防御工事挡在他们面前。
可他们的敌人是生性狡诈的九头蛇,根据史蒂夫七十年前与近两年间与他们的战斗,他深刻的了解到这群家伙过于多疑的本质:他们几乎不可能认定神盾的人会把正面突破作为主要选项。神盾的作战计划又总是从旁路侵入,正好屡屡合了九头蛇的猜疑。所以他们会在正面布置适当的防御,但那绝不是防御的重点,而在冬兵来自侧面的佯攻下他们会加速这一认知的确立,反而将正面暴露出突破口。史蒂夫把他的分析共享给另外两支小队的队长,那两人理解后立刻做出反应,对自己的队员下达可能成为突破主力的预备指令。
他们紧盯着外界的一切。没有通知,没有指令,九头蛇基地另一边炸开的火光就是最直接的出动信号。冬兵对基地的佯攻轰炸明显让九头蛇乱了阵脚,他行动的速度太快,又极隐蔽,九头蛇一时间竟真的没发现是什么人炸了他们的工事——现在的九头蛇士兵中几乎没有人记得冬兵,因为他早在二十余年前就被遗忘在了西伯利亚地下的仓库中。史蒂夫看到在正门守望的九头蛇士兵急急忙忙地回撤,退守到基地内部,去增援被冬兵打开了一整个口子的西南角——比起佯攻,那边的动静大到让史蒂夫几乎误以为冬兵才是计划的主力——文森特甚至给他申请配备了托尼研制的反射线武器,用极高的能量释放抵消九头蛇空间射线的分解,搞得整个现场地动山摇。史蒂夫和其他两个小队的队长当机立断,沿着符合潜行规则的路径,快速闪入九头蛇防守的范围中。
那里果然设置了防御措施,但确实只是例行公事的机械布置。三个小队的队员都是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特工,排除大门处的红外射线和监视系统并没耗费他们太多的时间。九头蛇只在正面留守了寥寥几个士兵,史蒂夫从背面用手刀将其中一个放倒的同时,其他小队的队员也用不同的方式把那些人扣到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并不是悄无声息,只是九头蛇的兵力全部分散到他们对面行事更为狂放的三个小队,以及以一人之力打出一队火力的冬兵的位置,他们战斗的动静太大,反而很好的隐藏了正面潜行的队伍。九头蛇基地的大门当然是死锁的,甚至连地上昏死着的士兵们的身份卡都没有权限打开它。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死守隐藏在基地地下的秘密,一切证据都指向那东西具有对人类定向分析的能力,并利用空间元素对分析结果进行分解消除。根据神盾的推测,九头蛇在转入地下活动的这二十几年中,其核心成员就一直在秘密研究这项技术,并将它作为对世界反击的最后底牌:这次聚集则是因为技术终于研究成熟,九头蛇要动用所有力量来保证它在彻底启动前不会遭受神盾的干预。
队员们在四周迅速寻找有无薄弱的地方或是暗门,但并无所获,整个基地的外墙都是铁板一块。史蒂夫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基地的正门上,它是双开式的,中间有一道细微的缝隙。他比量了一下自己盾牌的厚度,它恰好可以卡进去一个边,但因为盾牌本身的弧度,不能再伸进去更多了。超级战士的力量可以尝试强行撬开大门,但一旦这样做,九头蛇内部就会察觉他们真正的计划,而不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另两边的战场上——从声音和通讯器中传来的情报来看,冬兵把九头蛇的人引向了另一边的三个小队,做出了汇合的态势,现在两处战场已经接近合二为一了,正打得火热:至少短时间内,九头蛇不会怀疑距离正面最远的那一边并不是正面战场。
这是一个绝佳的潜入机会,史蒂夫不想冒暴露的风险。结果正当他集合了所有小队的队员,打算商讨比较各种方案的可行性时,所有人都被从天而降的黑影吓得举起了枪。
史蒂夫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把挂着盾牌的手臂格在身前。可等他们看清后才发现,来人并不是九头蛇的人,而是不知怎么从对面战场脱身而出的冬兵。他从基地地上部分有四五层楼高的外廊上跳下来,无视了他名义上的,所有正用枪指着他的队友,转身向那扇大门过去。
冬兵的背上还挂着那柄特制的反空间炮,鉴于他们第一次行动时,冬兵对仓库大门做出的暴力举动,有那么一瞬间,史蒂夫隐隐地担忧起冬兵会不会直接用那武器轰破九头蛇基地的大门,导致他们之前的潜伏彻底失效。可冬兵只是从腰间的武装带上摸出一枚小磁片,再掀开墙面金属板的一角,把磁片嵌了进去。
基地的门没什么动静,可等冬兵用金属臂撬开大门后,它也依旧保持着毫无警报的状态,甚至打开得轻松异常。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一种特殊的干扰器,用来阻断发出警报的电路。冬兵知道该在哪里,又该如何使用它。没有人再犹豫,三个小队中有一个负责守备大门,以防九头蛇发现不对后从外部包抄小队背后,而史蒂夫的小队和另外一支则在进入基地后兵分两路,史蒂夫负责寻找深入地下,寻找武器本体并进行计划的阻断,另外一支小队则搜查整个基地的地上部分,排查有无分布在地上的兵力和备用控制装置。
冬兵钻进基地后就没了影子,史蒂夫左右张望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他究竟去了哪里。他顶着盾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跟着他队伍中的十余名队员,走廊里光线不太亮,仅有墙壁上的灯管冒着惨白的光,像是你能想到的任何一个令人不适的实验场所。队员们都紧跟着他们队长的脚步,捏紧手中的枪。
每个人都做好了遭遇战的准备,九头蛇不可能没有在基地内部安排兵力,尽管他们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分散到了另一个战场——问题只在于他们和留守的巡逻队会在什么时候碰上。所以当灯光突然熄灭,拐角处响起枪声时,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战斗准备。史蒂夫用星盾迅速挡下九头蛇小队的第一轮扫射,随后顶着下一轮攻击的可能前推,用敌人的射击位置为他的队员们指示目标。环境变化突然,和有备而来的九头蛇相比,史蒂夫的小队并来不及取出专门应对黑暗的装备,因此他们能保证的就只有在射击时确保瞄准的红光不指在自己人身上,至于对敌人的预判,就只能略差一等,史蒂夫只觉得背后的子弹声纷杂而无序,像是一群新兵在碰着运气开枪。
好在战斗结束后,他的队伍也并没有出现阵亡减员,史蒂夫顶在前方的盾牌借着拐角的地利挡下了几乎一半的攻击。而那些乱糟糟的射击中总有几发飞得很准——最后一名九头蛇倒下时,史蒂夫沿着笔直的弹道看过去,那站着他的队员诺顿,枪口还没来得及放下。
“干得不错。”史蒂夫低声称赞。诺顿怔怔地眨眼,左手从枪上拿下来,揉捏自己的耳朵。来不及在意这些异常,史蒂夫整合了他的小队——他们带上了用于黑暗环境的目镜,并且把近战武器挂到了便于使用的位置。经过刚才那一轮突发的状况,他们的子弹消耗的比预期更快些。有几名队员被九头蛇的子弹击中四肢,已经影响到行动。史蒂夫把他们的武器分配给仍健全的队员们,让他们原路潜回外部,去隐蔽处联系其他小队和后援人员。
九头蛇的巡逻队显然把他们的存在报告给了指挥人员,通讯器里其他小队的报告已经从战斗转为了拖延撤退。同时,负责留守正门的那一支小队也进入了战斗状态。时间越发紧急了起来,而史蒂夫依旧在地下忙乱的搜寻,尚未找到秘密武器的所在处。中途他又遇到了两支九头蛇巡逻队的阻击,以及一些机关启动的陷阱。他的队员们现在并无几人依旧留存着战斗力,史蒂夫下了决心,把那些负伤的士兵推向后方,单枪匹马地继续深入九头蛇的基地。
不会比举着一块道具盾牌冲进德军的战俘营难太多,他这样对坚持战斗的队员们说。和他出生入死少说也有几十次的队员们带着只是服从命令的不满表情,相互搀扶着离去。
一个人都行动显然更加便捷,对四处巡回的九头蛇小队的战略也由战转避。史蒂夫观察着敌人和机关所分布的最密集的区域,并潜伏着通过通风管道,进入了那片区域的中心——和外围一队接一队的武装力量不同,这里聚集着的是匆忙奔走的研究员。显而易见的,他找对了地方。
这是一间大而空旷的地下室,整体的光照都很昏暗,只有中心的装置散发出诡秘的,幽蓝的光。史蒂夫认识这颜色——九头蛇的分解射线,宇宙魔方,方舟反应堆,这当然就是九头蛇蓄谋二十余年的最终武器。所有的研究员都在井然有序地操作着,在向其他小队发送了此地的具体坐标后,史蒂夫关闭了通讯,将自己放低,隐藏在高一层的廊下,从上方俯视那装置中心镶嵌着的计算机屏幕。
史蒂夫并不懂这些科技的操作原理,可他知道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就是阻止距离他不到三十米位置的,那架散发着蓝光的装置的启动。他迅速地计算他距离那屏幕的位置以及站在那的操作员的反应时间,再次打开带在耳边的通讯器,调节频道,盖过频道中文森特的声音,把线路切换到复仇者之间的通讯线。
随后,史蒂夫做了个深呼吸,向背后的走廊中后撤几步,向最中心屏幕的位置飞跃而下。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他手中的盾牌就放倒了距离最近的,正在计算机上操作的那名研究员。屋子里被突如其来的入侵吓得乱了阵脚,他们一心忙着武器的调试和启动,并没有更多时间留意通知中入侵者的动向。史蒂夫回手抛出盾牌,圆形的金属击倒两名正扑向另一台仪器的研究员,再伴随金属的响动弹回惯用者的手中。
这里的人多数只从事脑力工作,并无战斗能力,史蒂夫在他们拉响全部警报前就把所有人都击倒在地 并让他们中的大多数失去了意识。当他站回到那面大屏幕前时,最先倒下的九头蛇——他是唯一一个还醒着的——在他脚边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嗤笑声,语气刺耳又尖利:
“你不可能阻止我们,美国队长。”那家伙从牙缝中发出嘶嘶声,“我们的洞察计划已经启动,世界终将属于九头蛇——”
史蒂夫没有理他,他扶好耳机,向其中的频道喊话,“史蒂夫·罗杰斯。已经取得装置的控制。”
“干的漂亮啊。”耳机里传来托尼聒噪的嚷嚷,史蒂夫有点感谢他没在通讯接通的一瞬间就开始讲话,否则自己非得被他吵得分了心,“呃,不过是队长你的话这事儿可能要麻烦点……”
“时间紧张,托尼。”史蒂夫打断他,面前的屏幕上正闪着几行绿莹莹的代码,“我能接触操作平台,告诉我该怎么做。”
“就算天才如我也不可能想象出来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描述它,队长,挑那些你看不懂的来。”
外面已经传来了交火的声音,隔着一道墙,枪声响成一片,想来是神盾前来支援的小队和九头蛇回护武器的队伍碰了头。真的再没有时间耽搁,史蒂夫向耳机里的托尼简略的描述了装置的状态,并迅速复述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线路另一头,科学家倒吸一口冷气,对那些代码做出了最差的解读:“坏消息,它已经启动了,正处于计算阶段。”
“能终止吗?”史蒂夫盯着屏幕上越流越快的绿色代码,门外的枪声在距离上依旧僵持着,听起来像是神盾的队伍把赶来的九头蛇拦在了距离外。托尼还没回话,倒在地上的九头蛇颤着间,喉咙里挤出得意的低鸣:“哈……怎么可能让你们终止它?它的运作是不可逆的,就算你能在我设置启动之前就杀了我,机器里的ai都会自动启动它。等一切都完成了,一切反对九头蛇的人都会灰飞烟灭,美国队长,第一个就是你——”
史蒂夫不得不把那家伙的后脑撞向桌角,才能从他愈发激烈的嘶吼中解放出来,再透过枪炮轰鸣的杂音,认真去听耳机里的指示,“只能用最终方案了,队长?把我托神盾给你的那芯片接到计算机上,你会做这个吧?它至少能暂停代码运行三十秒钟,那装置会停摆,然后趁着这时间,把和芯片配套的那个反应堆搞进他们的装置里,用什么方式都好,你想扔进去也行?”
“废话就免了,然后怎么做?”史蒂夫从腰间的革制袋子里摸出芯片捏在指尖,蹲下身寻找这台计算机的接口。
“然后?然后你转身,确认位置,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大门逃跑就好,别管别的。”
“什么?”史蒂夫下意识地提高了声调,“不行,托尼,我得确保它成功停下……”
“别开你的老年人玩笑,队长,那玩意可是会炸的?我能保证就算是你,挨得那么近也保准成灰儿。所以赶紧跑就得了。”托尼的声音转小,轻声嘟囔着,“虽然也有可能不炸,但你最好还是希望它炸,否则这个世界就要完蛋了……”
“说清楚点,托尼。”史蒂夫把芯片的读取器对到计算机的USB接口上,对耳机里小声絮叨的科学家低喝。
“我也通知过你们,不是无法挽回的状况别用我这一套。”托尼挫败的叹了口气,“要是时间长点我还能研究一个完美方案出来,现在?那东西只有九成的概率能成功,但就算成功了也得把那个主控室炸得什么都不剩,没准还会引起坍塌,危险得要命——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这是短时间内对抗那群脑瓜聪明的疯子的最好结果了。”
这时,整个地面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又接了一下,史蒂夫险些没拿住手里的芯片。门外的战斗不知为何,在狭窄的走廊里动用了重型武器,控制室的门板都被轰得摇摇欲坠。史蒂夫扶稳耳机,继续听因信号不稳而变得断断续续的声音,“……影响……失效……”
“再说一次,托尼?”史蒂夫在两秒后回复,现在门外变得诡异的安静,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
“我是说。”信号恢复了正常,技术人员的声音稳定地传过来,“虽然我的反应堆里有内置的,可以和芯片接应的程序,能让它自动激活,再和那些蓝莹莹的能量进行中和,但还有那么一成的可能性,那些空间能量会阻止反应堆的自激活,导致哑火儿。”托尼顿了一下,“如果有人能在芯片连接的控制台里持续输入代码就不会有这个问题,可?一旦它成功启动,那人就得连人带着计算机一起被炸得稀碎。别告诉我你已经打算这么干了,队长?”
“托尼。”史蒂夫把手中的芯片按入接口,绿色代码的流动戛然而止,“对我说要输入的代码,立刻。”
“你认真的?!”在线路另一端失声的同时,史蒂夫把那颗暗红色的球体掏出,用力掷入闪动着蓝光的能量罩中,它的暗色闪动一下,然后逐渐鲜艳起来。史蒂夫平板地向托尼汇报了状况,于是通讯器里传来一句重重的叹息,“不是吧,你想再为了这世界死一次?”
“如果我们没成功阻止九头蛇的计划,我的结局也会是一样的。”史蒂夫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走回链接着芯片的计算器前,双手按在键盘上,没有一点颤抖。“代码。”
“行吧,我就知道没人拦得住你,奉献队长。”托尼的声音难得冷静下来,“我说了啊?不过队长,你得保证,只要看到那玩意变白就赶快跑,那就代表成功启动了。我可不想亲自经历一遍我爸总叨叨的在耳机里头听你去死的破事。”
科学家没再废话,开始以单词和符号的方式向显然不懂程序的史蒂夫描述代码,只是按键之间的组合,他就算再不熟悉电脑也能依样键入。等到时限一过,屏幕上的绿色再次开始流动时,史蒂夫突然注意到那颗红色的反应堆又变回了彻底的暗色,在成片的蓝光中飘忽着,几乎马上被淹没。
怎么回事?史蒂夫对机械维修的了解只限于枪械,摩托车和收音机的程度。托尼的方面还在描述那些字符,他没法出声打断他,只得用敲打收音机的经验,把膝盖顶向芯片和计算机连接的插口——竟然意外的生效,在输入的空档里,史蒂夫的余光瞄到那颗红色的核心再次亮起来,随后鲜红的光芒和装置中的蓝光开始缓慢的融合,颜色越来越亮。他又尝试着把力道放松一点,结果那亮光又暗了回去——史蒂夫只好继续把力气用上去。
托尼所说的那一成情况显然发生了,不仅如此,这芯片还和九头蛇的计算机接触不良。
情况不能更糟了。
线路另一端刚说完全部代码,喘口气,那句询问操作者状况的话就被反应堆产生的信号干扰滋啦啦地打成了碎片。那团反应中的物质显然已经运作到高峰,颜色亮得发白——但史蒂夫也不敢动,如果他现在把那接触不良的插口松开,说不定反应就会立刻终止,更无从谈起从破坏空间能量的能量源来阻止九头蛇的计划。现在他和托尼的通讯断了线,而计算机里滚动的数据也愈发地复杂,眼看就要完成对目标个体的计算。他没有时间,也不再有条件来重复刚才两分钟内发生的一切。
在这时刻,史蒂夫只是几乎麻木地看着反应堆里发出的白得刺眼的光,忽略空气中越发剧烈的爆鸣声,身体半弓着,扶稳接在控制台立面上的芯片。他没花费一秒钟就做出了决断,同时自嘲地扯扯嘴角,感叹为大多数人的生命而牺牲这种事居然还有人能经历到第二次。而到了这时候,史蒂夫才察觉到,他甚至没有一句渴望留下来的遗言——这整个新世界里,似乎都不存在什么让他挂念的东西:最多不过几分钟后,名为九头蛇的顽疾就将在世界上被根除,余下的残部也将迅速被神盾清理,再兴不起什么风浪,历经史蒂夫两世的斗争也将画上句号。
跟随史蒂夫一起打击九头蛇两年的小队会被分解重编,进入神盾的各个部门,而同为战友的复仇者们并没有任何一人让史蒂夫放不下心来:他们都是优秀的科学家,特工,战士,有足够的能力处理任何事。史蒂夫的离去可能会让他们伤心一段日子,但就像当年的佩吉和霍华德,这悲伤会随着时间被冲淡,只在偶尔被提起时重返心头。
而佩吉,史蒂夫想着他的老朋友,她是他唯一有些担心的人,如果她再次听到史蒂夫的噩耗,那副年迈的身躯不知能否撑住——可她会忘掉这件事,或者在听到它的时候就露出悲伤而无奈的微笑:不,珍妮弗,史蒂夫已经死了七十年了。
没什么好挂念的。史蒂夫最终总结着,他就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突然出现在跨越了世纪的新年代,扰乱了一些人的生活。而当他同样突然地消失时,所有人的生活都将一切如初,就像做了个真实存在的梦。
就这样吧。史蒂夫紧盯着反应堆,确保它正在正常运作。无牵无挂的过时之人,孑然一身,如果非要从人群中挑出一个站在这里的奉献者,他也会是最好的选择。
史蒂夫的双眼被爆炸前膨胀的白光晃得发黑,以至于他在意识到有什么正向他冲过来时,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被人力抛出几米,或者几十米远,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空中飞了好一会儿。大概是九头蛇的人,他用有些恍惚的意识推测着,他们想打断反应的进行,再续他们原本的计划。这可不行,史蒂夫挣扎着爬起半个身子想要返回,却被什么重物扑在地上,压得他一个不稳,又狠狠砸回地面——那可真的不轻,得有四百磅重。史蒂夫用力眨着双眼,想去掉眼前那些飘忽的色块,换回正常的视力以脱离压制。可他发现身上压着的似乎是个人,黑色衣服,整个身体保护性的弓起,贴在他颈侧的手臂一片冰凉——
爆炸就在这时发生了。
成功了。史蒂夫的意识在冲击中陷入空白前,只想到这一句话。至于扑在他身上的人是谁,或是目的为何,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做思考。
滴。
滴。
滴。
规律的响动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秒一次。随之而来的是渗进四肢百骸中的疼痛,从腰椎处蔓延,随后沿着脊髓和骨骼逐渐散布全身。每一块骨骼都经历着碎裂一样的疼痛,或是它们真的碎过了,因为缝隙里还充斥着血清修复机体时特有的酸痒。肌腱可能也断裂过,但血清对它们的作用能力要比对骨骼强些,所以它们现在就只是发着麻,感觉就像信号失真时出现的噪音或是噪点,那是神经正在重新排布。再然后,是各个脏器的哀鸣,其中以肺部尤甚,它随着呼吸辅助仪器的压差变化而一阵阵的刺痛。
这一切痛苦都意味着他依旧活着。
史蒂夫没有为再次重返人世高兴太多,他甚至悄悄埋怨血清早早地让他的大脑苏醒,回来面对他现在的朋友们为他的自毁行为准备好的一通又一通责骂。他总没法一直逃避这个,于是史蒂夫尝试着控制自己的眼睑,让自己的双眼挣扎着睁开——
他缓了一会儿,才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房间里的布置。这显然是个病房,身边一直嘀嘀作响的是监控他心率的仪器,显示器上有几条规律的线。他转了下脖子,颈椎发出僵硬的咯咯声,才看到跷着二郎腿陪在他床边的红发特工。
“你醒了?”她挑起一边眉毛,用令史蒂夫毛骨悚然的平板表情盯着他看,“这么看我运气还不错。寇森在这坐了四个小时,你都没什么动静,而我刚来到现在也就二十分钟。”
“你们在这陪护我?”史蒂夫张张嘴,他的喉咙可能也被爆炸烟尘之类的东西呛过,发声时略显干涩。
“不是一直有人。不过我们有空闲的时候总要来‘瞻仰’一下总喜欢为世界贡献的大英雄。”娜塔莎把她握在手里的手机揣进口袋里,转了个角度抱臂看史蒂夫,后者正被她一句话说得尴尬异常,“一般来说只有我和克林特,加上总想带着工作来你病房做的寇森。托尼来过一次,结果一进屋就想起你自顾自的干出的事,气得吹着胡子扭头就走,还边走边说些‘让你跑你不跑活该挨炸’之类的气话。”
从她的表情来看,显然也是在借托尼的话来表达同样的不满。
“那时候情况特殊……娜特。”史蒂夫苦笑着,想抬起手来向担心他的朋友道歉,又被移动时带来的麻劲儿弄得放了回去,“过后我会做详细的任务报告……比起这个,我睡了多久?”
“三天,”娜塔莎伸出三根手指,“不算多,因为医生说在那种距离下承受高强度的冲击,你没死就已经算是血清的奇迹了。”
史蒂夫短促地吸了一口气,他突然意识到,那可能并不是因为血清上的奇迹。在失去意识前仅存在了十几秒的记忆浮上意识的表层,在爆炸前的短暂时间里,有什么人冲过来把他丢出了爆炸中心,又用身体把他护在了下面,这才让他免于正面承受全部的冲击。
所以那并不是九头蛇所属的,来阻止他继续行动的人,可他也想不到任何一个有理由来这样做的队友。那是谁?他现在状况如何?
史蒂夫呆滞的表情让娜塔莎以为他是正感叹于那些玄妙的运气或是与死亡擦身而过的后怕,她还开他玩笑,“你是不是在想自己有什么一定能在拯救世界的过程中死里逃生的超能力?”
不想史蒂夫竟从床上一个挺身弹坐起来,瞪大眼睛,若不是娜塔莎坐的距离远些,他看上去都像要按住她的肩膀:“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情况?那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在?”
黑寡妇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她撇着嘴,眼神斜着飞到最左边儿,“关于这个,我还想知道你到底想了个什么计划?我们在安排和你一起行动的其他小队撤离时接到托尼的通信,说爆炸的时候你可能还在里面。所以我们找进去,结果在发现你之前的那条走廊里,挤了能有一百来具九头蛇的尸体——”
“全是九头蛇?”史蒂夫愕然,他在控制室里也听到了外面交火的声音,对外面的状况也稍有猜测,可这结果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没有我们的人吗?一个都没有?”
“我们的小队全都被九头蛇的队伍拦截在基地的地上部分,根本接近不了你的位置。那一百来个九头蛇是死于其他原因。”娜塔莎把眼睛转回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人救了我。”史蒂夫陈述,“在爆炸之前,他把我扔了出去,并且扑在我身上从冲击里保护了我。也许是因为这个我才能活下来,可我当时的视力受到光害,没看清那是谁……”
他说着说着就闭了嘴,因为以娜塔莎的表情控制能力都没遏制住她脸上惊讶的流露。于是史蒂夫笃定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是谁。”
娜塔莎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回答的内容,而是作为反审问的特工或是一个朋友。最终她出了一口气,眼神复杂,抬头看向她的友人:“根据我的猜测,那是冬兵。”
她越过史蒂夫一瞬间僵硬的神情,闭上眼睛,继续说下去,“那一百多人的死因也都是它,它在脱离文森特的控制后据守在通往控制室的门口,拦住了近十队纷纷赶来支援的九头蛇。而我们在找到你的同时,发现了被爆炸的冲击砸到走廊墙壁上的冬兵,和你的距离不超过五米,背上挂着一具被炸烂的尸体停止了运作。身上的弹夹全部是空的,包括特殊批给它的管理员的那五发高能量弹药。”
“实际上,我们已经针对冬兵脱队战斗的行为做过许多分析,小组的最终判断为混战刺激了九头蛇程序中命令战斗的部分,从而导致失控。”娜塔莎的细眉此时已经蹙成一团,神情严肃,“但根据你的描述,我判断,事实是……它——他在保护你。”
“这没有理由。”史蒂夫只能说,“我们之间除了任务,几乎没有交集。我最多是和他讲过几句话,还从未得到过回应。”
娜塔莎的神色突然变得极其复杂,史蒂夫能在她未加掩饰的表情中读到犹豫,遗憾和不安。这让他产生了莫名的预感,不受控制地,史蒂夫忽略了身上还疼痛着的各个组织,挣脱了病床上的一切医疗设施,翻身站到地面上,和坐在陪护座上正与自己交战的特工正面对视,“我被隐瞒了什么吗?告诉我,娜特。”
“他在地下二层的维修室。”娜塔莎终于下了决心,长出一口气,却答非所问,“你该亲眼看一看,然后就不需要我再解释了。”
随后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轻拍史蒂夫的肩,那已经不如他刚醒来那时痛得厉害了,“我跟你一起去,以免你知晓一切后拆了整个神盾局。”
史蒂夫一时间没懂娜塔莎是什么意思,但对冬兵信息的求知欲不明所以地过于强烈,他硬是撑着像是要裂成几块的身体走出了病房。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位于神盾大楼中的特殊看护病房,要下到地下二层只需要乘坐电梯,加上相应的权限——黑寡妇通过了电梯上的虹膜扫描。在电梯下降的过程中,史蒂夫则一直在回想自那次西伯利亚的任务以来,他和冬兵的所有接触。他承认他对冬兵有种原因不明的熟悉感,而冬兵的方面,就文森特的描述和史蒂夫的亲身所感而言,确实从很久前就格外在意他,可任凭史蒂夫搜遍自己的记忆,也想不出这格外在乎的原因——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与众不同的态度和称呼。
莫非是在成为冬兵前,那位盟军士兵的联系吗?史蒂夫想,会有这样的可能。就资料显示,他们是同时代的人,又都对抗过九头蛇,或许也曾有过一起作战的时候。可就算是那时,史蒂夫也并未在军中有过突击队之外的私交紧密的朋友,而咆哮突击队的队员们并没有一人被九头蛇俘获,除了他最熟悉的那一位战死在战场上,其他人都是在垂垂老矣后寿终正寝,膝下儿孙满堂。这条线显然也被截断,史蒂夫带着疑惑和不解,跟着娜塔莎,走出缓缓开启的电梯门。
这一层尽管是地下,可灯光明亮,通气也良好,并不会给人带来压抑的不适。电梯口守着两名正交谈着的闲散特工,话题是关于今晚要订哪一家店的辣香肠披萨。两人听到电梯打开的声音,迅速恢复了工作状态,把目光对准从电梯里出来的人——史蒂夫察觉到,他们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后背紧绷出一片紧张和戒备。
他们被下达过什么仅针对自己的指示。史蒂夫站在电梯口没动,让娜塔莎先行去和那两名特工交谈,在刻意留意的等级以下听着几米之外三人压低声音的絮语。两名特工紧张兮兮地附向黑寡妇,对她说冬兵就在这里,她最好不要带队长来到这一层。娜塔莎撒起谎来连气息都不会晃一下,她放松地看向两名特工,说在九头蛇一战后禁令被解除,她遵从局里的指示带领美国队长来熟悉以后作为搭档的资产。那两人可能在脑内分析了一下面前同事话语的真实性,可惜黑寡妇在专业方面的造诣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他们没能从她身上分析出任何问题。史蒂夫被两人准许放行,向前进入了用玻璃门隔开的狭窄走廊——那间所谓的维修室就在走廊的最深处,史蒂夫能看到医疗仪器的一部分,和立在墙角中的,从西伯利亚和冬兵一同带回的冷冻舱。
史蒂夫隔着玻璃,远远地能看到冬兵被安置在半是病床半是手术台的平面上,没有被子,整个人光裸着躺在那,金属臂在灯光的照射下亮得惊人。屋子里的温度不算高,是地下室特有的那种寒冷,尽管史蒂夫知道冬兵平时会被存放在零下几十度的冷冻舱中,可能并不会感知到寒冷,他还是为冬兵遭到的对待升起一抹不忿。
维修室里再没有其他人,大约是完成了一切治疗和修复的工作,正放任冬兵体内的仿制血清自行修补机体。史蒂夫深吸口气,刚要推开那房间的玻璃门,却被娜塔莎按住肩头。
“史蒂夫,”女特工的声音传来,压着音量,带着绝不常见的细微颤抖,“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而你有权知道这个。”
史蒂夫心中那模模糊糊的不详预感升腾地更甚,他应了声“我知道”,等待娜塔莎的下文。
“所以,答应我,不论在你进去之后看到了什么,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局里对一些事情的处置可能并不妥当,但一切都有商讨的余地。”她语气急促,史蒂夫回头,发现她的目光正闪烁着,并没完全直视着他。他带着满腹疑虑,迟疑地应允,娜塔莎才松开按在他肩上的手指,后退两步,以双手后掩的姿态站到走廊中。
有什么会让他失控得这么严重?史蒂夫在踏入玻璃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娜塔莎,那是预备寡妇蛰的动作,她在为最糟的后果做出准备。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冬兵在保护他的时候承受了过多伤害,娜塔莎在担忧他产生过分的自责从而导致混乱——但这理由也并不充分,史蒂夫拥有数倍于常人的自控力,他相信自己能控制住情绪。他放慢步子,从门口的方向前进绕着承载冬兵的手术台走了半圈,和厄斯金博士研制的血清不同,冬兵体内的那种似乎并不能完全治愈他身上的伤口,史蒂夫注意到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疤——其中以接合左臂金属的部分尤甚,紫红色的筋络爬满他从肩头到锁骨的全部皮肤,凸起且蜿蜒,拧作一团。那些疤痕中,分布在肋下的一些还很新,从手臂和躯干间的空隙中延展出狰狞的鲜粉色皮肤,新愈合的形状绽开着。
所以他的伤势恢复的倒还算好,不知娜塔莎所指的史蒂夫在冬兵身上巡回着目光——得过了有十几秒,他才迟来的意识到这时的冬兵与他在任务中合作的那时最大的不同。
冬兵确实伤得不轻,以至于维修——医疗人员不得不手术拆除钉在他骨骼里的漆黑面具,换上了用于供氧的软管,连着透明的面罩覆在他脸上。越过他下颌上规整的圆形疤痕,史蒂夫第一次透过透明的媒介,窥见冬兵被隐藏的真容。
那是谁?
史蒂夫紧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天蓝色的瞳孔上下滚动一周,又回到原本的位置,那张脸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旧双眼紧闭,毫无表情,而没有像一场幻境一样消散。史蒂夫透过冬兵散乱在脸上的棕色长发,描摹拓写他的五官,把它们分解开来,再重新组合,那些线条也依旧是沉睡在记忆中数十年之久的熟悉模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依旧不敢相信,视线慌乱着下移,在冬兵的腰际搜寻着——那里果然有一片颜色略深的斑块,并不瞩目,掩盖在层层伤疤之下,证据确凿,宣判他飘渺猜想的切实无误。史蒂夫在这通气良好的地下室中几乎窒息,本就隐隐作痛的肺部烧燎起来,仿佛七十年前就无影无踪的哮喘和肺炎又回到了这副躯体。他已经有些时间没这样茫然无措,半抬起头,视线中出现了守在玻璃门外的娜塔莎,她逃避的表情佐证了判断。
史蒂夫的手指用力扣着冬兵所在的床板,其上包覆的化学纤维被撕裂开,挤出中间薄薄一层海绵。所以一切疑问的确不言自明,例如冬兵在爆炸中的保护,例如他们中间奇异的默契,例如文森特描述的失控,例如一直粘连在他后背的视线。不需要更多理由,只因为被隐藏在面具和代号下的士兵是巴基,只因为那是巴基。他怎样也想不到,他会与本以为永别的密友再度相见——他甚至不敢在新世纪中过多怀缅他,否则,被世界抛弃的茫然和一无所有的空虚会在那些褪色的回忆中将他吞噬——又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的朋友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空气中,若不是轻微起伏的胸膛和仪器上跳动的指数,他简直与死物无异。而他也确实是被按照死物对待,先前史蒂夫为冬兵而不平的事物全数在眼中放大升华,认知冲进大脑,化作炽燃的怒气:巴基被赤裸着摆放在地下室的手术台上,巴基被当做机器而被他人命令操控,巴基被活生生地推入冷冻舱,感受自己的身体缓慢冻结,而做过这一切的不仅有他所痛恨的敌人,还有自己为之效命的组织和共同战斗的同伴。
于是那怒气一时竟无处发散,史蒂夫看向自己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病服,所以他环顾了整间病房,终于从墙壁的挂钩上发现了一件实验员遗落在这里的白大褂。他取下它,小心翼翼地覆上那具满是伤疤的身体——现在它们中的每一道都刻到了史蒂夫心上,淋漓地渗血。他又盯着他的朋友看了许久,无意识地摩挲着他金属与血肉交驳的肩头,随后绷紧了全身上下的神经,转身,面对已经戒备地站到他身后的娜塔莎。
“史蒂夫。”她说,饱满的红唇抿成一条线,向他展示背到身后的手掌。
史蒂夫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究竟有多可怕:眉毛几乎压低到眼眶下,紧紧地挤成一团。蔚蓝的双眼被眯进了阴影里,深邃成危险的深蓝,瞳孔缩小,像是即将喷出火焰的恶龙。他的咬肌紧绷着,嘴唇的缝隙中露出呲出的犬齿,耳中传来咬合过紧的蜂鸣声——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了猛兽的气场。他尽力放松全身酸胀的肌肉,这才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混响:
“我能控制,娜特。”他几乎在低声嘶叫,“只是,我必须得和所有人讨个说法。”
一切一闪而过。
电梯,走廊,面色惊诧的特工,识别装置,走廊,办公室的大门。
尼克·弗瑞短叹一声,收起手上的文件,看向破门而入的美国队长。高大的英雄此时还穿着神盾医疗部门统一的病服,巩膜遍布血丝,决眦欲裂,灿金色的短发被一路的高速奔跑刮得杂乱无章——他正以这样的形象,与西装革履的神盾局局长对峙着,场面实际上有些滑稽可笑,可并无一人敢在此处漏出一丝气声。黑寡妇跟在后面姗姗来迟,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她在跑步时脚上还蹬着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而追赶的对象又是一位强化过的超级士兵。深肤色的男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露出了然的神色,独眼移向形如狮豹的史蒂夫:“所以,你终于知道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史蒂夫·罗杰斯现在的模样与美国队长相去甚远,他的眼中压抑着火焰,它们激烈地涌动,随时都有喷发的预兆。
“你想听什么?”弗瑞背靠到椅背上,双手在胸前交叠,“在一次有你本人参与的清剿任务中,我们缴获了九头蛇所制造的人形兵器,资产从此迁移到神盾所属,并被用于多次任务——”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弗瑞。”史蒂夫打断他,身体又前倾了几度,“你们知道他是谁,但今天之前,没有一个人告知我。”
“我不认为神盾有将资产硬件前身的身份告知所有人——连他的管理员都不知道——的义务,所谓的‘所有人’中间当然包括你,队长。”
“他是我的朋友!”史蒂夫陡然提高了音调,双手重重拍上弗瑞的办公桌,把桌上的档案震起一英寸高,“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一无所有时拥有的全部!我寄存在军队里的那种信件的收信人!而你们在明知他是谁的情况下控制他,命令他,把他像件物品一样对待,然后说没有告知我的必要?!”
到最后一句话时,史蒂夫几乎是在用尽全力咆哮。空气安静了一瞬,其中弥漫着震动产生的细弱杂音。史蒂夫慢慢直起身子,伸手,把杂乱的头发抹得更得体些,视线持续停留在弗瑞平板的表情上,“我为一切行为以及形象上的失礼道歉,但我必须得到一个交代,不仅关于你们毫无人权地对待我最重视的人。”
“我必须遗憾的指出,你的朋友已经不在那副躯壳里了,它现在只是承载九头蛇杀手的容器。”弗瑞将双手支成塔形,越过塔尖直视史蒂夫通红的双眼,“对此我感到抱歉。”
“显然,没有任何人看过我提交的报告,我在那里关于这个问题进行过详细的推断和论述。”史蒂夫尖锐地反驳,与他的上司针锋相对,“而且,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就不会用尽办法隔离我和一切可能推断出他身份的资料——这是我需要得到解释的另一个方面。”
“你在得知冬日战士的真实身份后立即将我远调至欧洲执行长期任务,并在此期间对我持有的权限进行封锁,删除了九头蛇原版资料中有关冬兵来历的一切数据,加以含糊其辞的说明。而当我返程后,你从娜塔莎处获取了任务中得到的,苏联时期关于冬兵的实验数据——这一点的猜测源于文森特手持的红色笔记可能也是必要条件,而它与我找到的笔记本并无二致——为了保证期间通过任务进行的实验不出现纰漏,你通过娜塔莎给我一个假期,从根源保证我无法接触测试现场。”
“而在冬日战士对新任管理员有良好的接受度,状态趋于稳定后,恰好我因无法忍受空闲而选择回归工作。出于对冬兵能力的判断,你认为我们在任务上无法完全避开,甚至可能经常需要配合。于是你在确保资料封锁完备后允许我介入冬兵参与的任务,同时测试我对冬兵的反应程度。但你发现我对冬兵的关注在身份未知的情况下就远出预料,所以你更改了我们的任务方案,尽量减少我们的会面——”
史蒂夫放缓呼吸和语速,再次把手掌按到办公桌的桌板上,“——直到你不得不使用所有力量的时候。如果你能把我的一切猜测合理解释为仅仅的‘没有义务告知’而产生的巧合,我会为这些猜忌道歉。否则,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不想,弗瑞反而放松了下来,他的手指捏起桌上的纸张,再放下,“事实上,罗杰斯队长,在你上一次冲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我就以为你是为此而来了。不过事实证明,认出身边被控制的士兵就是死去多年的朋友这件事,比起洞察力,想象力更重要些。”
“弗瑞。”史蒂夫不赞成地看他,“我们讨论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你那套情报分割的理论应该停止了。你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控制了巴基,如果我不去刻意抑制自己,我们现在会站在对立面上。”
“你会为了一个不知是否还在的人与整个神盾决裂?”弗瑞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不是严肃的语气,“这可不是明智的决定,罗杰斯。”
“首先,我不会为一个不尊重基本人权的组织工作,但这件事中也有一部分九头蛇的遗留问题,还有商讨的余地。”史蒂夫皱着鼻子,“其次,是的,我永远站在巴基一侧,哪怕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我以为你永远是个理智的人,队长,不过看起来会让你发疯的人还是存在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史蒂夫似乎看到弗瑞向来尖锐的眼神软化了一瞬,“不过有一点,对你隐瞒此事确实是出于必要性考虑。之前我们对九头蛇持续几十年的围剿正处于收尾阶段,需要动员一切力量,而不是在关键时刻引出内部矛盾造成战斗力削减——而且,没有我的默许,黑寡妇不会擅自泄露机密情报。”
史蒂夫回头,看到娜塔莎已经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正翘着脚尖用鞋跟钻地:“你在九头蛇的事结束后也就只是默许,尼克,要是我不把史蒂夫弄来,你根本不打算说这事。”
“那也是因为没有必要。”弗瑞重复,顺手从桌子边的抽屉里抽出一张表格,推到史蒂夫面前,“回归正题,罗杰斯队长,你想要一个关于整件事的说法和结论,而我这里恰巧有一个方案。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它的可行性。”
史蒂夫低头,那是一张关于资产管理权转让的申请表。弗瑞用钢笔的笔盖敲击桌面,又前倾身体,把那支笔递到史蒂夫面前,“如你所见,由于文森特·盖尔探员即将回归他原本所属的小队前往非洲地区,资产需要更换管理员,以便日后在任务中的行动。恰巧罗杰斯队长你所在的专门缉查九头蛇的小队因九头蛇的覆灭而取消编制,我决定和你商讨移交资产管理权的事宜。”
史蒂夫看看表格,又看看弗瑞,“你的意思是……”
“我在建议你成为资产的下一任管理员。”弗瑞把笔扔在史蒂夫鼻子下头,“九头蛇的资料中说冬日战士对金色头发的管理员顺从度更高,目前的无编制人员中,你最合适。”
“条件是?”史蒂夫皱眉。
“条件?”弗瑞终于露出半个笑,“不,没有条件。罗杰斯队长,这是一次工作委派,而不是一次交易,你需要搞清楚这点——你现在疑虑太重了。”他把后背又靠进椅背里,“在你管理冬日战士的期间,你可以对资产实施你所希望的管理方案,而不需要经过武器管理部门的监督。同时,局里会在一定限额内负担维护冬日战士所产生的开销,这些在文件上也有简易说明。”
史蒂夫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张张嘴,还没等说些什么,弗瑞就接上了一句“但是”。他的上司好笑地看着美国队长充满希冀和震惊的表情又被他标准的思虑脸挤占,继续说完了那句话:“但是,毕竟冬日战士的价值极高,我们不可能把它完全转交给你而不受监管:它依旧是所属于神盾的资产,你不可以把它带入私人空间,它只能在允许的范围内被携带……”
“巴基不是任何人的资产。”史蒂夫立刻反驳,瞪视弗瑞,“他应该有基本的权利,而不是被限制自由——”
“你该像平时一样更冷静些,队长,你今天的急性子让我说不完一句话。”弗瑞伸出手,捏捏鼻梁,一副头疼的模样,“你的巴恩斯不是资产,但冬日战士确实是记录在案的武器。在巴恩斯已经被认证为已死亡的情况下,它只能归属于神盾局。”
“——除非它能证明自己拥有人类的意识。”
史蒂夫的眼神猛地一亮。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言,并非被彻底剥夺人类的部分的话,我们可以在他恢复后为他解决身份问题,就像当时为你做的那样。”弗瑞的手指敲着桌子,“不过,前提就是他能恢复。这就是全部了,怎样?我们说的够多了,你现在该决定是否要接受你的新工作,罗杰斯。”
毫无犹豫地,史蒂夫抓起弗瑞递给他的钢笔,在资产管理权接收的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史蒂夫·罗杰斯正式成为了冬日战士的管理员。
为了应对弗瑞提出的“资产只能在规定范围内活动”的规定,史蒂夫把一张两米长的沙发垫抬进了冬日战士的维修室——就是那位于地下二层的房间,把自己必要的行头搬了进去,并将房间里原有的那架不能称为床的台子和冷冻舱一同堆到墙角,与冬兵同住在那玻璃隔间中,只为了增加与巴基相处的时间。可还没过上多久,史蒂夫就发现,一切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并不是因为作为管理员工作有多复杂的规章,而是巴基的状况比他以为的还要糟糕数倍。他花上很多时间和巴基讲述他们的记忆,那些在布鲁克林的时光,那些在军队中的故事。可巴基对此毫无反应,他只是瞪着茫然的灰绿色双眼,永远看向史蒂夫的方向。史蒂夫说他可以和他一起坐在沙发垫上,冬日战士就丝毫不差地坐到史蒂夫指定的位置,并在那里纹丝不动地僵上半天,直到他的朋友败下阵来,怕他保持那样太久而肌肉抽筋,对他说出下一个指定的移动动作。
史蒂夫也常常对冬兵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而不需要经过我的命令。可这句话只能让冬兵观察他的举动变得更加明目张胆,再无其他作用。只有在进行任务时,冬兵才会表现出那么一点儿自主行动能力,不再像一座离魂的雕像——史蒂夫没办法,自掏腰包约了神盾的医师,每周带着巴基去医疗部一趟,主要是检查他脑损伤的程度,以及受损的组织是否有恢复的征兆。最开始的两三周医生还在尽心尽力的为冬兵检查,可过了大概一个月多些,医生趁他的病人坐在仪器前时悄悄拉过等在门外踱步的美国队长,劝他放弃治疗。史蒂夫当然是不可能同意,他皱着脸问医生:之前不是说他正在缓慢恢复吗?医生摊手,叹口气:和他记录在数据库中的第一次检测相比,他被人为毁坏的神经组织确实正在复原,理论上有恢复的可能——但那也只是理论上说。神经系统本身应该是没有修复能力的,冬兵的情况太特殊,没有任何人有把握确认他能否找回你朋友的人格。你现在只是他的管理员,还不如不要再多花费财力和心力,把他只当做可靠的武器。史蒂夫几乎在那一瞬间就被情绪冲上了头,他咔地捏断了本打算用来记录医嘱的铅笔,赤红着眼睛看向医生:我永远不会放弃巴基,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就会坚持治疗他,也请您不要再说相同的话。
医生被他吓得往后一缩,史蒂夫自知失态,连忙道歉,把医生请回了检查室内。他隔着玻璃向巴基看去,里面的人被动地配合着医生的指示,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坚持着,往史蒂夫的方向看——这是史蒂夫坚定着巴基一定还在那里的原因,但他实在做不到与那双破碎的眼睛对视,只能尴尬的避开些,去看他下颌上对称的圆形疤痕。
神盾内部对史蒂夫的权限封锁解除了,他也得以接触九头蛇那些年的资料——大多是俄语。他没有去求助娜塔莎,自己买了本词典和简明教程,通了几个宵去研究那些夹在大量数据中的俄语单词以及零星的古早记录。他在地下室里支了张小桌,而他艰难的翻查单词时,巴基就缩在角落的沙发垫上,沉默地盯着他的后背。这之前史蒂夫花了些时间教他睡觉——冬兵在冷冻舱外从不合眼,他不懂得自己为什么疲惫,史蒂夫发现问题的时候,冬兵正强迫自己清醒,右手的指甲不动声色地掐进了肉里——后来他倒是懂了,唯一的问题只是如果史蒂夫没有躺下,他也坚持不睡。
史蒂夫知道巴基在看他,尽量让自己放松些,不要让实际观察力极敏锐的冬日战士察觉他的情绪:研究这几天下来,他多多少少已经能借着词典知道资料里写了什么。一路看下来,他的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手指将那份资料的复印件掐出褶皱,恨不得将里面提到的每一个人名从地下挖出来,用他们在巴基身上用过的实验手法重新杀死一次。最后他选择合上那册纸张,走进角落,躺倒在沙发垫上,而冬兵也像是得到了指令信号,迅速改变动作卧在了史蒂夫侧边,后背紧贴着墙。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神盾有下发任务的时间里,史蒂夫带着冬兵奔走在各个指定地点之间,完成那些或简单或复杂的任务:只有在这时,史蒂夫才能从冬兵的身上看到一抹影子,那属于和他互相守护后背的战友。而在没有任务的大多数时间,他们就会窝在地下室里,史蒂夫特意买了些书籍来,在他参军前听说过却没来得及看的,或是他沉睡的七十年间错过的,放在冬兵使用的输液架边上。他给巴基读那些故事,也不知他究竟是否在听,事实上,他做的一切和他独居时没有任何区别,房间里的另一人始终像是件摆设,既不表态,也没有动静。或者有些时候,史蒂夫仍然会尝试,想要用隔世的回忆激发巴基的记忆,并为巴基每一个不知有意无意的小动作激动万分。
直到有一天,史蒂夫的手机被曾经作为邻居的金发女孩打响,女孩在线路的另一端声音略带急促:队长,或许你应该来佩吉·卡特的疗养院一趟,她的状态并不太好。手机被狠狠地攥紧,史蒂夫急匆匆地向缩在墙角的冬兵交代几句——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必要——他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回来的话,跑出门去,蹬上了他的摩托车。好在那只是虚惊一场,佩吉经历了一些抢救和护理,在傍晚的时候苏醒过来。史蒂夫没能和她说上话,他在佩吉醒来的两分钟之内被护工请出了疗养院,理由是不能让病人刚有好转就进入激动情绪。
他回到地下室时,冬兵依旧坐在那,脚尖指向门口的方向,一进屋,史蒂夫就对上了来自墙角的目光。他勉强着笑笑,坐到冬兵的旁边,挨着那条金属臂:“我是去看望佩吉了,佩吉·卡特,你还记得她吗?她现在很老了,和我们不一样,她经历了一切该经历的。当初你好像不太喜欢她,我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和其他的女孩不一样,从来不理会你的邀约……但你总想把我扔给她,你说她是那个能看到真正的史蒂夫的女孩,说我们很适合,我是时候有一段感情了……”
史蒂夫顿了一下,看向冬兵:他依旧没什么反应,毫无表情,于是他继续说下去,声音弱了些,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可我不想和女孩们发展下去,不论是以前那些只为了和你玩就答应四人约会的姑娘,还是佩吉——她是个好女孩,所以我更加不能和她一起……因为那对她不公平,虽然我当时还不清楚我心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我能知道,那里被另一个人占满了。那个人总想着为我找个女孩,我也知道因为对朋友的感情而不想和女孩约会实在很奇怪,所以我从来都会答应他……答应你提出来的四人约会。”
“……等到我在新世界醒来,我才知道男性和男性之间也可能产生……”史蒂夫犹豫两秒,目光只敢停在冬兵的发梢上,说话的声音又小了一号,却说得很清晰,像是希望冻结在冬兵体内的巴基听到,又不希望他听到:“……爱情。”
他惊讶于自己真的将压抑许久的感情宣之于口,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此事,因为唯一一个有必要听到的人早已先一步离去。可他现在回来了,以最难以想象的方式。拦在感情上的大坝一旦打开缺口,就无法控制的决堤,史蒂夫开始倾诉一切,包括还在布鲁克林时不知名的萌动,包括在军队时每次作战时的担忧,又说到在巴基掉落那辆列车后世界变得如何空洞黑白,在新世纪的孑然一身又让他多想念巴基还在的时光。冬兵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他不会对史蒂夫的感情做出任何评价,他只会听着,用属于巴基的眼睛注视着,给史蒂夫无处安放的感情一个归处。史蒂夫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没什么可以再说,就把之前的话翻倒几遍,重复地念叨。
最后他的喉咙终于哽得再没法说下去,只能把额头抵到膝上,用几乎是气声的音量呼出一句话:“巴基,我很想你。”
他没有期待任何回应,只想着先捱过这一段情绪的低潮,再去整理刚下发给他和冬兵的任务文件,把工作的事情做完。可有那么一下,他的后颈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触着,激得他打了个寒颤,随后是久坐的人乍一活动时骨节发出那种的咯咯声,伴随着小型引擎运动的嗡鸣。史蒂夫被突然到来的事实震得屏住了呼吸,他缓慢地抬起头,颤抖的颈子向右方转去,对上那双终于染上情绪的眼睛。面前的男人僵硬地俯身过来,沙哑变调的声音从抽搐的嘴唇中漏出,拼凑成那个最简单,又最有意义的单词:
“……史蒂夫。”
——————end——————
我:我cp绝美爱情包治百病!(指每次失忆。)
——————后续花絮——————
1.
X呼网友:把核 弹级的武器带回家还上户口是怎样的体验?
史蒂乎:谢邀。
2.
吧唧的消化系统恢复功能之前,史蒂乎练就了一手完美的静脉注射技能。
在清水之外第一批进入吧唧消化道的是葡萄糖注射液,理由是想尝尝平时打进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
结果被甜吐了。
要命的感知加强。
3.
很久以后的吧唧:其实我很早就认出你了。
很久之后的史蒂乎:我知道。
很久以后的吧唧:但我那时脑子不清醒,一直在想的是,我得让他们更满意,更顺从,这样他们才不会把你带走。我想看着你。
很久之后的史蒂乎:(紧紧抱住)
4.
史蒂乎:如果我早点表白你是不是可以早点恢复?
吧唧:可能。
史蒂乎:(陷入诡异的自责)
吧唧:那让我意识到,没人能再带走你。你总是那么犟。
5.
吧唧脸上被铆钉钉过的地方留了四个圆形的疤,其实不太显眼,但吧唧总想用黑口罩再把脸遮住。
后来作罢的原因是史蒂乎看到会难受。
咳 我是喵喵 我写完了
写到一半陷入自我怀疑:我写的什么玩意。这还是盾冬吗。应该算吧。但感情线呢?
并持续到写完。逼着自己不能挖坑不填。虽然根本还没发。
考虑过分段发。因为写的东西粘糊糊的像粘牙糖一样,切不开,只能一整坨发上来了。
下一个预订的坑是一篇非常规式监禁。虽然是监禁吧。但其实没什么让人兴奋的内容。
是短一点的讲故事的练习。想写在1-2w。
再写四万字我就自宫(?)我怎么就管不住手呢。(你根本没有自宫用的配件啊)
对不起 我是话唠 我走了 希望有人在评论区和我瞎bb【…………】
【求推文】冬兵人形兵器那种
三编已更新。
二编:加入了自己最近读的比较符合人形兵器/双重人格设定的文。但是cp比较杂乱,在此虽然打了一个盾冬的tag,但不免会有一点其他cp,我先土下座。红豆泥私密马赛
我知道现在我在tag求文可能像是49年入国军。
但是我直到前两天才翻到《稀有金属》和“Infinite Coffee and Protection Detail”(其中有一篇中译《长路归家》)系列,感觉我19年吃到的刀子突然被这两篇文融化消抵了。
求推冬兵人形兵器文,大概就是队二队三时期,处于冬兵状态但是带有点bucky的感觉。说话做事带点机械感。来点PTSD更好(暴露xp)...
三编已更新。
二编:加入了自己最近读的比较符合人形兵器/双重人格设定的文。但是cp比较杂乱,在此虽然打了一个盾冬的tag,但不免会有一点其他cp,我先土下座。红豆泥私密马赛
我知道现在我在tag求文可能像是49年入国军。
但是我直到前两天才翻到《稀有金属》和“Infinite Coffee and Protection Detail”(其中有一篇中译《长路归家》)系列,感觉我19年吃到的刀子突然被这两篇文融化消抵了。
求推冬兵人形兵器文,大概就是队二队三时期,处于冬兵状态但是带有点bucky的感觉。说话做事带点机械感。来点PTSD更好(暴露xp)
盾冬最好,毕竟我是在盾冬tag,但是别的也行(捂脸)。
内外网都行,我能找文till the end of the Internet(bushi)
或者其他好看的文也可以推,求求了。
————————————————————————————
整理一下目前手头符合这个特征的文,需要注意的是大部分都在sy和凹3,会带点未成年人不能看的玩意,谨慎看预警。以及,大部分作者我填写的都是sy的ID,因此无法确定作者具体圈名,在此我很抱歉。属性大概是冬兵中心盾冬寡冬寡之类的。
1.《稀有金属》Icylily 盾冬
目前LOFTER有番外前传,直接搜即可,sy和凹3皆可以找到。文风蛮纯洁的,并且确实是双重人格设定,我不能剧透太多,不然没意思。
2.《冬兵康复日记》makimaki(未完结)盾冬
Sy和凹3都有,NC-17,带点垃圾趴,带点自我侮辱和PTSD,小孩不要看,这篇有提及loki,但不多,没有双重人格,但是此时冬兵处于bucky和冬兵的融合过程中,自我认知仍旧带有“资产”感。
3. Infinite Coffee and Protection Detai系列 盾冬
这篇带有一些精神分裂色彩,冬兵被分成任务首领任务(他自己)、任务指令(负责下达命令)、任务简报(一些记忆、情报)三部分。非常迷人,你可以从里面慢慢看出bucky在逐渐恢复,他的精神分裂症状在逐渐好转。但是前期他确实具备很多机械属性。这篇算是盾冬吧,整体冬兵中心,爱情属性不浓郁,但是里面Steve也有自己的心理问题,两个人在相互治愈。轻微x虐待提及,轻微虐待提及,含PTSD,我只看到第五部,不过结局是HE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里直接抄下中译太太ApieceofGinger 的整理(其同时也是凹3上《The Long Road Begins at Home》第42-50章的翻译)。以下这些可在sy和凹3找到。Ps:第三部sy上中译比较混乱,建议直接英文名在凹3上面搜索,有完整的中译。
文章系列名为 Infinite Coffee and Protection Detail,现完结于AO3,原作者为owlet。下为文名和相应译者,全部可在@www.mtslash.me 搜索,部分发表于AO3:
第一部This, You Protect (【授翻】已完结)by flowingfrost
第二部Team-Building Exercises(【授翻】已完结)by 听雨歌
第三部The Long Road Begins at Home(【授翻】Ch1-Ch27)by 青明山,(【授翻】Ch28-Ch41)by夜大才子
第四部Truth, Justice, and the Cheating Cheater Way(【授翻】已完结) by 淡定綠茶
第五部Upgrade: Advanced Happiness Skills(【授翻】已完结)by 青明山
第六部A Chance To Try Bravery(【授翻】已完结)by starksta
第七部 Q&A with Owlet Re: The Infinite Coffee & Protection Detail series(待施工,有时间可以安排一下)
第八部A minor misunderstanding, solidarity, and reunion(【授翻】已完结)
4.Chyetirye/多重人格 系列 原作者SkyisGray,中译Piscesgirl 盾冬盾
注意,本系列多重人格,bucky是真的有四个不同的人格,而且到结局还没有融合,每个人格有自己的性格和经历,可以说他们是不同的人居住在同一副身体里。
这是第一篇,sy直接搜就有,本篇盾冬无差,主要讲述bucky被九头蛇带走后的一些经历。
以下两篇为冬盾,由sway翻译。Ps:虽然冬盾,但是两个人感情很真挚,bed戏不多。雷点:bucky体内其他人格是独立的,所以也会谈恋爱之类的,懂吧,但是涉及不多。
Sy直接搜《罅隙》+《变化和永恒》
5.《并非不似冰雪》Faith.W. 盾冬寡+冬寡
大概是冬兵时期所产生的影响如蛆附骨,但是冬兵决定自己去寻找方向。带点暴力血腥但不多,我感觉冬兵状态倾向于队3时期,但是更冷一点,他仍旧很迷茫。Cp向仅仅是感情提及,没有很过分的事,也不影响剧情。虽然完结了,但是还是很朦胧……bucky的未来仍旧未知。sy可搜。
6.《大峡谷:在一个贫瘠之冬后》sjax001 寡冬
漫画背景,这篇虽然he了,但是bucky的心理阴影是永远的,他恐怕再也无法去大峡谷了。我愿意用这篇刀死所有人。sy可搜。
7.《A Whisper System》captainnanshen 盾冬无差
Bucky在队2后回到Steve身边,复联众人一同对抗bucky的心理疾病。比较甜蜜。但是有bucky的PTSD症状描写。sy可搜。
8.《吾血之血》estalydia 盾冬/叉冬
评论区推荐的,半AU设定,这篇带有点zz色彩,不喜欢zz的姑娘看着会比较难受。没有标预警,我自己默认NC-17吧,对bed描写篇幅还是比较多的。这篇是真的双重人格,bucky裂开了(?),一个是懵懂无知但是很会杀人的冬日,一个是成熟美丽白月光Steve的一枝花bucky。苦难色彩比较重,带点致郁向。sy可搜。
——————————三编更新————————————
9.《MINE》 The_Four_Leaf_Clover 盾冬
非常萌的文。评论区推荐。吧唧以为只有自己努力完成任务才能保护自己的小猫史蒂夫。里面有好多好多情话,全是冬兵状态下说出来的,那种带点机械感,但流露出满满的人情味,就好像他只为这一个人而活着,这种感觉真的很戳我。全文甜饼。凹3可搜,注意大写。
10.《二分心智》/《you are my mission》静风怜月 (未完结) 盾冬
粗略看了看,不太贴我的口味,而且不知道是否我搜索有误还是删减机制,贴吧那版也不是很全。以下为推文小天使的推荐语,我直接照抄了:
lof可以搜《二分心智》,sy和贴吧搜you are my mission,贴吧是第一版,sy和lof是精修版但是好像内容不太全……这个太太的创作思路也是看着冬兵慢慢从任人摆布的人形兵器成长为人的,给他选择的权力,给他选择的机会,而且文里面的盾就直接跟他说我会帮你成为一个人。
11.《The man on thebridge》/《桥上之人》 中译:falsetto 盾冬
大概是讲复联一起去救吧唧的故事。这篇稍微讲了讲冬兵时期吧唧受到的折磨,最主要的是把内战抹去了。本文Tony篇幅稍多,但是Tony看了嗨爪折磨吧唧的视频,而且参与拯救吧唧的计划,所以铁爹事件没有闹出太大风波,最后he非常美。稍有雷点是本篇削弱了Tony,很多时候Tony显得不太成熟,偶尔会依赖他叔叔(?)们。sy可搜。
12.《百万瓶子宝贝》/《Million Bottle Baby》蜜分 盾冬
一篇短文,淡淡的忧伤,非常隐晦。无法做出细微评价,因为极其容易剧透。总之不是be虐文,而是一种淡淡的忧伤,似是而非的感觉,很迷茫,给我的感觉如之前推荐的大峡谷之夜。sy可搜。
13.《如何填满深渊》LOFTER:剑与书 盾冬
复健文,细水流长,大概是队二后期由冬兵转向吧唧的状态,带了一点审判吧唧的内容。
14.《想方设法拉进度条的吧唧》LOFTER:fishingsnow 盾冬
大概算是冬兵状态文……吧。参加自己和史蒂夫婚礼的吧唧突然穿越到复健时期,想方设法回去结婚。有点沙雕,但是又有点虐,好在最后是he。里面有复健时期的冬兵状态吧唧和嗨爪邪恶的计划!
15.《那里面有什么》LOFTER:冬喵夏烨盾冬
个人非常喜欢的钉面文。神盾局碾压嗨爪并继承了嗨爪的资产——冬日战士。这篇吧唧真的很机械,被完全当做机械和人的结合体武器对待了,惨兮兮。但是he,诶嘿嘿。注意全篇史蒂夫视角,很少有吧唧视角,而且吧唧话不多,各种意义上的。
16.《Genesis》LOFTER:一品亂炖 冬盾冬无差
冬兵带着吧唧一起逃跑,结果住到史蒂夫隔壁。虽然有点人格分裂的感觉,但从头到尾只有吧唧一个人。看点是冬兵不信任史蒂夫,吧唧却天然的亲近史蒂夫,最后史蒂夫和吧唧们一起复健。
17.《What Makes A Hero》patrochilles_trash
这不是一篇盾冬文,但正如它的名字,这是一篇全员向的暖心文,复联每个人都讲述了自己为何选择成为英雄。吧唧当然也讲啦~主视角在小虫。凹3可搜。
其实我很想推点不那么机械感和不那么人格分裂的文,在那些文里冬兵是暴躁的詹吧唧,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很懂得为自己讨好处。有些则是复健后期贴近吧唧人格的冬兵,会开玩笑和逗人玩,但是还带着小小的防备,而且非常要强。但是毕竟这篇推文主题是机械感和人格分裂emmmm所以就是打开书签和收藏挨个翻,每次想写进推文里就会发现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机械/人格分裂文,遂作罢。
三编暂时更到这里,希望大家多多推文啊哈!
太宰被迫捡到少年林太郎的一日(上)
*少森当然不是cp,但和某人之间似乎也不像是纯cb,总之是森太森就对了,左右不明显ww
*尽请欣赏22岁太宰骤然遇见少年林太郎后内心的九曲十八弯😆
上篇
太宰一如既往在横滨的街头闲逛……不,准确地说他正在理直气壮上班迟到的途中。
黑手党的五幢大楼霸道地伫立在触目可及之处,然而太宰早已练就了视而不见心如止水的本领,心情颇为平静地哼着怪异的曲调朝侦探社走去。
「啊,和平到令人懒散的世界~」太宰不动声色地运转着他那聪慧过人的大脑,默默侧写每一个出现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
「那位大叔……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刚被臭骂了一顿,根据衣...
*少森当然不是cp,但和某人之间似乎也不像是纯cb,总之是森太森就对了,左右不明显ww
*尽请欣赏22岁太宰骤然遇见少年林太郎后内心的九曲十八弯😆
上篇
太宰一如既往在横滨的街头闲逛……不,准确地说他正在理直气壮上班迟到的途中。
黑手党的五幢大楼霸道地伫立在触目可及之处,然而太宰早已练就了视而不见心如止水的本领,心情颇为平静地哼着怪异的曲调朝侦探社走去。
「啊,和平到令人懒散的世界~」太宰不动声色地运转着他那聪慧过人的大脑,默默侧写每一个出现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
「那位大叔……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刚被臭骂了一顿,根据衣着推测是需要体面应对的工作,再加上目前的时间和地点,附近律师事务所的员工吗?如果是乱步先生的话,应该能推测得更准确吧。」
「哦哦,方才真是一位气质迷人的小姐呢,不小心瞟到手机屏幕了真是不好意思,但她毫不客气痛骂前男友的措辞,简直气势磅礴到令人心潮澎湃的地步……可惜呀,这样的小姐一定不会答应我的殉情邀请吧?」
「然后是前方这位少年…………等等……」
太宰唇角的笑容霎时僵住了,为了不迥乎不同而维持的亲和面具摇摇欲坠,他用一种几乎恐怖到噬人的眼神望着眼前少年的面容。
「……我怎么不知道森先生还有亲缘家属生活在横滨?」
太宰目光阴沉地扫过少年柔顺及肩的黑发,紫晶般理性沉静的双眸,情绪克制到冷淡的面容,以及……被他轻握着手腕的另一位如人偶般精致美丽的金发女性。
「……而且,还是有着有相同异能力的亲人?」
排除了一切错误猜测,只剩下了某种荒唐至极的可能性在心底无限放大。
太宰顿时油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救命啊,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上班了,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由某人持久的愤怒而招来的天罚吗?!……不、不,今天就不应该出门……让我天天准时去侦探社果然还是太困难了,所以这是上天在对我偶尔可以彻底翘班而发出的神启吗?但用这种方式神启也太可怕了……」
而在这一刻,敏锐警觉的少年抬起头来,目光在空中与太宰交汇了。
鸢眼青年眼中未能被完全收敛住的复杂情绪,就这样坠入那双冷静聪慧的紫眸中。
「……糟了。」太宰在这一瞬间心想。
“这位先生,”年少的森林太郎,直视着浑身缠满绷带的怪异男子,平静而笃定地如此说道,“您认识我。”
太宰的面容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瞬,他崩溃地一把用手捂住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拜托了……这是我仅次于平静死亡的毕生请求,请你永远不要对我用任何敬语。”
“啊……”林太郎显然对面前青年的夸张表现有些诧异,但他很快了悟,“在这个世界里,我比你年纪还要大,是吗?”
太宰放下捂住脸的手,恢复了他面具般的亲和笑容,他蹲下身与少年的视线平齐,“哦?你已经确信这里是异世界了?”
“这很明显吧?前一刻我还在去往东京的火车上,下一秒我就出现在了这里。”穿着休闲西装与旅行长靴,披着墨绿风衣的少年平静地说,“更何况,这里的科技水平早已超出我生活的年代,社会气氛上也丝毫感受不到战前的人心惶惶。”
“诶?你那个年纪就有要开战的迹象了吗?”太宰睁大鸢色的眼睛,惊叹道。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我的推测?”森林太郎认真地说,“你能告诉我现在是多少年后吗?”
“啊,这倒是没问题。”太宰的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他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现在多大了?等一下,你说你坐火车去东京……?”
“没错,是准备去东京大学医学院报道。”林太郎认可了太宰的猜想,他露出了然的笑容,“你果然知道「我」的过去,看来这个时代里,我们的关系比我推测中要更加亲近一些。”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这么觉得。”太宰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感觉自己的胃部仿佛吞了铅块般在不断下沉,他开始痛恨自己仍在脑海中储存着如此众多的有关『森鸥外』的人生的细节知识。
紫眸男孩,目光中带着令太宰熟悉到遍体生寒的略带困扰的思索,观察着他的抗拒。
太宰几乎能够在心中勾勒出那道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与停驻的节奏和逻辑。
“……是二十八年后。”太宰最终声音恹恹地回答道。
“啊……”森林太郎不带任何虚假的,吃惊地睁大眼睛,这样反应于眼前此人而言,一生来说都实属罕见难得,这倒是颇为有趣。
太宰瞬间觉得自己抓住了稳定天平的诀窍,胃部与脑海中的翻腾都骤然平静了下来。
“……很震惊吗?”太宰微笑地反问着,这是一个不需要听见回应便知道答案的问题——这一次,他成为了那个『对现状更加了如指掌的从容者』。
「这是不对的。」在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在清晰地嘲弄着,「无论如何,你不该在仅有十二岁的『他』身上追求什么实质性的胜利感,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对他进行心理操纵,那么所有知情人都会对你的卑劣程度刮目相看。」
「但是,你就是控制不住抓住一切机会,在『他』面前得意洋洋,是吗?」那个声音继续道,「你不会等会还要向『他』祈求一些宽容的赞赏吧?」
「够了。」太宰唇角的弧度几近消失,他带着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恼恨,将心底的声音压下,「我不至于弄混『他们』。」
「是吗?那你就证明看看吧……」那声音戏谑地沉入黑暗中。
“太糟糕了,你知道怎么让我回去吗?”森林太郎焦虑地紧缩眉头,“你有没有认识的能够穿越时空的异能力者,或者道具?”
“嘛嘛,不要着急~”太宰仿佛无事发生般,像个真正和蔼的年长者般,对少年俏皮地眨眨眼,“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
“啊,好累……”
明明对于太宰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但他却已经油然感受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深切疲惫,堪比以前那些威胁世界的大事件时连续奔波后带来的体验。
“接着方才的话题,太宰。我们已经交换了彼此的名字和异能力的表现形式,作为建立信任的前提。”森林太郎在观察过附近的环境足够安全后,用某种太宰熟悉到头皮发麻的姿态,体面而冷静地陈述着,“你也充分了解了我现在的处境,除了救助我一顿午饭,你还有什么具体建议吗?”
“……停,等等!这些我们等会儿再聊。”本来像滑稽的面条人一样瘫在餐吧沙发里的青年,头疼地直起身体,将菜单囫囵塞进对面少年人的手中。
“随便点,今天我确实带了足够的现金出门,也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入水,钱包没有被冲走……啊,好想死,果然以后出门后就应该投河试试……”后面的话几乎就变成了阴郁而诡异的碎碎念。
「请『他』吃饭,也算是对诊所里时日的回报吧。」太宰双目无神地在花纹斑驳的天花板上游走,「回想起来,那根本不算什么照顾吧……我怎么连照顾人的『粗糙』也跟那人一样……」
他的话,成功让年少的森林太郎吃惊地停止浏览菜单,显然是还没有见过太宰治这款的「病人」,少年再次将隐藏着好奇与探究投注到青年身上,解剖刀般在他身上逡巡。
“是你的异能力让你产生了这种感受,还是因为这种感受,你才会那样给你的异能力命名?”森林太郎思考着。
太宰治的目光刷一下就飘回了少年身上,这次他的表情是毫不遮掩的复杂,“现在你的异能力叫什么名字?”
“『Vita Sexualis』,有什么问题吗?”少年森表情冷静,毫不害臊地说道,“发现自己能够随意用异能力来展现出心中最完美的女性形象,怎么看这个名字都是最合适的。”
「咚」的一声,太宰的脑袋砸在了桌上,他痛苦地呻吟着,“天呐,果然森先生从小就不正常……”
森林太郎表情微妙地听着青年对另一个自己的抱怨,这让他感到新奇又困惑。
“跟你挂在嘴边的「自杀」一样,这只是个人兴趣。”最终,他只是如此不为所动地解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太宰。”
「真是可怕,竟然连这种颐指气使命令人的语气从小到大都没变过……」太宰的脑袋开始在桌面上胡乱滚动起来,「不想管了,好想一走了之,要做噩梦了,把事情直接甩给应该接手的人吧……」
“你怎么了?”少年森见状,颇为苦恼地皱起眉头,“是方才我的话哪里出了错吗?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了我知道了,果然假惺惺的自大狂都是从小养成的。”太宰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嘀咕起来。
接着,他挣扎地从桌面上抬起脑袋,勉强维持着笑容,“我可以回答,异能力和人的意志有关,所以你的推测后者更有道理一些。”
“啊,原来如此。”森林太郎恍然大悟,他思索着,“是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不知道在东大能不能获得解剖异能力者尸体的机会?”
「……以及,从小就是个目标坚定的冷血工作狂。」太宰在心底喃喃道。
“请为我来一份招牌三明治和热咖啡。”少年森表情镇静地对服务生说道,又转头问太宰,“你呢?”
“咖啡就好,多加糖和牛奶。”太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就在这时,太宰的电话响了起来。
少年林太郎虽然对那明显是进化迭代后的通讯工具投以关注,但太宰接电话时语气与情态的骤然变化却引起了他更深的兴趣。
“啊啊,是国木田君啊~其实呢,本来我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但很可惜被一些小小的意外给绊住了……现在我要送一个少年回到该去的地方哦~”太宰的声音变得夸张和轻浮,“怎么会是借口呢,我做事国木田君难道还信不过吗?……听到这样的指责真是伤心啊……就这样,今天我不去侦探社咯,挂了~”
但当最后一个语音落下,他收起电话时,那种滑稽戏般的假面又霎时无影无踪地消散了。
“……既然你有正事要忙,为什么不联系另一个『我』在横滨的其他熟人?”森林太郎喝了一口咖啡,感觉紧张到蜷缩起来胃部终于放松了下来。
然而,面对怪异的太宰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警惕,他哂笑了一下,“总不可能,已经四十岁的『我』除了你之外,在偌大的城市中找不到另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吧?若果真如此,我会考虑不去见他的。”
「没错,为什么不去联系Port Mafia的人呢?就像少年森君所说,无论是联系红叶姐、广津先生,还是讨厌的中也,甚至森先生本人都可以,总之要尽快让这个『麻烦』从自己眼前消失才对。」太宰表情漠然地垂下眼沉思着。
少年林太郎见他显然在思考他的建议,便低头斯斯文文地用刀叉切起三明治。
「……啊,果然如此,这个年纪的他还会有些世家少爷的习性的,某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化』到能够无所顾忌地直接拿起三明治吃的呢?从军的时候吗?」太宰神情恹恹地思索着。
「所以,是的,并非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因为『好奇』——『那个人』对我的少年时代了如指掌,我却对他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为什么我不能趁此机会,多打听到一些情报?」
太宰拒绝再深思,他想得到那些大概率是百分百『无用』的情报是为了什么。
“首先,工作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回过神的青年,仿佛驱赶蚊虫一样摆动着手腕,这种不知是表演性还是根植于灵魂的随意与飘浮,让他再次收获了对面少年投来的探究眼神。
于是太宰停止陈述,有些不满地鼓起脸,“我说森君,你研究我的目光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让我感觉下一刻就会被打晕拖到解剖台上。”
“是吗?很抱歉困扰到你了,太宰。”少年林太郎温和微笑着,“但实际情况是,你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几乎对你一无所知,并且我的异能力对你完全无效,这种情况下,你大可不必忧心我会用手术刀划开目前我唯一的救援者的喉咙。”
骤然听见了方才在自己脑海中盘旋过的台词,太宰哽了一下,才表情复杂地反问,“……你现在就会这么做了?”
“你指什么,手术刀吗?”林太郎说,接着恍然大悟,“所以,这竟然会成为我日后的习惯?”
少年神态无辜地思考起来,“我有那么冷血和多疑吗?”
“很遗憾,确实如此。”太宰表情沉重地点点头,他煞有介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所以,这就是你方才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在与另一个『你』相关的地点贸然现身,很可能会被杀掉哦。”
“啊……”少年有些惊诧地睁大眼睛,这次他的情绪是真实的,“……你能告诉我,另一个『我』在做些什么吗?”
“不能哦~”太宰笑眯眯地回答,“不过你可以猜猜看,另一个『你』是做好事的人,还是做坏事的人呢?”
“……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善恶,而是要看一个人做事的客观目的、心理动机与行事手腕。”少年林太郎如此说道,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我说出的这点体悟,其他人可能并不会赞同,但若是太宰你的话,应该能明白吧?”
“你莫测的伪装,表明你无疑是一个危险人物,令人费解的情绪、性格、思考、话术……哪一部分的你是最真实的呢?我观察至今仍不得而知。”少年堪称冷静地剖析道,“但与此迥乎不同的是,你正在用一种堪称温和的手段帮助——或者说,监视我,不是吗?你又如何定义你自己呢?”
太宰在这一瞬间,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少年,然而转瞬便回归为平静的柔和,他弯起眼角,“嘛嘛,对于你现在的年龄来说,还真是可怕的气场呢——我现在是一个纯粹做好事的人哦,你大可以继续信任我。”
“现在时态……难道不是「一直」吗?这也是故意让我猜到的吗,太宰?”少年眯起一双理性冷淡的紫眸,却放松了太宰视线死角中攥到汗湿的衣角,不过这一点,等会儿起身离开餐吧的时候估计也会暴露的吧?
“知道我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人」,难道不是会让你更加安心吗,森君?”太宰微笑地反问着。
他似乎格外享受能够以称呼后辈的方式唤起对面少年姓氏的时刻,然而这并不能表现得过分明显,所以太宰目前也只是小心而谨慎地「偶尔为之」。
“……果然,太宰你认识那个『我』很久了吧?”少年林太郎仿佛彻底松懈防备般,深深叹了口气,“真是可怕的了解程度,想法全都快要被看透了,这种感觉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也没有很久。」太宰在心底腹诽着,「我也还很年轻呢。」
「总有一天,那些回忆震颤而带起的余响,都会在漫长的时间中散去吧。」
“所以太宰,你和那个『我』究竟是什么关系?”冷不丁的,森林太郎抬起眼看向他,紫眸冷静而伶俐,如剑芒般直刺要害,“师生、盟友,还是敌人?”
太宰微不可察地睁大鸢眸。
「可怕可怕,真是不能小看森先生,即便是年幼版~」太宰感到心脏在胸腔中发紧,舌尖尝到了浓郁的苦涩,「……猜的真准啊……答案是,全都正确哦。」
……
tbc.
太宰:我在自讨苦吃!(@_@)
少森:这个人好有趣。(^ ^)
【盾冬】世纪谎言(原作AU/HE/一发完)
Summary:巴基是史蒂夫精心编造的一个谎言。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挚友和战友,也是咆哮突击队唯一为国捐躯的战士。”
现代社会的每一个搜索引擎,都能无比精确地检索到这个信息,如果冬日战士输入的是“巴基”,那么出现更多的会是美国队长的画稿——在树下闭着眼睛小憩的詹姆斯、微笑的詹姆斯、和女孩约会的詹姆斯,很多意气风发的詹姆斯,每张画的左上角都写着“给巴基”,好像美国队长曾是詹姆斯“巴基”的专属画师。
但冬日战士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他记得起布鲁克林,想得起妹妹瑞贝卡,并且...
Summary:巴基是史蒂夫精心编造的一个谎言。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是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挚友和战友,也是咆哮突击队唯一为国捐躯的战士。”
现代社会的每一个搜索引擎,都能无比精确地检索到这个信息,如果冬日战士输入的是“巴基”,那么出现更多的会是美国队长的画稿——在树下闭着眼睛小憩的詹姆斯、微笑的詹姆斯、和女孩约会的詹姆斯,很多意气风发的詹姆斯,每张画的左上角都写着“给巴基”,好像美国队长曾是詹姆斯“巴基”的专属画师。
但冬日战士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他记得起布鲁克林,想得起妹妹瑞贝卡,并且确实知道自己就是詹姆斯·巴恩斯那个倒霉的二战大兵,但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史蒂夫·罗杰斯”的小个子挚友,他也没有一个“鹿仔”的可爱昵称。
詹姆斯认识史蒂夫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美国队长了,他把他从左拉的实验台上捞起来,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冬日战士坐在美国队长纪念馆里回忆着,久被冰冻的身子仿佛还能回忆起那时候被人抱在滚烫的胸膛里的温度,詹姆斯当时被人体实验折磨到耳鸣,听不到救自己的大块头摸着他的头脸在说什么,反正绝对不是詹姆斯的名字。
但冬日战士现在听着纪念馆里不断重复的解说词,再想想当时美国队长的嘴型,终于迟了七十多年的反应过来,美国队长喊的是“巴基”。
谁他妈是巴基?
谁他妈是巴基。
史蒂夫并不拥有“巴基”。
“巴基”其实是他编撰出来的至交与挚爱——这一事实无人知晓。连“巴基”本人都不知道。
布鲁克林最受欢迎的小男孩詹姆斯有一个小个子朋友,他弱小又倔强,在巷子里挨打的时候被詹姆斯从大个子们拳脚里救了出来,于是他们从那天起就成了朋友。
——这是另一个布鲁克林小个子罗杰斯听到的故事,大个子们勾肩搭背地嘲笑着,踹了他一脚:“这世界上不只一个挨打的小个子,但是只有一个詹姆斯。”
于是小个子罗杰斯曾无数次地想过,或许,或许那个阳光一样的詹姆斯会从这个巷子口路过呢?
他无数次摇摇晃晃地带着一身伤回家,无数次远远见过詹姆斯搂着他的小个子朋友从他的世界路过。
他曾经见过詹姆斯在树下打盹,阳光撒在他的发丝上,薄粉色眼皮下面的眼珠轻轻翕动着,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灰绿色的眼瞳里流光溢彩,他笑着冲史蒂夫挥手,眼角挤出了细细的眼纹,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鹿,史蒂夫的心砰砰跳着,他快步向前,以为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但他身边突然跑过一阵风,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个子——詹姆斯的朋友,大卫·格兰特,撞进了詹姆斯怀里。
那晚他回到家,就将树下的詹姆斯细细勾勒在了自己的素描本上,他在左上角小小地写了几个字:给巴基。他希望有一天他和詹姆斯能成为朋友,到时候他会把这幅画给他看,还要问问自己可不可以叫他“巴基”——一个专属于他的昵称,罗杰斯觉得詹姆斯会答应的,那个小鹿一样的男孩总是很慷慨。
但直到罗杰斯快要画满了一整个本子的詹姆斯,直到詹姆斯从漂亮的小男孩长成了俊郎的青年人,直到他去参军,他也没能正式地站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布鲁克林还有一个小个子史蒂夫·罗杰斯,想要成为他的朋友,想要叫他“巴基”。
后来史蒂夫把詹姆斯从九头蛇基地救了回来,但他仍没有鼓起勇气去告诉詹姆斯那个布鲁克林小个子的心事,于是他只是去了小酒馆,忐忑地问他,可不可以与美国队长一起组成战斗小队。詹姆斯笑着摇了摇头,他说他请了假,要回布鲁克林去看看他的小个子朋友,来不及参与美国队长的战斗。
史蒂夫的心被“朋友”狠狠地攥紧了,挤出了酸涩的黄水,他看着詹姆斯因为酒气微红的面颊,听他含含糊糊地说:“大卫那小子要结婚啦,终于。”
终于,史蒂夫于是缓缓呼了口气,他知道,那个位置,詹姆斯身边的位置,要空出来了,他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对詹姆斯说:“我们会等你回来。”
我终会、终于等到你。
历史将由胜者书写,史蒂夫无比确认,他会代替那个布鲁克林的小个子大卫,成为詹姆斯最亲密的朋友,他在自己心中编造了近十年的谎言美梦终会成真,他并不因此感到抱歉,毕竟是那个待在和平世界里结婚生子的人自己做出的选择,是他让出了这个位置。
詹姆斯后来也是这个谎言的参与者。
热情的战地记者拍下了咆哮突击队在吉普车引擎盖上进行作战讨论时的影像,后来终于等到了采访时间,他问有关美国队长曾经小个子时候的人生,美国队长笑着揽过了站在一旁开始有点走神的詹姆斯,对记者说:“我在布鲁克林长大,是个身体很差的小个子,还好我有詹姆斯,他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詹姆斯一头雾水,先是第一次知道美国队长也是在布鲁克林长大的消息——多奇怪,他从来没有在布鲁克林见过他,明明他有一头漂亮的晃人眼的金发,哪怕他是个和大卫一样的小个子,他也没道理对他毫无印象吧?
然后就立刻被美国队长公布的“新信息”震撼到了,最好的朋友?事实上,哪怕在咆哮突击队,他们也并非最亲密的战友,他是狙击手,大部分时候负责找到最合适的狙击点,为战友们排除来自暗处的危险,并非时刻能与他们并肩作战,他更多时候只是看着他们的后背,虽然每一次美国队长在他照顾了他的背后之后,会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他的狙击镜里对他敬礼,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美国队长亲密地捏着他的肩膀,开朗地笑着,他的蓝眼睛强自镇定地盯着他看,仿佛他们确实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詹姆斯心里开始冒起了莫名其妙的泡泡,泡泡里好像有一个金发小个子倔强的脸和坚定的蓝眼睛,他看见美国队长额角冒出来的一滴汗,好像他心里的泡泡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反正他就是笑了,他对记者说:“啊,对的,布鲁克林的小个子,我的朋友。”
冬日战士看着无声的黑白影片想起了这段采访。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帮着美国队长一起撒谎了,或许是因为他有些恳切的眼神,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来自布鲁克林,或许是因为他曾经救了他……或许因为他的金发太晃眼,晃晕了詹姆斯的脑子,冬日战士想。
美国队长被人从冰川挖出来以后又接受了一次采访,这次他身边再没有其他人,再没有人会拆穿他的谎言,他再没有必要紧张到额角冒汗,他冷静地向撰稿人陈述,仿佛事实:
“詹姆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叫他巴基。”
他把自己被军方保存得很好的画册拿出来,一张张地翻过去,后来在军营里他又画了几张巴恩斯中士,他很偏爱这几张画,因为这并非他从其他什么人手里偷来的时光,巴恩斯中士确实持着枪无数次为他看好后背,确实调皮地歪带着军帽与他简单调笑,确实昏昏沉沉地坐在战壕里休息,看到他掏出几颗糖果时开心又期待地舔了舔嘴唇。
“我们一起在布鲁克林长大,我在小巷子里挨打,巴基会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找到我,他不会怪我莽撞,只是希望我别受伤。”
那个真正被人护在怀里长大的小个子大卫,早在战争刚结束就搬离了布鲁克林,他仿佛毫不留念牺牲好友的故居与回忆,从此杳无音信,所以他的那份经历被美国队长轻轻松松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滚蛋吧,大卫·格兰特,你不配,美国队长有些恶劣地想,由当事人亲自书写的历史,无人可以质疑。
巴基是史蒂夫·罗杰斯的挚友,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这一旷世之谎从1936年开始在布鲁克林金发小个子的心中流淌,在1943年的欧洲战场上开始流传,在2012年的冬天被史蒂夫·罗杰斯亲手刻在了美国队长纪念馆的石碑里。
史蒂夫也是从那个冬天开始做梦。
他梦到他的谎言成为现实,梦的世界里没有该死的小个子大卫,布鲁克林的小个子史蒂夫是巴基的唯一,他们从小认识,他真的叫詹姆斯“巴基”,后来所有人都只叫他“巴基”,于是史蒂夫又开始叫他“巴克”,仿佛一定要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来。巴基会把自己从巷子里拉出来,会在莎拉去世以后邀请他一起住,会和他一起去康尼岛疯玩一整天,他看到了很多他没有见过的巴基,每一个巴基都比他的画里面离他更近,他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的触感,他们紧紧拥抱时的呼吸缠绕,从沙发垫上醒来时候扭头就能看到的巴基平静的睡颜。
比他的谎言还要更真实的一个梦境。
史蒂夫有时候甚至不愿醒来,他可以不断在梦境里重复地和巴基重新走过童年、少年与青年时期,直到世界的尽头。
但梦境与命运一般不可阻挡,参军、血清、国债、俘虏与拯救,梦里的巴基拍着被烈火缭绕的栏杆怒吼着绝不抛下你,谎言大师史蒂夫却诚实地想起了詹姆斯当时在烈火的栈桥上怕得脸都白了,却仍然抿着嘴唇冲他这个陌生人伸出手的固执模样。
直到他的梦像是脱轨的火车一样驶上了那座该死的雪山,梦里那个远比他幸运一万倍的拥有巴基的罗杰斯,同样也没有抓住巴基的手。
史蒂夫第一次从梦里惊醒,他闯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干呕个不停,他仿佛又一次亲身经历了那场灾难一般的大雪里混乱的战斗,又一次失去了他的巴基。
他不愿再做梦,于是整夜整夜地不睡,这对他来说并不难,等待他了解的现代社会知识实在太多,他可以整夜都在沙发里看那些影片,直到某天被来送重要资料的黑寡妇发现,那女战士毫不犹豫地拿寡妇蛰电晕了他。
史蒂夫的梦并没有停止或重启,梦境忠实地继续随着时间流逝,在他撞击冰山之后,梦的视角模模糊糊地转换了,梦境的主人公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拖行,左臂一片血肉模糊。
直到那个梦境的主人被安上了一条金属臂,直到这个视角的梦境主人公暴怒地攻击了在他身上忙碌实验的科学家和医生,直到左拉那张圆咕隆咚的脸出现,拿着镇静剂扎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叫他:“巴恩斯中士……”
梦境戛然而止,史蒂夫猛然坐起,吓了坐在沙发里工作的黑寡妇一跳,史蒂夫的心剧烈而不安地跳动着,他掀开被子走到黑寡妇面前,他说:“电脑。”黑寡妇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头看他,他说:“帮我检索一下,过去有没有一个左臂是金属的士兵、或者杀手,或者什么的人,大概是1945年之后。”
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紧蹙的眉头缓缓松散开来,她告诉他:“有些东西,电脑上是搜不到的,”她盯着史蒂夫问:“队长,或许你知道,你刚刚提到了一个鬼故事吗?”
史蒂夫没空再做梦,那个梦也再没有找上他,史蒂夫的直觉告诉他,那不是普通的梦,梦里或许是另一种真实,或许也能反应在他的现实中,所以他要找到他,那个拥有一条铁臂的鬼故事——冬日战士。
后来他真的找到了冬日战士,找到了詹姆斯,找到了他的巴基,他摧毁了九头蛇在西伯利亚的废弃基地,将失忆的冬日战士带回纽约,他们提前发现并制止了九头蛇的洞察计划。他身边所有战友和同事都为他找回挚友而开心,他和詹姆斯住在一起,他也从没有否认过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一切都很好,只是他很少会叫他巴基,只是詹姆斯的记忆开始逐渐复苏,他总是害怕,害怕谎言被拆穿,害怕美梦终会醒。
冬日战士溜溜达达地从美国队长纪念馆出来,在附近咖啡店等他的美国队长立刻迎了过来,他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冬兵眨了眨眼,噢,这家伙跑去咖啡店买了一杯牛奶。
美国队长的金发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经常路过这里的人大都去馆里逛过几圈,他们偷偷地指着并肩而行的史蒂夫和詹姆斯,嘀嘀咕咕地讨论着他们俩是不是就是纪念馆里的主角和配角,又说到不久前爆炸的神盾基地和突然曝光的九头蛇,最后有个小个子男孩鼓起勇气朝他们走了过来,他掏出一张美国队长纪念馆的明信片,上面是美国队长和詹姆斯仅有的几张合照之一,他小声地说:“可以请你们签个名吗?”
冬日战士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小个子男孩有点眼熟,美国队长先接过了他的笔和照片,在相片里自己的身上签上了名字,他还温和地问了一句:“需要写你的名字吗?”
男孩看起来激动极了,他的脸红了一片:“啊,可以吗?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的偶像,我……”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冬日战士:“我叫詹姆斯·格兰特。”
美国队长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当场撕碎,他的脸色忽青忽白,看起来又生气又可怜,有点把那小个子粉丝吓到了,冬日战士垂着眼没忍住笑了,他从美国队长手里拽过那张被捏到有点变形的明信片,在照片里正开朗笑着的詹姆斯身上签了名,签完以后他还仔细地看了一眼,史蒂夫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又在左上角写了什么,然后冬日战士举起明信片给美国队长看,他指着写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签名问他:“这样签没错吧。”
史蒂夫看着两个并肩的名字,像是要把那张明信片的模样刻在心里,良久他才僵硬地点点头,他们把东西还给格兰特,一起溜溜达达地往地铁走,冬日战士听到身后格兰特在跟朋友炫耀:“这可是美国队长和巴基的签名!第一张!第一张有‘巴基’亲签的明信片!”
美国队长紧张到手心冒汗,额角好像也开始有了汗意,那张明信片上并肩而列的两个名字“史蒂夫·罗杰斯”和“巴基·巴恩斯”令他有种眩晕的幸福感,但同时还有一种欺骗了失忆的詹姆斯的愧疚感,他有点磕磕绊绊地开口想说些什么:“詹姆斯……”
冬日战士扭头看他,绿眼睛里依旧流光溢彩,眼角的细纹多了几条,他笑着打断他的话,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一点像是撒娇的鼻音:“为什么不叫我巴基呢?虽然我是第一次签那个名字,但我还挺喜欢的。”
他伸出左臂亲密地挂上美国队长的肩膀,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呼吸暧昧地交缠了起来,詹姆斯·巴恩斯伸出右手在史蒂夫面前晃了晃,他发出了仿佛迟到了一个世纪的邀请:
“很高兴认识你,布鲁克林的小个子史蒂夫,我是巴基·巴恩斯,请问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美国队长曾撒下一个弥天大谎,骗过了全世界。
1943年,咆哮突击队的狙击手詹姆斯包容了他的谎言。
2013年,美国队长的冬日战士巴基让他的谎言成为了现实。
END
意味不明的短番外
很久以后史蒂夫又开始做梦,他梦到面目模糊的美国队长站在一个奇怪的台子上,长发的巴基与他拥抱,五秒之后,另一个年老且瘦小的美国队长出现在另一边的长椅上。
整个世界就从那个长椅开始像是被火炙烤着扭曲着变了形,那个场景被烧成了灰烬,悠悠地飘进了1930年代布鲁克林的小巷子里,布鲁克林最讨人喜欢的小男孩詹姆斯追着风和灰烬走进了那条巷子,扶起了地上的小个子大卫·格兰特。
史蒂夫被巴基叫醒,他的绿眼睛担忧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在梦里突然开始哭泣,史蒂夫紧紧地抱着巴基,开始不停的道歉,巴基不明就里,看着把整张脸都哭红了像是发烧的史蒂夫,只能把自己的金属手掌贴在他的脸上帮他降温,他细细密密地亲吻着他迟来的挚友与爱人,别哭,别哭,我会陪你到世界的尽头。
[森太]论如何预防捡来的黑猫应激(四十七)
*森太cb
四十七
福泽谕吉的一天从安抚江户川乱步开始。
……不,这原本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已经叮嘱好乱步在昨夜就准备齐整干净的衣服,也一早与夏目老师约定好了时间,关于创建侦探社的计划草案也准备好了一份文本兼一份腹稿,万事俱备。
而这一切宁静顺利与井井有...
*森太cb
四十七
福泽谕吉的一天从安抚江户川乱步开始。
……不,这原本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已经叮嘱好乱步在昨夜就准备齐整干净的衣服,也一早与夏目老师约定好了时间,关于创建侦探社的计划草案也准备好了一份文本兼一份腹稿,万事俱备。
而这一切宁静顺利与井井有条,在某位无良医生的密信到来之后,毁于一旦。
“福泽先生、福泽先生——我也想要嘛——”背景里传来江户川乱步大闹的声音,“怎么能被比下去?就算不给我买,送给晶子小姐也好啊!”
福泽面无表情地抬眸,再三确认乱步的举动,接着匪夷所思地低头确认信件的内容。其中根本没有任何关于「礼物」——没错,乱步吵闹着要的应该就是礼物吧——的信息,不知道他那颗过分聪慧的侦探头脑,又无法阻挡地破译了什么让他那颗幼稚的心灵无法承受的密码。
“乱步。”福泽慢吞吞地说,他已经充分尝到了培养天才少年的苦恼,“这里面只有一个时间和地址而已?”
“我知道啊!『正午,紫罗兰茶室』(『ヌーン~ バイオレット ティーハウス』),这个一定是那个该死的炫耀狂小鬼选的!”乱步现在就像一只被惹怒的猫一样,在监护人面前走来走去,“福泽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专门用片假名写的时间和地点?”
福泽依旧觉得乱步的脾气来的没由头,无奈地说,“因为店主本来就选用了片假名?”
“不,不是这样的!这家店名我有印象,因为据说那里的茶点超级好吃,当然,费用也相对的超级奢侈。”乱步停下脚步,面容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考虑到福泽先生客观的经济情况,才从来都没有闹着要去的。”
「………那你还挺贴心的啊。」福泽颇为无语地心想。
“所以,你的意思是,医生约我们在那里见面,是想要向你故意炫耀吗?”福泽语气平静地说,“乱步,森医生不是那种人。”
“听我说完啦,福泽先生!”乱步瞪着绿色的猫眼,愤愤不平地说,“店名原本是用汉字写的,专门用了片假名,是在提醒用阅读外来词汇的方式来进行转译,『Noon~Violet Teahouse』——将字母重新组合,就是『oo~have not sent u one?』”
“这才是他想向我炫耀的!”乱步张牙舞爪地说,“太宰就是个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收到了生日礼物的讨厌鬼!!”
“………”福泽无言以对地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尝试着安抚道,“乱步,这会不会只是巧合呢?信件确实是医生的笔迹没错。”
“那您要如何解释那个显眼的『~』号?”乱步的背景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说,“这就是他故意给出的『此处有语气词』的提示注脚,别的不说,那个『oo~』就已经足够可恶了!!”
“……万一是医生的笔误呢?”福泽试图对太宰和乱步之间的关系进行最后的挽救。
“墨迹的深浅完全不一样,说明是被先后写上的,而且是由两个用笔习惯和写字力度截然不同的人,”乱步目露寒光,气鼓鼓地说,“绝对是太宰撺掇医生这么写的,后面又自己悄悄加上了一笔,存心是要让我发现还有着这种读法!”
于是,银发剑客沉默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笺,突然觉得它变得烫手山芋了起来——毕竟,即便是再荒诞的真实,乱步推理出的从来都是令人信服的真相。
「森医生,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福泽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果然成立侦探社的计划是正确的,乱步还是需要一些案件,来分散他被太宰的恶作剧牵引走的注意力」。
……
今日安排天翻地覆,首先是出门计划从下午变更为上午。
福泽在早饭后便认命地带着乱步出门,为家里的少年少女挑选礼物。乱步的生日在十月,毫无疑问,去年他已经送出过一份礼物了,无奈少年人的气性上来了,只好破财安抚。
在去往乱步指定的店铺中途,辛苦劝阻贪嘴的少年走进粗点心店三回。理由是中午一定会在茶室吃到茶点,以及下午要与夏目老师会面,乱步的粗点心会在新衣服上留下食物残渣。
到达书店后,因为乱步无意中指出店员用精装书籍的外壳走私药品,只好在引起的一片骚乱中,用通常只会在电影片段中才会出现的夸张擒拿手段制伏犯人,并免费获得了不少医学书。
“送给晶子的哦,她会喜欢的。”乱步心情颇佳地说。
「抛开那些任性,乱步当然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孩子。」福泽漫不经心地思索着,「而抛开那些恶作剧,医生身边的太宰又拥有怎样的灵魂底色呢?」
“至于我呢……”便听到乱步继续神采奕奕地道,“生日礼物当然要等到生日当天收到才更有意思,作为名侦探,我才不是那种会跟幼稚小鬼置气的人,今天福泽先生你随便买给我什么都好哦。”
“………”福泽无语地想,方才在家中大吵大闹的又是谁?
于是出于奖励,答应了乱步晚饭后的零食可以多添一份红豆汤,当作今天的小礼物。
如此,时间就在繁忙而充实的行程中来到了正午。
……
在未见到森鸥外之前,福泽还抱着微茫的期许,希望医生没有把喜欢招惹乱步的男孩一起带过来。
但在被服务生引入一间私密性颇佳的茶间,看见正表情愉悦地低头吃着点心的孩子后,福泽顿时做好了面对鸡飞狗跳混乱场面的心理准备。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无论是太宰还是乱步,竟都保持着诡异的乖巧和平静。福泽感到略微困惑,但还是稍安下心,将注意力转移回正事上。
穿得人模狗样的医生看见来客后,露出得体的笑容,“福泽阁下,还有江户川君,无需拘束,请入座吧。”
“森医生。”银发武士颔首作礼,带着乱步在两人对面坐下,“打扰了。”
“我们先用午餐吧。”鸥外笑眯眯地推过菜单,“治君说,这里的菜式和点心相当不错哦——不用客气,这次我们来请客。”
这句话显然触发了许多关键词,福泽的动作一顿,担忧地朝乱步的方向悄悄瞥了一眼。
结果侦探少年依旧没有爆发,而是以相当正常的高兴情绪,丝毫不见外地翻开菜单浏览起来,“那就多谢你了医生大叔,我真的不客气了哦~”
“乱步……”于是福泽终于放心下来,他叹了口气,开始日常地纠正或劝阻少年点太多的甜食,“森医生,劳烦你破费了。”
鸥外笑眯眯地说,“比起江户川君的头脑带来的便利,这样的犒劳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福泽闻言,便抬眸警告似的看了医生一眼。
“哦呀,真是可怕的眼神,我有说错什么了吗?”医生假面般温文尔雅地微笑着。
“你最好永远不要有利用乱步的心思,森医生。”福泽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
茶室中的气氛霎时暗流涌动起来,就当连乱步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预感今日即将迅速地不欢而散的时候。
“森先生,我能再点一份蟹粉小笼吗?”太宰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眼神亮晶晶地侧过头问身边的大人。
“治君。”医生迅速切换成了苦恼而困扰的表情,“已经吃完一笼了吗?螃蟹可不能多吃啊……”
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戛然而止。
乱步看无事发生,也顺势相当大方地报起菜名,“我要桂花香草茶糕,绵绵红豆羊羹,芋圆马蹄甜汤……”
“那蟹黄拌面可以吗?”另一边,太宰拖长了声音,显然是在撒娇,“森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
“唔,实在想吃的话……”医生的底线似乎动摇得非常迅速而彻底,他沉思起来,“我问一下能不能做小份吧?”
“哦耶!”太宰欢呼着。
「实在是太诡异了。」看着面前这幅宛如亲子聚餐其乐融融的场面,福泽面无表情地想着,「让人想要立刻起身告辞。」
接过,侧头便看见乱步已经相当自然且无所顾忌地融入了其中,福泽万分挫败地在心中叹气,「果然……难道说促成这幅场面,也是对面那一大一小故意的吗?」
……
直到餐后饮茶时,这种在福泽心中如坐针毡的氛围才稍稍有所改善。
“之前同阁下交流过关于「异能兵器」的情报,不知您之后有没有通过自己的渠道,找到其他相关的重要信息?”鸥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说道。
福泽便知道今日会面的正题开始了。他缓缓摇头,“这是相当敏感的话题,我虽然有目前仍在军警任职的密友,但这并不是能够随便要求他开口的事——至少在正式的官方情报上,我无能为力。”
“是吗?”医生微微一笑,似乎毫不意外,“既然拥有那样的破坏力,无论是作为被死守的机密,抑或是失控的丑闻,「擂钵街爆炸事件」的真相被官方密不透风地隐藏是不可避免的。如此看来,只能由我们继续从灰色甚至黑色地带深入调查了。”
“这只是我的看法,乱步,说说你最近的发现吧?”福泽将谈话权度让给自己的少年搭档。
“唔,我确实也认真思考并观察过了。”乱步幸福地眯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羊羹,然后睁开绿眸,“如果医生你的情报来源确信无疑的话——这位信息源,竟然万分确信这个「兵器」可以被发现并再次使用,那么我们就需要思考,这个「兵器」拥有怎样的形态?
“虽然兵器的模态多种多样,但是要满足「反复使用」这个条件的就寥寥无几了吧?比如可以不断填充弹药的武器,只需要大批量制造异能子弹就可以一直使用了。但是,擂钵街又是通过爆炸而形成的地形,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三种:
一,「兵器」是空投的,极可能存在飞行器目击证人;二,「兵器」的载体并不需要回收,可以被一并抛弃;三,「兵器」的载体本身不可破坏,并且外形被制作得相当不起眼,这听起来有些荒诞,但考虑到异能力的存在,并非不可能实现——以上,就顺着这个思路去找吧?祝你顺利,医生大叔。”
乱步的话音落毕,室内一片静谧。
侦探少年有些奇怪地歪头,“怎么,我的推理有什么问题吗?”
“哎呀,实在是精彩,真不愧是乱步君啊。”鸥外率先笑眯眯地鼓起掌,弯起眼睛遮住眸中浮现的震撼与忌惮。
「只凭借如此少量的信息,竟就无比逼近真相了,真不愧是…未来武装侦探社的核心。看来以后与福泽阁下交换情报时,要更加地谨慎了。」
“我就说吧,福泽阁下,今天的这顿茶点,我请得很是恰当哦。”医生表情和蔼地补充道。
“乱步……”福泽感到的震撼显然也毫不逊于森鸥外,“这些话你怎么没有同我说过?”
“啊,福泽先生你和那位福地大叔关系很不错吧?我不想说出来之后,让你的心情变得不好。”乱步有些别扭地瞥过脸,“就算如我,也是能够明白这种程度的人情世故的。”
「原来真的和源一郎……和军方有关吗?」福泽不无震惊地想,接着,他迅速且无声地看了一眼对面,「那么,目前这些就并不方便让医生知道了。」
“我们回去再谈。”福泽如此说着,收束了乱步的推理。
太宰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眸光异常明亮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乱步的方向。
乱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相当骄傲自信地翘起嘴角。
“那么,轮到我们提问了。”福泽面容严肃地询问道,“关于港口Mafia最近以「异能兵器」为由,在城市中掀起的骚乱,你是如何想的,森医生?这种规模的人心惶惶,还不能辅助你达成目的吗……这个城市在经历过战争之后,不需要再经历无良心的暴政了。”
“控制情报、掀起舆论、秘密行动、散播恐惧,这些都是加强自身神秘性的一环,在我的计划中,港口Mafia需要成为这样的一个存在。更何况,加强武装力量是与其他势力分庭抗礼的前提基础……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鸥外说道,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只能告诉你,福泽阁下,目前为止一切行动都在我设想范围内,并无哪处脱离了控制。”
“……你最好能够做到,医生。”福泽缓缓道,带上明显警告的眼神,“我言尽于此。”
“当然,请您一定要相信我,阁下。无论我们各自的立场如何,我想谁也不想看见这座城市被神秘的「异能兵器」夷为平地吧?”鸥外啜饮着茶水,语气轻柔地暗示道,“我正在「善用」手上这把利刃呢。”
“好啦。”医生语调轻松地说,他打量了一下对面二人的着装,微笑道,“今日的会面就到此结束吧,阁下和乱步君看起来之后还另有安排,不是吗?”
“那么。”银发武士从善如流地准备起身,“我们告辞了。”
……
正在此时,福泽在余光里,竟看见乱步正默不作声地从口袋中摸出眼镜,戴在了脸上。
「……不好。」银发武士心想,与此同时,还盈满着「终于来了」的叹息。
一切已经迟了。
在眼镜戴上的那一刻,本来懒洋洋的少年侦探,就仿佛瞬间被解除了什么封印般振作了起来,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脾气上的。
“太宰……”江户川乱步在男孩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缓缓地露出对一切了如指掌的得意笑容,“你前几天瞒着医生,悄悄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吧?”
“………”太宰霎时睁圆了鸢色眼睛,活像一只受惊却毫无反抗之力的黑猫,气恼又不甘地开始瞪着侦探少年。
“哼哼,医生大叔,您最好仔细问问,太宰他西装袖子上的补丁是哪里来的?”乱步毫不心软,他才不会忘记小孩故意挑衅时的恶劣,侧过头简明扼要地对鸥外说道,“还有手肘处的擦伤。”
“是很喜欢的新衣服吧?显然为了瞒住医生还废了不少功夫,让我想想……医生大叔应该不会手洗衣物,用洗衣机的话很容易忽视细节,所以,是直接去找了购入的裁缝店补救的吧?但是,补丁就算再无痕,在名侦探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睛里,哼哼,也不是完全天衣无缝的!”
乱步带着得意的笑容,宣读完太宰的「罪行」并给出「最后一击」,“再见了太宰,以后如果还想继续玩这样的游戏,我也依旧奉陪哦。”
话音落毕,在另外三人的瞠目结舌之中,乱步丝毫没有欺负小孩后的反省与自觉,表情愉悦地大踏步地走出茶室,“福泽先生,我们快走吧,现在还是尽快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比较好哦。”
接着,门外还传来相当清晰的欢呼声,“欧耶,复仇大成功!~”
……
茶室内。
“……太宰君。”鸥外弯起一双好看的紫眸,久违地念起男孩的姓氏,面对着几欲逃跑的小孩,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tbc.
*笑死,现在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森太]论如何预防捡来的黑猫应激(四十二)
*森太cb
*【飞旋篇】开始
四十二
月光下的暗巷中,迷蒙的雾气四处弥漫,而异象往往会是通向秘密的钥匙。
“我只是尝试这么做了,没想到您真的来了。”随着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暗巷尽头的阴影中传来一声叹息,“您是如何发现是我的,森医生?”
“这种惊讶也是我想表达的。”来人语气从容地回应道,“我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拥有察觉我行踪的实力,却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黑手党中层而已吗,兰堂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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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太cb
*【飞旋篇】开始
四十二
月光下的暗巷中,迷蒙的雾气四处弥漫,而异象往往会是通向秘密的钥匙。
“我只是尝试这么做了,没想到您真的来了。”随着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暗巷尽头的阴影中传来一声叹息,“您是如何发现是我的,森医生?”
“这种惊讶也是我想表达的。”来人语气从容地回应道,“我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拥有察觉我行踪的实力,却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黑手党中层而已吗,兰堂君?”
“既然主动找到这里,那么,您已经决定好要背叛Mafia首领的命令了吗?”兰波隐藏在暗处说。
“何来「背叛」一说?”鸥外略带夸张睁大眼睛,“我今天下午可是兢兢业业地搜查了兰堂君的住所哦。”
“真是辛苦了,森医生。”兰波露出不带任何情感的笑容,“那有找到些什么吗,比如我背叛的证据?”
“我和部下们能找到些什么,不都是兰堂君决定的吗?”鸥外微笑起来,“至于是否「背叛」也是一样,这不就是兰堂君约我在此处见面的原因吗?”
“这只是您的擅自揣测,我何曾有在住所留下暗号?”兰堂反问。
“当然,没有任何痕迹。”鸥外冷静地说,“但是,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接着,他语气和缓地说,“通常来说,如果一个人真的是叛徒,他会如何做呢?「让叛徒的牙齿咬在台阶上,从背后向胸口开三枪」,这样再残忍不过的惩罚,无论是怎样硬汉的人,都会尝试抹除一切线索、拼命逃亡吧?但是,兰堂君,三个月之中,你的处所安然无恙,就像等待黑手党上门一般。”
“不愧是森医生,您的情报分析能力一如既往令人叹服。”暗巷的尽头传来稀疏的掌声,“那么,您没有带部下前来吗?”
“当然没有。”鸥外从容地说。
“为什么?不害怕是我故意布下的陷阱吗?”
“如果是陷阱,在我和部下们进入住所的那一刻,就可以有无数种杀死我们的方法。”鸥外耐心地回应着,“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我找到的那记录有「异能武器」的笔记本。”
医生露出有些冰冷的讽刺笑容,“我想,这才是真正的陷阱吧?”
“何以见得?”
“一般的搜查员恐怕会欣喜若狂,并将它认作你逃亡中匆忙落下的吧?因为那间屋子中布置的细节就是如此呈现的,不得不说,兰堂君做这些事情真是令人惊叹地老练。”鸥外不带真情地夸赞着,“而一旦这条情报被当作战利品呈献给首领,兰堂君的目的就达到了。”
“那么,为什么我会想让黑手党首领知道如此珍贵的消息?”
“「珍贵」?”鸥外玩味般咀嚼着这个词语,“即便是在政府机构中,「异能兵器」也是如同天方夜谭般的传言,然而兰堂君却如此笃定它的存在。而就是这点,让我确信了一件事——那位在三个多月之前,曾向我探听「擂钵街毁灭真相」的、来自港口黑手党的人,就是几乎同时失去行踪的你,兰堂先生。”
“……原来如此,所以您才猜到了这个地点。”兰波语调平静地感慨道,“没错,那确实是我,我还没有多谢您的情报,它的精确性与到来的时机,都恰逢其时——简直恰到好处到几乎令我恐惧。”
“胆敢一声不响从港口黑手党失踪三个月之久的兰堂君,想必有超乎寻常的勇气。”鸥外轻描淡写地回击道。
“敢于只身前来见面的森医生您也不遑多让。”兰堂说,“既然您已经看穿了我虚饰之下的陷阱,不怕我在这里灭口吗?”
“你不会的,兰堂君。”鸥外胜券在握般微笑起来,“因为现在,不是我需要你的宽恕,而是你渴望向我寻求合作。”
面对骤然寂静的小巷,鸥外再次从容地强调道,“你没有办法杀掉我,反而会祈求与我合作。”
“……理由呢?”
“就是那「异能兵器」的消息,兰堂君。”鸥外说,“你笃信那消息为真,却没有能力搜查整个横滨的地下世界;或者即便可行,你也没有时间了。而对强大力量抱有永无止境的贪婪的Mafia首领,正是你设下陷阱的对象。只要躲藏在暗中一直留意港口黑手党的行动,就可以获得大量的情报,不是吗?”
“……我也可以在这里杀掉您,然后再设法泄露情报。”
“这种方案有两种风险,一是,你会正式被当作叛徒来追杀,即便能力高超,但终究会失去许多便利。”鸥外微笑着,眼神却在杀意中冰冷起来,“二是,你真的有能力在这里杀掉我。”
“哈哈哈哈哈……”暗巷中传来大笑声,接着竟传来脚步声,隐藏在阴影中的人终于决定显出身影,“森医生,您果然不容小觑,若说野心、手腕与智慧,恐怕Mafia中现有的任何一人,都不会比您更加恐怖吧?可笑首领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竟然将猛禽招至身侧。”
“我果然没猜错,当时发现森医生竟然也加入了黑手党,我可是惊讶了好久。”即便是接近盛夏时节,依旧穿着超出常理厚度的衣着的长发异域青年,静静伫立于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眸中冰冷如刀,“不过,现在我全部明白了,您加入黑手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干部?恐怕不止于此吧?”
“嘘……”鸥外将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贴在唇边,紫色眼瞳在灰暗的月光里显得深邃而冷冽,“那么,现在能正式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吗?兰堂君。”
……
时间回到早一些的时候。
黄昏时分,横滨市中心某学府旧址。
「……『晚香堂』?」织田作之助抬头打量着门匾,「那位医生竟然是让太宰来求助学府里的人吗?对方是什么身份,教员……或者政治家?」
也不知为何,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这样代表着知识的地方,竟让少年织田内心罕见地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在他愣神时,太宰却相当自若地推门而入了。
两人穿过一排排整齐罗列的座椅向着讲堂的深处走去,还越过一位坐在轮椅上、正靠在不远处窗边安静读书的紫发少女。
织田心想着不要去打扰对方,于是放轻了脚步。
难得的是,太宰竟然也只不轻不淡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织田作之助便感到了异常,「……虽然不太礼貌,但依照太宰喜欢观察人的性格,不应该只是有这点好奇心才对?」
而太宰似乎颇为熟门熟路,他来到讲堂的尽头推开了墙壁上的一扇暗门,竟是一座通往地下的通道。
织田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跟随着太宰的脚步。
直到最底端,太宰才出声,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响,“这里是战时专门在大学附近建设的防空洞哦,织田作有来过类似的地方吗?”
织田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大阪轰炸的时候,我们只能躲在商铺里。”
“织田作是大阪人啊?”太宰雀跃地说,“没有口音诶~”
“之前被特地训练到了听不出来的程度。”少年织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现在如果不特别在意的话,还是会有一些口音的。”
“诶,真是辛苦呀~”太宰感慨道,“大阪是怎样的地方?”
“日常生活与身为租界的横滨有着很大的不同,简而言之,就是更加本土化,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少年织田说。
“织田作想要回去看看吗?”太宰突然问。
“没有必要。”织田用平静地语气说道,“我在那边已经没有亲人了。”
“可是我很想去哦~”太宰带着期待般,偏过头看向他。
“……那森医生会有空吗?”织田迟疑地反问道。
“哈?为什么突然提起森先生?”太宰眯起眼睛,“织田作不会陪我去吗?”
“如果你确实想的话,我会的。”织田头上的呆毛晃了晃,“不过,这总需要森医生的同意吧?”
“不需要!”太宰不满地鼓起脸,“我难道不能够自己做决定吗?”
“……太宰?”织田讶异地问,“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
“……没有就是没有!织田作不要再问了!”
……
地下防空洞的深处,一个仿佛被改造成建议事务所模样的地方,仅有一位似乎是秘书的年轻女性。
“很抱歉,乱步先生和福泽先生都出去办案了哦。”秘书小姐歉意地说,她温和地看向太宰,“你们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太宰的眼睛则是重新亮了起来,郁闷情绪仿佛瞬间一扫而光,“那就不必了哦,我们会下次再来的~”
说着,便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织田作之助飞速离开了。
而被一路拽着的织田竟毫无疑虑,不得不说,这是他方才听到的那两个名字而异常惊讶所致。
他绝不会记错前杀手保镖「银狼」的本名,而「乱步」这个名字则断没有忘记的道理,毕竟在大半年之前那场被构陷的案件之中,这两位或多或少帮了他极大的忙。
「……森医生的『盟友』竟然是他们?」少年织田陷入了难得的迷惑中,「这是否有些太巧合了点?」
而当他默不作声地跟随太宰走到红砖建筑楼下,看见男孩熟练地掏出一根铁丝撬开他无比熟悉的三层事务所的房门时,这种冲击感便达到了顶点,「………?」
织田幽魂一般随着太宰飘了进去,便看见男孩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当初他被收押的储物间,此时正努力从角落里拖出一张跟他差不多高的折叠行军床,一副要在此处安家的模样。
“快帮帮我啦,织田作。”
因为在忙手里的事情,太宰没有留意到织田已经困惑到快要升天的表情,只是语调十分自然地解释着,“这里是森先生占便宜租下的安全屋哦,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是商用楼,但森先生估计会在未来把这里明面上建设成事务所,当作他的暗中私人情报点吧?”
“哎呀~”太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向织田作,表情可爱地眨眨眼,“不小心说漏嘴了,织田作一定要保密哦~”
——很难不相信,这也是在赌气中对医生的「报复」之一。
“……你晚上就睡在这里吗?”织田有些艰难地问。
“当然,这里是唯一的拥有不面向街道窗户的房间,晚上即便开着灯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哦~”
「没错,是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不慎被捕之后,会被短暂关押在这个房间中。」织田在心中沉痛地想。
接着,便看见太宰随手从角落里将台灯翻了出来。
“啊……”织田表情木然地感叹了一声。
前杀手少年不由陷入深深的疑虑,「之前太宰说的那些话,难道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医生已经把我的背景调查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但是……无论如何,如果真的想要用这些事来警告我,让太宰来做这件事都是有失恰当的。」织田表情凝重地沉思着,头上的呆毛都要困惑地打起卷儿了,「……难道是太宰自己发现的?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他十分聪明。但是,太宰只有不到十岁,即便再有能力,行动范围受限的他是不太可能发现这些事的……所以,难道真的是完全的巧合?」
“……织田作、织田作?”太宰仰着头,好奇地观察着他,“从刚才开始反应就慢半拍呢,是发现了什么吗?”
“……凶杀案。”织田表情麻木、下意识地吐出关键词。
“哦哦,织田作总是能给人意料之外的回答~”令人意外的是,太宰竟然冒出了星星眼,“明明森先生已经请人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了,还是被发现了啊。”
“这是为什么呢?”太宰走到案发痕迹的那里开始原地转起圈来,表情格外认真,“难道是传说中的「残留在空气中的杀意」?”
“……很抱歉太宰,但那个不存在的。”织田语气艰难的否定着。
“我知道了!”太宰兴奋地以拳击掌,“地板被替换的痕迹,还有墙壁上重新粉刷的痕迹,其实仔细观察的话都很明显。”
接着,男孩的语气突然变得嫌弃起来,表情意兴阑珊,“什么啊,森先生做伪装也这么敷衍,是太穷了没有资金了吗——”
织田作之助明智地选择了没有接话,然后便眼见着太宰拉开储物间的抽屉,从一堆千元钞票下方随手捞出一把零钱。
“………”
“走吧,织田作,我请你去吃饭,听说楼下的漩涡咖啡馆评价很不错。”太宰冷哼着说,“想吃多少都没有问题哦,反正是用森先生的钱。”
……
被「巧合」连番冲击之后,脑海里的某个角落总有些浑浑噩噩的少年织田,等回到自己的住所之后,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真的放心地将太宰一个人留在了事务所的储物间里。
「可能是因为,太宰信誓旦旦、不遗余力、毫无惧意地展示那确实是一间准备完善的『安全屋』吧?」织田作之助心里沉重地想,「……难道是因为咖啡厅的咖喱味道确实不错?我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间被太宰劝走了。」
“放心吧,织田作,你的护送任务已经完美完成了哦,快点回去吧~”太宰彼时欢快地朝他挥手,“有空再见。”
「似乎真的不需要担心,毕竟那是太宰,即便是独自一人住在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午夜时分空无一人的中心商业楼……应该也没问题吧?」
「……真的没问题吗?」
回想起太宰今天的情绪与表现,少年织田罕见地犹疑起来,他掏出手机向医生发送了一封邮件。
……
深夜,红砖建筑三楼。
太宰在听见房门轻微的开启声时,便毫无睡意地睁开了眼睛,他右手悄然摸向枕头下方。
直到敏锐的听觉,逐渐捕捉到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太宰蹭的一下从行军床上坐起来了,睁大双眼,不可置信般喃喃道,“……森先生?”
“还没睡吗,治君?”听到动静,来人也有些意外地加快了脚步,推门走了进来。
太宰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过来?”
“事情已经忙完了,出乎意料地顺利。”鸥外蹲下身,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话毕,便弯起眼角,在灰蒙蒙的夜色中温和与男孩对视,“既然如此,当然要来接治君回家。”
太宰沉默地垂下眼。
“治君?”鸥外放松而疲惫地打了个呵欠,站起来向男孩伸出手,“快走吧,不然我们只能一起挤在这里睡了。”
鸥外静静等待了片刻,便感受到,已经脱掉了手套、在夜色中被浸透得冰凉的指尖,被一圈小小的柔和的温度包裹住了。
“困吗?想要我背吗?”坏心眼的大人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要……”
……
tbc.
*大家久等了!白天还会有一章,有些混乱的错字也是明天修~
*现在少织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入套了(笑
*谈判完连夜捞猫回家,让我们把劳模锦旗送给森先生(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