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外全员】当他以为自己脏了以后......
1、柏源
柏源看着酒店里凌乱的场面,还有身上点点青紫的吻痕,忍不住捶打自己的头,昨天他明明约了你为你庆生的,可是左等右等你迟迟不来,他不知不觉喝多了,然后就,不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发生了设呢,毋庸置疑,他已经脏了,本来他与女王身份便有云泥之别,现如今连身子都被弄脏了,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
再一次柏源不经意的错开你的触碰之后,你忍不住捻了捻指尖,从前,柏源自诩你的侍卫骑士,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你黏在一起,搀扶你的时候总是排在第一个,还各种寻找机会亲吻你的手背以示恭敬,...
1、柏源
柏源看着酒店里凌乱的场面,还有身上点点青紫的吻痕,忍不住捶打自己的头,昨天他明明约了你为你庆生的,可是左等右等你迟迟不来,他不知不觉喝多了,然后就,不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发生了设呢,毋庸置疑,他已经脏了,本来他与女王身份便有云泥之别,现如今连身子都被弄脏了,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
再一次柏源不经意的错开你的触碰之后,你忍不住捻了捻指尖,从前,柏源自诩你的侍卫骑士,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你黏在一起,搀扶你的时候总是排在第一个,还各种寻找机会亲吻你的手背以示恭敬,现如今却恨不得离你八丈远,所以,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嘛?
晚宴之后,你将柏源唤到了寝殿,他在你面前单膝跪地,脊背挺的笔直;
“你在躲我?”
“陛下,我想去驻守南海,请您答应!”
“柏源,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气愤的将枕头砸在他身上,他不躲不避的任由枕头砸在他身上然后弹跳几下落在远处;
“臣配不上陛下,但不能眼睁睁的祝福陛下,所以请陛下原谅臣的任性!”
“好一个以退为进,好,你滚,滚了就别回来了,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渣男!”
柏源失魂落魄的打算离开,可是你的话在脑海中盘绕了两圈之后,柏源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关窍,苍白的脸色也变得鲜活起来;
“所以那天,是殿下对嘛?”
柏源有些激动的问你,然后不等你回答就将你打横抱了起来,忍不住转了两圈,才恋恋不舍的把你放了下来;
“抱歉,我不知道,对不起......”
看着柏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你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笨蛋;”
2、夏萧因
你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睁开惺忪的睡眼,惊觉自己并不是在平常的卧房醒来,这个房间似乎是夏萧因的,但是你并没有在他的床上,而是一只巨大的笼子里,还有一只金色的锁链挂在你脚踝上,与笼子的铁柱锁在一起;
“???”
你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明明前天你们才颠鸾倒凤,隔了一天,你怎么就被锁在笼子里了?
不过很快,夏萧因就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在笼子外,握住你的手,眼中划过愧疚疼惜,最终都变成了偏执;
“你在恨我对不对,我知道你喜欢自由,却固执的把你关在笼子里,对不起,宝宝,但是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身边,我会死的,求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没关系,只要锁起来,只要没有钥匙,你就没办法离开我,对!我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
“夏萧因,你至少要给我个理由吧?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因为我脏了,你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是我脏了,你一定会离开我的!”夏萧因执拗的睁着眼,被酸涩逼出了眼泪,也不肯眨一下;
“你脏了?姑奶奶的第一回你说你脏了???”
“嗯!嗯?宝宝,那天,是你???”
“现在,立刻把我放我来,然后自己进来!”
很快,你耀武扬威的站在笼子外面,看着夏萧因跪在笼子里,双手抓着栏杆,眼巴巴的祈求你原谅!
“哼,混蛋夏萧因,这笼子就留着作纪念吧,以后你再惹我生气就罚你到笼子里关禁闭!”
“好,宝宝说的我都答应,所以,现在放我出去好不好?”
素来矜贵霸道的摄政王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把你的小心脏迷的乱颤,但是为了让这人长记性,你还是强忍着冷哼一声;
“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双子文推荐条
双子文安利条,求求大家都去看
1.《假如让我说下去》StrangerAirline,超级好看,最近在看这个,很长,有点虐,但是真的很好看,求求大家都去看,感情很细腻
2.《好心有好报》阿方圆滚滚,这个老师写文一向都能打动我,看文的感觉就是很幸福很幸福,当然这篇也有点虐,是魔幻题材,超级好看,又幸福又痛苦的感觉
3.《当你往染发剂里加入了灰》喜欢会打球的1是天经地义,这个是侑治啦,但是其实文章里没有很明显,也是虐的,是灵异题材(?)很好看,超级好看,想给全世界安利,治是鬼魂,只有侑能看到,感觉像是全世界只有他两知道彼此存在,相互依存的感情很好品
4.《秸秆》阿方圆滚滚,非常出名的文,属...
双子文安利条,求求大家都去看
1.《假如让我说下去》StrangerAirline,超级好看,最近在看这个,很长,有点虐,但是真的很好看,求求大家都去看,感情很细腻
2.《好心有好报》阿方圆滚滚,这个老师写文一向都能打动我,看文的感觉就是很幸福很幸福,当然这篇也有点虐,是魔幻题材,超级好看,又幸福又痛苦的感觉
3.《当你往染发剂里加入了灰》喜欢会打球的1是天经地义,这个是侑治啦,但是其实文章里没有很明显,也是虐的,是灵异题材(?)很好看,超级好看,想给全世界安利,治是鬼魂,只有侑能看到,感觉像是全世界只有他两知道彼此存在,相互依存的感情很好品
4.《秸秆》阿方圆滚滚,非常出名的文,属于是看到标题都会心梗的程度,绝大部分双子人都看过,很好看,是北队的旁观视角,感觉更能体会到真的在看着他们的生活一样,心梗程度更上一个阶层。
5.绿萝卜呀红芹菜,怎么说,镇圈大佬,他写的好多长篇我只能说是神,太厉害了。《不情之请》《法式谬误》《未经允许》《玫瑰奴隶》……太多了,双子圈的神,无需多言,请去看
6.老福特十三七老师的文,好好看,很有生活气息,都是短篇,半夜看文会幸福到哭出来的程度
7.依旧是老福特,靠北啦老师的文,是偏可爱的狐狸宝宝,超可爱!!!
8.还有微博,金葡蛋挞老师,老师在老福特好像也有号,但是在微博营业较多捏,只能说是少年感的神,纯爱的神,超级美丽的文,一定要看
be爱好者推的都是虐文,我忏悔,但是好看,短篇都是甜的,求你们去看,真的好看的
[宫双]形影不离
1.5k小段子/宫双无差
稻荷崎神社新降生了两只小狐狸,分别有着金黄色与银灰色的毛发,巫女婆婆分别给他们起名为阿侑和阿治。
双生子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总是紧紧依偎在一块,还未完全长成的尾巴紧紧缠绕着对方的,任凭大人怎么分开都无济于事。学会乱爬和走路之后更需要严加看管,一不留神两只小不点就手牵手把供奉的饭团吃了精光,又或者打架推搡着骨碌碌地一块滚下参道。
狐妖成年后可以随意在人形和兽形中切换,但小时候的形态和人类婴儿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是一双尖尖的、软乎乎的狐狸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
狐狸的耳朵到底几岁立起来是一个谜,但神社里的传闻是越厉害的狐妖越早立耳。于是事事都爱比赛的双生...
1.5k小段子/宫双无差
稻荷崎神社新降生了两只小狐狸,分别有着金黄色与银灰色的毛发,巫女婆婆分别给他们起名为阿侑和阿治。
双生子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总是紧紧依偎在一块,还未完全长成的尾巴紧紧缠绕着对方的,任凭大人怎么分开都无济于事。学会乱爬和走路之后更需要严加看管,一不留神两只小不点就手牵手把供奉的饭团吃了精光,又或者打架推搡着骨碌碌地一块滚下参道。
狐妖成年后可以随意在人形和兽形中切换,但小时候的形态和人类婴儿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是一双尖尖的、软乎乎的狐狸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
狐狸的耳朵到底几岁立起来是一个谜,但神社里的传闻是越厉害的狐妖越早立耳。于是事事都爱比赛的双生子开始暗暗较劲,看谁的耳朵先能立起来,这样就能嘲笑对方一辈子。先是阿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胶带,趁着阿治睡午觉的时候悄悄把垂耳向下粘了起来,结果不仅遭到阿治一顿暴打,还因为撕胶带时带下了一大撮毛把阿治疼哭了,被巫女婆婆罚擦了一天拜殿。
为了报复,阿治在黎明大家睡的正香的时候点着蜡烛趴在阿侑耳边念“不要立耳颂”。虽然阿侑睡的像猪一样,但隔壁阿兰被吵醒之后看到阿治被烛光照亮的扭曲的脸,尖叫声吵醒了神社的所有人,于是阿治和阿兰一块在殿前扫了一天的树叶。
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下,阿侑的耳朵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立了起来。发现自己赢了的阿侑在阿治面前转了三圈,尾巴高兴得要翘到天上去,还上手拽了拽阿治软趴趴的垂耳。阿治忍无可忍地一下子扑了上去把阿侑压在身下,用尖尖的牙拉拽扯咬着他新立的耳朵。
比他们稍长一些的阿北闻声赶来,一手一个把打得毛乱飞的两只分开。阿侑和阿治很怕这只天天跟着巫女婆婆的小狐狸,只能收了爪子,乖乖地跪坐在阿北面前挨训。
在阿北的督促下,阿侑和阿治不情不愿地抱了抱,额头抵着额头,尾巴轻轻地交缠。阿侑别扭了许久,在阿治耳边说,你肯定很快就会立耳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说,毕竟我那么厉害,我们又是一起生的。
事情并没有如阿侑所愿。阿治的耳朵还是一样软趴趴地没动静了许久。同期生的小狐狸们纷纷都立起耳朵,转眼间阿治成了最后一个。阿治自从输给阿侑后早就对此不在意,更是不相信所谓的立耳代表力量强弱的谣言。但这次轮到阿侑天天趴在阿治耳边唱“立耳颂”,还一定要阿治摸着耳朵和他一起唱。熹微的晨光里阿治迷迷糊糊地问阿侑怎么比他还着急,阿侑哼了一声说那是当然,我们俩得一样才行呀。
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阿治习惯性地摸了摸耳朵发现了不对劲——耳朵是立起来了,但只有右边一侧。他一脚踢醒还流着哈喇子的阿侑,对方先是看见立起的耳朵眼前一亮,随后又呆呆地看着没有立起来的左侧耳朵,不知道是该庆祝还是该安慰。阿侑不知道阿治并没有那么在意立耳的事,以为阿治面无表情地坐在那是在伤心。他发动自己刚清醒不久的小脑袋,一个飞扑到阿治身上,蹭蹭他的左耳说,没关系阿治,稍微有点不一样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后来每次听到一些窃窃私语或是向阿治投来的异样目光,阿侑都会龇起牙瞪回去。别人用可惜的口吻说起那个早早立耳的狐妖和他立不起耳朵的双胞胎,阿侑会超大声地回击说,阿治可比你们厉害多了——虽然比起我还是差一点。然后被阿治嫌丢人地拖回去。
凌晨的时候阿治起夜,眯瞪着眼睛下意识摸向一旁的床铺却扑了个空,吓得他瞬间清醒了。万籁俱寂,他不好扯着嗓子喊阿侑,只能举着烛火在神社里乱转,终于在拜殿门口看见同样举着烛火的身影。他一点点走向阿侑的背后,只听见他小声地低头说着。
“……如果能让阿治耳朵快点立起来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偷吃饭团了。但是如果实在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拜托让我左边的耳朵耷拉下去好了。”阿侑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耳朵,“我们要一样才行,否则阿治要伤心的。”
金铲铲生日大作战!
及川彻的三十岁生日过得相当热闹。
他先是提前在阿根廷开了派对,金粉彩带和蛋糕奶油糊了一脸,笑容满面地和队友们挤在一张大合照里,上传推特获得了近几个月来最大点赞量,甚至超过了几周前圣胡安在阿甲联赛里的获胜新闻。
庆祝过后他又风风火火赶回国内,大呼小叫地召唤起各有所忙的朋友们。
松川半夜被及川的电话叫醒,挂断了三个电话之后朝第四个电话奄奄一息地保证一定会到,并请求及川先生注意一下时差,再不让他睡觉,他就要先给自己准备好殡仪事宜了。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不出所料在小群里看到99+消息轰炸和花卷几人的抱怨。
等等…好像不是小群。......
及川彻的三十岁生日过得相当热闹。
他先是提前在阿根廷开了派对,金粉彩带和蛋糕奶油糊了一脸,笑容满面地和队友们挤在一张大合照里,上传推特获得了近几个月来最大点赞量,甚至超过了几周前圣胡安在阿甲联赛里的获胜新闻。
庆祝过后他又风风火火赶回国内,大呼小叫地召唤起各有所忙的朋友们。
松川半夜被及川的电话叫醒,挂断了三个电话之后朝第四个电话奄奄一息地保证一定会到,并请求及川先生注意一下时差,再不让他睡觉,他就要先给自己准备好殡仪事宜了。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不出所料在小群里看到99+消息轰炸和花卷几人的抱怨。
等等…好像不是小群。
松川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群人数还在膨胀,群主当然是正在喋喋不休的及川彻,群名叫《及川和他的粉丝们》。松川翻了个白眼,现拉了一个小群,取名《没有及川彻》,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他又犯什么毛病。”松川吐槽,“我们又不可能不去,兴师动众的…还有群里这都谁啊,怎么还有宫侑君,他们不是关系还挺微妙吗…等等这是影山吗?什么情况?”
“及川前辈好像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拉进群了。”金田一乖乖回答。
“真难得。”花卷大笑,“这么不计前嫌,不像这个小气鬼会干出来的事情。”
几个人从讨论及川在搞什么,到今年应该送什么礼物,最后渐渐歪题,开始推荐最近发现的好吃拉面。
花卷:“岩泉呢?怎么不说话?”
岩泉:“……”
然后是一段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松川在点开语音之前就有预感,点开后果然听见及川在那一旁滋哇乱叫,嚷嚷着凭什么背着他开小群。
群主松川微笑着听完,然后轻描淡写地把岩泉的号也踢掉了。
松川:“警惕窥屏的混蛋和纵容混蛋的白痴情侣。”
花卷:“哈哈哈哈。”
矢巾:“前辈生日兴奋了点很正常啦…”
国见英:“1。”
金田一:“?”
生日当天人到得很齐,连平时在群里存在感为0的京谷都默默到场,还穿了正式的黑西装。
“……及川又骗人家什么了?”松川偷偷和花卷咬耳朵。
花卷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故弄玄虚地竖起手指在嘴唇前晃了晃,不出三秒便挨了松川一肘子。他一边吃痛一边揽住松川的肩膀,小声开始嘀咕:“……”松川半眯起来的眼睛越睁越大,听完叹为观止。
“真缺德。”松川说,“让我们一起祈祷及川结束之后不会被可怜的学弟记恨。”
话还没说完,及川就拿着话筒隆重出场。这位阿根廷甜心今天可谓极尽装饰、花枝招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快看我”的气息。
“……感觉稍微有点刺眼。”国见遮了下眼睛。
金田一:“?”他抬头看了看昂首挺胸闪闪发光的及川,难得get到了好友的意思,赞同地点点头。
及川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咳咳,欢迎来到及川大人的生日会…”岩泉在底下翻了个白眼。
他先是客套了两句话,然后开始对自己大夸特夸,尤其着重于奥运会上带着阿根廷队终于打败少年时期的对手,一边夸还一边拿眼睛瞄着牛岛和影山。
“他结束之后真的不会被打吗?”松川叫道。
花卷作势捋袖子:“难说,我先做好准备帮忙。”
“帮忙挡攻击还是帮忙按住及川前辈?”阿渡问。
“……至此,我来到了我的三十岁。”台上的及川已经总结完他前半生的辉煌,顿了顿,声音干涩起来,“我想,我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手心出汗了。及川意识到,话筒有些滑,他又加了点劲,紧紧握住。
“……我的情感状态也是。”他终于说出口。
岩泉喝到一半的水直接呛得他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在场的一些朋友知道,一些朋友不知道。”及川不敢看向岩泉的方向,“我和小岩已经在一起五年了。”
影山刚刚因为及川明里暗里的得意炫耀散发黑气的脸好不容易被安抚好,又重新扭曲了。
“我就说小飞雄没看出来。”宫侑低声吐槽,“其实还蛮明显的。”
“不如说相当明显。”
“因为打职业排球的原因,考虑到相关舆论,我并没有对公众公开过我的交往对象。”及川继续说,“对于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小岩会不会在意。”
当时及川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着岩泉,那一个问句便成了好似随意的闲聊。
岩泉是这么回答的:“啊,是有一点吧。”
“怎么?”岩泉看着及川愣住的表情笑了起来,“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当时很高兴,因为小岩之前都没有直接说过类似喜欢我的话。”及川道,“但是紧接着我就意识到,我没办法在短期之内给出解决方案。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担心小岩会和我说,算了我们还是当回朋友吧。”
“他还会担心这个。”松川惊奇,“岩泉满脸写着‘我超爱’好吧。”
“我不希望有人误解我对待这段感情的态度,所以我在所有情况都稳定下来后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及川说,“今天我三十岁了,这是一个更年轻的我时常眺望但没想过抵达的阶段。就在这一天,在这里,在这一时刻,我想问…”
“小岩。”及川终于直视着岩泉,“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不存在的石头压在了他的背上,比任何一次赛场上的万千目光都要有分量。
“你愿意与我在诸位神明起誓,依神明之意结缘,举行婚礼。从此以后奉神旨意,互敬互爱…”及川临时改了排练无数次的誓言,“并确认你的快乐与健康在一切之上,给我一个能够为你的幸福而努力的机会吗?”
“有点想吐。”松川捂住嘴,“谁给他写的台词,他自己吗?这么肉麻?”
“但难得还挺真诚的。”花卷说,“你快看岩泉的表情…”
“已经拍下来了。”坐在一边的濑见英太很靠谱的比出了“OK”的手势,“line上发给你们。”天童凑过来欣赏,并大声赞美濑见出神入化的摄影技术将隔壁曾经的主将拍得奇形怪状——至少表情还是很到位的,他补充。
“等他们结婚典礼上打印成二十四寸巨幅照片贴得满墙都是。”松川嘀咕。
及川还有很多台词,包括并不限于“在公众场合求婚并不是想给你压力”“你可以拒绝没有关系”,岩泉却已经站起身来,平静地问:“我的戒指呢?”原来是搞这出。岩泉想,眼角不自觉地漏出一点笑意。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及川一时噎住,还没反应,一直在角落里蹲着的京谷僵硬地站起来,一身黑西装,知道的明白他是来协助求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来送葬的。京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之前藏好的巨大花束,走近了能看到花束的中央躺着黑色的丝绒盒子。
及川脑子没回过神,手已经先于思考,一边拿过递来的花束,一边打开黑丝绒首饰盒,钻石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戒圈内部篆刻着“♡oikawa&iwa♡”。松川和花卷对视一眼,一个骂骂咧咧,一个翻白眼,双双从背后刷地取出了礼花,一按下去彩带就喷射出来,国见等人面无表情地鼓掌,带动不明所以的其他人也跟着鼓掌起来,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喜庆与快活。
岩泉笑了出来:“搞什么…”
他伸出手,示意及川给他戴上戒指。
及川哆哆嗦嗦拿着戒指往岩泉手指上套,但因为太紧张了,套了两次都没套进去。岩泉也不催他,只是看着及川抖着手继续尝试,终于在第三次为他戴上了戒指。
“你…”
“我愿意。”
岩泉说:“我愿意和你在诸位神明起誓,依神明之意结缘,举行婚礼。从此以后奉神旨意,互敬互爱,保证我的快乐与健康,就如同重视你的快乐与健康。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向必然的幸福,无论是过去三十年,还是未来三十年,一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及川眼圈霎时红了。
“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他轻声纠正。
“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岩泉好脾气地重复。
掌声和欢呼声锣鼓喧嚣,心跳声震耳欲聋,他们在高朋满座里将誓言说给彼此听。
“京谷怎么答应你的?”岩泉在及川眼泪汪汪擦眼睛的时候还有兴致问。
“你别管。”及川求婚成功之后开始神气活现了,“这可是我们婚礼上的花童。“
听到及川大放厥词的京谷已经攥着拳头要冲上来了,松川等人好像拦得也不是很认真的样子…岩泉目光从台下收回,含着笑意重新注视及川,认真道:“生日快乐,小彻。”
爱是星星上的奢侈品。及川向来贪婪,十几年前被幼驯染戳着脑袋说他永不知足,十几年后他想要的都已经尽数入怀。
“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及川同样认真回应。
这星星上的奢侈品。
【完】
【影菅】室友就是室友,室友是不可能…… [1]
- 造谣一些影菅毕业后的事
- OOC和BUG归我
- 祝老师们阅读愉快
总之,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菅原挂了电话,左手轻轻地捂住嘴。
菅原孝支任职的小学从今年开始和东京一所小学合作进行为期一学期的教师外派培训,效果好的话会有第二期。东京那边的培训负责人提过他们小学今年开始设立排球课后活动小组,而宫城这边恰巧有一位打进过春高的新人小学教师,于是第一期外派培训的名额就落到了菅原头上。
菅原孝支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他还蛮期待这种可以见识到不同教学风格的机会的,而且能和与宫城完全不一样环境长大的小学生相处一学期,这种机会可太难得了!
“虽然说我打排球不是为了...
- 造谣一些影菅毕业后的事
- OOC和BUG归我
- 祝老师们阅读愉快
总之,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菅原挂了电话,左手轻轻地捂住嘴。
菅原孝支任职的小学从今年开始和东京一所小学合作进行为期一学期的教师外派培训,效果好的话会有第二期。东京那边的培训负责人提过他们小学今年开始设立排球课后活动小组,而宫城这边恰巧有一位打进过春高的新人小学教师,于是第一期外派培训的名额就落到了菅原头上。
菅原孝支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他还蛮期待这种可以见识到不同教学风格的机会的,而且能和与宫城完全不一样环境长大的小学生相处一学期,这种机会可太难得了!
“虽然说我打排球不是为了什么好处,但这次的培训名额能给我真的还得感谢一起打进春高的你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菅原在居酒屋里猛拍大地的肩膀,爽朗地笑着。
大地猝不及防地接这一下,刚吸进嘴的酱油拉面来不及嚼就直直滑进喉咙里呛得接不上话,”咳咳咳……恭喜!咳咳……那是不是该找东京的住所啊?你在东京有亲戚吗?“
”没有欸,啊啊啊大地不好意思,没噎住吧?“
”东京的话,影山是不是在那边啊?你和他说是和排球有关的外派培训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想跟你去看看的。“旭连忙给给大地递了杯水。
“噢也是欸!也不知道影山和新队友们相处得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呢?”又想起影山刚进乌野排球部的样子,菅原把自己的刘海拨成m字形,“全部,我来就好。”
“你是影山亲戚吗?不对,你是小孩子吗?”
“到底是哪边啦哈哈哈哈哈”
菅原孝支笑着和兄弟们继续扯闲话,从自己班里那个因为吃猪肉咖喱饭加太多温泉蛋导致急性肠胃炎的学生,到大地最近在警察所遇到的太想和猫咪做朋友奈何实在不讨小动物喜欢被挠得去医院打狂犬疫苗的高中生。但他聊着聊着思绪就不在这里了,好像在聊自己的学生,好像在听大地聊的高中生,可字里行间脑子提取到的关键词却指向不在话题里的人。
应该是想到要外派培训太兴奋,注意力都难以集中了,菅原摇摇头重新加入话题。
第二天早晨,菅原尝试预估影山可能有空的时间,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是难以预料,毕竟影山是一个可以自己自主练习到大家都洗完澡的后辈,他可不想打断影山的日常节奏。
听着热水壶烧水的声音,菅原慢慢地回想关于影山飞雄这个后辈的事。大家都还在排球部的时候一起活动的时间是最多的,毕业后两人也维持着不多不少的联系,当然话题也是围绕排球部。到后来这种平平淡淡的互动里,影山也会开始和菅原说他对未来的思考,一些生活上的困扰。两个人的对话里渐渐出现除了排球以外的话题,比如影山会认真地向菅原询问关于签名设计的事情,菅原也会认真地给影山关于喝酸奶还是牛奶的建议。
像是不知何时从通讯文字里生长出来的爬山虎,一点一点缓慢地缠上菅原的手指,蔓延到手臂。纤细得不可察觉的信任和亲近悄然攀上胸腔,菅原孝支从回忆里笑着回过神时,一条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影山,我要去东京的小学培训一学期哦,可以拜托你让我借宿你的沙发一段时间吗 :D”没等菅原编辑完那条表达自己是在开玩笑的短信,影山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前辈什么时候来?不用借宿沙发,前辈可以睡卧室的。” 可能是在晨跑,影山均匀喘气声从话筒里传来。
“啊大概是下周吧,哎呀不用麻烦的我开玩笑的!跑步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别迷路了呀。”
“那我下周去接前辈,谢谢前辈发信息联系我!”
菅原挂了电话,左手轻轻地捂住嘴,安静的房子里只能听见烧水壶里热水烧开的声音。
还有只有当事人才能听见的,心跳烧开的声音。
【影菅】室友就是室友,室友是不可能……[2]
-造谣一些影菅毕业后的事
- OOC和BUG归我
- 祝老师们阅读愉快
“前辈今天晚上要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只是前辈今天没和我说‘早点回来’所以猜你今晚或许有事。”
菅原孝支借宿影山飞雄家这件事进行得比当事人想的要顺利很多。比如,在那天通完电话后菅原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完成必需品的采购,新干线的车票预定,周围亲戚朋友间的交代,以及……当天夜晚和影山成功表达要自己去东京不用他大费周章来宫城接的意愿。
一切事情都进行得很流畅,影山住的地方碰巧和菅原要去培训的小学在同一条地铁线上,家里也有必须的办公用品,比如打印机和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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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今天晚上要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只是前辈今天没和我说‘早点回来’所以猜你今晚或许有事。”
菅原孝支借宿影山飞雄家这件事进行得比当事人想的要顺利很多。比如,在那天通完电话后菅原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完成必需品的采购,新干线的车票预定,周围亲戚朋友间的交代,以及……当天夜晚和影山成功表达要自己去东京不用他大费周章来宫城接的意愿。
一切事情都进行得很流畅,影山住的地方碰巧和菅原要去培训的小学在同一条地铁线上,家里也有必须的办公用品,比如打印机和电脑之类的。这让菅原很意外,他原以为影山家会更加实用风格一些?
“总之一切太过顺利了”,已经到达东京的菅原在电话里和大地表达自己的惊喜。
“顺利就好,但我不太意外就是了”,大地是这样回复菅原的,“毕竟你们从高中开始关系就很不错的样子!”
菅原带的行李不多,一个上班要用的通勤包,一个行李箱,还有一袋给影山带的手信,这就是全部了。他到达影山在东京的住所附近时,比两人约定的时间早10分钟。原本以为可以独自稍微熟悉一下周围设施,但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哎呀影山!都说了不用特地来接的,我还以为我迟到了呢!”
“不是的前辈,我没有等很久。前辈先喝这个吧。”
在距离地址还需要过个马路时,菅原看见马路对面拿着一盒牛奶的影山飞雄。简单的白色卫衣和蓝色格子裤,一如既往的有什么穿什么风格。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见面只有sns交流的缘故,菅原感觉现在有种网友奔现的紧张感,随后又为自己冒出这样的想法笑了起来。
影山把牛奶递给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前辈,并自然地拉过菅原行李箱的拉杆。本来想说什么的他看见走在身边的菅原突然笑了起来,影山惊讶又好奇地看了眼前辈。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觉得我们像网友奔现吗?大球星影山飞雄哈哈哈哈哈。”
“什,什么大球星,学长你,你……”影山猛地蹲住脚步,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一样僵硬地在空中和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哈哈哈哈哈好啦快走啦,想快点参观一下大球星的家!”
好不容易通过夸张的表情和话语让自己的心跳平复,菅原孝支现在才觉得心脏落回胸腔。看见影山站在马路对面的那一刻,菅原的心跳就开始助跑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被加速流动的血液送到耳鼓膜,一下一下的震得他好几秒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影山侧身拉过行李箱时,过近的距离让他不由自主地小抽一口气,这个洗衣液味道有点熟悉?
说是像和大球星网友奔现是假的,但和影山以借宿为目的的再次相见让菅原莫名紧张得脑子像被蜘蛛网捆住一样是真的。
影山家的布置和菅原预估的一样干净,无论是电脑还是打印机一眼看过去都和没用过一样新得不像话。简单地转了两圈,菅原把给影山准备的手信放在桌面上望向自己的后辈,“影山啊,实话实说,这些都是新买的吧?”
“是的,两天前装好的,我想前辈可能会用到。”菅原得到一个当事人觉得理所当然的回答。
影山擅长观察排球,在进入乌野后才学会观察人的,但他观察最多的还是那个让他认识到信任同伴的重要性的菅原前辈。怎么说呢,影山的雏鸟效应之类的……?
最初影山把菅原当作二传的镜子,前辈爽朗,对每个人都温柔,很快能获得大家的信任,也能反应迅速地用自己的方式改变队伍气氛。前辈就像水一样,影山隐约记得自己在哪看过这样一句话:
水利万物而不争,万物离水而不生。
到后来,影山觉得前辈不像是二传的镜子了,因为就算前辈不打排球了自己的目光也还是会被前辈吸引。影山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成为像菅原那样温柔的前辈,毕竟连率直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他都很难做到,但他还是继续认真地观察菅原。
在确定前辈要来自己家借宿一段时间之后,影山重新打量了一下对他来说已经功能完善的住所,思考过后添加了一些菅原可能需要用的物品。
- 嗯,很不错。安装完电脑和打印机的影山觉得自己离善解人意的学长又近了一步。
虽然说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超长时间在同一空间相处,但影山觉得和菅原前辈相处很自在,像每天喝牛奶会让他觉得安心一样,和菅原前辈相处让他觉得安心。
从成为室友后,每天影山早上回俱乐部早训时菅原都会和他说“早去早回。”
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影山也会对菅原说“我回来了。”
菅原一开始并没有觉得不妥,不管是出于室友之间的礼貌还是前后辈之间的关心,共处一室下的和谐相处是很重要的。直到最近他在休息时间刷到恋爱电影的宣传短片……
好温馨的对话,好熟悉的对话?
菅原在脑中快速过了一下这段时间和后辈的相处模式,原本觉得是礼貌和关心的礼节现在菅原萌生出新的解读。不妙,室友前后辈关系好像不需要这样的流程吧?但这一天天的都这么说了,突然不说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可是影山应该不会注意到吧?
于是第二天在影山出门的时候,菅原只是向他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然后他看见影山在门口站了一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菅原正准备开口问,就看见影山把运动鞋脱了重新走回客厅。噢,应该是有东西忘了拿?
“前辈今天晚上要事吗?” 菅原看见影山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面前。
“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只是前辈今天没和我说‘早点回来’所以猜你今晚或许有事。”
完了,他注意到了,他为什么会注意到啊?
影山在菅原前辈错愕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表情不是很好的脸,心里毛毛的有点烦躁……
前辈晚上没有事的话为什么不说“早去早回”了?
【影菅】室友就是室友,室友是不可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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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往瓶子里丟石子好让自己喝到水,
但如果一开始瓶子里没有水,乌鸦怎么能喝到水呢?
菅原孝之面对过很多让他紧张的时刻,但大部分时候他都能很好的化解,因为他很擅长读空气所以总能通过和其他人互动的方式缓解紧张。但现在,此时此刻,可以和他互动的人就是让他紧张的人,菅原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影山的话。
能呼吸到空气,但四周都很安静。清晨的阳光很柔和,照得深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柔和。刚喝下去的温水还有温度残留在胃里是温热的,菅原孝之几乎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实话实说的氛围。
影山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学长……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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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往瓶子里丟石子好让自己喝到水,
但如果一开始瓶子里没有水,乌鸦怎么能喝到水呢?
菅原孝之面对过很多让他紧张的时刻,但大部分时候他都能很好的化解,因为他很擅长读空气所以总能通过和其他人互动的方式缓解紧张。但现在,此时此刻,可以和他互动的人就是让他紧张的人,菅原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影山的话。
能呼吸到空气,但四周都很安静。清晨的阳光很柔和,照得深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柔和。刚喝下去的温水还有温度残留在胃里是温热的,菅原孝之几乎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实话实说的氛围。
影山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学长…… 自己昨天晚上和前辈说“回来了”的时候前辈的反应和平时一样,前辈昨晚睡觉的时间和平时一样,今天早上前辈走出房间的时间和平时一样,倒水的习惯也和平时一样倒了两杯。那是哪里有变化了?
影山一秒都没有把视线从菅原脸上移开,他非常希望自己能从前辈的面部表情上观察到什么,尽管自己可能不是那么擅长。
菅原前辈的眼睛是茶褐色的,和所有者的性格一样平淡又包容。这双眼睛的主人在说话的时候也会专注地看着对方,会让人觉得:“在这一刻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很重要”。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又好像没有在看自己,前辈是在走神吗?
应该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影山说吗?菅原孝之有点苦恼。虽然是小事情但正是因为小事情才让自己更难开口,再说被恋爱电影宣传影响到这种事,影山听起来会觉得好笑吧。
“前辈是觉得和我解释起来会比较复杂吗?”
“啊,嗯是的…… 稍微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和影山解释哈哈。” 菅原笑得有点不自在,他摸了摸脖子头向左撇了撇,“影山先去早训怎么样?你看现在已经比平时晚出发了。”
“好的,那前辈晚上见,我会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回来的。”
“啊,好,晚上见影山。”
菅原孝之整个午休时间都在想要怎么和影山说明产生变化的原因。这段时间和影山合租的过程都很融洽,虽然说两个人已经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在同一屋檐下相处模式可以如此合拍是菅原意想不到的。尽管他原本想着寄人篱下要多做好沟通工作,没想需要沟通的场合竟然是由自己引发的,这让菅原有点哭笑不得。
到底要怎么和影山说明呢……
菅原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熄了又点亮,熄了又点亮。怎么说才能让影山不觉得奇怪呢,已经认识多年的前辈短暂地成为朝夕相处的室友,突然因为恋爱电影宣传片不和自己打招呼是不是有点太欲盖弥彰了?”前辈怎么会把电影宣传片联系在我们身上呢?”,影山应该会这么想吧……
想到这里,原本声音就很大的心跳声像是带上了扩音器,菅原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剧烈的心跳待得微微发颤。
“不想被后辈讨厌啊……” 菅原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覆住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窗外有风吹进办公室,掀开了菅原桌面一本班级画册,画里有只乌鸦往装了水的玻璃瓶里丢了石子,水面泛起一圈圈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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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更得有点慢,卡了很久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挑破窗户后两人的处理方式,但今天有一点点想法遂写了一点,希望老师们不要嫌短短TT
【影菅】室友就是室友,室友是不可能……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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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 are only the pursued, the pursuing, the busy, and the tired.
厨房的铸铁锅里有咕嘟咕嘟的声音,慢慢的有咖喱的香味透出来。浅黄色的灯落在斜靠在橱柜的菅原身上,他头微微低着,碎发遮住了泪痣,眼睛望着地面,手指和秒针的声响重合,一下一下缓慢地点着胳膊。
菅原孝之的思绪和时间一起在铸铁锅里咕嘟咕嘟。
高中站在替补区的时候其实菅原是能感受来自观众席对他不一样的视线的,乌野第一次IH败于青城后这种不一样的视线也在学校里偶有出现,更偶尔的会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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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 are only the pursued, the pursuing, the busy, and the tired.
厨房的铸铁锅里有咕嘟咕嘟的声音,慢慢的有咖喱的香味透出来。浅黄色的灯落在斜靠在橱柜的菅原身上,他头微微低着,碎发遮住了泪痣,眼睛望着地面,手指和秒针的声响重合,一下一下缓慢地点着胳膊。
菅原孝之的思绪和时间一起在铸铁锅里咕嘟咕嘟。
高中站在替补区的时候其实菅原是能感受来自观众席对他不一样的视线的,乌野第一次IH败于青城后这种不一样的视线也在学校里偶有出现,更偶尔的会伴随一些言论。
“啊,是替补的三年级。”
“嗯……”
大体上都是这样的对话,一开始还会听到“好残酷啊”或者是“他不会不甘心吗?”之类的把对话继续下去的话,但到后来渐渐的对话也不会继续下去了。
沉默和“替补的三年级”很相配,菅原偶尔会这么想。
影山一直走在自己前面,在排球这条路上这位天才后辈走得很快,而菅原一直跟在他的影子后面 —— 以前辈的身份在同一条路上。
但其实是不是替补无所谓,只要能有更多的上场打排球的可能,同队里有一个天才后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能近距离感受天才的成长,而自己是这份成长中助力的一部分,这样自己和天才的距离似乎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遥远。高三的菅原在午餐时间给影山辅导英语功课时,一边喝影山给的牛奶,一边看面对英语眉头紧锁脸色别扭的天才,轻笑着舒了口气。
毕业后的天才后辈还和普通的几乎和继续打排球无缘的前辈一直保持联系,影山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呢。菅原打开铸铁锅盖用木汤勺缓慢的搅动锅里的咖喱 ,感觉火候还差一点,重新盖上锅盖,菅原倒了杯水走到家里的电脑边。
第一个使用这台的电脑的人不出意外的话是自己,菅原伸手摸了摸还有点温度的显示器上沿想起之前给影山设计签名的场景。
那个时候天才二传刚在职业赛场上崭露头角,但因为签名是在难以拿出手所以联系自己靠谱的前辈,菅原收到影山支支吾吾的电话的时候就憋不住笑。打趣了一番后,菅原还是仔细斟酌了几个夜晚把影山的签名设计好发了过去,附带了“一天练50个签名吧”的文字。
叮——
“前辈,一天练习50次签名的话是一个签名一张纸的大小吗?”
“影山可以用平板电脑练这样就不会浪费纸啦:D”
叮——
“平板电脑吗?谢谢前辈的建议,我还没有使用过但是会试试的。”
想到这里菅原抿嘴笑了起来,到现在影山好像还是对电子产品不是很热心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个爱心有没有被影山发现,应该没有吧,不过就算发现了按影山的性格应该也会接着用这个前辈设计的签名。
前后辈真的是很好的关系……
菅原咬了下下嘴唇,闻着咖喱的香气逐渐变浓,他看了眼时间:“熬得差不多了。”
——影山的签名被媒体展示出来的那天——
“菅原你看到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影山这小子签名练得有模有样欸!”
坐在咖啡厅里的菅原捂着脸笑道:“他不会真的一天50张纸的练习吧哈哈。”
大地端起面前的热饮,另一只手放大了手机里的图片:“签名结尾还是个爱心,那个笨蛋应该没看出来哈哈哈哈哈!菅原没想到你会玩这种小心思啊!”
“我可是有很多小心思的前辈呢。”
“和我以及旭比起来,影山和你关系更好,小心思前辈的魅力啊。”
菅原垂眼笑着,没有应大地的话。
不在排球的这条路继续走的自己,能够继续跟在影子后面的理由,只剩“前辈”这个身份而已。
其他的心思,就藏在背后的影子里,主人一直往前走不要发现就好了。
【影菅】室友就是室友,室友是不可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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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有行动的能力,没法保证行动的结果。”
影山飞雄一路慢跑回训练场,他感觉今天这段跑步的这段路变短了或是自己速度没控制好,还没等他想出前辈转变日常的原因就到俱乐部门口了。影山调整了一下呼吸,进入训练场后他的专注力只能容得下排球,AD的首发二传手心里给自己加强暗示了一下。
3v3对战练习场间,星海光来走向正在拉伸的影山大力一拍:“影山,今天的传球很不错啊!扣球感觉比平时都爽快很多!你今天状态很不错欸!”
“是吗,谢谢前辈。”影山向星海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把头低下拉伸,刘海的阴影浅浅罩在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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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有行动的能力,没法保证行动的结果。”
影山飞雄一路慢跑回训练场,他感觉今天这段跑步的这段路变短了或是自己速度没控制好,还没等他想出前辈转变日常的原因就到俱乐部门口了。影山调整了一下呼吸,进入训练场后他的专注力只能容得下排球,AD的首发二传手心里给自己加强暗示了一下。
3v3对战练习场间,星海光来走向正在拉伸的影山大力一拍:“影山,今天的传球很不错啊!扣球感觉比平时都爽快很多!你今天状态很不错欸!”
“是吗,谢谢前辈。”影山向星海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把头低下拉伸,刘海的阴影浅浅罩在他的眼睛上明暗不清。
是的,影山今天特别专注,比以往更专注。他知道自己今天注意力集中的水平远超平时,球的落点,球路的预判,队友的位置和状态,一切球场上的信息像是被放慢再放大。影山在今天的3v3里传出的每一个球都是心无旁骛的,像是把自己融入了球场。
但现在训练暂停,刚被前辈夸奖完的二传手觉得很糟糕,因为在没有可以集中注意力的事物后影山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唯一的一个句子是 —— ”菅原前辈为什么会觉得难解释?“
比起日向,月岛和山口,影山觉得自己和菅原前辈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在乌野的时候前辈总是会特别关注他,可能是因为同为二传的缘故,他能留意到菅原前辈总是默默地注视他,并且和他的交流也总比和其他几位同期部员的更多。
菅原前辈似乎也是更关心他的,影山至今没有忘记在高一那场春高结束的时候,前辈听完自己的话流泪并大声说得值得的画面。
毕业后走上职业赛场也是,自己的签名是菅原前辈设计的,在采访节目里还被提到过结尾有个爱心,尽管不是自己主动发现的但这也可以说明前辈和自己关系应该是很好的才对。
另外,来东京外派培训的前辈联系自己而不是其他人也是因为前辈觉得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后辈?
影山一边感受肌肉的拉伸一边想着有关菅原前辈的事情,思绪最后落在今天早上前辈的茶色的眼眸上。那双他经常与之对视的眼睛在今天早上像一盏还有韫着淡淡水气但渐渐放凉的乌龙。
结束拉伸,影山站起来在原地环顾了一下训练场,稍微思考了一下走向还在拉伸的牛岛若利。
”牛岛前辈,请问方便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影山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让他在意的事情得前因,牛岛听完之后停下拉伸的动作,问:“那你现在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我在意前辈觉得难解释的原因。”
“但你的前辈必须没有和你解释的义务。”
影山有点错愕,他眼睛盯着牛岛一眨不眨,反驳的话像本能一样冲到嘴边,但他却没有办法组织出反驳的话。他和菅原孝之的前后辈关系像是棉花一样卡在影山的喉咙,咽不下去但又说不上来。
“影山,你好像认为你的前辈会给你解释的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这是为什么?”
影山喉头动了一下,想把棉花咽下去。
是啊,是为什么呢……
菅原孝之在结束一天的授课后和平时一样6点离开学校,他刚走出校门手机就响了。
“您好?啊,是影山啊……”
“啊没关系,你也不要过多地感到困扰。”
“嗯,其实我今天也考虑过。影山不好意思啊,是我矫情了没有前辈的样子反而让你不自在了哈哈哈。”
“嗯,不要多想啦,和以前一样相信前辈吧!前辈像这样关心后辈很正常的啦,再加上我们现在还是室友,嗯…… 影山和多年的前辈至今还可以相处得很融洽的这件事让队友知道的话大家说不定还会更愿意和你亲近点呢哈哈哈哈哈。”
—— 这样继续和影山保持可以联系而又不会被疏远的前后辈关系就足够了。
—— 这样继续和前辈保持和以前一样的前后辈关系就足够了吗?
【宫双子】秸秆
北前辈视角,主要角色死亡预警,共3w字
内含很多个人理解,不喜欢请划走。
”我从来没有想让阿治生气,也没有想毁了他的人生,我只是,我想,我想证明,我想证明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最幸福的……”
——————————————
01
在我认识阿侑的时间里,他因为左眼进过两次医院。第一次是在16岁,第二次是在20岁。都很严重,都是因为阿治。
我升上高三的暑假到来前,球队里发生了意外。队里的双胞胎总是在打架,我已经见怪不怪,但这次很严重,角名匆匆赶来告诉我的时候,阿侑已经从医务室转到了医院。我刚被确定为新任队长,责任瞬间具象...
北前辈视角,主要角色死亡预警,共3w字
内含很多个人理解,不喜欢请划走。
”我从来没有想让阿治生气,也没有想毁了他的人生,我只是,我想,我想证明,我想证明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最幸福的……”
——————————————
01
在我认识阿侑的时间里,他因为左眼进过两次医院。第一次是在16岁,第二次是在20岁。都很严重,都是因为阿治。
我升上高三的暑假到来前,球队里发生了意外。队里的双胞胎总是在打架,我已经见怪不怪,但这次很严重,角名匆匆赶来告诉我的时候,阿侑已经从医务室转到了医院。我刚被确定为新任队长,责任瞬间具象化,向老师请假后就匆匆赶到医院。
到的时候已经在做简单的包扎,阿侑的眉骨处缝了四针,左眼肿得吓人,已经无法睁开。他发现我来时半睁着右眼向我问好,然后小声拜托我照看一下阿治。我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的阿治,他的脸上还带着被阿侑打出的淤青,衣服上沾了少许血渍,垂下来的手在发抖。
阿兰说缝合的时候阿治固执地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阿侑松开他的手后他就退到了墙角,没再说过话。
医生要我们扶阿侑去另一仪器室做检查,阿兰扶着阿侑走在前面,我带着阿治走在后面,最后一起被拦在门外。
门口有一排公椅,但我们都没有去坐。阿兰手搭在阿治的肩膀上,告诉他别太自责了,不会有事的。阿治盯着关起来的门,好像可以透过金属看到里面的阿侑一般。我们等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如果阿侑的眼睛瞎掉了,他该怎么办?”
阿治说的不是做错了事的自己该怎么办,而是受伤的阿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不合时宜的感到温暖和欣慰。虽然他似乎并非在问我,更像是在问命运,但我依然给了我的回复:“结果到来前先向好的方向祈祷吧,不用太过担心,现代医疗技术很可靠。如果真的非常严重,就在阿侑需要的时候给他帮助。无论如何,先从给阿侑向前走的勇气开始吧,阿治。”
我避开了他的问题“阿侑该怎么办”,一旦真的讨论起来,只会加重阿治的恐慌。他看起来已经过于紧绷,眨眼的频率变得很低,声音也异常低沉。
“瞎了一只眼的阿侑,不能做职业球员的阿侑。我无法想象这样的未来。”
我其实并不担心,因为阿侑是坚强的孩子,即使遇到挫折,他也能坚定地走下去,毕竟他的身边还有阿治。我对我的这对后辈有着极大的信心,虽然他们总是在争吵,但我依然坚定地认为他们决不会离开彼此。因为他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我从不会担心他们会过得不幸福。
好在结果出来后显示一切都好,医生说差一点就会伤到眼球,但很幸运没有,等淤血散开眼睛就会慢慢恢复。他们的父母刚好赶到,重重地松了口气。没有人指责阿治,阿治也没有流泪,但无论医生还是父母,大家都去拍了拍他,告诉他别太担心,会没事的。因为他看起来受了比阿侑更重的伤,时不时暼一眼阿侑脸上的纱布,像被烫到一般躲开眼神,又逼迫自己再去看,手背在身后,依然在发抖。阿治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阿侑走过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又悄悄说了什么,从背后抓过他的手,他才有了反应,向大家点点头。
最初的几天他们都请了假,我忙于学业和社团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他们。后来阿治一个人来了,没过几天,因为考试的缘故阿侑也来了。放假后社团活动的时间大大增加,阿侑已经不再需要包着纱布,青紫的左眼暴露在外,缝合过的伤口也拆了线,恢复是迟早的事情。但我担心他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早就参加训练。他说那他要在旁边看着,以防阿治偷懒,我同意了。
阿侑在的时候,阿治总不能集中注意力,时不时往阿侑的方向瞅去,又被阿侑大喊一声骂回来。一旦开始休息,就立刻跑到阿侑的旁边去,闭着耳朵接受阿侑对他的不认真的指责。夏天到了,天气很热,即使阿侑没有运动,头上也冒出了汗。阿治时不时帮他擦汗,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风扇递给阿侑,怕汗水会流进伤口和眼睛里。每隔一段时间阿治都要给阿侑的伤口涂一点药膏,或者小心地往他的眼睛里滴眼药水。阿侑则仰起脸由阿治摆弄,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冲阿治说了不知道什么,阿治红着脸摆出不耐烦的表情,眼睛里却分明是关心。
不只是关心,我总觉得他们看对方时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那段时间他们亲近得让大家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听到角名和阿银讨论他们请假的几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比以前更加黏在一起。天热得不行,我同意队员们去买些降温的饮品,大家哄散着离去,阿治托角名带,自己重新跑去和阿侑贴在一起。阿侑已经靠着墙睡着,阿治把他的头扶到自己的肩上,我很高兴他们的关系变得更亲近了。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看到阿治亲吻阿侑的眼睛。
大抵是多了阿治的祈祷与爱,阿侑很快健健康康地回到球场,只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藏在他浓而粗的眉毛下。但那时的伤对阿侑来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只是偶尔,偶尔左眼会突然的模糊,但恢复不需要半分钟的时间。即使阿侑自己揉揉眼睛,摆摆头说已经没事,精准的托球也宣示着这一点,但阿治还是坚决地要求停下来滴眼液或暂时休息。假期结束后阿侑的眼睛则是彻底的好了,他们依然吵架,依然打架,新一届高一的队员都不曾注意到过阿侑的左眼曾受过伤,其他人包括阿侑自己都快要忘记,我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有一天他们又因为什么小事吵起来,阿侑恼火地卷着袖子,阿治也不甘示弱。但在我开口制止前,先注意到阿治突然撇了一眼阿侑的眉骨,然后便只是恼怒地推开他,不再说什么。
在不用担心阿侑该怎么办以后阿治的情绪终于落到自己身上,最紧绷的时刻过去,钝痛才慢慢袭来。阿侑快要消失的疤,是阿治永远摘不下的枷锁,每时每刻都在让他后怕,那时如果力度或角度上稍有偏差,结局将是他无法承受的。
阿治时常看向那道销声匿迹的疤,这时他都会稍微退让一步,收起一分力气,咽下一句讨厌的话。这并非我一人的发现,很快阿侑也察觉到。他有时倍感无趣地嘁一声翻篇,但大多时间并不领情,掰着阿治的脸要继续吵。有一次他恼怒极了,揪着阿治衣领吼道:“你要把那件事记到什么时候?谁要你假惺惺的对不起!快点给我忘了,这副臭抹布一样的恶心表情我看了就烦!”阿治沉默片刻后回嘴说:“哪件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尽哥哥的义务——礼让弟弟,啊这是属于大人的事情,我们阿侑不懂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许因为我在场,当时并没有再吵下去,但之后阿侑因此变得愈加任性起来,一方面享受阿治留给他的好脾气,一方面又在挑衅阿治的底线一般。
我未曾指出也没有制止过,因为阿侑是足够有分寸的人,就像他的托球,他知道每个攻手的最高击球点在哪里,他也知道阿治忍让的限度。他们虽然总是互相嫌弃,但从未真的想让对方生气。因为愤怒的情绪总是伴随着难过,他们从不想让对方真的难过。
不止是因为阿侑,也是因为我猜这样阿治可以好受一些。
我将毕业时开始考虑下一任队长的人选,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落在阿治和阿侑其中一个身上。三年级讨论了一番,认为选择阿治好一点,因为阿侑的性格太过跳脱。我私心偏向于阿侑,很明显阿侑比阿治更热爱排球,他会乐于为此付出。但我还是先找了阿治谈,阿治拒绝了。他说阿侑比他更适合,他只需要在阿侑需要帮助的时候,给阿侑向前走的勇气就可以了。我看他欲言又止,好几次似乎想和我说一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于是我也没有问。
如果没有之前让阿侑受伤的那件事,也许他在这时就已经打算告诉阿侑和我们了。阿治大概是想再拖一年,再为阿侑延续一年他的乌托邦。但我猜他也不确定,这对阿侑来说是仁慈还是残忍。
我对他们的关系有着绝对信任,阿治同样也是。他做的最坏的打算和我预想的最坏的结果是一条路:阿侑在得知阿治不打算继续打排球后哭闹一场,冷战一段时间,在某个夜晚又哭着打电话问为什么要离开我,阿治终于可以和他认真谈谈,好好地表达自己的心情,最后总会和好,只是需要时间。
只是阿侑比我也比阿治更加信任他们感情的牢靠度。
02
他们毕业后我们进行了聚餐,阿侑一整晚都在表演快乐,夸张地唱歌,不停地耍宝,阿兰给出精准的吐槽,角名乐此不疲地拍照,其他人也都笑着捧场。只是阿治一直沉默着,埋头吃眼前的菜。忽然阿侑叫了一声,烤肉的油溅到了眼睛上,他哀嚎着揉眼睛,一直到揉出了眼泪,阿治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大家都静下来,终于看出了今晚的不对劲,阿侑又突然开始讲别的冷笑话,眼睛很快恢复了,他重新组织起热闹,想要让大家忽略阿治一般。我努力地分辨,阿侑的眉骨依稀还是可以看到受过伤的痕迹,但阿治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会再落到那里。
聚会结束后路成提议合照,我们拜托店员来拍。阿兰左右看看,问阿治和阿侑为什么今天没有抢着来坐到我的两侧,已经要成为职业球员所以假装成熟吗。大家终于想起来似的,纷纷庆贺他们兄弟一起加入黑狼。阿治终于今晚第一次地看向阿侑,阿侑硬装作自然的样子挤到我的左边来,嘴里说着高兴忘了,同时又紧张地看向阿治。
是的,紧张。我这时突然明晰了阿侑这一整晚的古怪感是因为什么,拼命地引导话题活跃气氛,我原想他是怕自己因为毕业又哭出来,重新回忆才发觉是在掩饰紧张。他紧张地看向阿治,几乎是屏息的程度。空气凝固到阿兰要忍不住吐槽的时候阿治终于不再盯着阿侑,起身坐到我右边为他空出的位子,抱怨着快点拍完照回家吧,我好困了。我感受到阿侑悄悄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阿治是吃了就睡的猪,阿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我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双胞胎又吵架了,阿兰则打起圆场。
每次合照或是集体出场,阿治和阿侑总是分站在我的两侧,阿兰吐槽说我像他俩的对称轴一样。大家都笑了,并以这个段子作为今天的收尾。
像轴对称图形,他们要伪装成对方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那晚之后我才知道,阿侑在毕业前夕,不仅自己签下了黑狼的邀约,还假扮成阿治与黑狼的经纪人签了三年合约,同意了高额的违约金。
是阿治来找的我,但真相是从阿侑嘴里听到的。
高中毕业后我没有去上大学,而是回到田地里。不知为何他们总在吹嘘我的能力,认为我十足的可靠,拥有无尽的智慧。实际上我的逻辑很简单,春天种下种子,施肥定植;夏天酿青梅酒,收获瓜果出售,夏末又忙起来,收割麦子种下其他;秋天的时候收割水稻,收获花生玉米一类;冬天就在大棚种下蔬菜,定时去驱虫。挑水砍柴,栽花种树,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的本事,我只是做好每一天的事情。球到了眼前,于是我去接起;事情发生了,于是我来应对。
紫藤花凋谢的季节里,阿治独身来看望我。我们坐在茶间外的濡缘喝茶,他问我要如何获得一颗平静的心,我贫瘠的语言无法描述,于是邀请他留在我家小住。到了傍晚,我带着他走上田间的小径。拨开尖尖麦芒,踏过青青草地。头顶有凉风习习,脚下是万物生长。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好的答案。
走到中途阿治停了下来,我看见他想要回头却忍住了,接下来他时而眺望远处,时而低头拨弄青黄的麦穗。于是我也停下来,静静地等着他将要说的话。
“北前辈,麦子被收割后,留下的麦茬地要怎么做呢?”
“一般会种下玉米或者豆子一类的。”
“可以直接种吗?不需要先处理掉麦茬吗?”
“只要重新翻过土地,种下新的种子就好。”
“听起来好简单。可是到处都是小麦的秸秆,幼苗的生长不会很辛苦吗?”
“幼苗会顶开秸秆,秸秆会帮它们镇压杂草。”
“欸——那需要等很久吗?我喜欢吃玉米。”
“等到小麦收割后会种下玉米,秋天的时候你可以过来摘。”
“哇,谢谢北前辈!……虽然秋天好像并不远,但太想要吃到玉米,就觉得一刻也无法等待了。小时候觉得暑假很短,所以夏天也很短,现在才发现暑假只占了一部分的夏天,夏天其实很长呢。以前还很喜欢暑假,但现在已经不喜欢夏天了,总是很热,阳光很晒,每天都觉得好累。”
“那就试着再把夏天当做暑假吧。不用喜欢夏天,继续喜欢暑假就好了。暑假总是很快就会过去,不是吗?”
因为阿治的反常,在他离开以后我打电话问阿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确定是否能问阿治,住在我家的那几天他比以往要沉默许多。他和我去水田里插秧,有时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吃饭的时候才会露出满足的表情,说自己真的很喜欢食物。大多数时间是奶奶做饭,我们从田地里回到家时刚好可以吃到。有时回去早了,我们也会帮忙,我在厨艺方面做得一般,但阿治意外的做得很好,奶奶夸赞他的饭团捏得很专业,他慢吞吞地说其实很简单,经常练习就好了。我不知道阿治说的经常是有多经常,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练习捏饭团。我到底并不能算非常了解阿治,也不是一个特别会读空气的人,只是发自内心地告诉他,等到很多年后,他不再打排球的时候,也许就可以去开饭团店,因为他很擅长也很喜欢。这时阿治流出痛苦的声音:“拜托了,北前辈,这几天都不要提到排球好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认为应该向他问出缘由。
电话那头的阿侑听起来有些紧张,问我阿治和我说了什么,我说什么也没有。最初他委屈地说:“为什么阿治要这样对我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了。”他说阿治在毕业前告诉他自己之后都不打算打排球,想要去做和食物有关的职业,想要开饭团店。后来语气又变得愤愤:“难怪他那时候每天都要自己准备便当,我真是蠢,还让他帮我做我的,他答应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不对劲的。他在用便当练手,在他告诉我的那天,我生气极了,说他捏的饭团是全世界最烂的。但其实很好吃,只是他根本不适合去开店的,对吗?”
“阿侑。”我打断他,“所以阿治为什么现在又签了球队?阿侑,你做了什么?”
阿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听起来很是心虚。其实阿侑比阿治要更加黏我一些,但却很久没有主动找过我,我想是怕我责骂。他最后和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有些过分,但是阿治更过分吧。”阿侑还是这样说着,“我只是不想和他分开……”
实在是有点太过任性,我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太任性了,阿侑。你应该向阿治道歉,只有他有权利来决定自己的人生。违约金先去告诉父母,我也会借给你们,剩下的可以贷款来付,然后再一起去还贷款。”
当晚阿侑发消息给我,说阿治愿意再打三年排球。我问他有没有和阿治道歉,他没有回答,只是说自己有信心让阿治在三年后自己决定继续打排球。
我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我并不希望阿治把被硬塞来的这三年当做暑假。夏天是不能避免的,但他的人生是可以由他来决定的。
我迅速切换屏幕,想要跟阿治发信息,却在打字前又停下来。我想起那天不再看向阿侑眼睛的阿治,也许这个漫长的暑假正是阿治摆脱那道疤的一条路,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也给了阿侑最后一次的机会。
03
秋天到来时,因为要集中训练,阿治没能如约来摘玉米,我一直留到不得不掰下来的时候,他也没有时间来,最后寄了一些给他。阿治打来视频和我道谢,他的头发又回到了黑色,只有发尾还是原本的银灰,但已经被剪得差不多了。我问他和阿侑最近怎么样,才知道他们已经不住在一起。阿治住在宿舍里,阿侑在外面租了房子自己住。
新年那几天他们终于一起来找了我,我们又一起去了附近的神社。阿侑说他们收假后就会以正选的身份登场,邀请我去看。这时阿治发尾的银色已经没有了,阿侑的头发也从金棕色染成了白金色,发型也不太一样,好像卷了起来。高中时期他们的书包是一样的,上面的挂件也是,衣服和鞋子又是同款不同色。阿侑在做双胞胎这件事上非常热衷,要求阿治和他的东西必须不是相同就是相应,阿治虽然总是抱怨这样更容易拿错东西和被认错人,但也一直默许着。
如今是有些不一样了。阿治本就比阿侑更安静一些,现在愈加沉默了,气场也随之大不相同。我们一路上等来了角名、练、和阿兰,一起结伴去了。阿兰一来就吐槽了阿侑的发型,阿侑又吵又闹说这是潮流,角名说是女明星的潮流,大家又笑了,阿治也跟着吐槽很骚包,阿侑虽然更大声地反驳,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
春天就要来了,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我在神社许愿今年风调雨顺,大家一切都好。奶奶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做的事情总有神明在看的。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神明,也不确定神明是否能听到我的祈愿。只是来到神社的时候,所有人的信仰组成了神明的模样,让祂变得真切可信,这时候我便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只要足够虔诚地祈祷,就会获得幸福。
春假后不久,果然他们成为正选的消息就上了娱乐新闻,标题上写着“黑狼双子星的首秀”。高中时期阿侑就非常享受“最强双胞胎”的称呼,但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像自己想象中那样快乐。我和原来的队员们一起去看了他们成为首发后的第一场比赛,明亮的灯光直射到阿侑身上时,那一刻他头发上的金色褪去,像是完全的亮白,和阿治和黑色重新对应起来。我的心中涌起酸涩,突然觉得阿侑有些可怜。
阿侑不是一个坏孩子,只是一直活在爱里,所以才会任性。他想要幸福,想要阿治和他一样幸福,想要给阿治他认为最能带来幸福的未来,于是不择手段地将阿治永远留在自己幻想中的乌托邦里。但时至今日,也该逐渐意识到现实并非总会如他所愿,事实并非完全如他所想。
比赛十分精彩,我不曾怀疑过他们的技术和专业性,他们依然配合得很好,胜利后也会兴奋地击掌。场上呼声雷动,喊着他们名字的声音格外响亮。阿侑雀跃地冲观众席招手,回头想拉阿治来拍照时才发觉他已经离开。
那段时间铺天盖地都是有关他们的报道,连着赢了好几场比赛,在网络上的热度也很高,再加上他们出众的外表,收获了很高的人气,还有代言找上门来。阿侑自然一腔热血,阿治看起来也没有懈怠。
我还在想是不是阿治已经坦然接受,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我既不想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又觉得不接受的话他会生活得辛苦。如果他能二者都做到就好了,既能接受现状轻松地打球,又能在合约到期后依然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去做自己真想做的事,我对阿治寄予这样的期望和祝福,并希望现实如我所盼。一直到赛季结束不久后,阿侑突然只身来找我。
又是紫藤花落的时节,雨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落花的芬芳,屋檐上有燕子打了窝。阿侑问我家里来了燕子说明什么,我想了想,说明燕子喜欢安静吧,家里平常只有我和奶奶。阿侑不很认可地摇头,说起小时候他和阿治在他们的奶奶家生活的时候,他和阿治很吵,但是屋檐还是有燕子。那也许是因为幸福吧,老人们说燕子会去幸福的人家筑巢。
阿侑突然伤感起来,吸了吸鼻子和我说:“我们的奶奶去世了,所以很久没有回去过。不知道有没有燕子筑巢,不知道我们还算不算幸福的家。”
“还没有和阿治说对不起吗?”我想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阿侑才会突然一个人跑到我这里来,又突然这么难过。
阿侑不再遮掩,先抽泣着,到后面哭得胸膛不断起伏,语句断断续续,我才得知这一年来他们私下几乎不交流。
“我主动去找他服软,但他还是不理我,我很生气,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要这样,明明打得很好,他每天都按时训练,也有在认真参加比赛,明明是喜欢的,明明他自己其实也很快乐吧。但是,但是他和我说他一点也不快乐,他也没有一天是真心想要来训练的,他还说,居然还说……”
阿侑抽泣得不能自已,我拍着他的背,从中勉强听出阿治对他说了什么。
我现在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打排球,连带着已经开始讨厌阿侑你了。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阿治他,我已经和他说了都是我的错了,我买了蛋糕想和他一起吃,买了新的游戏想和他一起玩,我专门,专门在外面租了房子,很久之前就把钥匙给他,我一直,我一直想如果他来,我就和他道歉,但他从来没有来过,我还是和他道歉了。合约结束后他想做什么都好,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明白是我的错了。为什么,我已经道歉了,我也,我也很久没有和他聊天了,我只是想和他好好说话,为什么他要对我说这种话呢?我,阿治之前也总说讨厌我,但这次好像是真的了,他真的讨厌我了。为什么啊,为什么总是想要和我分开,明明说好了不能分开。我从来没有想让阿治生气,也没有想毁了他的人生,我只是,我想,我想证明,我想证明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未来才是最幸福的……”
阿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生气又委屈,我无从劝慰,只是给他递纸巾和倒茶,等他哭够了的时候我才问他,是想要我去劝阿治吗。阿侑抹着眼泪和我道歉,说他不该打扰我,只是不知道还能找谁,爸爸妈妈还以为他们很和睦,其他人的话阿治也不会听。我答应他之后会和阿治谈谈,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和阿治怎么说。
因为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台风和暴雨,阿侑便在天黑前离开了。他离开前我和他说:并不是只要道歉了就应该被原谅。我不能替阿治回答你,但我想阿治的话只是他一时的情绪上头,绝非真心这样想。道歉不是一句话和一个蛋糕,做错了事就需要付出代价的。阿治其实很爱你不是吗?他能想到的惩罚你的方式只是暂时的冷战而已。只要真心悔过,一切都会好的。
阿侑走之前又叫了我,说北前辈。我问他怎么了,他又纠结着,好像在寻找勇气来坦白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那晚凌晨两点钟,阿治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阿侑在哪里。外面好大的暴雨,台风也很严重,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阿侑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也没有回家。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告诉他阿侑在天黑前就离开了,我想让他不要慌张,阿侑也许去了其他朋友家。但阿治听起来像快要疯了一样,带着哭腔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对阿侑说了很过分的话,让阿侑很难过,所以阿侑才不回家。阿侑太笨了,什么话都会相信,怕阿侑太难过所以想找阿侑解释,去了阿侑的屋子,但是阿侑不在,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外面的情况很糟,听说已经有路人遇险,阿侑一直不接电话,很担心会不会出事了。
我的欣慰总是来的不合时宜,恍惚电话那头是打伤了阿侑的眼睛,发着抖问阿侑该怎么办的阿治。其实从来没有变过,只是长大了,但爱是没有变过的。
我先安慰阿治,然后和他分别给其他朋友们打电话询问情况。阿治听起来好像在准备出门,我劝住他,现在出去很危险,不仅找不到阿侑,如果阿侑回家发现你不在,会让阿侑更伤心。这话对阿治很受用,他立马停下来,拜托我如果联系到阿侑,告诉阿侑他在阿侑租的房子里等他回家。
因为我心里一直没由来的很安定,只觉得肯定没事,但“感觉”只适用于我自己,对其他人来说是没有道理和可靠度的。我想找到一丝阿侑没事的确切证据来佐证我的感觉,电话一直从朋友们打到村子口的叔叔阿姨,没有什么线索,我也再睡不着,一直不停地和阿治互发消息。我告诉了他阿侑对我说的话,又说希望他见到阿侑的时候能把他对我说的话再说给阿侑。天将亮未亮的时候风雨停了下来,阿侑报平安的电话也终于到了。
原来因为提前的台风,阿侑在中途就下了车,就近躲进一间酒吧里,手机没有电了,风吹得电压不稳,酒吧里也没有几个人,早上的时候才借到充电宝。我问他一切都好吗,他说都好,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成年,喝了一晚上的无酒精饮料,肚子很胀。我安下心来,问他有没有给阿治回电话,他说回过了,正在往家赶。挂电话前又和我说,北前辈果然是对的,阿治说他不是真的讨厌我了,只有那一下,因为当时太生气了所以才那么说的。
我久违地睡了懒觉,一直到奶奶做好了饭我才起床。只要他们能确定地知道彼此的爱,就足够消除一切的痛苦了。我感到非常满足地吃着饭团,像阿治一样带着幸福的表情感慨,食物真是太好了。
04
只要踏实地做事,生活就会安定地继续。只要虔诚地祈祷,愿望就会被神明实现。只要诚恳地悔过,总有一天会获得原谅。我是真心这样想的。
但神明是否真的存在,我依然并不确定。课堂上会讲唯物主义,现实里的一切都能被科学解释,我只在祈祷时最希望神明存在。我许愿大家一切都好,那时心里更多想的是阿治和阿侑可以和好,能让他们明白他们的痛苦都是因为太爱对方了。这个愿望确实实现了,但我没有感谢神明,因为这是阿治和阿侑自己的努力。
过了两天,阿治和阿侑打来视频电话,两个人像以前一样贴在一起,把两张相同的脸挤在一个屏幕里,争抢着问候我和奶奶。阿侑说他们打算出去北海道旅游,距离收假还有一段时间,我问他们什么时候走,阿治说再过两天,他先把宿舍的东西搬出来收拾好家里,之后就出发。临了阿治还不忘问我今年还会不会种下玉米,我告诉他按照计划会的,他说今年他一定会抽出时间自己来摘。阿侑有点不明所以,不满地嚎叫,说我们背着他有了秘密,是不可以的,这时候奶奶突然说想念阿治做的饭团,阿侑更加不满,问为什么不想念他。我们都笑了,阿治捂住阿侑的嘴巴,骂着他怎么跟谁都撒娇啊,阿侑立马指着阿治,嘟囔着和我告状。挂了电话后奶奶和我说,这两个孩子关系真的很好啊,最近都不一起来,还以为闹别扭了。我向奶奶坦白他们其实就是闹别扭了,但是没关系,因为他们是爱着彼此的。
台风彻底离开后,我收拾起被破坏的葡萄架,回到稻田里。家里可以种麦子的土地相比稻田只有很小的一片,我一个人就能完全照顾。但稻田很大,不得不雇人来做。初夏时节的气温还算好,再过些日子就会变得非常炎热,要在那之前尽快让水稻开始生长,不然遇上高温烧苗的情况就难办了。
我的空闲时间变得很少,但还打算空出时间来酿青梅酒。我一边整理着准备用来酿酒的梅子,一边想象着阿治和阿侑的北海道之旅。这一年来我见证了许多他们为自己和彼此流下的眼泪,也同样因为他们紧张的关系而担忧,终于因为一场台风他们重新紧密联结起来。成长的一个标志是人会变得不再坦诚,我希望我的朋友我的后辈都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但也希望他们永远保持孩童的纯真。我可能比他们更加期待这次旅行,漫长的苦夏会很难熬,这是他们的暑假。
但我在几天后看到了一则体育新闻,说近期会有一场表演赛,由非常优秀的大学生球员和各职业球队20岁以下的球员组成,宣传的参赛人员里分明写着“黑狼双子星”。我立刻发信息询问阿侑怎么回事,不是要去北海道吗。阿侑说球队临时找的他们,很难得的机会,角名也会来,不过没有分到同一队,北海道未来再去好了。我又问他阿治是同意的吗,他说阿治本来很坚决地不去,他都准备放弃,开始收拾旅行的行李了,阿治又说听说赢了有奖金所以愿意去,阿治这家伙果然很适合做商人。
像上次对短暂失联的阿侑有着安定的感觉那样,这次我总觉得心慌,非常地希望他们可以暂时放下外界的一切,去北海道完成二人旅行。于是我又去问阿治,告诉他如果不是真的愿意去的话就和阿侑直说,阿侑不会逼迫他的。但阿治说阿侑接到通知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因为可以同时和影山、佐久早还有角名打,确实机会难得。如果不让他去的话,即使旅行他也会心不在焉,然后不停地哀怨惹人心烦。就陪他一次好了。
阿治这样说了,我便也无法说出其他劝阻的话。“感觉”是一种不能说服其他人的模糊情感,毫无可靠度可言。我很少感到不安,也是个不怎么会紧张的人,朋友们说我很厉害,因为我总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我向来不认为保持一颗平常心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但我的的确确在那天暂时地失去了保持平常心的能力。
我又去了神社祈福。也许是我太贪心了,总是想要一切都好,也许许愿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偷懒的、不劳而获的、与脚踏实地的理念背道而驰的行为。也许正是因为我在平常对神明不够敬重,祂并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今年既没有风调雨顺,大家也没有一切都好。
那场备受瞩目的表演赛没能如约举办。我的“感觉”为它自己赢得了一份可信度,新闻在电话通知之前到达我的耳朵。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每每坐在和阿治一起喝过茶的濡缘时,都会悲哀且懊恼地想着,如果我那时能更信任一些我的感觉,阿治和阿侑的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在可以去探望阿治时,我本来要更早一点去医院,但阿兰拜托我等他两天和他一起再去,他说觉得自己做不到一个人去。我们到的时候只有阿侑在病房里陪着阿治,医生在门口和他们的父母说着什么。他们的母亲在门外掩面流泪,父亲也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从病房门的小窗上看到阿侑的半个背影,他从未像那样没有精神地佝偻着。
阿治的腿从膝盖以下都不能再动了,右手和小臂伤得不成样子,再留着会伤及更多神经,日后有很大可能会导致右边的身体整个瘫痪,为了保障将来的生活,截肢是目前最好的对策。没有人敢替阿治做这个决定,但他自己又始终昏迷着,医生焦急地催促不能再拖延,错过最佳时间只会为阿治带来更多痛苦。
他们的父母还在纠结犹豫,痛苦地啜泣,阿兰无措地想要说出安慰的话,却在开口的时候也落下眼泪。阿兰比我认识他们更久,感情也更深厚一些。我只觉得自己不能掉眼泪,如果阿治突然醒来,看见我站在他的身边哭,大概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这时阿侑从病房出来,带着一份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稳重和成熟,说截掉吧,这是为了让阿治的未来不是吗?因为阿治还要活很久,还要开他的店。
05
手术结束后一直过了三天阿治也没有醒来。前三天阿兰和我每天都会来,其他朋友也都纷纷询问过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都先替阿侑回绝了。第三天下午阿兰无论如何都得回球队里,叔叔阿姨拜托我陪着阿侑,因为他好像很听我的话,我于是请人照顾田地和奶奶,留下来陪着阿侑。阿侑每天只守在阿治身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饭都很少吃。阿姨把饭送到他面前,哭着哀求他吃一些,阿侑转头问阿治为什么还不醒来?我们拜托医生向阿侑保证阿治一定会醒来,他才肯吃一点。但医生看起来也很焦虑,他只说没有伤到躯干和内脏,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次我没有任何的感觉,我将其归为安定,决心不能再后悔一次,用我的“感觉”做理由去安慰阿侑。
“可是感觉有什么用呢?北前辈为了安慰人也会说出这样没道理的话吗。”阿侑的情绪很差,我只好继续解释,从他左眼受伤和台风天失联时我的平静列举到听说他们突然打算去参加表演赛时的不安,我以此作为依据想证明我的感觉的可靠性,希望可以让阿侑放心些。
阿侑抬起脸看着我,问我既然这么准确为什么不早些阻止他们,那样阿治不就不会出事了吗。我一时哽住,阿侑的质问让我感到呼吸困难,看着他的眼睛我也说不出解释的话,只能干巴巴地向他说对不起。
这时阿侑突然开始哭,又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北前辈,你不要说对不起。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要让阿治搬出来和我住,所以去集训的那天,他才因为忘记了自己的东西都已经不在宿舍而要回去取,路上才会出车祸。是我要打那场比赛,所以才会遇上这种事。是我要让阿治继续打排球,所以他才会变得不幸。全部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阿侑的眼泪落在阿治的左手上,我去拍着他的背,他是需要大哭一场的。“我好怕阿治醒不过来,但是我也怕阿治醒过来,他能接受吗?阿治以后该怎么办?北前辈,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阿治以后要怎么活……”
接受眼前的不幸,轻松地活下去,是一件太难太难的事情。阿治已经因为这样的事情努力过一次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以前阿侑眼睛受伤的时候,我坚信无论如何他都能坚强地活着,但现在我面对病床上面无血色的阿治,变得残缺的阿治,无法轻飘飘地说一切都会好。
阿治什么时候睁眼的,我们都不知道。阿侑夜里都是趴在阿治的床边浅眠,我们劝不走便也不再劝了。手术后第五天,阿侑说早上感觉到有人摸他的脸,醒来时阿治在看他,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医生匆匆进来做了检查,看他舒了口气,我们都放心了一些,又重新提起一口气去面对阿治。
阿姨过去问阿治要不要摇起来病床靠坐着,阿治点点头。我们都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和他说时,阿治自己先问了:“手被撵断了吗?”
大家互相看看,然后叔叔解释是因为伤到神经,怕未来导致身体瘫痪,所以医生建议截肢。阿侑剥了橘子,想去喂阿治,又转而塞到阿治的左手,阿治慢慢抬起手送进嘴里,身体动了动,又问:“两条腿都不行了吗?”
这次叔叔也说不出话了,阿姨已经背过脸。阿侑着急又结巴地说:“暂,暂时不……但是医生说是有康复的可能的,之后,我们再,就是再观察,然后慢慢治疗,就,以后有可能能好呢。”
“如果不截掉就会死吗?”阿治又从腿问回手。我在阿侑之前回答:“未来有影响生命的可能。”阿侑突然自己坦白说:“本来应该你做决定的,但是一直没有醒来,怕错过最佳手术时间,所以我擅自做了决定。”
说完阿侑小心看向阿治,阿治嗯了一声,转过头久久凝视着窗外。
其实我对这一刻的记忆很模糊,那时阿治平静的声音听起来离我们很远,像站在大海中心的岛上呼喊,我们攀在船上想去接他,但怎么也不能靠近。那天上午的阳光从窗外闯进来,却停留在阿治一尺外的床边,坏心眼地不肯温暖阿治一点。
路成他们很关心阿治,一直想要来探视,我和阿侑商量后都婉拒了,只让阿兰来过。阿侑曾经说阿兰有种他和阿治的老家大哥的感觉,从小学就一直相遇直到高中,除了阿治他和阿兰配合最默契。阿兰比起我,和他们更像好朋友,也许能让阿治心情好一些。
等到阿兰来的时候,阿侑又拉着他叮嘱,不要在阿治面前落泪。因为阿治一直没有哭过,只有时换药会疼得挤出几滴生理泪水,疼到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也不肯出声,嘴唇咬破了好几次。阿姨为他擦着汗,心疼得落泪。阿治却在缓过来后说:“妈妈,不要哭了,我还活着的。”
因为在此之前大家都怕阿治会放弃自己,这时说了这样的话的阿治让我们都放心了一些。阿兰来过之后我就离开了,阿侑虽然笨手笨脚,但很尽心尽力,每天寸步不离,叔叔阿姨轮换着请假,阿治也在渐渐适应着。我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已经是可以收割麦子的季节,我很快收完,又迅速翻过土地,种下玉米。阿治说今年他要自己来摘,我又把田垄加宽碾平,让轮椅也可以推过来。收拾好了之后我站在田地外面看向那条路,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做了,但出来再看时发现路是那么窄,又那么凹凸不平。我不满意,又跑去借来压路机,固执地在那条路上不停地来回。夜幕降临,我又一次退出来站在路口去检验成果,这时从刚去医院开始就忍着的眼泪忽然一涌而出,我发觉自己的心竟变得如此消极,以前从未这般觉得,如今开始埋怨,这条路实在是太短。我忍不住地去想阿治以后的路,忍不住想起阿侑哭着说不知道阿治以后该怎么活,我的眼泪变得愈加不可收拾,要是有更多我能为他做的事就好了。
出院前我又去了一次,听说其他朋友们也都陆续来过了。阿治看起来好了些,急着和我抱怨角名很烦,让我管一管,说他每天都发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有时是段子,有时是搞笑的动物视频,有时是抓拍的高中时期他和阿侑的丑照。阿侑黑眼圈很重,但很有精神,告诉我阿治现在偶尔还会开两句玩笑,会和他拌嘴。我记得阿治刚醒来的那几天是不爱说话的,只在想要做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轻轻叫一声阿侑,阿侑便立刻趴到他身边,仔细去听他的话。阿治有时说要喝水,有时是想上厕所,也有时不提任何要求,只是叫了阿侑的名字,让阿侑靠近自己。
其实阿治是哭过的。
因为都是阿侑在忙,我多数时间负责在阿侑不在的时候看着阿治。那几天的阳光很好,天气越来越温暖,到了下午就会变得懒洋洋的。阿治很多时间都在睡觉,我于是也倦怠了,被包裹在午后的阳光里,坐在阿治病床前的椅子上睡着。我只是打了一个盹,不一会儿又自己醒来,却看见原本躺着的阿治坐了起来,偏过脸面向窗户,左手拿着叔叔阿姨买来的桃子在啃。
我很快想起那是没有洗过的桃子,忙站起来去阻止阿治继续吃。靠近后发现他床边放着一张用来擦过桃子的卫生纸,但很明显是无法擦干净绒毛的。我想从他手里拿走那颗桃子,说去洗一个给他,但阿治不肯松手,别过身子大口大口咬着自己擦过的桃子。绒毛扫过嘴唇和口腔,刮着咽喉,阿治忍不住咳嗽起来,我更加强硬地想要抢走,但阿治只在躲开我,我正奇怪,却发现手背已经变得湿润,我以为是桃子的汁水,结果却是阿治的眼泪。阿治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肩膀一耸一耸,但依然拼命吃着那颗他自己为自己擦过的桃子。我也不再和他抢了,站在一边心脏揪起来。
怎么可能不哭呢。
虽然躯干的伤并不严重,也没有伤及内脏,但并不是没有伤。阿治断了一根肋骨,腰腹和胸口都有划伤,一咳嗽就连带着一起痛,痛得皱眉。阿侑回来时阿治已经吃完了桃子也擦干了眼泪,但是却在咳嗽。阿侑焦急地念叨怎么会咳嗽呢,阿治看了我一眼,所以我也没有说。医生说多喝些水就会好,阿侑很听话地哄着喂了阿治很多水。阿治停止咳嗽后平躺下来,阿侑蹲在他身边,把自己的脸送到阿治的手里。阿治摸着阿侑眼下的乌青,又叫起阿侑的名字,阿侑乖乖地应他。
后面他们说了或是做了什么,或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我都不知道了。我只觉得我该离开,他们在一起时,好像没人可以靠近。
06
出院后阿治被父母带回了兵库的家,阿侑则被大家赶去了球队,每个人的生活都需要继续的。肇事者和黑狼都出了赔偿金,也无偿与阿治解约了。那张困了阿治一年的合约,对此时的阿治来说,却变成了抓不住的未来。
未来,未来就是还没有来,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都是未知的事情。我们每天最担心的,就是未来对阿治来说,已经失去了信任和期待。
黑狼用官方账号宣布解约并表示遗憾后,阿治的事情也很快就上了新闻,媒体的用词里充满了惋惜,但这条新闻很快埋没在其他新闻之中。
我偶尔去探望阿治,和他讲起田地的事情。我告诉他我已经种下了玉米,等到了秋天他就能来摘。阿治默默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我从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多话的人,又或许是阿治变得太安静了。
忽然阿治问我,如果幼苗顶不开秸秆,该怎么办?我愣住了,心跳突然加速,随后语速很快地告诉他,现如今返田的秸秆一般都是粉碎过的,不再那么长和重,又像是在做什么保证,我向他保证我会挑开压住了幼苗的秸秆,保证每一棵苗都能好好地长起来。阿治点点头,冲我微笑,说那他就安心等着夏天过去了。
回到家里,我慌忙奔向那片土地,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后来干脆一点一点捡走已经混进泥土的秸秆。
又过了些时日,阿侑的比赛变得密集起来,回家的次数也变少了。阿治说阿侑每晚都打来电话,称赞很多事情也抱怨很多事情,我们坐在一起笑,阿侑就是这样的,无论什么都会说出来,情绪也毫无余地地展现。阿侑说又要有一场表演赛,我也在网络上看到,这场比赛也热度很高。他说主办方邀请了阿治和他的父母去看,他不太想阿治去,怕阿治难过,但阿治同意了,说总不能以后永远都不去看阿侑的比赛了。阿侑问我要不要来看,主办方给了他几张亲友票,我又有一丝不安,但不知道是来源于什么。我让阿侑一定要保护好阿治,他说黑狼经纪人说队里会做安排,他们也很想念阿治。我还是不太放心,便也决定去。
场上有阿侑和许多高中时期的熟人,我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坐在亲友专座,旁边就是阿治和他们父母。阿治的座位是特制的,轮椅卡进去和其他人的座位一般高,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
人是很矛盾的,我们每天营造出一种正常的氛围,好像都一点不在意阿治的身体变化,努力让他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没有两样。我们想让他出门,想让他回到原本的世界,回到人群里。但真的到了人群中,我们又不敢让他被别人看见。我们期望阿治变得坚强,但其实这个期望是最没道理、最软弱、最无能为力的。我们自己都坚强不起来。
面对我们的问候,阿治也不愿辜负期望一般扮出正常人的模样,好像已经全然不在乎自己的伤病,于是我们也在他面前表演坚强。
比赛开始又结束,阿侑全场打得都很拼,每次得分都要往我们的方向偷看一下,每次失误又躲着我们的目光。阿治吐槽,这家伙今天状态好得很呢,但是又浮躁得不行,北前辈待会儿一定要教训他。我笑了,我已经不是他的队长了。阿治说,但北前辈永远是北前辈,永远可以教训我们。大家附和地笑着,我的心里感到难过,他们一直尊敬我,但我却无法帮到他们更多。
不负众望的,阿侑是这场比赛最抢眼的球员,他所在的球队也取得了胜利。如同特殊嘉奖一般,大屏幕上只放大了阿侑的脸,解说又在此刻响起,夸赞他的神勇表现。阿侑注意到后,也热情地冲镜头挥手,享受着赞扬和掌声。但话语却逐渐变得奇怪,说到阿侑是“黑狼双子星”之一,和阿治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如果阿治在一定更加精彩,可惜的是天妒英才,双子的故事已经成了过去,阿治被命运拦在球场之外。
阿侑的表情已经变得很差,眼看就要发作,同在场上的角名赶过去挡住了他,但大屏幕又突然对准了观众席的阿治。旁白在一旁介绍他是令人惋惜的明星选手,悲惨的遭遇让人痛心,但相信无论场上还是场下,双胞胎都会携手前行。我们都被吓了一跳,阿治对着镜头愣了一瞬,似乎勉强要扯出一个微笑来时,叔叔阿姨立刻挡在他面前,此时屏幕上的脸也切换成了阿侑,但阿侑转头就离开了。
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阿治身上,我们把他围在中间,好似要组成一堵人墙,但这墙脆弱得很,很轻易地被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渗入。我没能去看阿治的脸。
躲进休息室后阿侑他们也正好赶来,紧张地冲到阿治身边,慌乱地说没有告诉过他会做这种事。阿侑说得快哭出来,我们都别扭又干巴地开始安慰阿治,七嘴八舌地说了很多不明所以的鼓励和支持。一直沉默的阿治忽然发了脾气,一把推得阿侑跌坐在地,声音很低,却是嘶吼着在说:“既然都觉得我好可怜,既然我可怜到让你们这么痛苦,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去死,为什么还要逼我假装自己可以活下去?”阿治第一次在大家面前流下眼泪,我们都怔住,眼眶发涩,说不出话。
阿侑崩溃地大哭,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阿治身上,一遍一遍乞求着:“没有,没有这样,没有的,不要说,阿治,不要,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阿治,对不起,求求你了,阿治,阿治……”阿治的一只手推不开两只手抱着他的阿侑,揪着他的头发也不肯放开,又捶打了两下后,最终把头埋在阿侑的肩膀,让眼泪交汇。
我并不想去猜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究竟是期待着头条的媒体,还是想要榨干“双子星”名号最后一丝油水的黑狼经纪人,无论是谁,他们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回家后我就看到这件事上了新闻头条,讨论的人很多,大多是在为阿治可惜,少数人抨击起媒体的用意,极少数人在打听阿治的医院和住址。他们说想去探望阿治和送上祝福,也有说想要介绍医生的,大部分人是善良的,但总夹杂着一两句刺眼的幸灾乐祸。有些人的恶意是难以揣测的,毫无理由,不讲道理。我担心阿治会看到这些,想让阿侑多注意点,但很快又收到阿侑因为打人被禁赛的消息。
07
再次收到阿侑的消息,是他向我打听有没有在乡下的可以立刻租住的房子。
事情发酵后,阿侑在大阪租的房子、他们在兵库的家,甚至乡下奶奶的老宅,都被扒了出来,精确到门牌号。阿侑说最初总有媒体来堵,报了两次警后来的少了些,后来就每天都能收到快递,大多数是鲜花、礼物和信,他怕信里会有乱七八糟的话,所以从不给阿治看信,只让他拆礼物,礼物大都很温馨可爱,但有次开出了一个被切掉右手又扭断双腿的娃娃,后背上写着活该。
最近网络上奇怪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有人开始指责阿治作为运动员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没有保护好自己,愧对于球迷的期待。还有人说觉得阿治并不热爱排球,打球总感觉缺乏热情,只是为了和阿侑作为“双子星”一起来捞钱才打球,动机不纯所以被命运惩罚。我在看到更多之前卸载了社交软件,又忍不住去叮嘱阿侑别让阿治看见这些,阿侑说角名每天都在各种公开的社交软件给阿治发他以前的丑照,阿治被烦得全都卸载了,只留下了line。
最终阿治和阿侑住进了我叔叔的一间闲置的屋子,一切设施都很齐全,除了厨房的地板偶尔会渗水,但因为只是偶尔,只会有一点点,所以大家都认为是可以接受的。那里离我家步行需半小时,开车要绕去大路,大概十几分钟能到。其实有离我家更近的一间也可以住,但他们含糊地婉拒了,说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我更多,我也没再强求。
因为叔叔阿姨都还要继续工作,所以只能阿侑陪着阿治,听说原本打算再找保姆或是信赖的亲戚来帮忙,都被阿治拒绝了,说他有阿侑就足够了。
最初隔两三天我就会开车去探望一次,怕他们不能习惯乡下的生活,又怕阿侑不会做饭,每天担心他们的吃饭问题,一直拜托奶奶多做一些我送过去。后来我忙于收割水稻,他们看起来也已经能适应了,上次去的时候,阿治指导着阿侑蒸米饭和做些简单的凉拌菜来招待我。阿侑菜切得很差,一块薄一块厚,被阿治不停地数落着,阿侑不满地嘟囔说自己在这方面就是不行嘛,又被阿治敲了脑袋,因为阿治很懂得怎么把控好调料的量,所以味道也是好的。
平淡的生活是最安定的,充满着一切向好的希望,今年的稻谷收成不错,稻田里的收割机来来往往,我跟在后面捡着水稻的秸秆,准备粉碎后返田。
有天阿侑带来一个机械智能假肢手臂,能动性很高,手指也可以活动。是球迷在后台私信推荐的,阿侑在各类品牌里调查了一段时间,又偷偷量了阿治手肘下切口处的尺寸等,制作出来的效果确实不错。阿侑拜托我先保管着,因为他之前不确定做出来的效果怎么样,怕让阿治失望,所以没有告诉他。现在又不能直接拿回去,怕他怪自己自作主张,想先试探下阿治的态度。
次日中午阿侑来取了,我留他吃了午饭,再为阿治打包了些。饭后天变得阴沉沉的,我便说开车送他回去。中途果然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砸在车窗上,让空气变得不安起来。阿侑焦虑地抖腿,不停变换坐姿,目光直直往家的方向寻找,我于是稍微加速前进。快到的时候阿侑说自己突然好紧张,会不会阿治不喜欢那个假肢,阿治生气了怎么办。
听阿侑偶尔提到,阿治似乎变得很容易生气,会突然发脾气。阿侑的脾气也不好,我劝导他不要和阿治吵架,稍微忍耐一些,阿治需要一点时间。阿侑摇摇头,说阿治完全没有给他生气的机会,每次发完火又很快来道歉。阿侑说,阿治变得很容易道歉,明明以前要他说对不起就像要他否定自己的人格一样困难,现在却能轻易地说出来。有时阿治还会在道歉的时候流下眼泪,说自己没有想冲阿侑发火,只是控制不住。阿侑说每当这时他心里都很难过,不可避免地想着如果不是因为他,阿治就不会受苦。“但阿治不让我说对不起,还因为这件事和我大吵一架,可是我除了对不起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抱着他一遍一遍说没关系。”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既酸闷,又觉得温暖,宽慰他这是因为阿治没有怪他,怕他自责。阿侑摇头说:“我的感受都不重要,我只希望阿治可以好好活着,阿治会不会怪我,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是没办法不怪我的。”
车在前院停下,我们顶着雨小跑进屋子,桌上放着切好的水果,但却不见阿治的踪影。我和阿侑分别挨着房间边喊边找,忽然听见阿侑大叫一声阿治,我闻声赶过去时,阿侑正抱着浑身泥泞的阿治从后院跑回屋子。轮椅被摔在雨地里,跌倒在台阶旁特制的滑坡边,地上散落了许多衣物,还有些许挂在晾衣绳上。情况瞬间便了然了,因为下雨,阿治想去收衣服,因为下雨,轮子沾了泥土,在木板上打滑。阿治用来抱着阿侑的左手全是泥泞,还被蹭破了皮,全身已经湿透了,衣服上也满是泥水。阿治脸埋在阿侑怀里,我没有再看清别的,阿侑侧身绕开我,快步抱他回了房间。
我抬起了轮椅,重新推回屋子,晾在外面的衣服都已经湿透,索性继续挂起来了。阿治瘦了很多,之前因为经常见面,并没有注意到过太多变化,今天看他被阿侑抱在怀里时,才猛然发现已经快比阿侑瘦了一圈,明明过去阿治一直都是更壮的那个。
在客厅等待的时间里,我听到阿侑先跑进卫生间放水,然后抱着阿治进了卫生间,许久后又抱回房间。我本想直接离开,阿治也许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这般狼狈,但又觉得离开显得十足软弱,我不想阿治觉得是我不敢面对他的这幅模样。没什么大不了,这是一件普通的,平常的事,阿治没有任何需要我可怜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情景能让我不忍心去面对,我对自己这样说,希望自己表现出的也是一样。我擦干净了轮椅,又擅自借用厨房煮了一点南瓜小米粥,等着他们出来。
不久后阿侑推着阿治走出来,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阿治微笑着和我打招呼,阿侑走在后面低垂着头,高声喊久等了。我们谁也没提刚刚发生的事。
粥刚好够盛三碗,阿侑又打了一点咸菜。阿治边喝边说阿侑要是能煮出这样美味的就好了,阿侑不服地说自己最近已经有进步了,之后肯定会变成大厨级别。阿侑确实有在进步,之前让他做出一盘菜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于是我夸赞了一句,阿治立刻接话调侃说那阿侑到时候也干脆别打球了,和我一起开饭店好了。像小狗一样,阿侑一脸纯真地点头,说自己就是这样打算的,最近已经在托人找店铺了,一想到能和阿治一起开店,就觉得特别好。阿治顿了顿,骂了一句,好个屁,你给我滚去打球。
刚搬过来时阿侑甚至没有带排球,一副铁了心不再打球的样子,后来被阿治赶着去带了一个,又监督着让他每天保持运动。对外宣称的是阿侑被禁赛了三个月,实际上是那天阿侑打了人后气血上头,摔了队服说不干了。经纪人这才慌了,他们已经彻底地失去了一个优秀的接应,不能再骤然损失一个顶级二传。但总归球队和主办方都是要面子的,所以说给阿侑冷静的时间。听阿兰说黑狼最近的成绩很差,一下子失去了两名主力,他们一时难以调整过来。球队用双胞胎宣传了一年,即使不说成绩,商业价值也都压在他们身上。角名发消息说事情被爆出来是广告商的主意,主办方说服了黑狼经纪人,就是为了再增添一份热度。舆论风向已经开始变化,阿侑又很犟,估计不久他们就会意识到阿侑不会低头,不得已自己来赔礼道歉请阿侑回去。
吃完后阿侑拿出了那只手臂,小心地为阿治装在胳膊上,按照制作方和医生告诉他的那样,一点一点教阿治怎么让它动起来。阿治缓缓举起手,一根一根地测试手指,做出握拳的动作,又比了一个大拇指。阿侑按捺着激动追问怎么样,阿治露出笑容来,说着我终于能摆脱你那烂得要死的厨艺了,同时缓慢地竖起中指。阿侑立马看向我,我配合着看向阿治,收到目光警告的阿治慌忙收起手指,反倒有点操作不来,摆成了蜘蛛侠的手势。
阿侑狠狠笑着吐槽后被阿治赶去洗碗,我陪着阿治。我们随意聊了聊田地里的事情和奶奶的健康,寒暄结束后又不知该说什么,阿治开口感慨今天的雨好突然,随后轻笑了一声像在为自己生硬的话题切入感到不齿。我听着外面逐渐变小的雨声,回答他是的,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得猛烈,去得缠绵。
阿治望向窗外,片刻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说:“北前辈,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夏天。”
08
那只智能假肢阿治用得还不错,虽然反应稍微慢一些,但确实方便了许多。阿侑在电话里告诉我阿治切的菜又细又整齐,捏的饭团也很优秀,最近还和他一起研究了店铺位置。我再去他们家时确认了这件事,阿治真的很热爱也很擅长。
那天还叫了阿兰,是搬到这里以来除了我以外见的第一个朋友,阿治为我们准备了很多。因为阿治的假肢关节是裸露的,尽量不要接触水,所以阿侑在旁边打下手,但他在厨房总显得笨拙,时不时挨两句嫌弃,又句句反驳回去,阿兰吐槽说你们兄弟处得像我爸我妈。阿治的刀停了一下,阿侑转过来,表情怪异地说:“阿兰君……我拿你当前辈你却拿我当爸爸吗?这样不好吧!我还不到20岁!”刚说完阿治就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厨房门口的阿兰喂一声骂着你小子说什么呢,阿侑又扮着无辜冲我说北前辈你看他,我也皱着眉笑了。
饭桌上阿兰带来很多趣事,和阿侑一唱一和地说笑,阿治笑得前仰后合,时不时要停下吃饭以防被呛到。我是不喜欢在吃饭时说太多话的,但是大家看上去在笑,我也就跟着笑了。其实这顿饭的氛围很诡异,每个人都好像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笑容,大家都在表演快乐。
离开时阿治送我们到门口,我说起玉米快要成熟,过几天就能摘,到时候我会开车来接他。阿治问我具体会是什么时候,我想了想,差不多在他们生日前后。阿治点点头,和我说了再见。
路上阿兰敛起笑容,略显惆怅地说,阿侑喊他来的时候说阿治最近好了很多,但阿治其实状态没有看起来这么好,对吗。我又想起那个雨天之后,阿侑在家里装了监控器,但没几天就拆除了。他说最开始问阿治可不可以的时候阿治说随便,但看监控录像却发现,阿治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什么也不做,抱着那只手臂坐在轮椅上动也不动,直直地盯着摄像头。于是我认可了阿兰的话,阿治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大概只能骗过阿侑。因为阿侑已经做了所有他能为阿治做的事情,剩下的只有祈祷,他太希望太希望阿治会一点一点变得好起来,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相信。
也许是我们多心,阿治确实在恢复精神。也许是我们太贪心,想要阿治很快地开朗起来。只有阿侑在珍惜眼前的一切,他知道阿治已经在尽力了,我们感到失望的进展已经是阿治努力的极限,阿侑愿意开心,因为至少阿治是愿意努力的。
自从阿治出事之后,我很少能保持长久的轻松,我们迄今为止只认识了四年多,做了不到五年的朋友,我便已担忧如此,阿侑的伤心必然是百倍于我的。
起初阿治一直很消极,有时我过去他也会装睡不见我,现在已经开朗许多。但我不知道他是从心底里变得积极,还是只是不想阿侑伤心。
双胞胎的生日将近,阿侑说阿治想请更多朋友来家里玩,他愿意见人了。我于是也愿意相信阿治是真的有在恢复开朗,偶尔的抱怨和丧气也是正常的情绪波动。夏天太热的时候,我也偶尔会生出厌烦的情绪。夏天总是很热,但也会下雨,不过再大的雨也浇不灭夏天的热。
最近的天气已经变得凉爽,夜晚的风甚至是微冷的。难熬的夏天已经过去,阿治喜欢的玉米也将成熟。我和其他朋友联系着阿侑私下准备他们的生日,我也开始考虑要送什么礼物。阿侑告诉我们,他之前和阿治一起为未来看好了一家店面,不大也不贵,地段不算繁华但也并不冷清,等到阿治未来去经营时不至于亏本也不会太忙碌。阿侑说阿治现在很娴熟,经常跟着视频网站的教学学习,每天有一大半时间都泡在厨房里,时不时叫他过去投喂两口,因为都很美味,所以他也乐意做阿治的小白鼠。他和父母商量后已经租下了那间店,因为本来就是阿治选好打算之后去租的,算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吧。
刚入十月,阿侑说黑狼队里来了电话,想找他谈谈。他暂时还不想离开阿治,但如果真的不打球了又会觉得遗憾和不甘,阿治也不同意。阿治一直催促他去,阿侑说,阿治在凶完他后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你因为我的原因不再打球,我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阿侑,你不用为了我放弃你的人生,你这样不是在为我好。于是阿侑便打算去见一面沟通一下,他会继续打球,也会配合他们用账号发些安抚大众的话,好来挽救黑狼和那场比赛的主办方及广告商的口碑,但他希望可以再给他一段时间,他想多陪着阿治。
因为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于是阿侑需要去大阪一趟,临走前拜托我陪阿治半天。其实阿治大部分时间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只有半天而已,但因为阿侑出发的时候天色阴沉,好像要下雨,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不只是阿侑,上次那个雨天的事我也不想再发生一次,兴许是那天阿治垂下头说不喜欢夏天的表情太让人揪心,今天一想到下雨和独自在家的阿治,我便觉得担忧,想尽快赶过去。但因为家里的车昨天被邻居借走了,我只能带上伞快步走过去。刚出门的时候阿治打来电话问我和奶奶愿不愿意吃金枪鱼饭团,因为阿侑很爱吃,所以家里有很多金枪鱼罐头,已经要吃不完了,如果喜欢的话他多做一些金枪鱼饭团送给我们。阿治的语气很平常,我也以此让自己放心下来。
走在路上时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对阿治太过关心,所以才会总是心中不安。关心则乱嘛,阿侑说他时常因为过度保护惹得阿治发火,说自己没有那么脆弱,那时他就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不敢讲话,结果阿治又嫌他不和自己吵架,也是过度保护。其实阿治也一样。阿侑一直很爱惜自己作为二传的手,高中时就要好好保护着不能受一点伤,时刻都要记着涂护手霜。有次去他们家,阿侑为我们切水果,因为同时还惦记着和我们聊天,走神切了到手。阿治紧张极了,着急地去医药箱里找创口贴,却因为太急躁打翻了水杯,里面的碳酸饮料洒进阿侑伤口里,惹得阿侑嘶声皱眉。处理好伤口再抬头时,便看见阿治一脸快哭的样子,轻轻摸着创口贴,小声还痛吗。阿侑一边心软一边脸红,嘴唇靠近阿治的额头时突然停下来往我的方向看了看,随后用脸蹭了蹭阿治的头发,低头轻轻回答不痛的。
天色阴沉昏暗,风已经沾上冷意,我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今天穿得有些薄,我打了个哆嗦,告诉自己阿治在厨房忙着所以没有听到,打算失礼地从后院绕进去。
09
尸检结果很快出来,警察告诉我们,本来现场勘测后初步确定的是自杀,但检查后发现,因为地板渗水,轮椅打滑,阿治摔倒在地上,那只机械手臂的腕关节因为进过水而锈了一点,有些磨损,握着刀的手指在那时没能松开,所以是一场意外。
阿侑接受了这个说法,接受了产品公司的赔款,接受了大家送来悼念的花圈。
葬礼结束后,阿侑便不见了踪影,叔叔的那间房子被暂时封了起来,我发了很多消息给阿侑,始终石沉大海。几天后他们的母亲打来电话给我,阿侑现在在兵库的家里,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既不见人,也不说话。但饭有在好好吃,他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走出来,拜托我通知其他朋友们不要担心,又希望我们可以来和阿侑说说话。
玉米已经完全成熟,但今年,以后每年,都不会等到阿治来摘了,我为阿治修理的小路也不会再派上用场。
阿治讨厌的夏天,最难熬的夏天,已经过去了。秋天的风变得很冷,我从傍晚开始就沿着田地一直走,走到天已经黑尽,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到了阿治阿侑住过的那间宅子。
封条在前两天已经取下,我向叔叔道歉,因为是我介绍了他的房子出租,屋子里死了人对其他人来说到底是不详的。叔叔没有介意,只是在听说阿治只有19岁时重重叹了气,感到很可惜,明明是那样年轻的生命,却出了这种意外,神明是没有心的,命运太作弄人了。
我推开院门,前院和后院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几株杂草。宅子和我家一样,是传统的和式风格,阿治很少出门,大多时间遥控着轮椅停在濡缘,看阿侑在院子里自己垫球。我有建议过他们养些植物,阿治闲来也有事情做。两个人都拒绝了,阿侑说阿治闲下来就要去厨房捣鼓,根本叫不出来。阿治说阿侑连自己都养不好,别说植物了。
阿治和阿侑都有自己擅长并热爱的事情,即使辛苦也会努力,即使困难也总能做好。所以我想,如果我擅自带来一盆花,或是应季的蔬菜种子,要求他们去照顾,即使不情不愿,但为了不让我失望,大概也会养得很好。
有的一年夏天会格外的热,种下的作物幼苗会被灼伤,不得不进行补救。最开始搬来时正值最热的天气,闲聊的时候我曾提到这件事,阿治说那如果救不过来,不就白种了,今年的收成怎么办。我解释虽然有的时候会大面积的萎蔫,但大多数时间只有个别的发生这样的情况。一直对这类话题兴致阙阙的阿侑突然搭腔,一点点也好,很慢也好,总会有顶着烈日长大的苗。我正要赞同,阿治却反驳说那样长大的苗也不会变成多么美味的食物的,而不停为此做着补救的农民很辛苦,用糟糕的原料勉强做出饭菜的厨师也很辛苦,这样的苗长大也没有什么用,只会搞得所有人都很辛苦。阿侑生气起来,怎么会没有用,都说了会做补救了,肯定会长得很好,即使长得不好也总是有收获的,农民会因为有收获而开心,厨师也会因为有原料来做饭而开心,吃饭的人也会感谢食物。难道因为辛苦就要放着不管吗?难道因为辛苦就不吃饭了吗?阿治大声地说,但那样的结果也只是所有人妥协后的结果,而且被烈日灼伤还要拼命生长的苗,既不开心,又很辛苦。
我从前院绕到后院,又一次从濡缘推开门走进茶室,再绕到厨房,那里是我发现阿治尸体的位置。
不久前,上一次,我像今天一样走进去,那时阿治躺在轮椅旁的地上,地上全是血。我走过去,看见他左手在流血,那只右手握着刀,刀插在脖子上。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叫的救护车和警察,也忘了和阿侑打电话时说的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有没有在呼吸。我不记得我的鞋底什么时候沾上了阿治的血,但我记得非常清楚,永远无法忘记,阿治睁着眼睛,嘴微张着,分明是在笑。
我又站在这里,风被我带进屋子。风是没有味道的,但屋子有味道。地板已经擦过,墙壁上的血也清除了,但我还是能闻到。屋子里很黑,只能借着月光看清一些东西。爱是没有颜色的,但恨有颜色。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阿治是带着恨而自杀的。
感觉,感觉不一定准确,感觉有时是疑神疑鬼,有时是关心则乱,有时还是自我欺骗。我的感觉除了我,说服不了任何人,即使是我,有时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天屋子里的颜色和味道。血应该是红的,但又好像是黑的。阿治的衣服是黑色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里流出的情绪也是黑色的。味道不一样,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描述只能闻,要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又闻到它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
我不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还是恨的味道,也没有勇气留在里面花更多的时间去辨别。但那天所有走进屋子,闻到了现场的味道的人,都脱口说这是自杀。除了阿侑。
来的医生没有急着把阿治带走,当场确定了死亡。阿侑从半路返回,看到那一幕时跌坐在地上,四肢僵硬地跪着爬向阿治。在场的所有人看见他的脸时,都再没有任何理由去拦他。
警车到时阿治的血已经糊满了阿侑全身,阿侑紧紧抱着阿治,像他们未出生时在妈妈肚子里那样。
那时警察就说像是自杀,但阿侑拼命否认。
“不会的,阿治不会自杀,阿治怎么会自杀呢?我出门前他还在准备着做饭团,前几天说起要请朋友们来过生日的时候还很高兴,昨天晚上还跟我说以后再找时间去北海道玩。不会,他还说生日蛋糕要加火龙果,阿治怎么会自杀呢?厨房还有正在切的菜,他还打算开饭团店,这几天都在想名字了,阿治怎么会自杀呢?阿治不可能丢下我,他不会舍得,他早上醒来时才说的爱我,阿治不会自杀,阿治不会自杀的。”
大家都很无奈,看着抱着头一遍一遍说着“不会的”,快要崩溃的阿侑,善良地没有再说什么。
警察选择相信尸检报告,阿侑选择相信警察,我于是也想要相信。从最近的生活来看,阿治没有理由会自杀,但从还没到来的未来看,阿治有很多理由会自杀。阿侑不相信没看见的东西,只相信阿治说的爱他,我们也不得不拒绝那个可能性,因为现在大家只想阿侑好好活着。
我的眼泪停不下来,不久前我们也只想阿治好好活着。
秋天过去就是冬天,我在走回家的路上遇见两只忙碌的松鼠,一前一后,偶尔并排着,为了储备粮食度过寒冬而奔跑。它们很快跑得无影无踪,我的目光无法追上。我看不到远处的松鼠,也看不到远处的未来。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熬过冬天,也不知道神明打算为他们挑选什么命运。当然,神明不用征求他们的意见。*
过了两天我联系了阿兰,约定一起去看望阿侑。出发前出于礼貌先告诉了阿姨我们会来拜访,但阿姨却说他们正在医院。
医生说是结膜炎,结膜炎本身并不严重,但因为已经开始流血了,所以还是要重视起来。我们到时,阿侑的左眼眼球充血,红得吓人。因为最近总在流泪,又用不干净的衣袖或是手抹太多次眼睛,所以感染了。阿姨问为什么只有左眼,医生说因为左眼眼压比较高,是不是之前受过外伤。我们都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那天,那天在场的人今天又都到了,左眼受伤的阿侑,他们的父母,我和阿兰,还有阿治。我们都默不作声,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因为担心阿侑的未来而发抖的阿治。
“之前不小心被砸到了。”沉默里,阿侑开口解释,又补充说,“他不是故意的。”
不知情的医生听后耸耸肩,好心地劝说无论如何要小心一点,又傲慢地叮嘱以后不要再哭了,已经是成年人了。
“可阿治不是。”阿侑霎时又哭了,混着血的眼泪从左脸滑下来,重复着说,可阿治还没有成年。
医生茫然地看着一齐落下眼泪的我们,无措地道歉。
10
我的叔叔告诉我阿侑想要买下他那间老宅,很诚恳地请求他,他也便以很低的价格应允了。阿侑的父母也在不久后找到我家来,拜托我平常多照看阿侑,阿侑要一个人住在那里,不让他们陪着。阿侑的情绪很差,依然会时不时开始落泪,左眼总不见好,最近已经影响到视力了。
叔叔阿姨比起以前骤然苍老了许多,他们先是失去了阿治,又不得不担忧着阿侑。阿侑其实有在努力假装了,他说自己没有事,只是太累了。但他依然无法扮演好一个不需要大家担心的孩子。
我一有空便过去陪着阿侑,说是陪着,其实更像是看着他,确保他活着。我本想带些自酿的青梅酒送给阿侑,但阿治还差几天才成年,不能喝酒,我又怕阿侑想起来这件事,所以换成了大麦茶。
有时阿侑也会来我家,帮忙干点农活。到了更冷的时候,冬天也没有什么活要干了,我们就坐在被炉里聊天,阿兰和角名他们有空也会来,我们一起聊起高中时期的事情,聊起我们的哪次比赛。阿侑也不再一说到阿治就会哭了,但还是偶尔会偷偷流泪,他自己否认自己的眼泪,但我们都能看见,因为他的泪依然混杂着血色。
阿侑的左眼情况变得很糟。我不能时刻待在他身边,他也不同意。好几次和我说:“北前辈,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没有事的。”因此他有没有按时滴眼液,有没有好好保护眼睛,我都不知道,只能选择相信他说的没事。
过年的时候阿侑回去和父母一起住了几天,阿兰问今年要不要一起去神社,我拒绝了。我是不虔诚的信徒,狭隘的神明不会实现我的愿望。
再回来时阿侑来拜访了奶奶和我,感谢我们对他和阿治的照顾。外面下起了雪,前几天的还没有消融,地上铺了很厚一层银被,我留下阿侑过夜,又一次坐在被炉里喝茶。
忽然阿侑问我有没有喝过酒,他想喝一点。我找出了一瓶清酒,又拿了两个杯子,阿侑问奶奶做的杂煮还有没有剩,之前和阿治吃了以后一直念念不忘来着。我又去厨房热了一些拿来,坐在一起吃喝着聊天。
过年的几天我跟着父母去拜访了许多叔叔伯伯姑姑舅舅家,因为许久未见的姐姐也回来了,她撺掇着让我喝了很多,晚上倒头一觉睡到天亮。阿侑瞪圆了眼睛,惊奇地问我姐姐还在兵库吗,因为从来没有见到过,很想见一面。遗憾的是昨天她就离开了,她在国外工作,很忙碌也很少回家,只在线上保持着联络。阿侑拖长尾音,好遗憾哦,一直很想知道北前辈的姐姐是什么样的。我问他想象中是怎样的形象,阿侑说,他觉得和我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常会很安静,就像乌野队戴眼镜的女经理那样。但阿治不同意,他觉得也许会有反差,因为我的弟弟也是不爱说话的,所以姐姐也许是很活泼好动的人。见我没有立刻回答,阿侑忙道歉说,很抱歉随意评论了我的姐姐。我笑着摇头表示没关系,他们的猜测都算是准确的,姐姐的确是个活泼的人,但学习和工作时又非常严肃,不可以靠近打扰,不然就会被骂。
“欸——,北前辈也会被骂嘛?”
“当然会,还会被抢走零食。”
“天哪!难以想象!还以为只有混蛋阿治会抢兄弟的零食呢!”
“阿治可是说你抢他的比较多。”
“那是!……才没有!是一样的!这个蠢猪居然还敢偷偷告状!”
“小时候姐姐也会和爸爸妈妈告状,因为我在盛饭时没有给她盛。”
“哇,明明是姐姐诶!”
“我也很记仇的,故意只没有给她盛饭是因为她前一天咬了一口我的汉堡。”
“哈哈哈哈哈哈,北前辈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啊。”
“兄弟姐妹之间就是这样的嘛,弟弟小时候也很任性,经常被我和姐姐一起教训。”
“啊啊被哥哥姐姐一起教训,做弟弟好惨哦!”
“哈哈哈,也许吧。”
“但是感觉有北前辈这样的哥哥其实很幸福呢,好羡慕哦。我只有阿治这样的蠢猪兄弟,北前辈你不知道,阿治好烦的。”
“其实高中的时候你更让我头疼一点。”
“那是因为阿治在装乖啦!这家伙最会装模作样了,其实特别恶劣。小时候就是呢,经常偷吃了我的布丁还一脸无辜,打碎了水杯说是我干的,坏死了。有次假装自己是我,多吃了一份雪糕,结果晚上肚子疼,还不敢告诉妈妈,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被我发现后还不肯认错,讨厌的猪!但我很好心啦,看他那么可怜,就给他倒了热水还揉揉肚子。我是个很好的兄弟吧!”
“是呀是呀,你是个很好的兄弟。”
阿侑似乎不是第一次喝酒,但酒量不太好的样子,很快眯着眼睛趴在桌上,说话像撒娇。灯是暖黄色的,被炉又很暖和,看着小动物一样的阿侑,心也跟着变软了。我的弟弟比我小五岁,小时候很粘着我,被姐姐骂了会躲到我的房间来委屈地哭,最后枕在我的腿上睡着。阿治和阿侑起了争吵,也会跑来和我告状,躲在我的身后,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
“阿治是个很烦的家伙,抢我的东西,惹我生气,害我挨骂,我特别特别讨厌他。以前还会想,如果没有阿治在,我就可以吃双份零食,拿双倍零花钱,也不用每周为了谁睡下铺打架。如果没有阿治,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阿治,我就不会难过了……北前辈,双胞胎是一起出生的吧,但是小学差点就把我们分到不同的班了,我们又哭又闹,还一起离家出走,爸爸妈妈不得已找了学校主任拜托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想起来还是很生气。结果初中高中都不在一个班,但我们长大了,慢慢也已经习惯了。但是,但是神明大人让我们一起出生,就是不要我们分开的意思吧。”
酒精作用下,阿侑说的话逐渐前言不搭后语,我静静听着,他后面已经带上了哭腔:“北前辈,有一天我会像习惯和阿治分到不同的班那样,习惯再也没有阿治的世界吗?我不想这样,好害怕我会变成那样,我怎么可以习惯没有阿治。好可怕。北前辈,我好想阿治。
“我现在有些明白阿治的感受了。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没关系,但所有人都表现得好像在担心你活不下去了。但真的想放弃的时候,所有人又都假装看不见,或者是逼自己不去看,大家幻想着你能活下去。感觉,如果死了就会让所有人失望和难过,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变成一件不忍心的事。阿治那时候肯定也是这样吧。也许这场意外对他来说是解脱呢。但是我很任性,即使知道阿治很辛苦,也想他活下去。我怎么总是这样?我怎么不能早一点体谅阿治的心情?但是,但是我还是做不到……假如有一天阿治真的坦诚地告诉我他觉得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我也没办法,也做不到真的认可他的感受,我还是会哭着求他不要离开我。
“我好想阿治,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明明是我做了错事吧,神明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把惩罚降到阿治身上……”
阿侑开始啜泣,像小孩子一样,一件一件忏悔着他认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一点一点数着他和阿治过去的故事。我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因为漂白过度又染了好几次,头发变得很干也很毛躁,显得很可怜。可怜的阿侑,神明把阿治从他的身边带走,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
酒已经喝完了,杂煮还剩了一点,阿侑哼哼唧唧地哭了许久,也终于停下来了。我看了看时间,不得不催着阿侑去睡觉了。阿侑虽然脸红红的,但毕竟也不算喝了很多,和我一起收拾了卫生。
关灯离开的那一刻,阿侑突然和我说:“北前辈,其实我爱阿治。”说完自己停顿了一下,又慌忙地补充,“对不起,我太想告诉别人了,一直以来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总怕被别人发现,但是我太想让其他人看看我们的爱……”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
“不是,不是亲人的爱,不只是……”
“我知道的,阿侑。”我笑了,“你们根本藏不起来。”
阿侑愣了一下,背对着月光,露出浅浅的笑容,随后又变成了苦笑。“是不是因为我们的爱是不可以的,所以神明才会降下惩罚。”
我回答道:“没有任何爱是应该受到惩罚的,阿侑。”
“我们的爱也是可以的吗?”
“是可以的。”
阿侑松了口气,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和我说:“北前辈,我和阿治能认识您,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开心可以认识你们。”我真诚地说。
11
奶奶喜欢养花,所以前院有一个小花园,后院种着蔬菜。奶奶很勤劳,非常呵护她的花儿们,每到换季就会忙碌起来,好让一年四季园子里都有花香。水仙花又开了一批,中间混着几株铃兰,都是素白偏黄的品种,显得旁边开得正艳的山茶花很是突兀。郁金香在紫藤廊架外种了一排,也齐齐开了。有心急的紫藤花已经绽放,其他也在陆续冒花苞。紫藤花的味道很淡,即使开了满园,也不会香得浓密,只会沁人心脾,显得园子格外漂亮。
前两次阿治和阿侑来时,都正是紫藤花落的时节,廊架上的紫色已经稀稀拉拉。于是今年花开满架的时候,我立刻邀请了阿侑这两天来看。
阿侑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每天过着普通的日子。他没提起过自己的事业,我也不曾问过。阿兰说网络上也没有任何官方的消息,只有一些流言,业内偶尔听到的说法是黑狼保留了阿侑的位置,希望他可以调整好状态,等他回来。因为不擅长也没有想过种植,平常吃的蔬菜水果都是叔叔阿姨隔三差五送来的,我有时也会送一些过去。阿侑的厨艺还是很一般,对调味料的把控也很糟,但他自己并不在意,说只有阿治才会在食物上这么讲究。尽管他这么说,下次再招待我时,明显观察着我吃饭时的神色。
在排球之外,阿侑是个很笨拙的人,经常被大家捉弄。因为阿侑很容易上当,给出的反应也夸张得很到位,所以大家也很爱欺负他。我听阿兰说,初中的时候阿侑被队友孤立,阿治就一直惹逗阿侑,和他追逐打闹。同卵双子是不分长幼的,他们的父母也从未指定过。即使非要区分先后,几分钟的时差也造就不了一个哥哥。阿治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引起注目,有时受伤了也不会说,但阿侑总一惊一乍地关心着阿治的身体健康和心情状态。他们都在做彼此的哥哥。
傍晚的风很大,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小雨,到了后天就是大雨了。我担心雨打落紫藤花,即使还在花期,但也会减去几分美丽,便想让阿侑明天来看。
我的电话没有打出去,因为阿侑先打来了。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全身汗毛竖起,放下了碗筷,冲奶奶点点头后回到房间。
“北前辈,怎么办,我刚刚才明白,阿治其实是自杀的。”
这一刻还是来了。我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冷静,问他:“发生什么事了,阿侑。”
电话那头的阿侑声音颤抖着,言语哆嗦着,但又无比清晰:“我才明白,阿治其实一直在怪我,一直在恨我,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最痛苦,所以,所以,这是他报复我的方式,是他对我的惩罚。北前辈,我说的是真的,我刚刚在厨房切菜,切到了手,我想去找医药箱,被地上的水滑倒了。阿治的左手也有切伤,阿治倒下的方向就是向着医药箱的方向。但他够不到,他自己没办法,没办法爬起来。但是我不在他身边。我们说好他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他身边,但我不在他身边。所以阿治,所以阿治生气了。我好崩溃,阿治那时候该有多崩溃,才会让他决定去死。”
“阿侑……”我尚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已经下意识打断阿侑,阿侑却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继续说着。
“阿治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阿治在死之前肯定也在想,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全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其实,其实阿治本身就是不想再活着的,是我在逼他。其实阿治好痛,经常痛到偷偷地哭,我知道他好痛,但是我又任性地希望他能放下痛苦活下去,可是凭什么呢?痛苦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就觉得是可以熬过去的,我凭什么呢?我逼他打排球,逼他爱我,逼他活着。阿治实在受不了了。如果是我,我也受不了我的。
“我知道他恨我,我也恨我。但我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赎罪。
“北前辈,我该怎么办?”
这一刻还是到来了。我屏住呼吸,站在卧室动弹不得。
我无法否认这之间明晃晃的因果关系。人在极端绝望和无助的时候,总是要恨些什么的。命运抓不住也摸不到,神明又虚无渺茫,怎么也看不见。于是只能具象化到某个人,某件事上。
今日阿侑的痛苦,正是阿治的报复。
一直以来阿治都太平淡,好像真的可以接受这一切不幸。但神明尚且会因为愤怒降下惩罚,人是做不到完全不恨的。阿治一点一点积攒又隐藏起来的恨,在他决心去死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所以那天,见到阿治尸体的我们所有人,都立刻明确这是自杀,这是阿治在那一刻为自己选择的一条最轻松的路,他痛快的心情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写在了地板上、墙上、桌椅上,写满了整个房间。
而阿侑终于能正视这一切了,但这却让他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痛苦得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这个来电是他最后的求救。我发觉他是那么的信任我,他向我倾诉,希望我能作为旁观者以更客观的视角说点什么。我却第一次对着这个后辈感到慌张和窒息,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我企图张口说些安慰的话,为阿侑指点迷津或是给他一个不再痛苦的理由时,我的大脑中又浮现阿治的脸。我想起躺在地上的阿治,鲜血凝结在那个微妙且诡异的笑容上。我当然没有阿侑那么了解阿治,但那一幕,无论谁来看,都会被那股强烈的恨意惊得毛骨悚然。只是阿侑一直不愿意相信。阿治给了他太多的爱,他也总在付出相等的爱,他被浓烈的爱蒙蔽了。
如果我没有见到那样的阿治,我还能恳切地说出那不是你的错,阿治从没有怪过你,向前走吧,阿治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但很不幸的是我切身感受到了那天屋子里弥漫的怨恨,我切实地看到了阿治临死前的绝望和报复的快意,阿侑现在的痛苦正是当时的阿治的诅咒。
但我又确定地认为,死后的阿治如今已在轮回的路上后悔,并非懊恼自己的冲动,而是担忧阿侑会突然长大。
“长大的一个标志是人不会再流着泪问为什么。”高中时期的部活休息时间里,我曾听到哪位队员对着手机念出了这句。那天阿治说:“看来阿侑永远不会长大了,他到了三十岁还会哭着问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阿治比我厉害那么多。”我知道是在开玩笑,但阿侑确实给人不会长大的感觉。我当时也曾想象,也许到了三十岁阿侑还会红着眼睛说为什么北前辈总是这样严格。那天阿侑果不其然地炸毛,跳起来同阿治争辩。我看到阿治笑着和他拉扯,笑里包含了很多,有取得了微小胜利的得意,也有对阿侑意料之中的反应的满意,还有一味欣慰。也许阿侑的迟钝正是阿治的爱浇灌出的。我曾祈盼他能永远活在阿治留下的爱里,始终保持天真和盲目,养出更多的自私与自负,好让他无法察觉出藏在爱的泥土之下,挣扎蔓延的恨。但时至今日,阿侑还是长大了,他不再哭着问为什么,而是问该怎么做。温柔地把他困在孩童心性里的是阿治,残忍地把他拽入大人行列的也是阿治。
我不能不正视阿治的遗志,也不能让阿侑误把所有的爱都当做恨,我需要让他知道恨是爱的一部分。但还是很难。他的电话打给我,是因为知道我是一个不会糊弄他的人,因为我从来都无法不说出自己真正的看法。我明白了无论是否定还是肯定,他需要一个来自外界的答案,一份别人给的勇气。这个外界是指除过他和阿治以外的世界,这个别人是指除过他和阿治以外的人。他有很多选择,但选择了我,他总是信任我,不是因为我是正确的,而是因为我是诚实的。这给了我无边的压力,我清楚我的回答也将会决定他的选择,但我还在焦急地犹豫着,因为我并不确定此时此刻诚实是正确的。
听筒里的抽噎停下来,我察觉到了阿侑突然换上的怖人的平静。他把我的思考当做了沉默,把沉默当做回答。我必须尽快说点什么了。
“北前辈,阿治希望我去死吗?”
我听见他这样问,原本差点要准备好的回答又吞了回去。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意识到先前的猜测是错的,他并非来寻求一个答案或是方向,很明显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他不确定是否是阿治想要的。我意识到阿侑对阿治的爱远比我想象的要深,也意识到阿侑的痛苦比我想象的还要痛苦。我想起来阿侑眼睛第一次受伤时,阿治无措地站在病房门口,问阿侑以后该怎么办?他没有问阿侑会不会原谅他,家人会不会责怪他,他只是担心阿侑。譬如此时此刻,阿侑对于死亡的挣扎,并非源自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担心这不是阿治真正想要的话。
果然,阿侑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
“北前辈……我好像已经快要活不下去了,但又觉得干脆地去死太过轻松,只会让我不再痛苦,我凭什么,是我犯的错误,阿治是要惩罚我,我凭什么轻易地解脱,这样好对不起阿治,我已经很对不起阿治了。但我凭什么还活着,做错了那么多事的我,逼死了阿治的我,凭什么还能活着……我不知道阿治是希望我尽早去死,还是想让我永远铭记着这份痛苦活下去。到底怎么样才能赎罪,好像怎么样都不行。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他想要的,我怕我选的不对,在地狱见到他时他还不肯原谅我……
“北前辈?”
沉默的时间似乎太长,我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我还是无法回答阿侑的问题,反问他:“阿侑,你还记得之前,阿治说他讨厌排球,也讨厌你的那次吗?你还记得他是怎么和你解释的吗?”
阿侑哽了片刻,嗫嚅着说:“他说是因为太生气,所以才会那么说。还和我道歉,说他不该那么说。”
我缓缓松了口气,声音变得柔和,说:“这次也是一样的,阿侑。阿治只是太辛苦了,所以想要任性一下。”
挂了电话,我立刻动身去找阿侑,但在路上又慢下脚步。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我该做的,什么是我不该做的。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我变得和阿侑一样任性。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个解脱,但即使知道阿侑很辛苦,我也想他活下去。
太阳即将落下,我踏着最后的余晖奔跑起来,春风并不像诗句里那般柔和,粗鲁得蹭过眼睛,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我没有敲门,从前院跑到后院,从濡缘进入茶室,从茶室绕到厨房。阿侑瘫坐在阿治躺过的地上,脸上已经糊满了血,左眼还在孜孜不倦地生产着红色的泪,右手握着切伤了左手的刀。
我走到阿侑面前,他张了张嘴,但空气中依然只有我在喘气的声音,我们都愣愣地看着对方。很久后,流着泪的我对流着泪的阿侑说:“园子里的紫藤花开满了,明天来看吧。”
晚霞还在坚守着天地的生机,阿侑望向窗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把刀递到了伸在他面前的我的手中,轻轻地说:“好。”
12
那之后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阿侑有时坐在田野前,一坐就是一下午,和我的奶奶聊天,两个人一起碎碎念着自己过去的事。阿侑似乎不再回家,也不愿与他的父母见面,他一直住在那间老宅里,在等阿治回来告诉他,没有真的恨你,只有那一瞬间,因为太绝望了。阿侑已经无法原谅自己,并替家人恨着自己,不敢见面。
黑狼官方宣布了和阿侑解约的消息,网络上有什么骚动我也没再关注过。阿侑的左眼已经几乎看不见了,蒙着一层红色的淤泥一样,他不肯去医院治疗:“阿治太过分了,这样欺负我。我也要报复他。”
瞎了一只眼的阿侑,不再做职业球员的阿侑,阿治无法想象也不能接受的未来,就这样普通地到来了,未经他允许,不容他抗议。朋友们皱着眉头来,又红着眼睛走,都问我阿侑要怎么办。我也不知道,那条曾经为阿治加宽碾平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头,很快就能走完的路,已经长满了杂草。我什么也做不了。
阿侑把为阿治置办的店又退了回去,因为阿治走了,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本来想着要不要我去开起来,但是阿治没有告诉我店要起什么名字,我不敢擅自起。”我反问他有没有自己偏好的名字,阿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阿治也曾问过他,他当时说如果主营饭团就叫饭团宫好了。“听起来是有点随便啦,但我真的喜欢。只是阿治没有说好还是不好,也没有说喜不喜欢。我只记得他当时笑了。我已经猜不出阿治是因为什么而笑。阿治骗了我很久。”
“阿治会喜欢的。”我由衷地说。
阿侑低下头,淡淡地笑了:“我最开始,有段时间觉得阿治说爱我也是骗我。我以为他并不是爱我,是因为我说了爱他,而他打伤了我的眼睛,觉得愧疚,用这样的方式补偿我。但是有天我真的这样说出来了,阿治却震惊地瞪着我,红着眼睛和我吵起来,到最后哭着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要这样说。阿治其实很爱我,对吗?”
“因为很爱,所以很愧疚,所以才不能原谅自己。阿侑,这是你最不能怀疑的事情。”
“我知道阿治很爱我,所以才假装不痛,假装自己还等着未来。阿治果然是个骗子。”阿侑自言自语着,顿了顿又说,“其实阿治没有骗我,他爱我是真的,恨我也是真的。”
又一个夏天过去,我还没有适应带着咸热的风,就已经被裹挟在秋收的忙碌里了。阿侑和我一起劳作,休息的时候擦着汗水说,秋天好辛苦。
在阿治忌日,我和其他朋友们,还有阿侑的家人,一起去看了阿治。阿治在离世前最后的正式照片是在黑狼时照的,阿侑说阿治不喜欢那段时光,于是墓碑上的阿治,是高中毕业前为毕业相册拍的照片。
过了几天阿侑又来找我。他像往常一样帮忙干了活,然后坐下来和我喝茶。
“北前辈,我梦见阿治了,高中的阿治,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阿治。
“太真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穿越了,兴奋地抱住他。他嫌弃地推开我,在发现我哭了的时候又抱住了我,问我怎么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和他说对不起。他又问我对不起什么,我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只好说对不起所有。梦里阿治温柔地不像话,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还帮我擦眼泪,声音轻轻的,说无论什么他都会原谅我。我早该发现那是梦,但我还是当成了真的。我哭了很久,觉得他如果知道真相绝对不会原谅我,但我又无法瞒着他,只能很崩溃地告诉他,我毁了他的人生。
“他和我说:你才没那么大本事。
“这就是阿治会说的话,这就是他会说的,真的。我一瞬间以为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梦里才是现实。我哭到累了,抱着阿治睡着,一点也不敢松开。睡前他说等我睡够了以后和我一起来找您,因为秋天到了,他和您说好会来摘玉米。但真的醒来后只有我一个人,您今年也没有种玉米。”
我听完后带着阿侑到了温室里,给了他一把玉米种子和铁锹。
土地有点过度使用了,再勉强的话,即使种下种子也长不出好的果实,所以今年给它放了暑假,让它休息了。现在已经过了玉米播种的时节,天气太冷,在那片土地里幼苗无法生长。但大棚里可以调节温度,保持温暖,现在种下,春天来的时候就能收获了。
我向阿侑解释完后,突然想起那时的阿治。于是又补充说:“大棚里只种过蔬菜,土壤松软,不会有秸秆压到幼苗,放心地种吧。”
阿侑懵懂地点点头,认真地种下了种子,约定在春天的时候来拿阿治的玉米。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侑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对生活重新有了兴趣,时不时来探望那几株玉米。我也每天都要去检查一番,生怕出了虫或是遇上别的不测。
那几株玉米在关心和期待下茁壮地成长起来,阿侑每次来都要满意地绕着走好几圈,然后跑到我面前问些有关培育植物的其他问题。这时的阿侑眼睛亮晶晶的,让我想起他以前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他也不曾主动提起,只知道已经没有再碰过排球了。他的肌肉逐渐退化,身材也不再如前,我本来想也许是终于休息下了,歇一歇也是好的。但我又看到他手上多了许多细小的切口,从伤口的位置大小形状不难推测是在厨房受的伤。
厨房……忽然我犹如置身冰窖,一阵冷意攀上后背。我再看向他充满期待的眼睛,却不敢明白是在期待什么,重新开始判断他的精神是否良好。
我不再期待玉米的成长,开始担忧春天的到来。
但春天还是来了。就像阿治没能躲开夏天,就像阿侑没能留下秋天,就像松鼠没能跳过冬天,我没能阻止春天。
阿侑摘走了他种下的全部玉米,和我道谢后,摆手说着北前辈再见,几乎是蹦跳着离开。那天我站在路口,久久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到屋子,我找出高中毕业时和排球队一起拍的合照,“不要沉湎过去”的横幅挂在后面格外醒目,下面站着的我们笑得很灿烂。阿治和阿侑站在我的两边,我看着他们微红的眼睛,那天因为毕业的分离在我面前哭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我开始怀念过去的日子。
晚上我又梦见了他们,我的两个后辈。他们穿梭在一片广袤的麦田里追逐打闹,笑声回荡在风中。实在太远,我分不清哪个是阿治哪个是阿侑。
阿侑不再染发后黑色的发茬很快挤开那点白金,后来干脆自己剪掉了。之前我去看他时他为我倒水,然后沉默地走进厨房洗切我带来的水果。我回想起他熟练的动作,惊觉从那时我就已经分不清阿侑和阿治了。
梦里他们远远地看见我,先后停下来向我招手。前面的那个停得太猛,追在身后的他的同胞来不及反应,撞倒在一起,尔后又爬起来互相推攘,开始新一轮的嬉闹。他们彼此拉扯着,就这样一路跑得越来越远,没有和我说再见。
——————————————————
*引用自《我与地坛》
【月山】分岔路口
小学六年级,月岛萤和山口忠遇到了第一个人生分岔路口。山口平时成绩并不坏,却天天缠着月岛问题目,月岛漫不经心地给出解答,顺便问了一句:“你又不会没学上,何必这么认真?”
山口笑得很开心,眼睛都眯起来了:“因为想继续和阿月在同一所学校啊,不变得更优秀怎么能万无一失呢!”
这是月岛第一次思考山口和自己分开这件事。明明很正常,自己却浑然不觉。分离怎么也会是一个选项呢?好在在山口的努力下,两人顺顺当当又上了同一所初中分进同班。
月岛萤发育得比同龄人更早更快,他抽条拔节时,山口忠尚矮他一大截,精力却像不会穷尽一样绕着月岛走,羡慕地盯着他膝弯的淡粉色纹路,把它当作勋章,畅想自己也拥有的样子。...
小学六年级,月岛萤和山口忠遇到了第一个人生分岔路口。山口平时成绩并不坏,却天天缠着月岛问题目,月岛漫不经心地给出解答,顺便问了一句:“你又不会没学上,何必这么认真?”
山口笑得很开心,眼睛都眯起来了:“因为想继续和阿月在同一所学校啊,不变得更优秀怎么能万无一失呢!”
这是月岛第一次思考山口和自己分开这件事。明明很正常,自己却浑然不觉。分离怎么也会是一个选项呢?好在在山口的努力下,两人顺顺当当又上了同一所初中分进同班。
月岛萤发育得比同龄人更早更快,他抽条拔节时,山口忠尚矮他一大截,精力却像不会穷尽一样绕着月岛走,羡慕地盯着他膝弯的淡粉色纹路,把它当作勋章,畅想自己也拥有的样子。
如今山口忠也迎来了生长季节。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弓着腰抱住单条腿翻来覆去,睁开眼睛大脑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放当时第一次见到月岛萤的场景。那个年龄的男孩子普遍是又瘦又小长不大的豆芽菜,只有月岛萤体态出挑得抢眼,像一棵挺拔骄傲直溜溜的小树。那时候自己心里全是憧憬与崇拜,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高大,并肩而立。时间一天天覆盖下来,纹路一条条出现在膝弯小腿上,新的组织撑开旧的皮肤,纹路的截口由于愈合带来酥痒的感觉,山口这才知道,原来阿月的挺拔高大需要用由疼痛来换,那么当时小小的他会想些什么呢?山口找不到思绪,抱着腿渐渐再次滑入梦境。
第二天一起吃便当的时候,山口兴奋地撩起裤管报喜:“阿月,我也开始长生长纹了。”月岛扫了一眼,红色的横向纹路,的确,比几个月前目测高了几公分。
再次面对分岔路口,这次月岛比山口更早开始想分离这件事。是不是成长就是个不得不学会习惯和疼痛共处的过程呢?月岛萤陷入沉思,眼睛望向的远处好像播放着久远的回忆。
山口忠是上天宽容又大方地丢在自己身边的天使。
如果说疼痛无可避免,那么山口就是安抚他的强心剂。在旁人看来,似乎山口忠只是他的跟班挂件,可是月岛萤心知肚明,他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了有山口在身边,而山口,月岛抽出一张白纸随手写写画画,一幅关系简图跃然纸上——山口能和任何人都相处得很好。
划掉自己的山口周围还有很多人,而划掉山口的自己,没有别人了。并不是说月岛羡慕山口的人缘,他是一针见血地分析出一个结果:失去了月岛萤的山口也许不会有什么影响,依然可以过得不错,但倘若自己失去了山口……月岛萤从没具体想过山口不在身边自己是什么样子。
也许也没什么不同吧,不必拎着便当去找谁吃饭,不必摘下耳机说话,不会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能省下不少力气。但那样的生活似乎少了许多滋味。
刚认识山口的时候,月岛不理解为什么山口会喜欢追着自己这个对他表示过“真逊”的人跑,山口对此的回答是,“那有什么?阿月你当时超酷,像个英雄!”
如果说疼痛无可避免,那么希望在自己后面经历这些的山口并不孤单。不必再做一次什么英雄,但仅仅做朋友是可以确定绝对不够的。月岛萤冒出来一个想法,他想,山口只要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等山口的时候,月岛买了一份炸薯条,水汽闷得薯条已经发软,在回家的路上交给山口,临别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一起去乌野吧。”
山口诧异地抬头:“当然啦。”
他替月岛补充道:“当然要一起去闯一闯明光哥的学校。”
时隔多年山口整理旧物,旧课本里掉出一张月岛萤笔迹的草稿纸,山口对着上面划掉的两人名字和其他记忆稀薄的好几个名字一头雾水,而月岛一见他拿起这张纸就回避,山口刨根究底地追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晚上月岛躺在床上,山口怎么也不肯一起躺下时,他才无奈告知了当年的想法。
“哈????”
“没有你??我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你怎么想的呢?”
月岛萤抓了一个枕头盖在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恼怒的声音闷闷地穿出来:“行了山口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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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赤兔】响 by Hikari_
“…承蒙厚爱,木兔前辈。”
这是我看的第一篇赤兔,有点拧巴的赤苇让我还蛮新奇的,但是老师把木兔的纯真和赤苇的拧巴都写的很好,很棒的一篇文。
【赤兔】成年毕业 by Hikari_
“剩下的事情赤苇一定没问题的吧!”
我一般不看be的,我是看到后面才发现不对劲,但是这篇的木兔真的太可爱了,谁能不爱木兔光太郎呢(我坚信这个故事只是破镜重圆里的一部分,他们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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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般不看be的,我是看到后面才发现不对劲,但是这篇的木兔真的太可爱了,谁能不爱木兔光太郎呢(我坚信这个故事只是破镜重圆里的一部分,他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 :-I
2.【赤兔】七窍 by汉谟蛙比发电鸡
一个关于赤苇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木兔的故事。
赤苇暗戳戳的占有欲真的很有意思,木兔无意识的举动更是正中红心。很好很甜很喜欢
【赤兔】毕业礼物·赤苇京治的场合 by汉谟蛙比发电鸡
接上一篇的结尾
枭谷的恋爱喜剧
请配合前一篇一起食用,超甜
3.赤兔|罗曼蒂克 by家庭教育
纪念日甜饼
恋人无比期待的纪念日礼物,赤苇会准备什么送给木兔呢
4.[兔赤兔]幸运额度 by乐栎
命中注定什么的实在太矫情,可有些事情确实可贵到除了珍惜别无选择,因为他心知肚明不是谁都有这种好运。
是无差,画面感很强,赤兔遇到彼此都是非常幸运的
5.【兔赤兔】日光 by浅叙悲欢
成年已交往设定,一个日常片段
现在他要去接他的星星回家。
是无差,交往日常真是太棒了,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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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凹3的一些推文了
[赤兔] 情書如果沒有給出去也只是一張廢紙 by westernbee
Summary:赤葦有一個奇怪的習慣。從高中開始,每到木兔的生日,木兔都會在赤葦給的禮物之中發現一張長條狀的碎紙。
[赤兔] 無關緊要 by westernbee
Summary:赤葦的父母離婚時,赤葦問奶奶,如果我不是喜歡上跟我有同一條紅線的人,怎麼辦?我會像他們一樣嗎?
西比老师写得都很细腻,赤兔都很可爱!请一定要去西比老师的合集里看!
[赤兔] 醋意與愛意 by Quanxxx
Summary:「看來赤葦真的超級無敵喜歡我!」
啊是吃醋的赤苇,很棒很甜
赤兔 - 赤葦日常2 by Haruki9527
Summary:我喜歡那套成套睡衣分開時的樣子,上衣在木兔學長身上,而褲子在我身上
真的很喜欢一些日常,从日常细微的细节里感受到他们对彼此的爱
[赤兔] 潮水 by MOS42
Summary:木兔有一天找上赤苇,说想和赤苇
这篇车车很香,就是pwp
[赤兔] 他的光 by Ruize11
Summary:他被關在名為「木兔光太郎」的囚籠之中,心甘情願作繭自縛。
我必须要把作者的note贴上来,“對我來說,木兔對於愛的感覺是「咚!」的靈光一現。”这句话真是太到位了,感觉完全是木兔会做出来的事呢:)
赤兔|直至一百三十歲的生日快樂 by ccat_mimi
Notes:我想讓木兔自己發現永遠是有期限的。
赤兔|因為木兔學長說 by ccat_mimi
*木兔曾有過交往對象
Summary:「……是的。」
「感覺好不一樣?好像比較粗耶!」
「……」
请不要误会啦,只是单纯的在尝试亲吻。这位老师的文风我也很喜欢,写出来的赤苇和木兔很可爱
最后感谢每位做饭的太太!!(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