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薛ABO】荒城渡
写在前面:
1.ABO生子,A=天乾 B=中庸 O=地坤 汛期=发情期结契=标记
2.有一个梗借鉴了今天也要成为鸽子太太的晓薛短漫,已要授权。
3.第一篇晓薛文,一点点曦澄,粗体是原著,有出入。共18k请耐心看完,人物ooc算我的,文笔不佳,欢迎评论
以上
薛洋
伊始
...
写在前面:
1.ABO生子,A=天乾 B=中庸 O=地坤 汛期=发情期结契=标记
2.有一个梗借鉴了今天也要成为鸽子太太的晓薛短漫,已要授权。
3.第一篇晓薛文,一点点曦澄,粗体是原著,有出入。共18k请耐心看完,人物ooc算我的,文笔不佳,欢迎评论
以上
薛洋
伊始
薛洋是个地坤
分化的时候他还是金家客卿,浑身高热,一身金星雪浪袍被他抓的皱皱巴巴,甜腻的信香散满整个金麟台,脑子浑浑噩噩,被情欲折磨的几近昏死。
最后还是金光瑶找到他,给他喂下抑情丹才算度过初次分化。薛洋醒来时得知自己分化成地坤,赤着一双眸望着金光瑶,咬牙切齿道,地坤,好一个地坤!说着打翻侍从递过来的药。
金光瑶看着他发疯,知他一时无法接受,天意如此,现在他能做的只是好好看着他这个地坤客卿,防止他随随便便被哪个天乾标记了。毕竟,他无法再找到一个在鬼道上有如此天分的人。
金光瑶拿着一袋抑情丹给薛洋,嘱咐道,你既已分化为地坤,天性难违,以后还是好好学会控制汛期。
薛洋不接,刚渡过情热的身体虚弱不堪,紧攥着衣袍,指骨发白。真是好一个天性难违,小矮子,我从不信天,天也从未顺我心意。地坤又怎样,我照样可以杀了他们。
薛洋此人,十恶不赦,睚眦必报,常慈安断他一指,他便屠其全族。而后一位白衣道人对他说,他断你一指,你就算要报仇,断他十指,甚至断其手臂就以足够,又为何杀他全家。那时薛洋知道世上从未有共情这回事,针不扎到你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痛。小指不长在你身上,也永远不会体会到一个孩童对世界的挣扎与失望有多强烈。
他本可向善,所求不过一颗糖,有一颗糖好似世界可以是甜的,不过世人不给他善,他便向恶,恶成十恶不赦。
金光瑶一笑,道,成美,杀别人之前还是照顾好自己吧,别到了讯期只能张开腿随便求一个天乾操你,我那父亲也还在金麟台的。
薛洋听了冷哼一声接下递过来的抑情丹,不知为何,金光瑶在薛洋面前总会撕下自己周到温和的面具,他知薛洋本性,单纯的恶和单纯的仇恨,从不信正道人士所谓的因果轮回,侠义天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与薛洋是一样的,只不过后者不加掩饰。
抑情丹不可多食且对身体有害,如若停止使用汛期会来的更加汹涌与频繁,在汛期灵力会溃散至不可用,这些金光瑶都没有告诉薛洋,为了他自己的私心,毕竟不是高山流水的知己之情,有的只是互相利用。
因金光瑶的缘故,薛洋也不觉得汛期难挨,金光瑶放出消息说薛洋分化成了天乾,薛洋一直以来嚣张做派也令人信服他是天乾。
屠常家满门他笑得肆意张扬,为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只不过那白衣道长追他三省,说要押送他回金麟台也令他心烦。
而逐渐的他也觉得有趣,世上怎会有那么认死理的人,相信天下正道,心怀渡世,这样的人如果毁其道,灭其想,让他看看这世界并非他想的至善至美,而是满目疮痍,到处尸横遍野,无药可救,这该是多么有趣。
无人会想到杀人满门的人会是一个地坤,薛洋被捆着手,看着穿着白衣道袍的晓星尘和宋岚一起,也还是可以轻佻一笑,甜腻地说句道长,你可别忘了我呀。
无药可救
最后他为了那份有趣,也为了那份被抓回金麟台的恨意,更想看着那白衣道人如果被染黑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他毁其理想,屠了白雪观;伤其好友,挖了宋岚的眼睛。只是没想到晓星尘会把自己的眼睛的挖给宋岚,种种不幸不公在白衣道人身上了无痕迹,他依旧遗世独立,皎皎君子。
薛洋从没想过金光瑶真的会把他逐出金家,当他被仇家追杀,伤了左腿躺在草丛中,奄奄一息,心中用他所知的所有粗话咒骂着金光瑶。他静默地感到血液从身体中流逝,是冷的;同时被抑情丹压制的情欲一瞬间爆发,他身体滚烫,身下流下的不知是血液还是体液,这是热的。冷热交杂,难以自抑。
薛洋难得感到恐慌,他真切的感到他是一个地坤,且狼狈不堪。如果此刻有人发现他,抑或某个天乾经过,他必死无疑。
浑浑噩噩中他感到自己被背起,背他的人身上有着一股他不喜的清茶苦味,也是在这样的清苦味中他彻底昏了过去。
是晓星尘,当他醒来看见晓星尘简直要笑出来,怎么,道长,你到底知不知道救的是谁。
他问他,为什么都不问问我是谁。对面蒙着白绫,眼部浸血的人温和一笑,相逢即是缘,你既然不想说,我便不问。
而后探着他的脉道,小友应是在情热期,我输送灵力给你,暂时压制住。之后你若还是难受,还是去寻你的天乾。
薛洋这时才发现一身燥热已经平息下去,心中亦是讶然,晓星尘知晓他是地坤,又转念一想,地坤也好,更加利于他隐藏身份,毕竟对外薛洋还是一个天乾。
薛洋压着声音说,我没有天乾。倒轮到晓星尘沉默,他不曾想到自己救回一个还没有结契的地坤,又听见对面的少年说,道长,我已无处可去,又何谈找一个天乾,不过道长好像也是一个天乾。
不可胡闹!晓星尘离薛洋远些,方才薛洋说最后一句话时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脸上,恍惚中仿佛又闻到背起少年时一身甜腻的信香,结契怎可随意,对于地坤而言更应慎重,小友如果还未有天乾的话,汛期怕是难过,我看是否为你寻得抑制情热的药物。
薛洋看着晓星尘认真的神情,知道他不是戏言。同时又冒起一股无名火,是不是不论救回的是谁,他都会待人如此的好?
薛洋留在了义庄,三年,好似偷来的好时光。
他提出要和晓星尘一起去夜猎,晓星尘会莞尔一笑,对着他说,你一开口我就想笑,一笑,剑就拿不稳了
他和晓星尘还有阿菁围坐着篝火旁,说着他年幼时的往事,晓星尘会安慰他道,事情已经过去,小友还是往前看吧。知他年幼时为一颗糖的遭遇,之后每日便在他床边放下一颗甜糖。
他和晓星尘做着抽长短签决定何人去买菜的小把戏,他腿伤还未好时帮着晓星尘修屋顶,他拿着刀指着卖给晓星尘烂菜叶的小贩,他被阿菁念着坏东西,晓星尘从中调停,他汛期难以自制,晓星尘千辛忘苦为他寻来抑情丹再喂他吃下。
春日韶光,夏日影长,秋日落花,冬日飘雪,寒来暑往,清明、中秋、重阳、腊八、除夕、晓星尘都是陪在他身边的,他知晓星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
而他,却哄着晓星尘带他一起夜猎,设计让他滥杀无辜,他骗他对自己友人刀剑相向。多年以后,世人皆道他忘恩负义,他也想着当年为何要如此对晓星尘,他想着想着就落了泪。
他的道长那么好,而他已无向善可能,只能拉着晓星尘一起下地狱。他的一生中,没有一个人待他这般好,往后也再没有。
宋岚那日撕吼着对他说,你欺他眼盲,骗得他好苦。他心中冷笑,想,我骗得他好苦,他又为何要救我。
所有悲剧开始之前的某日,他同以往一样缠着晓星尘带他一起夜猎。他站在一旁看着晓星尘除邪祟,白衣翻飞,霜华一出动天下。只是他没有料到晓星尘杀的是勾人情欲的妖兽,薛洋被妖兽发出的天乾信香勾的拿不住降灾,扶着一棵树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的汛期本就不稳定,再加上长期服用抑情丹,情欲来的比一般地坤更加猛烈。晓星尘看不见,但也察觉到他的异样,收了霜华,问道,你怎么了?空气中弥漫着腻人的甜糖气息,就算晓星尘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晓星尘走到薛洋身边,伸手扶住他,薛洋被情欲烧的难受,察觉到天乾的气息,一个住的往晓星尘怀里钻。晓星尘知道薛洋现在思维混乱,乾坤相交的天性也搅得他混沌不已,抱着薛洋没有下一步动作。
最后还是薛洋搂着他的脖颈,伏在他耳畔说,道长,帮帮我,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少年声音沙哑,气息温热,恍惚中他想到少年平常说话的样子,总是语调上扬,说话轻快,那时晓星尘就想他救回来的小友该是一个明亮的少年。他轻轻地唤句道长,他就能轻轻地笑。
在这样的想法中,晓星尘吻了上去。
吻上的那一刻薛洋感到所有的不安都有了安身之所,仿佛一艘航行已久的船,终于看到不远处的灯塔,如此平静。他紧紧地抱着晓星尘,抓住他耳后的白绫。
薛洋自诩忍过世间所有的苦痛,在晓星尘进入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晓星尘却在这时俯身给了他一个吻,轻柔地好似从未发生。他怕苦嗜甜,对疼痛能一忍再忍,反而受不了万千柔情与善意。一时间无所适从,转过头去,一滴泪化在了尘土中。
晓星尘咬破他的后颈,天乾清苦的信香渡入他的体内,浮浮沉沉中薛洋似乎听到晓星尘说,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一场荒唐美梦。
他和晓星尘结契了,之后晓星尘待他更好,除却每日还是给他一颗糖外,还给他弄来千奇百怪的甜食,他也一概收下,还能说句,道长,你对我真好。仿若他们是恩爱的乾坤爱侣。气的阿菁直拿竹棍戳他。
结契的一个月后,他变得嗜睡,晓星尘喊他吃饭也提不起食欲,他只当快要入秋感了风寒,直到他心血来潮看了大夫。
他拎着可怜郎中的衣领,恨恨地说,你再说一遍。他有了,身体的变化骗不了人,薛洋感到荒唐的可笑,同时又感到一种奇妙的快意。
晓星尘啊,晓星尘,清风明月的你知道自己和仇人结契又育有一子,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这种病态的快意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反而是一种奇异的柔情从心底升起,这个还未出生的生命好像就有这样的魔力,再冷硬的人都会柔软下来。
对于薛洋而言,这是一生中仅有的一次,他满怀着希望与欢欣,觉得着朗朗世道给了他一点好。他走在回义庄的路上,想着该怎样告诉晓星尘这个消息;想着这个孩子会长的怎么样,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晓星尘多些;想着他会如何长大,他教他用降灾还是晓星尘教他霜华。直到——
霜华入腹。
晓星尘握着霜华问他,好玩吗?
好玩,怎么不好玩,他听见自己说到,他忍着腹部剧痛,接着说,你记不记得前两年我们出去杀走尸啊,真可惜你瞎了,看不到被你杀的走尸被你一剑贯心的时候有多痛苦、多害怕,还有磕头求你放过他们一家老小的,要不是舌头被割掉了,他们一定会哭喊着说道长饶命的。
晓星尘浑身都抖了起来,半晌他才艰难道,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是,我骗你,我一直骗你。谁知道骗你的都相信了,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呢?薛洋道,他看着腹部汩汩流出的血液,接着说,我今天本来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不过我现在不想说了,那就告诉你另外一个吧,需不需要我再告诉你昨天你杀的那具走尸是谁啊?傲雪凌霜宋子琛,真是笑死我了。救世,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薛洋还记得平常的某日,晓星尘叫住他说,我今日路过糖铺,顺手带回来些。他调笑道,道长。对我这么好就不怕我这辈子赖上你?晓星尘把糖给他,道,小友你说笑了,你非歹徒恶人,我又怎会待你不好?薛洋木然地说,道长若我当真是一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人呢?那时晓星尘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说,那我便尽我所能,带你回头。
薛洋望着贯穿腹部的霜华,回头,带我回头,晓星尘原来你就是这样带我回头的…
晓星尘,你心怀世人,而世人却容不得一个薛洋;你下山渡世,渡众生,却从未想过渡薛洋;你清风明月,温柔纯善,那束光却从未想过照亮薛洋
你是天上星,薛洋看见的是海底月,手一捞,就散了。
晓星尘白色的绷带已彻底被染成红色,他满脸鲜血,没有眼珠,流不出泪水。被欺骗了几年,对仇人动心。善意被人践踏,自以为在除魔降妖,双手却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亲手杀了自己的好友。
他只能拿起霜华,将锋刃架在了颈项间。随着长剑滚落的清响,薛洋的动作凝固了,沉默了半晌,他走到晓星尘一动不动的尸体旁边,低下头,眼睛里爬满密密麻麻的血丝,微红着眼眶,自言自语道,死了更好,死了更听话!
说着他用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捂住腹部,我本想告诉你,我想告诉你……
此为故事伊始。
金光瑶
恶友
成美抱着孩子来找我时如松刚过头七。
成美披着斗篷,面色苍白,快要入冬却还仅仅穿着一层内衬。把孩子往我怀里一放,说,我的,小矮子你先替我养着,之后我会接回去的。怕我一时间接不住,还先拿手护了孩子一把。
薛洋身上穿的单薄,孩子却照顾的极好。上等的棉絮裹着,为的让孩子在襁褓里舒服一点,接近孩子皮肤的一侧垫着一层轻质的薄纱。皱巴巴的脸,透着婴孩应有的健康的粉。
我调整好姿势,抬眼望着成美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养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没有理由帮他,薛洋如今身体虚弱,更不论与一个死去的天乾结契,与我而言,他毫无利用价值。薛洋表情一瞬间变幻莫测,放作以往,他该拿着降灾架在我脖颈之上。
而他只是沉默良久,说,为着你和我一样的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那是你的,我没有,我说。随后,我听到成美冷笑一声,道,怎么我们的金仙督放下蓝大宗主了?
呵,他反倒能言善辩。我的求而不得,他也是翩翩君子,皎皎明月,他的好是对着一个温和的孟瑶,不是那个诡计多端,杀人无数的金光瑶,这么说起来我和成美同病相怜。
而我与成美不同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幻想。不管是我与蓝曦臣同为天乾,还是他的倾心情意早已给了那云梦的江氏宗主。
我拿手轻戳下怀中孩子,他竟然对我粲然一笑。不久以前我的怀中也有这样一个柔软生命,他流着我的血液,也会这样笑。恍惚间,好像如松还在我的怀中。
成美,你现在毫无利用价值,又怎能要求我替你养下这个孩子呢?不等他回答,我接着言,凡事有因有果,有得有失,你既然想我养着他,必然有所代价。
我可以帮你修复阴虎符,成美忙道,世上除了我以外现在没人能帮你做到。我摇摇头,不接他的话,道,你可知金鳞台有多少台阶,不多,也就那么九九归一个台阶,跌落也不过十几秒。我要你从第一个台阶开始,一步一步往上,在金麟台的顶端亲自把孩子交到我手上。
多年以后,我仍记得这天,冬日午后的阳光竟和春日般明媚,立于金麟台底端的成美化为这明媚阳光中的一点,黑色斗篷在寒风中飒飒作响。
第一阶,我命人伤其左股,成美身影一顿,拖着伤腿继续向前;第二阶,又命人给其一棍,成美硬生生受下,之后他每上一阶便挨一棍,到最后,只能拖着残腿爬行。
成美此人,一身傲骨,你若对他表现出一点不屑,他能将你挫骨扬灰,我从未见过他此时这样的狼狈模样。在台阶上像狗一样匍匐前进,血迹流了一路。很多次我都以为成美昏死过去,却发现他还在极慢地往上爬。
直到,他到最后一个台阶上,站起身来,面目狰狞地望着我。我抽出佩剑,往他的肩胛骨刺了一剑。成美呕出一口血来,拿着降灾支撑住身形,颤抖着一双手从管家手中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避开满身血迹,将孩子放入我怀中,说道,金仙督,稚子无辜,你好好对他,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说完深深望了孩子一眼,抬手想碰碰孩子却在触及的一瞬收回,万千情意都在这收回一瞬中了,我知道,他不会再把孩子领回去了。
我抱着孩子从金麟台往下望去,成美的血迹蜿蜒了一路,从第一个台阶直至最后一个。
这金麟台,从来血迹斑斑,我走过,温情姐弟走过,今天轮到成美。血滴在金碧辉煌的金麟台上衬着远方残阳似血更呈现出诡异的红,漫天血色中,我突然很想问问成美,今日所受与断指之日相比,哪个更疼。
孩子名叫薛熠,熠同光,和光同尘,成美追了一生却从未拥有的东西,看来他是把所有寄托都给了这个孩子。
成美一生算不得完满,幼时流离失所,后又遇见常慈安,看遍世间险恶。他修鬼道、杀人如麻、从未有过同理心,拿着一副无恶不作的皮武装自己。哪怕遇到如晓星尘惊艳的人也未能将他从恶意丛生的人世救赎,反倒造就一场孽缘。
我第一次见他时,看中其鬼道天赋,想招他为金家客卿。好说歹说,成美不为所动,就在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我跟他说,我是恶人,你也是,你不想看看我们合作会发生些什么吗?
成美呸了一声,冷笑道,你不过是利用我罢了,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最后他还是答应来金麟台,末了,问我一句,小矮子,我去了金麟台每天都能吃到糖吗?
当然,我笑道。
心里苦的人,才会贪恋那一点甜;从未见过光的人,才会飞蛾扑火。只不过后来成美分化成地坤,糖没给几颗,倒是抑情丹给的多。
我没有给他的糖,后来着白衣道袍的晓星尘给的多,实现了成美每天都能吃到糖的心愿。
成美被逐出金麟台后我曾去寻过他,我留着他一口气,自然不想他死。那时他陪着晓星尘在义城买菜,拿着刀指着缺斤少两的小贩,看见我对身旁的晓星尘说道,道长,我看见一位老朋友,你先回义庄,我马上就回去。成美不是本音,却是我不曾听过的温柔语气。晓星尘又和他交代了几句,他才向我走来。
没有好久不见,我问他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留在晓星尘身边。成美笑道,谁知道呢,也许为了好玩吧?你不觉得很好玩吗?他不知道我是谁,还把我当成好友呢。我看着他略显癫狂又毫不在意的表情,心下不安,道,你可别把自己玩进去。
没想到一语成谶。
孩子一周岁时,我给他办了一场简单的周岁宴,我一直对外宣称薛熠是一位过世的故人之子,惹来外面风言风语,说孩子是我的私生子,用这样的方式带回金家,我一概不管。只是突然明白成美为什么将孩子托付给我,我悲哀地发现,对于这个孩子而言,金家家主的私生子也比薛洋之子来的好。
成美人没来,倒给孩子送来了生辰礼。一枚通体漆黑的玉,拿简单的流苏装饰。我本奇怪成美送的生辰礼怎会如此简单,用灵力一探,玉中灵力涌动,又自带灵识,孩子带着这块玉,想必方圆几百里的邪祟都无法近身。这小小的一枚,不知道成美花了多少心思才造出来。
这枚玉,我没有交到薛熠手上。而是在周岁礼结束后,我抱着他,到金家后院,亲手种下了一棵枇杷树,将玉埋在了树下。
薛熠不知为何突然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周岁的孩子走路不稳,跌跌撞撞地到我怀里,我抱起他轻声地哄,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哽咽。
远方太阳刚落,暮色沉重,残阳如血,和成美把孩子给我的那一天很像。
那时的成美跋山涉水收集晓星尘破碎的魂魄,已经不是为了复活一个人,而是成了心魔。一个人的执念能到何种地步?可十三年问灵,等一不归人?亦是千山万水走遍,散尽一生痴缠。
我越发看不懂成美,晓星尘之于他究竟是什么,值得他在他死后空守义城,活成清风明月;也不知那日霜华一剑穿腹,他何种心情,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直至观音庙内,我望着蓝曦臣,朔月贯穿整个胸膛,血液滴滴答答地往外流,才知道原来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是荒唐的可笑。
成美啊,我的求而不得,也给了我这样的一剑。
所谓善恶有报,天道轮回,这样痛。
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没有想过要害你!我嘶哑着嗓音一字一顿的道。
蓝曦臣表情一片空白,随后夹杂着不可思议、悔恨、痛苦的表情浮现,而后茫然地找着那抹紫色身影。
我突然感到累极,他连最后看的都不是我,我吐出一口血,缓声道,二哥,看在你我患难之交的昔日情分,我在金麟台还有一位不足三岁的故人之子,还望二哥看他可怜,在我死后,带回云深,好生教养。
我知道蓝曦臣一定会带薛熠回去,不管是他为了亲手杀我的点点悔恨,还是他本性如此。
当初我收养薛熠自然不是为了我和成美之间的狗屁友谊,只是因为他是晓星尘和薛洋的孩子。
一个是与非,善与恶的结合,朗朗乾坤下,善恶黑白,是非对错,究竟会将这个孩子推向何方。这天道到底是容得下这矛盾的结合,还是会重蹈我与成美的覆辙?
薛熠,薛熠,我倒要看看你的前途是不是真的熠熠生辉…
只可惜那棵枇杷树,薛熠天天念着要吃枇杷,怕是吃不到了。
成美,最终我反倒成了你问心无愧的恶友。
蓝曦臣
机缘
蓝熠比我想的更像蓝家人,克己复礼,雅正端方。
阿瑶死后,我一直避世不出。有时候我想阿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受人敬仰的仙督,是认真负责的金氏宗主,是笑容和煦的敛芳尊,是我的三弟,但同时他又是那个杀父杀兄杀妻杀子的恶人。
一时间,我竟分不清哪个是他,他的恶是真,生死一刻推开我的情谊也是真的。
最后,还是晚吟到寒室二话不说把我拉到金家,说,蓝曦臣你究竟要郁郁寡欢到什么时候,再怎么事情都过去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最清楚,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等着你带回云深不知处。
晚吟永远比我通透坚强,我与他少年相识,看他一步一步从江小公子到如今的江宗主,从幸福美满到茕然一人。好在这些日子里我都陪在他的身边,如今,我心结难解他亦在我的身边。
我到金家见到阿熠时,他穿着金星雪浪袍,小小的一只坐在枇杷树下吃着糕点,眼笑弯弯。
我把阿熠带回蓝家,禀明叔父,收了阿熠为义子,改名为蓝熠。
我带他到云深不知处后,他时常问我金叔叔呢?他到底什么来接阿熠回去,他还答应我给我摘枇杷吃呢。我不知怎么回答,倒是晚吟瞪他一眼,故作凶狠地说,你再问,再问金叔叔就从剑上掉下来,来不了了。蓝熠可怜巴巴地扁扁嘴,不说话。
再后来,他就不问金叔叔了,只是看到枇杷树偷偷掉眼泪。
我一直担心晚吟不接受这个孩子,事实证明是我多虑。有一晚,蓝熠突发高热,我正外夜猎无法赶回,是晚吟陪护了一整晚。我回到云深时,晚吟撑着手在蓝熠床边补眠,孩子一动他便醒了,下意识伸手探探孩子的额头。
后来我同蓝熠说起晚吟,蓝熠微微一笑,道,义父,江宗主看起来凶巴巴的,待我还是很好的。
我也同晚吟说起我的担忧,他怒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小心眼嘛?这孩子虽说是金光瑶托给你的,但稚子无辜,作恶多端的是金光瑶和孩子没关系。
他接着道,金光瑶死后你闭关多日,金凌不也背着我偷偷祭拜他小叔叔,人与人之间的机缘只有自己知道,外人怎能看个彻底,就连我也是不能完全体谅金光瑶死后你的心情。我身为中庸与你难有子嗣,这孩子于你我二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机缘。
阿瑶说蓝熠是故人之子,我一直疑惑这故人到底是哪位故人。金凌在整理阿瑶遗物时,偶然发现他与薛洋往来的信件时才解开这个谜团。
薛洋之子。
如此看来阿瑶是笃定我一定会收养蓝熠。
薛洋此人我与他并无交集,关于他的事迹多是道听途说:手段恶毒,个性残忍。与那清风明月道长的纠葛不休也只是略有耳闻,后来听魏无羡说起薛洋叹了一句也是可怜之人,想罢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只是我未曾料到他是一位地坤,竟肯放下身段为一位天乾诞下一子,又为何抛下孩子,让孩子一人待在金麟台。一说起薛洋抛下孩子,我一时难以介怀,也想他果然天生恶人,无心无爱,狠心至此。
蓝熠五岁那年不知为何突然一直昏睡不醒,医师说需要一味千年难觅的灵芝辅以双亲之一的心头血作为药引,那灵芝远在北海之巅,路途艰险异常。晚吟远在莲花坞脱不开身,我只身一人御剑前往北海,五天五夜后才千辛万苦取回灵芝,回到云深不知处正为心头血一愁莫展,却被告知有人已将灵芝和心头血一起送到云深了,医师正在为蓝熠治疗。
我问守门禁的弟子到底是何人,他说看不清眉目,穿着一身黑,浑身是伤的样子,只说不想蓝小公子死的话就把这些东西交给您。
像想起什么的样子,他接着说,送药之人好像左手小指少了一个。
我接着问他,他有没有进入云深不知处。
说来奇怪,那人在入口站了许久,久到我都问了好几遍是不是来找宗主你的,他还是没有进去,弟子答到。
能采来灵芝的人可以是任何人,能带来心头血只有一人。
薛洋啊,薛洋啊,世人皆知你十恶不赦,心狠手辣,如今对自己的孩子,处处温柔情意,时时小心爱护,竟无人知晓。
蓝熠一点不像他父坤,我说过,他反而像蓝家人,待人谦和,约束自我。蓝熠修炼根骨上佳,加之本人勤奋刻苦,连叔父都赞他有仙人之姿。
只不过孩子早慧,我看他喜欢魏公子养的兔子,询问他要不要抱几只给他做伴,蓝熠摇摇头说,我把他们抱回来不就教它们和父母亲人分离了?不可为了我自己的一点私心伤害到他人。我喜欢它们,时常来看他们就是了。
也只有在魏公子拿千奇百怪的物什逗他,他涨红着一张脸气鼓鼓说不出话时,才有那么一点符合年纪的童真可爱。
当年忘机将蓝愿抱回云深时好歹还有蓝景仪给他做伴,到蓝熠这一辈就他一人。虽说没有同辈之人,他倒和蓝愿十分要好,他自己小小一团,亦步亦趋地跟在思追身后,抓着他的衣摆。
很多时候蓝愿在桌前抄着雅正集,蓝熠就在他的身边,装模作样拿笔写写划划。我看着他俩一大一小,一左一右,不禁莞尔。蓝愿有事外出,蓝熠红着眼眶,泪眼汪汪地说,思追哥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我一早就知道蓝愿是温家人,我和忘机守着这个秘密十三年,直到魏公子献舍重生,我们才把身世告知。
那时蓝愿已长成少年模样,头戴抹额,一身蓝家校服更显身影颀长,得知自己身世沉默良久,道,我知道了。身旁温宁唤句阿苑,他也轻声应了。
忘机跟蓝愿说,你既已是蓝家人,不要太纠结过往出身,温家罪行滔天与你无关,不必负罪。
前尘过往,出生是非是否真的不重要?我想来不是的。阿瑶出身烟柳之地,哪怕后来认祖归宗,尊贵如金家宗主,鼠蚁之辈提到他也还是说句娼妓之子。
而蓝熠,他是薛洋之子,无可改变。我曾想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蓝熠身份,而他没有被金氏和蓝氏收养,这个孩子的童年会是怎样?他的父亲们都不在身边,被乌合之众骂做无父无母之人,一个薛洋之子的身份就够他受人千夫所指,永世不可翻身。
世道远没有想象中的顺遂。
可我还是会告知蓝熠身世,要他知其来处,再问归处;他要知世道灰暗无常,再问风朗月清。
很久以后的一个清明雨季,久到蓝熠隐隐有了少年之姿,云深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月的雨。云深本就云雾缭绕,加之连绵细雨更是潮湿难耐,整个天都灰蒙蒙的,魏公子和忘机在烟雾灰蒙的季节里游历归来。
我问他们游历之旅可否有什么新鲜事,魏公子只说了一件事:
薛洋死了。
我望着窗外灰蒙的天,久不见晴,一时悲从中来。
蓝熠最不喜雨天,前段时间他为避雨跑去莲花坞,回来时不知道从哪折回一枝桃花好生放在房里养着,昨日还跟我说桃枝好好的不知道为何折了。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机缘。
这个季节多是平凡人家踏青祭拜过世亲人的日子,不管多少恩怨未了,纸钱一烧,尘归尘土归土,都能道一句往事如烟。
而蓝熠——
空有亲人离世,却无人可祭。
后来,我不知从何知道阿瑶在蓝熠一岁生辰时种了一棵枇杷树,我带着蓝熠再次来到金家后院。
那棵周岁之礼时,阿瑶手植的枇杷树,早已亭亭如盖矣。
魏无羡
异途
我再一次碰到薛洋时,他扮作晓星尘的样子,蒙一条白绫,却穿着一席黑衣,显得诡异非常。
他给我一个锁灵囊,邪魅一笑,道,我找前辈来是想请前辈帮我一个忙,一个小忙。我探探锁灵囊中的灵识发现早已碎的不成样子,问道,这是什么人的灵识,碎成这样,浆糊都糊不起来。
薛洋听到这反而摇头一笑,说,如果这个人的灵识这么容易就粘的起来,那么我还求你帮忙做什么呢?我拿着锁灵囊看他一瞬间的慌张说,如果你是想让我修复这个灵识,恕我直言,这里面灵识装的也太少了。
听到这,薛洋突然变了脸色,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敛去。我接着说,如果当灵识自己没有求生欲的时候,那么九成是救不回来的,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吧,既然他已经死了,我怎么救的回来,这些问题难道你不清楚吗。
薛洋气急败坏怒道,我不清楚!我不管!温宁不也是死了吗,你既然能复活他,就一定有办法。我可算见识到他耍赖的本事。
我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告诉他温宁根本没死,他反而变得凶狠道,这个忙你不帮也得帮。那个时候我隐约感觉到,这个人大概已经疯了。
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拿着降灾就向我袭来,我一时疏于防备,侧身一躲,好在蓝湛及时赶来,与他缠斗在一起。
当时我并知道薛洋要我修复的是小师叔的灵识,我看着薛洋与蓝湛,又看看温宁和宋岚,好像没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跑去找蓝家小辈们。
当那边打的难舍难分之时,我巧合之下与那位名叫阿菁的孩子共情,算是对薛洋和晓星尘的往事窥探一二,薛洋千方百计的要修复晓星尘灵识也算合情合理。我重新找到蓝湛,见薛洋带着杀意而来,蓝湛却反身拿走了霜华,薛洋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随即狰狞道,把剑给我。
蓝湛道,此剑你不配。话音刚落,薛洋拿着降灾向蓝湛袭去,两人顿时打斗起来。打斗中锁灵囊不知为何掉落出来,蓝湛拿剑一挑到了我手中。
薛洋顿时方寸大乱,红着一双眼,目眦尽裂,吼道:
还给我!
不过夺走一个锁灵囊,他喊地跟要了命一样。
我看着他几近癫狂的模样说到,薛洋,你要他还给你什么?霜华吗?这霜华又不是你的剑。锁灵囊吗?这锁灵囊锁住的魂自己都不愿意回来吧,人家恶心透了你,你偏偏要把人家拉回,陪你玩这种破游戏。
谁要陪他玩游戏了,他争辩道。
那你眼巴巴地求我帮他修复灵识干什么呀。还是说玩游戏三年还玩出感情来了?我本随口一说,不曾想薛洋听到这反而安静下来,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我接着说,这锁灵囊中锁的是晓星尘的灵识吧,你既要我救他,我凭什么救他?
凭你是魏无羡,凭你是鬼道创造者,薛洋急道,魏前辈当年也是想除恶扬善,有一颗恶心人的侠义道怀吧,忍心看晓星尘这么死了?
我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救他,而是救不了,这锁灵囊中魂魄不全,回天乏术。
我望了不远处的宋岚一眼,接着说,你还是乖乖让宋道长带走晓星尘的魂魄,尸身也拿去火化了吧,你这样把他困在义庄,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可能,薛洋冷哼一声,哑声道,不知魏前辈有没有听过结契割魂之术。
结契割魂乃是鬼道补魂术一种。天地玄黄,乾坤互补,结契的天乾和地坤魂识部分相融,可以割一方魂魄给予给另一方,只不过这个方法对自身损害极大,且不论割魂过程如烈火般灼烧痛苦,甚至有人在过程中忍不了割魂之痛自尽;对于地坤而言,相当于斩断与结契天乾信香联系,接近结契的天乾就会心痛难耐,此后每次汛期都要忍受火烧般苦痛且无法疏解,因魂魄残缺身体也会变得十分虚弱,修道的地坤更是会出现无法使用灵力的情况。
我没想到他竟是地坤,还与小师叔结契,更没想到他为了复活晓星尘能做到如此地步。见我不言,薛洋更是哀求到,求你,求你救他……
我跟薛洋回了义庄,一切都仿佛都没有变,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晓星尘安静地躺在贴满符咒的棺材里,安静地下一秒就会醒过来一般。
进入房间后薛洋就不发一言,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我在晓星尘身旁画符咒,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他才递给我一双眼球道,魏前辈会安眼睛吧。
是一双不知哪来的灵兽的眼球,想来不是薛洋从哪个人身上挖下来的。薛洋说完这句话就走到阵法里,我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直接拿起了陈情。
割魂顾名思义需将活人的魂魄活活剥离出来,过程痛苦异常,施术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可以看到割魂补魂之人的记忆,和共情相似,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的身份。
割魂开始后,薛洋就一直冷汗直流,面容痛苦,却一声不吭。而我在光怪陆离的场景转换中看到一些在阿菁记忆里没有的事情。
晓星尘几乎每日都会在薛洋床边放下一颗糖。一年冬日,初雪过后天气冷的不像样,薛洋生来怕冷,这样的日子更不愿出门,卷着被子缩成一小团躺在床上,嘴里还一直喊着好冷啊,道长。晓星尘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被他撒娇的语气逗笑,说一句那你好生躺着吧,独自一个人出去买菜了。薛洋嘟嘟囔囔回他一句,好了,知道了道长,你快走吧。
等到回来时薛洋又迷迷糊糊睡过去,晓星尘怕惊醒他,蹑手蹑脚摸摸索索地走到他床边放下刚从市集上买回的一颗糖。不知为何,他在薛洋的床边伫立良久,晓星尘的眼睛看不见,却感到从窗户照进的落雪后的阳光暖烘烘的,而少年毫无防备地睡着懒觉,一派岁月静好。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本想给薛洋一个吻,又怕唐突了他,在接触的一瞬突然回身。一系列的动作后自己反而红了脸,良久,伸出食指在薛洋的额头上轻点一下,心里默念了一句早安。
薛洋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冬日,就像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曾被这样小心翼翼地珍视过。
场景瞬时转换,夏夜渐长,薛洋随口一句晚上房间蚊虫太多,晓星尘却放在心上,趁着他外出拉着阿菁要帮薛洋在房间的窗户糊上一层薄纱。小姑娘不情不愿地抱怨道,道长干嘛对坏东西那么好?
晓星尘停下手中动作,摸了摸她的头,又像想起了什么,微笑地说,他年少时命途多舛,受过很多苦,现在长大成人,我再怎么对他好都不为过,也弥补不了那些苦痛。你现在还小,我也对你好,你若想要的话,我也给你安一个,何必和他计较呢……
我还未听晓星尘说完,又跳到下一个片段,不似之前温馨美好,而是充满伤害与苦痛。
是晓星尘自刎之日,薛洋眼中布满血丝,在义庄里横冲直撞地一阵摔踢,巨响阵阵中,他刚刚收拾的房子被砸得七零八落,这时候,他的表情、发出的声音,比此前他所有的恶态加起来更疯狂,他平静地待在原地,慢慢蹲下来,小声的叫。晓星尘。
说完又去打水,轻柔地擦着晓星尘满是血迹的脸庞,看晓星尘还不醒,眨巴一下眼,落下泪来,最终伏在晓星尘身旁嚎啕大哭起来。
接着,他捂着流血的腹部,疯魔地自语道,道长,我怀孕了,你开不开心?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薛熠好不好?跟我姓,等你醒过来,我就让他跟你姓,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让宋岚杀了他……
而棺材里的人睡着了一样,再也不会回应他。
薛洋命大,连带着孩子也命大,被晓星尘刺了一剑还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因怀孕过程中薛洋疯了一样拿锁灵囊收集晓星尘的碎魂,又没有天乾信香安抚,生产过程中惊险万分。我看到的薛洋,忍者分娩剧痛,紧攥着身下的床单,不住吸气。孩子难产,接生稳婆都摇摇头说应该是生不下来了,薛洋这是倒有力气骂道,你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拿去喂狗。
薛洋脸上浮过一瞬不甘和苦痛,喃喃道,我要活,我要活啊……我还没有……话没说完又骂道晓星尘你个混蛋,直到孩子出生,晕过去的最后一秒他还喊着道长、道长。
薛洋一边忙着收集晓星尘的碎魂一边照顾孩子,而他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又何谈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往往孩子都哭的得声音沙哑他才想起要给孩子喂奶,一日孩子不停地哭,哭到面色紫青他才慌了神,冒着雨夜,去找郎中。看病的郎中本着医者父母心劈头盖脸地骂了薛洋一顿,摇摇头说,你这样养孩子养不活的。薛洋满脸雨水,还有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脖颈,流到他断掉的左手小指处,这时他才浑身寒意地意识到他留不下这个孩子。
将孩子抱给金光瑶的前一日他抱着孩子安静地坐在晓星尘身边,一会儿望着孩子,一会儿看看晓星尘,低头道,道长,你看看他,你睁眼看看他啊。说着不顾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孩子额头印下一吻,站起身,穿着披风离开了义庄。
记忆到这戛然而止,割魂复位,故人复生。
起初我对薛洋只觉得是一个不知悔改的恶人,在阿菁视角看见也是一个惹人厌的少年形象而其中更是有着血海深仇,而现在却五味杂陈,正如太极两道,一个人也不是非黑即白。
薛洋撑着棺木边缘,满头冷汗,看术法已成,伸手探晓星尘鼻息,见晓星尘有了呼吸松了一口气。立好身形就往义庄外走,我喊他一句,怎么,费了那么大精力,不留下来等小师叔醒过来吗?
薛洋没有回头,讥笑道,留在这里干什么?恶心他吗?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薛洋刚走,晓星尘就醒过来了,询问自己为何复生,又问是不是我复生的他。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提到了薛洋,又说了结契割魂之事。晓星尘又问自己为何能看见,我看他疑惑又好像难以置信的样子,道,薛洋刚走,应该还没有走远,小师叔有什么问题还是当面问薛洋本人较好。
闻言,晓星尘拿起霜华急忙向外走。只是当我走出义庄只看到晓星尘一人,哪里还有薛洋的身影。我看着小师叔伫立在离开义庄的小道上,眼色晦暗不明,劝慰道,小师叔,生死有命,你既已复生,就当重新活过一次,不要过于纠结前程过往。
后来我随蓝湛回到云深不知处,见到了薛熠,如今应该叫蓝熠,没想到薛洋和晓星尘的孩子辗转成了泽芜君的养子。薛洋暴虐乖张,生的孩子倒是乖巧可爱,看着蓝熠反而让我想起思追小时候的样子,时不时去逗弄他。每次逗得急了,蓝熠还会憋出一句,魏前辈,你再弄,我就去叫江宗主放狗了!惹得我哈哈大笑。
我想薛洋那么喜欢吃糖,有时我也拿糖给蓝熠,蓝熠接下道一句谢谢魏前辈,但不见他有多高兴。直到有一日蓝熠接过我给他的糖,勉强一笑,道,魏前辈,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我恍然一愣,他是薛洋之子,到底不是薛洋。
蓝熠家庭美满,童年幸福,前途光明,世道待他从不吝善意,不需要一颗糖来暖心。
蓝熠五岁那年发癔症时我恰好在云深不知处,当守门弟子拿着灵芝和心头血递给江澄时,我就知道是薛洋。来到离云深入口不远的竹林果然看到一袭黑衣,面色苍白的薛洋。
怎么来了也不上去看看?我道。薛洋斜我一眼,说,夷陵老祖什么时候这么多管闲事了?接着又问道,阿熠…不,蓝小公子怎么样?我不理他称呼的变化,讽刺道,有一个不知在哪里的亲爹,还死不了。
薛洋一愣,激动道,你知道?随后应是想到割魂术法便也没说什么,最后还冲我甜腻一笑,道,那你们蓝家可要好好对他,不然我可不介意再烧一次云深不知处。我听着他说鬼话,想就薛洋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连蓝家一个普通弟子都敌不过。
此次一别,我很久都没有薛洋的消息,直到我与蓝湛途径夔州,在茶馆里听到闲言碎语,那些人说到,你知道吗,薛成美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语气语调和当年夷陵老祖魏无羡死了并无不同,说不定连说话的人都是同一批。又听他们说,听说是鬼道反噬又加上地坤汛期,死无全尸啊,真是恶人有恶报,只是没想到薛洋那么张狂的人竟是地坤…
我并不信薛洋能那么容易死了,直到我按着传言里说的到了所谓薛洋葬身之处,看见那把被丢在草丛的降灾,才真正的相信薛洋死了。
我收起降灾,想着看能不能找个理由给蓝熠,多少是一个念想。不过后来我反而先碰到了小师叔。
他还在义城,同宋岚一起。两人一起行侠仗义,还是昔日的清风明月与傲雪凌霜。我告诉小师叔薛洋死了,霜华应声落地,小师叔倒神色如常,拾起霜华道,师侄曾劝我说生死有命,这便是他的生死有命。
他是温柔的晓道长,心怀悲悯,兼济天下。薛洋,想来你也是真的惨,费尽心力的复活一个人,到头来,他是天下人的道长,唯独独不是你的道长。甚至你死了他也只是说一句生死有命。
我想从晓星尘的脸上看出别的情绪,哪怕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但是没有,他波澜不惊,仿佛听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的消息。
其实想来,我与薛洋有着过多的相似,同是幼时双亲俱亡,同是修炼鬼道,同是世人眼中离经叛道、无恶不作之人。只是我与他之间,多了一个江枫眠,多了一个师姐,多了一个江澄,多了一个蓝湛;多了一个常慈安,多了一个——
晓星尘
所以,终究是同道异途。
晓星尘
归零
晓星尘下山之前,抱山散人劝他,你不懂尘世还是不要下山的好,他则说吾意已决。
遂负霜华,入俗世,惩恶扬善,名动天下,遇宋岚,得伯牙子期般知己好友。一切都恍若朝着他救世理想前进,只是后来他遇见那位笑起来露出一双虎牙的少年,才知师父所言甚是。他堪不破俗世红尘,不知人心险恶,才受人蒙骗,误杀好友,错杀无辜,本想救世,最后却拿着霜华自刎离世。
他短暂的一生中,薛洋是那浓墨重彩又鲜血淋漓的一笔。晓星尘记得初见时他追他三省,问一句,薛洋你可知罪。少年毫不在意地轻佻一笑,声音甜腻,说着,认啊,我认罪。他那时想世上怎会这般不知悔改、无可救药之人。
义城三年,薛洋欺他眼盲,并未将真实身份告知。他因为对方是地坤,不曾想他是薛洋,只当对方是一道友,想着伤好了自会离去,不想对方竟然愿意留在义庄。
薛洋腿伤未愈,央求晓星尘带他一起夜猎,他念着少年身体,委婉道,不可你一开口我就想笑,一笑,剑就拿不稳了。哪知对方压着声音,撒娇道,我给你背剑,给你打下手,你别嫌弃我嘛。
晓星尘心头一跳,鼻尖似乎萦绕着少年甜丝丝的信香,转过身去,说你既想来就随我一块去吧。
薛洋到底是一个地坤,又没有金光瑶的帮助,不知怎么控制信香,汛期难捱,连带着晓星尘这个同住屋檐下的天乾一起难捱。好几次汛期,晓星尘本着君子之道,站在义庄外守着,以防其他天乾发现薛洋,自己则满头大汗。后来,经人指点,知道还有抑情丹这样的东西,想方设法的帮薛洋弄来好让他汛期好受些。
时光残忍,谎言之下的温柔就像海市蜃楼。晓星尘自然明白乾坤相吸的道理,可就算对方不是地坤,他对着他也是满心欢喜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岁月中埋下的心动最终都成了恶果。
结契那日虽说是意外,但晓星尘那日我会护着你发自肺腑。他知少年年少坎坷,真心想护他漫长余生,只不过被谎言粉饰太平下的情意最终埋葬在了真相大白那日。
他恨薛洋吗?当然是恨得,恨他杀人如麻,恨他欺他眼盲把他耍得团团转;而同时,那些心动,那些笑意,那些想对他好的思绪也是真的。只不过世上没有爱恨相抵的事,恨真的恨,爱真的爱。
自刎那日他是切实恨着薛洋的,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心中哀求着薛洋闭嘴,希望他还是那个撒娇要糖的少年。
后来他重活一世,这些爱呀恨呀好像都是过眼云烟,变得虚浮。复生那日,听到魏无羡说有什么问题还是亲自问薛洋,晓星尘一走出义庄就看到不远处的靠在树上的薛洋。
薛洋,晓星尘喊他一声。
薛洋大喘几口,好似忍着巨大的痛苦,道,呦,晓星尘。随后又想起什么的样子冲晓星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晓星尘,你现在可别想着自杀,你要是死了,我就让宋岚还有现在义城的所有人给你陪葬。
少年还是如当年,一脸稚气,却说着残忍至极的话,晓星尘心头闪过一丝嫌恶,道,薛洋,你还是只会用恶心的手段威胁我。
薛洋没有晓星尘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反而自嘲地说,怎么,恶心?晓星尘你就现在好好恶心一下吧,以后都不会有机会恶心了。
晓星尘一愣,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薛洋道。
那你为何复活我,晓星尘问道。薛洋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样子,笑道,为什么,许是为了好玩吧。晓星尘,你不会想我复活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天乾这种可笑的理由吧,我复活你只是因为我想复活你罢了。
他接着道,宋岚我没让他死,小瞎子我也会想办法复活的,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要管谁。以后我杀了谁,还请晓道长不要多管闲事。
呵,多么可笑啊,晓星尘想到,他怎么可以在所有事情发生后,把事情回到一个看似开始的地方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晓星尘还想说什么,只见薛洋拿着降灾,捂着胸口一步一顿地走了,直到薛洋走远,晓星尘嘴里那句不可也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看着落日余晖,等着一切归于黑暗,又重新开始。
重活一世,有了一双眼,晓星尘反而看淡很多东西,也看开许多。他同宋岚一起,重建白雪观,继续着创建一个与世家不同、不以血缘为优的门派理想。他还是坚持心中的善,千帆过尽,往事浮沉,他依旧一路朗月清风。
只不过这一次,不为救世,只求渡己。
为了自己蒙骗之下犯下的罪孽,连着薛洋那一份。偶尔他会想起薛洋,只不过这样的想念轻的不像存在过,每一次念想带起的都是悔恨,均是不堪回首。他只要知道他和薛洋还可以望着同一轮明月就可,不求相见,不求把酒话桑麻。
世间万物生生不息,一切都好似归于原点。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晓星尘曾在距离夔州不远处的锦州再见过薛洋一次。当时,他受人之托到锦州除祟,结束后听闻锦州市集繁华非常,又被主人强邀着去看看。
市集果真车水马龙,摩肩接踵,一如传闻所言。锦州人口味偏甜,街上很多卖甜食的,叫卖声不绝如缕,此情此景,他突然想薛洋在的话应该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样想着,不料一转头就看见了所念之人。
薛洋还是着一身黑衣,只是不知为何眼睛拿黑绫蒙住,正和卖糖人的小贩斤斤计较,一边给钱一边故作凶狠道,这么贵!你可别骗我呀,我最讨厌骗人了,你要是敢诓我,我就把你的摊子给掀了。
一如既往的流氓做派,放做以往,小贩就该跪地求饶了,只是现在小贩看薛洋一眼,收了钱说道都瞎了还这么凶巴巴的。
晓星尘全身僵硬,声音堵在喉管,过了好久才走近轻唤一句薛洋。
薛洋听到晓星尘的声音脑子一瞬间空白,慌乱寻找声音来源的方向,怀疑自己幻听,晓星尘看他的样子又叫一句薛洋。这次薛洋听清了,拔腿就跑,说不上跑,顶多算横冲直撞地走着,跌跌撞撞中不知道碰倒多少人,引发一阵抱怨和骚乱。
晓星尘就在原地看着他,直到薛洋不知道碰到什么摔倒在地,摸索着要爬起来。他走上去想搭一把手,哪知薛洋一把推开他。
晓星尘伸出手悬在空中,愣了一秒看薛洋已经站好,开口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瞎了,薛洋随意地说,仇家太多,不知道被谁给挖了。
他一点都不像他记忆里意气风发的金家客卿了,看到薛洋落魄不堪,面容憔悴,他泛不起一丝欢愉,他很想抱抱他,很想问一句,你好不好,比在义庄的三年过的好吗?有没有人每天都给你一颗糖?
这些问题道长会问,晓星尘不会。
晓星尘只会在薛洋讥讽道晓道长真是悲天悯人啊,怎么,同情起我这样的恶人来了,我告诉你,我最不需要就是你们这种虚伪的人的同情时,甩下一句你好自为知。
他看薛洋买的糖人在慌乱中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又到摊位前买了一个递给薛洋,薛洋不接,转身走了。
道长,你记住,这糖不是你不给我,而是我不要了
晓星尘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薛洋。他带着不自知的思念形影相吊的走在世间,在他的设想里,薛洋一直在,生生世世,至死不休。然而命运反复颠簸,来回穿梭之间,一念执着终成了蹉跎。都是他的求不得。
后来他在义城碰到魏无羡得知薛洋死讯,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倒是霜华不知怎么从手中脱落,他回过神来,拾起霜华说了句生死有命。魏无羡接着说,听说死在离义城不远处的一处断崖,死状极其恐怖。
魏无羡不知道的是薛洋死时受汛期烈火灼烧之痛,万鬼反噬之痛,瞎了一双眼,又被仇家刺了几剑,死的时候直接魂飞破散,尸骨都不曾留下。
他死时可有说什么?晓星尘抖着声音问道。魏无羡道,那些追杀的仇家是说他胡乱说着什么阿熠,叫了很久,还有就是,道长,我好疼。
晓星尘顿时浑身发冷,哑着声音问,阿熠?魏无羡叹一口气说,小师叔,斯人已去,既然薛洋没有打算告诉你,就不要再问了。晓星尘面容沉静又仿佛忍着巨大的悲切,道,那还请是否能把降灾给我?
晓星尘带着降灾御剑去了魏无羡口中的断崖,他仔细地瞧着断崖处的一草一木,又疯魔地一寸一寸轻抚着断崖的切面,做完这一切,才到传言中薛洋死去的草丛中。他也是在这样的一个荒草丛中将薛洋背回义庄,而现在,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年躺在那里。
晓星尘抱着降灾和霜华,静静地躺在草丛中,呕出一口血来。
身边只有风经过,沙沙地响,不见故人。
宋岚找到他时,晓星尘还是站在断崖下,宋岚看他满头白发,惊讶道,星尘,你的头发。晓星尘只是注目前方,说道,无妨。
一朝青丝尽白,可否诉清情深义重。
蓝熠十五岁的取字礼,蓝家邀请了晓星尘。他本来奇怪自己与蓝家并无深交,与蓝小公子更是素不相识,怎会在取字礼上力求他去云深,还请他给蓝熠取字。可是当他见到蓝熠时,一切都明了了。
蓝熠长得与他有五六分相像,只有一双虎牙随了薛洋,他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薛洋死前的一句阿熠,突然明白眼前的蓝熠是他与薛洋的孩子。
他心里泛起一阵悔恨与苦痛,看着眼前的孩子,想来大家都会说他不像他的父坤,而他只想蓝熠多像薛洋一些,多像一些。
晓星尘所能做的只是在看到蓝熠时,小心翼翼地问句,蓝小公子,可否让我为你佩戴一次抹额。
蓝家抹额,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
蓝熠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过身去,让晓星尘帮他带抹额。晓星尘拿着抹额,一时感概万千,这是他与薛洋的孩子,他不能认、不敢认、不会认。
按照礼节,蓝熠的字随思字辈,晓星尘给他取字,思阳。名字一出,在场众人几乎都倒吸一口凉气,他解释道,思阳,还望蓝小公子日后还如同明日一般,一生顺遂,光芒万丈。接着晓星尘又说,想来我与蓝小公子甚是有缘,如若蓝家以后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我定鼎力相助。
晓星尘有时候想,如若他未曾复生,抑或薛洋不曾离世,蓝熠的生活是否会不一样,但不管哪种,都不曾有过可能,毕竟———
清风明月晓星尘犹在,十恶不赦薛成美已死。
薛洋死后他不曾落泪,好像那一滴泪不存在,薛洋就没有死。
很久以后的一日,接近腊八,义城才下了初雪。宋岚说星尘,下雪了。他才抬头从窗户往外望去,他看着纷纷扬扬下的雪,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个一笑就露出一双虎牙的少年,也是在这样的雪天,跑出门去,在雪地对他回眸一笑,雀跃地说,道长,下雪了。
雪每年下,只是少年影子再无处可觅。薛洋怕冷,尤其到下雪天更甚,天冷,他就呵着气暖手,暖不了就笑嘻嘻地把手塞到他怀中。
晓星尘走出门去,伸手。雪落在他的手上,瞬间就融了。晓星尘曾以为像薛洋那样的恶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直到魏无羡告知他薛洋死讯,他才知道,罪孽如薛洋,要死也是和融化一片雪花那般容易。
明明他复生那一天,少年走在离开义庄那条早已荒草丛生的小道上,周身是落日血红的残辉,他还是以为少年会回头,不屑一笑,说句,道长,我们走着瞧。
然而,薛洋没有。
一个他以为会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人死了,给他们至死不休的故事划上了句号。
看着这场雪,他才切实感觉到薛洋是真的离开他了,不是复生那日少年颤抖着离开义庄之时,不是少年对着他说出那句我不要了,不是那日魏无羡告知薛洋死讯他几乎握不住霜华,不是那日他青丝尽白,而是今日,一个最为普通的落雪冬日,他看着周遭雪白一片,才真真切切感到那个在落雪日雀跃的少年死了。
薛洋死了
他抱着降灾和霜华,几近落泪。
晓星尘突然感受到一阵寒冷,从骨子里透出来。早先他茶馆里听说书人讲着他和薛洋的故事,他心想到底是一个善恶有报的故事,其中恩怨曲折外人怎能道得清,他曾想的轰轰烈烈的恨,渺茫到不可见的情意也只是话本上一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所谓,自认惊叹的桥段,终沦为老生常谈。
一瞬间的悔意和思念几乎吞没了他。当斯人已去,时光过往不在,那埋在滔天恨意下,斑驳时光,浪涛流沙留下的竟是不曾告知的浓烈爱意。
他如何可说
薛洋,薛洋,阿洋…我终能在你死后的某一日,望着满目的白,道一句
我很想你
然悟已往之不谏,来者已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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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染墨痕(10)
大概是在一年前,有人去敲天音阁门前的状告鼓,自称是多年前一场大火的幸存者,说死生之巅弟子墨燃曾凌辱女子致死,纵火烧楼,还冒名顶任死生之巅薛掌门的侄子。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天音阁身负审判之职,自是不敢懈怠,找寻人证物证,多方查探后才得知背后真相。
真相却比这些罪名更令人窒息。
墨燃是临沂儒风门七十二城第九城城主南宫严之子,南宫严另娶她人,不肯相认他和他的母亲段衣寒。
城主之子非但没有锦衣玉食,反而尝尽人间疾苦。
段衣寒死于儒风门发布调价令的那个灾年。
墨燃辗转回到醉玉楼,却还是任人欺凌,墨娘子待他很差,非打即骂。
墨娘子的儿子墨念更是动辄把他关进狗笼子,墨念做了混账事,凌辱少女...
大概是在一年前,有人去敲天音阁门前的状告鼓,自称是多年前一场大火的幸存者,说死生之巅弟子墨燃曾凌辱女子致死,纵火烧楼,还冒名顶任死生之巅薛掌门的侄子。
桩桩件件骇人听闻,天音阁身负审判之职,自是不敢懈怠,找寻人证物证,多方查探后才得知背后真相。
真相却比这些罪名更令人窒息。
墨燃是临沂儒风门七十二城第九城城主南宫严之子,南宫严另娶她人,不肯相认他和他的母亲段衣寒。
城主之子非但没有锦衣玉食,反而尝尽人间疾苦。
段衣寒死于儒风门发布调价令的那个灾年。
墨燃辗转回到醉玉楼,却还是任人欺凌,墨娘子待他很差,非打即骂。
墨娘子的儿子墨念更是动辄把他关进狗笼子,墨念做了混账事,凌辱少女竟还栽赃到墨燃身上。
墨燃终于不想再忍受这样的屈辱,活的这样不堪,他还不如早些去见母亲。
一把火燃起,他在这醉玉楼见了太多肮脏物事,不如都随这把火去了。
然而,薛正雍找的那位包打听先生,怕自己没有赏钱拿,在薛正雍从火海中救出墨燃时,便谎称此子就是他的侄子,而墨燃贪恋这难得的温暖,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也将错就错了这么多年。
凌辱女子是旁人强加给墨燃的冤屈,纵火烧楼事出有因,何况死于那场大火的人也都非良善之辈。
孰是孰非早已论不清,天音阁认为这两件事墨燃不当罚。
反倒是这状告之人可疑,用了诉罪水,那人才交代他也曾是诬陷墨燃中的一员,侥幸从火海逃生,但伤及经脉,成了废人一个,这么多年艰难谋杀,走投无路了便嫉妒墨燃一步登天,不想要他好过才找来天音阁。
至于冒名顶替一事,事关一派掌门,天音阁不好自作主张,木烟离便亲自手书一封附带那位包打听先生的亲笔信,信中阐明事件原委,差人送去了死生之巅。
两日后薛正雍的回信传来,先是为天音阁尽心查探道谢,又言明故人已逝不可追,死生之巅会重新为墨娘子和墨念立衣冠冢。至于墨燃,在死生之巅乖顺懂事,纵然不是他们的亲侄子,多年相处下来他们也早已习惯了他唤的那一声伯父伯母。
既然当事者不愿追究,天音阁也不会再插手薛家私事。
木烟离本以为这件事会就此揭过,成为天音阁众多卷宗中不起眼的一卷,没想到她的弟弟华碧楠与墨燃竟是师出同门。
醉玉楼的事不提,儒风门总是亏欠墨燃的,楚晚宁也待碧楠不薄。
木烟离虽然面相生的冷,但神族后裔总有颗慈悲之心,墨燃是儒风门的身份并未公之于众,这件事天音阁没有立场出面,但就当是为了替碧楠报恩,木烟离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些真相告诉楚晚宁。
儒风门内部早已腐朽不堪,又索价虚高,七十二城百姓现在是敢怒不敢言,天音阁又一向是不告不理,有心相助也无济于事,但早晚有一天会激得天怒人怨,到时候若是有心人作祟,难免波及墨燃。
楚晚宁也曾做过临沂儒风门客卿,他甚至曾撞破南宫柳为了神武献祭容夫人之事,只是当时他顾忌颇多,既怕引得儒风门大乱,又怕南宫驷年幼受不了打击,才被南宫柳说动,替他瞒下了这桩丧尽天良的事。
可他竟不知,墨燃出身儒风门,更不知儒风门曾那样伤害过墨燃!
生前身后名楚晚宁都不在意,既然伤过墨燃,那儒风门也不必再存于世。
墨燃还在他身前喋喋诉说攻打儒风门如何弊大于利。墨燃还在维护儒风门,这个认知让楚晚宁有些不悦,伸手扯起墨燃的腕子便进了巫山殿。
进殿后,楚晚宁不但没有松手,反而越抓越紧,“为何定要阻我?”
“师尊,此时攻打儒风门,七十二城必会血流成河。”其实比起儒风门,墨燃更担心楚晚宁,“儒风门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反扑,纵使师尊再术法强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你就只想儒风门会不会血流成河,丝毫不为自己不值吗?他们在乎过你是否会流血吗?”
直到墨燃实在受不住手腕上的力度闷哼出声,楚晚宁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又伤了他,他懊恼自己的冲动,又不愿放开那只手,只稍稍松了些力。
一时失言,楚晚宁深怕墨燃会从他刚刚到话里发现端倪,他可以百倍千倍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可他绝不会放墨燃离开自己。
墨燃自然是发现了,师尊想必已经知道了他和儒风门的关系,不然不可能会说儒风门不在意他会流血。
所以,师尊是为他才想攻打儒风门的吗?
那八苦长恨花已经枯萎了?
师尊还记起了多少事?
“师尊,师昧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信我好不好?”墨燃突然没头没尾地去提师昧。
“他身上的伤一看便是厉鬼所为,与你何干。”
楚晚宁说这话时眼神表情都只有疑问,大概在想怎么好端端提起师明净,没有一点对已死爱人的缅怀和对他这个疑似凶手之人的怨恨。
他的师尊回来了!
其实除了疑惑,楚晚宁还在怕,他只是强行把害怕融进疑惑里,做了自认为最妥帖的回答。
墨燃无故说起师昧,如果他因之前自己与师昧的事而怨自己,恨自己,他该怎么办?
楚晚宁第一次觉得自己怕不是个木头做的,如果墨燃真的要离开,他竟想不出多好的办法留下他,他只能不放开他的手。
像在抓一颗救命的稻草,楚晚宁又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墨燃倒是浑然未觉,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楚晚宁了。
是那个面冷心善,还会给他做抄手的楚晚宁回来了。
心中忐忑的楚晚宁并没有等到勃然大怒或者冷漠绝情的墨燃。
那只手还是被墨燃抽走了,然后抱在了楚晚宁的腰上。
温热的身体扑进他怀里,有个小脑袋也靠上他的肩头,扬起的发梢扫过楚晚宁的脸颊。
他听到墨燃在他耳边说,“师尊,我好想你。”
【忘羡ABO】蓝大律师,我这案子你接不接呀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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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说明白了,如果有以上行为的我会直接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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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羡虐温狗后忽然倒下(1.)
动画版最后一集,羡羡虐温狗后和汪叽正吵架,心绪波动较大,初炼鬼道并不娴熟,乱葬岗受了一身伤……总之各种原因……就一下倒下去了……然后就是各种团宠(bushi )ooc见谅,双杰社会主义兄弟情,师姐亲情,忘羡作爱……不是,是忘羡爱情
…………………………………………………
蓝忘机看着面前的人,止不住的心疼和担忧。
是魏无羡,可又不是以前的魏无羡了。
他分明记得,那少年的脸上尽是生动的表情。
开心时的样子,做坏事得逞的样子,被罚时稍微有点委屈的样子……
还有初见时,月光下的玄衣少年,拎着沉重的酒坛子,看见他后,先是惊...
动画版最后一集,羡羡虐温狗后和汪叽正吵架,心绪波动较大,初炼鬼道并不娴熟,乱葬岗受了一身伤……总之各种原因……就一下倒下去了……然后就是各种团宠(bushi )ooc见谅,双杰社会主义兄弟情,师姐亲情,忘羡作爱……不是,是忘羡爱情
…………………………………………………
蓝忘机看着面前的人,止不住的心疼和担忧。
是魏无羡,可又不是以前的魏无羡了。
他分明记得,那少年的脸上尽是生动的表情。
开心时的样子,做坏事得逞的样子,被罚时稍微有点委屈的样子……
还有初见时,月光下的玄衣少年,拎着沉重的酒坛子,看见他后,先是惊愕,续而便是明朗的笑。
可面前的人,苍白俊美,嘴角仍是上扬,却让人看了毛骨悚然,明明是笑着,却是一副嘲讽而又阴森的模样。
那笑容一根尖细的针,直直刺进蓝忘机心里,疼的无法呼吸。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这三个月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边,魏无羡已经操控怨气要虐杀温晁。
怨气结成团团黑雾,聚集在魏无羡身旁。
带起的阵阵阴风撩动了他的广袖,握着笛子的手带着病态的苍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小臂细瘦得不正常。
魏无羡却毫不在意,抬头,脸上的笑容更甚,乌黑的瞳中血光渐渐蔓延。
蓝忘机看的心惊胆战,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魏婴!”他急呵出口。
魏无羡仿佛没听到一般,脸上的表情转为狰狞的带着残忍的快感的笑。
怨气化为泛着冷光的利刃,毫不留情的把温晁和王灵娇五马分尸。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魏无羡的身形似乎在那一瞬间有些不稳,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魏无羡缓缓转身“啧,下手重了,这就死了,我还没玩够呢。”
蓝忘机这才看清魏无羡的全脸,他面色惨白,没有一点活人的气色,双眼里满是嗜血的快感,苍白的薄唇勾出一个阴森的笑意,乌发不再是高高的扎成马尾,只是随意的用发带扎起了一缕。
“蓝二公子,好久不见。”魏无羡轻笑一声。
蓝二公子……疏远的称呼让蓝忘机浑身一僵,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如何能操控邪祟?”
魏无羡漫不经心道“这与蓝二公子何干?”
蓝忘机眼睛紧盯着魏无羡“回答我。”
魏无羡毫不躲闪的迎上了他的目光,红瞳闪了一下,“蓝二公子,我刚一回来,你就这样,不好吧?”
蓝忘机想也没想:“魏婴,同我回姑苏。”
魏无羡一愣,眸子里的血色褪了几分,随即又冷笑道“姑苏?莫不是蓝二公子怕我这邪魔外道危害人间,要我修身养性?还是要废我全部修为?!”
蓝忘机焦急道“此去并非问罪!”我怎么会舍得……我只是怕你伤到……
“那是什么!”魏无羡的瞳色愈发深重。
“魏婴,此道损身,更损心性!”你若是……我不想再忍受一次这三个月的痛苦了……
“蓝忘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姑苏蓝氏是谁?!说到底,我心性如何,何时轮得到外人来管教?!”怨气随着魏无羡的情绪开始躁动。
“魏无羡!”“蓝忘机!”
两个人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这时,江澄挡在了两人中间,将魏无羡护在身后“蓝二公子,恕江某直言,无论魏无羡是对是错,他都是我云梦江氏的人,要论追究,也轮不到你姑苏蓝氏来惩治!”魏无羡在听到“云梦江氏”时愣了愣,红瞳慢慢褪去,神色也平静了许多。
蓝忘机猛然惊醒,是了,他有什么立场劝魏婴……魏婴受尽折磨时,他什么也做不了,而现在却堂而皇之的要他和自己回姑苏……当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他抬眼看着魏无羡,魏无羡垂着头站在江澄身后,一言不发,修长的身影被风吹的甚至有些不稳。
可魏婴怎么办?他已经感觉到那人的心性有变,情绪不稳,逐渐有失控之态,身体似乎也差了许多。他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魏婴继续这样下去……
“多谢今日蓝二公子相助,我和魏无羡先……魏无羡!”江澄的声音打断了蓝忘机,蓝忘机慌忙看去。
魏无羡似乎再无一丝力气,软软的瘫倒下去,被江澄一把扶住。
蓝忘机瞳孔骤缩,吓得几乎忘了呼吸,反应过来后直接奔了过去,什么劳子的邪不邪的,他早就察觉出魏婴状态不对,竟然还和他吵,让他心绪波动!
“魏无羡!魏无羡你和我说句话!”江澄扶着魏无羡半躺下,撑着他的上身靠在自己怀里,手拍着魏无羡的脸。
魏无羡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陷入昏迷,眼睫颤了颤,微微睁开了双眼,对上江澄的一脸焦急,笑了笑,“江澄……大惊小怪什么!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江澄扶着他坐起来,“这也叫没事?!魏无羡你这几个月作死来着吗?!怎么搞成这副德行!骨头架子都比你有分量!”
魏无羡毫不介意,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借着江澄的力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着“那你找骨头架子打射日之争吧……蓝z……蓝二公子?你怎么还没走?难道是担心我不成?”
这话里多了几分促狭的味道,仿佛还是云深求学时的那个玄衣少年。
何止是担心!我这几个月都要疯了!蓝忘机刚要说什么,只见魏无羡的羡忽然僵在了唇角,一手死死的按住额头,仿佛是痛极了,攥着笛子的手,骨节都开始泛白,呻吟从唇边溢出,他便死死的咬住下唇,任由血的腥甜在唇齿间蔓延。
周身开始有怨气翻腾,魏无羡努力压制,胸口的一团怨气横冲直撞,嗓间涌出一股温热,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
“魏婴!”
江澄和蓝忘机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刚要上前,却被魏无羡身边的怨气弹开,险些跌倒。
“别……别过来……”魏无羡勉强挤出几个字,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头也像要炸开一般疼的不像话,呼吸开始困难,缺氧而促成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魏无羡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时,瞬间便被尖利的碎石割的血肉模糊。
魏无羡艰难的用一只苍白的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把喉间又要涌出的血咽了下去,握着陈情的手猛然蓄力,怨气如洪水一般退去,魏无羡再撑不住,猛的呕出口血,身子一下失了力,倒在了地上。
视线逐渐模糊,意识彻底流逝前,两个身影朝他跑来。
实在撑不住了……
魏无羡自嘲的想:不过是杀了些温狗而已,竟然救被反噬的这么狼狈……真是岂有此理……还是修炼鬼道时间太短了……
容不得他再想下去,便已经陷入昏迷中,自然没看到蓝忘机和江澄向他奔来时面上的表情。
…………………………………………………
黄粱非梦(道侣忘羡+大叽小羡)(下)
当蓝忘机合上最后一本有关铜镜的古籍记载,他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无所获
他已被困于此地两日,不知道外面又是过了多久,这两日除了晚上去见魏婴,其余的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藏书阁里寻找回去的办法,一向镇定自若的蓝忘机,不免有些心焦。定了神,他不断告诉自己万万不能着急,魏无羡还在那边,他不能自乱阵脚
戌时将至,蓝忘机回到那处草地,环顾四周却不见魏婴的身影,好在没过多久,蓝忘机边听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魏婴怀抱着两个黑漆漆的酒坛子朝着蓝忘机所在的地方跑来,黑色的长发与紫色的家服顺着风吹的方向飘扬,宛若破天而来的一只雏鹰,可道又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呢
魏婴停下后,微微喘着...
当蓝忘机合上最后一本有关铜镜的古籍记载,他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无所获
他已被困于此地两日,不知道外面又是过了多久,这两日除了晚上去见魏婴,其余的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藏书阁里寻找回去的办法,一向镇定自若的蓝忘机,不免有些心焦。定了神,他不断告诉自己万万不能着急,魏无羡还在那边,他不能自乱阵脚
戌时将至,蓝忘机回到那处草地,环顾四周却不见魏婴的身影,好在没过多久,蓝忘机边听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魏婴怀抱着两个黑漆漆的酒坛子朝着蓝忘机所在的地方跑来,黑色的长发与紫色的家服顺着风吹的方向飘扬,宛若破天而来的一只雏鹰,可道又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呢
魏婴停下后,微微喘着粗气,脸畔也抹了胭脂似的,红的可人。这次蓝忘机用手帮忙擦去额上的汗时,魏婴没有像昨天那样的别扭,只是笑意更甚了几分。魏婴弯腰放下手上的两坛酒,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握住蓝忘机的手腕,把他往下拉。蓝忘机由着他坐下。魏婴拿起一坛递到蓝忘机面前
“这是我们云梦的莲露酿,分你一坛,快尝尝”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相似的话语,记忆中的那张笑脸与眼前这张慢慢重合,蓝忘机晃了下神,嘴角不经意地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太小太浅,又消失的太快了
蓝忘机接过酒坛,打开了酒封却没喝,只是细细嗅了嗅飘逸出来的清甜酒香
魏婴在旁介绍道:
“这可是我们云梦的名酿,其他地方可没有,酒引必须是要是在清晨玉莲上采集的露珠,金贵着呢,你快品品,这酒很温和的,不容易上头”
对于一个元宵节吃了半碗酒酿圆子都能醉倒在桌,第二天被揉着腰的魏无羡大骂“衣冠禽兽”的人来说,再温和的酒也是半点不敢沾。蓝忘机到底盖上了坛口,将这坛莲露酿收了起来。魏婴疑道:
“你不尝尝吗?”
“要事在身,饮酒误事”
魏婴像是还不死心:
“一口都喝不了?”
“是”
不愿强人所难的魏婴也不再咄咄逼人,抿着嘴点点头,表示理解。蓝忘机想了想,道:
“你喝,告知我味道即可”
闻言,魏婴忍俊不禁,“哈哈”笑了两声,调侃了句“你倒是有办法”,顺过腿边的酒,就着酒坛直接灌了一口,漏了几滴酒顺着少年精致的喉颈向下滑,打湿了衣领,在月光下发着暗光。魏婴用手背抹了抹嘴角,对蓝忘机道:
“很香,有点甜,有点辣”
“还有呢?”
“唔…有莲花的味道,柔柔的,绵绵的”
魏婴沾了酒液的唇隐隐闪着光,亮晶晶的,蓝忘机浅浅地看着这张唇,有一瞬间,他很想衔去那唇上的残酒,尝尝他说的甜,辣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最后,蓝忘机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道了句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美酒的味道,有些甜,有些辣,带着玉莲的清香,那……岂不就是魏无羡的味道吗?
魏婴喝得微醺,困了后赖在地上不肯起,这次蓝忘机没有放任他再吹一夜冷风,确认他睡熟后将人打横抱起,按照记忆把人带回了莲花坞。朦胧间魏婴处于本能地寻找温柔,像只小猫似的往蓝忘机怀里拱。蓝忘机轻轻拍拍他的背,魏无羡时常梦魇,因此蓝忘机颇懂得怎样安抚熟睡中的魏婴。将人轻轻放在床上后便转身离开,一刻不停地往云深不知处赶
待蓝忘机关上门后,安然“熟睡”的魏婴忽而睁开了眼,紧紧捏着被子,艰难咽了口口水,脸上烧的厉害,心脏疯狂地跳动,像是不想在束缚在胸膛里,渴望重见天日似的。他刚才就没有完全入睡,本来只是想悄悄看看人家是怎么给自己盖毯子,再抓个正着调笑一番的,没想到他直接抱着把自己送回来了,一来觉得尴尬,二来那人的怀抱实在温暖舒服的不像话,竟然就这样装睡了一路。回想起刚才自己往人家怀里钻的样子,那被阵阵檀香包裹的感觉,魏婴觉得呼吸都有些辛苦,也不管会不会吵醒旁边床上的江澄,直接跳下了床,踉跄着跑出卧室,用冰凉的井水泼了自己一脸水,脸上的热度才下去了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陌生感觉让魏婴有些害怕,他仔细想想,三次,加在一起他和那人一共也就见过三次面,甚至他连那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可为什么他竟然一点都不排斥那么亲密的接触,反而一次次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面红耳热,心跳加速。无故生出一丝羞恼,魏婴不由连连暗骂了好几声“岂有此理”
当魏婴第二天晚上准时站在草地上时,他恨铁不成钢地想把自己拍进地里面,昨晚在床上明明说好以后都不来的了,莫不真是“美色误人”?魏婴单手托腮,曲腿坐在地上腹诽。想的太入迷,连蓝忘机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都不知道
“魏婴”
魏婴浑身抖了一激灵,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塞回了肚子里,就地打了个转,蓝忘机就静然立于面前,风采依旧,唯一不同的就是背后负了一把遍体乌黑的古琴,让魏婴眼前一亮
“七弦古琴?你会弹?你要弹给我听吗?”
蓝忘机颔首,盘地而坐,置古琴于身前。魏婴伸出手指在琴弦上拨了拨,捣鼓出几个破碎的音调,但好在琴音天生空灵,倒也不难听。魏婴注意到琴身上刻了两个字,古体字不太好认,魏婴细细辨认了半天,试探着问道:
“忘机?”
“嗯”
魏婴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你的名字还是琴的名字?”
“琴”
魏婴到底没去过姑苏,对忘机这个名字也不太敏感,一时竟没将这个名字对应到蓝氏双璧上,倒是让蓝忘机松了口气
蓝忘机调了下琴弦松紧,试了试音,对魏婴道:
“可通音律?”
魏婴哼了一声,颇有些得意道:
“当然”
蓝忘机十指搭上琴上七弦,道:
“今日教你一曲,尽量习会,以后应能用上”
“什么曲子?”
“清心音”
魏婴眉头很明显地皱了一下,不解问道
“清心音?从未听过,有何用途?”
“清心明神,平心静气”
魏婴本来还以为蓝忘机要教的是什么仙家名曲之类的风雅大作,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人为什么要教自己这种曲子,不过既然人家没有恶意,自己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心意。便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冷冷琴声如穿林清风从蓝忘机指尖中缓缓泄出,魏婴闭眼聆听,小桥流水的江南美景在脑海中渐渐浮现明晰。穿过层层叠叠朦胧的云海,一处珈蓝古寺隐隐可见,似万千红尘中生出的琼枝玉叶。清凉的灵力随着旋律缓缓流淌入心。一曲毕,魏婴睁开眼睛,只觉目明神清,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明亮了几分。蓝忘机按下仍在微微颤动的琴弦,吐出一口气
“感觉如何?”
“好听,很舒服,而且旋律什么的也很别致,和一般的曲子都不一样”
蓝忘机道:
“此曲有定心凝神,舒心养气之效,若你日后遇到心火不平,难以自控的情况,可以一试”
魏婴环顾四周,随即一笑,跑到一棵大树旁,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熟练地摘下几片叶子,正要爬下去却见蓝忘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树下,手臂将伸不伸,正默默仰头看着自己,魏婴心头一动,尚未反应又听到了一声:
“下来吧,我接着你”
一纵而下的那一刻在想什么魏婴已经不记得了,当整个人陷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时他还是愣愣的。蓝忘机很快松了手,理了理魏婴因为动作太大有些凌乱的头发
魏婴低头垂着眼眸,狠狠咬了下唇。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最后只剩三个字
完蛋了
蓝忘机见魏婴情绪有些不对,正要开口魏婴又满脸笑意的抬起头,晃了晃手里捏着的树叶,稍稍把几片叶子折在了一起,将树叶放在唇间,轻轻吐气,手上平缓移动着,根据刚才的记忆,一点点重复着那首蓝忘机刚刚为他弹奏的曲子
算了
魏婴闭着眼,心中暗暗想着
吹奏完一遍后,魏婴心中一片静谧。本来以为会纠结上好一会的,但就在这短短的一曲中,他发现,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不就是莫名其妙,阴差阳错之下…喜欢上了一个人吗
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是不是比自己大了许多,管他是不是姑苏蓝氏的,叫什么名字
他喜欢不就好了
魏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入眼便是蓝忘机那张不可方物的脸,淡琉璃色的瞳眸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深邃。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魏婴手指又忍不住想要作妖,奈何蓝忘机比自己高了不少,自己够不到,不然肯定要在这长睫上掀一掀
“很好,要勤加练习”
魏婴很是乖巧地点点头,旋即又问道:
“你觉得……我会有心火不平,难以自控的时候吗?”
蓝忘机眉间一蹙,不好的回忆一点点在心头散开
“你觉得呢?”
蓝忘机反问魏婴,语气间并没有什么起伏波动
“我?我觉得不会”
意料之中,但蓝忘机还是接着问道:
“为何?”
魏婴坐在地上,望着远处的莲花湖在晚风中涌起道道涟漪,嘴角浅浅带笑
“若我有不平,那必然是因为正不压邪而自己又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但是,我相信邪恶强大只是一时,所以我不会放任自己去被这种事扰乱神智,相反,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我相信我控制得住”
一颗滚烫的赤子心就这样被魏婴毫无保留地捧到蓝忘机面前,那句将要脱口而出的“你控制不住”蓝忘机却说不出了。沉吟半晌,蓝忘机淡声道:
“那你觉得,何为正,何为邪?”
“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即为正”
“倘若是邪门歪道,不为正统所容,是正还是邪?”
魏婴下意识答:
“自然是邪”
顿了下,又觉得不太对,改了口道:
“但若是以邪道行正事,未必不能称正”
“可能会后悔,甚至会承受你所承受不了的代价”
“只要是正,无畏无惧”
一问一答,蓝忘机那边却一时没了动静,魏婴转头去寻,正好与蓝忘机对上视线,蓝忘机从来没什么表情,但每每蕴含着很多不明的情绪,走不近,便看不透
若坚守这份正的代价是与天下对立,那这样的坚守,究竟有没有意义?
蓝忘机没有去问魏婴这句话,他知道魏婴的答案
就像前年他牵着魏无羡的手重游夷陵乱葬岗,虽然都早已是一片废墟,但魏无羡不停地为他指东指西
“蓝湛,这里以前是厨房,有次我下厨差点烧了这里,温情直接拿菜刀把我赶出去了”
“这块地以前种过土豆,长得可好了,哦对了,我还把小思追种在这里过”
“这,你看,这里以前有个泉眼,我无意中发现的,有段时间打死不下雨,我们差点渴死在山上,还好有这个”
魏无羡一直在说,蓝忘机也一直在听。直到魏无羡说累了,蓝忘机才带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魏无羡躺在蓝忘机腿上小憩,喃喃道:
“以前虽然是日子比较苦,但其实……也挺好的,在这里起码没有什么打打杀杀,阴谋阳谋,所有人都是真心相待的,倒是很干净”
魏无羡伸了个懒腰,状似不经意道:
“只可惜,都没了”
蓝忘机的右手抚上魏无羡的侧脸,魏无羡扣住他的手,脸在蓝忘机的手掌心里蹭了蹭,蓝忘机轻叹息了一声,道:
“都过去了,会好的”
“嗯”
魏无羡哼了一声,又闷声在蓝忘机怀里道:
“不过,如果再来一次,金鳞台我还是会闹,穷奇道我还是会闯,乱葬岗我还是会上”
“蓝湛,我不后悔”
我做过的事,无愧于心,就不后悔
月落西山,蓝忘机提醒魏婴时候已经不早了,魏婴应了句好,正要离开,蓝忘机在他身后提醒道
“清心音,记得多修习,于你有益”
魏婴回头朝蓝忘机笑了笑,做了个保证的手势
魏婴已经离开了,蓝忘机却迟迟没有动作。细细想了一下方才的对话,蓝忘机突然释怀了
他本想拉住魏无羡,不让他重蹈覆辙,才教他清心音安抚心神,才与他论善恶,可是,他毕竟是魏无羡啊
蓝忘机若阻止不了江家灭门,阻止不了魏无羡被扔进乱葬岗,魏无羡终究还是要变成夷陵老祖的,他必须要在没有金丹的情况下让自己强大起来,他要撑起江家,他要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人,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而且其实于魏无羡来说,他一直坚守着他的正义,他一直都是他,强行改变他的人生轨迹,也许魏无羡并不愿意
他能做的,便是教他这支清心音,至于以后如何,那是他魏无羡自己的选择
这次,当蓝忘机回到藏书阁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在书案上,多了一本书,以及……一面铜镜。蓝忘机快步上前,拿起铜镜细细打量,果然,正是他与魏无羡在密洞里所见到的那面碎裂出缝将自己吸进这个梦境里的铜镜,唯一不同的是,那面铜镜上是一对比翼鸟,而这面,只有一只
蓝忘机又拿起那本莫名出现的书,封面上写着《黄粱梦》,蓝忘机坐下一页页认真翻阅,他感觉,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前面介绍的都是一些仙人的生平以及有关他所收藏铜镜的轶事,与之前他和魏无羡从山下人那里打听地大同小异,也没什么重要的。翻到最后一页,泛黄的书页上零零落落几个字,蓝忘机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短短五行字
【执念入梦,不灭不休】
【执念破,则铜镜现】
【执念去,则铜镜全】
【破镜亦重圆】
【黄粱一梦,莫失莫忘】
蓝忘机的执念,无非就是魏无羡,没能拉住前世的魏无羡是他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包袱,而就在刚刚,蓝忘机想通了,由此这执念就算是破了,所以铜镜与这本《黄粱梦》也就出现在了这里。前两句蓝忘机明白了,但这“执念去”……蓝忘机思索一番,猜测“执念”在这梦里指的应该是那个魏婴,那这个“去”,难道是让魏婴离开吗?可这是他的梦境,魏婴又该怎样离开?蓝忘机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今晚与魏婴的见面
魏婴今晚侧坐在莲花湖旁,面色如常,只是有些剧烈的心脏跳动表明这个人在紧张
昨晚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魏婴决定今晚告知蓝忘机他的心意。一句“我喜欢你”被他翻来覆去在心里用不同的语气念了好多次
他不知道蓝忘机在办什么事,但若只是萍水相逢,蓝忘机随时都可能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离开的像他来时那样突然
他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第一个这么喜欢的人要就这么放走了,魏婴当真不甘心。不管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轻佻随便,甚至觉得自己恶心,今晚只要那人还愿意来,那四个字,自己非说不可。至于以后,无论什么结果,他也认了
“魏婴”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魏婴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紧紧握拳给自己加了把劲,才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魏婴看到这个人就觉得他好看的不像话,这几天相处下来,又渐渐发现他还温柔的过分。蓝白色的清冷色明明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但对魏婴来说,那人身上的吸引力绝对不输他曾在大理见过的满山罂粟,一步一步让他想走近,他也的确在朝着他所在的地方走,停不下,拉不住
“你来了”
“嗯”
魏婴向蓝忘机走近了几步,在迎接他目光的那一刻又没出息地偏开了脸
“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喜欢我吗”在魏婴嘴里拼命挣扎着向往外冲,最后出口还是变了个样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魏婴低着头,脚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空气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就像是凝固了,压抑的人难受
“有”
“咯噔”一声,魏婴的心从胸膛直直掉落进肚子里,他不知道这个回答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既然已经开了头,他就没有收回那句话的可能,硬着头皮接着道: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一瞬间,蓝忘机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无一例外全都是魏无羡,不同的时间地点,甚至是不同的容颜声音。他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因为任何形容词放在魏无羡身上,少年意气,洒脱轻狂,侠肝义胆,敢作敢当之类的都太苍白了
“宿命之人”
魏婴愣了神,蓝忘机又添了句
“我此生唯一的道侣”
也许喜欢一个人,在形容他的时候,就是会习惯将他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也不是吝啬于夸赞,只是他的好,自己知道就够了
“道…道侣?”
魏婴结巴了下,一向能言善辩的舌头打了结,薄唇微抖,呼吸都被打乱了节奏
惊讶也好,伤心也好,羞愧也好,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难看
魏婴的一举一动蓝忘机全都尽收眼底,很明显,他好像又让魏无羡伤心了。可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做
【执念去 则铜镜全】
少年时期的魏无羡是他的执念,而阴差阳错的,他成为了这里这个魏婴的执念
他释然了,可魏婴呢?
蓝忘机抿唇不语,思虑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大红色的精致锦囊,上面绣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蓝忘机递给了还在晕晕乎乎的魏婴。魏婴下意识地接过来,拿在手里才想起来问了句
“这是什么?”
“打开便知”
魏婴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口水,小心地打开了这个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红纸和一小束头发。魏婴拿出红纸,打开,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宿生宿命
今以玉兰为聘,脱兔为陪
.谨以白头之约,啮齿之盟
好将天涯望断,琴瑟同弦
一张合婚庚帖,红纸黑字,最下方是两个人端正近乎虔诚的署名
湛 婴
魏婴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又拿起里面的那一束头发,在月光下仔细看才知道那是两个人的头发被一根红丝线绑在了一起
结发
蓝忘机不知道魏婴能不能懂,他不能告诉他,又不想瞒他,也许这样做不是最好的,但这是他能想出来唯一得以两全的做法
魏婴把庚贴和头发放回锦囊,扎好后还给了蓝忘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我说咱俩素昧平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原来……是因为我名字里有个字和你道侣一样啊”
细细想来,蓝忘机似乎每件事都做的很正常,从未逾矩,自始至终只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而已啊。他因为一个巧合的“婴”字,白白占了别人的一份好
魏婴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管蓝忘机怎么想的,他只觉得自己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和蓝忘机站在一起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落荒而逃似的跑回了莲花坞,甚至没有给蓝忘机一个解释的机会
蓝忘机没有追上去,只是无声地将手指狠狠戳进手心。不远处的草地上,不知什么东西躺在地上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蓝忘机上前捡起,一枚九瓣莲装饰的银铃发出微弱却清脆的一响。有一点点旧,想必有些时间了。蓝忘机手掌握拳,把拳头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口,喃喃自语
“对不起”
魏婴不敢回头,一路全速跑回了江家。进了门才发现银铃八成被自己慌乱间丢在了路上。正要出门去找,可转念一想,本来是打算给那个人的,现在也没必要了,虽然是从小带到大的,但……丢了就丢了吧,不然以后自己看到那枚银铃就要想到那个人,也太难受了
第二天吃中饭时,魏婴本来在走神,被江澄猛的一捣才如梦初醒,“啊”了一声,江澄在旁轻声提醒道:
“父亲问你去不去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听学,给个答复啊”
听到“姑苏蓝氏”四个字,魏婴下意识就想答“不去”,他有些害怕去到那个人所在的地方,但他又忍不下就这么分道扬镳了,说起来,他们都没有好好道过别。而且,打心底来说,他也不是不好奇,那位的道侣,到底是什么样,才能让那样一个男人对她倾心至此,他虽然没什么立场不甘心,但要是那个人真的很好,他也就服气了。转头看了看江澄,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我只是去陪江澄而已”,还是答应了下来
魏婴不知道他为什么晚上还要来这个地方,自取其辱也没什么意义。喜欢是一回事,但他有他自己的自尊和骄傲。死皮赖脸缠着有妇之夫的事给他十个脸他也做不出来。本来就打算随便逛逛,可没想到,这几夜的一幕幕随着他的步伐一点点重现
萤火虫,手帕,随便,忘机……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想哭
差不多压下了泪意,魏婴转身要回莲花坞,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蓝忘机,吓得往后一退,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幸亏刚才没哭
魏婴收了情绪,露出了他平日里一贯的笑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了蓝忘机身边,不等蓝忘机说话,开口道:
“我明天…哦不,以后有一段时间都不能来了”
“为何?”
“江叔叔想让我陪江澄去云深不知处听学,明天一早就走”
这个世界的轨道,也是一样的,没有改变
蓝忘机想,也许明天,他和这个世界的自己就能真正见面了
“好”
说完,蓝忘机取出昨夜捡到的银铃,道:
“你的?”
魏婴呼吸一滞,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蓝忘机又把手向前伸了点,示意魏婴拿回去。魏婴像是豁出去了,摆摆手道:
“既然被你捡到了,那我就送你了,咱俩好歹算是半个熟人,就当我给你离别礼物好了”
蓝忘机短短道了句“多谢”,又重新把银铃放回怀里。魏婴抬头看看夜空,明明要分别了,月亮竟然还那么圆。头仰着不舒服,魏婴干脆躺在了地上,定定看着天上的明月星河。感觉到蓝忘机并肩躺在自己身边,魏婴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无所顾忌地闭上了眼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魏婴又偷偷睁开了眼,侧头看身边的蓝忘机已经睡着了,正在平稳地呼吸,长睫一动不动,看起来格外乖巧。昨日心里的邪念头又死灰复燃,魏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蓝忘机的睫毛上掀了一下
痒痒的,但不扎人
蓝忘机还是一动不动,魏婴的手又不规矩,从睫毛划到眼角,再顺着高挺的鼻梁下移,停了下,才碰到了那张淡粉色的薄唇,伸直了手指,抵在了蓝忘机的唇上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魏婴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在他起身一点点凑近那张唇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疯了,所有的情感如洪水猛兽般倾巢而出
魏婴轻轻吻在了他的食指上,两张唇离得很近,只有那一指之隔却触手难及
少年不懂怎样亲吻,除了闭着眼把自己的唇往另一张唇上贴,他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亲到的只是自己的手指,不过也足够了。蓝忘机鼻息间的温度烧的魏婴脸上发烫,左手情不自禁本想抚上那张有些冰凉的脸,最后还是猝然握拳,往草地上狠狠一砸,借力猛的起身
乘人之危的自己,没资格躺在他旁边了
蓝忘机是被胸前突如其来袭来的一阵灼热弄醒的,睁眼发现身边已然空空如也。嘴角残留一点点咸味,蓝忘机也不知是何缘故。从怀里取出了那面正在闪闪发光的铜镜,上面的比翼鸟已成了双。看来,执念已经决定离开了
【破镜亦重圆】
聪明如蓝忘机,现下已经参透了这句话,只要碎了这面镜子,他便可以与魏无羡重见了
想起他偷偷塞进魏婴衣袖中那张写着“你亦是一人的宿命之人”的字条,蓝忘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莲花坞的方向,不再迟疑,将铜镜用力摔在了地上。“咔嚓”一声,镜面霎时四分五裂,无数亮眼的白光从裂缝中迸发出,将蓝忘机完全包围住。待到白光消失,除了地上躺着的一面破碎的铜镜,只有一阵晚风吹来的莲香
当蓝忘机从一阵眩晕中清醒过来,他才发觉自己正身处静室之中,目光扫过书案便定住了
魏无羡头发有些乱了,正趴在桌子闭眼休息,脚下遍地狼藉,都是各种各样的古籍古书,手旁是那面铜镜。想来魏无羡为了救他回来,这些时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只顾着找方法,都没顾上自己了
蓝忘机心里柔软一片,魏无羡的满面疲惫是遮不住的,又心疼又自责,蓝忘机轻声上前,打算将魏无羡抱上塌休息,结果刚碰到魏无羡的胳膊,魏无羡便一个激灵从桌上弹起,眯着眼看了看蓝忘机,突然意识到什么,魏无羡的眼睛越睁越大,右手微微颤抖地碰了碰蓝忘机的脸
“魏婴,我…”
魏无羡“噌”得一下站了起来,带动椅子倒了也不管,不由分说直接吻住了蓝忘机,什么“对不起”“回来晚了”这些话统统堵了回去。魏无羡这次表现的格外急躁,吻了几下舌头就迫不及待地长驱直入,与蓝忘机的死死纠缠不放,平日里总被蓝忘机吻得站不住的魏无羡不知道在和谁较劲,透不过气了也不让自己和蓝忘机分离片刻,抵死缠绵,双手紧紧抓着蓝忘机的衣领,骨节发白,隐隐可见青筋。魏无羡平时只有被蓝忘机叼着唇咬的份,但这次许是蓝忘机自觉理亏,完全把主动权交给了魏无羡,任凭魏无羡像只暴躁的小野兽一般在他的唇上撕咬撒气
许久,魏无羡才松开了蓝忘机,脸通红的依靠在蓝忘机身上喘气,愤声道:
“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蓝二公子入了美梦,醉倒在温柔乡里,不要我这个糟糠了”
蓝忘机把魏无羡搂的更紧了些,语气里满是愧疚
“抱歉,久等了”
又道:
“思追景仪他们可找到了?”
“找到了,雾太大迷了路,有棵老树成精,用迷阵把他们困在山上了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魏无羡从蓝忘机怀里起来,用力捏住蓝忘机的下巴,渐渐逼近,语气颇为邪魅道:
“我交待完了,你的以后再一五一十给我交待清楚,今天晚上,我不做的你明天下不来床我就不姓魏”
他太想蓝忘机了,不过三四天,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这个人可能回不来了。他翻遍了所有相关记载,知道除非蓝忘机自己打碎梦境里的另一块铜镜,不然他也无力回天。没有什么比明知解法自己却只能干等着要更让人煎熬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蓝忘机在那边发生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此刻他只想去吻他,触摸到他,感受他的温度与呼吸,完完全全地拥有这个人,来弥补他内心的失落空缺,让他真正相信,他的蓝忘机终于回来了
蓝忘机俯下身啄了下魏无羡勾起的嘴角,在他耳边呢喃道:
“悉听尊便”
又低又磁的声音让魏无羡浑身似过电一般,颇觉自己没出息地魏无羡气不过咬上蓝忘机的耳垂,嘴里含糊不清:
“走着瞧”
魏无羡熟门熟路地去解蓝忘机的衣带,蓝忘机则放任他动作,两人吻得难舍难分,魏无羡的手在蓝忘机的胸膛抚摸,正要褪去外袍,却突然感觉手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了下。那东西的触感和形状魏无羡觉得似曾相识,好奇之下将手伸了进去,掏了两下拿出了一个九瓣莲花银铃
蓝忘机和魏无羡同时愣住了,蓝忘机是觉得奇怪,梦里的东西怎么会被他带到现实,而魏无羡……
“蓝湛,你在那个梦里,是不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我?”
证据确凿,况且蓝忘机本来也没想瞒着魏无羡,“嗯”了一声就承认了。魏无羡冷哼一声,手指勾着银铃,在蓝忘机面前晃,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好啊你蓝湛,我人老珠黄留不住你了,所以梦里尽去想人家小嫩草了?”
蓝忘机要去抓魏无羡的手腕又被无情地躲开了
“我说怎么本事高强的含光君在个梦里都能困那么久,敢情是软玉在怀,乐不思蜀啊”
蓝忘机本就不善言辞,魏无羡咄咄逼人更是让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误会了,我没…”
魏无羡歪着头撑在桌边上,眼神不是很友善
“你碰他了吗?”
“嗯”
魏无羡撇了撇嘴,哼了声
“你抱他了吗?”
“…嗯”
魏无羡取下别在腰间的陈情,抬着下巴,陈情直直抵在蓝忘机的喉咙上
“那…你亲他了吗?”
“不曾”
“不曾?”
“不曾”
魏无羡这才勉强松了口气,收回了陈情,他自然是在赌气,说实话,蓝忘机在梦里看到的是自己,心里到底是开心的,但心里翻涌的那股酸意就是下不去,这人是自己的,任何人不能染指不能碰,就算是小时候的自己也不行。他自然相信蓝忘机不会把自己独自落在这边自己逍遥快活,但想到另一个人对他笑,在他怀里对他撒娇他就觉得堵得慌
“魏婴”
“干嘛”
魏无羡没好气地答了句
蓝忘机轻轻揽过魏无羡,枕在魏无羡的肩上。这幅有些乖巧的样子让魏无羡彻底泄了气,无奈地摸了摸蓝忘机的头发
“萤火虫灯笼很好看”
魏无羡浅浅插在蓝忘机长发间的手指瞬间僵住了
“‘樵风’很特别,但还能改进”
“莲露酿很香,有点甜,有点辣”
“你用树叶奏乐也很好听”
蓝忘机搂在魏无羡腰间的胳膊加了些力
“他是你,我只要你”
魏无羡只知道蓝忘机现在会撩人了,却不知说情话的本事也是日益见长,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蓝湛,当真长本事了哈”
魏无羡吻了下蓝忘机的耳畔,把蓝忘机轻轻推开了一点,注视着蓝忘机的眼睛,在那双淡漠的琉璃色瞳眸里看到了眉眼含笑的自己
“不管你怎么说,还是得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好,怎么罚?”
“罚你明天带我去云梦”
“为何?”
魏无羡食指懒懒卷起蓝忘机披散在肩头的一缕长发,道:
“我要给你做萤火虫灯笼,一定比那小混蛋做得好
“我要给你买莲露酿,虽然可能还是要你付账,不过他肯定也是用江家赊的账”
“我要在莲花湖旁边给你舞‘樵风’,小时候那种太花哨了,就知道怎么嘚瑟,有用的都没几招”
“我还要用笛子给你吹《忘羡》,那个小兔崽子可不会”
浓浓的醋味快要淹了整个静室,这是蓝忘机第一次看见魏无羡吃醋的样子,很新奇,也很欢喜,忍不住微微笑了,魏无羡不是魏婴,就算蓝忘机只是嘴角扬起的弧度大了一些他也能马上发现出来,更何况这次他清清楚楚听见了一声轻笑。晴光映雪般的笑晃了魏无羡的眼。魏无羡一把扯下蓝忘机的抹额,道:
“含光君,你犯规”
蓝忘机将魏无羡抄了起来,一步步向卧床走去,魏无羡依靠在蓝忘机的怀里,熟悉的檀香当真久违了。几天几夜魏无羡没有睡觉,虽说刚才放出了“做到下不来床”的大话,但现在全身心放松下来,魏无羡被强烈的困意扰的快睁不开眼了。蓝忘机见魏无羡揉了揉眼睛,慢慢将他放在塌上,很自觉地把胳膊枕在了魏无羡的颈后,另一只胳膊把他松松环住,温言道:
“睡吧”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无力地点了点头,半梦半醒间,魏无羡突然问了句:
“你怎么舍得把他丢在那里啊”
蓝忘机偏头去看,魏无羡埋在他的肩膀平缓地呼吸着,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显然已经睡着了
“他应该很快会遇到那个人的,而且…”
蓝忘机在黑暗中轻声回答着已经听不见的魏无羡
“君在此兮,归心似箭”
当魏婴拎着两坛天子笑偷偷摸摸爬上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山门已经关了,他四周看了看,看准了一道围墙便轻飘飘飞身上去,不曾想刚站稳,就听下方传来一个清冷严肃但仍有些青涩的声音
“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许入内”
魏婴向下一看,月华如瀑般倾倒在那位白衣小公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还是这番似曾相识的景
那天,月光也是这样的温柔
魏婴举起手中的酒坛,笑问道: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姑苏的风沾了枇杷的香,吹过墙檐上的紫衣少年,吹走了他袖中的一张字条。写着“宿命之人”的字条随着风打圈,一点点破碎开来,融进了这处秀水青山
浮生大梦,孰真孰假,你以为你入了梦,但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别人的一场黄粱梦呢?
end
后话:这篇是写给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在微博上认识的一位忘羡姐姐的生贺,从微博到微信,从二次元到三次元,一起讨论忘羡,同步听广播剧都是超甜蜜的回忆,这里提前祝这位姐姐生日快乐,大叽小羡是姐姐点的梗,认领一下哈
一开始是打算好好写大叽小羡谈恋爱的,但不想用香炉的老梗,就自己给了个设定,但写着写着就觉得这样的背景设定是没有办法让大叽小羡在一起的
黄粱一梦 莫失莫忘
汪叽就算入了梦,但他也不会忘记在现实世界的大羡,无疑他是喜欢小羡的,他喜欢的是魏无羡,无论是什么样的,但相比较起来,他对大羡多了一份责任,而且汪叽知道在这个梦境里小羡会遇到小叽,小叽会真正全身心去爱护小羡的,这就是我写“你亦是一人的宿命之人”的原因。他们差的,可能就是一个世界吧
关于梦境,我只能说是相对的,对汪叽来说小羡是一场黄粱梦,但其实他也是小羡的黄粱梦,小羡真的存在,只是他们不存在于一个世界
我就废话到这里啦,下个故事见
蓝湛,你干嘛?
01
“啾啾……”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总经理的讲解,开会的人都若无其事。听到声音,他们就知道总裁又要开小差了。
蓝忘机划屏解锁,点开了家里小娇妻的新动态:“最近写作业达到一个新境界——做一页,做一夜,坐一夜。”
羡羡一定是又熬夜了,蓝忘机的剑眉不可察觉地皱起。自己才出差两天,小东西就这么不乖了吗?看来,今天要早点回家。
晚上,刚洗完澡的蓝忘机身穿宽松浴袍走近魏无羡。见他抓耳挠腮的呆萌样,大手揉揉他的脑袋,轻声哄道:“宝贝儿,赶快睡觉。”
魏无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踌躇满志地说:“不好,虽然日语很难学,但是我今天要完成两页!”
还想对臭蓝湛吐槽几句,魏无羡的腰部一紧...
01
“啾啾……”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总经理的讲解,开会的人都若无其事。听到声音,他们就知道总裁又要开小差了。
蓝忘机划屏解锁,点开了家里小娇妻的新动态:“最近写作业达到一个新境界——做一页,做一夜,坐一夜。”
羡羡一定是又熬夜了,蓝忘机的剑眉不可察觉地皱起。自己才出差两天,小东西就这么不乖了吗?看来,今天要早点回家。
晚上,刚洗完澡的蓝忘机身穿宽松浴袍走近魏无羡。见他抓耳挠腮的呆萌样,大手揉揉他的脑袋,轻声哄道:“宝贝儿,赶快睡觉。”
魏无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踌躇满志地说:“不好,虽然日语很难学,但是我今天要完成两页!”
还想对臭蓝湛吐槽几句,魏无羡的腰部一紧,被某人拦腰抱起。他吓得慌忙抓住蓝忘机的浴袍,嗔道:“蓝湛,你干嘛?”
蓝忘机抱着他向卧室大步走去,轻描淡写地说:“作业你已经做好一页了,剩下的未完成作业我帮你完成。”
02
一米多的软糯正太努力地踮起脚尖,抬头可怜兮兮望着魏无羡。嘤,好高。
他伸长肉嘟嘟的手臂向上挥啊挥,就是够不着魏无羡的嘴唇。大眼睛水汪汪的,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看到粉嫩的小手只能够到自己的胸前,魏无羡嗤嗤地偷乐,道:“碰到嘴唇就请你吃糖人。”
一走出门,蓝忘机便见自家媳妇在逗瑶妹的娃。画面怎么看都这么和谐,难怪魏婴说还缺个小的。
他吃醋地盯着小毛孩的咸猪手,拽着魏无羡霸气侧漏地道:“我们回家。”
“诶?”蓝湛,人家还没玩够。
“回家生孩子。”
那个时候,蓝忘机还不知道亲儿子会和他争宠。于是,几年后有了这么个场景……
“爸爸,宝宝走累了,要抱抱。”就是这么卡哇伊的小男孩,结合了蓝忘机的帅气和魏无羡的活跃。
魏无羡瞬间被萌了一脸,父爱泛滥,面带欢喜地去抱瓷娃娃般可爱的儿子。
“不可以。”蓝忘机不知何时出现在小朋友的身后,将他拎起,“你已经长大了。”
“爹地。”小可爱满不情愿,才不要爹地抱咧,硬邦邦的一点儿都不舒服。
蓝忘机挑眉,掏出一本《雅正集》开始教育他:“记住,他是你永远抱不到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