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风趣与欢喜 风趣与欢喜 的推荐 fengquyuhuanxi.lofter.com
豆豉鲮鱼油麦菜

【拓星】与妻书

全文8k,磨了一个星期终于磨出来了,第一人称,写点平行时空au

  ——

  我和那个人的缘分,还要从一本日记说起。


  1.


  我叫沈星,今年刚专升本,本来选的机电专业调剂到了小语种,小语种叫勃磨语,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门语言。


  我是家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我舅很高兴,撇下厂子带我去市里的图书馆找资料,翻遍了也没有。我舅就给我塞了几百块,说有什么想要的就买,在市里转转也挺好。


  说罢他就急匆匆地回了厂子,可能是厂子的机器又故障了吧。


  路牌上左边的箭头指着旧货市场,古董店珠宝店竟然也开在这个地方,上头挂了鎏金的厚重门匾,门前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全文8k,磨了一个星期终于磨出来了,第一人称,写点平行时空au

  ——

  我和那个人的缘分,还要从一本日记说起。


  1.


  我叫沈星,今年刚专升本,本来选的机电专业调剂到了小语种,小语种叫勃磨语,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门语言。


  我是家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我舅很高兴,撇下厂子带我去市里的图书馆找资料,翻遍了也没有。我舅就给我塞了几百块,说有什么想要的就买,在市里转转也挺好。


  说罢他就急匆匆地回了厂子,可能是厂子的机器又故障了吧。


  路牌上左边的箭头指着旧货市场,古董店珠宝店竟然也开在这个地方,上头挂了鎏金的厚重门匾,门前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来。


  只有一家不是。


  红色的大阳伞杵在路边,阳伞下面有个躺椅,花衬衫的脖子上盖着张报纸。我眯着眼抬头一看,生锈的门匾旧得看不清字,同这个大阳伞一样,像是从旧货街上突兀出来的东西。


  我转身要走,里面的货架上忽地一闪,黑沉沉的角落里不知道藏了什么宝贝。


  走进了一看,杂物堆着杂物,灰尘叠了一层灰尘,新旧的尘土被我的脚步荡起来,扑了我一身。


  我一偏身,那个细小的光又出现了,蹲下伸长了手去够,拿出来的竟然是本书。


  指头摸上去的触感很奇怪,我吹去上面的灰,又用手擦干净了,仔细地看。我一顿,匆匆翻开一页又一页,书里的每张纸都被用胶带好好地包住了,以至于这本书看起来泛黄老旧,却没有大的破损。


  只是谁会这么做啊?用胶带贴得仔仔细细,有必要吗?


  我嗤笑一声,翻开书角已经破皮露出内芯的扉页。


  “系来买书的吗?”


  我身后忽然响起人声,把我从莫大的震惊里拽了出来,我“啪”地一声合上这书,从书里喷出来的灰让那人倒退两步,嘴里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乱的哦?我记得打扫过了的呀。”


  他的中文蹩脚,把音调拉长拉扁了说话似的,染了一头黄毛,耳朵上挂着两个明晃晃的耳环。


  他好像是这的老板。


  我赶忙说:“老板怎么称呼?”


  “叫我王安全就好,”他目光飘到我手里的书,说道:“我这里的东西,只给有缘人的哦。”


  我把那本书举起来,翻开,扉页底下有一行字迹。


  “沈星赠但拓”


  我指着这五个字:“我叫沈星,这个书里也有沈星,这算有缘吗?”


  “算,算。”


  “那我……”我正要收起来往外走,他伸出五根手指。


  我懂,即使是有缘他也是要挣钱的,我从包里找了张五十递过去,没想到他摆摆手,扯着被揍扁的腔调,说:“五百的哦。”


  “不是说有缘吗?!”


  “没有说你不系有缘人呐。”


  “专坑有缘人啊?”


  “不要这么讲王安全呐。”


  


  舅舅给我的钱基本都花在这上面了,那本书安安稳稳地躺在我包里,好像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价值。


  我还是对扉页上的留言耿耿于怀,晚饭只吃了几口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打开封面,那个无比熟悉的字迹又出现在我眼前。


  “沈星赠但拓”


  我随便抽出一张纸,把这五个字来回反复地写了数遍,横折撇勾捺一模一样,连字迹下的凹痕都如出一辙。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怎么可能是我写的?沈星是谁?但拓又是谁?


  2.


  “星哥,咋可能有这种事情嘛,”郭立民在我旁边劝慰我,“肯定都是巧合。”


  郭立民是我高中同学,我俩一起考的专升本,他也没考上,被调剂到了酒店管理。


  我也不想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事,可这真真切切发生在我面前。郭立民一页页翻看日记,看不懂,但还是大为震惊。


  “勃磨语?这不就是乱画吗……”


  他右手拿着一份勃磨语翻译对照表,王安全送的,翻箱倒柜掏出来一张损坏大半的纸,说是赠品。


  我伸手把日记拿过来,我确信这是本日记而非印刷的书籍,日期从最开始的2009年9月份开始延伸,一直到12月份,最后抖搂出来一张信纸,上面没有日期。


  除了这张信纸之外,日记里还夹着一沓胶装的本,背面写了几行字。郭立民看了两眼,说这玩意是账单,被拿来在背面写日记了。


  他盯着我的手不说话,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左手腕上有道胎记,横亘在静脉上,像割腕留下的伤痕。


  “行了行了,天都黑了,你快回去吧,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明儿请你吃饭。”


  我把郭立民送到门外面,我舅回来了,我抢过他的话:


  “同学来了?你看看你,怎么也不说留人家在家里吃个饭!”


  “舅,你也不看看你做的炒土豆丝,是给人吃的吗?”


  “臭小子……”


  我忙躲进屋里,隔着门告诉他我吃过了。家里的大黄狗汪汪地大叫,我把那盘土豆丝倒给了它,真想告诉我舅他炒的菜狗都不吃。


  窗户朝外开着,窗帘灌了风,帮我翻开日记的一页又一页,日记里偶然闪过几个字母,几个符号。


  我走近了,打开台灯,才看清字母是“shen xing”,后来变成了一个个的五角星。


  五角星比一般的字要深刻清晰,我摸着纸背的凸起,想不通这人只是画一个代号一般的星星,为什么要画得这么用力。


  隔着数十年和一张纸去揣摩人的想法太蠢了,我忽然轻笑出声,不明白一瞬间的失神和发呆是为了什么,那张勃磨语对照表被窗帘拍打着推倒我手边,催促我似的。


  我早就把日记排好了顺序,几张没有时间的放在另一摞,或许在未来我能够把他们都规整好,一张一张地放回时间的河流。


  对着翻译表半天,我才弄懂“柴刀”原来是个人名,开头的那张纸上,只写了简单几行字。


  “柴刀给我了一个账本,说也让我试试写日记,有什么好写的。”


  我翻过去,下一页紧接着,依然是寥寥数字。


  “雨,猜叔去修行了,细狗被孔雀啄了一口。”


  “雨,细狗的伤口发炎了,柴刀去大曲林拿药,被大雨困在了路上。我去帮他。”


  “……”


  3.


  我开始逐渐了解一些东西,从难辨的晦涩的字句中,三边坡,达班,大曲林,小磨弄的形状从光滑的胶带面上浮现出来。我把翻译下来的句子抄写在另一个本上,像在临摹他人的人生。


  账本上的日记很少,大多都是简单的句子。但从某一天开始,日记从两三行变成了五六行,慢慢地能填满一整页,那张损坏大半的翻译表不够我用了。


  找不到翻译的词汇我都用了问号代替,我写下的问号随着“shen xing”的出现越来越多,显而可见地与他有关,仿佛沈星丰富了他的生活,丰富了这本日记,在那个危险的地方,还留有一份值得怀念的契机。


  我翻过这一页,账本的背面画着一辆大车,勃磨语的字母印刷在车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车是白色的皮卡,后面的货都用墨绿的油布包住了。路很颠簸,我抓方向盘的手不太稳当,肚子上有些痛,我“嘶”了一声,伸手去摸伤口。


  “又痛了噶?”


  旁边还有个人,撑在车窗上的手收回来,脸偏过来看我。


  “嗯,好像结的痂裂开了。”


  “上次的事,猜叔怕你多说,才捅你的。”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事,脸上还在隐隐作痛,三边坡已经给了我血泪的教训,我不敢多抱怨,只希望能找到我舅舅赶紧回国,我舅舅他的腿……


  对,我舅的腿受伤了,被伐木场的树砸伤了,毛攀那小子天生坏种,希望艾梭长官能保下兰波……


  兰波,兰波在戒毒所里还好吗,我还记得他打着摆子的身体和恳求的脸,因为毒品而散大的瞳孔空洞无神,我从黑沉沉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身影。


  我浑身是血,双手刨开挖出地上渗了血的土,石头翻开了我的指甲,我却感受不到一点痛楚。


  像是在玩街机游戏,游戏里的主角却不受我操控,他双手捧着深色的土壤跑到小庙里,拿刀在腕上狠割下去,两个人的血液随之融合。他顾不上满身泥土满手血腥满地脏污,面前泥佛慈悲,菩萨垂目,看他一下下磕头,说今世不敢奢求,但愿来生聚首。


  来生聚首。


  来生。聚首。


  沙哑的声音渐行渐远,从我的耳朵里离开了。我的手腕发麻,头很疼,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原来是我枕着胳膊睡着了,日记压在我的脸下,被折出一个不浅的凹痕。


  我摸摸额头上被硌出来的印,还以为是磕头磕出来的。


  磕头……?


  我伸懒腰的动作一顿。


  房间还是我的房间,窗帘跟波浪似的摆动,虫鸣一声长一声短,台灯的光晕只照亮了一小片。外面天还黑着。


  只是个噩梦而已。


  我左手腕忽地刺痛,把我一下扎醒了,桌角的钉子翘起了头,耀武扬威地展示血迹。我把伤口杵灯下一看,胎记那块被划了一道,不深,只是疼。


  “邪了门了……”


  我把柜子抽屉翻了一遍,才在一件旧t恤的口袋里找到狼牙项链,低下头,重新戴上。



  我小时候总是撞见不干净的事,我舅就找来一个道士,道士看了,只说我命理纯粹,很容易遇到神鬼,从那以后我脖子上就带着这根狼牙项链——我舅花了三万块买的,开过光的。


  开不开光的不好说,狼牙倒是锃亮,尖端圆钝光滑,红绳多久没有换过,颜色斑驳。


  我握着这枚狼牙入睡,果然没有再梦见乱七八糟的东西。

  4.


  账本上的日记我都整理好了,重新翻看一遍,里面出现了许多人名地名,有坤猜,细狗,柴刀和油灯,我估摸着在那边,应该也有贱名好养活的说法。


  只是从没看到过“但拓”。


  他写达班的人和事,写他的母亲和侄子,写他弟弟的死,写和沈星的遇见,唯独不写自己,不写“我”。


  我想起昨晚走马灯一样忽闪的噩梦,皮卡上他扭头看我,我自然而然地觉得熟悉,可现在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一大团模糊的影儿笼住他,也笼住我,只能靠着扉页写下的“沈星赠但拓”,知道他叫但拓。


  但拓偶尔会在空白的地方写中文,歪歪扭扭的两个汉字,“沈星”,总也写不好,像东倒西歪喝醉了的人,旁边冒出几个五角星,扶住它似的。


  星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与之相关的大多都是“星星今天喝醉了”“星星说大曲林的晚上好看”“星星……”,我趴在桌上一页页数着它的个数,右手竖起来食指点在桌面上,画星星是一个横四个折交叉,末了还会在右下角点上点,像完成了一副作品,令人骄傲。


  下一页没有日记,被纵横交叉的格子排满了,里面排成直线的符号被一笔划掉,我一愣,这是井字格。


  日记里总是平淡地说着生和死,受伤和血腥如同家常便饭,我能看出他们的生意无外乎威胁和抢夺,眼前陡然出现这种简单朴实的小游戏,反而不真实了。


  谁在玩游戏一目了然,一边用星星代替,不用猜也知道是“沈星”,另一边用叉,是但拓。


  我像是在捡一块块的拼图,捡好了再拼回去。我知道但拓的家庭,他总会提到自己的母亲和侄子,他的弟弟死于一次意外,我知道他的工作,是去做危险的物流,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危险,我知道他的老板是坤猜,他的同事有细狗和油灯,我知道他很在意沈星,用老账本写日记时不会在乎手上有没有脏污,用沈星送的笔记本时,纸面干干净净。


  可是我拼不好,拼图总是在缺,我妄想能够看清他的轮廓他的剪影,他长什么样子?身高体重?爱好什么讨厌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我琢磨不出来,他的日记里先是母亲,再是坤猜和沈星,有关自己的部分,少之又少。


  画井字格时,是什么样的手在握笔,桌子旁边是不是会有瓶啤酒,远处的河流倒映佛堂的光,比天上的月亮还亮,虫子跳进草里,沈星一笔划掉三个符号,赢了但拓哈哈大笑。


  和我同名同姓的人可以看见摸到但拓,亲耳听到他的声音,和他碰杯喝酒,最后不知道是谁先醉了,被扶着回房间……我只能隔着一页又一页的日记找,从晦涩难懂的语句里找,从熟悉又陌生的字迹里找,我在找什么,我不知道。


  “叮——”地一声脆响,一个东西的跳动掩盖了另一个东西的停拍,骨碌碌地转起闪亮的圈,心跳缓缓地回到胸腔,我呼出一口气,俯下身捡起,原来是一枚戒指。


  戒指……不是我的。


  5.


  三边坡的草木隔两天就窜得老高,难以言喻的闷热顺着风往寨子里送,哪哪都是热的,不爽快。


  我冲了澡回屋,但拓坐在桌前写日记。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拿枪的时候又凶又狠,拿起笔来还挺像模像样。


  “哥。”


  我叫了他一声,走过去看,他“啪“地一下立刻把日记合上了。


  “呦,还能有我看不了的?”


  他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弯弯,又打开笔记本:“阿星,勃磨语嘛。”


  勃磨语复杂的字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手指根晃出一个银弧,那是我给买的戒指,另一只在我手上。


  我摩挲着戒指发呆,眼前忽然黑了一片,但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隔着毛巾和湿漉漉的头发笑,“莫动噶,给你擦擦头发。”


  脑袋被他一通乱揉,刘海渗着水打在我脸上,我闭着眼往后躲,但拓的身体热乎乎的,隔着一层布料也拦不住。


  “做哪样?投怀送抱噶?”


  我把头发上的毛巾扯下来,眼前被几缕刘海挡住了,给猜叔走边水之后我几乎没有理过发,现在看来长长了不少。


  一剪子下去,我的刘海立刻变成狗啃的了,但拓靠着桌子笑个不停,他的温度留在我脸上,我说不上是哪来的气恼,拿剪刀绞下了他发尾的一缕。


  他一愣,看我拿两缕头发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又到处翻箱倒柜找小口袋,把这纠缠的发丝放进去。


  “这是为哪样?”


  “这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让你还笑我。”


  “咋个意思?”


  但拓不懂诗也就算了,怎么还听不懂“夫妻”这两个字,说完我自己也脸热,他愣是凑过来问我什么意思,搂上胳膊按上腰,看我扭过脸去不说话了,伸手挠我的痒痒。


  我挣扎不开,腿也不敢踢在他身上,但拓的发丝落在我脖子上,扎得人心痒,我笑累了,他抬起眼问我,“我莫听懂,你再说一遍噶。”


  下一秒他睁大眼,我把他从上面拽下来,嘴唇贴上去,轻轻地碰他的嘴,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唇上脸上湿热一片,紧抓着我不放,我喘不过气来。


  “我说,我说,”我在两人之间推开一条缝,橘色的灯光从这条缝里进来,好让我能看见他隐忍的希冀的眼,我把他散落的发丝撩在耳后,“就是说把两个人的头发缠起来,就能够生生世世地永远在一起。”


  他“啧”了一声,压低了一边眉毛,“还有咧?”


  我脸皮要烧透了,他这不是听懂了吗!


  “还有……夫妻。”


  “那你做我小媳妇咋个样?”


  


  脸上骤然一湿,啪嗒一下砸醒我了,我把扯着的嘴角收回来,一睁眼,又是啪啪啪地两个豆大的雨滴。


  枕巾湿透了,我的脸也是。外面噼里啪啦地下着大雨,排山倒海地要往屋子里灌,我抹了把脸,看着漏雨的房顶皱眉。


  “砰”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闯进来水淋淋的——我舅,他把门一关伞一合,看到我时愣了。


  “星,咋哭了?”


  他把伞靠在墙角,我说我没哭,是房顶漏水,我舅说大中午的也不见我出来,还以为我死里面了。


  时针刚过十二点,我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那个梦说长也不长,像是刻意被调慢了速度去回放。我看见了达班的寨子,木头和竹子盖的,挡不住虫子不停的鸣叫,月光透过开了一半的窗户,风也从缝隙里钻进来,但温热得像人的血流,我还看见了但拓,他会说中文,总是带着笑,他……


  他怎么样?


  一瞬间的黑暗涌入我的脑子,我尽力去回想,可是只想起模糊的一团光影,高大的温暖的,伸出一个肢体般的线团摸摸我的脸,说别哭了噶,小憨狗。


  狼牙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扯掉了,扔在床边。我捡起来戴上,折磨人的记忆如潮水般褪去,雨声越来越大,小石子被雨水溅起打在墙根,到处都是灰扑扑的一片。


  6.


  我到现在也没弄懂那戒指是从哪蹦出来的,尺寸比我的手指大了一圈,我蓦地想起前几天的那个梦,梦里的但拓有戒指吗……好像戴了。


  “星哥,这不科学。”


  郭立民的话还在我耳边,戒指藏不进书里,可是它从我眼前忽然出现,除了鬼神之说我没法解释。


  我舅也不信,开车带我上了市里。大庙的门刚漆过,鲜红地敞开了,白烟从大香炉子里往上冒,碎金纸片悠悠落在地上,香火味比油漆味刺鼻。


  我去上了柱香,每个雕像都拜了拜,拜完还不算,非要拉着我去找庙里的僧人。


  僧人面目严肃,把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看了一眼,话术和小时候的道士一模一样。


  命理纯粹……容易遇上神鬼……


  “骗人的吧……舅,走了走了。”


  我坚持认为是诈骗,我舅不觉得,一步三回头地想去求个宝物,我说你不如给我三万块,我乐得就看不见神神鬼鬼的了。


  路边猛地爆发出一阵喝彩,锣鼓激烈如雨,急急地敲上一段后陡然顿住,紧接着一段清脆又嘹亮的唱声。


  我赶紧拉着我舅往那边走,戏台子里外围了三层人,最里面的那个坐着嗑瓜子,旁边有人说这是吴老板请来的戏班子,有名的赛貂蝉。


  我舅就好这口,总不能再说我了。


  我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头往戏台子望,那人一身大粉色行头,头上的冠花枝乱颤熠熠生辉,水袖招展,红唇轻启,开口便是:“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珮玎?”


  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台下我愣站着,不受我控制的,念叨出下一句。


  “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


  我伸长了手,手上多出一截袖子,张开口,嘴里吐出婉转清越的曲,脚有了思想,教我踏出细碎的步,二胡自己拉开了弓,锣张开了自己碰,戏台子前空无一人,我独自踩着薄薄一层月光,影子比我动人。


  “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


  我兴致盎然,全然不知身后多出个人,青衫纱帽衣饰款款,轻轻牵住我的手,陪我唱完了下半折。


  一曲终了,他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他的脸藏在月色的阴影里,宽袖遮挡落在我眉心的一吻,随后信手抚去,我抓住他的手腕问他是谁,还不如抓住他的衣衫,好歹扯下一片袖子来。


  我只道这是相思。


  “星?怎么站着睡着了……这孩子……”


  我脚下一踉跄,四周昏黄的景象渐渐清晰了,人纷纷拿着小马扎起身,我舅在我面前挥挥手,“醒了?”


  戏台子上正逢落幕,青衣服的男子掀起帘子往后走。我最熟悉他离开的背影,于是我想也不想就冲向戏台,一下拉开红色的幕布。


  里面的人挤着卸妆,摘下头面,五颜六色的戏服挂好了放在一起,竟然没有青色的一件。


  肩上一沉,我舅的声音响起来,“你认识?”


  “……不认识。”


  我已经忘记我要找谁了,那个背影模糊得像胶片,沉甸甸地揣在人心里,让人浑身不痛快。

  7.


  日记已经翻译完了,问号逐渐被替换成了词语,他带着我——另一个沈星也看遍了三边坡,从禅林圣洁夺目的高塔到磨矿山的混沌泥水,沿着追夫河到生机勃勃的树林,林子尽头是河流,河流那边是规整而繁华的国家。


  随后戛然而止。


  我看懂他的渴望,却不懂他的不得已,什么原因让他字迹潦草,像三边坡大多数人潦草荒谬不知所为的一生,什么原因又让他坚持写完这一天的日记,像在大多数里生出一个例外,从牢笼似的树林里挣扎出来,看太阳那边的灿烂。


  手边还落着一张纸,唯一一张信纸,暗色的花纹模糊不清了,看着很隆重,实际上没有日期没有收信人,只在右下角的署名写了两个勃磨语的文字。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但拓的名字,落笔犹豫并不爽快,是要送出去的信吗?


  信纸只写了半页,我决心不靠翻译表,自己来读。


  “阿星,我晓得你不一定能看到这个,但是我想写。你跟的我说,不想说出来的话可以写,总有被人看到的一天。”


  “我想你看见,又想你看不见,这样你回国没得牵挂……我是不是你的牵挂?”


  “你机灵,到那边肯定能好好生活下克,如果可以,下辈子我去中国找你,到时候你还不知道认不认得我。”


  “小时候阿妈跟我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一颗星星,多亮的一个,我也想到天上看着你,我也想变成星星。”


  “你赶快走,找到舅舅,好好活着。”


  下面的一行字迹模糊起来,我费劲去看,也只看出两个名字。我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解开他的曾经,却看不懂这个词汇的含义,它夹在这两个名字之间,应该是个动词,只出现过这一次。


  我翻来覆去地想,一直想不通,纠结两天后冒着被我舅打折腿的风险启程,去了三边坡。


  三边坡的人和事这才清晰起来,风格缭乱扎眼的花衬衫,广告牌一个接着一个,路上的浮尘被无数双腿踩到空中,慢慢地落在地摊上。


  我一路走一路问,要么听不懂中文,要么能听懂但是看不清。我走得晕头转向,见到人就把那封信举到他脸上问。


  我的手被抓住了,那人就着我的手低头看信,长发搭在肩上,皱着眉吐出一串勃磨语,疑惑说了句中文。


  “但拓……喜欢沈星?”


  他抬眼看面前的我,微微偏头,


  “我是但拓,沈星是哪个?”


  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车边窗边床边,原来是这样一张脸。


  我想说我认识你,我知道你……他黑沉沉的瞳孔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我看见自己挥着长而宽的红色袖子高唱,鬓边珠翠璨璨夺目,我是崔莺莺。沉重的行头陡然一轻,婉转的水袖凝结变成紧握着的话筒,我面对着人群,自我介绍,我是郭麒麟。黑色的话筒褪色变软,成为干燥温暖的手掌,满心欢喜地给对方戴上戒指,我是但拓的爱人。我是泥佛金眼,菩萨弯眉,看见地上有人弓着身子跪拜,下一刻我俯身睁眼,血腥的泥土凑在我眼前,血液汩汩地从我腕上渗出,流进那一抔土里,我是沈星。


  相融的血液像交织的红线,从那捧土开始延伸,密密麻麻地纠葛拉长缠绕,在土里拔高肆意生长,抽出枝丫长出宽大的细长的各色的叶子,这边是崔莺莺和张生,那边是沈星和但拓,两人的影子如同树的年轮叶的脉络,穿过层层叠叠的剪影可以看见最深处,最深处只有一个人,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我透过但拓的眼睛,看见了沈星低声祈祷的来生和来世。


  莺莺传是个悲剧,但拓深埋地底,但他并非只是诀别,那封信的名字,叫做与妻书。


  我知道我和他的故事已经得到圆满,却不会就此结局。

  8.


  “我哥,他为哪样一见面就抱着你不撒手嘛?”


  “……”


  我没直接回答貌巴的问题,“我还以为会被你哥一枪崩了呢。”


  但拓低声笑了,“文明社会嘛,说哪样打打杀杀的。”

Pinkyo

【拓星】去日苦短

1.4w+   一发完

节奏比较慢,寡妇上坟文学

  

  北方的冬天,大雪应卯来了,落在砖墙上像一块白毛毯,落在小卖部支出的雨檐上却跟沉甸甸的大铅块似的,风一吹就咯吱咯吱乱响。

  这是老式的铁皮房子,一身破烂,外人看着总觉得仿佛下一秒要不堪重负散架在雪地里。傍晚的时候,天边半死不活弥散着一点亮光,雪小了不少但还没停,小卖部满是雾气蒙蒙的玻璃窗上晃出一道人影。

  砰砰两声,窗户被人叩响,老板吓得一个激灵。

  “老板,来包利群。”

  “自己抽还是送人?”

  “拿硬的,自己抽。”

  “行,你等会儿。”

  老板慢吞吞地离开仍有余温的折叠...

1.4w+   一发完

节奏比较慢,寡妇上坟文学

  

  北方的冬天,大雪应卯来了,落在砖墙上像一块白毛毯,落在小卖部支出的雨檐上却跟沉甸甸的大铅块似的,风一吹就咯吱咯吱乱响。

  这是老式的铁皮房子,一身破烂,外人看着总觉得仿佛下一秒要不堪重负散架在雪地里。傍晚的时候,天边半死不活弥散着一点亮光,雪小了不少但还没停,小卖部满是雾气蒙蒙的玻璃窗上晃出一道人影。

  砰砰两声,窗户被人叩响,老板吓得一个激灵。

  “老板,来包利群。”

  “自己抽还是送人?”

  “拿硬的,自己抽。”

  “行,你等会儿。”

  老板慢吞吞地离开仍有余温的折叠床,伸出手在货架上忙活。

  过了一会,咔啦一声一尺见方的小窗户被拉开,老板弯着腰从窗口探出一张因为久坐泛着虚胖的白脸。

  他乐呵呵地打量着来客,从嘴里喷出一股股白气。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买烟,瘾挺大啊?”

  外面站个男人,约莫三十不到,中等个,裹在巨大的羽绒服里,脸蛋儿圆乎乎的透着喜庆,被冷风吹的双颊发红。

  沈星站在雪地里裹裹衣服,眨巴眼睛瞅来瞅去,终于找着挂在屋里的二维码。

  “十六是吧?我之前跑工地的,少不了这个,现在也不好改了。”

  已收款的机械女声一板一眼地响起,沈星跟老板打个招呼,扭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不远处的旧居民楼去了。路上他顺手掏出打火机,燃起一点火星。

  这会儿,天边的最后一点光被抽走了,只留下巨大幽深的夜幕和漫天飞雪,这一点点火星,随着他的肺腑起伏忽明忽暗,像时好时坏的警示灯。

  他眯着眼吐出一口气,在烟雾缭绕有些失神。

  他想起来在国外的时候,从手里出去的钱,再回来指定是真假参半,时间长了他拿手指头一点就能摸出有几张,压着眉毛瞪对方一眼,吓得人家一个哆嗦,烂抹布似的裙子都要掉了。

  多多少少的,其实换成人民币统共也没几块,他后来也不在乎了,谁还不是为了活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票子摸多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说话也开始半真半假。

  就像他跟那人说什么跑工地,都是老话了。刚毕业跟他舅在工地干的几年,有他老人家盯着,自己这些在学校沾的臭毛病改了不少,怎么说也不敢在他舅面前吞云吐雾装大爷。

  一开始他还不服气,顶着他舅说你不也抽,他舅一抬手给他吓跑了。现在想想,这玩意儿确实没劲,头回还给他呛得直咳嗽,要不是跟人谈事应酬要找点共同话题,他真活腻歪了要给自己下半辈子提速。

  他现在还是挺惜命的。

  只是自从他舅回来以后,因为瘸了条腿,虽然嘴上说着捡条命回来已经是中了头彩,可是换谁来那都是活生生一条腿,谁能真没心没肺立马从心底里毫没顾忌地接受?所以他眼看他舅表面上乐乐呵呵,一天三顿耳提面命地教育他,实则烟酒不离口,偷偷蜷自己屋里一个人难受。

  吵过几次他干脆来招狠的,抽可以,喝也可以。他舅抽一根,他抽两根,他舅喝一口,他吹一瓶。效果立竿见影,他舅现在真是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抄棍子带上假肢追他二里地都能打得邦邦响——恃宠而骄这一套,无论是跟他舅还是跟别人,他都玩得得心应手。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自己戒不掉了。

  也不光因为这个。以前在那地方,每天枪林弹雨,浓油赤酱重口味儿的给他吃成了习惯,现在盘子一撤,换上一盆一盆的清水煮大白菜,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他那麻痹的神经,现在没有点足够强劲的刺激,似乎很难再跳动起来了。

  走到楼底下,他把烟掐灭,又拍拍衣服,狗一样凑近衣服闻了闻,才冲着楼道一声吼。声控灯一路亮到家门口。

  “又买烟去了?”

  “舅你什么鼻子,这都能闻出来?我在下面拍了好半天呢。”

  “哼,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都长大了,这些小事我也管不着。”他从沙发上探头,把自家大外甥从头发梢到脚趾头看了看,有点恨铁不成钢。“少抽点,别给你那大牙熏得焦黄。都三十多了,啥时候能给我找个外甥媳妇回来?”

  “说多少遍了。”他脱衣服换鞋。“我有对象。”

  “谁啊,刘金翠?那边的人能靠谱吗。”

  “不是她。我说您从哪知道的?怎么就不靠谱了,人挺好一女孩的,是我高攀不上。”

  沈建东白他一眼。

  “不是她,那还能有谁?”

  “嘿嘿,那你可不知道了。人家对我可好了,给我工作,给我花钱,我生病了还跟我嘘寒问暖的,还救过我的命。”

  他舅的两条眉毛越听越拧巴,面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疑惑。

  “这谁啊,你怎么没给我提过?”

  “提过啊,你们还见过面呢。”

  “哪个?”

  “猜叔。”

  沈星及时地在他舅的拖鞋招呼在自己脸上之前钻进屋里关上了门。

  屋里没开灯,沈星利索地脱鞋躺床上郁闷,他舅怎么就没点幽默细胞呢,他妈肯定不这样,要不怎么有他这么个机灵的大宝贝儿子,他俩肯定一个像他姥爷,一个像他姥。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就远了,他望着窗外稀疏的几颗星星发起呆来。

  一个光棍,没爹没妈,就和他老舅俩人相依为命,好在从三边坡回来以后,口袋里还剩仨瓜俩枣,就操起老本行干了几年。现在国内建筑行业开始走下坡路,他也不好再继续,就把手里的现钱搜罗起来盘了家门店,靠着以前的人脉捣腾建材,挣得不多,但也够他爷俩温饱。除此之外其他的事他一直没怎么考虑过,例如谈恋爱结婚生孩子。

  不过俩人亲亲嘴摸摸小手拉灯干活那回事,没什么意思,还不够麻烦,有什么好谈的。

  想到这,他心里不知怎的涌上来一股拧巴着的难受劲,连带着嘴里发淡甚至还有点泛苦。

  他一边掏烟一边在心里暗骂,瘾就是这么来的。

  摸半天还是摸个空,他也懒得走两步去开灯,瞎子一样到处乱找,黑暗里静悄悄的,只有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响。

  “砰!”

  突然,外面闷不丁传来声巨响,直接给沈星吓一哆嗦,一下坐直了,缓过劲了紧接着股火气直窜天灵盖,他大步流星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户,正准备破口大骂,又听头顶一声哗啦啦好似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闻声望去,只见一颗巨大的烟花仿佛近在眼前般在离他极近的地方炸开,他几乎能感觉那四散开来的火星要把自己的胸膛连同整个灵魂灼烧殆尽,然而这只是错觉,下一秒,天地又再度回归黑暗。

  他低头,对面楼栋里走出一位身着白色婚纱的女人,轻盈的一层头纱挡不住她的含羞带怯、两颊飞红,她像一株在甜蜜里醉倒的桃树,软绵绵地依偎在新郎的臂弯里。

  二婚还整这么大动静,沈星酸溜溜地想。

  老天爷是不是有时候就专门跟人对着干?

  他心里有点憋屈。越是他光棍一个在这暗自神伤,越给他显摆显摆这世界上别人的幸福时光。

  礼炮砰砰砰又响了几声,屋里一时间亮如白昼,明暗相间,沈星的脸也忽明忽暗。直到最后一团火焰炸开,亮光才逐渐熄灭,只剩下外面渐行渐远嘈杂的人声,这时屋里回归安静,他才听见嗡嗡的手机震动。

  他拿起来一看,是串外国号。这两年传统买卖不好做,东南亚那边很多都转行做了电诈,他刚想挂了,手指头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点了接通。

  “喂,谁啊?”

  “是啊,我是沈星。找我干嘛?”

  “你说你谁?……你是觉辛吞?”

  沈星的震惊溢于言表。

  “真是你啊,真亏你能找着我,咱都多少年没见了。……对,我俩都挺好的,你呢,你怎么样?”

  “哎呦,可给你乐疯了吧,儿女双全,恭喜你啊……我?我还一个人,这不没遇到有缘人嘛哈哈。”

  觉辛吞生了个老二,问他去不去,沈星有点犯嘀咕,他好多年没见怎么突然联系上自己,同时又挺感动人家心里惦记着他。

  可是三边坡这地方。

  他觉得为难又说不出口。当年他年轻,热血上头看中猜叔的重情重义再加上一点私心,才多留下那么些日子。后来认识的人死的死散的散,说到底都还是因为三边坡这地方吃人,所以他最后义无反顾地回来了,现在真说让他再回去,他还是有点胆怯。

  “你看你这天大的喜事,我是真为你高兴,我要是人在那绝对亲手给你封个大红包,可惜了这么远啊,实在不方便过去。这样吧,我一会加你个微信,你替我给孩子买点衣服玩具也算是我的心意。哎呀,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我就不……我真不去了,那边什么样你最清楚了,我现在胆子真变小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外边吵吵嚷嚷的,他夹着手机走过去把窗户拉上。

  多了层屏障,一下子屋里静得吓人,这次手机里的声音他听得分明。

  沈星沉默了,那边的觉辛吞也没再说话。

  过去的几年,他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也悄悄在唇齿间无声地弹出那两个字,孤零零的两个音节,没头没尾,戛然而止,时间长了真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有点陌生,就好像人是他杜撰出来的,压根儿没在这世界上出现过,这还是他头一次从外界感受到这个名字存在。

  但拓,但拓的坟得迁,细狗托觉辛吞问他要不要去一趟。

  沈星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像被拉回了很久以前,细狗没好气的给他打电话,说话烫嘴似的在牙膛里咕噜噜滚一圈,沈星得费老半天劲才听清是通知他开车去哪拉货,但拓就在那等着他。

  但拓在那等着。

  他的手突然有点抖,连带着说话都有了点结巴。“行,行,什么时候,我去。”

  聊到这,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很多事电话里说不清,他俩就没往细说,之后再谈别的两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地,草草寒暄几句就挂了。

  他撂下手机,愣了许久。过了会突然想到什么又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底下那群人已经磨磨蹭蹭挪到了大门口。他几乎半个身子探出去悬在半空,扯着嗓子大喊:“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那对新人手挽手肩并肩,甜蜜地如同热融在一起的麦芽糖,被众人的祝福与鲜花簇拥着走出大门,越走越远,他的声音似乎被这幸福的喧闹声挡住了,像一只小小的飞虫,无关痛痒地在远处的角落里嗡嗡作响。过了一会,不知道哪个开车不长眼的开了远光灯,直冲冲地照着他家窗口,沈星低骂一句,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等他再睁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走远了,天地寂然,只有楼下的雪地上,留有一堆烧焦的烟花残骸。

  一个星期以后,三边坡。

  沈星一下飞机就后悔了。

  觉辛吞说让他出了飞机场就在这等着,他开车来接他,沈星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动都不动。结果从沈星站在这开始,旁边就有俩小孩鬼鬼祟祟地靠近,时不时神神叨叨地瞅他一眼,弄得他心里直打怵。

  他禁不住联想平时他舅看的新闻,这边最近好像发展出点别的业务,专门噶人腰子,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躺手术室里了,眼睛一闭一睁,俩腰子就跟你含泪永别了。

  他一边祈祷自己能全须全尾地回去,一边在心里痛骂觉辛吞——多少年了,办事还是这么不靠谱。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两个小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凑到他旁边。

  “大哥,要不要来我们工厂打工,一天五百,日结,随时来随时走,包三餐。”

  沈星吓了一跳,不自觉捂上腰,心想来不来的那不还是听你们的。走?那还能走得了吗。

  他还没开口,只听一声。

  “沈星!”

  

  沈星把背包扔在后座,又回身坐在副驾驶上。

  觉辛吞一踩油门,车子开始缓缓向前滑动。

  “那俩小孩没怎么你吧。”

  “你都说了俩小孩嘛,真有什么我一手撂倒一个。”

  觉辛吞忍不住地上下打量他,含着笑打趣。

  “不错嘛,沈星,多少年不见瘦了不少啊,准备走型男路线嘎。”

  “得了吧,警官你可真能埋汰我。”他也好好端详了一番觉辛吞圆润饱满的啤酒肚。“看你这样子,过得挺滋润吧。”

  “哎呀,这都是愁的。”

  也是,在这边当警察能不愁吗。

  “唉,警官我问你,就那俩小孩,是嘎腰子的吗。”

  “那倒不是,他们还真是给工厂拉人的,只不过拉的是黑工,两班倒,一天只给一顿饭,跑了抓回来就往死里打,进去就出不来了。”

  “你们联邦政府不管啊?”

  “那里管得了哦,那么多人去都是自愿去的,而且他们厂子都是正常纳税的,上面当然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星打了个寒颤,把空调调高了点。

  他转过头去盯着窗外漫无边际的绿看了一会,憋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

  “猜叔……猜叔现在干的是哪方面的生意?”

  “放心吧,没沾毒,也没沾这个,不过剩下的我也不方便说。”

  沈星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那还好。”

  “提到猜叔,有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猜叔的势力范围变大了,他人也从以前你们呆的那一块挪走了。那块地现在归他下面的人管。”

  沈星不禁有些惆怅,物是人非,现在连物都不是物了。其实仔细想想,猜叔现在都七十了吧,也该找个清静地方颐养天年了。

  觉辛吞又接着说。

  “猜叔后来又收了几个人,我还不知道那儿现在归谁管。”

  “那达邦现在还挺危险啊。”

  “和之前比,是有点。”

  沈星若有所知地点点头,两只眼睛随着窗外景色的变换逐渐眯了起来。

  “警官,你这是从哪给我找的旅馆啊,我怎么看这路这么熟悉呢。”

  “先不克旅馆。”

  “那去哪啊。”

  “达邦。”

  “啊?”


  他前脚刚下车,觉辛吞后脚就踩油门跑了,好像他一个白斩鸡赤手空拳能把他怎么样似的。

  他红包可还没给呢。

  得,正好给他省钱了。

  他转身望去,看见低矮的一片竹屋架在水上,里面隐隐透着淡淡的亮光,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有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一踏进门,他就感受到两道精光劈到他身上,然后带着嫌弃又戒备的眼神扫描似的从头到脚把他审视一遍。

  他熟练地全部无视,向前两步把包撂在桌子上,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细狗。现在这归你管啊?”

  细狗斜坐在椅子上,眯着两只小眼睛瞅他,迟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油灯和刀疤站在阴影里,不说话装高手。

  沈星心想这小子可真够记仇,当年自己抢了他的工作,过了这么久了还记着。

  细狗看他终于来了,于是和另外两人各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

  “为什么把你叫过来,觉辛吞和你说了吧?”

  “说了,但拓的坟要迁嘛。”

  话一出口,整个屋里陷入沉默了。

  沈星习惯性掏兜,掏了个空,有点尴尬地搓了搓手,却看见一根烟夹在两根晒得黝黑的手指中间被递了过来。

  “谢谢啊。”

  细狗摆摆手,让沈星觉得哪怕是他,这些年过去似乎也成熟了不少。

  “他跟你说为什么了吗?”

  “没有。”不过通过路上和觉辛吞聊的几句,他也猜的差不多了。“猜叔走不是因为外边传的原因吧,是不是山上又来了新的势力,这儿以后不安全了?”

  细狗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还真让我猜对了。”虽然这么说,可是他语气里没半点高兴,反而有几分惆怅。

  三边坡是个好地方,想种什么随手撒一把种子迎着风就能长起来,是一块肥的流油的沃土。种子会发芽,人的贪念也会疯涨,野草地里藏着无数双眼睛,背后的每一个影子都想把这块大肥肉生吞了。

  一开始是逻央,他被干掉了就轮到猜叔,那么下一个呢?三边坡没脾气,谁来了他就温顺地伪装成谁的样子,但是有朝一日你日薄西山,他也只会残忍地冷眼旁观。

  这已经不是他能参与的事情了。

  沈星也不再过问,转而道:“要挪到哪去啊?”

  “但拓家,他妈妈和侄子已经不在那住了,猜叔的意思是让他回去看家吧。”

  “什么时候?”

  “后天。”

  “这么快?”

  “快个屁啊。你以为是专门为了你啊,你来不来都定的后天。”

  “那行,我知道了。”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尴尬,沈星挠了挠脸,问:“那个,我今天能住这吗,来得着急。”

  他显然是没话找话,既然人家把他叫过来了,总不能丧尽天良给他赶到荒郊野岭抱着野猪睡觉。

  “住吧住吧,这么大地方还装不下你嘎。”

  细狗说完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沈星捅捅耳朵,侧着头问:“你说啥?”

  细狗恼羞成怒砰地一声把手拍在桌子上。

  “我问你吃饭了没!”

  “没呢。”

  “跟我过来吧。”

  沈星嘴一咧,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


  当年他在这吃糯米吃得都快吐了的时候,想吃米饭大馒头想得都快要发疯了。现在时隔多年,偶尔尝个新鲜,还真挺有滋味。等他打着饱嗝躺在床上,月亮都已经跑到夜空正中央了。

  还是他熟悉的小床,窗户大开着,眼看追夫河浑浊的河水模糊地倒映着月光,偶尔被垂入河中的枝条搅散;四周青蛙聒噪得令人安心,他久违地长舒一口气。

  有次坐在河边喝酒,就在这扇窗户外面,但拓给他讲了关于这条河的事。追夫河追夫河,望文生义就知道当然是妻子找丈夫的故事。

  沈星听了没什么感触。

  他刚从技校毕业,见过学校里二十岁左右的男男女女,最是能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年纪,满世界洋溢着青春荷尔蒙和恋爱的粉红色泡泡,从一条街上走过去,一样的山盟海誓能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千八百遍,等毕了业照样劳燕分飞。都成年人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没钱没生活谁跟你腻腻歪歪,这种故事也就哄哄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少年少女或者给已婚人士用来自我安慰罢了。

  长情,他也不是不信,只是觉得离凡人太远了。

  但拓讲完了冷不丁问他如果自己走了他会不会来找自己。

  沈星一愣,没想通这两件事有啥内在联系,但还是诚恳地回答了一下。“你要是走了想我了回来见我不就得了。再说了,我才是外地人行不,要走也是我走。哥我问你,我要是走了,你会来找我吗?”

  但拓拎起酒瓶子往嘴里倒了一口,追夫河粼粼的水光照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是达邦的人。”

  沈星有点失望。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人都爱听好听的,真的假的听在耳朵里舒服就行,能不能做到是另一码事。不过别人也就算了,他指望但拓这个直肠子能做到属实是自己喝懵了异想天开。

  但拓又问他:“那要是我死了呢,你会想我吗?”

  他有点赌气的说:“我又不是神仙,人死了我也不能把你救回来,难受肯定难受,一年两年,过去了也就算了,谁还能哭哭啼啼一辈子。”

  “哦,那就行。”

  沈星扭过头看他,发现但拓原来一直在盯着他,脸部清晰的线条被身后的无边黑夜和清冷的月光切割,削去了平日的凌厉,显得有一些柔和,一双眼睛淹没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后面他俩各喝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直到早上猜叔过来才看见倒在地上睡得七仰八叉的俩酒蒙子。


  沈星当天晚上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都是以前的事,弄得他也睡不踏实,第二天干脆起了个大早,开车走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头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也跟细狗他们说了,想借一辆车,来都来了,他想着把事都一块办了。

  只不过有点出师不利。

  他打着哈欠拿车钥匙出来的时候也没注意远处有个人影悄悄靠近,于是刚一打开车门,后脑勺猝不及防抵上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能不知道这是啥吗,一瞬间脑门冷汗都下来了。

  “你谁啊哥们,我昨天才来这,什么都没干。”

  背后那人却开始傻笑。

  “嘿嘿嘿,星哥。”

  沈星听着有点耳熟,大着胆子扭头一看,竟然是兰波这个小王八犊子。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结结实实一拳砸在兰波胸口上。

  “吓死我了,你家枪管子批发的啊这么不值钱!”

  那一拳确实没有一点水分,兰波被他捶得呲牙咧嘴的,好容易缓过来,嘴角扯出一个笑。

  “星哥,好久不见啊。”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他来的路上还想着时过境迁,兴许大家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感情也已经淡了,没想到一眼见到老熟人,还是给他感动的热泪盈眶。

  沈星上去给了他个熊抱,完事趁机又故作恼火地捶了他一下。“好久不见先给我一枪啊,这么热情?”

  “子弹都在我兜里呢,里面是空的。”兰波有点委屈巴巴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金属玩意儿。

  沈星立马伸手拦他。“你赶紧放回去吧。”回国久了,他对这些东西都变敏感了。

  “走吧,上车,咱们出去遛遛。”

  沈星握着方向盘还是熟门熟路。

  这里到底是三边坡,房子还是那些房子,路也是那些路,居然和他走的时候差别不大。钱来钱往,最后总落不到实处。

  他一边在抽屉里翻东西一边跟兰波聊天。

  “兰波,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细狗告诉我的。当时但拓哥死的时候被那群畜生盯着,不能办的太显眼。这次什么事都解决了,我必须要来,所以找到这边来问问。”

  沈星这才想起来但拓在伐木场救过他的命。

  “这样啊。啊对,你那个,你那个毒戒的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总共打了没几次,在戒毒所呆了半年就出来了。”

  “真好真好,这玩意儿太可怕了,你看多少人都是因为这个丧命的。”

  兰波点点头。“星哥,你这次来打算呆几天啊。”

  “呆个三四天吧,完事我就回去了。我舅还等着我呢。”

  他已经在抽屉里摸半天,除了破烂还是破烂,在他都快怀疑猜叔是不是破产了的时候,终于让他找着了。

  “呦,细狗挺能耐啊,都买上中华了。”沈星刚想把盒子掏出来,突然一只铁箍似的爪子狠狠扣住了他的手腕,吓得他一哆嗦。

  “兰波,你又吓唬我!”

  这次兰波没理他,神情相当严肃地从他手里夺过烟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沈星也敛去了几分笑意,问道:“有问题吗?”

  兰波仔仔细细连闻带看地观察许久,蹙紧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嘴上这么说,沈星还是没忍住偷偷瞥了兰波好几眼。

  看起来他表面上风平浪静,还是那个头顶冒傻气端着枪到处跑的小孩,实则那次的经历着实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么多年还心有余悸。

  最后沈星还是把烟盒扔回了原处。

  “星哥,以后还是要少抽烟,这个也会成瘾的。”

  “行,听你的。”沈星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到了地方,沈星让兰波下车溜达溜达,自己进了监狱的大门。

  他不是来接郭立民的,他就是来看看他。

  交了文件,又跑来跑去忙活半天,最后窗口里的警察瞥他一眼,在文件上盖了个章就让他上一边等着去了。

  这边的办事效率依旧不出意外地惊人,他坐在木凳子上都快睡着了,才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招呼他进去。

  他拍拍裤子连忙起身。

  那人领着他穿过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还有一道走廊,走廊两边墙上的漆是新刷的,他能闻出来空气里一股淡淡的甲醛味。走廊很长,因为头顶每隔几步就有一盏不太亮的灯,他一边走一边数都数岔了,尽头的灯光居然依旧离他很远,他想郭立民进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走了这么久,又突然意识到被抓进来的和探监的走的是两条道。

  走到头,领着他的人又用钥匙打开一道门,然后就站在了门边。

  沈星咽了口唾沫,缓缓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玻璃后面低垂着一个卤蛋似的脑袋,没忍住脱口而出。

  “这发型可比你自己剪的好多了。”

  郭立民闻言抬起了头。

  这边的监狱果然不会让人闲着,沈星觉得他黑了不少,也变壮了。

  “星哥。”

  沈星平日里接触的人多,见识又广,自己本身也是个能来事的,跟谁都侃起来,可是这会儿他肚子里纵然有千言万语,却张口结舌卡在了嘴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那边郭立民脸上也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看起来没什么话想说。

  半天,他才憋出一句:“你过得怎么样,有人欺负你吗?”

  郭立民闷闷地笑了一下。“他们都知道我是杀人的,没人敢动我。”

  沈星一听这话,赶紧插一嘴把话题转走了。“你妹妹,我回去以后找着她把她又送回学校了。那么小的年纪不读书不行。现在她也快毕业了,过两年等她工作了,我把她带过来一起看看你。”

  “她在电话里都跟我说了,谢谢你星哥。”

两句话完了,俩人依旧相顾无言,又过了会儿,却是郭立民先张得口。

  “星哥,你别带她来了。”

  “为什么,你不想她吗?”

  “我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星想反驳说你怎么样了,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当时他在铁网后面一张狰狞可怖的脸,顿时息了声。

  手里沾了人命,这样的因果到底是他亲手种下的。

  “星哥,跟你说实话,我在这待着比在外面待着好多了。你知道这边天天都干什么吗?”

  沈星摇摇头。

  “种地,就是天天种地。我现在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晒太阳干活干到中午十二点,然后吃饭,吃完饭一点多再接着干,一直到下午六点多,回来以后扒两口饭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睡着了。什么事我都不用想,不用动脑子,也没人在后面追着我要钱要命,真的,我从来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星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似乎真有了一点神采。

  “星哥,在里面我也想了很多。我知道你都是真心的,你是真的关心我。”

  “这边这么远,也挺危险的,以后你也别来看我了。可以的话,告诉我妹妹,我已经死了,别让她再惦记了。”

  他抬头看着沈星的脸,眼神很复杂。

  “星哥,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是真心管我,让我知道我至少在你那还算是个人,已经够了,我挺幸运的,真的谢谢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沈星一眼,背过身去,不加一丝留恋地走了。

  沈星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被他斩钉截铁地砍断了。

  他脱力地仰倒在椅子里,突然感觉世界这么大这么空,所有有关于这块地方的事物都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远离他的方向撤离,尽管他就在这块土地上,却觉得比在家里的时候离这里更远。

  低下头,他的两手空空,无形的回忆似乎在此刻化为有形,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他是盖房子的,知道无论多高的楼,少了一根柱子一根梁,眨眼间也会化作一堆废墟。那他放在楼里面的东西呢?总有一天就那么随着整栋大楼的轰然倒塌,无声无息地泯灭。


  从监狱大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沈星看着东南亚熟鸭蛋黄似的太阳远远地挂在天边,觉得它有些事不关己的残忍。

  兰波早已经回来了,现在正躺在后座上睡觉。

  沈星拉开车门坐进去,回味了一会刚才和郭立民的对话,突然笑了。

  “兰波,你知道你是第几个劝我戒烟的吗?”

  兰波坐车里睡得迷迷糊糊的,随口回他。

  “什么?第二个吧?你舅舅肯定也劝过。”

  “不,你是第三个。”

  “第二个是谁?”


  “但拓!还给我。”

  “你年纪这么小,抽什么烟。”

  但拓一把抢走他手里的东西。

  沈星气笑了。“你们干这行的也知道公共场合禁止吸烟啊?”

  “抽烟对身体不好嘛。”

  但拓本身比他高一截,手又举得老高,蹦起来也没能碰到让沈星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大点的尊严受到极大挫败。

  他只能站着干瞪眼,但拓也笑着看他。

  俩大老爷们站一块盯来盯去,氛围很快就变味了。

  沈星觉得但拓每次看着他,都像看着块大肥肉似的,两颗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追着他,好像钉死在他身上,平白多出了几分耀眼的神采,像两颗星星。

  沈星想,他不该叫星,但拓才该,不叫但星,叫但星星,因为他有俩。

  但拓盯着沈星,沈星也盯着他,他突发奇想想看清那里头究竟是什么在发光,凑近又凑近,在俩人几乎嘴贴着嘴的时候,终于看分明了。

  里头满满当当盛着一个圆乎乎的小白脸,英俊潇洒正是他本人。

  当天夜里,俩人稀里糊涂滚到了一张床上。

  “哎呦,疼疼疼疼疼。”

  “疼什么,我还么进克。”

  “我的背,床上怎么这么多石子。”

  但拓一把给他拉了起来,趴在他背上检查。“没破,就是有点红。”

  “那咋办,改天?”

  “我给你找个毯子。”

  “哥你可真行。”

  但拓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在箱子里翻来翻去。他的眼窝、鼻梁在灯影里影影绰绰,时隐时现。

  过了这么多年,但拓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可是那天晚上的潮湿、朦胧却在沈星的脑海里愈发清晰,就如石刻一般难以抹去。

  完事他趴在但拓胸口上,胳膊腿都没劲,累得只留根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玩着他哥的头发。

  但拓的头发,又黑又亮还带着卷,他从里面捡出一根慢慢拉直,一松手又弹了回去,没忍住嘿嘿笑出声。

  “你笑什么。”但拓脸有点黑,估计是以为笑话他技术不好。

  “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头发跟人一样硬邦邦地,一点也不会变通。”

  “你变通,所以你才老招人。”

  “我招人?你可真会埋汰我,小姑娘都喜欢你这样胳膊长腿长的大高个,你看看你这胸肌。”

  沈星先是轻轻在但拓硬邦邦的胸膛拍了两下,然后又有点嫉妒地带上点力气狠捶了一下。

  这回轮到但拓被他逗笑了。

  “这都不算啥。你身边那个兰波、还有小郭。尤其是那个孤儿队的兰波,第一眼我就烦他。”

  沈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也算啊,净招一群大老爷们,我命也太苦了吧。”

  “命苦?我看你挺开心的。”

  “你要是不跟我舅似的管我我更开心,就非得管我?”

  “咋样?”但拓一挑眉。

  沈星觉得自己是不是中邪了,居然觉得他哥一个大老爷们挑眉在他这另一个大老爷们眼里有点性感。他扣上但拓脖子,狠狠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那你可得管好我,你要是不管,我爱咋抽咋抽。”

  

  沈星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兰波,你觉得我跟但拓俩人好吗?”

  “好啊,你们关系那么铁。”

  “那你会记得我俩吗?”

  “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记得。”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没事。”


  左右兰波也要来,沈星干脆把兰波一块儿拉了回去,气得细狗瞪了他好几眼,一晚上没搭理他。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的挺早,老天应景地飘着细雨。沈星连着两天没睡好,眼底下挂着两块乌青跟被人打了似的,细狗几个手下经过的时候都只是欲言又止地喊了声星哥。

  现在他年纪大了,谁都管他叫哥。

  但拓认识的人不多,新修的佛堂里零零散散站着十几个人,其中又有不少猜叔叫过来帮忙的手下。

  猜叔本人坐在一道帘子后面,背对着门口,沈星假装路过偷偷瞥了几眼,里面黑糊糊地什么看不清,最后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过去。

  沈星一边在佛堂里溜达一边心想,但拓,这世界上知道有你这号人的都在这屋子里了,要是现在有人来偷袭扔个炸弹把这轰了,天底下可就再也没人记得你了。

  过了会,细狗揣着三根香进来,点燃以后插进佛堂正中的香炉里,一线白烟飘了出来。

  但拓死的时候办的草率,这次相当于补上了一次正式的,排场做的挺大,找了不少人过来忙活。

  和沈星预想里大家稀里哗啦哭成一团的场面完全不同,一步一步赶的相当紧凑。这边和自己家的习俗不一样,他也不敢乱来,生怕破坏点什么影响了他。每个人各忙各的,效率相当高,最后一铲土甩上去的时候,还没到中午。

  这么简单、这么快就结束了,沈星心里空落落的。

  人四散开来,都去各说各话了。沈星在四周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能听见他说话,他偷偷掀开衣服。

  “哥,你不嫌我把贾斯汀纹身上吗,他也亲眼看着我帮他报仇了,我就给洗了,这回你不生气了吧。”说罢他笑了笑。“等我回去给你考个公务员看看。”

  沈星跟他哥满嘴胡扯,余光随便一扫,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站了个中国小孩,正皱着眉盯着他,惊得他心跳都停了一下。

  要问他咋知道是中国的,他妈的这孩子在三边坡还系着红领巾呢。

  那小孩看见他发现了自己后,慢慢向这边挪了过来。沈星左看右看,这就自己一个人,人家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瞧着孩子已经到了跟前,沈星尴尬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木头人似的挥了挥:“你好啊,小朋友。”

  小朋友抱着胳膊,用审视的目光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问他是不是沈星。

  “对,我是沈星。”

  他奇怪这小孩怎么认识他的。

  小孩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似乎在自我挣扎,然后抬头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句阿嫲。

  沈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赶紧捂着他的嘴把他拉到一边。

  “你谁家小孩啊这么大了乱叫人,谁教你的?”

  “我大伯。”

  人的脑袋很神奇,你不知道的时候,他把一些东西放在角落里,没有顺序没有逻辑,平时也想不起来,直到某一刻,连接在他们之间的那根线忽然被外力抻直了,所有的事就被一下子串在了一起。那一刻,沈星瞬间跟过了电似的,浑身都动弹不得。

  这孩子十二三岁的样子,圆鼓鼓的脸颊,能看出点瘦长脸的雏形,不知道是随他爸还是他大伯,只是两只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能发光似的。

  沈星喃喃道。

  “你大伯真不教你点好。”

  “不许说我大伯。”

  小孩说完就跑了,扑到不远处一个老太太怀里。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抬眼一看正对上沈星的眼睛,沈星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车都快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兰波和觉辛吞来送他,出乎他意料,细狗也要跟着。

  火车快到站的时候,细狗把他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拓子哥的手机。”

  沈星惊喜之余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可别拈花惹草的,拓子哥都看着呢。”


  沈星两只眼睛都瞪圆了,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似的万分震惊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

  细狗咬牙切齿道。“那天晚上,我往你床上撒了一把石子……你以为我想晓得啊?”

  “难怪你不待见我。”

  “那当然,你有哪好嘛,拓子哥为哪样看上你了嘛,我真嘞想不通。”

  沈星嘿嘿傻笑了两声,然后叹息一般用小到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是啊,为什么。”


  要上车了,沈星把他们都招呼过来。

  “行,我走了。有机会来中国玩啊,你们这儿这么热,肯定没玩过雪,到时候我带你们上黑龙江打雪仗去。”

  “好啊。”

  当然两边都是嘴上说说,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人命,这一辈子算是绑在三边坡,再没机会离开了。

  他忽然又想着但拓是不是一辈子也没见过雪,挺可惜的。

  沈星在边水的几年的精彩,比他余生的日子里翻番都多,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其实有一次,他开着吉普带着但拓运手机,东西都藏在一麻袋一麻袋的棉花里,装满一车行驶在尘土飞扬的土道上往纺织厂去。

  结果路上碰上哨卡,一袋袋棉花都被小刀剌开,等到了目的地一翻,哪还有手机的影。

  白跑一趟,沈星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但拓在一边嘿嘿地笑他。

  “你笑什么,这可是咱俩一块来的啊,我可不一个人挨骂。”

  但拓笑着给了他脑瓜子一下,脆生生地跟拍西瓜似的。“本来就没有手机,猜叔就是让咱们来试试这条路。”

  沈星长叹一口气。“那就这么着吧。”

  又被耍了,他有点郁闷。看着车上破破烂烂的麻袋,一脚踢了上去。

  本来压缩在麻袋里的棉花,都因为他这一脚的威力爆炸开来,漫天飘散,又轻飘飘慢悠悠地荡了下来,粘得两个人满头满脸都是。

  沈星皱着鼻子,一个劲地打喷嚏,完事不好意思地冲着他哥一笑。

  呱的一声,树林里的青蛙半死不活地打了个鸣。

  地处东南亚的三边坡,热、闷,风永远是没劲儿的、潮的,全然是看不尽的绿色,流不完的水。

  纺织厂机子上飞速穿梭的棉线映在但拓漆黑的两洞眼睛里,在他心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目之所及的一切,无边无际的绿色、荡在空中眼花缭乱的棉花、沈星那一笑露出十二颗的瓷白大牙。

  他终生不曾离开的,漫长而又闷热的夏天,就这样在那一刻被这口白牙咬开了一角裂缝。

  冷风夹着雪花呼啸着从缝里灌进来。

  三边坡,他生于此长于此,在这边惯了,热是热不死他的,但冰雪轻易就能冻死他。可是人都是又贪又蠢,谁也不例外,偏偏就想着追着不是他的。

  那天,他贪婪地从那角裂缝里钻了出去,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冷风吹彻,他舒展双臂,就如同一头来自热带的水牛,无声地跟着极光向不可企及的方向前进。


  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划过,车厢里空荡荡的似乎只有沈星一个,就好像所有人都跟他说再见,只有他孤身一人在迷茫地地向前跑。

  无聊透了,他拿出但拓的手机乱翻。

  按了会开机键,屏幕亮了,他不禁感慨老东西的神奇,十年了,充上电竟然还能用,忍不住有点鄙视现在的电子生产商。

  他按来按去,翻看他的通话记录还有短信,无意间在草稿箱翻到一条没发出去的视频,随手摁开了。

  一开始镜头冲着他的脑门,沈星只能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头发。过了一会晃动了几下,镜头被拉远了,对准了里面人的脸。

  他的印象里模模糊糊有个但拓的影子,但他要不在水光中、要不在灯影里,总不是那么分明。现在真真切切看到他的面容,沈星觉得和自己记得的好像有点出入,感觉还挺新鲜。

  但拓面对镜头似乎有点不自然,眼神躲来躲去的。头一回见他这样,沈星被逗笑了。

  镜头里他揉着脑袋,清了清嗓子,说:“这边不安全,能走就赶紧走,你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这些事和你就没什么关系。回去以后好好照顾你舅舅,别干危险的工作了,少抽点烟。还有……”

  然后他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似的,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耳朵臊得通红,半天才吭哧出一句。

  “记得想我啊。”

  视频还没播完,沈星退出去,看了看日期,大概是自己要回国之前几天。

  也是但拓死之前几天。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关上,木然地盯着窗外的风景,过了一会突然扯过衣领,把头埋进胸口,开始嚎啕大哭。

  但拓死的那天,沈星偷偷跑到他旁边呆了一夜,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来干嘛的,坐在那干愣神,后来就跟他说话。他问他疼不疼,以前这话总是但拓问他,他每次都说疼,可是现在跟他受的比那些都算个屁啊。

  沈星的话多,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当然也没人回他。平时两个人的模式就是一个说一个默默地听,听的那个会用一种极为专注的神情望着说的那个,好像能看一辈子似的。

  都他妈骗他的。

  “让你老听我一个人说,现在好了,你想回也回不了了。”沈星自欺欺人地笑了一下,然后嘴角就再也扯不上去,一颗心好像被狠狠攥了一把,马上就承受不住要裂开了。

  那一夜他都没哭。

  可是十年之后的现在,他憋不住了。

  王八蛋,让我记得你有什么用?我还要活几十年,活到一百岁,等到我是老头的时候,你还是个三十多的小伙子。那么久那么长的时间,还让我想着你?天底下净是好看的男男女女,指望让我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做梦去吧!总有一天我把你忘的一干二净,自己逍遥快活,你就在底下干着急去吧!

  火车在辽阔的原野上飞驰,如浩大的夜幕上划过的一线流星,无机的金属碰撞摩擦轻易就掩埋了这点哭声。

  走之前,细狗问他为什么不买飞机票。

  他说省钱,还是火车好。

  火车好在哪?好个屁,座位又脏又硬。

  只不过飞机的时间太短,短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回去了,就要被推着去做下一件事,这件事完了,又是另一件,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火车好,一天一夜的火车,慢慢开、慢慢走、要一直等一直等,只要上了车,没人能把你从车上拽下去,你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时间是停滞的,只能在心里把过去那些事掏出来翻来覆去地回味、翻来覆去地想,直到到达目的地,下了火车,一切就都结束了。

  等,他想,能等是件好事。

  那时候他站在山坡上,绿油油的草叶子从脚边一路延伸至看不见的天边,天朗气清,和风徐徐,轻轻搔弄他的刘海,有些不足在意的痒。

  他远远眺望着边境线,那里人头攒动,个个看起来都忧心忡忡,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有的为钱、有的为权、有的为男人女人,有的不过为挣口饭钱养活自己。而在这若置于宇宙不过如沧海一粟般短暂的片刻,他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求,只是嚼着嘴里的糯米,世间此时唯一能让他忧心的不过是头顶的叶子上会不会掉下来一只硬币大的蜘蛛,万一钻进自己的衣服里头怎么办,但拓不在他可应付不了这个。

  不过也没关系。

  手里的奶茶小料装得满满当当,热烘烘的小风吹得他又美又滋润,在这一秒,以前的日子离他不近,以后的日子距他更远,他只是现在的他。阳光在枝叶间若隐若现,照得人睡意朦胧,他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在这样一个漫长而平静的下午,他要做的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但拓回来。

成真成真 cp不分

【拓星】第十三次(二)

沈星第十三次回到他初到三边坡的那年,这次他终于留住了他的爱人。

谁懂,剧里每次但拓跪下我都疯狂上桌。安排上!

进来看三边坡纯爱战神的绝恋往事!重生梗+达班阖家欢if线

1.

但拓跪在佛堂,不可避免地想起遇见沈星那天。

在貌巴的葬礼上,他一身疲倦的回到屋头,沈星就坐到小马扎上等着他。

桌子上放着和杀死貌巴同样编号的子弹,但拓的愤怒涌到胸腔,两步走到沈星跟前。

还未抬拳,男孩脏兮兮的脸颊上先落下两行泪水,砸在但拓抓着他衣领的手上。

他的眼睛里好多情绪,要将但拓淹没一般,唯独没有恐惧。

后来他们找到昂吞一直不服他的手下,为了上位,那个人情愿代替昂吞签下责任书,答应一切条件。

他们...

沈星第十三次回到他初到三边坡的那年,这次他终于留住了他的爱人。

谁懂,剧里每次但拓跪下我都疯狂上桌。安排上!

进来看三边坡纯爱战神的绝恋往事!重生梗+达班阖家欢if线

1.

但拓跪在佛堂,不可避免地想起遇见沈星那天。

在貌巴的葬礼上,他一身疲倦的回到屋头,沈星就坐到小马扎上等着他。

桌子上放着和杀死貌巴同样编号的子弹,但拓的愤怒涌到胸腔,两步走到沈星跟前。

还未抬拳,男孩脏兮兮的脸颊上先落下两行泪水,砸在但拓抓着他衣领的手上。

他的眼睛里好多情绪,要将但拓淹没一般,唯独没有恐惧。

后来他们找到昂吞一直不服他的手下,为了上位,那个人情愿代替昂吞签下责任书,答应一切条件。

他们一起杀了昂吞,沈星看到血直往他的身后躲,又害怕又不忘教他怎么毁尸灭迹。但拓忍不住笑,他就小媳妇儿似的生气了。

不过好在也好哄,只要说几句软话,再爬上树给他摘几个酸甜的半熟果子,还有在他睡着时给他盖上衣服,他就没得脾气了。

猜叔还是找到了沈星,对着沈星开了两枪,沈星都没卖他。他就知道,四爷那边,他交不了人咯。

刚来达班那段时间,沈星总会做噩梦,夜里经常哭,醒了就要跑到他屋头赖着不走。

但拓估摸着,沈星在中国大概有一段痛苦的经历。问过几次,他不肯说。

细狗的脚步声打断他的回忆,细狗跑过来拉他,“拓子锅,起来嗦,沈星回来嘎。”

细狗不懂为哪样,但拓有时就会在这跪到沈星回来,刚才他远远看见沈星后就跑来找但拓了。

但拓站起来,往外走时腿有些僵硬不听使,他还是嘱咐那一句,

“莫同沈星讲嘎。”

“晓得……”细狗不情愿地答。

沈星说他是去代猜叔和夏文静签经营权转让合同,顺便去世纪赌坊探探情况。

莱佩人已经开始施加压力,岩白眉独木难支,必然是要将世纪赌坊出手的。

不过这和他们关系都不大,达班的日子照常继续。

但拓心疼沈星连着折腾几天,又开始亲自掌厨,饭桌上不停地给沈星投喂。

“这个,吃这个。莫要挑食嘛,这个我做了半天嘎。”

细狗眼巴巴地挨饿,一气之下跑上楼找猜叔,没多久就搬了猜叔的竹矮桌下来,把上面的饭菜吃得快见底。

“又挨骂咯。”

小柴刀去抢,细狗护食地不肯,梭温又要拉架,趁机偷吃一只鸡腿。

沈星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悄悄看热闹,指着细狗对但拓笑,小声,

“大憨狗。”

但拓也笑开,四下看看桌上又给沈星拿了块西瓜。

蓝琴赌坊这么快被点是众人意料之外的,合着是白忙活,世纪赌坊那么大一个局,没开始就结束了。

“哪个这么大的胆,銮巴颂也敢惹嘎?”细狗瞪大眼睛。

“还能有哪个,陈会长那个外甥,毛攀咯。他不知道怎么在世纪赌坊和杰森栗吵起来,又见到杰森栗要逼单竟然冲进去威胁人家要入股世纪赌坊,要人家分成给他。”小柴刀讲得绘声绘色。

“被他舅舅打了一通带回克,结果还是没得拦住,用陈会长的电话报了警。”

“杰森栗很少出现在赌厅内,他们两个为哪样能吵到起?”

但拓不解。

一直没说话的沈星,拿起酒瓶去碰但拓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哥哥,喝酒。”

但拓注视着沈星,缓缓拿起酒瓶,抬头饮尽。

“阿星,你莫做危险的事。”男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彼时沈星喝得脸蛋通红,被扶到床上后很快背过身去睡熟。但拓拿过被子给他轻手盖好,无言凝望着。

但拓晓得,沈星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每次遇到危险时,沈星都会下意识把手虚握在胸前,像握着一个项链的挂饰。

他也晓得,沈星留在三边坡,留在达班,是有事情要做,小孩儿总是看着像发呆,其实脑壳里不晓得转了多少个弯,算到了多少个事。

可无论但拓咋个看,沈星做的事也都是为了达班好。用中国话讲,简直是鞠躬尽瘁嘛。

猜叔喜欢沈星,也防备沈星。将沈星交给他,就是为了他能看好沈星。

他却总是做不好。

沈星在世纪赌坊有个朋友,每次沈星去找他,就是又有了新主意,有时猜叔知道,有时猜叔不知道。猜叔不知道时,但拓就会跪在佛堂等沈星回来。

猜叔起初叫细狗喊过他几次,后来也不再过问。

但拓有的不多,这条命算一个,这颗心算一个。这两样却还要分给两个人。

他跪在佛堂,求神佛慈悲,莫要真克为难他。

2.

逻央与銮巴颂开战,外面枪声不断,偏偏今天一早沈星掀开但拓的被子,一定要但拓带他出去逛逛。

但拓夜里心绪烦乱,到天将亮时才睡过去,此刻正是困的时候。握住沈星的手一个巧劲将他拉上了床。

沈星自然不干,在但拓的怀里挣扎不断,“哥,别睡了,起来!撒开我,我咬你了啊!”

他两腿扑腾间蹭上了某处,此刻已有苏醒的兆头,但拓也睁开了眼睛,他登时不敢再动。

但拓看他那个憨狗样子,低笑,招人的话不说难受,

“怕哪样,明明每次你都说舒服嘎。”

“但拓!闭嘴!”沈星自暴自弃地捂住耳朵。

怀里的人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下面,但拓看得心痒,见他早就穿戴整齐,知道今天是非出门不可了。

沈星看他又闭上眼睛,赶紧摇晃他,“你怎么又睡了,醒醒!”

“莫闹,听话——醒个神嘛。”

但拓将沈星抱得更近,沈星这才放心,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等着。

两人去了大曲林的淘货街,沈星说上次在这看上一枚青铜古币,没舍得买,这次要让但拓给他结账。

“那你就先买嘛,回来我把钱给你不就行嘎?”

但拓不理解,但是但拓得跟上,还要给阿星买一杯奶茶。

迎面有两个比丘,沈星好像认识,惊讶后站定,双手合十地同他们打招呼。

但拓以为沈星不信这些的,也跟着双手合十欠身。

年长的比丘确实走过来,

“小师傅,我们又见面了。”

比丘说的是勃磨话,但拓附近沈星的耳朵,为他翻译。

沈星又一欠身,“是,磨矿山仰赖您相帮,多谢大师。”

但拓听沈星说过他在磨矿山里的事,原来这就是那两位比丘,随即更加尊敬,用勃磨话又说了一遍。

比丘看看沈星,又看了看但拓,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面露慈悲,道:

“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但拓自是不懂佛语,有样学样地说了一遍。

“多谢大师指点。但我更喜欢那句,念念相续,无有间断。身语意业,无有疲厌。”沈星仍低着头,闭上眼谦和道。

这次不等但拓翻译,比丘已经离去。沈星在他身后深深一拜,像最虔诚的信徒。

但拓忍不住,“你们两个在打哪样哑谜嘛?”

“秘密。”

沈星正经样子总装不住三秒,眨巴两下眼睛,俏皮地撞了下但拓的肩,在但拓追问前走入人流,

“走啦,给我结账去。”

————未完————

大师的话出自《楞严经》,原文为“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大意是六道轮回是因为不懂得用不生不灭的真心,而用妄想心。妄想心终究只是虚妄,所以有六道生死轮转之事。

剧情需要引用一下,未必用得对,大家大概理解一下哈。

无奖竞猜,阿星买青铜古币是为拉羊?

下一章大概要吵架咯,一些我们三边坡纯爱战神一边给老婆刷鞋一边听老婆回忆“情敌”……

最后一句,达班永远幸福,拓沫星子永远热恋!大家三连走起,爱你们!

penny

昨天白白从上海回京了,上海机场没耳环,回京不光耳环戴上了,lv包包也提上了!

昨天白白从上海回京了,上海机场没耳环,回京不光耳环戴上了,lv包包也提上了!

盛夏光年

【利马梅】利桑德罗马丁内斯是个怎样的人

写在前面的话:

  割点腿肉建设冷圈,希望抛砖引玉

  考古了,但没完全考

  以下都是我编的,与真人无关

  ooc都是我的

  

  婷人健健康康,拜托了🙏🏻🙏🏻🙏🏻

  

  

  

  

  

  

  

  

 一

  利桑德罗马丁内斯是个好人,占了竹马名头的罗梅罗如是说。 


  他们的家乡,在美丽富饶的白银之国。南赤道的暖流从海上而来,翻过伊瓜苏大瀑布,抚过安第斯山脉高耸的脊梁,泻入广袤的潘帕斯草原,温暖丰沛的水汽浸透土地里的每一颗种子,也把热情快乐的天性吹进每一个阿根廷人的骨缝里。 


  但罗...

写在前面的话:

  割点腿肉建设冷圈,希望抛砖引玉

  考古了,但没完全考

  以下都是我编的,与真人无关

  ooc都是我的

  

  婷人健健康康,拜托了🙏🏻🙏🏻🙏🏻

  

  

  

  

  

  

  

  

 一

  利桑德罗马丁内斯是个好人,占了竹马名头的罗梅罗如是说。 


  他们的家乡,在美丽富饶的白银之国。南赤道的暖流从海上而来,翻过伊瓜苏大瀑布,抚过安第斯山脉高耸的脊梁,泻入广袤的潘帕斯草原,温暖丰沛的水汽浸透土地里的每一颗种子,也把热情快乐的天性吹进每一个阿根廷人的骨缝里。 

 

  但罗梅罗觉得自己的小兄弟利桑德罗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们相识的时候不过十来岁,狗都嫌弃的年纪,少不了在每个闲暇的空隙,一群人呼啦啦地到处撒欢。 


  利桑德罗从那时起就显得——过于老成,24岁的罗梅罗回忆往事时后知后觉。 


  他总是替朋友们料理好一切,收好他们玩疯了乱扔的衣服手机信用卡,清理满地狼籍的客厅或者卧室,确认每个人平安到家没有醉倒在路边被野狗叼走。 


  十几岁的他有一张三十岁的脸,皱起眉头时威严十足,笑起来的弧度又过于吝啬,更不必说老年人一般的作息,以及热情有余、奔放不足的性格。 


  还记得那一次,有个女孩儿跑到野球场向利桑德罗表白。 


  她的眼睛像藏着星星的醋栗酒,她的皮肤如南美热情的阳光,头顶树木茂盛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闪烁的光影,画面美得足以满足所有少男的粉红色幻想。 


  她直直地望着利桑德罗,问,“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 

 

  罗梅罗觉得自己都要心动了,可那边利桑德罗面色不改,对周围狐朋狗友震天的起哄声充耳不闻,直到人群逐渐安静,全世界都在等他一句“sí”,来成全这段十几岁的青春里惊天动地的爱情。 


  可利桑德罗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骗子,利桑德罗马丁内斯是个骗子,这年头谁还用这种烂大街的借口,罗梅罗腹诽,谁不知道他的生活里只有足球,踢球练球看球,连玩真心话大冒险逼他在维密女朋友和加入纽维尔老男孩青训之间选一个都毅然决然选了后者。 


  想到这里,罗梅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手一个勾着同伴的肩膀火速离开了这片尴尬又酸溜的空气。 


  还是留他们两个单独聊聊,或许这段可怜的爱情还能有所转机? 

 

  踢完一轮下场休息补水,罗梅罗四处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到了兄弟的身影,女孩站在对面,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 


  这是成了? 

 

  刚冒出今晚可以敲兄弟竹杠的念头,还来不及在烤肉和海鲜之间做出最终抉择,罗梅罗便看到女孩上前一步,给了利桑德罗一个大大的拥抱,还鼓励般地在他背上拍了拍,转身离开了。 

 

  拿着矿泉水瓶的罗梅罗对这神奇的发展满头问号。 

 

  好吧,利桑德罗或许是个骗子,但他确实是个会哄姑娘的好人。 

   

 

 二


  利桑德罗马丁内斯是个可怕的人,刚踢完欧联小组赛的安东尼如是说。 

 

  这是他和利桑德罗并肩作战的第三个年头,今年夏天他俩一起从阿贾克斯转会到曼联,开启一段红魔新生涯。 

  

  作为一个巴西人,带着对阿根廷人天然的挑剔,安东尼也不得不承认,利桑德罗是个优秀的球员。在场上或是更衣室,他的话都不多,他也不需要多话,只要站在场上,没人会看不到他的坚决和斗志,球迷最近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阿根廷屠夫”。 


  22岁的年轻人还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安东尼脑中的阿根廷队友手提两把宰牛刀,头顶两只弯曲的漆黑犄角,脚踏熊熊烈火走来,背后升腾的火焰里浮现着地狱的景象。 


  正在更衣室脱衣服的熊孩子不小心被自己的幻想逗笑了,利桑德罗投来看傻子的目光,安东尼耸了耸肩,反正若日尼奥一定笑不出来,谁能说前几天面对一步步逼近的利桑德罗,他看到的不是这样一幅“地狱屠夫图”呢? 


  多吓人啊,幸好是队友,他可不想在球场上面对他,这简直会成为每个前锋的噩梦。 

 

  登上回程的大巴,利桑德罗坐到他旁边,安东尼瞅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隔了一个走廊独自坐着的加纳乔,一阵挤眉弄眼。利桑德罗皱着眉头看他表演,终于接收到新晋“圆规王子”在问“你怎么不去阿根廷小老乡那儿,展现展现老大哥的关怀?” 


  年仅24岁的老大哥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耳机,侧头压低声音,“我跟他不熟,何况”,他淡淡地转头看了年轻人一眼,“他可能更想和罗纳尔多聊聊。”说完,利桑德罗戴起耳机,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不明所以的傻孩子安东尼。 


  利桑德罗来到英超以后,几乎场场首发,球迷从一开始对这个矮个中卫的不信任,到现在每场高呼“阿根廷!阿根廷!”,这让位置不稳的安东尼很是羡慕。 


  当然他也明白,这是利桑德罗应得的,他这个人,总是知道当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的前方似乎有一个遥远而不可撼动的目标,牵引着他避开所有弯路和陷阱。你看他那远超24岁的沉静,好像从不会受到外界言论的干扰,对那些恶毒又刻薄的声音,他不听,也不理会,只是在场上一分钟接一分钟地拼命,一次次拯救曼联岌岌可危的后防线,这才是他在这么短时间内赢得所有人欢呼的原因。 

 

  更何况,个子矮算什么缺点,172公分的前锋安东尼为队友忿忿不平,“梅西也才一米七,影响他成为GOAT了吗?” 


  本来在旁边安静吃饭听他发牢骚的利桑德罗终于抬起头来,笑容爬上了眼角,安东尼发誓,他看到了队友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过于浓烈以至于让他心头莫名一颤,但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也曾谈到去年的美洲杯,源于巴西人翻看着自家头牌在网上对自己花式动作的声援,无孔不入的大数据接连推送着内马尔在巴黎的生活,他与阿根廷头牌的合影,最后出现去年美洲杯的世纪拥抱和媒体对世界杯不负责任的展望。 


  指尖划过一张张笑容,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利桑德罗难得凑了过来,自然地聊起了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和更崇高的使命。 


  巴西人自然是不服的,但竞技体育充满了各种未知,什么结果都该接受,两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无法带着国家队宿敌的身份在俱乐部勾肩搭背。 


  更何况,他们各自的队长可是天天在一起身体力行地告诉全世界——什么叫足球世界最纯粹的友情。 


  话题并不意外地终结于“我们一定会赢”这样相同又相反的决心,安东尼还想说两句狠话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铁血后卫气到变脸,利桑德罗却看着被梅西紧紧抱在怀里的内马尔,平静地说了句,“我会防住内马尔的。” 


  好嘛,你眼里的对手压根就不是我,安东尼忧郁地望向窗外,曼彻斯特的天空,真蓝啊…… 

 

  

  

  利桑德罗马丁内斯是个安静的人,德保罗一边吸溜着马黛茶一边这么想。 


  “安静”是个相对的概念,比之哈士奇一样吵闹的德保罗,很少有人不安静。但利桑德罗的安静,是另一种感觉。 


  同作为国家队的新人,利桑德罗比大部分队员都要成熟稳重,大多时间身为替补,但他并无怨尤,每一次的训练他都会准时到场,训练中认真听话,完成度精准得像个机器人,在该严肃的时候十二分严肃,该笑的时候也能跟队友打成一片。怎么说呢,好像在模范之余,少了点自己的性格,德保罗默默思索,开始观察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年轻人。 


  今天是2021年6月24日,莱奥的生日。前天踢完跟巴拉圭的小组赛,距离下一场对阵玻利维亚还有五天,在这个短暂的间隙,教练组也允许他们稍微放松一下。

  

  于是大家伙儿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给队长庆祝生日,德保罗自然也同在球场上一样,拉着他的左膀右臂帕雷德斯和洛塞尔索,担任着搞气氛的派对核心。他拉着每个人给莱奥送祝福,队友们或大大方方吼一句“队长生日快乐!我爱你!”,或故作深沉“我要为你冲锋陷阵,赢得冠军!”,或送完礼物冲上去bia叽一口重重亲在寿星脸上,换来一顿群殴。 


  莱奥乐呵呵地看着年轻人笑闹,他喜欢这一切。利桑德罗趁着没人注意走到他面前,送上祝福,然后倾身拥抱,左手在队长脑后毛茸茸的头发上摸了摸便放开了。德保罗在人缝中看过去,年轻人好像在队长耳边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他的手在拍打迪巴拉脑袋的时候被洛塞尔索一起勒住,这会儿还没抽得出来。 


  他很好奇,但除了里奥,大概没人能听见。 


  大合影的时候,德保罗照例凑在队长边上,或许是被气氛感染,又喝了点果酒的缘故,莱奥的耳朵脖子都泛着红。利桑德罗站在人群边上,还是那副不争不抢不出风头的样子,微笑着看向镜头。这没什么不好,做人群的焦点也是很累的呢,德保罗点着头对自己表示赞同。 

 

  时日一久,乐天的中场又觉得这并非利桑德罗的性格使然,他在国家队似乎放不开,或者说,总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按照自己的经验,德保罗猜想,或许是因为像梅西、迪马利亚这样的传奇人物,全阿根廷踢球小孩的偶像突然成为身边活生生一起吃饭踢球洗澡的人而带来的时空错位不真实感导致了年轻人过于敬畏害羞不敢上前?

  

  可他们都一起拿了美洲杯和欧美超级杯了!

  

  其他几个也已经敢跟老大哥们打打闹闹了,这家伙却还只是颠着球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不用细看都知道这个安静老成的年轻人眼里一定都是融入集体的渴望,这可不利于团结啊!

  

  于是他找了个机会,在迈阿密阳光明媚的午后,相当自来熟地拉着利桑德罗非要向他灌输“把莱奥当个普通人,他特别好相处,只要你黏着他,他就会喜欢你”这种令人翻白眼的理论,还拉着帕雷德斯以证这套理论的真实有效。

  

  利桑德罗耐心听完,道谢,走人。

  

  帕雷德斯望着年轻队友的背影,想到他前几天扔下青梅竹马的罗梅罗一个人飞到美国,马不停蹄不怕辛苦只为参加这两场友谊赛,唔……真的是这样吗?我亲爱的德保罗啊,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莱奥梅西,根本就没有害羞的阿根廷人。 


  德保罗没有发觉一旁的怜悯视线,自顾自沉浸在帮助球队做了一件好事的成就感中,这下子,利桑德罗该主动点了吧? 

 


  

  利桑德罗马丁内斯是个平凡的人,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从小到大,他并没有太过出众的天赋,读书成绩一般,长相一般,只在足球上,有一些不知能否兑现的灵光一闪。 


  他四岁加入乌尔基萨青年队,开始自己的足球生涯。 七岁的时候,妈妈告诉他,阿根廷出了个天才,半年的时间就从U20升到了成年队,还拿到了这一年的金童奖。从此成为梅西的粉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一来他爱足球,二来梅西值得。 

 

  潘帕斯的雨季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不知不觉已是很多年。 

 

  没人知道他能走多远,包括他自己。 

  但他很早就知道,彼岸在哪里。 

 

  2019年,21岁的利桑德罗第一次在国家队友谊赛首发出场,仅仅46分钟就被换下,没有几个人来得及记住他。利桑德罗自认平凡,这并不是谦词。 

 

 

  他见到了梅西,如预见过无数次的,他开始紧张。队友们排着队跟当世传奇打招呼,而他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轮到他了,他伸出汗湿的手,怕惹对方讨厌,又怕错过这个机会。梅西焦糖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直直得望进他的眼里,抓住他的手,又在他实在受不住爆炸的心跳抽回手时轻声笑了,梅西上前一步环住了他的肩膀,柔软的头发蹭在他的脖颈,一只手掌在他背后拍了拍,耳边传来软软的西语,“你好呀,利桑德罗。” 

 

  世界突然安静了,那颗恼人的心脏也如毛茸茸的棕灶鸟,收拢翅膀窝进巢穴,他闭上眼睛,在这个短暂又震撼的拥抱里,安静地听着心底日生夜长的枝芽终于长成参天大树,却丝毫不想阻止。 

 

  他知道自己过于平凡,连发型都总是千篇一律,不如德保罗能说会道,不如劳塔罗能在锋线上为他奔跑,不如达米安铜墙铁壁令人安心,他只是队里最不起眼的那个马丁内斯,甚至少有在场上帮助他的机会。 

 

  好在他本也不是为了梅西踢球,别误会,他当然想跟梅西一起踢球,但梅西不是他努力的理由,这让他在无所作为帮不了他时免于失去理智。他始终记得,踢球是为了自己的热爱,而梅西是他选择足球这条路上最好的礼物。 

 

  既然是礼物,那就要抓到手里。 

  


  2021年,他再次被国家队征兆。 

 

  他还是那个平凡的年轻人,但也是野心勃勃的狼崽子。

  他不会为他泡好马黛茶送到他手里,他只会在休息的时候为大家的水壶灌满热水,再把属于梅西的那个放在他习惯的地方;

  他也不会参与以德保罗为首的“欺负队长”活动,只会在梅西被逼着后退时悄悄踢走路线上的足球;

  他更不会带着扑克牌和零食去敲队长的门,他只会在走廊一次次地偶遇,向他道一声“早安”、“午安”和“晚安”;

  他会在训练场上拼尽全力阻止他,也会在梅西重心不稳时不动声色地拉他一把;

  他永远在梅西一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不近不远,有时候他觉得队长也在看他,但他只会像只孤狼一样梗着脖子走远一点。 

 

  利桑德罗马丁内斯不要做什么“梅西保镖”,如果靠近意味着成为众多之一,那他宁愿做那个远处的唯一。 

 

  他才23岁,有什么着急的呢? 

 

  可是,梅西已经34岁了。 

 

  一杯酒下肚,利桑德罗惊觉这一事实。从前他没想过,在他心里,梅西就是足球之神,他永远都会在球场上,怎么可能离开呢?

  

  可梅西终究是个如他一样的凡人,他的国家队生涯或许还很长,但梅西还能有几年,如果明年世界杯结束他就退役了呢?退役后他会不会就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了?他又要怎么带着这样的遗憾继续在球场上奔跑? 

 

  酒精随着血管冲上大脑,利桑德罗蹭的站起来,拨开围殴迪巴拉的人群,站到梅西面前。 


  “生日快乐,队长。”仿佛为了给接下来的动作找个得体的借口,他飞快地说完这句话便将梅西整个人抱进怀里,用了不小的力气。 

 

  梅西没有动,像在等待什么,于是他微微侧过头,嘴唇擦过队长的耳廓,轻声许下承诺。 

 

  “我们会赢得一切,等等我,莱奥。” 

 

  决赛那天,他没有上场,终场哨响起的那一刻却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这是他身穿蓝白的第一个冠军,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冠军。 


  他们跟遇到的每一个人拥抱,亲吻,诉说激动和感谢。利桑德罗走到领奖台边,等着他的英雄,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终于脱下伪装的狼皮,对着他笑得温顺又包容一切。他被莱奥弯腰抱起,于是他紧紧搂住队长的脖子,突然像是回到了七岁,双脚脱离地面,马拉卡纳的草地绿得目眩神迷,他悄悄祈愿,让这一刻永远不要停止。 


  但时间从不停止,他们的传奇刚刚开始。 

 

  一年后的温布利大球场,他们共同举起第二座奖杯。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利桑德罗的名字被更多人熟知,承载了更多的期待,他却没感受到多少压力。 

 

  他只是个平凡的阿根廷臭小子,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恩赐,但他想,他是值得这一切的,有人也这么说。 

 

  至于他和他亲爱的队长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抱歉,他不肯分享。 

 

  但有些事显然已经与上一年不同了。在全世界的注视下,胆大包天的狼崽子弯下腰将队长打横抱起,扔向空中,又跟亲爱的队友们一起稳稳接住,笑容放肆而灿烂。 

 

  莱奥不是公主,他不必当拯救他的王子。 

  莱奥不是国王,他也不必做没有姓名的骑士。 

  他是阿空加瓜高山上的恶龙,要守护自己的宝藏。 

  他是潘帕斯草原的野狼,要与雄鹰一同飞翔。 

 

 

END?

  

  本来应该有个小梅视角的,但是没构思完整,一看结尾在这里似乎也挺合适,或许会有后续。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矮矮星🌟
Running Up That Hill - Track and Field

【内梅】《王子公园日记》chapter7


bgm↑ 不介意可以循环播放


——————————

我在Kasper之后很快就打包离开了洛杉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整理东西。我关好了二楼的门,把日记本留在了那里,然后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路飞往巴黎。


我在适应新的教练组,每个赛季初都会面临的工作人员的变动,我更愿意承认我在这些事情上花费了大部分的精力,剩下的小部分来应付在我之后归队的俱乐部队友,无论他们本身是不是在世界杯之后发生变化,或者对我的态度是否有所改观。

我确实听到不少有关于我回到西甲联赛的新的传言,包括了来自于马德里的声音,旧的消息滋生于...

【内梅】《王子公园日记》chapter7

 

bgm↑ 不介意可以循环播放

 

——————————

我在Kasper之后很快就打包离开了洛杉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整理东西。我关好了二楼的门,把日记本留在了那里,然后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路飞往巴黎。


我在适应新的教练组,每个赛季初都会面临的工作人员的变动,我更愿意承认我在这些事情上花费了大部分的精力,剩下的小部分来应付在我之后归队的俱乐部队友,无论他们本身是不是在世界杯之后发生变化,或者对我的态度是否有所改观。

我确实听到不少有关于我回到西甲联赛的新的传言,包括了来自于马德里的声音,旧的消息滋生于新的口径,但无论是否被人信服,至少在我看来,转会市场上尚未起伏一丝波澜,而外面的风浪却再也按捺不住瘙痒了。

如果我说我从未被此影响,那是我说谎。 

可正如我刚刚说的,尽管有再多躁动不安的传言,也只是传言。比起在脑海里把那个城市和那支伟大的球队的名字千回百转,唇舌上滋生的陌生感更为真实。 

如果我的经纪团队哪怕有一个人和巴塞罗那的任何一个官员出现新的接触,我会知道。而我可以很笃定的说,他们没有。

我的团队并非第一次面对如此持续发酵的新闻,与我对视时他们眼底堆积的精明,适时出现的熨帖,对一切尽在掌握的餍足,都在步步加深那份笃定。

所以我无所谓去回应他们心里弯弯绕绕的东西,哪怕是我的也一样如此。 

 

我乐于见到堂训练课、队内赛如火如荼开始的样子,完全专注于执行新的教练计划、偶尔出席必要的采访,接连开始的比赛让我感觉美好,而这种美好从我进入地下车库的那一刻一直持续至我离开。虽然时常我会被提醒我并未身处世界顶级联赛,所获得接二连三的胜利并未给予我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我沉迷于此,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笑容满面。

巴黎的阳光并未有南美的热烈,但很温暖,而这份温暖足够驱散清晨王子公园草皮上盘旋的烟。

在一切尚未别开生面的时候,我周身的世界在新的赛季焕然一新。

而我几乎爱死了它们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Kasper在8月下旬的某一天发给我这条消息,我可能根本不会再继续沉溺在那本日记里,我可能不会再跟着它们哗啦啦的回到过去。

他听懂了我的故事,且在故事的泥潭中无法抽身,我记得每次他看着我的样子,想着他的疯魔,愤愤不平,最后归于叹息的泪眼。

他成为了我想他成为的那个被过往纠缠的怪物,成为了我在洛杉矶的七月里蜕掉的皮。 

我的沉默让他郁结难平,我的豁然开朗叫他大失所望。 

可我还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吗,并不会。

我对他的所有肉眼可见的起伏都无比熟悉,在蓦然逝去的光阴里,他经历的一切都我都曾独自承受。

 我觉得他只是缺少时间。 
 
  

|一条船孤独的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寻求幸福,也不逃避幸福, 

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他把那首诗写了下来,然后问我,“那么哪里是你远行的终点呢,内马尔?”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可我觉得你是在消遣我对你的好意。”

 “手机拿过来,Kasper。” 
 
他有点害怕的看着我,将手机递到了我的手里。 

屏幕停留在我和他的聊天窗口,暧昧的话语尚未发送,他预想中恶作剧式的玩笑被及时的扼杀在我们对手机的争抢中。 
 
“我觉得你们缺少一次谈话。就和他说说话。”

“内马尔。”

他只能叫出我的名字,在我们刚刚经历一场并不平静的争执之后,哪有平静的争执呢。尽管那是他单方面的对我发泄脾气,我并未因他自己为是的猜测以及指责而恼怒。是的,我一开始确实生气了,我讨厌他以为自己洞悉我边边角角的全部心思的样子,讨厌他拔起的声高,讨厌他被怒气烧红的脖子上的皮肤,但愤怒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而我知道原因。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全部的事情,就算我给你讲了完整的故事。”我对他说。

“我无法忘记你那该死的日记给我带来的震撼,所以真的不能被你心平气和的说服。”

“如果此刻,在你那颗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扔掉尊严、体面不谈,还有你所有的他妈的他妈的兄弟情谊,你还觉得现在的破样子就该是你们两个应得的?全新开始?这就是你告别的方式?”

“你还很满意?”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还没有告诉你爱他。”

“你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我注视着他几乎是残留着一点希冀的眼睛,好久好久,直到那里的泪水丰盈而出,直到他灰色的情绪慢慢冷淡,最后终于沉寂进深深浅浅的海底。

现实从水面投射下的光太于遥远,从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晃动的光斑。

然后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它们健康,平稳,均匀,有力,矢志不渝。

我用拇指抚摸着碎裂的手机屏,反反复复,我清了清嗓子,好几次,我才能发出一点微末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没有?”

“亲爱的朋友,如果连你都愤愤难平,难道你以为我会甘心?”

 
 
 
 
 
我再次打开手机来获取外界的联系的时候,已是北半球的午夜时分。半山腰的风吹着榉木张牙舞爪的影子,深蓝的绸缎从树叶的缝隙里坠落失声,远处柔软的光只星星点点,留我所在的楼下灯火通明。

乍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疯狂闪烁出几十条提醒,屏幕碎成太多片了,更何况我已经鏖战数夜,身体早就困倦不堪,那些消息模糊的看不清晰,时间恍惚过去了十几秒钟,我才读懂那狭窄的对话框里的内容。

 
有几个片刻我以为会有一条隐藏的道路,等我困顿无比的时候突然开启。我只想,在太阳照透迷雾之前,可以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至少不用停留在原地面对眼前的困局。 

但它没有出现。

而我并不失望。


因为我已经只身前进在另一条路上。

我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半晌,直到不再感觉身体发烫,我攥着手机危险的向外面探出去,碎裂的屏幕割着我的皮肤,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

 
 


“你会和他谈谈的对吗,答应我你会和他谈谈。”

杰拉德·皮克在我身后紧跟不舍,从我半路叫嚷着下了车,他把车在公路旁边熄火,跟着我走出了几十米远,隔着一段葱葱郁郁的香柏,道路尽头是我父亲的房子。

我停下了脚步。

杰瑞的手掌覆盖下来,他捏着我的脖子,迫使我回应他的话。

“内,别这样,你知道你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手放在我脑袋后面,推着我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我真的不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我,而我回望着他充满忧虑和困惑的蔚蓝色的眼睛。  

“你不知道?”我轻轻的反问他,在他点头那一刻,在除却我俩再无一人的道路上,我听见了来自全世界的大肆嘲笑,后视镜照着恶魔的惊醒,恶劣的在我眼底突然翻涌起一阵刺痛的烧红。

 

我以为是不同的。 

我以为我对他与其他人不同,靠近他的方式,和他说话的方式,张开双臂迎接他撞入我怀抱的方式,在千千万万人眼中与他捂着嘴巴说话的方式,我以为我对他与别人不同。

我的微笑,我的眼睛。

我颤动的胸骨里为他呼啸而起的山风。 

明黄与松林绿交织的亚马逊平原,欢欣雀跃的泥土里,向他奔跑的脚步。

我喉咙里橘子汽水的酸涩,变形的易拉罐,和我粗鲁推进他怀里的手臂。

在阴影里疯狂生长的占有欲。

下意识反应下的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快乐与祝福,我对他近乎尖刻的逼问。

我在他的沉默中忘记的呼吸。

我以为这些全部都是显而易见,甚至露骨无比的不同。 

“你真的不知道,真的吗兄弟?” 

 我跟着他一起摇了摇头,“得了吧,杰瑞,当我看着他的时候你就该懂。”

 
我用手捂住了被阳光晒到温热的眼皮,同他顺着平滑的路面并肩行走。

我们的确在与道路的尽头渐行渐远,但与此同时在逐渐接近另外一边的终点,我记得那时候的感觉,在那段日子里每一天都越发明显的感觉,我重复听见那个声音,周身的空气像被掰碎的固体,脚下的城市从窸窣慢慢发出震耳欲聋的冰裂,最终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形成了无法填补的塌陷。

 
 
 
大比分取胜毕尔巴鄂竞技后,路易斯和里奥将会在伊比萨岛度过一个短暂的假期,他们邀请我同行,我回绝了。

“我有别的事情要做,”当时我说,“我和一个女孩儿有约会。”

他们的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我全力应付着他们诧异的表情。

 “你和女孩儿约会?”路易斯重复了我的话,我点头,“对呀,对。”我回答他,不忘冲他露出笑容。“去哪儿?”“拉斯维加斯。”“拉斯维加斯?你要疯狂一下是不是?”“啊那个,说不好,哈哈。”“但我保证我会及时回来的。”我转向里奥,他正用手指粗暴的蹭着鼻尖。

他没有张开口回答,只丢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半湿的头发扫过突出眉骨,分开的发线十分凌厉,也格外清爽,但它来回切割着我的目光。我想走上前去抬手制止他继续这样做,我克制住了。

 

“我是说婚礼,你的婚礼,我会准时出现的。我保证。”在长久的相处之后,我的加泰罗尼亚语甚至都娴熟到无以伦比,即使这句话的每一个字母都是从我的肺里咳了出去,但它听起来依然熟稔而真心实意。

我回避着他的目光,却在他余光未至的地方发狠的瞪着眼睛,我认真刻画着他不时眨动的睫毛,且震惊于他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的,好。”他微微抬起下颌,脸颊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漩涡,他抓着换到一半的球衣不放,你知道吗,松鼠用爪子捧着心爱的栗子也会用到同样的姿势。

我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是世界上我无法解释的事情之一,我应该灰头土脸的离开他这位情场得意,春风满面的绅士,或者怒不可遏,再不济也应该气急败坏,哪怕是冷漠呢!

但我却开心的笑了起来,仅仅因为他拿着球衣的动作像一只毛茸茸的松鼠。而明明上一刻,我盯着他每一根细小的发丝无意识的动作狠瞧,压抑不怀好意的魔鬼在我耳边引诱我发出阵阵哀嚎。

 
 
沿着通道,我走的并不快,心事把我的影子沉重的砸进了土里。

所以路易斯·恩里克坐着一颗足球的背影出现在我视线中的速度极其缓慢,当他的背影终于变得完整,我已经盯着他不修边幅灰白的后脑勺看了好几分钟。

“离开巴塞罗那后,你要去哪儿?”

“你呢?你去哪儿?”他没有回头,稳稳的坐着那颗足球,留给我一个缩着脖子的背影。

“我会去拉斯维加斯。”

“我会去拉斯维加斯,教练。”他纠正我。 

如果是在平时,我可能会在他背后狡黠的扮个鬼脸,但我做不到了,尤其在那个时候,我和他都怅然若失。

“下一次我会的,教练。” 

“你这么说?下一次?好呀。”  

他站了起来,球认命的被他停在脚下,西班牙人套在肥大的训练服下面,皱纹从紧蹙的额头延伸到下坠的嘴角,他昂着头。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小子。”

 “就是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我花大价钱买了架直升飞机,老师,您不看世体报道的吗?”

 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肌肉牵动起眼角的细纹。

 “如果不在一只球队,再见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吗?我想我们还是朋友。”

 他颠起球,球太大了,不能像他的手指一样被他紧紧的攥在拳心。

 “就装吧你。”

 



我在去拉斯维加斯消磨假期之前,还是去了我爸爸的房子,我向他透露了我的想法。

他和我说了很多话,我们聊了很多事情,聊我即将卸任的教练,他在更衣室对我的怒骂,和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交谈。聊我在巴萨的队友,哈维,伊涅斯塔,提到哈维对我似有似无的保持距离的刻意,伊涅斯塔的最近明显的情绪低迷,提到了阿尔维斯,也必不可免的提到了他当时在尤文图斯的动向,还说到了杰拉德·皮克,说到几件闹剧的时候我们差点笑翻了椅子。 

我们真的说了很多,很多很多,甚至在那个下午,我感觉重新从桑托斯走到了西班牙。 

但在这些所有的话题和故事里,单单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亲情在我们之间形成了可怕的默契。

 
 “你已经为这里贡献了你的一切,毫无保留,毫无保留。”

 “你做决定的时候,不要感到愧疚。”

 “他们对你有些批评和指摘是空穴来风的,如果在场上系鞋带都要被黄牌警告,那是裁判有问题。而俱乐部没有人为你说话。他们有的人没有站在我们的立场,为了我们的利益有过些许的思虑,对这里而言,我们有些是应该得到的东西。” 

“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忠心,但加泰罗尼亚没有爱你,在他们的土地上,爱别人总是很难的。” 

“如果你能在巴塞罗那得到你想要的,我会祝福你。”

“可是孩子,我看见你在这里伤透了心。”

 
 我们坐在会客厅的中央,隔着一段沙发的扶手,他拍着我肩膀,一下,两下,我扭头看见他忧虑的眼神,宽厚的棕色手掌上血管横流,带着温烫。

 “你知道我一直对2006年拒绝皇马的合同而对你感觉亏欠。“

“我并非想编排你的感情,只不过在当时对外的宣称里面,我们都刻意放大了一些东西。和皇马签合同不是我们点头就能成就的事情,我猜你已经慢慢懂了他们俱乐部玩弄球员的规则。”

“而现在是全新的,我的孩子,这一次我们可以掌控。”

 ”孩子,孩子,”他絮絮念叨着,“敢为巴西,为巴西,无论你站在哪里,记得要回巴西去。只有那里的人,才毫无保留的爱全部的你。”

 
 再然后我们说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从大门走出来之后,坐上那辆明蓝的奥迪汽车,一路开向巴塞罗那尽头的机场,途径兰布拉大道,桂尔公园和远远瞭望的圣家堂,每一刻,每一刻,从生机盎然的嫩绿街景变成恍惚的幻影从窗口逝去的每一刻,我都觉得身体上在长出一块崭新的皮肤,直到我能看见人影稀疏的塔桥,飞机白色的肚腹遮掩我头顶那一片狭窄的天空,我感觉从我的身后长出了一个新的自己,他猩红的眼底搅杂着怨恨和欲望,在我的后背张开了薄薄的翅膀。

 
 
 
我先后在美国逗留了八天,带着布鲁娜玩遍了六旗魔术山主题公园,如我之前说的那样在赌城玩牌,夜夜灯火辉煌。

我尽量了,过得刺激,过得浪漫,全心全意。

因此我无法在自己的阴影里看清屏幕上碎裂的文字,沉醉在我脉搏下的酒精蠢蠢欲动,持续飙高的肾上腺素正在太空中缺氧,我摇晃着手机上倒映出来的陌生的面容,最后终于将它们辨识出来,那句话算不得上长。

 
 ——“我不在那里。”

 
 

有些事情,事后会想起来有千千万万可以避免,可以不发生,可以改变,可以更换另一种见面的场景,但就像时钟,一圈又一圈的重复走过的路径,或者像足球,一圈又一圈的滚动过一样的花纹,如果你真的在意那些轨迹,你会发现它们行走的路径从来不是轮回,不是往复,它们是时间,是重力,是命运注定的不可阻挡的狂乱的洪流,永远不知疲倦的汹涌奔袭,间或陡转之下从天而坠,那无知无觉一往无前的样子,残忍过人类的感情。

而我不过是趴在泥泞里,试图保护像和芦花一样脆弱的东西。

 
 


从机场回诺坎普的路上,我百无聊赖的在路口等一个红灯。而我从欢欣雀跃的浮空狼狈的摔进泥潭,也就花费了差不多的时间。

在我们共同经历的所有意义重大的比赛中,一定有最为特殊的那一个、我毫不怀疑会从你们的嘴巴里听见各种各样的回答,因为我知道在我们经历的比赛的时候,你也在过自己的生活,我们毫不相干的轨迹在那几十分钟里因为足球融化在一起,更不用提我们曾经获得的辉煌不胜枚举。

至少它们都陈列在了这儿。

我穿过空无一人的通道,三步并两步跳上小教堂门外的台阶,沿着挂满相框的长廊,经过博物馆外墙上双扇的玻璃。诺坎普从她骨骼的缝隙里吹过来一阵一阵晒烫的草皮香气......

我愿意用我拥有的一切,我所有的钱,荣誉,地位,我愿意放弃所有灯影奢靡的生活,哪怕是要我亲手奉上我每一根尚在活动的脚趾,我愿意付出所有我曾经不能舍弃的东西,来换取我像前或者向后挪动,哪怕是小小的一步,也不要停留在那扇半掩的门前。

 
但我不能。

我站立到了那里。

就好像我走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一样。

就好像那是什么终点,一定要有什么在那里宣告终结一样。

 
 
 
我不止一次的幻想到底什么时候我才会再也难耐爱情的煎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也支撑不住过载的感情刺破巧克力色的后背,我会激动的看着从我身体里满溢出去的喜欢扭着桑巴向他的脚边汹涌而去,然后温柔的向他披露我甜蜜和略显羞赧的内心,我甚至整个人都在发着烫,这或许会成为我们当时无法靠近的原因。

但在每一个或疯狂或旖旎的想象里,它们无一不成就我圆润的梦境——

 “我爱你。”

 



 
而现实总不能如此幸福。

我环顾这个曾经被哈维提起的神秘的房间,它凌乱不堪,几乎到处都蒙着厚厚灰尘,它的一切静悄悄以不曾被人悉心照料的方式占据着脏兮兮的空气。

我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凳子上,用手指抹起钢琴一层粗糙的尘土,然后发现了搁物架上悬挂的一件皱巴巴的球衣,袖子撕了条,连下摆也脱了几根线头。


——11号 NEYMAR。

——我穿着它踢了那场诺坎普奇迹。


如果连你都觉得那场比赛刻骨铭心到永生难忘,那么我呢。

如果连你都能在想起那场比赛的时候热泪盈眶,那么我呢。

如果连你都能在观众席激动到撕扯手里的球衣,那么我呢。


在我亲手扯掉的线头后松散的衣服下摆,贴着一个小小的纸头: 

——内马尔献给里昂内尔·梅西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传来一声沉重的轰鸣,我甚至在晕眩中听见了身体结结实实砸进泥泞而泥水四溅的巨大动静。


 
 “球衣这种东西,要么留给尊敬的对手,要么留给最爱的队友。”

哈维把缠完的胶带丢在我的身上,一如往常的对我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针对。 

我们四目相视,暗自要争着谁会输掉先挪开眼睛,直到后面传来门被打开的响动。

我们同时回头看见擦着头发走进来的里奥,手臂上妖冶的花纹依旧令人心驰神往。

 
 
 神怜悯万物,而上帝照看世人。

我父亲在我临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到那时才明白他是如何把所有对我的告诫放了进去。

在被甜蜜的爱恋冲昏头脑连带着阳光都温暖到晕眩的球场上,我极少次的考量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建立起那种“相互”的关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的时候,在他温和与包容的注视里,我光顾着傻笑。


而爱存在吗,爱存在吗?

我总不能从下着橘子和玫瑰花味道的雨水中清醒。 

我曾经以为,他只是瞎着眼睛,他只是瞎着眼睛。


或者最少,我同他也应该处在势均力敌的位置,拥护者各自的心门充当一名前锋。 

可当我看见那份假借我的名义,自以为是至极致的”赠予“,被迎面而来的答案终于轰掉了我所有青涩的感情。

在我终于得一窥探他温和笑容背后的秘密,他徒手从我胸口剜走了一颗皮球然后用脚尖轻轻的拨进了我的球门。

 


他知情。

却从未给过我回应。

连他婚礼的信号,我都是被蒙在鼓里。

甚至他都决定去爱别人了,还依旧在消受这份暧昧,即使他已经用余光瞥见我呼之欲出的魔鬼。

他还以为我可以沉溺于“我们互相在意”的假想,然后毫无保留的把我对他全部的爱意倾覆进去。

我还会心甘情愿的双膝跪地,把球员默认的规则当作真爱告解,绝望而虔诚的向他献上我的球衣。 

 

 

——“里奥,我明天回巴塞罗那了,想见你。”

——“我不在那里。”

 

——“你还在伊比萨??“ 

——“罗萨里奥。” 

 

——“哦,婚礼。”

 
  

哪怕。

我从他身上获得唯一的回应只是傲慢和怜悯。 

 
 
 

事实上我和他拥有非常,非常非常浪漫的相遇场景,在我夹裹着半支足球队不知所措的目光,从听闻他婚礼消息的更衣室逃离之后,我们第一次,单独,私密的见面,几乎算得上我们所有共处的时间里,最靠近,最靠近爱情的景象。 

我不会为他的出现增加任何奇幻的色彩,天崩地裂的描述,恰如他整个人于我的样子,恰如我对他遏至唇齿的感情。我们之间,并没有割破黑暗的太阳照射下来,或者在迷惘里乍现的星光,如果有,也不过是薄雾缝隙里浅浅漂浮的金粉,或者海水擦过的细细的沙砾,在鸟群的翅膀里停留的夕阳碎片,那些所有,缓慢的,美丽的,和无声无息的东西。

而且它们都习惯失去。

 

在我闭着眼睛的摩挲里,滑腻的琴键撞击着我的指腹,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香水味从我头顶无声坠落至我的鼻息。

他西装上冰凉的袖扣让我瑟缩了脖颈。

我或许为他弹着一首《All of me》。


如果不是被我砸到的钢琴嗡鸣作响,四处漂浮的金粉钻进了我们膨胀的胸腔,然后在那里轻浮的留下疼痛的记号。

这近乎是我梦想。

 
 


我对他说,我们要一直沉默下去吗,还是你非要我冲你喊出藏在心里那句话?


可是原本他什么都了然于心。

亏我还一腔热血,为获得了他一点点宠溺,又羞涩又开心的像个煞笔。

 

几乎是满怀仇恨的,我迫不及待的告诉他我正在做的交易。

当作我满心欢喜的向他倾斜的影子所能保留的与他之间仅剩的一点公平。

你如何祝愿我,我就如何祝愿你。

我凶狠的对着他露出獠牙,直到我和他都红了眼睛。

 

“对不起。”

他说的足够小声,很轻易的被婚礼现场的气氛淹没。


那就是我对他所有虽然孤单,但一度热切如火的瞭望。

它穿过茫茫如海的星星,最终决定在阿根廷彻底消弭。 

 


—————————

tbc.

 
 

矮矮星🌟

【内梅】《王子公园日记》 chapter4.

warnings:

友好起见 此章及未来的偶数章 

同时粉KMbappe和PSG的fan勿进

无恶意的表述存在引起不适的可能


N:

我仍然满足于在球场上看到他的样子。

尽管球场之外我像一个兔子一样跳着逃离他们的共同生活。

我开始习惯在身体里面大声喊叫他的名字,用一腔爱意和一腔孤勇,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上走下来,再洗个澡就获得了重生。

我可以继续爱他,用一种他听不到而我也不再有所谓是否被回应的方式。


凑活过吧,还能离了他咋地。

-


记者朋友已经消失掉了一天半了。

他说要去准备一个采访什么的,我希望他尽快回来。

度假让我觉得无聊,离回归...

warnings:

友好起见 此章及未来的偶数章 

同时粉KMbappe和PSG的fan勿进

无恶意的表述存在引起不适的可能


N:

我仍然满足于在球场上看到他的样子。

尽管球场之外我像一个兔子一样跳着逃离他们的共同生活。

我开始习惯在身体里面大声喊叫他的名字,用一腔爱意和一腔孤勇,大汗淋漓的从球场上走下来,再洗个澡就获得了重生。

我可以继续爱他,用一种他听不到而我也不再有所谓是否被回应的方式。


凑活过吧,还能离了他咋地。

-




记者朋友已经消失掉了一天半了。

他说要去准备一个采访什么的,我希望他尽快回来。

度假让我觉得无聊,离回归球队的时间眼看着也快到了,我分不清是期待还是倦怠,如果那天刚好天气不错,我会脚步轻松的回到巴黎也说不定。


当记者朋友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刚从房子里面出来,热辣辣的太阳晃瞎了我的眼睛,几乎能感受到皮肤表面毛孔大张,从外面灌进来势汹汹的热量。


“你回来了?太好了,已经到地方了吗?”

“哦还没有,刚下飞机。”

“可以啊,我可以等。”

“在哪?我今天不出去,我在......”,我抬起头。

然后对着电话那头一本正经的说,“我在门口的两朵云下面等你。”


晚上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巨大的笑脸被他佯装凶猛的一拳头给打散了。

“还他妈两朵云下面?嗯?”

我用手指了指天空,“现在是星星下面啦。”

“幼稚鬼!”

“这是幽默感!我就和路易斯这样玩过。”

“苏亚雷斯?我想知道他怎么反应的,有没有揍你的小屁股?”

“没有,我有里奥拦着。”


我知道你们没有机会亲自感受一下里奥深邃的像山谷一样的肩窝。我可以把我的头放上去,叮的一声,像小齿轮匹配到母带,毫无缝隙的契合,如果不是我总是在换发型的话。

涂抹了过多发胶的头发曾经扎痛里奥的肉乎乎的脸颊。可他其实是瘦过的,虽然他现在也不胖。

我总记得他两颊瘦削的模样,看起来更加敏捷,年轻,有点锋芒。

而后来他温顺多了。

看我的眼神总是多了很多包容与溺爱,我几乎支撑不了几秒钟,就会一头钻进他的怀中,用头冲撞着他的下巴。

他发出小声的呼痛,像极了我心里呜咽的哀嚎。


别,别这样看我,我在心里说。


我避开他的目光,将他的身体扭转过去,我从后背抱着他站立在球场边,比赛结束后四周球迷掀起的巨浪让人无法站稳脚跟,他们掌声雷动,像是将一辈子的兴奋与祝愿都放在了这里,我们两个站在几万人热烈包裹的中心。

眼睛有点疼痛,一定有草屑和泥土不小心扎了进去,所以当我将额头抵在他肩膀的时候,泪水立刻浸透了他的球衣。

我明显感觉他想挣脱出来,而我只是更用力将他的后背压向我的心脏。


良久,他向后伸手抱在了我的腰侧。可能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我上身没有穿球衣。


我们像突然被烫到一样双手立刻离开了对方的身体。


“你的球衣呢?内?”

“啊?给球迷了啊。”我心虚的说。

“给谁?在哪?”

“啊?那么多我也不知道给谁了啊。”我无辜的红着眼睛看着他。


里奥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我伸手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

他后退一步从我的手指间抽离。



赛后的余韵持续了很长时间。

只到欧冠的八分之一决赛而已,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可以为这场胜利狂欢。


我背对他去和路易斯打闹,杰瑞追着我满更衣室跑。我呼啦呼啦像风一样跑过里奥的身边,而他的目光始终黏在我的身上。

我觉得更衣室太闭塞了,有一瞬间我想丢下所有人回到球场跑圈。


最后这场闹剧以我撞倒堆积如山的杂志收尾,因为

路易斯被狠狠的砸痛了脚趾,而助理教练终于爆发了一回。


我把脸埋在一本书后面,躲避着劈头盖脸的训斥。

某一页的红蓝交叉的字体浮刻在诺坎普球场的上方的空白,我直愣愣的盯着里奥站在广告牌上被球迷纠缠的身影,他们用力拉拽着蓝色的球衣,而我看到了像山川与河流一样起伏的......


我擦了擦口水,从长板凳上坐起身来。

我还没有把晚上与父亲的约会忘在脑后。

我招呼着我的队友们,向他们告别,更衣室正对着门口的地方,里奥坐在那里罕见的捏着他的手机。


“里奥~我走了!”

“哦再见,内!”他立刻从手机上抬起头,像遇到什么好事似的,冲我笑起来,下巴尖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滚蛋吧!臭小子!”



我满心欢喜的离开了训练场,从地下车库开走了我宝石蓝的奥迪小车。

我穿过蜿蜒的街道,经过巴塞罗那豆腐块一样整整齐齐的街区,色彩明眼绚丽的高迪式的建筑从车窗外一闪而逝。


我回头看当时的自己,吊儿郎当的开着车,左手在方向盘上耍过大半圈拐进一条街道——


反戴着一只黑色的平沿帽,拉链卫衣松松垮垮的挂在像梅花鹿平直的脊骨一样的肩膀,走下车之后,他一路都是欢欣和雀跃的脚步。



“让我们来看看你遇见了谁......,”记者朋友用铅笔给散落的日记纸张编了号码。

这做起来不是一件易事,因为我很少写清楚日期。

他只能从我意识流一样的话里面大概推算时间,时不时的会问到我,他的喉咙像个虫洞一样把我拉扯进大片大片的回忆。


“你说父亲指着门口,他说你只要从这个房间里踏出一步,就要像个男人一样......"

“不是那天,还没到这里。”

“嗯…里奥的请柬…”

“…下一个。”

“呃......他的袖口再一次闪瞎了你的眼睛,他在对着你身后的黄铜艺术品发笑。”

“不是,还早着呢.......你能不能找准确一点,我是要去见我父亲的。”

“谁让你把它们乱丢的,你要是规规矩矩的递给我,我们就没这样的事!”

我把他按进沙发里,然后捡出一页纸糊到了他的眼前。

“是这里。”我说。



“孩子。”父亲从我身后出现。

我转过身去,看见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上去蹭了一个短暂的拥抱,父亲宽厚的手掌在我的背后大力的拍了好几下。


“我还以为我找错地方,平时没有见您喜欢法国菜。”

“只是有一些事情,今天的训练怎么样?你们看起来还有一场硬仗。”

“是的,父亲,但我们会做的很好,我会做的很好,还有里奥他们。”

“我有预感我们能拿下欧冠。”

“这也会是我们乐于见到的场面,晚上好啊,内马尔先生。”


我记得这个腔调。

法国男人今天仍旧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冷白色的衬衫上别着一只金百合领带夹。


“以及小内马尔先生。”他的脸上堆起一个并不让人讨厌的笑容,这得归功于白种欧洲人与生俱来的好皮囊。


我想回头去和父亲交换一个目光,但父亲只是沉静的看着我。

他的表情空白的像一张纸,又或者是含义太过深刻无法立刻被解读,最起码我不能从中辨认出他的意图。


之后的二十分钟,我们三五个人在一个安静的包厢落座。

包厢是半开放式的,背靠着一扇落地窗,低垂的夜幕像一片绸缎,酒店在台阶和墙壁角落里的灯光闪烁像星星点点的萤火。


而我仍旧表现的像一个被父亲带出来和陌生人吃饭的小孩。

并非只是我无所适从,而是我无法看透父亲的心思才变得谨言慎行。


相对于父亲而言,法国人就开门见山的多了。

他坦荡着承认自己以及他身后的俱乐部对我的兴趣,在他噤声品尝车轮饼的时候,与他同行的人声情并茂的讲述着巴黎的风土人情。


我显然对此兴趣缺缺,用叉子戳向一碟白汁小牛肉,我和法国人的目光在那块牛肉上碰撞在一起。


他像一个对一切尽在掌握的人,任由身边的同事滔滔不绝,但他和我都知道那不过是可以有却没有重大意义的背景音,就像走过场的助兴,就像暴雨前的闷雷,像真正的主人尚未露面时院子里的狗吠。

他的嘴角勾起,片刻便收回了他狡黠而玩味的目光。


当时酒店里有乐队在进行现场演奏,隔着层层叠叠的珠串灯光,外面的平台交错出稀疏的人影。

与父亲随行的人谨慎的阖上了帷帐,紧密的鼓声变得沉闷,很快就再也听不到声响。


“我不想为我身后的俱乐部为您勾勒蓝图,也不会赘述您的到来对我们每一个法国人的意义。我只是作为一个球迷,由衷的,恳切的请求我欣赏的球星,能够降临在巴黎,从功利的层面,让巴黎来实现您的梦想。”

“我的梦想?”我感觉好笑。


“上次你说下一次见面会知道我想要的东西,现在我们坐在这里,是要谈谈内马尔的梦想这样的话题了对吗?”

“你说我现在翻翻你的口袋,会不会找到一张记者证或者实习证之类的东西?”


“我以为您会比现在拥有的一切想要的更多。把您放在两千个两万个两亿个球员里面,您也会脱颖而出,而把我们放在所有的世界级豪门里面,我们也会是最适合您的那一个。”


“是否应该注意点,我们可是在西班牙,出门左转碰到的十个人里面有九个是巴萨球迷,还有一个是从马德里路过巴塞罗那的皇马球迷。”

我父亲忽然开口说道,而这句话让我对着餐盘笑出了声。


“我看不出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就像您当时也没有看出为什么要离开桑托斯。”


“可我已经来到了欧洲,而且这是欧洲最好的俱乐部。我在这里很开心,说实在的,你有点打搅这份好心情了。”

“可你的初衷里面不仅仅是来到欧洲而已,没有错吧。”

“这点我和您意见统一,”我点点头,“我来这里的原因很明确。”

“因为这里有Messi?”他问。

“因为这里有Messi。”我说。



“如果不是细心了解一下当时的现状,我差点都要被你对Messi的感情骗到感动了。”记者朋友说。

“与其说是在皇马与巴萨中做选择,不如说是在C罗与Messi之间做选择,用大脚趾想都知道你初登欧洲在他们哪个人身边才会有可能获得更好的空间。”

“他可比皇马那位温柔多了,对吧?何况本人还很喜欢你,公开说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的太阳穴嗡嗡作痛,他说的对,也不对,但我无法辩解,只能说我们互相怀着期待见面,而彼此都没有失望罢了。


我看着记者朋友再次埋进那些回忆的片段,竟然开始有些紧张。


如果我真的听见过他手中清脆的摇铃而睁开双眼,那接下来发生的,无论如何,都或多或少的,都渐渐牵引我离开了身下盘卧的荒原。



“但这里有Messi就够了。”法国人说。


“人人都有二十四岁。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法比奥,卡卡,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他看着我的眼睛,“Messi。”

“他24岁的时候,已经成为是公认的球王。”

“而且我大胆预言,未来的三年,五年,他仍旧会持续保持现在的水准,只要在他巴萨一天,他就是球队唯一的精神领袖,任何一名队员都是这位国王的陪衬。”


“如果我只为了逃离他的阴影而离开球队,是不是有点没意义啊。”

“我可以说世界上任何一名球员,都身处在他的阴影之下,无论我躲到什么地方,都不会远离他的名字。”


“您知道吗,我偶尔会有感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可以像是毒品,在一起久了反而会滋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甜蜜和胜利轻而易举的麻痹人心,很多人都无法从中清醒而看到外面日新月异到残酷的现实。”

“但我本人从巴黎远道而来,最起码可以将我看到的东西分享给你。”

“有的球员生来就要被人追逐,他们会成为一代天骄,让众人顶礼膜拜,但时间在流逝,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天才出世。曾经的罗纳尔迪尼奥如何惊艳众人,之后梅西就有多卓绝斐然。被亲吻脚踝的告别是很多球员结束职业生涯时梦寐以求的画面,但实际上我们见证过太多流星一样的天才选手。”


“有时是因为我们离得太近反而限制了我们远观大局的视野。回看您四年前作出的离开巴甲的决定,现在的一切都证明了一念之间的转变是如何意义非凡。”


“事实上,我们正在重整旗鼓,巴黎有想法在未来两年撼动欧洲大陆,它需要您的加入,迫切的需要您的加入,我们会用一切来证明我们对您无以伦比的尊重与珍视,但眼下我们都需要做的就是打破桎梏。”


“未来终究是属于年轻人的,光辉和灿烂,荣誉与地位。当他不再年轻的时候,我们每个都会随他如此,所以我们必须充满危机意识,想一想当里奥·梅西退役的那一天,世界足坛都会因此而震荡不安,而您和我都处在什么位置。“


“我会说您不该在24岁的年纪继续留在巴萨,那是梅西的影子最浓重也笼罩的最全面的地方。如果您有梦想成为一支球队的绝对领袖,,成为11个人里面唯一的核心,那我们称得上是绝配。至于诺坎普,他们有一位国王就足够了。”


“内马尔先生,我想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近距离见证您登上世界尖峰的模样。在我的家乡,在我们的主场,而不是在西班牙,不是在除了巴黎圣日耳曼的其他任何一个地方。”


“如果......非要我离开,那我大可以,拜仁,利物浦,曼城,尤文图斯,除了皇家马德里,我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是不是?"

"你那么了解局势,一定知道我在国际上还是非常抢手的吧?”没怎么花心思放在隐藏自己语气中的讥讽与不快,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换来父亲一道警示的眼刀。



包厢里面安静的只剩下我手中刀叉发出碰撞的声音,父亲开始拉着法国人说一些关怀体已的话。

晚宴很快走向了终结,因为法国人已经看出他再次面临了一个不愿意再开口说话的我。


他与父亲并肩走出门外,我走在后面将手里的帽子转的飞起。

接着他在走廊一侧停下,等待着我经过他的身边。



“也许您应该记得您的老乡,阿尔维斯?”

“当初他差一点就去了曼城,瓜迪奥拉一度翘首以盼这位旧将?”



“所以如果您非要一个答案,关于您为何要在众多对您兴趣盎然的俱乐部之间选择巴黎圣日耳曼,我可以告诉您。”



“因为我们有钱。”

“如果您还想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们比其他任何一只俱乐部,都要有钱。”

“我们给了阿尔维斯四倍于曼城的薪资。”



“不管您现在有没有离开巴萨的想法,我都希望您知道,您的实力配得上您该有的野心,现在也许是时候刷新下自己的履历。”


“说句心里话前几天那场比赛仍旧是我心中无法消散的阴霾,但我原本以为整个新闻版面都是您的名字。引进一个刚刚把我们一脚踹进地狱的球员着实让我们难堪,但一切为了未来更意义重大的成就,这姑且算是俱乐部具备胸怀,眼界与势必要震颤欧洲的决心的最好证明。”


“无论您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您之后产生一点点离开巴萨的念头,请联系我,我们巴黎圣日耳曼对待支付天价违约金的态度,就像打一个响指。”

“你会看到,以这样史无前例的身价迎来一位皇帝,我们无比谦卑,而且甘之如饴。”



我认为我可以在无边际的沙地里孤独行走,把热爱与奢望藏匿在深重的夜晚,而白天就由我作一位他人,忘掉我是如何在勉强的保持缄默。

但我被指引了一片绿洲,虽然遥远,但它生机勃勃甚至富饶肥沃,四周永远飘荡着金百合的花香,还有我最喜欢的红蓝两色的旗帜迎风招展。


我还听说,那里许诺自由,还在乞求我这只恶魔。







5.tbc






瑟瑟发抖芒果酱

来,啥都不要说,让我们图片刷起来

来,啥都不要说,让我们图片刷起来

小龙虾

大哥!作为你优秀的分析博主,我可是把你的玫瑰花屏保修了5遍,来证明你的“白”玫瑰,凭着这个屏保,还能上tag里说脱粉的,通通都是带节奏的,姐妹们完全可以拉黑处理!另外要谢谢lyf老师的自拍照,机缘巧合,能知道大哥手机屏保图~


还有大哥~你的博主95%的时间都沙雕,2%的时候憋个文~但是偶尔3%的时候,放大招,所以你还是堵一下柜门吧!!!求求了!!!!😭😭😭😭

大哥!作为你优秀的分析博主,我可是把你的玫瑰花屏保修了5遍,来证明你的“白”玫瑰,凭着这个屏保,还能上tag里说脱粉的,通通都是带节奏的,姐妹们完全可以拉黑处理!另外要谢谢lyf老师的自拍照,机缘巧合,能知道大哥手机屏保图~


还有大哥~你的博主95%的时间都沙雕,2%的时候憋个文~但是偶尔3%的时候,放大招,所以你还是堵一下柜门吧!!!求求了!!!!😭😭😭😭

爱卡aika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仿佛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懂的都懂!!懂的都懂!!懂的都懂!!!!!

zbszd!!!szd!~~

他们永远好好的,大家也都要好好的!!!

龙!哥!生!日!快!乐!!!!!!!

ps:姐妹们!!!朋友们!!!好久不见!!!倍感想念!!!!

他们值得!果然值得!!美好总是值得等待~~~~

把居北史记往后翻,观看今日除【那个】以外的糖点合集:

要素【01】:龙哥生日的这个魔方!正好放在【朱白】的这一面~!

要素【02】:蛋糕上面全是【玫瑰】和【小羽】!!!

要素【03】:龙哥的ins图胸前是【小羽】,背后是【小树杈】!比yeah...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仿佛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懂的都懂!!懂的都懂!!懂的都懂!!!!!

zbszd!!!szd!~~

他们永远好好的,大家也都要好好的!!!

龙!哥!生!日!快!乐!!!!!!!

ps:姐妹们!!!朋友们!!!好久不见!!!倍感想念!!!!

他们值得!果然值得!!美好总是值得等待~~~~

把居北史记往后翻,观看今日除【那个】以外的糖点合集:

要素【01】:龙哥生日的这个魔方!正好放在【朱白】的这一面~!

要素【02】:蛋糕上面全是【玫瑰】和【小羽】!!!

要素【03】:龙哥的ins图胸前是【小羽】,背后是【小树杈】!比yeah是谁的招牌动作?白小宇!

小龙虾

问说啥叫演技?其实特别简单,如果年纪比较小分辩不了,你只需要看剧的时候,截个图,看看他们有没有从照片里,就告诉你,他们有好故事可以说……

#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问说啥叫演技?其实特别简单,如果年纪比较小分辩不了,你只需要看剧的时候,截个图,看看他们有没有从照片里,就告诉你,他们有好故事可以说……

#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爱卡aika
姐妹们!朋友们!请问还有人没吃...

姐妹们!朋友们!请问还有人没吃到这颗糖吗?

糖名就叫:他没有朋友圈!

首先让我们来看这条视频:戳这里

主持人:“如果说我必须得付费看一个人的朋友圈,你们会选择谁?”

朱一龙:“我......(打磕巴)他没有朋友圈。”

放慢速度听戳 这里 或者 这里 (注意那个“ta”的发音)

(《春晚进行时》完整视频戳 这里


嗯?“他”没有朋友圈??谁没有朋友圈??


为了解谜,让我们来回顾下这段视频:这里


问:最近发的一条朋友圈是什么?

朱一龙:没有怎么发过朋友圈。


问:经常发朋友圈吗?会给别人点赞吗?

白...

姐妹们!朋友们!请问还有人没吃到这颗糖吗?

糖名就叫:他没有朋友圈!

首先让我们来看这条视频:戳这里

主持人:“如果说我必须得付费看一个人的朋友圈,你们会选择谁?”

朱一龙:“我......(打磕巴)他没有朋友圈。”

放慢速度听戳 这里 或者 这里 (注意那个“ta”的发音)

(《春晚进行时》完整视频戳 这里


嗯?“他”没有朋友圈??谁没有朋友圈??


为了解谜,让我们来回顾下这段视频:这里


问:最近发的一条朋友圈是什么?

朱一龙:没有怎么发过朋友圈。


问:经常发朋友圈吗?会给别人点赞吗?

白宇:我不发朋友圈,会给别人点赞。


问:好友圈里谁最爱给朋友圈点赞?

朱一龙:我不是刻意要说白宇啊,但是他真的很喜欢给人点赞,但是他自己又不发,对,他永远第一个点赞。

再让我们回顾一下——橘子辣访 这里  (见7min后的提问环节)


这,这不就连上了吗???

(拼了一张图,好适合当情头哦哈哈哈哈!!!)

感谢优秀的嗑学家姐妹们!!!

祝大家吃糖快乐!!!


补课:

2021-02-09  北北直播录屏 戳 这里

一个果冻

蓝曦臣最近很烦恼(1)

我也没想到辣鸡玩意儿居然可能会有234

蓝曦臣最近超烦恼。他觉得他身边有个人好像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他弟妹的师弟,江澄。不仅是弟妹的师弟,更是一宗之主,江宗主。

蓝曦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才不显得尴尬。

作为一个资深钻石王老五,蓝曦臣拒绝的姑娘不在少数了。可是他仍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江澄。一想到被他拒绝的江澄可能会双目含泪水光潋滟地看着他,他就不忍心拒绝。更可怕的是,被他拒绝的江澄极有可能会跑去喝酒,把自己喝得烂醉然后任自己躺在酒馆。蓝曦臣相信,以江澄的容貌,喝醉了往酒楼一趟,肯定会被那些个公子姑娘抢的渣都不剩。

那可怎么办才好。蓝曦臣边思考边挠头,挠掉了一地头发。最后,他决定去咨询一下他的...

我也没想到辣鸡玩意儿居然可能会有234

蓝曦臣最近超烦恼。他觉得他身边有个人好像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他弟妹的师弟,江澄。不仅是弟妹的师弟,更是一宗之主,江宗主。

蓝曦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才不显得尴尬。

作为一个资深钻石王老五,蓝曦臣拒绝的姑娘不在少数了。可是他仍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江澄。一想到被他拒绝的江澄可能会双目含泪水光潋滟地看着他,他就不忍心拒绝。更可怕的是,被他拒绝的江澄极有可能会跑去喝酒,把自己喝得烂醉然后任自己躺在酒馆。蓝曦臣相信,以江澄的容貌,喝醉了往酒楼一趟,肯定会被那些个公子姑娘抢的渣都不剩。

那可怎么办才好。蓝曦臣边思考边挠头,挠掉了一地头发。最后,他决定去咨询一下他的弟妹魏无羡。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调戏一波不挺好的嘛?”魏无羡听了大哥的问题,如是回答。“不可。”蓝忘机沉了沉脸,冷冰冰地说。“哎呀我现在当然不会这么做了,我有二哥哥!”魏无羡见势不妙,赶紧讨好道。“嗯。”蓝忘机这才面色稍缓,点点头。蓝曦臣默默咽下了一嘴狗粮。

这狗粮也吃了,也该回归正题了。


“莫非他长相奇丑?”魏无羡问。“不,容貌是上上等,非常人可比拟。”蓝曦臣摇摇头。
“莫非他修为不够?”魏无羡问。“不,修为很高,可与忘机匹敌。”蓝曦臣再次摇摇头。
“莫非他性格不好?”魏无羡问。“不,他性格很可爱,很讨喜。”蓝曦臣道。江澄是有些别扭,可是在蓝曦臣眼里,那些小别扭可爱的不行。
“莫非他矮?”魏无羡灵光一闪。(金光瑶:把你的头和膝盖全部砍掉!)“不,顶天立地,八尺男儿。”蓝曦臣道。

“八尺……男儿……”魏无羡一脸惊恐地看着蓝曦臣。
蓝忘机一脸惊恐地看着蓝曦臣。
小苹果一脸惊恐地看着蓝曦臣。

魏无羡喝下一口82年的碧螺春压了压惊。

“大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江澄。”
“诶?无羡好聪明!”
我聪明你个大头鬼啊!魏无羡在心底咆哮。

“大哥,跟我说说,江澄是怎么表现他对你的好感的?”魏无羡现在觉得他家大哥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唔……就是……”

蓝曦臣努力地回想。
“江澄会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云深不知处询问金宗主的课业,其实我知道他是来安慰我的。”

经蓝曦臣一说,魏无羡也想起了这件事。那次是魏无羡带着金凌去打山鸡,结果被江澄安排在金凌身边的眼线给发现了,飞鸽传书到了莲花坞,江澄气冲冲地赶来了云深不知处。谁知二人在烤山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邪祟,顺手给除了,等江澄到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二人刚好吃完烤山鸡提溜着邪祟出现了。江澄只当是情报出了错,不过人来都来了哪有直接回去的道理,就去找蓝启仁问了问金凌的课业,见了见蓝宗主。硬要说安慰心情不好的蓝曦臣的话,那应该只有一句话了。“江某见蓝宗主神态疲倦,不再叨扰,蓝宗主好好歇息吧。”江澄说完这句就走了。这是个什么安慰啊?!魏无羡险些抓狂,这明明是想赶紧脱身好吧?!

“还有么大哥?”魏无羡只祈祷他家大哥最好不是闹了个乌龙。
“嗯……他会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嗯?这话怎么讲?”魏无羡一听,来了兴致。

那是在清谈会。各家宗主明争暗斗,台面上一片祥和,背地里刀光剑影。江澄向来不屑于同这些老头宗主打官话,只在被别人点到名的时候敷衍两句。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敢去故意闹这位江宗主了,导致江澄在清谈会上无聊到犯困。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睡过去,只好拼命地转移注意力。江澄是个颜控。所以他盯上了众老头里最好看的一个――蓝曦臣。对蓝曦臣,江澄的第一印象是长的还行,第二印象是长的怎么那么像蓝忘机,第三印象就是看着就欠揍。带着赤裸裸的杀意的眼神在蓝曦臣眼里竟是含情脉脉的注视,江澄要是知道了也很是想吐血。

魏无羡觉得这不靠谱。以江澄的性子,是决计不会把好感表现的这么明显的,他顶多别别扭扭地多看对方几眼。

所以蓝曦臣这分析,站不住脚。

“大哥,你怎么知道他看你的?”魏无羡问道。“因为我一直在看江宗主啊。”蓝曦臣答。所以兄长,到底是谁喜欢谁?!蓝忘机唇角抽动,一脸无奈地看着兄长。“不是他喜欢我么?”读弟机道。不是,真的不是。“怎么不是?”蓝漂亮相当执着。“咳咳,兄长,你为什么不忍心拒绝江澄呢?”不是很懂两个人是如何交流的魏无羡终于发问。“我怕他难过啊。”蓝曦臣道。“大哥,我看是你喜欢江澄吧。”魏无羡道。“啊?怎么会?”蓝曦臣被弟弟弟妹弄懵了,一时间竟是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所以……是我在喜欢江澄……”蓝曦臣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