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港昀]暴雨将至
校园设定 不良少年x三好学生
全文2w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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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雨下得大了。
董思成没带伞——准确地说,董思成现在没有伞。他的伞本该就在课桌里,但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功夫,那把前几天刚买的新伞就又不见了。
上周他问家里还有没有旧雨伞时,母亲只是笑着数落了他句丢三落四,留下两张红钞票就匆匆出门。董思成去买了把新伞,是浅浅的灰色,就像现在黯淡无光的天空。
他曾经有过真的忘记带伞的下雨天,...
校园设定 不良少年x三好学生
全文2w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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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雨下得大了。
董思成没带伞——准确地说,董思成现在没有伞。他的伞本该就在课桌里,但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功夫,那把前几天刚买的新伞就又不见了。
上周他问家里还有没有旧雨伞时,母亲只是笑着数落了他句丢三落四,留下两张红钞票就匆匆出门。董思成去买了把新伞,是浅浅的灰色,就像现在黯淡无光的天空。
他曾经有过真的忘记带伞的下雨天,后来是后桌的女生高颖热情地把伞借给他,而现在她正在不远的单车棚背对着他锁车,过了很久才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像是避着这边似的,撑开伞走远了。
零星地有人从董思成身边经过,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对着渐渐黑沉的天发愁。雨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但天色肉眼可见地暗下来。董思成开始后悔在教室里多看了一个小时书,刚下课时雨还没有这么大,而他总觉得雨是下不久就会停的。
他在楼梯边蹲下来,旁边的白墙上贴着半面墙大小红色的五测模考成绩表彰,董思成的名字排在第一个。他盯着它发呆,直到一个声音把他游离的思绪拉回来。
“回家?”
董思成怔怔地抬头,黄旭熙正趴在他头顶的楼梯扶手上,头发已经染回了深色。
董思成没想到是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都不确定这位操着一口他听不懂的方言的外地人说的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两个字。
“我问你,回不回家?”黄旭熙好像也怕他没听懂,努力地咬字,眉毛皱在一起。
感觉莫名其妙的董思成“嗯”了一声,心里模棱两可。只见黄旭熙两步从楼梯上跨下来,塞给他一把天空一样浅灰色的伞。
“……你的?”
“陆鑫那拿的。”
董思成无语。过了很久,他问:“你怎么回去?”
黄旭熙笑了,牙齿刮过干涩的嘴唇,“我是男子汉,不怕淋雨。”
他笑着说这冒傻气的话,浑然没有平日里沉默时生人勿近的气质。董思成看不懂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和他打交道。但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他还是小心地发出真诚的邀请:“一起走吧。”
董思成不知道黄旭熙具体住在哪里,但至少确定是顺路的同一方向,需要穿过前面那条街经过一条小巷。他以前经常在那条巷子里偶遇染着显眼黄毛的黄旭熙,那时候他们都不认识对方,尽管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学校里的风云话题——一个是学校里好人缘的明星学长,一个是大家口中孤僻古怪的不良少年。
董思成打着伞,把书包背到前面,两个人在积水的街道上无言地快步前进。
等待红灯时的沉默让董思成觉得有点尴尬。他们其实一点也不熟,只在一件事上拥有交集——想到这里董思成不自主地偏了偏视线,完全沉下来的夜色中,霓虹灯打在黄旭熙的侧脸上,他戴着兜帽,隐在黑暗中的另一片黑暗里。
“你打他了?”董思成突然忍不住问。
黄旭熙知道他指的是陆鑫,回答得快而轻蔑:“没有。只是拿,又不是抢。”停顿了一下,又固执地补充:“我拿回我的东西。”
董思成一愣,握着伞的手心微微发烫。
“那,那天你们打架……你也是去拿属于你的东西的?”
黄旭熙没有回答。
不知这是默认还是他不愿意提起,一时尴尬的氛围比雨中的湿气更浓烈。董思成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多嘴关心这一句。直到步行的绿灯亮起,黄旭熙忽然快步过街,消失在滂沱的雨中。
如果不是目睹了那一场斗殴,董思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与这个奇怪的人发生交集。
那天他照常在教室自习到十点钟,抄近路走小巷回家,就在常常喂流浪猫的那条巷子口,撞见了他的同班同学陆鑫。
那是个富二代公子哥,父亲似乎是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本人又不是个正经学习的主,在学校里有不少腿毛跟班。董思成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但总归是同学,看见他满头挂彩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正想过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就听见他骂骂咧咧地叫人废物,要把谁按住了好好教育。董思成连忙佝下身子,藏在墙角的大木箱子后头,从狭窄的视角观望。
被好几个人合力按住的那个人染着扎眼的黄毛,发丝被血浸成了红色的挑染。
“妈的,老子还没把你打服?”陆鑫大声骂着,一脚踹上去。
第二天董思成揉着惺忪的睡眼到教室坐下时,后桌的女生高颖正与邻桌讨论:“你听说没有,昨天陆鑫被高二那个黄毛打进医院了……”“我就说那个怪人不好惹吧……天天说的什么都听不懂,发什么疯啊还打人……”说到这里她对董思成提起声:“学霸,你别每天学太晚啦,早点回家,千万别碰上奇怪的家伙。”
董思成轻轻“嗯”了一声,眼前读来流畅的文字却已经乱成一团剪不断的麻。
两天后陆鑫回到学校,校长和书记亲自来教室找他,身后跟着脸上犹有疤痕的黄旭熙。教室里充满猎奇的窃窃私语,董思成悄悄抬头去看,黄旭熙的脸逆着清晨的微光,像是面临审判的卡西莫多,这所校园里的钟楼怪人。陆鑫在校长面前控诉他的“罪行”——把一切说成黄旭熙单方面的校园霸凌。
董思成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相反的,他很擅长逃避。他从那场斗殴中逃离,然后在床上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
这一次你还要逃吗?内心的拷问如同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敲动乖乖模范生的心。他不知道自己猛地站起来的时候身边所有人的表情,只记得窗外照进来的的太阳暖和又明亮。
黄旭熙最终免于退学,只是被停课了一周。那一周从那条小巷回家时,董思成再也没见过黄旭熙,他常喂的那只小黑猫也没有再出现在那里。
董思成现在就撑着伞站在那里,在漆黑的巷口,沉积的雨水浸进了他的鞋。摆放在木箱上的火腿肠一点儿也没动,看起来已经坏了。
早春的晚风裹着大雨,城市一片冷寂。董思成忍不住紧了紧校服外套,慢慢地走进巷子往家的方向去。流浪的小猫会找到地方躲雨的吧?他一边走一边想。
会吧。
流浪的人也会吧。
02
几乎就在打开桌盖的一瞬间,董思成松了手,发出巨大的哐啷一声。
前排的人回头看过来,教室里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骂了句“神经病”。
桌子里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看见了,是一只死老鼠。看起来没死多久,所以没有发臭。
董思成僵在那里,感觉从头到脚的恶寒,但没人能帮他。最后他用两个草稿本裹住它,扔进了楼道的垃圾桶。
人变得陌生并不需要多久的时间,两周前他的课桌旁还总是有课间来问他题目的同学,而现在连他从桌子扔了一只死老鼠都无人发现。董思成从书包里慢慢地拿出学习资料,用简易书架把它们立在桌面上。
上周他就发现有人往他的课桌里倒水,所以把书都背回了家,然后每天带着需要的书过来。董思成不能确定是陆鑫还是他的哪个跟班,他没有证据。
教室里不是没有人看见,但没有人告诉他。明明两周以前这个教室里人人都殷切地叫他一声学霸,热切地和他聊天,向他借作业借试卷借笔记。董思成对于环境的变化并不是完全没感觉,他只是总是慢一拍——这种迟钝源于他天生的好人缘。身边的人总说他招人喜欢,是在爱意里长大的孩子。人对于过饱和的东西会逐渐失去需求欲,也不会在它消失时立刻察觉。
但到现在再迟钝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成了隔离瘟疫的孤岛。
上课铃打响的一瞬间前排的男生猛地向后撑了下椅子,董思成的书哗啦啦地掉下来落了一地。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在一片寂静中默默地蹲下来,一本一本捡好。
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捏着眼镜看了半天是谁,最后咳嗽一声让大家不要把书都堆在桌面上。
这节课董思成头一次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埋头乱填了两道选择题,然后抬眼望向陆鑫的位置。富二代一直低头玩着手机,脸上堆着得逞的窃喜,让董思成觉得他正在聊天群里出下一个怎么整他的新主意。
董思成突然很想逃离这里。
下午都是自习课,他向班主任请了假,年轻的班主任关心了两句高三学生的身体健康,叮嘱他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董思成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个面包,他觉得可能是小猫想换换口味,可惜在巷子口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它。
它可能真的去别的地方,不再来了。
暴雨过后这天出了很大的太阳,一切变得干燥乏味,打落在木箱上的叶子干瘪地卷起。他把它们连同火腿片和面包屑都包起来扔进垃圾桶,最后再扫视了一遍四周,决定以后都走大路回家。
“嘿。”
“嘿,董思成!”
回头的刹那间,董思成的心里忽然湿润。
“你在做乜呀?”黄旭熙问,带着点口音,像是遇见一位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自然,染回深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起一丝黄。
“啊……喂猫。”董思成简单地答,“不过它很久没来了。”
“昨天那大雨,去别地了吧。”
董思成“嗯”了一声。他希望如此。
“下午不上课?”黄旭熙似乎注意到了他鼓鼓囊囊的书包。
“嗯……有点不舒……”“吃了饭没?”
不擅长撒谎的模范生被打断,只好尴尬地回:“没。”
得到这个回答的黄旭熙扬起了嘴角,他笑起来单纯又真诚,充满符合年纪的美好,与沉默无言时判若两人。董思成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饼干递给自己:“吃吗?”
家里没有人,董思成中午回去就要自己下点面条吃,与吃一盒饼干似乎没有什么差别。肚子已经有点饿了,他道了声谢接过饼干,打开盒子尝了一块。
味道很好,“你买的?”
黄旭熙摇摇头,见董思成僵住迅速补充道:“不是抢的。”
“……是拿的?”
“也不是拿的!哎,你那什么表情,好吃吗?”
“好吃……”
“肯定好吃啊,我做的!”
董思成松了口气。
他们坐在大木箱的同一条边上,风顺着吹过来,而阳光照在背面。很难想象那个深夜满头是血表情狰狞的黄毛小子,现在岁月静好地坐在乖乖模范生身边,笑着说他会做甜甜的小饼干。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突然冷下脸,一声不吭地走掉呢,董思成忿忿地想。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黄旭熙说他的小手艺是阿嫲教的,他还会做咖喱饭和沙拉。董思成说自己最多只能煮个面,清汤米面,曾经吃到吐,后来换了各种口味的泡面。
“那我明天给你带多饼干。”
“好啊。”董思成望着天,随意地应下听来随意的承诺。
初春的气温不高,晒着太阳身上暖烘烘的。董思成索性从书包里拿出辅导书,摊开在腿上看起来。他看得认真,黄旭熙觉得无聊,就站起来探头探脑地向墙内的院子里看。
“你干嘛?别被当成小偷好了。”
“帮你看有没猫,是不是他家的猫噢?”
“不是……小黑是流浪猫。”
“啊哈……”黄旭熙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为了盖过尴尬突然大声地说道:“哎,那里有老鼠。”
听到这两个字董思成猛地一激灵,本就侧着身子一下子重心不稳,倏地摔到地上。黄旭熙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去扶起他,“你怕老鼠?”
“没有,我今天……”董思成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便吞了回去,“没事,我回家了。”
黄旭熙再怎么问他也没有说出最近的事,董思成大约能猜到他与陆鑫早就有什么过节,他可不想他们再打起来。
富二代赌气的报复或许不久就会过去,不良少年对自己的帮助也只是一时的感激,他与他们之间,本质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董思成惯用自己简单纯粹的逻辑,逃避复杂的人群,只接受你来我往的善意。
他背向炙热的目光快步逃离,阳光穿过透明的饼干盒子灼烧着手心,同昨日雨夜紧握着伞的那只手一样烫。
03
董思成轻轻打开盒子,看起来今天的饼干是草莓味的,表面嵌着一颗颗小果干,就像他现在校服上溅满的斑驳墨点。
他坐在木箱上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饼干很甜,但他一点表情也没有,徒劳地用它们填满什么。
黄旭熙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认真地使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今天天气很好,果干是阿嫲刚晒好的,阿嫲的小园子在城市的最西边,要从巷子那头坐地铁到终点站再换乘镇里的小巴车。
时间安静地流淌了很久,直到董思成放下空空的饼干盒子,手里还剩最后一块,偏过头来问:“你吃了吗?”
“我吃过啦。”黄旭熙语气轻快。
董思成忍不住问:“你一直都这样么。”
“乜样?”
董思成被反问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形容,犹豫了一会儿说:“他们说你奇怪,惹不起,一言不合会打人,很吓人。”又补充:“可我现在觉得不是。”
听完这话黄旭熙就笑了,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只是轻轻地扬起一边嘴角,像小狗翘起的尾巴。
最后一块饼干在嘴里漾开甜腻的味道,董思成突然想这会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块。他把它们默认为黄旭熙送以答谢的礼物,已经持续收到了三天,或许明天开始就不会再有了。
好像有一点失落。又有一点期待。
董思成想着想着兀自愣住,他对人的温柔向来浅尝辄止,是真挚却温吞的,永远不会主动超过亲昵的限度。可现在,眼前的人让他产生了好奇。
这个人明明爱笑,认真地说好能让别人听懂的话,不孤僻也不暴躁,真诚又饱满。校园传闻中每天徘徊在巷子堵人抢钱的小混混,现在正拿亲手做的小饼干投喂全校第一的模范生。
“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打架。”
的确,他还曾以为黄旭熙给他的东西,那把伞和后来的饼干,都是抢来的。
“可是……”
“你好容易相信别人,董思成。”
董思成无言以对,太多人曾经这么说过,说他太善良太单纯。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宽恕的本质是明哲保身的选择性遗忘——是他惯于选择的逃避,是那些“好脾气”和“好人缘”的来源,是迎合别人、欺骗自己。
“你要活得轻松一点。”
突然间一语中的。董思成万分惊讶地抬头,才发现黄旭熙正一脸嫌弃地拎起着自己的书包:“这太重了!”
董思成尴尬地笑了笑,掩饰自己被无意间猜中心思的惊悚,放松身体靠在墙上,打算今天中午也在这小小地休息一下就回教室去。
“不回家换件衣服吗?”
“没关系。就是校服,怎么都一样。”
他闭着眼睛,尽力平静地呼吸,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扫不掉陆鑫刻薄的嘴脸和变本加厉的刁难。
再忍一忍吧,已经四月了。他想。
再怎么说董思成也是全年级第一名,受到老师们的重点关注,陆鑫不敢明目张胆地打他,却有各种各样支使腿毛烦人的手段。譬如一遍又一遍弄倒他的书,在他身边打翻墨水,从收好的作业本里抽走他的扔掉。类似的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愈演愈烈,恶之花在春天里蓬勃生长。起初还有人看不下去施以援手,后来也不得不变成沉默的哑巴。
终于有一天班主任问及昨晚是不是有谁故意把董思成锁在教学楼,班里没有人吭声,只有一句嘀嘀咕咕的“说不定是高二那个黄毛乱搞”。
黄旭熙的确在场,教学楼的防盗卷闸门被人锁住,他是砸了锁进来的,来的时候左脸还肿着。
“石飞讲的,陆鑫让他把你锁在这。”他按揉着手腕说,“运气不好,打到第四个才说知道。”
董思成哭笑不得,那天晚上他们去吃了顿夜宵,爆炒花甲,董思成说像黄旭熙亲手做的,一个人暴打一堆缩头怂蛋。
四月的晚空不甚明朗,但能看见月亮旁边,有一颗星星特别亮。
等六测成绩张贴出来,董思成的名字仍然挂在高高的第一排。几个女生围在墙边叽叽喳喳地讨论,有人喊了一声高颖的名字,笑成一团,“颖颖没了她的学霸哥哥就不行咯!”“还学霸学霸地叫呢,次次拿第一,怕是靠谁从老师那里偷了卷子吧……”
董思成正从楼梯上下来,看见高颖涨红着脸,没有反驳也没有离开,只是死死地盯着成绩表上自己的名字,已经从第一列的前几排掉到了第二列。这个经常问他问题的女生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
晚上十点董思成收拾好书包,等他的脚迈出后门,教室里就只剩下高颖一个人了。董思成想到早上的事,回头看了看她,忽然又想到教学楼被锁的那天她很早就走了。
他出着神忘记收回目光,高颖忽然抬头看过来,猝不及防地眼神交汇。
“学霸,你和他是朋友吗?”
“啊?”
“黄……旭熙。”高颖说了他的名字。
董思成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更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目的,最后一贯地“嗯”了一声。
高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还那么说你朋友……”
没想到自己突然得到了一句时间久远的道歉,董思成没来得及开口,高颖就接着说:“前两周……那天,我听到陆鑫要锁楼了,我不敢直接告诉你,我去找了黄旭熙,但那天没有找到……对不起……”
“啊,没事。”其实不用道歉的,董思成想。
“你是不是觉得不需要道歉?你总是这样。但是我觉得需要。有时候,道歉是说给自己听的。”高颖说完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好啦,拜拜。下次,我会努力考过你。”
校门口的路灯坏了一个,黄旭熙平时就蹲在那里玩手机,他喜欢玩无厘头的抖音特效,明明乌漆麻黑的啥也拍不出来。
今天他破天荒地不在那里,董思成慢慢地走,心里渐渐地不安起来,甚至一直走完那条常常碰面的巷子都没有看见他。
董思成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两条消息,自己坐在木箱子上等了十分钟。夜空里开始飘起细碎的雨,他拿出书包一侧那把浅灰色的雨伞撑开,给黄旭熙打了个电话。
没有打通,就打第二个。打第三个、第四个。不祥的预感同数字攀升。
第十五个电话被接通了,一瞬间决堤的情绪如同霎时倾盆的大雨,董思成此时此刻只觉得有一句话无论如何都要说:
“对不起……!”
他的直觉是对的,这句话恰逢其时,电话那头粗重的喘息声淹没在大雨里。
董思成急道:“喂?你怎么样?你在哪?”
良久那头才传来人声:“哈……不关你事,为乜讲对不住呀。”
他听起来摇摇欲坠,却还坚持有让董思成不解的固执。他应该明白才对,从目击现场的那天起,乖乖模范生就已经无法从不良少年和富二代的恩怨中抽身了。
“这么大雨你先说你在…”“董思成,你听我讲。”
“是我要讲对不住。你是干干净净的,不要沾上乱七八糟的。”
“其实你一开始就不用为我讲话,但既然讲了,我不能让你承担后果。”
“老鼠、墨水、锁门、丢书,这样的事哪些人做过,你不想讲,高颖全讲了。运气不错,今晚刚好遇到这群渣滓都在一起。”
“快回家吧,现在路上很干净。”
滂沱大雨冲刷着大地,柏油路面是干干净净的,而董思成想要逃离的心,早已陷入一片泥泞。
04
四月的那场暴雨过后,天空总是灰蒙蒙死沉沉的,透不出一点生气来。
市重点高中的学生间发生恶性斗殴事件的新闻在这座本就不大的城市里传得沸沸扬扬,学校迅速以带头打群架严肃处分了陆鑫和黄旭熙。在一切漩涡的中心都被退学后,暗流涌动的孤立氛围从校园里渐渐消失。一切归于平静,绝大部分人都开始专注为高考做最后冲刺的准备。
就像经历了一场暴雨,人人都是雨中的过路人,满嘴抱怨着大雨沾湿衣裳,匆匆地从中抽离。雨过天晴,无人会因没为街角的流浪猫打伞感到负罪。
除了喂过猫的董思成。
母亲听说学校有恶劣的校园暴力事件发生后给他打过一通两个小时的电话,最后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家,母亲含糊了几句,挂掉了通话。
她总是那么忙,董思成想,可自己也像那么忙,忙着读书、刷题、竞赛、考试的时候,还是有时间在路过巷子的时候喂一只猫的。
初中毕业时母亲的生意遇到了困难,带他从大城市搬回老家这座小城。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再支持像以前那样奢侈消费,但住到市重点高中附近上学还是绰绰有余。从那以后她每天都忙于奔波。董思成长得很快,是高中班里最高的男生,被安排坐在全班最后一排时母亲还曾想私下找班主任谈,被他拦住了才没成。
彼时他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透明,坐在教室的角落,不主动和别人讲话,唯独长了一张清秀的脸蛋。班级里大部分同学都是从本校初中部考上来的,他们聚在一起讨论穿着名牌的陌生人,是哪个校领导塞进来的富二代。
邻桌的两个男生不怎么学习,董思成认真写完作业就会被他们拿去,他对此无所谓,只读自己的书,即便他们只因为他长得漂亮就嘲笑他是“娘娘腔小白脸”,即便书本经常被他们的打闹弄翻,即便有一天他们“不小心”挂到了他的围巾勒得他几乎窒息。
高一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班主任在班级里公开名次,念到名次的同学要站起来让大家认识认识。董思成刚站起来的时候只有旁边的两个男生震惊地抬头,其他人都没有回头看,班主任喊了两次,才发现班级第一名竟然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没有人想到,阴暗的角落里也会有漂亮的萤火虫独自发光。
董思成很快被调到了教室前几排中间的座位,周围都是成绩优秀的学生,如同众星捧月。从那以后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模范生,受到老师的关注、同学的追捧,同人生的任何时刻一样收获丰盛的爱意,直到高三也再没有同留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说过话。
他太熟悉角落里的感觉,在那里会有流浪猫窝在垃圾堆里睡觉,垃圾会一直滞留在那里,而流浪猫不会。
四月的尾巴上,董思成的朋友圈里忽然出现了黄旭熙的动态,只把微信当通讯工具用的人竟然发了几张照片,照片里阿嫲园子里的玫瑰花开了一半,露水盈盈很是好看。董思成顺手点了个赞,没过一分钟就弹来一条聊天框:
“来看看吗?”
五月一号破天荒地出了太阳,高三放了一天假,董思成坐了两个小时车,到达种着玫瑰花和草莓的小园子时,已经上午十点钟了。
阿嫲正坐在门口晒太阳,与黄旭熙描述中一致地慈眉善目,乐呵呵地朝他笑:“系阿熙嘅朋友呀?”董思成一笑,阿嫲笑得更开心了,满嘴夸他长得乖,谁看了都喜欢。
现在已经不是出草莓的季节了,却正是玫瑰花开的时候,阿嫲说阿熙就在花田里剪花,下午把它们拉去城里的花店。
园子不大,满是玫瑰的芬芳,红白繁星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随风微微泛起涟漪。原来鲜花的魅力真能让人沉醉其中,董思成望着它们,心情和天气一样好。
田边摆放的篓子中还有一双棉手套,他思索片刻便拿起来戴好,又拿了把剪子,也走进花田帮忙。剪花是件不算多难也不算多容易的事,他简单地问过阿嫲,一面心里认真梳理着一面手上小心地采摘。
“做得很好嘛。”
突然有人出声把董思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黄旭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旁边,穿着条略不合身的围裙,皮肤晒得黝黑,笑得一脸朴实。
“呀呀呀!差点认不出了。”他揶揄道,“劳动改造很成功呀。”
黄旭熙无语,带着笑意瘪瘪嘴,一手抱着采好的玫瑰花束一手拉住董思成回到院子里。
将花安置在三轮车里后,黄旭熙找了两个板凳坐下来,董思成正要跟着坐,倏地被一把拽住拉起来,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
乖乖模范生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外头加件黑白相间的衬衫,头发被郊外的风吹得有点儿乱,但依然干净又清爽,眉眼间单纯的开朗。
“干嘛?验货啊老板?”董思成莫名其妙。
黄旭熙听了“噗嗤”笑出来,顺着他的话端起老板的架子呸道:“现在很会讲嘛董思成!今日咁开心呀?”
“我妈今晚回来。”董思成剪下一根漏网的刺,“她说这次回来,到高考之前都不走了。”
这条消息昨晚显示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是和黄旭熙的邀请一同来的,聊天记录的上一条还是那通电话。或许五月一号是他的幸运日?董思成心里的幸福感熟悉又陌生,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无论是孑然一身,还是独处于喧哗的人群之中。但难掩的愉悦心情,已经显然在今日活泼的表现中了。
黄旭熙听了也笑,发出很实在的祝福:“好啊,正好过节。”
“什么啊,过劳动节啊?”
“哎呀,我是讲放假……”
董思成借着好心情不依不饶:“这不就来这过劳动节了。”他摊开手,手上的棉手套还没脱,好像真的委屈的苦力工。
黄旭熙拿他没办法,索性一伸手把人拉起来,“好啊,打工吧你。”
两个人笑着闹着进了花田,谁也没有再提过去的事情,这似乎成了两个人之间默契的约定。
对于这位朋友,董思成很难界定。在别人眼中他从来不缺少朋友,如果说朋友就是平时亲近友好相处的人,那么的确如此,许多人或各取所需,或大势所趋地走近他,走近这位光鲜亮丽、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如同蜜蜂簇拥一朵鲜花。可没有人知道,董思成对于朋友存在更多的渴望,渴望能向一个人展露不完美的、卑劣的自己——那才是他不自信的、不勇敢的本真。
他并非圣人,要以月亮的光辉照耀群星,而是流浪的猫,贪恋来往人群的投喂,却只敢与角落里的同类互相舐舔伤口。
董思成拨开一簇花丛,缝隙中恰好露出骄阳下黄旭熙的侧脸,董思成能看出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唯独看不到眉骨上留下的那道伤疤,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消退。
黄旭熙额前的头发长过眉毛,盖住了那道伤疤的位置,也盖住了模范生所有的怯懦与愧疚。
忽然,被看的人转过脸来,学着董思成的语气:“干嘛?验货啊老板?”
从学校离开时黄旭熙告诉董思成,自己等到九月就去另一所高中读书,打算重新从高一读起,让他给上辅导课,工资是每天一盒饼干。
“对啊老板,我反悔啦,”此刻董思成置身于阳光下芬芳的花田,大声地乘胜追击,“我还要每天一朵玫瑰花——”
少年的心思悄悄藏进由玩笑装饰的漂流瓶,拂过每一片花瓣飘向远方。
05
中午吃过饭,黄旭熙骑车去给花店送玫瑰,董思成就坐在后面,吹着一路风。
那是他平凡而枯燥的高三生活里最特别的一天,董思成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话,丢掉了他这样的人或许只有喝醉酒才会丢掉的害羞和拘谨,像只活泼快乐的猫咪——阿嫲家园子的招财猫——连花店老板都被逗得直笑,多收了一些货,还送给他一束包装好的玫瑰。
“Unbelievable!”
“本来就很好啊,要有自信。”黄旭熙发动他的小三轮,“走,送你回家。”
送完一车的花,太阳已经低挂在西边,再到董思成家楼下时,满天云霞都染上了深深的紫红色,夕阳的光束从参差不齐的楼层间投来。
董思成从车上小心地跳下来,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窗户。那里依然暗着,没有人在家。
他有一点失落,限定狂欢的一天就在这一点失落里戛然而止。但他不想让黄旭熙看出来,笑着说了再见。
沉默着走进电梯,缓缓拿出钥匙打开门,他把那束玫瑰安放进门口的柜子里,同时将一颗亢奋的心丢进了冰冷的角落。明天开始他又是那个乖乖的全校第一,安静自持,专心致志,温柔好说话。
黄旭熙发来了一条语音,董思成还没有换鞋就站在门口听,是“高考加油啊”。
他按下说话却没想好回什么,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母亲出现在那里,她的神色淡淡,对上他的眼神才露出略显疲惫的笑容,轻轻地喊他:“昀昀。”
董思成连忙放下手机,伸手接过母亲的行李,两个行李箱都很重,好像真的带了很多东西回来,要在家里稳定地住上一段时间了。
“回来路上妈妈买了热汤面,今天来不及做饭了,先吃吧。”母亲把打包盒放在桌上,打开冰箱看了看,“昀昀?酒只剩一瓶了吗?”
“嗯,前几天你回来,晚上喝了。”
“我喝了?”
“是啊,我早上出门看垃圾桶里有个空瓶子才知道,我给你扔了。”
母亲迟疑了一下,望着冰箱想了很久,最后“噢”了一声,把最后一瓶酒拿出来打开。
忘记自己喝过酒是母亲的常态,董思成小时候常常一早醒来找不到妈妈,只有满屋子的酒味和一桌空空的瓶瓶罐罐。还在大城市生活时家里换过两个保姆,都是被母亲怀疑偷东西辞退的,董思成一直觉得那些东西其实都是她自己忘记放在哪儿了。
母亲慢吞吞地吃着面,她的肠胃不好,吃东西一直很慢,董思成也就慢慢地吃。就了一口酒,母亲问起他的近况:“最近还好吧?我看了刘老师在家长群发的表扬名单,我们昀昀真棒。”
“嗯……其实那是李老师……”
“重点不是他姓什么宝贝,重点是我的宝贝是第一名,这个一永远不会错的嘛。”母亲轻轻地笑着说,“从来都不会让我操心的昀昀。”
董思成也笑笑,敛下漂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碗里的汤油上浮着的飘荡的泡泡。
打开房门后母亲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但也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董思成把她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母亲放置好那么多行李也没有花多长的时间。
“明天妈妈和你一起去学校,送你到了我就去买菜。”母亲叠着衣服说。
这是她为数不多地说要送他去上学,而他已经是高三,即将成年的年纪了。董思成随口应下来,他习惯了母亲随性突然的决定。
夜里他少有地做了个梦,梦见一片玫瑰花海,比阿嫲的小园子要大的多。阳光灿烂,清风吹拂,掀起一层又一层红金色的海浪。花田的中间有一座小小的房子,董思成走过去敲门,有人开了门,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能看到他抱着小黑,它不再是流浪猫,而是戴着漂亮的项圈。那个人把小黑轻轻地传给董思成,让它趴在他的肩膀上。
喝过一口牛奶,董思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母亲问他是不是没睡好,他很快地回答了“没有”,认真地看着路往前走。
母亲不让他穿小巷去学校,他只好带着她走大路,一边走一边向她确认是不是认得了这条路,以免她又忘了。
这一天就像往常普通的高三的一天一样过去,变化的只有黑板上逐渐减少的天数倒计时、日益紧张的高压氛围,和午间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夜里董思成收拾书包下楼,母亲正站在那座已经修好的路灯下面等他,背后春末的黑夜如同一潭幽水。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那里会站着一个等候的背影,只是从一米八的男高中生变成了一米六的瘦弱女人。
睡前背完英语单词,董思成最后看一眼手机有没有错过的通知消息,忽然一条微信弹出来,是黄旭熙发的。
“晕晕?” “?”
“云云?” “??”
“你打问号干嘛,我还没打呢,你说的什么啊,我想一天了都。”
董思成这才发现聊天记录里昨天黄旭熙发来的语音后还跟着自己发回去的一条语音,调到最大声听是母亲喊自己的小名,被他不小心发了过去。
“是昀昀,我的小名。”他打字解释。
“哦,声音是你妈妈吧。我今天看到你们了。”
“你来学校了?”
黄旭熙回了个“嗯”字,良久也没有给出什么解释,董思成想问又觉得没什么可问的,话题就这样尴尬在了这里。他对着屏幕纠结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回道:“怎么不过来打个招呼呀。”
“如果我过去,你会怎么介绍我?”
董思成一下子被问住了。
一个低年级的学弟、一位认识的朋友、那件“大名鼎鼎”的校园斗殴事件的参与者?是这样冷漠疏离的形容,亦或者说,我曾目击他暴力传言的真相,因此遭受霸凌,又被他挽救于霸凌之下。
他习惯于把秘密藏在心底,最后发现每一件解释起来都像解开密码一样费劲。
良久,他打字:“黄旭熙。”
“嗯?” “就是黄旭熙。”
“你就是黄旭熙,就这样而已。”
房间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点楼下大爷爱看的电视剧里角色争吵的声音,但董思成感觉能听见黄旭熙笑了笑。轻轻的,像舒了口气般的,一贯的那样。
“你妈妈不走了吧。” “高考之前不走了。”
“那就好。快睡吧大学霸。”
黄旭熙打完最后几个字放下手机,窗外有轻微的虫鸣声。月亮挂在樟树杈里,把月光细碎地撒在他脸上。小园子里的月亮好生温柔,不像那条巷子里的,冰冷冰冷。明明他在那里被人打到吐了一地的血的时候,也没有像觉得月光像这一夜一样冰冷过。
因为那时他知道,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投来担忧的温柔,而今天开始,那双单纯的眼睛不再只需要他来守护了。
是好事,他想着,慢慢地闭上眼,入夜对夜里活动的猫来说也是好事,而他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
06
考完七测的下午,董思成刚倒完垃圾,高颖从后门进来。
她是折返回来拿书的,看见他还在便笑着说:“学霸快点哦,我看见你朋友在等你啦。”
董思成一愣:“黄旭熙?”
“是啊,他不是每天都来吗。”
董思成很快地收拾好东西下楼,但在高颖所说的那个地方并没见黄旭熙的人影,只有母亲提着水果等在校门口。
“昀昀怎么啦?是买的这些不喜欢吃?”路上母亲对他的心不在焉表示疑惑,不解地翻着塑料袋里的水果,她记得这些都是以前保姆买过的,应该没有董思成不吃的。
他无从回答。
董思成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每天朝阳的光束从窗户照进来投在身上的时候,他总是会突然想到黄旭熙——他笑起来和这个温度一样暖和。
这位阴差阳错、萍水相逢的朋友,他的一切都那么神秘,却有少年人最简单、最真诚的热情。模范生在自己心里筑下的透明壁垒也要被这束阳光融解成薄冰。
他好像不再能忍受聚光灯下的寂寞。
第二天早上母亲的碗里还剩了半碗馄饨的时候,董思成就拉起书包出了门,格子衬衫匆匆地消失在门口。
“昀昀?周日也上课吗?你自己去吗?”
“自习,我可以——”声音尾巴留在楼道里。
董思成一路小跑,迎着清晨的阳光,空气凉爽清新,一切都是那么轻快美好。过了几条街到达熟悉的巷子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里,一看见他来就笑了。
“早上好啊昀昀哥。”
“呀呀呀……别叫我小名,怪怪的。”董思成听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
“除了我妈没人这么叫。”
“我觉得可爱啊,反对无效。”黄旭熙只是开朗。
董思成无奈接受,总比小学时有人天天喊他“小花”强——这事儿绝对不能让这个损小子知道。
黄旭熙扔来一瓶冰汽水,两个人一起坐在木箱上喝,清爽的口感冲击着春末夏初悸动的青春。他没问董思成怎么突然找他出来,正好董思成也没想好怎么回答。
“昨天是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吧。”
“嗯。”
高考已经近在眼前,这场将要决定全国千万考生命运的考试也将决定全校第一模范生的命运。
母亲常常念叨,她的昀昀宝贝肯定能考到大城市那所最好的大学。这次回来她告诉董思成,等那时候,她就带他搬回大城市去——前段时间那样忙,就是在努力多攒些钱为搬家做准备。母亲心里是不愿待在这座小城的,董思成终于明白。
想到这里,他犹豫地看着眼前的朋友。或许现在就应该告诉他,他可能不能完成那个给他补习的约定了。
可是好不容易结束寂寞的人,是不会愿意再回到寂寞中去的。
他们就像两只流离中偶遇的猫,一个是猫咖里的宠物猫,徒有表面宠爱的客人不会愿意面对它的恶劣和污秽;一个是街头徘徊的流浪猫,只因不够光鲜的外表没有人愿意带它回家。他们命运迥异却心灵相通,真正的孤独只有彼此理解。
习惯于流离在两个城市之间,流离在亲人的疏离、同学的追捧中的模范生,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为不舍的感情。
“Fighting呀。”黄旭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向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看上去有点傻。
“高考之后,我应该就要走了。”
“去哪?”
晚春的风轻轻吹拂着少年漂亮的脸蛋。董思成说大城市很远,坐高铁也要九个小时。
黄旭熙很认真地在手机里打上两个城市的名字,查出来火车票的界面,拿给董思成看。
“是八个小时四十三分。哎你考理科的,要严谨。”他笑着教训他。
“……有什么区别。”
“差了十七分钟呢,从花店骑车到昀昀家就是十七分钟。昀昀哥唱了十分钟的歌,好听。唱累了,后七分钟一句话也没讲。”
董思成噎住,脸上浮起的红色直蔓延到耳尖。
“从昀昀家到学校,走路也是十七分钟。”
黄旭熙说完喝掉瓶子里最后一口汽水,拿着空空的瓶子走向对街的垃圾桶去。
董思成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很害怕他扔完垃圾就不再回来。曾经有那么几天里这个背影总是在这等着自己,投喂甜甜的小饼干。中午吃完饼干自己就在这里看书,下午再回去上课,而晚上他会陪着他走回家,再独自离开。
被退学以后黄旭熙不再来了,董思成一开始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只当和从前自己一个人时一样。可当母亲回来陪着自己走时,却明显有什么东西缺失了。
他想到昨天高颖说的,她说黄旭熙每天都来。来学校吗?来陪他?来看他确保他安全地回家?董思成想过,但又觉得自作多情。
眼前黄旭熙迎着阳光走回来,额前的碎发在风中飘扬,露出眉骨上那道隐约可见的伤疤。
“黄旭熙,我想吃饼干了。”董思成忽然忍不住说。
黄旭熙愣了一下,很快爽快地回答:“好啊,到时候我做一大箱,给你带去新家吃。”
他误会了他的意思,却给出了更加意想不到的热情,撞得董思成心里一片慌乱。
“不用……不是……我的意思是……”
“嗯?”
“我们是朋友,对吧?”董思成一时解释不出来,急得换了个话题,误打误撞地冲向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
“嗯。”
黄旭熙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真挚,有被风吹乱的碎发也挡不住的光芒。
“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没有秘密?”
“嗯。”
“那,你是不是应该有事告诉我?”
“嗯。”
黄旭熙很认真地点了头,董思成呆呆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出不需要再询问的答案。
“我的秘密就是,我有一个秘密。”
“……”董思成收回感动,想打人。
“哎,别打我呀,你要先回答我吧,今天找我出来做乜呀?”
董思成一时答不上来,黄旭熙便得意地说:“其实我知道啊。”见董思成不解,又接着说,“董思成大学霸,我先考考你,你知不知道530是什么意思?”
“530?”董思成只知道520,这种老掉牙的数字谐音梗也不知道黄旭熙是刷的哪条抖音里看来的。他是真的着急了,着急知道不良少年是如何破译了模范生羞于启齿的密码,“530……530……我想你……?我想你!”
黄旭熙满意地点点头:“嗯,所以找我出来的吧?”
“……”
“啊!董思成打人啦!”
少年人嬉笑打闹,答案在风中飘扬。
07
黄旭熙真的有一个秘密。
这样说似乎不太准确,对于许多人来说,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秘密。一个一口外地方言、行踪神秘的奇怪少年,染着一头黄毛,上课只会睡觉,从来不上晚自习,没人愿意亲近他。班主任约谈过他的父母,第二天是他自己来的,只带了一束阿嫲扎的花。
阿嫲年轻的时候在这里教过书,那时候这里还不是是市重点中学,现在的校长是她的学生。黄旭熙不想上学,但阿嫲说一定要上,阿嫲没什么可给他的,仅有的能给就一定要给。
后来班主任就不再管他,放任他随心所欲。班上传起了风言风语,说他没有亲人出席是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体育课上表现出色是打架练出来的暴力狂;说他不上晚自习的时候会徘徊在那条没有路灯的巷子里,或偷或抢别人的钱去;流言的雪球随着时间越滚越大,直到他成了全校人口中孤僻的、暴力的、惹不起的不良少年,浑身粘贴着谣言的标签。一颗青涩的、热情的、渴望的心还在试图融入时,这所学校就已经把他封锁在外头。七嘴八舌下的雨足够浇灭一团火。
黄旭熙渐渐地才明白这些,四处碰壁让他也变得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每天过来上过课,让阿嫲放心。
阿嫲不是他的亲奶奶,但她把流浪的他带大。很年轻的时候她渡过海湾嫁到这里,幸免于多年以后大家庭的变故,并在那之后把事故中唯一幸存的孩子捡了回家。为此她结束了自己幸福度过了半生的婚姻,只留下一座小小的园子。那座园子储藏着她所有的温柔,也禁锢着黄旭熙所有的热情,他们的阳光十年如一日,只投在这世界上仅存的最亲的人身上。
但黄旭熙有一个连阿嫲也不知道的秘密。
在上学路上的,那条少有人经过的巷子里,有一只流浪的小黑猫,它听不懂人说的话,所以不会害怕传言中会打人的不良少年。它每天都从这条巷子经过,吃掉一盒黄旭熙带的果子饼干。
高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吃的变多一点了吧,阿嫲每天做好两盒饼干时这么想。
小黑猫长得很瘦,窝在一个大木箱子旁的纸盒里,黄旭熙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天空下着雨,那一瞬间就好像看见了沉在水域中拼命挣扎的孩提时的自己。他是不打伞的人,只好把它抱在怀里,用校服挡住,躲到关门的商铺屋檐下直到雨停。
南方的小城总是下雨,黄旭熙第一次认识董思成,也是在一个雨天。
那天他远远地看见有人打着伞,蹲在木箱边,拿着一根火腿肠喂那只黑猫。那个人很眼熟,是为数不多的会走这条巷子的学生,黄旭熙感觉偶遇过他多次,而且似乎在哪里看过这副清秀的眉眼。那天中午黄旭熙路过学校门口的宣传栏,记住了他的名字:董思成。
小半年的时间里,小猫渐渐不再像原来那样瘦得皮包骨头,一身毛色黝黑发亮。假期中黄旭熙偶尔送完花就过来看它,有时自己喂它饼干和火腿,有时董思成在,他就远远地暗自看着。入冬那天他来时,发现大木箱后头已经多了个塞着旧衣服的泡沫盒。
这样简单的温馨时光轻轻地流走,小小的黑猫像是彼此不相识的他们共同的朋友,而谁也不知道受欢迎的模范生同古怪的不良少年一样,内心就是一只孤独的流浪猫。
命运的相交发生在三月开学后不久的一个晚上,黄旭熙亲眼看着一群人打死了那只猫,手里还拿着没喂出去的饼干。
他们喊为首的那个人“鑫哥”,后来在校长办公室黄旭熙才知道他的大名叫陆鑫。
“搞定没?哪来的野东西吓老子一跳,晦气。”
“别生气了鑫哥,不解气就多踩两脚。”
“你懂个屁,新鞋,十只猫都赔不起!我才不想踩这脏东西。”
“哈哈……”
于是陆鑫走到巷子口时,正正挨了黄旭熙迎面的一拳,鼻子瞬间流了血。从没打过正经架的富二代懵了,随即是出离的愤怒,大声叫着要给这个来历不明的怪小子好看。
黄旭熙几乎一个人打了十个,但终于还是体力不支,被几个人按住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躲在箱子后面看他。
气头上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只有他在沉默的悲伤中,见证了慌张的温柔悄悄逃离。
黄旭熙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很久,最后艰难地站起来,吐掉一口血,用泡沫盒里的旧衣服包裹住黑猫的尸体,把它带回去埋在了小园子里的樟树下。
因此后来从陆鑫手里抢回董思成的伞的那个雨夜,黄旭熙狼狈地逃避了董思成的问题——那天他们打架,他不是去拿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的,而是为了属于他们的猫、他们人生关联的时光,他心里的秘密花园。
阿嫲睡得很早,什么也不知道。黄旭熙想着如果自己因为打架被退学也挺好,以后可以每天专心帮阿嫲种花种果。他做好了所有的打算,或许平静温馨的校园,本就永远不会属于流浪的人。
被校长带到陆鑫面前对峙的那天黄旭熙很平静,直到窃窃私语的班级里忽然有一个人沉默地站了起来。
“不是他打人,陆鑫也打了他,我看见陆鑫带着一群人。”
董思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紧张地攥着手,但眼神坚定地盯着心虚的富二代,自然也就没有捕捉到黄旭熙的脸上闪过的霎时的触动。“不良少年”没有想到模范生会站起来为他说话,他觉得没有必要,乖乖模范生本应完全从那里逃离了才对——可显然的是,董思成的心没法从责任感中逃离。
“是昨晚十点多,我全看见了。那完全不是单方面霸凌。”
那天的阳光晒在黄旭熙的后背上,灼热滚烫。
被停课的那一周黄旭熙同阿嫲讲是学校放假,适逢草莓成熟,忙忙碌碌地过了丰收的季节。果子大部分卖的很好,留下的次品阿嫲做成了果干,说要教他做小饼干。
再回到学校后黄旭熙开始默默注意董思成,自然留意到了不敢惹自己的陆鑫一直在找董思成的麻烦。他的心里悄然产生了为小黑猫打架时产生的那种冲动——想要保护他。
因为他勇敢地保护了素不相识的自己不是吗。
这座封闭的学校,竟然向他开放了最温柔的一角。黄旭熙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回到活泼开朗、大大咧咧的小孩子,对同龄人产生的最真挚的那种热情。
于是他开始给董思成带自己做的小饼干,遇见董思成在找那只猫,原来他叫它“小黑”。黄旭熙说着帮他找,回去就用小刀在那棵樟树的树干上刻下了这两个字。
最后同陆鑫他们打的那一架,黄旭熙一点也不后悔。他早就该离开这所学校,一无所有地离开,但现在,他带着模范生的一腔温柔,带走了自己带来的所有麻烦,满载而归地离开,而董思成干干净净地留下。
与他人成为朋友的过程,就是在深入窥探对方的秘密,两个人互相解构,最后赤诚相见。
但黄旭熙想要保留这一个秘密,或许到永远。
08
巷口的风里有初夏的气息,躁动又悠闲。
董思成安静地数着地上的蚂蚁,其实今天班上并没有安排自习。先前他开瓶的时候汽水溢出来撒在地上,留下的糖渍吸引来蚂蚁围成一圈。
“原来你是高中才搬过来的。”
董思成点点头,“我是在这出生的,但我妈生下我不久就带我走了。”
关于原因,十几年来他也只能隐约地猜到与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有关,或许就和那些电视剧里狗血俗套的剧情一样,他做了什么让母亲伤心欲绝的事,所以她毅然决绝地离开了。
“去了那边,很小的时候,还有保姆会带我去游乐园,后来上学了,就一直读书,不再去了。长个子的时候,我妈会给我买很多衣服回来,但从来没带我去逛过商场,她没时间。春天生病了,我自己去医院挂号,大医院很方便,在打点滴的小沙发上睡一觉就好了。比起这里,那边是有好玩的游乐园、豪华的大商场、更好的医院,但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在这里我只是自己一个人读书,在那里也只是自己一个人读书。”
黄旭熙默默地听着他说完,冷不丁地问: “昀昀哥,你想不想出去玩玩?”
董思成没明白他想问什么,正满脸写着疑惑就被黄旭熙一把拉起来,沿着巷子一路跑向远方。
“哎——去哪?”
“想去哪就去哪——”
青春就该像汽水里上浮的泡泡,卯足了劲冲上云霄。
“大城市我是不知道,但这里我熟,也有游乐园,有商场,有最好看的花店和最好吃的早餐铺子,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他们在地铁站口停下来时,黄旭熙轻轻喘着气,而董思成只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啊。”
傍晚时董思成才回家,符合他说给母亲的自己是去学校自习的理由。
他很不擅长说谎,所以母亲问起是不是全班同学都去了时,只简单地“嗯”了几声做回应,把这个问题一笔带过。
晚饭是两荤一素一汤,在董思成的印象里母亲很少在家下厨,但厨艺意外的还不错,比两任保姆做的都好吃。在物质上,她从来不会让她的孩子勉强。
董思成扒拉着鱼肉,母亲最近很爱问他在学校的事,和同学相处得好不好、和老师交流得多不多、成绩排多少名又拿过什么奖,但他回答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午时阳光下的书、吹动少年碎发的风、巷子角落里睡觉的猫。
“我们昀昀一定能上最好的大学。”母亲每次问过他的近况后都这么说。
“要是没上呢?”
母亲笑了笑:“怎么了,昀昀怎么不自信了?”
“不是……什么事都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
“昀昀,别开玩笑,你是一定可以的。”母亲缓缓地说,“我们一定要回去。”
董思成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想起幼时很多天才能见到一次母亲的那些日子,那时候他们物质富足,却鲜少体会过这一周里这样时时相伴的温暖,空旷的大房子只让他觉得冰冷。
年幼时他时常感觉到那样的冰冷,然后就把自己也封进了冰做的保护层里窥探这个世界。直到今天,他才忽然发现外界也有着值得他喜欢的特别。
今天他们戴着猫耳头箍,一起吃了双色冰淇淋,坐了五遍摩天飞轮,还在商场里夹了娃娃,黄旭熙说那个小鸡仔玩偶长得很像他。还有老旧的钟表店、新建的图书馆、夕阳下的护城河边,他们去到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生动的角落。一切快乐都很简单,却是董思成人生中少有的时刻,给冷静的模范生带来非凡的心动。
那心动鼓动着他终于张嘴反驳:“妈,是你一定要回去。”
“是,是我一定要回去,回去有更好的生活,难道我做错了吗?你不是想上最好的学校吗,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母亲皱起眉,喝了一口酒,“昀昀,你上学是靠自己的本事考的,不是妈妈塞给你的。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所以妈妈也在努力赚钱,明白吗。”
董思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他从小就很明白,所以从来都不是个会哭会闹的小孩,不会哭闹着要母亲陪他玩,也不会哭闹着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妈,你让我压力很大。
他低声做最后的争取:“那我们可以过完暑假再搬家吗?”
“……昀昀,你是真的更想住在这里?”
董思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两个城市的名字对他来说其实毫无差别。
“为什么?昀昀,你在那边住了十五年,在这里只住了三年而已。而且——”
后面的内容不用听也知道。母亲是理解不了他的,她用成年人的冰冷眼光审视这个世界,就像评判酒的优劣,综合多种多样的客观指标来鉴定品质,那其中不包括感情。
而他再成熟聪明懂事,终究也还是个高三年级的少年,一只轻易动心的猫,有简单又幼稚的理由。
“妈妈,我只是喜欢这里而已。”
母亲沉默了,但显然没有被说服。
“昀昀,你喜欢这里什么呢?你应该最喜欢妈妈,以后妈妈不在这里了,你喜欢这里什么呢?”
她仿佛对“喜欢”这个词咬牙切齿。
董思成感觉她真的生气了,已经不是在试图说服他,而是情绪有些失控。
忽然她站起来,走到门边的柜子旁,从那里拿出一束包装好的花,是五一那天花店老板赠送给董思成的那支。
“我看到了,有个男孩子送你回家。”
董思成的心一滞。
“我给李老师打了电话,他说今天没有安排自习。”
“我问了你平时和谁关系好,李老师说你和班上同学关系都差不多,没有特别好的。我又问他你们班有没有一个高高瘦瘦皮肤有点黑的男孩子,我说你今天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才敢跟我讲两次学生斗殴的事。”
“昀昀,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母亲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你是有什么不敢告诉妈妈的?”
她缓缓地举起了那束花,把它用力摔到了地上,已经枯萎凋敝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董思成呆呆地看着,跳动的心忽然掉进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乖乖昀昀,为什么会认识那样的男孩子?”母亲站在那里,声音绝望地挣扎,“甚至,‘喜欢’那样的男孩子。”
董思成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早知道你和你爸爸是一样的,我当初就应该把你丢给他。”
母亲最后丢下了这样一句话,房间的灯亮了半夜,直到她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离开,把门摔出重重的声响。
09
周一这天,董思成没有来学校。
黄旭熙一直等在傍晚的巷子口,无论是小小的巷子还是对面宽宽的街道,都没有出现过模范生的身影。尽管灯光昏暗,但他对那个身影太过熟悉。
他今天带了一盒饼干,是嵌着晒好的玫瑰花干的,带有浓郁的香味,还不知道董思成会不会喜欢。
日头渐渐下来,即将入夜的光景总让他担心,暗处会不会有刀子冷不防地对准单纯的模范生。黄旭熙等了很久终于给高颖发消息询问,得到对方同样担心的回应:学霸今天没来上课,不知道怎么了。
黄旭熙看了不再想着要给董思成惊喜,匆匆拨通他的电话,却只收获了一串忙音。他连着打了五六个,从挂掉最后一个时开始奔跑。
十七分钟的路他用三分钟就跑到了,耳畔的风也失声了,汗水是春末的蝴蝶。
他还记得那天董思成上楼后亮的是哪一户的灯,而现在那里却暗着。黄旭熙把楼梯三阶作一阶地上,用力地敲开那扇门。
所幸门开了,开门的是董思成。
“呀呀……门造什么孽了……”见来的人是黄旭熙,他哑然失笑,“轻点呀,这个门禁不住你敲。”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有严重的鼻音,虽然开了个活泼的玩笑,状态却并不乐观。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没什么力气,眼神朦朦胧胧。
“你生病啦?”黄旭熙着急地拉住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不出所料地,很烫。
“没事,我吃了退烧药……休息一天就好了。”
“你妈妈呢?”
“……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那你今天吃了饭没?”
董思成迟钝地摇摇头,晕头转向的模范生此时像个可怜的懵懂小孩,支支吾吾地说:“好饿……”
黄旭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把带来的饼干递给他,“你先吃点,吃完我们去医院啊。”
“不去。”
昏暗的客厅里只有播放着无聊电视剧的电视刺目地亮着,董思成闭着眼睛,屁股下面坐着张皱巴巴的毛毯,手机静音扔在沙发的角落。看起来他一直这样过了一天,甚至可能还有一夜。
“不去病怎么好啊?”
“不去也能好。”他的睫毛轻微颤动,像即将凋落的漂亮花瓣惹人怜惜。
黄旭熙懒得同口齿伶俐的模范生争辩,索性上前一把将董思成背了起来。浑身酸软无力的董思成也只能顺势环住他的脖子,颓倦地靠着他坚实的后背。两个人身高相仿,黄旭熙体能再好背着也有些吃力,但他没有多做犹豫,认真看着脚下努力稳健地走下楼梯。
“不去医院好不好……”董思成轻轻地说,黄旭熙感觉像耳畔落下了一滴水,“我不要一个人在那里,好冷。”
黄旭熙拦了辆出租车,董思成就在车上睡着了。车开了很久很久,最后到达阿嫲的家,小园子边的那幢小房子,也是黄旭熙的家。
阿嫲给董思成掐了痧,看着很疼,但他烧得迷迷糊糊地,没什么激烈的反应。他的脖子后面因此紫了两大块,一段时间里可能会有点丑,但幸好高烧就此退了下去。
半夜里董思成醒了,黄旭熙就给他热了阿嫲炖好的汤。
吃过热汤董思成再次沉沉地睡过去,黄旭熙躺在床边的地铺上,感觉月光洒在身上也变得和日光一样灼热。
“大蒜、姜切末,小葱切葱花放入碗中,加入适量的鸡精、高汤粉、生抽、香醋、芝麻油、鸡汁,锅中水开下入面条……怎么做个清汤面也这么麻烦啊。”
黄旭熙听得直笑:“昀昀哥啊,做不出来就放弃吧。”
“你这都没有什么鸡精高汤粉芝麻油,怎么做的出来。”董思成忿忿地放下正查菜谱的手机,一手抓起面条,“下就完了,直接下。”
黄旭熙看着他乱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范生今日自告奋勇要下厨犒劳阿嫲这两天的照顾,不让阿嫲动手做饭,就让他自己来,搞了半天,还是只会煮个面条——或许连面条也煮不出来。
“啊啊……其实还行嘛……嗷。”
没拿稳鸡蛋,打在地上蛋清流了一地,董思成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眼神求助。
最后他们还是吃着阿嫲做的好饭好菜度过了这个闹腾的中午,园子里充满饭菜的清香和花朵的芬芳,少年人笑语盈盈。
吃过午饭,董思成提起自己该回家了,毕竟在这段小插曲过后,时间距离高考已经只剩下二十天。黄旭熙没说话,阿嫲听了只笑:“读书系读书,嚟阿嫲度食饭呀。”
“太麻烦您了……”
“唔麻烦嘅,我都钟意昀昀呀。”
临走时黄旭熙坚持骑小三轮送他回家,董思成以坐在三轮车后面很傻为由拒绝,黄旭熙就说自己还要顺路去送花。花店老板乐呵呵地和他们打了招呼,还祝福了模范生高考一切顺利。
董思成轻轻地笑,在花店束束花簇之中,比任何一束都好看。黄旭熙这么想着。
他是那么招人喜欢,难怪那天自己只在巷子口远远看见了那么一眼,就再也移不开了。流浪的猫对猫咖里那只最漂亮的猫产生了独一无二的贪念。
那贪恋原本只该是孤独的少年对他唯一的朋友产生的依赖,却在背后紧贴着他滚烫的温度时更多了一份酸甜的,就像草莓的味道。
在董思成家楼下临别时,黄旭熙再三确认他的模范生会好好照顾自己,乖乖休息,保持好心情。
“放心吧,我还要读书,要高考的。”
“可是你面都做不好,怎么吃饱,吃不饱怎么读书。”
“我去餐馆吃,学校外面那条街很多。”
“不干净,还贵。”
“那我就在食堂吃。”
“那好难吃。”
董思成终于深吸一口气,从车后跳下来,用他漂亮的眼睛盯住一直想方设法“找茬”的“不良少年”,平静地问:“黄旭熙,你是不是应该有话告诉我?”
这个问题董思成曾经问过一遍,没有得到认真的回答。黄旭熙其实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却假装不知道地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而这一次,黄旭熙连“嗯”这样肯定的词都没有给他。他静静地看着董思成,只有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能不能留下来。”
他并不是真的想把董思成圈在这座小城,只是分外珍惜着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他想陪他走过这一段流浪的日子,直到模范生的高考结束,送别他去往更好的人生。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一旦得到满足,就会贪得无厌。
黄旭熙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沉默地发动了车,即将像那个不能说出真相的雨夜一样,看似冷酷实则狼狈地逃离。
机械转动的噪音中,终于传来模范生情急的制止:“黄旭熙!你等等我!”
午后的阳光投在两只猫咪的身上,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收留彼此的黑暗和寂寞。
“骑车来是对的……我有好多书得拿呢。”
10
临近高考的几天一直是大好的晴天,初夏的太阳烘托着炽热紧张的气氛。
学校作为考场提前封闭后,董思成常常坐在洒满阳光和花香的园子前看书,樟树下的小书桌是黄旭熙刚上初中的时候用的,他那时候就长得很高,桌子现在找出来也还能用。
正式考试的第一天仍然阳光普照,黄旭熙陪董思成走到学校门口,就去市场买阿嫲交代的做午饭要用的食材。
钱是董思成给的,他的母亲照常打来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他就说一定要把伙食费的部分付给阿嫲。
黄旭熙买了排骨、鲜虾,两只活鸡和各种小菜佐料。一米八几的少年拎着大袋小袋,短袖下健实的臂肌在周遭的大爷大妈们中格格不入。
市场里人声喧哗,旁边有几位母亲正讨论着自家孩子读书的事,黄旭熙只能听个半懂。其中一位恨铁不成钢地说:“还出去呢,出哪去,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上个本地三本我也谢天谢地!”
“你家都高考啦?我家那娃娃,刚上高一就谈朋友,给我抓住了还不承认,气死我了!”
“哎呀,谈个朋友怎么啦,现在谈以后不就能在一座城市,回一个家啦,多好!我家孩子上大学谈的,喜欢的不行,就是现在一个要回大城市一个要回小城市,天南地北的,可愁死人了……”
“都去大城市不就好啦?那大城市多好,发展也好机会也多……”
“唉……我儿子啊是奶奶带大的,他奶奶身体不好,他舍不得走呢……”
“哎,你问他,小伙子,”菜贩阿妈听着热闹,随口调侃冷不防地拉上了正在挑选时蔬的黄旭熙,“你谈恋爱了没有?要你选你去哪儿?”
人高马大的不良少年在这里竟然有些无措,他只听懂了个大概,愣愣地答:“……没有……”
“那总有喜欢的人吧?你这个年纪,”几位母亲都笑起来,“仔细想想!”
“……”
黄旭熙回去讲给阿嫲这件倒霉事,阿嫲听得开怀大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逗乐的幸福。黄旭熙一面看着她笑一面尴尬地洗着手上粘的鸡毛,生怕她乐呵呵地下错刀。
帮阿嫲打完下手他就要去地铁站口接董思成,镇里的路还远,小巴车又宰客,他依旧骑车去。
黄旭熙走的时候阿嫲叫住他,“阿熙呀,阿嫲知你个心有答案嘅啦。”
他知道阿嫲的意思——既然有了,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阿嫲会一直支持你的。
他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连他自己也想要把它按住,好好看清被心房包裹住的那个答案。
人在听见问题的一瞬间,往往有一个即得的答案。即时的反应就像条件反射,简单直接地通往指定的终点。这个答案是没有理由的,甚至有时连自己也不敢置信。
午睡时黄旭熙躺在一侧的沙发上,他怕热,自己扇着蒲扇,悄悄地抬眼看躺在另一侧的人。小小的风里还残存着午间饭菜的香味,董思成的脸贴着柔软的沙发,放松的表情看起来睡得很香,像只慵懒的猫咪。黄旭熙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慢慢平复。
他没去问董思成“考得怎么样”这样烂俗客套的话题,模范生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担心。他只要他们一直这样轻松愉快、日常温馨,小动物彼此治愈。
高考的最后一天,天气忽然阴冷下来,一大早空中就积压着层层叠叠的乌云。阿嫲嘱咐董思成带好伞,细细帮他检查了两遍书包,像黄旭熙还在读小学时那样。
雨一直没有下下来。黄旭熙检查完草莓棚,又剪完最后一批玫瑰花,把它们包装好放进小仓库里。阿嫲杀了第二只鸡,等下过雨晚上就能喝到暖暖的鸡汤。
下午开始下起细细的雨,等到考试结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雨下得大了,黄旭熙还是没有在地铁站口看见董思成。
他习惯于等待他,在那个昏暗的巷口,在坏掉的路灯下,在问题的答案前。就像那只流浪猫,每天都在等待温暖的出现。
等待总是怀揣着期待,期待编织幻想,幻想催生欲望,欲望让人攥紧手心不愿失去。
黄旭熙不是个容易慌张的人,此时此刻却如此害怕着失去。他曾在等待中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后来又失去了那只小猫,现在仅仅拥有的,是他失而复得的模范生。
他搭上地铁,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巷子尽头的站台,跑过长长的小巷。
他从未觉得这条小巷这样长过,曾经这条路是那么短,很快就走完了,模范生和不良少年就要各自回家。
在巷子的那一头黄旭熙终于看见了董思成,他顶着淋湿的外套站在对街公交车站的雨棚下,背着很沉很沉的书包,身边挤满了穿校服的高考生们。
红灯亮起来,雨在这一刻仿佛也静止了,霓虹灯打在黄旭熙的侧脸上,他戴着兜帽,但初夏的夜色来的不像早春那样快,这一次他没有隐没在黑暗中,而是在透亮的云下与董思成目光相接。
人行道的信号灯变绿,他跑了过去,穿过细密的雨幕奔向他。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像炸开一朵烟花,暴雨霎时倾盆而下。
黄旭熙在这一瞬间紧紧抱住了董思成,像听见那个问题时心里即刻给出的答案一样,没有什么理由却感觉理所应当。
“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先讲,”不良少年恶劣地打断,“你考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董思成的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看不见黄旭熙的表情,却能想象到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动人的真诚。他在他耳畔轻轻地笑了。
“……笑乜?董思成,大学生,你答应了要给我上课嘅,不许反悔啊。我给你做饭,做饼干吃。”
“还有花呢。”董思成正经地补充。
“都有都有……你刚刚想讲乜?”
“没什么。啊,别抱这么紧,书包要被你弄湿了……不是不让你抱,别松开……这些书以后你要用到的,珍惜珍惜!所以伞不见了我就没敢走,想等雨小一点……哎,你不会没带伞吧黄旭熙?”
“……”
初夏的晚风裹着大雨,城市一片冷寂。所幸两只流浪的小动物遇见了对方,相互依偎,成为了彼此的伞。
威慑、谣言、异样的目光,孤立、疏远、缺失的亲情,它们如同暴雨,让他们狼狈不堪。模范生从云端跌落,地面上的刺猬却翻了个身,他落在了他柔软的肚皮上。
暴雨将至时,温暖又真诚的心,就是躲雨的地方。
END.
营业基本法
*折腾半天还是剧情向了
*全文在wb:红茶啵啵糖
-营业基本法
搞男团就是要搞CP,不搞CP的男团是不完整的,是没有未来的,是不可能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的。
黄旭熙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WayV出道四个月后的小型内部会议上。经纪人刚在公司开完会,还没来得及换下为了见老板而显得格外正经的西装就一脚踹开了他们的宿舍,把光着膀子在客厅接大屏电视打游戏的黄旭熙和黄冠亨两个rapper吓得尖叫出了大主唱的高音。
随后他的另外五位队友也分别从房间里被拎出来排排坐聆听教诲。经纪人掏出笔记本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上述内容,然后合起本子挂上和善的面容问他们怎么看。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
*折腾半天还是剧情向了
*全文在wb:红茶啵啵糖
-营业基本法
搞男团就是要搞CP,不搞CP的男团是不完整的,是没有未来的,是不可能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的。
黄旭熙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WayV出道四个月后的小型内部会议上。经纪人刚在公司开完会,还没来得及换下为了见老板而显得格外正经的西装就一脚踹开了他们的宿舍,把光着膀子在客厅接大屏电视打游戏的黄旭熙和黄冠亨两个rapper吓得尖叫出了大主唱的高音。
随后他的另外五位队友也分别从房间里被拎出来排排坐聆听教诲。经纪人掏出笔记本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上述内容,然后合起本子挂上和善的面容问他们怎么看。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几人对于推CP营业这件事显得非常冷静和平淡,脸上的表情还没听到今晚吃火锅来得生动。经纪人对他们恨铁不成钢,想到刚刚被甩在脸上的一季度男团营业指数图,WayV这栏就差把难嗑两个字写出来再印他额头上了。
作为出道才几个月的新人团,正是奠定风向和基础的关键时刻,经纪人觉得让他们继续自由散漫是不可能翻出水花了,痛定思痛之后决定亲自下场当月老牵红线。思量了许久后决定先拿两位所谓的门面开刀——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帅哥,如果有两个,那一定更加事半功倍。两位帅哥还是室友,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同吃同住同睡觉多么完美。
很好,天时地利就差人和。
这个问题也不大,人嘛,教一教不就和了。于是两人被单独叫去了小房间接受了营业基本法教学,快要入夏的下午黄旭熙听到最后昏昏欲睡,总而言之搞CP就是眼神要深情,气氛要暧昧,同款要够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经纪人顿了顿看面前的两个人,黄旭熙已经连着偷偷打了几个哈欠,董思成还是那副懵懵又有些尴尬的模样。想了下还是觉得这句话在这两人面前属实有些多此一举。
最重要的一点是,把握尺度切记不要假戏真做。
然而这句话在嘴边绕了两个弯最后指向了董思成,“winwin,到时候尽量不要躲Lucas的肢体接触。”
董思成的脸腾一下涨红,沉默地点了点头。
经纪人又吩咐了两句后便离开了,而董思成还维持着刚才微微含胸抠手的拘谨姿势。黄旭熙打开窗透气,回头时看到了董思成T恤下因紧张而绷紧的后背以及发红的耳尖。
说句实话,黄旭熙倒是不怎么介意营业CP的事,这事在他眼里就和唱歌跳舞表情管理情绪管理一样是作为idol的日常工作之一,何况他和董思成本来就是室友,两人也一直相处得不错,难度就更低了。
但是都董思成不太喜欢营业这方面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尤其是对于过度的肢体接触甚至有些不适。这个问题不大,黄旭熙拍了拍董思成的肩开朗地说道,“winwin哥你放心啦,我也就顶多像这样拍拍你啦,兄弟嘛我们!”
可以感觉到董思成的肩部肌肉一下放松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仰起头道,“谢谢你,旭熙。”
这次经纪人下定决心要营业CP是认真的,MV预告里擦边球的枕大腿单手揽各种擦边球的暧昧动作,花絮里可以剪出来的双人物料,综艺内的双人分组都把这两人连体婴儿似的牢牢捆绑在一起。只是黄旭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董思成对于这次的营业似乎并不如传说中的尴尬和抗拒,甚至在自己揽着他的时候也就只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又会放松地任凭自己搂着。
但毕竟也没做出什么过于僭越的举动,董思成又向来对黄旭熙照顾与包容比较多,将私底下的动作偶尔放大到荧幕上顺便营业一把也无可厚非。这些行为黄旭熙都找到了理由,却始终想不通比自己还大了两岁的董思成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管自己叫哥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黄旭熙是思考了太多次这个想不通的问题,终于在某天夜里于睡梦中惊醒。
梦里的董思成贴在他身上,柔软的发丝总是蹭到他的鼻子嘴巴,撩拨得他痒痒的想一把将这个不老实的人扣住按在自己怀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然后怀里的董思成扬起脸看他,一向温柔地凤眼微微皱起,带着都要溢出来的委屈软软地叫他,哥哥。
哥哥。旭熙哥哥。Lucas哥哥。他变着法得唤他,带着黏糊糊的撒娇味,惹得黄旭熙的一颗心藏在胸口扑通狂跳,像青涩的没谈过恋爱的少年难以自控地衔住他的唇将他压在了身下。
这感觉太真实,等到他突然惊醒时还有些浑浑噩噩的程度。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梦里的另一个主角董思成,正安静地躺在被窝里睡觉,因为室内温度有些高脸颊还泛着一层红。黄旭熙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被窝,对着自己底裤上的一片水渍不可置信地闭上了眼睛。
他做春梦了,对象是自己队友。
红着脸去洗手间收拾完后黄旭熙彻底没了睡意。董思成浅眠,做了这么久的室友从来都是董思成对着呼呼大睡的自己辗转反侧,像今天这样坐在床头角色倒置还是第一次。但是很快他又扭过头,不敢再多看董思成,好像他下一秒就会醒来用梦里那种迷蒙又青涩的眼神勾自己。
复杂的情绪像崩塌的山洪扑头盖脸地倾泻,压得黄旭熙心慌意乱干脆蒙头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好变态,他捂在被窝里死命闭上眼想再度入睡以忘记刚才的梦境,偏偏越想逃避就越像走马灯一样来回浮现。董思成对自己这么好,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他留一份;前阵子腰疼得实在难受也是董思成帮他上药和按摩;他表达能力不够好,可董思成每次活动时都会耐心地听他说再帮忙做适当的补充;甚至在自己被网上恶评的时候也是董思成陪他聊了一晚上消化那些不好的情绪。
太阳会落山,海水会退潮。一直以元气快乐形象示人的黄旭熙也会有疲惫和伤心的时刻,这些难熬的片段都是董思成像阵风,像捧水,像天上的云用温柔将他裹挟,陪他度过。可是他却如此不要脸地对这个温柔的哥哥有了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配合营业应该已经是董思成做出的大让步了,如果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被发现,他一定会被恶心得退避三舍吧。
也许就是这一段时间走太近的缘故,黄旭熙又点开手机里的行程表,开始思考之后的打算。反正董思成本来就不喜欢营业CP,不如就这段时间大家都慢慢淡下来好了,差不多时间他再去和经纪人提换人营业的事。好在SuperM活动在即,他看了眼手机里已经罗列好的行程,下周开始他就要飞美国活动,应该是个好时机。
黄旭熙好像想明白了,掀开了点被子透气。床头昏暗的灯光下董思成对于邻床室友刚才心里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依然睡得香甜。
晚安,昀昀哥。黄旭熙无声地对他道晚安,闭上了眼。
黄旭熙和董思成最近不大对劲,明眼人都看得出。像是吵架又不像,不熟悉的人看来的话黄旭熙好像也没什么大变化,该吃吃该喝喝,董思成同他说话时也还是会好声好气地回答,态度端正得好像马上可以去参加国旗下的演讲。但是熟悉的队友还是发现了他们之间莫名其妙的尴尬感——大概是从黄旭熙很少再主动找董思成说话开始的。
黄冠亨是第一受害者,平时点外卖的话黄旭熙一般跟着董思成点,可那天董思成明明照例点了两份,黄旭熙偏说最近不太想吃那家了忘记告诉他,然后转头就抢走了黄冠亨的一半伙食。黄冠亨练了大半天的舞饿的就指望着这顿饭过活,还被黄旭熙几口吃了一大半,抱着饭盒欲哭无泪。更不提黄旭熙那又菜又爱玩的游戏水平也就董思成乐意带他打双排再双双落地成盒,就是从某一天开始黄旭熙突然开始硬是插入黄冠亨和刘扬扬的游戏局,于是那个赛季他和刘扬扬都没上过段位。更离谱的是黄旭熙原先是和董思成共享衣柜,那天冲进自己的房间说要借衣服,比划了几件后皱着眉说太小了便扔下衣服又离开了。羞辱,这是羞辱吧?
义愤填膺的黄冠亨举起砂锅那么大的拳头决定去和黄旭熙理论一番,一个团队,最重要的是和谐。主要是你们两个人反正住一间,有什么别扭不能关起门来自己闹,连累队友这就是你黄旭熙的不对了。可惜打了几遍的腹稿在黄旭熙戴上拳击手套侧头问他有什么事的时候在心里撕了个稀巴烂,最后吞了口口水道,没事,你忙。
大概是黄旭熙的做法过于明显,就连一向懒得管他们这帮小屁孩打闹的李永钦都忍不住在飞往美国的飞机上问他,你和winwin最近是在闹别扭吗?
黄旭熙一下被哽住,他当然不能说为什么,只能含糊其辞地表示可能是错觉,甚至还勾着李永钦的肩大大咧咧地反问他,我和你们关系也很好啊,难道只能和winwin哥玩才算正常吗?
“可是winwin他,会不开心呐。”李永钦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难得眉头皱起严肃地说道,“winwin不是那种会主动表达自己难过的人呐,你别欺负他。”
听完黄旭熙只觉如鲠在喉,明明自己已经尝试先把这份感情淡掉,但是折腾了这些天的努力还是在李永钦说winwin会不开心的时候一瞬间土崩瓦解。那个梦也许不是偶然,想把董思成抱在怀里留在身边的想法早就在那些可以被称之为温情的时刻被悄悄种下,在黄旭熙欣然接受着董思成的宠爱,放任着自己享受沉溺其中的时候肆虐生长。
可是意识到这些除了让自己更加难受和憋屈以外没有任何的作用。喜欢,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一个人的喜欢就是两个人的负担,何况身份特殊,在这个鱼龙混杂吃人的娱乐圈里,他又怎么敢把董思成拉着一起上演共沉沦。
点点头敷衍地打发了李永钦,黄旭熙将自己埋进座椅里继续逃避现实。他坚信时间会杀死一切,如果杀不死,那就是时间还不够。
黄旭熙感谢SuperM,刚出道在美国跑行程连轴转,天天忙得四脚朝天,让他得以从痛苦的感情纠葛出分出神。只是每天活动的休息间隙他点开WayV的群聊,划到底都没有几句董思成的发言。又想到李永钦的那句winwin会难过,黄旭熙就百爪挠心,想点开聊天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种两难的情绪快要把他掐得窒息。
刘扬扬的视频来得突然,黄旭熙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看了眼韩国那边应该已经是凌晨,他实在想不到刘扬扬在这个点拨视频的意图。但是看到镜头里要进不进的董思成的身影,黄旭熙一下坐直了身板。
刘扬扬问他是回趟宿舍还是直接飞上海会和,然后把半个身子挪在镜头外的董思成一把拉回来控诉,说你不在家的时间里winwin哥老往我们房间跑,本来就小住了三个人,他一来都没法转身了。董思成佯装生气打他,刘扬扬一溜烟跑了,留下他对着镜头和黄旭熙大眼瞪小眼。
每次你来了,我总有大难不死之感。
黄旭熙不记得哪里看来的这句话,大概又是肖俊在自己耳边念叨过的,也许他当时还说过这是什么酸诗云云。但是看到董思成穿着睡衣端正地坐在刘扬扬床沿,他连续紧绷了小半个月的精神和悬在喉口的心神奇地又飘然然落在回到了胸口,原来真的会有这样的大难不死感。
没有人说话,他们这样相顾无言沉默了数十秒。董思成向来害怕尴尬的场合,所以黄旭熙率先开口回答了刘扬扬问出口却没人听的问题,“我明天直接飞上海跟你们会和,可能稍微晚点到。”
“好。”董思成的鼻头在冬天总是红红的,这半个月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整个人薄薄的一片被宽大的睡衣套着,“上海这几天降温了,你到时候穿暖一点。”
“好,你也是。”
上海的活动就是个简单的商业站台,只半天就结束。经纪人大手一挥允许他们晚上自由活动,别太晚回来就行,几人欢呼着说要去逛外滩。
他们其他人是前一天抵达的,但黄旭熙和李永钦上午才落地又要倒时差,董思成全程围着两人转,生怕谁一个体力不支倒下来似的。
可惜黄旭熙精力比自己想象的好, 与其说是董思成跟着他走,不如说是他躲着董思成走。追逐战最后以李永钦拉着他说去别处看看告终。
上海11月的夜晚已经很冷,外滩边的风吹得他面部僵硬,浦江灯光秀的光掠过他脸颊忽明忽暗。
“阿成,喜欢星星的话看看就好了,不要想着去摘,会受伤的。”
董思成还是笑着,没有答话。李永钦不知道他是没听清还是真的被风吹僵了脸。
可能是被风吹的吧,吹得眼眶都红了。
外出活动的酒店房间基本固定,之前为了营业经纪人就安排了黄旭熙董思成外出也得继续当室友,这次也不意外。大概是因为李永钦的那番话,抑或是黄旭熙依旧若即若离的态度,董思成回酒店后一直恹恹的,草草地洗过澡后便上床了。
床头柜上摆了一个小礼物盒。黄旭熙没说,所以他没敢拆,坐在床沿拿着打量。
“是送给你的,拆开看看喜不喜欢。”黄旭熙恰好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还带着热气,他边擦头发边坐下,嘴角噙着笑。
“谢谢旭熙。”董思成突然又活泛起来,刚要抽那条礼物袋又被黄旭熙的下一句话打断。
“不用谢的,给大家都买了呀,经纪人哥哥也有。”
其实黄旭熙是说给自己听的,礼物也不贵重就是一枚小手环,只是当时看到觉得适合董思成就买下了。可偏偏他做贼心虚,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察觉,愣是给所有人都挑选了礼物,好像这样才够光明正大地将礼物送出。
礼物盒又被放回床头柜,董思成钻进被窝冲他笑了笑,说要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拆。
晚安旭熙。他背对着黄旭熙躺下,身影连同被关掉的半边床头灯一起在他面前隐入了一片昏暗。
后面的在wb
后面的在wb
后面的在wb
港昀/creep(上)
认识董思成的时候,我是未成年,他比我大两岁,但去便利店买酒喝,收银员往往问他要身份证检查。我拎起袋子就跑,丢下他一个人好脾气地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再掏出钱付账。
那年首尔入夏很早,我穿着短袖,外面罩了一件衬衫,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和人字拖,冰镇的啤酒隔着一层塑料袋贴着我的小腿,我从便利店的玻璃门上看见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只差一副墨镜就可以去迈阿密的南滩给美女涂免费防晒霜。而等董思成笑着从便利店里出来,身上带着空调冷气,我又觉得穿比基尼的美女也不过如此。
我猜我看着他的表情一定很蠢,因为他出来先是把我的下巴往上托了一下,我才知道我又傻乎乎地忘记把嘴闭上了。
董思成捏住我的两颊肉...
认识董思成的时候,我是未成年,他比我大两岁,但去便利店买酒喝,收银员往往问他要身份证检查。我拎起袋子就跑,丢下他一个人好脾气地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再掏出钱付账。
那年首尔入夏很早,我穿着短袖,外面罩了一件衬衫,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和人字拖,冰镇的啤酒隔着一层塑料袋贴着我的小腿,我从便利店的玻璃门上看见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只差一副墨镜就可以去迈阿密的南滩给美女涂免费防晒霜。而等董思成笑着从便利店里出来,身上带着空调冷气,我又觉得穿比基尼的美女也不过如此。
我猜我看着他的表情一定很蠢,因为他出来先是把我的下巴往上托了一下,我才知道我又傻乎乎地忘记把嘴闭上了。
董思成捏住我的两颊肉,把在发呆的我扯成一张龇牙咧嘴的鬼脸,他下手很轻,我一点也不痛,他心情很好,最后又拉了一下我的耳垂,说:“走啦。”
在我的记忆里,他对我说过很多次“走啦”。
喊我一起吃饭,把累瘫的我从练习室地板上拖起来,在后台工作人员说要轮到你们啦,机场广播响起我们航班号。
说这话的时候,他会拍拍我的肩膀,或者把手放在我背上轻轻推一下,很少的几次,他直接抓住了我的手,他本人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动作,在我心如猫抓,纠结要不要回握的时候,他又轻而易举地松开了,就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好说这当中到底谁的过失更大,患得患失不是我的长处,大多数时候,迟钝更像我的代名词,我的意思是,当狮子意识到自己鼻尖停了一只蝴蝶的时候,尽管他努力放轻了呼吸,但依旧对如何留住蝴蝶束手无策。
董思成最后一次跟我说“走啦”,就是十分钟前的事情。头一天晚上我录综艺到后半夜,嘉宾里有个大腕前辈说要请大家吃饭,其实是看上了常驻女主持,聚餐也就是给牵线搭桥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不好推辞,跟着喝了一通混酒,饭局结束女主持扶着醉醺醺的大腕上了车,我也捂着胃被助理塞进车里。
大咖有温香软玉在怀,我只有喋喋不休数落我的助理小林。
其实我酒量还行,就是胃不好,空腹喝酒就容易胃痛。我脑子还算清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偶尔毫无诚意地回一句知错,司机老陈早就习惯了我们乱七八糟的相处模式,只是笑着听,我说辛苦您了这么晚还来接我,老陈大概跟我爸差不多大吧,关心我跟关心他儿子一个方式,说旭熙啊,我看刚才那个xx(大咖的名字)跟xx(女主持)一起走了。
我以为他要八卦,不想大叔斟酌了半晌问我:你什么时候也找个人照顾照顾你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助理就替我把偶像行为守则背了一遍:“陈叔,他是偶像,不能谈恋爱的,会被杀头的!”边说着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叔对追星的全部知识来源就是我,在他心里我干的工作就是在电视上嘻嘻哈哈唱唱跳跳,除了作息不规律点和普通小青年也没啥区别,我也会骂脏话,偷懒赖床,让他理解爱豆不能恋爱跟解释为什么魔仙小蓝的头发是黄色的一样考验人的语言组织能力。
我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小林,事实上,就算我想,我也不能,尽管我的耳朵依然听得清楚,眼睛也没罢工,但大脑像一台只能发出指令却无法处理信息的破电脑,我听着小林和老陈在驾驶室你来我往有问有答,脑子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刚才老陈问我的话。
你什么时候也找个人啊。
我解开锁屏,点进那个右上角显示“99+”的绿色小图标,最上面的对话框比普通要颜色深一些,没有备注,也没有消息提示,它静静地占据着置顶的位置,在深夜里一言不发。
“你在干嘛”
删除删除删除删除
“睡了吗”
删除删除删除
“想你”
发送
“我靠!!!!!!”
车身抖了一下,想来是因为我本人手抖而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我连忙安抚前座两位受伤的心灵,一边想该怎么挽救局面。
出于某种原因,我没有立刻撤回这条信息,让它就在对话框里直到两分钟过去,如果我没喝酒,大概会想一些拙劣又搞笑的借口,例如“在大冒险”“节目惩罚”,但喝了酒,我就变成一根轴住的筋,平时想过很多遍又不敢做的事情这时候都干得顺理成章。
只是一直到我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把99+的消息点光,被困意击败前的最后一刻,我都没有等到来自置顶的回复。
被助理一通电话打醒的时候窗外天蒙蒙亮,我怒上心头,质问他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有病。想来我平日里是个毫无威严老板,小林依旧扯着嗓子嚷嚷,我把手机随便往外一扔,却在蒙上被子前耳朵不争气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有人说名字是咒语,我深以为然,董思成、winwin、昀昀,这么多年,每个都成了绕住我小指的红线。
我泄气地长喊了一声,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找到被我抛弃的手机,认命地放到耳边,“你刚才说winwin怎么了?”
“…你在听啊我还以为你睡回过去了正想冲到你家砸门——”
“说重点。”
“噢噢,董哥要出国了。”
“唔……没听说他要去哪里啊,临时行程吗?”
“不是!董哥跟经纪人报了长假,说要去散心,他不是刚杀青吗,但手上等着他本子也不少啊,不知道怎么说动的经纪人……”
小助理叽叽喳喳,才二十出头,唠叨起来比老婆婆还没完没了,我把睡得像只鸡窝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你从哪儿知道的?”
“楚楚跟我通风报信呢。”
楚楚是董思成的助理,挺机灵的一个小姑娘。
“他现在在哪儿?”
“机场…”
“那你打个电话给陈叔,让他过来送我去机场”,我从床上起来,脚去找拖鞋,“算了,他昨晚也后半夜才回家,年纪大了还是少折腾点,你过来吧,我估计过不了酒精含量测试,你等会儿开我的车,这才睡几个钟头啊困得我……”,我打了个哈欠,叮嘱道:“等会儿来的路上记得给我带早饭啊!”
“哥…”小林语气古怪
“嗯?过来车费我给你报销行吧,看你那小气吧啦的劲儿。”
“不是…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我拉开窗帘,环勾碰撞,一片哗啦声里小林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失真。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
原来透过窗帘缝隙的不是初升的朝阳,而是正在失落的晚霞。我愣了几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匆匆挂断了电话。
新的一天,新的99+,依旧没有我想要的回复。
我去洗了个澡,自己吹了个发型,在选衣服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挑了最不显眼的黑t和黑裤子,出门前戴帽子和口罩的时候又嘲笑自己,白花那十五分钟吹头。
去机场的路上我想到,我好像总是晚一步,又或者只是在做无用功。
我进机场大厅,楚楚把登机牌塞给我,和小林一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点点头,其实心里一点谱都没有,脚下像踩了棉花糖。
我应该只是来送人的,但好像所有人都在期待我做些什么,而我本人,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像个十足的傻子。
董思成很好找,他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都出挑得能让我一眼就发现。我把机票塞进后兜里,过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不回我消息?”我用轻松的语气开头。
他好像并不是很惊讶我出现在这里,笑了一下就当做是打招呼,“我提前换了国外的卡,没收到,你说什么了?”
撒谎。我看得出来,却没法戳穿,董思成不想说实话的时候,你就算拆穿了他十次,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编第十一次。
“没什么,我昨晚喝多了,群发了一堆人。”
“是吗。下次少喝点吧,你胃本来就不好。”
我注视着他的脸,像一件完美无缺的瓷器,没有裂痕的面具,用陈述的语气说着疑问句,很难让人相信其中有关心成分。
我注意到他只带了很小的行李箱,甚至只比我们录团综那次大一些。
“发现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都能买到代替品。”他说
我突然生出一种被替代的伤感,显得很可笑。
他抬手看了眼表,用动作离别。
“走啦。”
他语气轻快,一如往常说这话时,脸上挂着笑容,眼睛微微弯起,只不过这一次主语不是“我们”,而是“我”。
他拍拍我的肩膀,好像把那个招呼还给了我,转身拖着行李箱向安检走去。机票还在口袋里,这次我很清醒,但依旧像等待撤回时间结束那样,眼睁睁看着董思成消失在了视线里。
“黄旭熙,你这个白痴!”
李永钦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骂我,我坐在机场的椅子上安静地听着,距离董思成最后一次跟我说“走啦”,刚刚过去不到二十分钟,李阎罗的催命符就到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真的看醉了,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你喜欢他吧?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喜欢他,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干嘛对着他唱perfect?那你知道他也喜欢你吧,你不可能不知道啊,傻子也知道了,董思成就没对别人这么特别过。”
我捏了捏眉心,李永钦这几年,中文说得越发顺溜,一连串下来喜欢不喜欢、知道不知道的,又是瞎子又是傻子,一口大气也不喘。
我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艰难地清了清嗓子,阎罗王又在那头发难了:“你别给我来官方演讲那套啊,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把话讲清楚了…”
“我知道。”
我终于找回了麻木的声带,李永钦被我打断,我能想象到他在那头白眼翻到一半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出剩下的话,好像现在不说,我的声带就会再次出走。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永钦好像被我直白的愚蠢给震惊到了,久久没有出声,我猜,哪怕只有一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会在“做我的恋爱顾问”之前,选择打爆我的脑袋。
我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深呼吸好几次,最后开口:“你爱他,他爱你,除了在一起,我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我想他的潜台词是:那都是因为你是个白痴,黄旭熙,你是宇宙无敌大白痴。
黄冠亨夸过我,虽然看起来很蠢,但意外地很会读画外音。
“如果我是你,我就什么不想,管他那么多,先去把追人回来,不试试连后悔都没资格。”
李永钦撂下一句话就挂断了,大有言尽于此、怒其不争的意思。
我握着手机发呆,保护壳上的卡通人物咧着嘴露出十八颗牙齿,这个手机壳是董思成送我的,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他说有天在逛街的时候看到了,觉得很像我,就买回来送给我了。
我没见过这个傻头傻脑的黑皮银发大眼boy,不过世界上我不认识卡通人物多了去了,从前我从没想过,现在却意识到了一些东西,心里生出一些希望来。
回答李永钦说知道董思成也喜欢我的时候,其实更像是给我自己下催眠咒语,吃定心丸,那之前我都维持着薛定谔的猫的状态,只要没把话挑明,那董思成就有可能爱我,也有可能不爱我。我看起来自信满满,好像什么事都能勇往直前。
但董思成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事”,他是雪里长出的蔷薇,海底的无忧无虑小美人鱼,山巅掠过的一阵柔软的风。我把硅胶软壳卸下来,用谷歌识图去拍它,全球最大搜索引擎告诉我,这个男孩不属于任何一部动画或者游戏,换而言之,他不是一个ACG人物,某个人创造了他,却没有上传网络,只是用来,做成了一个手机保护壳。他也许有名字,有年龄身高体重诸如此类的设定,但创作者没说,这世界上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跟他大眼瞪大眼,愈发觉得他分外眼熟,半分钟后我突然福至心灵,黄旭熙,这不就是你自己吗。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 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除了商用和印刷 转载权限全部开放(转载需带作者ID)
二次宣传(音乐pv 视频封面 文章配图 公众号插图等需征得授权)
如用于表达观点,请仔细阅读我3月1日另一条lofter的声明,请勿滥用,谢谢!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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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Lofter不能倒下?净网,不要网暴
娱乐圈水太深,我们小心为上。
转载蓝手请随意
可以转载到外站
请大家响应祖国母亲的净网号召
不要网暴
不要掉入有心人的陷阱里,被人有意ky引战,尝试引起大型围攻,并截图一些不太好的言论。
实在没想到,最开始我这样一个微弱的声音,居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这让我有了一个奢望,或许我们这些真正受害者的声音不该被淹没,也不该被扭曲。
即便如此,我不会将这几千人的声音视为我的力量,我们不过都是聚沙成塔,互相取暖的受害者。
自始至终,我们只是想守护这一方小小天地。
也请肖战的粉丝,放过我们吧。不奢求你们的共情,我们只是...
娱乐圈水太深,我们小心为上。
转载蓝手请随意
可以转载到外站
请大家响应祖国母亲的净网号召
不要网暴
不要掉入有心人的陷阱里,被人有意ky引战,尝试引起大型围攻,并截图一些不太好的言论。
实在没想到,最开始我这样一个微弱的声音,居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这让我有了一个奢望,或许我们这些真正受害者的声音不该被淹没,也不该被扭曲。
即便如此,我不会将这几千人的声音视为我的力量,我们不过都是聚沙成塔,互相取暖的受害者。
自始至终,我们只是想守护这一方小小天地。
也请肖战的粉丝,放过我们吧。不奢求你们的共情,我们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创作者,创作根基被毁,一样悲愤难安,绝望透顶,却一次次被扣上网暴的锅。我们只是普通的路人,不懂饭圈,极少追星,只是喜欢创作而已……却一次次遭受灭顶打击,一次次被抹黑。我们没有专业的公关团队,大家只是以个人立场,去倾诉自己的痛与难。
我们不懂娱乐圈的运作模式,只是希望能守护好,这一方小小天地。
拜托了。
最后,想召集大家干一件事儿。这次的风波过后,我们给lofter所有辛苦的工作人员说声谢谢吧。谢谢你们曾这么用心的守护过我们,保护过我们,为我们建立起一方净土。
很久以前有个App,叫小甜饼。后来倒闭了。
你们知不知道 一个App倒下了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成千上万个赖以生存的人流离失所
意味着那些人曾经所有的热爱和青春全部化成一盘散沙
重新找个平台对于很多人来说没这么简单的
我见证了小甜饼的倒闭
对于lofter 来说 最难的不是其被打一星 而是这件事情出圈以后 不知道他们扛不扛得住
毕竟其这么不经查
最怕的是 下场 要封Lofter
小甜饼倒下的时候,里面的大佬,四万粉,八万粉的等等(在那样一个小众平台,已经算是很大佬了)
他们在最后的时间挣扎,在微博开了超话,在微信开了公众号,在QQ开了空间
可我能这么承认一句
没有一个,注意,没有一个,能带他们回去曾经的巅峰。
每一个平台,有每一个平台的玩法。
跨台如跨山。
lofter本身就只是网易一个不太赚钱的小组
靠着这一组里的员工硬撑着
他们说 他们希望lofter可以成为孩子们玩耍的天堂
或许他还有很多很多抽风又不足的地方
但他绝对不能以这种形式消失
Ps:虽然我不太磕同人,也不写。但要拉着一个平台共沉沦这种做法太鸡儿无耻了。
所以瘪三你听明白了吗?
事儿不能这么做:)
lofter上有很多不同的人,他们关注不同的东西,有些人关注画画,有些人拍照,有些人写文。并不是所有人都只关注他们主子,但要拉着一个平台共沉沦,真的是过了。
为什么要发声?本来一个决定退圈一年的人为什么要诈尸?因为我受够了当初看着小甜饼倒下,一天天倒数着其封网站日期,却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也不能要lofter就这样倒下!
我他妈怕这个小破站撑不到我回来的那天!
晚上好,说实话这个帖子发展到这个热度,这个规模,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评论速度快到我已经跟不上,很难才能抓住一条回复,恰好今天身体不适,也没有什么精力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lofter这个地方承载着太多的回忆,也因为前面的帖子被屏蔽的屏蔽,被删除的删除,被禁止评论的禁止评论,这里成了大家的发泄口。
说真的,到了现在,这个帖子已经不属于我了,属于每一个,曾爱过lofter 的人。这里树大招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被举报被屏蔽啥的,但我希望大家一直记得:曾有过这么一天,我们不顾一切,爱过,守护过,这样一个地方。
刚刚看见评论区小姐姐说的话:各位,看过梨泰院吗,里面的一个坏人说了:我代表着长家。如今,lof也是如此,各位们代表着lof,长久以来,哪怕是站的逆cp,我们也没有像娱乐圈里,为了自己爱豆的排名撕战,一直和平着 。lof会好好的 。里面的大神创作者是lof的一部分,我们,都代表着lof,lof亦是如此。
真的很感动。真的。平和,温暖,有风度,绝不失态。这才是lofter精神!这就是lofter精神!!!!
lofter精神,大概是明明被气到炸,明明粮仓被烧,大部分人最后说的还是这句:Lofter,加油!我们爱你!撑住啊!
【丹昏】咄咄相逼
*强强,交恶
*现背,都是瞎编的
*双视角,ooc有,bug有,请勿上升
Chapter 0
相逢一笑不泯仇,横刀斩于马下。
Chapter 1
我是真的很讨厌姜丹尼尔。
大概就像互斥的磁铁同极,对立的引力与离心力,不可共存的强酸与弱酸跟。
他眼角的泪痣到他笑时露出的两颗兔牙再到他引以为傲的太平洋肩宽。
从头到脚都让我厌恶。
所幸我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点自信的,也晓得作为同组合成员营业的必要性,所以当饭在签售会上递来小纸条的时候,我只低头扫了一眼,就在“和尼尔哥打游戏”这个选项上打了勾。
女孩子脸红扑扑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
*强强,交恶
*现背,都是瞎编的
*双视角,ooc有,bug有,请勿上升
Chapter 0
相逢一笑不泯仇,横刀斩于马下。
Chapter 1
我是真的很讨厌姜丹尼尔。
大概就像互斥的磁铁同极,对立的引力与离心力,不可共存的强酸与弱酸跟。
他眼角的泪痣到他笑时露出的两颗兔牙再到他引以为傲的太平洋肩宽。
从头到脚都让我厌恶。
所幸我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点自信的,也晓得作为同组合成员营业的必要性,所以当饭在签售会上递来小纸条的时候,我只低头扫了一眼,就在“和尼尔哥打游戏”这个选项上打了勾。
女孩子脸红扑扑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我笑着把纸条递回给她,顺势“不经意”地触到女孩子的手心,不出所料地看着她面颊上的粉红刷地蔓延到了耳尖。
我乖巧地笑弯了眼睛:“看不出来吧?其实我跟尼尔哥很亲的。”
硬要比喻的话,这份厌恶其实很像是海啸。
期初的针锋相对只是大洋里一缕小小的波涛,但这缕小波涛却在翻滚前行中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对决不断累加升高。
最终在登岸的那一刻,爆发成为了足以吞噬天地的巨浪。
结束一整天的行程以后已经是深夜。
入了冬之后首尔的气温直线下降,一到室外,带着凉意的风立即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低头看了看身上单薄的衬衫,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下一秒就有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罩在我的肩上。
我抬头,正对上冠霖含笑的眼睛,他长臂一弯,笑嘻嘻地把我环在怀里:“哥可不能感冒啊。”
恰巧姜丹尼尔也从大门走了出来,挺括的肩膀上裹着一件长大衣,正提着包走过来准备坐车。
他眯起狭长的眼睛看了一眼靠在冠霖怀里的我,白皙的手指拈起耳机的动作顿了一秒,然后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短暂的、低沉的、意味不明的轻笑。
被藏在心底的那份顽固又隐晦的厌恶瞬间像升华一样挥发出来。
我害羞地抿了抿唇,低头捉住冠霖的手往车上走,眉头却是不可遏制地皱了起来。
说实话,姜丹尼尔是否也如我厌恶他一样厌恶着我,我并不晓得。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我也绝没有什么好感。
他似是不经意的小动作,侧脸望向我的眼神,和总是若有若无的笑意,都明确地昭示了这一点。
毕竟繁忙的行程和集体生活已经将我们十一个人无缝衔接,想要通过刻意的行动来掩盖自己对某个队友的喜恶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况且我看,姜丹尼尔根本无心隐藏他的敌意。
行程的活动量很大,从浴室洗漱出来以后我只想倒进被窝睡觉,却没想到又在房间门口看到了抱着枕头的巨婴忙内赖冠霖。
这真叫人头大。
果不其然,他扬起一张卸妆过后白净又娇嫩的小脸笑眯了眼睛冲我撒娇:“今天让我跟哥哥一起睡吧~”
我一时语塞。
毕竟在我上次用“没洗澡”打发他之前,我已经用过一众诸如“脖子落枕”“床上太乱”“感冒传染”等等表面合理意在敷衍的理由。
导致这回我竟然不能迅速构思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借口。
这个时候,又是这么巧的,我看见了洗漱完毕穿着浴袍从我房间门口路过的姜丹尼尔。
电光火石间,一个绝妙的点子产生了。
我眼神轻扫过可怜的毫不知情的姜丹尼尔,内心隐隐翕动起一丝报复的快意。
于是我为难又遗憾地垂下眼睫:“可是我今晚和尼尔哥说好了一起打游戏,可能会通宵呢。”
男孩子白栀子一般柔嫩又白皙的脸庞瞬间萎靡下来。
瞥见墙上已经转到2的时针,我压制着开始躁动的不耐烦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不着痕迹地将声线放的温柔又缱绻:“没关系的,下次再一起吧。”
冠霖抱着枕头委屈巴巴地回了屋里,垂着头的高瘦背影像一株打蔫了的长茎植物。
我收回微笑的嘴角,活动了下脖子,准备直奔游戏室休息。
说到这个游戏室,虽然它在名义上属于我和姜丹尼尔两人,但其实它从设计到竣工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因为它完全是姜丹尼尔以“提升游戏体验”和“避免影响成员休息”为目的自行开辟出来的一方空间。
大床落地窗高配游戏本应有尽有,更不乏各种口味的软糖。客观地说,这间房间,比寝室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舒服。
而我作为他的“game mate”, 坐享其成地分享了它的使用权。
我擦着头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么合计一下,我的营业还是很划算的嘛。
夜风无声地拂动窗前的白色纱帘。
寝室的白炽灯一盏盏灭下去,只剩走廊昏黄的灯带还兀自亮着。
我随手把毛巾搭在肩上,放轻脚步想朝游戏室走去,却在回头的瞬间看见了握着透明玻璃杯立在不远处的姜丹尼尔。
他的半个身子隐匿在阴影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有眼角下方泪痣暧昧的移动暗示着,他是笑了。
我的心随着接触不良的灯带发出的微弱光芒剧烈跳动了一下。
又来了。
又是这种我最为讨厌的笑容。
暗潮汹涌的厌恶迅速聚拢在我蹙紧的眉头,然后蔓延到我的嘴角,让我因本能露出的营业式假笑瞬间分崩离析。
实际上,姜丹尼尔很少笑。
或者说,很少像在镜头前那样笑。
那样可爱的露出两颗兔牙,将眼睛弯成俏皮的弧度,仿佛要融化所有少女的心的表情,他私下里一次也不会做,至少不会对我做。
他只是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将嘴角拉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仿佛一只已经洞穿一切只待发动攻击的豹子。
此时我已经彻底失去了扮演一个温柔贴心善解人意的game mate的耐心,毕竟要不是经纪人贴心地告诉了我,我连姜丹尼尔喜欢打游戏这件事都不晓得。
我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不善地说:“我今天很累,没心情双排,我要去睡了。”
他却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拿捏着杯子答非所问地问:“逗弄冠霖很有趣么?
我有些莫名奇妙地挑了挑眉,这又是闹哪出啊?
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到玻璃桌上,朝我走过来,玻璃制品碰撞,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让人联想到被夜风拨动的风铃。
他在我身前站定,近的我能看见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时不时将发丝打着圈卷起,宛若正在抚摸皮特和鲁尼肚皮上的软毛,语气轻佻:
“反正就算冠霖下次再想和你一起睡,你也会找其他理由拒绝他吧?”
我发誓,如果不是明天还有行程,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抡起一拳砸在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但是现在,我只能一把拍开姜丹尼尔在我头顶作乱的手,露出一个天真又无辜的笑容:“这他妈的,关你屁事啊。”
躺在床上的时候,原本因为说谎被抓包产而生的一丝心虚已经被愤怒和厌恶搅得荡然无存。
床垫宽大柔软,被子松软暖和,桌上的彩绘玻璃瓶里盛着姜丹尼尔精心挑选的洋桔梗,甚至空气里还有洋甘菊香烛清甜的气息。
但我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就因为那点连争执都算不上的摩擦,不论我怎么闭着眼睛寻找困意,脑海里关于姜丹尼尔的种种还是会争先恐后涌地向外涌出来。
讨厌他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么?
有谁会愿意屈居人下呢,尤其是坐过那个王座的人。
我承认为了那个位置,我一直在演戏、营业、说谎,巧妙地把自己包裹在一张光怪陆离巧舌如簧的糖纸里面。
可那又怎么样,难道他就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了么?
我们都想要鲜花彩带和掌声,我们都渴望很多很多的爱。
他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睥睨我?
我感受到一阵无处安放的烦躁。
或许,我是说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们还不是这种境地的时候,我们也曾有过一点温情的时光吧。
不过那一定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以至于我搜刮遍了记忆,也找不到丝毫关于那份温情的线索。
意识陷入混沌之前天边已经隐约有了青灰色的晨光。
我迷迷糊糊地想,我大概是想错了,毕竟我们两人从未有过竞争以外的任何其他关系。
我和他,极与极,水与火,先发制人与后来居上,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只能成为对手。
失眠之后又是几天高强度的行程。
我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反观始作俑者姜丹尼尔却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情就更加郁结。
这一切的一切,慢性累加之下,终于导致了这出惨剧的发生——
我又一次从二楼的楼梯上跌了下来。
聪明的人同样的错误不犯第二次这个道理我早已经熟记于心,所以自从上次脚滑差点摔倒被录进团综之后,我每次走那段木质阶梯都会保持小心。
然而最近接触不良的灯带彻底报废,熄了灯的宿舍里除了些许被白色纱帘过滤的月光外,完全就是一片漆黑。
加上我最近实在是太困了,只是揉了个眼睛的功夫,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少迈了一届台阶。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向前扑去。
难得的是这种时候我还能想起来抬手护住脸,我真忍不住要赞美自己的反应能力了。
然而在接触到崎岖不平的阶梯之前,我先跌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来人一个拥抱把我环在怀里,整个手掌用力护住我的后脑勺。
那一瞬间他衣襟上桃子白兰地的味道充斥了我的鼻腔,然后随着他环抱住我的动作温柔地包裹了我的全身,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滚下了楼梯。
他的体温隔着衬衣传到我的皮肤上,我的肾上腺素开始后知后觉地狂飙。
迅速搜刮记忆之后,我发现他并没有欠我钱。
也没有生病,所以不存在吃错药的可能性。
那他到底又想干什么?
今晚宿舍里真是热的出奇。
我心烦意乱地想,总不会真是因为他好心吧?
我试探着开口:“姜丹尼尔,你没事吧?”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间,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朴志训你就不能少吃点,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沉啊?”
……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担心他。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又想照常扔下一句要你多管闲事,却在突然亮起的白炽灯里看见了他腰侧皮肤上大片的擦伤。
智圣哥摸着电灯开关,一脸迷茫地看着僵持的我俩:“你们在干什么啊弄出这么大动静?”
姜丹尼尔反应极快地坐直了身体,面不改色地拉下衣摆遮住伤痕:“没什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志训他想过来扶我呢。”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好不容易构筑好的表情管理又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这个世界是疯了么?
姜丹尼尔不仅为了救我受了伤,而且还在替我说话。
智圣哥已经絮絮叨叨地扶起了姜丹尼尔,而远方突然不合时宜地传来的遥远的鸣笛声,像一颗深水鱼雷在我的回忆里炸起万丈波澜
我隐约想起,这种事情,分明以前也发生过的。
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此刻最令我引以为傲的演技成了垃圾回收站里毫无用处的废弃品,我垂下眼睫胡乱地点点头,飞快地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是如同隔世一般的记忆了。
虽然这件事情很难以置信,但姜丹尼尔在101时期的手伤,其实根本不是因为练舞过度,而是因为我。
那是一个春末的雨夜。细密的雨丝连绵坠下,将花期末尾的青肤樱打落在地上。
我被已经退学成为街头混混的高中同学一步步逼进昏暗的小巷。
原本论拳头我有自信不会输,但是在混乱的打斗中处于劣势的那位竟然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
寒光袭来的时候避闪不及的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却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剧烈疼痛。
我不可置信地偏头,睁大眼睛看着大量的鲜红的液体从姜丹尼尔的手掌里争先恐后地流淌出来。
那人被吓得连连后退——
因为姜丹尼尔像疯了一样直接空手握住了他的刀刃。
他一把把匕首扔到小巷深处的阴影里,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沉着声线面无表情地指着小巷出口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仿佛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巷子,我喘着气站在原地,发现混乱的自己感受不到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姜丹尼尔背对着我,鲜血止不住地从伤口涌出,顺着他手指的弧度一滴滴低落到铺满地面的青肤樱花瓣上,他哑着嗓子问我:“你有没有受伤?”
我的大脑在此刻变成了一锅沸腾翻滚的开水,所有的伪装和理智随着高温的水汽蒸发,悄无声息地消融于茫茫的雨幕之中。
他是在问什么蠢问题?
我能受什么伤?伤都在你身上好么?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我的视线牢牢固定在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语言中枢彻底失灵,只能发出磕磕绊绊的音节:“你…你的手……”
话还没说完,一只滚烫的手掌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脖颈,姜丹尼尔掰着我的后脑强迫我的视线转向他,因为焦急而变得沙哑的声线宛若一根紧绷的琴弦用力碾过我的心脏。
“朴志训,我他妈在问你,你有没有受伤?”
我被迫仰头跟他对视,雨水顺着他被打湿的刘海无声的滑落,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神里竟然有这么多的情绪。
关心,痛苦,纠结,甚至于一些我至今也搞不清楚的情愫。
那种滚烫的视线,灼得我每一寸皮肤都生疼。
胸腔里那个明明只对他充满厌恶的器官却在此刻失控地狂跳起来
我想说我没事,从都到脚都没事,你快点去医院吧,可是干涩的喉咙里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雨夜中青肤樱的枝条仍旧在悠悠的摇曳着,路灯的昏暗的光线穿过雨幕,像是话剧舞台上的聚光灯,把我们两人困囿其中。
感受到脖子上的力度有一瞬间的收紧,那一刻我的心跳甚至比看见刀子的瞬间更快,我觉得自己彻底疯了。
因为我感觉,我感觉姜丹尼尔,他好像是想要拥抱我。
远方传来一声遥远的鸣笛声,我终于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断音:“我…我没事…”
压制着我脖颈的力量几乎是瞬间就松懈了下来。
他后退了几步,像是终于有了痛感一般抓住了受伤那只手的手腕。
他眯起那双带着泪痣的眼睛,像是自己也很困惑一样紧紧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掌。
他身侧铺满地面雪白的花瓣上已经堆积出一片骇人的暗红色,他原本就是冷白皮的肤色因为失血过多更加苍白,几乎与风雨中飘摇的青肤樱毫无分别。
我想要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了。
他望向我的眼神又恢复了往常的不屑与嫌恶,就好像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姜丹尼尔,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错觉。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
我对那个夜晚所有的记忆就止于此。
如同破碎的镜花水月,又像是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
他给予的温柔,也随着那夜的春雨与樱花一起,被碾碎在了俗世的尘泥中。
“朴志训,你还真是我的克星啊。”
TBC
*年初的脑洞,争取填完
我的秘密(一发完)
纯属虚构
勿上升
朴志训高一那年,姜丹尼尔高三。
朴志训高二那年,姜丹尼尔高三。
朴志训高三那年,和姜丹尼尔成为了同桌。
四十多名同班同学放着和朴志训这样的学霸同桌的机会不抢,绝不仅仅是为了看一眼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和最头疼的学生凑在一起会有什么化学反应,而是因为读了三年高三的那位主儿,新学期第一天就跟个门神似的,挨个给他的未来同学安排座位,然后理所当然的把学霸安排到自己身边了。
朴志训后来问他,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和他同桌。
姜丹尼尔尤其郑重的清了清嗓子,说道:“家有战神...
纯属虚构
勿上升
朴志训高一那年,姜丹尼尔高三。
朴志训高二那年,姜丹尼尔高三。
朴志训高三那年,和姜丹尼尔成为了同桌。
四十多名同班同学放着和朴志训这样的学霸同桌的机会不抢,绝不仅仅是为了看一眼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和最头疼的学生凑在一起会有什么化学反应,而是因为读了三年高三的那位主儿,新学期第一天就跟个门神似的,挨个给他的未来同学安排座位,然后理所当然的把学霸安排到自己身边了。
朴志训后来问他,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和他同桌。
姜丹尼尔尤其郑重的清了清嗓子,说道:“家有战神,近来新换趁手利器,扬言后继再无人脱颖而出,就斩断后路。”
朴志训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姜丹尼尔:“我妈说今年再考不上大学就打断我的腿。”
朴志训随手在试卷上写了个A,回道:“哦,语文学的不错。”
*
事实上,在成为同桌之前,姜丹尼尔除了在闪瞎眼的LED屏通报表扬里见过朴志训这三个字之外,和这位学霸连一根头发丝儿的交集都没有。
惯有思维里,姜丹尼尔对于学霸的印象,大概就是戴一副镜片厚到跟玻璃瓶盖似的黑框眼镜,校服穿的整整齐齐,留一个土到爆炸的学生头,背一只能装下所有教材的双肩书包,然后板着一张脸,每时每刻都在做着枯燥的习题....因此,在看到姗姗来迟的学霸同学,踩着铃声云淡风轻的走进教室的时候,姜丹尼尔那随着上课铃声启动的睡眠程序突然当机了。
门外的少年留着一头微卷的棕发,带一副金丝眼镜,校服衬衫开了两颗扣子,外套随意的套着,似是有些大了,显得衣服的主人格外的娇小,他迅速的看了一圈,然后迈着脚步无念无想的往教室里唯一的空座走去。
姜丹尼尔不可避免的与朴志训对视,他发誓这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好看的眼睛。朴志训走到姜丹尼尔身边的座位坐下,放下他的单肩包,开始陆续拿出背包里的东西,先是几本练习册,然后是笔...教室里开始窃窃私语,总有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后排,姜丹尼尔皱着眉,往四处看了一眼,偷瞄的人瞬间老实的过分,这才满意的回了身,一手拖着后脑,开口道:“朴志训?”
朴志训在桌册放好背包,托了托眼镜,转头看他:“嗯?”
姜丹尼尔冲他挑眉,顺便做了个自我介绍:“姜丹尼尔,以后就是同桌了,多多照顾啊。”
朴志训收回目光,低声应道:“嗯。”
老师拿着教材红光满面的走进来,朴志训再没与姜丹尼尔说话,翻了课本不知在写什么,姜丹尼尔又盯了朴志训一会儿,这才转回脑袋,装模作样的也翻出课本,嘴角微挑,想着,这学霸,对我胃口。
第一印象,百分之九十是不靠谱的,就像姜丹尼尔以为,朴志训是个冷酷的学霸,不近人情的那种,倒是没想到遇见小动物会软萌的不像话。
两人混熟的契机在于七二。
七二是他们养的一只流浪猫,因为与小猫命运相遇的日子在七月二号这一天,我们智商极高的学霸悔不当初把这个取名机会送给了这位“鬼知道他还能记得那天是七月二号”的姜学渣同学...
朴志训面对七二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表情不僵了,眼神不酷了,连讲话都会撒娇了!
什么“我们小可爱七二唔啾啾”“七二在我心里啾酱”“咕咕嘎嘎”的,惊得姜丹尼尔思考了一下午人生,后来看的习惯了,姜丹尼尔觉得还挺萌,竟然有点喜欢,脑子里“喜欢”这一字眼,又一次惊得他思考了一整晚人生,以至于第二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走到座位时,朴志训第一时间投来“关切”的慰问。
“大晚上不睡觉,想什么宝贝呢。”
“想你这只宝贝啊。”
姜丹尼尔脱口而出,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然后姜丹尼尔听见朴志训漫不经心的说道:
“哦,我是挺有魅力的。”
你看看,这说的谁能反驳?!
*
朴魅力宝贝还有姜丹尼尔不得不吐槽的第二大技能,毒舌。
朴志训的毒舌让姜丹尼尔认为这是学霸这一类人的天生自带属性,一度让他对“学霸”的形象定位更差了一些。
俗话说,改变要从头开始,姜丹尼尔为了他第三次高三生活的圆满结束,还装模作样的买了副无镜片的金丝眼镜,买的时候是硬拽着朴志训去的,懒得挑款式,要了个朴志训同款,戴上的时候,还顺手拿了朴志训手里的书,凹了个造型,问朴志训:“怎么样?”
朴志训看了一眼,回他:“像个人了。”
姜丹尼尔:“???”
当然,姜丹尼尔忍下他的脏话,依然保持的端庄优雅的微笑的原因,绝不会是因为他傻,而是他明白眼前那不是朴志训,那是他后半辈子下半身的幸福!
某位朴姓当事人:我要知道他当时有这种想法,就动手了。
外在形象改造完成,就到了内在的充实。
姜丹尼尔严格要求自己只睡半节课,从最初的五比五,到三比七,再到一比九,终于姜丹尼尔在下课铃声里朦胧的睁开眼,习惯的问了朴志训一句:“今天上课都讲什么了?”
朴志训头也没抬,说道:“快速入睡的办法。”
姜丹尼尔笑着做遗憾状:“这么适合我的话题我竟然错过了,快让我看看方法。”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黑板。
看见了满满一黑板的数学公式。
姜丹尼尔曰:朴志训,可真是个人才。
朴志训的毒舌,姜丹尼尔曾经仔细分析过,大概属于那种乍一听毒的你想泼妇骂街,但事后一思考,发现还挺符合现实。
举例来说,姜丹尼尔有次早上来上学随手接了张填志愿技巧宣传册,心血来潮抓着朴志训就问:“诶,学霸,你以后想考什么学校想好没?”
朴志训写着题,应了一声:“嗯。”
姜丹尼尔又问:“哪儿呢?”
朴志训:“W大。”
姜丹尼尔对大学从来没有过了解,但W大这个名字倒是从姜妈妈嘴里出现过好几次...
姜妈妈:“我也不指望你考W大....”
大概是个很好的学校吧,姜丹尼尔想,然后笑得格外开朗的看着朴志训,说道:“那我也考W大。”
朴志训手里的笔一顿,干脆放下,颇为严肃的转身看着姜丹尼尔,皱眉。
姜丹尼尔被他看的有些慌了:“怎...怎么了...?”
朴志训摇摇头,开口:“也不是我打击你的积极性,但是以你现在的水平,考上的几率太低了。”
姜丹尼尔不死心:“有多低?”
朴志训:“就跟七二能怀上小七二一样低。”
姜丹尼尔:“七二是只公猫!”
朴志训又重握起笔,点头:“我知道。”
姜丹尼尔:负几率可还行???
那之后姜丹尼尔不死心的搜索了一下W大历年分数线,不禁感叹,负几率可还真行。
*
朴志训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姜丹尼尔不一样的感情是在两人相识一个月后。
那时学校正在举行篮球赛,放在以往朴志训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但敌不过姜丹尼尔的连拖带拽攻势,最后稳稳当当地坐在赛场边视野最好的位置,手里拿着姜丹尼尔的外套、背包、手机、以及一瓶矿泉水....
朴志训眉头一皱,觉得自己不像来看球赛的,更像是姜丹尼尔人工保险柜,正寻思着一会儿该怎么吐槽姜丹尼尔,后背就被人小力的拍了一下。
“朴志训!”男生站在朴志训身后,笑着的时候会露出他的虎牙。
朴志训也对他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坐。”
男生叫朴佑镇,是朴志训高一高二的同桌,也是他高中生活里最要好的朋友。
朴佑镇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调侃朴志训:“诶,今天什么风把我们学霸吹开看篮球赛啊?”
朴志训目视前方感受了一下,才说道:“天气预报说东南风,但我觉着像西北风。”
朴佑镇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念叨:“以前不都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宁愿待在教室写试卷的吗?”
朴志训叹了口气,突然眼神充满怨念的看着场中的某人,对朴佑镇说:“蓝色衣服的一号看见没?”
朴佑镇点头:“嗯,看见了。”
朴志训:“就是那位祖宗的耳边风给我吹来的。”
朴佑镇笑了:“新同桌?”
朴志训点点头,看着姜丹尼尔投进一球,嘴角上扬。
中场休息哨声响起,姜丹尼尔上半场得分不少,却显得兴致并不十分高,原因是开场没多久,他便看见朴志训身边出现的陌生男人,两人似乎还相谈甚欢,哨声一响,他就径直往这边走来。
姜丹尼尔站在朴志训面前,拿过朴志训手里的矿泉水,一边开着瓶一边看了朴佑镇一眼,说道:“不介绍一下?”
朴志训愣了一愣,然后指了指朴佑镇说:“我朋友,朴佑镇。”又指了指姜丹尼尔说:“我同桌,姜丹尼尔。”
姜丹尼尔咽了一口水,冲朴佑镇伸出手:“你好。”
朴佑镇回握住:“你好。”
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风平浪静的表面不过是假象,朴佑镇的心里早就骂了八百条街了,谁能来告诉他这位耳边风一号选手为什么握个手要用着么大劲儿,放开手后,朴佑镇看着自己红了一片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姜丹尼尔已经在朴志训的另一边坐下,开始炫耀自己:“怎么样?这实力有没有帅爆了!”
朴志训挑挑眉回他:“你读书的时候能有篮球十分之一的实力,也不至于读三年高三了。”
姜丹尼尔皮笑肉不笑的对朴志训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姜丹尼尔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场,朴志训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别别扭扭的说了句:“加油。”
姜丹尼尔看着有些不自在的朴志训笑了,自信满满上了球场。
朴志训一时间觉得口干舌燥,拿了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这一行为,再一次惊呆了朴佑镇,他看着朴志训咽下嘴里的水,才问道:“呀,朴志训,这水不是你同桌刚喝过的?”
朴志训不明所以的回他:“嗯,是啊,怎么了?”
朴佑镇懵了一脸:“你的洁癖呢?”
朴志训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有洁癖吗?”
朴佑镇呵呵傻笑两声,想起高一上学期的时候,他和朴志训做同桌已经将近一个月,有一次刚打完球回来的朴佑镇,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势示意之后,就拿了朴志训桌上的水喝了好几口,之后还颇为豪爽的“啊”了一声,真情实感的和朴志训道了声谢谢,却没想这位学霸干脆把整瓶水推到他的桌子上,风轻云淡的来了句:“我不喝了。”
朴佑镇那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心碎的半个月没和朴志训讲话。
距离新学期,也不过一个月时间吧,朴佑镇在这强烈的对比之下,突然感受到了二次扎心,酸溜溜的冲朴志训说:“你对你这新同桌,挺特别啊。”
朴志训不解:“什么?”
朴佑镇委屈巴巴的叹了口气,说道:“首先,我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当初以一个月免费奶茶的条件都没把你拖来球场看我比赛...这哥们呢...”朴佑镇指了指姜丹尼尔,“耳边风就给你吹来了。”
“再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被你的洁癖伤害过的人...”
“最后,你还记得我俩从客客气气到成为互怼的朋友用了多长时间吗?”
朴志训摇头。
朴佑镇继续说道:“将近一年啊。我当时还挺自豪呢,想着大概是没人能有我这成就了...结果现在,你竟然一个月就让其他的男人拐跑了!”
朴佑镇说着说着装模作样的要哭起来:“你这个负心汉!”
朴志训白他一眼:“你给我正常。”
朴佑镇瞬间又嬉皮笑脸:“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特别不一样,一般两种情况,要么讨厌他,要么喜欢他。我看你不像讨厌他,你不是喜欢他吧...”
朴佑镇说完,朴志训瞪了他一眼,怼他:“疯了吧。”
朴佑镇吐吐舌,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自己班里来的人拽了回去,匆忙的只留下一句“回见”就消失没影了。
朴志训独自一人,他的目光随着姜丹尼尔的身影来回奔跑,起跳,投球一气呵成...陷入沉思....
喜欢吗?
好像是有一点。
*
都说男孩子的情窦初开来的稍晚一些,朴志训不这么认为,不过是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姜丹尼尔的与众不同之后,朴志训面对姜丹尼尔的时候多少有了些不自然。
姜丹尼尔也发现了。
篮球决赛那天上午,教室停了电,这天偏偏又是最近以来最高温的一天,足足37度。
这样的日子,难免让人觉得烦躁。
朴志训第无数次在讲题时刻意避开姜丹尼尔的眼神之后,姜丹尼尔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最近怎么了,也不怼人了,还一直有意无意避开我?”
朴志训手上的动作一顿,又迅速恢复,说道:“没有啊。”
姜丹尼尔干脆转身正对朴志训,接着问:“你讨厌我?”
朴志训摇头。
姜丹尼尔:“那就是喜欢我了?”
朴志训停下笔,半晌后,反问道:“那你呢?”
“讨厌还是喜欢?”
“姜丹尼尔,比赛快开始了。”
混在一起的两句话,姜丹尼尔对着门外那人应了一声“马上”,就开始整理桌上的东西,准备下楼。
朴志训以为姜丹尼尔没有听见他的提问,却猝不及防听见他说:
“我挺喜欢你的。”
姜丹尼尔一把抓起桌上的运动服,笑得格外开朗,“走吧,今天决赛了。”
朴志训恍恍惚惚的似乎是应了句:“一会儿去。”耳边在无其他声音,姜丹尼尔好像又说了什么然后就离开了,37度的高温,停了电的教学楼已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聚集在决赛的篮球场上,朴志训额头开始冒汗,脑子里却反反复复的回响着一句话:
“我挺喜欢你的。”
危险的想法像插在打气筒上的气球不断的变大,然后在脑子里爆炸,惊天的响声拉回了朴志训的思绪,他开口念叨着:“疯了吧,朴志训。”摇头晃脑的握紧了手里的笔翻开了一张英语试卷。
中场休息的哨响不知道伴随着那组队伍啦啦队的欢呼声,吵到了奋笔疾书的朴志训,他微微皱眉,猛的挺直了背,才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满身是汗,试卷上的阅读题已经完成,朴志训对了一遍答案,平日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率,今天竟然直降百分之五十...大约是被满目错答气的,朴志训觉得脑子晕晕的,黑板上的公式慢慢变得有些模糊,他想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却不料脚步一虚,摔倒在地,椅子和地板剧烈摩擦发出的声音,引起了路过的女教师的注意,她愣了一愣,才匆忙跑了过来。
篮球场上的比赛,正处于赛点,最后一分钟,姜丹尼尔守着对方主力,眼神死盯着那人手里的篮球,然后以一个华丽的假动作,成功骗到对方,迅速抢到篮球,往篮筐飞奔,最终顺利抵达三分线上,用近乎完美的姿势投出了关键一球。
球场上一时间安静,直到篮球进框,哨声吹响,满场的欢呼声响起之际,姜丹尼尔听见操场入口,一道女生费劲的喊着:“三班的来几个男生,你们班朴志训晕过去了。”
姜丹尼尔胜利的喜悦还没持续一秒,瞬间被担心取代,他几步跨出庆祝胜利的包围圈,在众目睽睽之下往教学楼狂奔。
朴志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天了,房间里的白炽灯有些晃眼,想伸手挡一挡,才发现手上还挂了水,朴志训不耐烦的皱眉,干脆又闭上眼,直到感觉一片阴影罩在自己脸上,才再一次睁开,姜丹尼尔就站在他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姜丹尼尔冷着一张脸,正在生着气。
朴志训用手腕撑着坐起来,姜丹尼尔也拖过凳子坐下,两人总算找到了合适的交谈角度。
姜丹尼尔的眼神莫名的让朴志训有些心慌,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我...怎么了?”
姜丹尼尔转过头对着空气用力的“哼”一声,更深一层次的表现他的不愉快,开口说道:“疲劳过度外加中暑。”
朴志训轻笑自言自语道:“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可是戳在姜丹尼尔点子上了,他当即双手抱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是大事?你都晕过去了,还不是什么大事?”
朴志训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光眨着眼睛也不知道说什么。
姜丹尼尔继续问他:“昨晚上没睡?”
朴志训点头。
姜丹尼尔又问:“干嘛不睡?”
朴志训想了一想,才说道:“给你准备了高中三年各科重点,没注意时间。”
姜丹尼尔一听愣了,肚子里那些责备都冲上喉咙口了,又被硬生生咽下去,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姜丹尼尔咳嗽了两声,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给朴志训倒了杯水,好半天才又挤出一个问句话:“怎么没来看比赛,37度的室温,也亏你待得下去...”
朴志训伸手接过水,又一次和姜丹尼尔对视,又立马收回视线。
他抿了一口水,支吾道:“就..做题...太专注了...”
姜丹尼尔没有怀疑的还在嘱咐他以后多注意休息,朴志训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因为姜丹尼尔一句“喜欢”就神不守舍这种事,是打死不能让他知道的。
*
今年冬天来的特别的早。
姜丹尼尔发着呆看着窗外的老树落下最后一片叶子,突然转身看着朴志训说道:“明天多穿点。”
朴志训被突如其来的关怀暖了一脸,而后嫌弃的回道:“我只要风度。”
姜丹尼尔礼貌的微笑:“外面都是校服,有什么风度?”
朴志训端着时尚达人的架子,说道:“臃肿等于无风度。“
姜臃肿本肿无话可说。
虽然口头上的失败让姜丹尼尔受到了些许的挫折,但事实证明,臃肿有臃肿的好处。
在姜丹尼尔第无数次的怂恿下,朴志训终于放下他做不完的试卷,遵循着姜丹尼尔青春一定要有一次逃课的刺激经历的理论,逃掉了某个晚自习。
两人一前一后偷摸着溜出校门之后,突然起了一阵妖风,朴志训十分没有风度的打了个寒颤,姜丹尼尔忍了三秒,笑出了声。
姜丹尼尔:“哈哈哈哈哈哈,朴风度同学,来啊,是时候展现你的风度了。”
朴志训白他一眼,气的差点当场再溜回去。
姜丹尼尔一边笑着一边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干脆的脱了自己的外套,一手插兜一手给朴志训递过去:“再感冒了我可不背你三条马路上医院啊。”
朴志训不客气的接过穿上,回怼道:“你还说呢,学校明明就有医务室,你非得跑那么远。”
姜丹尼尔被噎的停住笑声,一脸“好心被践踏”的委屈模样:“你还说,我还不是看你晕过去着急了。”
朴志训“哦”了一声,走前了一步,姜丹尼尔的外套上还存留着他的体温和味道,朴志训觉得这热度有些上头了,刚刚还颤抖的脸颊,莫名的染上些红晕。
夜晚的生活,朴志训到底是没姜丹尼尔熟悉,他一路跟着姜丹尼尔走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然后看着他熟门熟路的买好了各种好吃的,小吃摊的叔叔阿姨一口一个小姜,充分证明了姜丹尼尔曾经“自夸”为小吃街小霸王的真实性。
朴志训看着自己手里越提越多的东西,忍不住提醒道:“够了,够了,吃不完浪费,还得垃圾分类呢?你会吗?”
姜丹尼尔讪讪的收回迈出去的腿,笑得一脸无所畏惧:“你会不就得了。”
朴志训:信不信我当场再晕给你看。
所幸,姜丹尼尔还是听了朴志训的话,在适当时候收了手,两人一起来到距离小吃街不远处的废弃小学。
白日里会有附近社区的老人来这边锻炼,倒也是一副宁静祥和的模样,但夜晚,这样空无一人的小学校园,不免就透着些阴森的感觉了。
朴志训一路跟着姜丹尼尔,直到坐在操场的台阶上,依然时不时的看着不远处的教学楼,觉得有些心慌。
姜丹尼尔放好手里的东西,拍了拍他:“你看..”
姜丹尼尔手指头顶:“这里的视野比咱们学校还好。”
朴志训抬头,漫天的星星映入眼帘。
他心底那些恐惧,一股脑的散了个干净,嘴角上扬。
姜丹尼尔看着朴志训,他的学霸同桌仰着头,眼里似乎装下了漫天的星光一样闪亮。
姜丹尼尔的心里有件事,每一天他都想告诉朴志训。
关于我的秘密,关于你。
他叫朴志训的名字:“志训。”
“我给你变个魔术。”
朴志训转头看他,姜丹尼尔继续说道:“读心术。”
朴志训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回道:“神经。”
“真的。”姜丹尼尔抓着朴志训的肩膀,把他转到和自己面对面的位置,“现在看着我,想一个数字,然后不要告诉我。”
朴志训猝不及防的看到姜丹尼尔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跟着姜丹尼尔的节奏,想好了数字。
姜丹尼尔微笑,低着头凑近了朴志训一些:“想好了?”更近的距离,加温柔的低语,简直是比夜晚的风还要舒适。
朴志训抿嘴点了点头。
“好,现在我要开始猜了。“姜丹尼尔注视着朴志训的眼睛,尽管是在夜晚,朴志训的眼睛依然亮亮的,大概是装下了今晚天上所有的星星吧,美丽的背后还藏着许许多多的小情绪,好奇的,不可置信的,纠结的...
姜丹尼尔咧开嘴笑了,他缓缓开口:“我猜到了。”
朴志训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问道:“什么?”
姜丹尼尔咬了咬下唇,轻笑出声:“我直接告诉你答案好不好?”
朴志训有些愣神:“嗯?”
姜丹尼尔突然无比真挚的看向朴志训,说道:“我也是。”
朴志训眼睛瞪的更大了,心跳的速度猛的加快。
姜丹尼尔说完话就下了台阶,冲朴志训伸手:“走了,晚自习快结束了,去收拾东西回家。”
朴志训还在计算姜丹尼尔真的猜中他想的数字的可能性,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盯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笑了,没有犹豫的握上。
看着姜丹尼尔的背影,朴志训想:管他呢,就当姜丹尼尔猜中了吧。
他那一刻看着姜丹尼尔想到的数字。
是520。
姜丹尼尔说:我也是。
*
第二年夏天,高考结束在知了的声声叫唤里。
姜丹尼尔坐在电脑前,握着鼠标不断地深呼吸,莫名的惹的朴志训都紧张起来。
看着那人犹豫不下的手指,朴志训决定好人做到底,伸手摁下的确认键。
各科成绩规整的列在框框里,姜丹尼尔的表情由紧张到逐渐开朗,再然后他激动的捏住朴志训的肩膀:“我下半身的幸福保住了!”
朴志训心里想着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别扭,脸上却保持着恭祝一对新人白头偕老的美好微笑。
姜丹尼尔带着他明亮的表情,突然坐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我必须得好好感谢你。”
朴志训摆着手就要拒绝,却被姜丹尼尔一把握住。
“我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好送的,最宝贵的大概也就是我好不容易保住的下半身幸福了,要么你拿走得了?”
朴志训眉头微皱,突然觉得脸上有些潮热。
朴志训故意调侃道:“你想让我打断你的双腿?”
姜丹尼尔笑道:“你舍得吗?”
朴志训接着说:“我是个男的。”
姜丹尼尔:“妥妥的真爱。”
朴志训:“我还是个孩子...”
姜丹尼尔:“嗯,是刚成年的大宝贝。”
朴志训:“你还是人吗?”
姜丹尼尔:“以前是不是不知道...”
姜丹尼尔试探着把朴志训抱住:“以后就是你朴志训的人。”
朴志训把下巴搁在姜丹尼尔肩膀,笑道:“强买强卖啊,姜丹尼尔。”
姜丹尼尔:“那你接受吗?”
朴志训伸手也抱住姜丹尼尔,埋在他颈肩低声回道:“嗯。”
*
都说春天要遇见一个人,然后在夏天和他恋爱,秋天应该吵吵小架,冬天在雪地里一起白头,四季之后就谈谈余生。
但在姜丹尼尔心里,一眼就像度过了四季。
姜丹尼尔心里的秘密,叫做一见钟情。
今天是甜甜的青春校园故事
【南衍之隐】未命名
我终于为爱产出了
题目取名废懒得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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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我编的 有bug 别骂我
(又加了x1的标签 不妥跟我说哈
十五岁南道贤头一次听说曹承衍。
那个时候他声名狼藉,走到各处也只是背着恶君的骂名。
南道贤是在听学时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曹承衍的故事。他还记得年过半百的男人挥着手中的折扇,皱着眉头说着当年恶君企图谋得中川之主的位置,却反被当时做主的仙君识破诡计,从此一个宁当恶人,一个奉为主君的故事。
他还记得隔壁的书生小声讨论着从家里听来的恶君的事迹,其中被拿出来说得最多的不过是说恶君自从被关入了冷狱便被本身的邪气逼得反噬,从此一蹶不振,从狱中放出后也销...
我终于为爱产出了
题目取名废懒得搞了
ooc预警
全是我编的 有bug 别骂我
(又加了x1的标签 不妥跟我说哈
十五岁南道贤头一次听说曹承衍。
那个时候他声名狼藉,走到各处也只是背着恶君的骂名。
南道贤是在听学时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曹承衍的故事。他还记得年过半百的男人挥着手中的折扇,皱着眉头说着当年恶君企图谋得中川之主的位置,却反被当时做主的仙君识破诡计,从此一个宁当恶人,一个奉为主君的故事。
他还记得隔壁的书生小声讨论着从家里听来的恶君的事迹,其中被拿出来说得最多的不过是说恶君自从被关入了冷狱便被本身的邪气逼得反噬,从此一蹶不振,从狱中放出后也销声匿迹。
“当然销声匿迹咯,不然还等着被世人所唾弃吗?不过是区区一邪气正盛贪欲满心的角色,还用得着人们惦记?”坐在南道贤旁边的书生看上去有些硬气,南道贤只是在众人的复合声里瞥了他一眼,也不做多言。
他那时候应该算是听学的书生里最小的,不过那时候起他就有了不符年纪的成熟与自律。当时的书院后院有个中庭,面积不算太大,但也足以留给他练习剑法了。他总是在晚饭后耗上几个时辰,本来看守的小生还嫌他麻烦催促着他快些回家去,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总是跟他留盏门灯,也不再催促着他赶紧,大概是书院里的先生帮他说了好话。
这么说来他还一次也没见过这位先生,他对先生的唯一认知不过是不露面的院长而已。他能把小生给自己留灯这事归功到先生身上,也不过是因为这里唯一可以管所有人的,便是这位神秘的先生。懂事如他早想是该去感谢下先生,他甚至还专门跟说书人提过一嘴这事儿,想让对方帮忙让自己见着先生,好当面道个谢,结果对方只是一脸奇怪的看着他,许久才应了一声,说是先生从不见人。
他最终还是在二楼楼道拐角处留了封信——再上面的地方就是先生的私人区域了,是不得进的。结果第二天饭后他再去确认的时候信已经没了,也不知道真是被先生拿走了,还是被当作垃圾扔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练了会儿剑,许是今天状态实在算不上是好,他险些划到了自己。他靠在中庭东侧的一个小木桩上歇息,结果风声就把脚步声带给了他。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剑护在自己身前,警惕地把整个中庭环视了个遍,还没等到他找出来人,一阵轻笑就又些不合时宜地窜了出来。
来人的黑发被微微松散地束在脑后,一双眼睛生来细长,乍一看和南道贤的还有些相似,对方的额上和嘴角都还挂着好些小伤,不过这倒丝毫没有影响到对方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威力,硬生生地把他的剑送回了剑鞘内。
“你是什么人?”他收了剑竖在身侧,倒是眸中的警惕分毫不减。
来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轻轻一跳便从北面跳到了南面。他大概本是没有很想理会对方,可是刚一侧头便瞧见小孩皱着眉盯着他的样子,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你每天都在这里练剑,不累吗?”虽说这是一句问句,但不管是在谁耳中都能多少听出些讽刺意味。不过南道贤似乎是没来得及管那么多——他从没与任何一家书生交好过,更是不会将自己练剑的事随意讲出去,应该是只有看门人知道这事,难不成真是对方闲得没事跟别人讲了出去?他还满腹的疑惑,结果来人已经快要消失在二楼楼道的拐角了。
“先生?”他有些着急地直接大喊了出来,虽然他确是不敢肯定这位有些不羁的君子便是书院的先生,但他能得出的大概也只有这个结论,毕竟到现在还没有人能随意进出先生所独有的二层空间。
对方的脚步一顿,头稍稍偏过一点,隔着一些星碎的树叶若有若无地看着他,不过半秒又稍稍皱起了眉头,似是这句话来得有些不合心意,再过了半秒,又开口说道“你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再过了一秒,见南道贤没有立即回话又发出了一声轻笑,道了声也罢,转过身挥了挥手就彻底消失在了楼道尽头。
南道贤还是没有回过神来,方才他叫住先生是想当面道个谢,结果哪想到对方溜得比他还快,他嘴还没张先生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事实上先生跟他想象中很不一样。他一直对先生抱有感激之情,至于原因便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实在算不上是好,大多数私人书院或是公学都只接待经济状况中等以上的家庭后代,要不是先生的帮助,他可能根本没机会上学。他还认为先生该是文质彬彬的,就像所有古籍中描述的那样,年纪中上,温文尔雅,可刚刚自己撞见的那位先生实在是没有半点学识渊博的样子,满身是伤尚且不说,对方的年纪不像是大,大概也就比他多上五岁十岁的样子,可能也就是和书院里年纪最长的书生差不多,他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样的人就做了一个书院的先生。
隔天早上他再去听学时一切都并无大异,反倒是他罕见地听得走了神,说书人叫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都没能回过神来,最后还是坐在他身后的书生用一杆毛笔戳了一下他的后背他才找回了精神,他连声道歉的时候坐在讲坛上的长者还在碎碎念着他的名字,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掐死一样,而他周围还伴着其他书生的嗤笑声。
他其实是在想先生的事情。他总是觉得先生的身份有些隐秘——这极大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想着得该探出个究竟。于是黄昏后他又守在后院练剑,只是这次实在是到了该回家的时辰了先生还没出现,他只得悻悻地把书院的门给拉上,又落了锁,再把看门的小生给留的灯灭了,动身打算往回走。
今天回家的路有些奇怪。他总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些悚人的哭声,这着实让他慎得慌。他前脚还想着束紧外衣加快回家的脚步,结果后一秒就被拖进了个昏暗的小巷道。
他的嘴被来人的手牢牢地封住,手也被对方的另一只手扣住,他还整个人都背对着对方,这让不安感袭满了他全身。他想侧过头去好歹看看对方是个什么人,结果他还没开始动作背后的人就把嘴凑到了他耳边,极轻极轻地吹出了一口气,发出了嘘的声音。
南道贤听话地噤了声。现在他整个人都被对方擒住,他实在是没有还击的力气,如果他现在做出些什么不符规矩的举动,大概只会让他死得更快些。
过了大概有好几分钟,幽幽的哭声才算是终于散了,而身后的人也终于把他放开来。南道贤条件反射地迅速拿起地上的剑在转身的同时向后挥去,结果在看清对方身影的同时差点就吓得把剑掉了下来。
“先生?”他赶紧收了剑上前扶住了对方,顺便把对方拖到了光亮一些的地方,他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昨天见面时的伤口似是好了很多了,但是新伤也仍就不少,而对方左脸上还有一条小口子,鲜红的血迹只是让人觉得有些刺人,他便是明白了方才自己一挥剑倒是给对方留下了个伤口。
他也没多想就上前拿自己外衣的袖口拂过对方脸上的血迹,结果对方一偏头手一挡,倒是弄的他愣了神。
“这反应速度,可以的嘛,就是早些时候怎么没能快些反应过来,被我截住了脚呢?”对方嘴角勾起了一点邪笑,眼睛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倒是低头整理起了自己手腕上缠着的绷带。
“先生,实在是抱歉。”南道贤被他堵得一句话说不出,只得是低声下气地道了歉。
“你今天怎么比往些时候回去得晚了一点?”这问题问得南道贤心里一惊。他一是惊于对方居然知道自己平日里每天往回走的时间,二是惊于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可能是直接坦白了想等着对方回来一探究竟的事,但他也实在是不善于撒谎,半天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
对方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答话,倒也没有想要刁难他。他把手上的绷带重新缠好,拍了拍手,让南道贤快些回去,顺便还叮嘱了他不能这么晚才回家,便又是轻轻一跃,不知道又飞去了哪儿。
往后的好些天南道贤都有在练剑的途中看到不知从哪儿窜回来的先生。有的时候对方会看着他练剑然后嗤笑一声,有的时候会靠在二楼楼道上一言不发地看他一会儿,心情好的时候对方甚至会出声指导他几句,但更多的时候对方只在中庭落脚了一瞬,然后直接跳进了二楼的走道,看也没看他一眼。
有的时候南道贤觉得这个先生是有点奇怪。一般办个书院的人都是个学者,是往好的方向想,想把自己拥有的学识传给后人,倒是自己的这位先生,比起个文人,更像是个武者。从第一次打了照面起南道贤就发现对方的功夫很是厉害。实话实说南道贤的武功在他的同龄人中分外突出,甚至比他大上好几岁的人他也能打过,照理说就算是个功夫了得的人,只要是有些小动作,且先不说发现,起码总算是能让他产生警觉,但先生有些不一样,他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书院的二楼,大多数时候若不是他透过窗户和窗帘看见了微微亮着的灯,他还认为先生还没回来。这样一看,这位先生应该算得上是武功上的绝才了。
再说,先生身上的伤和疤也很是奇怪。南道贤曾经撞见过先生回屋,大概是真的负伤挺重,回屋的时候弄出了些声响,倒是让南道贤看到了背上染了血迹的外衣。当时他还很是担心,若不是知道先生不允许任何人上到二楼,他差点就直接冲进先生的房间给他递药了。结果他第二天见到对方,身上竟然一点伤也没有,甚至还有心思教上自己一两招剑术,他本还有疑心,但他自是知道先生的秘密还是不宜过于多探,便也没问,倒是私底下记在了心里,等第二次碰上这种情况就默默把先前便备好的外药放在二楼楼道拐角处,等着对方第二天来收取。
事实上越到后来南道贤越是觉得自己对先生的好奇心有些过重了。若是说先前的各种好奇心慢慢变成了关心,那他只得说是衍出了新的心思。他总想着是该好好看看先生的脸的——之前他甚至没能好好地看上先生的脸超过三秒,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有次先生待在楼道上看他练剑,他过了好一会发现过后还想侧头看向对方,结果对方只是又偏过脑袋,只留下几缕被剑斩断的碎发给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先生便是短发了。
南道贤那时候还没见过有短发的人。城里人大多都是在说书求学做生意,个个每天都把头发竖在脑后,工工整整,许是想要给人留下一种正气满身的形象。那天他看见先生负着伤回来,罕见地没能先管上对方的伤,反倒是被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吸了神。
短发很明显不是刻意剪去的,南道贤很容易就想到了或许是在哪场不知名的打斗中被剑斩去的。短发及肩,恍惚间很衬先生的半脸,倒是弄得他也想去修个头发,结果第二天他还没来得及把剑从肩处的发梢挥去,就被先生截下了剑。
先生那时候还皱着眉头,像是对他的做法很不赞成,不过他也一句话没多说,只是封了他的剑,直接把他从后院赶走了便是,南道贤还是第二天来的时候从书院旁的小道上把剑抽走的。
事实上是他还挺享受这种日子的。他的剑法在一点点进步,他对先生也总算是有了一点了解。他权把这种无心的小日常当作他同先生间的秘密,他无心多探,先生也无心避之。
只是变故来得突然。
那天书院里的说书人照常念叨着些大同小异的故事,结果故事还没迎来一个好好的结局,书院的大门就被重重地砸开。南道贤循声看去,就看见先生满身是血,身上还有不少鞭痕,就连口齿之间也全是暗红的血迹。就算他总是能见到先生受伤的样子,但他总是可以肯定这是先生伤得最重的一次。对方几乎是跌跌撞撞扑进来的,他现在还跪在地上,身子看起来是已经没了力气。他敢肯定先生是几乎要丢了意识才犯下了从正门进来这种失误,否则对方一定会同往常黄昏后一样,悄悄地跳进二楼的房间,无声无息地消失掉。他反应迅速地起身,想提起有些过于宽松的外衣去扶对方,结果自己一个先字才开了半边口,就被人截住了嘴。
“是恶,恶君!”说话的人坐在他的隔壁,平常看行为举止应该算是个贵人,可是现在已经站了起来,整个人面向正门的方向,身子都在发抖,说话也没能说得清,手放在剑柄上,大概是想要拔出来,又不敢拔。
南道贤几乎是本能地皱了皱眉,这种名门大家子弟知道恶君的相貌并不能算是罕事,只是如果说先生便是恶君的话,他总归还是不太能信得过的。他没犹豫多久,直接上前伸手想把先生扶起来,结果却被对方一掌打开。
有一瞬间他还想再次伸手扶起对方,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先生身后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藏在先生背后,若不是他被对方打出了一段距离刚好能让他侧身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大概是还没能耐发现这个东西。他知道那就是一只沾有灵气的邪兽,以前说书人给书生们讲过,邪兽若是被沾上了灵气,便是害力猛增,只是他们也不会随意破坏,一般都是听令其主,也一般都只折磨一个人。现在先生似乎是被这邪兽给害得不浅,他直接起身拔剑,大概也是想着这邪兽不会害了自己,自己一人斩除这妖孽总归算是容易些许,到没想到那邪兽猛地向他给扑来。
他没敢多想。他本能地拿剑护着自己,前一秒还在想着自己可能今天就会挫在这里,结果后一秒就看见书院的说书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把剑撵了那邪兽一剑,直接向前搀住先生的肩,轻轻在先生耳边唤着对方的名字。
他耳朵灵通,总算是能听到长者所唤的,是“承衍”二字。
南道贤十五岁闻得一恶君名为曹承衍。
当年企图谋得中川之主的位置,不成,反倒是被关进冷狱,被世人称作恶君。
他自是不知自己是起了什么性,倒像是动了身上的怒气怨气仙气灵气,直接一剑把那邪兽斩得碎了遍地。
性收,他却是没了力气,倒是先生转醒,连眼里的猩红也散了些许,动了动身扶住直接倒地的他,在他还保有意识的最后一瞬轻轻道了一句:
好家伙,剑法见长啊。
南道贤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家院子里。
他家院子小,连带着他的卧房也是小得打挤。他本是在想他应该是挥了一剑后灵气耗尽,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家,结果一起身倒是被身上的内伤痛得了个一激灵。他直接反射性地向后倒去,只是腰被搀住,一丝暖流从腰间注入了体内,弄得他总的来说好受了些。
他还用了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家父母是没有那种醇厚的灵气来给自己疗伤的,结果他往身侧一侧脸便看见了先生的脸,惊得他又从木板床上弹起,最后又被先生给按了回去,枕在先生的小臂上,说是在修身养性。
“先…”
“诶,打住,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先生。”对方闭着眼睛,听语气像是有些不耐烦,“你该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吧?”
南道贤倒是先愣住了,他缓了缓,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可是你是书院的院长,照理说我该喊你先生才对。”对方这才睁了只眼睛打量他,见对方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这才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书院里的书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觉得他们还会久留吗?”见南道贤没有说话,他才又道,“好了,现在可以改改称呼了吧?”
“可是先生…”“是哥。”
南道贤没有再说话,倒是曹承衍先接着说了下去,“叫承衍哥。书院已经废了,只是如果你想用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把它改成练剑场。”
他本还想继续往下说,倒是先看南道贤没了声,结果往旁边一看就看见小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还奇怪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脸上黏了东西,转念又一想可能只是对方对之前脸上落下的伤口感到好奇,结果却没想到南道贤防不胜防地来了一句“承衍哥长得可真帅。”
他像是有被吓到,但他也盯着小孩看了一阵只是觉得小孩脸上写满了真诚,便也没再说些调侃的话来,反倒是把脸正对着对方,让小孩好好看看。他大概是生了作恶的心,想好好捉弄小孩一番,便出口就是一句“真有这么好看”,结果对方还认认真真地点了个头,甚至还伸手把他额前的碎发给抹平,反倒是弄得他一阵心虚。
他自知是自己干了坏事,就也没再打开小孩的手,没想到对方竟有些得寸进尺。南道贤把脸凑得极近,最后停在了下一秒就可以碰上鼻尖的程度,他本还是想退开,到没想到对方先揽住了他的后颈。他的眼神终于还是飘忽了,心里也没忘骂上一句现在的小孩怎么总这么着急,还死心地想着大不了今天就牺牲一次,结果倒是对面的小孩先松了力气。他好不容易才从燥热的氛围中解放出来,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耳尖竟也红得快要滴出水来。
“先生上次…怎么没准我斩了头发?”小孩问出的问题比他想象中要幼稚很多,他这才算是暗地里松了口气。“你总归是个书生,斩了头发,那该有多不好。”他有些随意地应付着,也没管对方选定的称呼,只是有些勉强地试图掩饰自己有些错乱了的呼吸。
“我现在已经不是书生了,现在可以斩了头发吗?”曹承衍听到这个要求略微有些一愣,结果他还没给出个回复,小孩就直接自己动手抽走了束在曹承衍腰侧的剑,一剑落成,发既及肩。
“好了,我现在跟先生一样了。”小孩笑得很是单纯,弄得曹承衍也跟着笑了出来,末了,他才一脸正经地问道,“小孩,你可知我是谁。”
“知。”他还是笑得单纯,“无非就是我心悦之人罢了。”
恶君曹承衍,当年识破中川主位想要霸权天下的诡计,一时怒气,终是毁了主君的灵气,倒也背起了叛君的名头。仙君本与先前的主君同为一伙,见得诡计被识破,倒也不慌不忙地设下下一个陷阱,先是抢来了主君的名头,又是顺理成章地把他关进了冷狱,放出来后闻得狱中八年对方的武力又有所长进,担心对方杀他个措手不及,便招来一高阶邪兽,赋予灵气,想是该折磨对方个好几十年,倒不想最后被一个十五岁小孩斩断了脑袋。
书院的说书人不过是恶君早些年结识的同道中人。他本学识渊博,对外药和医法更是颇有研究,这些年一直听闻恶君的种种,也半声不吭地跟对方上药,也是落得了恶君的一片恩心。
窗前小孩还在听着风铃的声音笑得正甜,他大概前一分钟还在得意是自己先看上了恶君,到没想到都说恶君心思复杂恶念难收,终算是对了个四五分。
他办起了书院,一是给自己安了个藏身之地,这二呢,便是为了帮逃亡途中看上的小孩找了个能读书的好地方。他总是明里暗里地偷看小孩练剑,也嘱咐了看门的小生好好对他,就连最后南道贤能一刀斩了邪兽,也只是因为封剑那天他往对方的剑里注进了自己的灵气,而二者的灵气又恰好本就相辅相成。
小孩还未曾想过从来都只伤一人的邪兽为何会突然来攻击他。
只怕不是因为他已经成了恶君的弱点罢了。
无声情书-丹昏(短/一发完)
故事是假的
情感是真的
OOC是我的
伪现实
##
姜丹尼尔 收
朴志训 缄
##
致姜丹尼尔先生: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对我来说也许能算一大幸事——这说明我在进行了无数次心理斗争后,坚持把因为丢脸而想撕毁它的念头压了下来,也说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终于愿意直面自己,不再遮遮掩掩了。
提笔千言,落笔却一时无言,只这么几行字,我已经开始感到有些伤心。
因为我向来嘴拙,学习时又对作文深恶痛绝,且粗枝大叶,对给人写信一事一贯不屑,所以到了真正需要表达情感时,纵而内心百转千回,波涛翻涌,写出的文字也乏善可陈。
这里,对不起。
我这个人虽然笨,脑子一直不太灵...
故事是假的
情感是真的
OOC是我的
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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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丹尼尔 收
朴志训 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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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姜丹尼尔先生: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对我来说也许能算一大幸事——这说明我在进行了无数次心理斗争后,坚持把因为丢脸而想撕毁它的念头压了下来,也说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终于愿意直面自己,不再遮遮掩掩了。
提笔千言,落笔却一时无言,只这么几行字,我已经开始感到有些伤心。
因为我向来嘴拙,学习时又对作文深恶痛绝,且粗枝大叶,对给人写信一事一贯不屑,所以到了真正需要表达情感时,纵而内心百转千回,波涛翻涌,写出的文字也乏善可陈。
这里,对不起。
我这个人虽然笨,脑子一直不太灵光,但凡是能和你扯上关系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
比如,我第一次开口向别人问你的名字,是在第一次见到你,看着你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我第一次心动,是你毫不犹豫地说“我来做队长吧”,然后挥斥方遒,领着哥哥弟弟排练GU舞台的时候。再比如,我第一次开口向你表白,是你被迫于舆论压力差点决定下车,我在楼梯间找到你,发现你在流泪的时候。
你忘了吧,你肯定都忘了,我都能想象得出来你看到这几行字时的表情,一定是微微皱着眉,瞪一瞪眼睛,然后说“我为什么完全没印象啊”。
无所谓,我也不在意,我只是单纯地想写一写,反正你不记得的事情,我都会替你记得。
站在现在的时间点上看过去,我总会有点埋怨那时的自己。那么多男生啊,一百号人,为什么别人表演的时候我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放空,偏偏轮到你出现,就开始随口问身边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哦,你大概读到这里会笑,是因为粉头发呀,不然还能是什么,全国人民都记得那个粉色头发爱碎碎念的男生,第一期里,就数你镜头最多,话也最多。
是这样吗?好像也不是。
非要让我解释,我更会倾向于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你或许又要笑,什么时候了,还在神神叨叨。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时是状似无心,分组分到一起后,就变成了若即若离的吸引。
你跳舞真好看,可是你编舞时认真的样子更好看,袖子撩到手肘,汗湿的刘海顺下一片阴影。我们躺在宿舍里,圣祐哥帮你吹头发,你乖乖让他顺毛,就像粉丝说的,一只萨摩耶,睁着迷蒙的眼睛望着你。我偷看一会儿,在床上一翻,背过身去,对着折出昏黄光线的墙壁,心里很餍足,又很嫉妒。
我也想帮你吹头发,可是我不敢。
从那时我就意识到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称兄道弟,是恋人间的爱意。
我看见你的排名上升,我真开心,比看见自己拿第一名都高兴。我那时就已经开始日日夜夜地幻想我们一起出道的场景,我们会住在同一个宿舍里,排练同一首歌曲,上同一个综艺,捧起属于我们的奖杯,为了未来而充实地生活着。这是我那时最单纯的愿望,是梦醒时分都能捂着心口偷偷乐的欢欣。
可是你出事了,他们说你做错了,他们说不公平,要你下车。你也认了,你就是这样,从不辩解,无论发生了什么。
我生气地在楼梯间找到你,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冲你大吼大叫。——疯了吗,为什么要承认!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我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地生气,你坐在楼梯上,回头望了我一眼,我就安静了。
你在哭,你哭的样子和平时也太不一样了,鼻头红红的,眼睛里都是碎掉的星子,我的心也变成了碎掉的星子。你说,可我确实做错了啊,我有什么办法,我要负责啊。
我想我是怕了,我怕你就这样一走了之,我怕我构想的那些画面都变成只能停留在脑海里的乌托邦,那一刻的恐慌,那一刻心脏被攫紧的痛楚,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我在你身边蹲下来,抓住你的手,哽咽着问,尼尔哥,我喜欢你,不要下车,好不好?
我太仓促了,太草率了,草率到你都听不出真假,伸手一把把我拉进怀里,跟我说,虽然下不下车,也得由制作组决定……但是,志训,谢谢你,能听到你这样的话,我很开心。
我知道你误会了,一动不动地任你抱着,觉得很甜蜜,又觉得心如刀割。
后来我们出道了,别人把我们塑造成一对公式对手,我不在乎,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能和你的名字放在一起,于我而言都是幸福的,我根本不关心是以怎样的方式被提起。
我也不在乎名次,我只想出道,第一名还是第十一名,我也不关心。但我还是很满意,因为第一名和第二名总是被节目组点名上综艺,那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没有别人,就我和你。
是的,我的心意澎湃,同时我又过分自信,以为自己能受那么多人喜欢,就已经天下无敌。你自然地和我聊天,保姆车飞驰,车内一片漆黑,车外灯光交汇,我们依着倦意,瘫软在最后一排的双人座上。我想,此时氛围真好,以后恐怕再难觅,我该说出来,明明白白让你知道。
你的身体似乎僵了僵。你说,小朋友,你的感情很珍贵,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了,再把喜欢二字说出口。
我无言,我感觉到你的推阻,我猜是我唐突了,我还要跟你朝夕相处很久,就算是姑且做着好朋友吧,反正来日方长,我慢慢磨,总不怕等不到那一天。
我磨着,我又想错了,你也想错了。喜欢被磨着,好像变成爱了。你在舞台上势不可挡,你在宿舍里柔软细腻,你笑着冲女孩子们挥手,仔细地询问,仔细地签下她们的姓名。我看着你,在你的身后看着你,共享荣光时,目光最终落在你的背影。
我想,完蛋了,说不定我爱你。
我想,我明明只是觉得你挺好,为什么变得这么认真,我也不知道。
可我不敢再说了,年岁增长,付出的感情越深,被拒绝时受的伤害就越大。就像还在简单的好感阶段时,我可以只为挽留你而不假思索地说出喜欢你,而当我意识到这一切已然变质,便开始畏缩不前,迷惘而犹疑。
我知道我拉不下脸,没办法舍弃一切,死皮赖脸地追你。可是我又想要你,想独享你的笑,想听你叫我小不点,想让你伤心痛苦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想永远陪着你。
你看,我真贪心。
我努力去做一个普通朋友,可我真差劲,装也装得彻底。学了这么多年的演技,太多次了,我还是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你对我真好,温柔而亲近,总让我错觉不断,以为你已经看出我膨胀的爱情。我甚至痴心妄想,觉得这份温柔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同,随后甩甩头,抓着头发想摇醒自己,绮思遐念,横在心间,真像涂了蜜糖的剑。
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说一句话,都是在提醒我对你的心意,都是在拿着薄刀片剜我的心。我觉得这样不行,我还是要说,就当是孤注一掷,最后一搏。无论你什么反应,我都打定主意,我不去管,就当只是为满足自己的贪心。
我犹豫着,犹豫着,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可每次看到你疲惫的身影,时而清浅时而粗重的呼吸,我又想,算了,时间还多着,我会有办法让你知道的。
可是啊,转眼,就到了年底。
你的生日被一群哥哥办得轰轰烈烈,我躲在一边打游戏,突然一声尖叫——姜丹尼尔出息了啊!珍映光着脚丫,噔噔噔地冲过去,看着哥哥们抓着你疯狂摇晃,跟在旁边的大辉也满脸的不可置信。尼尔哥,你恋爱了?和谁?是谁?
该说五雷轰顶吗,也没有那么意料之外。我早该预想到,你那么好,那么招人喜欢,出道至今,和你表白的人能排到小区门口,现在你终于等到自己的爱情。那个姐姐又漂亮又善良,人气也很高,你们应该算天作之合吧,反正他们都是那样说的。我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没有人会把这样的时刻跟我联系在一起,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我藏住了所有的秘密。你也没让别人知道,但也许那只是因为你本就不在意,我表白了两次,你都不相信。
没关系,你不信也是理所应当的,没人相信我会有这么强的后劲,这么深的感情,包括我自己。
姜丹尼尔,没有第三次了,我错失了那个机会,是我不对。可是我想通了,就算我提前一步说出来了,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知道吗,写这封信的感觉,就像是在认输。
在对你认输,在对我认输,在对我自己的感情认输,承认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我的单恋,我的独角戏,我的自作多情,我的无病呻吟。
我认输了,就在这个晚上,这个马上要离开的晚上,我认输了,一败涂地。
我爱你,我们以后再见面吧。
我爱你,不,我们还是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因为我觉得我可能还会喜欢你很久,在遇到下一个人之前。你每在我面前出现一次,我就会想起你一次,想起我的爱情一次,然后心痛一次。我不想再心痛了,这两个星期来,每次想起你恋爱了的事实,我就觉得快喘不上气来。
看完之后,就把它丢了吧,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吗?权当是帮我最后一个忙,帮我保留一点最后的自尊心。
冠霖走了,旼炫哥走了,大辉和佑镇也被接走了。我蒙在被子里,手电筒的光真刺眼啊,我一边写一边流眼泪,白天的派对玩得多么疯狂,现在的内心就有多么空虚,尤其是在我写这封支离破碎,词不成句的信时。
我已经看不清自己在写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了,对不起。
在奂哥刚才拍了我一下,他说,哥哥走了,志训,好好的。
他知道我在哭,所以没有掀开我的被子。
我在想,你呢,你睡着了吗?我知道你明天早上才会离开,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也许你会吧,你那么温柔,你会对每一个人都说同样的话的。
手机响了,公司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催了我三次,他们叫我赶紧下去。我连哭腔都差点掰不回来,我只是不停地说,等一下,再等一下,我还没收拾好。
几张纸了?算了,就这样吧。
你好像已经睡着了,不过我不会进你的房间,我只会把信封放在你躺在沙发边的背包上,轻描淡写地写上“姜丹尼尔收”,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像所有再普通不过的假期前夜,安安静静地离开。
忘了告诉你,平生算来,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你。
我做过最好的事,还是爱你。
朴志训
于2018年12月31日晚
END
##
后记
希望它是随意而深情的
你没看到的 不能说出口的 都写在这里了
虽然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补后记
这篇是我一气呵成写完的 很早就写了 但是一直没有结尾
之前觉得好像不该发出来 毕竟这封信掺杂着很多个人情感 也觉得给丹昏这样的设定有点自私
我想写出那种节制理性的爱 可是最后失败了 后面几段志训情绪崩溃的过程完全是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写了觉得不好 想改 又觉得这可能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所以还是保留了
这篇对我的意义很不同
还是谢谢给它点赞推荐评论的小天使们啦
鸡年的年会,拿了个优秀员工的奖(并不是优秀,我部门按顺序轮流拿的,不过这不重要)。
组织给了我点现金,请完客还剩了点,一直花到了狗年的上礼拜,终于,花完了。
一年半没取过现金,业务不熟练了,于是上礼拜取现的时候,又双叒叕把卡忘在提款机里了。
今天才发现卡没了,打电话找银行问柜员机管理部门电话,不靠谱的客服给我发了俩号码,一个打不通,另一个通了,我刚说一句“您是不是某某银行的……”
里面就有个大姑娘嗓门贼大地说:“你怎么又打电话?!”
我就很莫名其妙:“没有啊,我第一次打……”
我也没有天天丢卡。
大姑娘:“谁是银行?我才不是银行的!”
语气非常鄙视。
我:“那您这是……”...
鸡年的年会,拿了个优秀员工的奖(并不是优秀,我部门按顺序轮流拿的,不过这不重要)。
组织给了我点现金,请完客还剩了点,一直花到了狗年的上礼拜,终于,花完了。
一年半没取过现金,业务不熟练了,于是上礼拜取现的时候,又双叒叕把卡忘在提款机里了。
今天才发现卡没了,打电话找银行问柜员机管理部门电话,不靠谱的客服给我发了俩号码,一个打不通,另一个通了,我刚说一句“您是不是某某银行的……”
里面就有个大姑娘嗓门贼大地说:“你怎么又打电话?!”
我就很莫名其妙:“没有啊,我第一次打……”
我也没有天天丢卡。
大姑娘:“谁是银行?我才不是银行的!”
语气非常鄙视。
我:“那您这是……”
大姑娘带着迷之骄傲,“叽嘹叽嘹”地说:“我们这是卖咸菜的!”
特别的骄傲,为中国队喝彩的那种骄傲……
反正我现在抓心挠肝地想吃他们家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