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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 合 老 漢 少 女 心
“你怎么穿着对方的衣服啊?”

“你怎么穿着对方的衣服啊?”

“你怎么穿着对方的衣服啊?”

绵崽沙冰

【椰柚】妹妹太黏了怎么办

*柚A椰O,非典


*超短打


 


 


 


“嘿嘿。”


 


申有娜大部分时间比较没头没脑的开朗,憨憨的弯着眼睛露出一整排白净的牙,本来这种情况黄礼志已经见怪不怪,但最近对方这样的状态突然频道起来,而且大部分时间是看着自己傻笑,黄礼志被直白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伸出手指把小孩的额头推远了点。


 


“干嘛?”


“没有,就,姐姐好看,想仔细看看。”


 


申有娜的下巴搁在沙发把手上,纤细的手指顺势搭在脸颊肉旁边,搭配她蓬松的金发,看上去像某种温驯又无害的毛绒动物,可是黄礼志不...

*柚A椰O,非典


*超短打


 


 


 


“嘿嘿。”


 


申有娜大部分时间比较没头没脑的开朗,憨憨的弯着眼睛露出一整排白净的牙,本来这种情况黄礼志已经见怪不怪,但最近对方这样的状态突然频道起来,而且大部分时间是看着自己傻笑,黄礼志被直白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伸出手指把小孩的额头推远了点。


 


“干嘛?”


“没有,就,姐姐好看,想仔细看看。”


 


申有娜的下巴搁在沙发把手上,纤细的手指顺势搭在脸颊肉旁边,搭配她蓬松的金发,看上去像某种温驯又无害的毛绒动物,可是黄礼志不会再被骗了,年轻的Alpha最喜欢用这幅无辜表情蒙混过关,她是吃过亏的。


 


申有娜刚分化的那天,黄礼志正好回宿舍取她落下的手环,刚拉开门,就被塞进一个滚烫的怀抱,柠檬味的信息素把她酸的脸都皱起来了,Alpha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抽抽搭搭的掉眼泪,把黄礼志刚买的衬衫变成了深色,但膝盖却不老实的往黄礼志双腿中间抵,Omega的力气不比Alpha,轻轻松松就被摁在墙上。


 


“有娜?有娜你醒醒…我是礼志姐姐。”


“我知道,姐姐。”


 


黄礼志很惶恐,很慌乱,想推开申有娜,却因为对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而下不去手,那个时候申有娜还是红发,像爱丽儿,很多人夸过优越的鼻梁堪堪抵在黄礼志的锁骨,申有娜的吻胡乱又笨拙的落下来,急不可耐的扯开她的衬衫纽扣,甜牛奶味的信息素冒出来。


 


“有娜,我…”


“姐姐,不要说了,我喜欢姐姐。”


 


刚分化陷入易感期的Alpha死死搂紧黄礼志的腰肢,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黄礼志不得不承认,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脏无可抑制的震颤了一瞬,就是这个间隙,申有娜牵着她跌进柔软的沙发,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柔软的唇就压了下来。


 


到底是没有经验的小孩子,只知道乱啃,黄礼志的下唇被咬的生痛,还能尝到申有娜尚未停止的眼泪味道,她艰难的睁开一只眼,就看见申有娜被染红的眼尾和颤动的睫毛。


 


确实,很好看。


 


所以她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年上的引导者,环上申有娜的脖颈,然后带领她深入,直到被进入的时候,黄礼志才觉得自己纵容这种事情是不是不大对,不过已经晚了,Alpha的手指急吼吼的顶着,把黄礼志最后一点理性也吞掉了。


 


虽然申有娜平时话也不少,但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担心对方感受话变得更多,申有娜一边哭一边动手,还特别贴心的问:姐姐这样可以吗?我可以动吗?这里舒服吗?这里呢?这里怎么样?这样做对吗?姐姐喜欢吗?


 


黄礼志觉得她实在是太吵了,于是用嘴把小孩的絮絮叨叨给堵回肚子里,最后到顶峰的时候,申有娜毫不犹豫的朝她耳后的腺体一口咬了下去,没轻没重的把黄礼志痛的一哆嗦,一个漂亮的牙印宣告着标记。


 


黄礼志累的当场睡着,醒来的时候,看见申有娜托着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她这才低头看自己一身的草莓,觉得脑仁有点疼。


 


“那个…”


“我会负责的,姐姐。”


 


黄礼志话还没说完,就被申有娜信誓旦旦的保证给噎住了,申有娜凑过来,把手指压在她的腺体上轻轻摩挲,那里已经混合了两个人信息素的味道,柠檬和甜牛奶,酸酸甜甜我滋味,黄礼志又叹了口气。


 


标记过别人的Alpha就变得格外黏人,自从那次之后,申有娜就化身人间小尾巴,黄艺智哪哪哪都能看见她跟着自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黄礼志:你放过我吧)。


 


易感期就更不得了,黄礼志累的不想做的时候,她就哭,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流,稀里哗啦完全不顾及形象,好像台上那个表情管理满分的和正在黄礼志身上动着的不是一个人,直到软磨硬泡的黄礼志点头,就毫不遮掩的释放信息素,酸的隔壁李彩领睡不着觉。


 


最过分的一次,申有娜把黄礼志塞进衣柜里做,两个一米七多的女的在狭窄的衣柜里压根伸展不开手脚,申有娜放肆的和她纠缠着,浓醇的信息素在衣柜内不断黏稠,黄礼志哑着嗓子骂混蛋,申有娜就把脸埋在她的蝴蝶骨,说闻到姐姐的味道才能安心。


 


“姐姐。”


 


申有娜凑过来,手指顺着黄礼志的小腿向上攀,黄礼志睨了她一眼,有点哭笑不得,轻轻踹开小孩作乱的手,翻了个身。


 


“去给我把美甲卸了再来。”


 


 


 


樽酒

椰叽!注意身体!2️⃣

(⚠️:记得看第一篇,不然可能断片。)

all眉~

黄礼志醒来的时候,李彩领在她旁边躺着,呼吸平稳而沉重,是个睡相很好的孩子啊,不像自己,以前和留真一起睡的时候,早上总是会滚到她身上,经常被留真嘲笑呢。

黄礼志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的时候惯性将床带动了一下,李彩领发出了一丝轻哼,她醒了,小狐狸的睡眠总是轻的。

她随着黄礼志的动作起来,从背后环抱住黄礼志,拿脑袋蹭了蹭黄礼志的后颈。

“姐姐早上好……”故意将尾音拖长,颇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啊把你吵醒了嘛彩领,米安内~”黄礼志温柔地回头摸摸李彩领的脑袋,彩领果然香香软软的,和雪媚娘一模一样。





“椰叽欧尼!彩领欧尼!起来了...

(⚠️:记得看第一篇,不然可能断片。)

all眉~

黄礼志醒来的时候,李彩领在她旁边躺着,呼吸平稳而沉重,是个睡相很好的孩子啊,不像自己,以前和留真一起睡的时候,早上总是会滚到她身上,经常被留真嘲笑呢。

黄礼志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的时候惯性将床带动了一下,李彩领发出了一丝轻哼,她醒了,小狐狸的睡眠总是轻的。

她随着黄礼志的动作起来,从背后环抱住黄礼志,拿脑袋蹭了蹭黄礼志的后颈。

“姐姐早上好……”故意将尾音拖长,颇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啊把你吵醒了嘛彩领,米安内~”黄礼志温柔地回头摸摸李彩领的脑袋,彩领果然香香软软的,和雪媚娘一模一样。





“椰叽欧尼!彩领欧尼!起来了!今天要去出外景!”申有娜敲着门催促,不愧是全团最稳重的孩子。

“来了~”黄礼志拎好李彩领的领口,然后脱下了自己的睡衣,去衣柜找衬衫,李彩领看着黄礼志的背影,不经脸红起来,然后默默把黄礼志的睡衣抱在怀里,又缩回了被窝,狠狠吸了一口,姐姐真的很香……

崔智秀在客厅收拾着东西,水杯,纸巾,充电宝,口红……

“椰叽啊,你要带饼干吗?”崔智秀边数着放进包里的东西,边向里头换衣服的黄礼志问到。

“吃!帮我带!lia呀!”声音越来越大,黄礼志几乎在下一秒就冲到了客厅,紧紧抱着崔智秀,因为比崔智秀高了半个头,崔智秀基本被她绻在身体里。

申留真原来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听到黄礼志的声音,睁开一只眼瞥了一下,看到黄礼志冲出来抱着崔智秀,一下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把黄礼志往后拉了一把,抱在自己怀里,然后抽走了崔智秀手里的饼干,美其名曰饼干吃多了不好,但是崔智秀却明明白白,这小子就是想给突然抱着黄礼志找个借口。

“你属弹簧啊申留真。”李彩领穿着外套走到门口,眼睁睁看着申留真拎小猫一样把黄礼志拎到怀里,怎么一大早就开始抢猫大作战!

“呀申留真!还我饼干!”黄礼志被圈在申留真怀里,奋力地睁开她的禁锢,黄礼志眼里充斥着——饼干。

“呀椰咚!难道饼干比我还重要吗?”申留真故意软下语气,湿漉漉的桃花眼盯着黄礼志看,她这样看个花瓶都深情,然后右手搂上黄礼志的后脑勺,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

“你猜对了!”黄礼志鼓起腮帮子,用肩膀顶住申留真的手肘,把饼干抢了回来,又用力地甩开手臂,逃到崔智秀身边,把饼干塞给崔智秀,“lia!帮我带!”

明明比lia要高,但是还是赌气似的躲到崔智秀后面,对着申留真做起了鬼脸,“略!”

申留真的笑容僵在一半,抽动了几下嘴角。

崔智秀一下看出来申留真吃瘪,于是一边把饼干塞进包里,一边调笑到,“我可是说真的,在椰叽心里,饼干来了,申留真都得靠边站~”

申留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根本笑不出来了,在黄礼志得意洋洋地来到沙发上,仰头勾起嘴角看着申留真的时候,申留真也坐了下来,“姐姐,饼干比我重要吗?”

“现在~是的。”

“我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协商的姐姐。”

“说说看。”

“饼干要是比我重要我今晚就去揍多利~”

“呀申留真!!!八嘎!!!”

“留真欧尼真的每次都能把椰叽欧尼气到炸毛呢。”忙内看着几个不成熟的姐姐摇了摇头。

“日语都蹦出来了。”崔智秀拎起了包。

“出门了,别在那威胁礼志姐姐了。”李彩领看不下去了,一把搂过黄礼志的肩膀。

“呀!协商!那叫协商!”申留真不甘示弱,穿过李彩领的手,又把黄礼志搂回来。






太阳还是很大的,黄礼志还是不太喜欢给自己涂防晒的类型,于是露着胳膊和腿就大摇大摆地在阳光底下晃着。

最近会不会有些太热了?黄礼志眯起眼睛盯着太阳想到,而后反应过来,现在不过才三月,怎么会热呢?遭了!发热期到了!而自己的抑制剂,忘记带了,黄礼志一下子就慌了神,路边的车来了都没注意到。

“欧尼!”申有娜伸手把黄礼志扯进了怀里,然后就有一辆越野车呼啸而过,申有娜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她都不敢想万一自己再迟一些会发生什么。

“欧尼,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黄礼志听着申有娜略带着一些质问的关心,被呛出了一些生理性的泪水,发热期的队长现在身心都很脆弱,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的情况下,还是当着忙内的面哭了出来。

这下轮到申有娜慌了,刚刚没有说很严重的话吧?怎么礼志姐姐就哭了?伸手去擦黄礼志的脸,但是眼前的姐姐好像还不是很想配合自己,别扭地转过头不理申有娜。

申有娜实在想笑,姐姐今天这是怎么了?本来想憋住的,但是黄礼志一撅起嘴,申有娜就绷不住了,像那只布偶猫——黄礼志,你到底在气什么?

“有娜笑我?”这下猪咪是真的哄不好了,被嘲笑戳穿的黄礼志甩开申有娜的手就要离开,却一把被刚刚分化不久的忙内再一次圈进怀里。

“有娜是心疼姐姐。”故意凑近黄礼志的后颈和耳朵,用气声说话,呼吸打在黄礼志颈侧,怀里的人不自觉地抖了抖,黄礼志第一次觉得这么难捱,她希望申有娜放开她让她顺畅呼吸,又希望再被申有娜抱的更紧一些,怎么会有omega发热的时候这么矛盾的,黄礼志自己都觉得每次发热,自己都像变回了一个孩子。

因为被抱着的原因,黄礼志热的脸都红透了,可是后面抱着自己的忙内却也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黄礼志扭了扭身体,实在忍不了了,转身搂住申有娜的脖子,仰头吻上申有娜的唇,忙内的眼睛本来就大,突然被喜欢的姐姐强吻,那家伙的眼珠子!

呼吸十分紧凑,双方都有些脱力,最后还是黄礼志率先恢复理智,松开了申有娜,在她脸上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之后立马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一个懵懵的孩子。







“姐姐?怎么慌里慌张的?”李彩领看着跑的七扭八歪的黄礼志,疑惑地问到。

黄礼志还有些恍惚,刚刚居然强吻了一个孩子,真是罪过!然后赶紧贴到李彩领身边,“彩领呐……我……我好像进入发热期了,但是,但是我没有带抑制剂,你能和我回去拿一下吗?偷偷的……”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姐姐不想和其他人说呢?”李彩领心里是窃喜的,至少现在黄礼志只依赖自己。

“因为彩领是个可靠的孩子啊。”

申留真和崔智秀看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外景出口溜走,又看见一只巨型忙内红着脸呆呆愣愣地回来,完全想不到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智秀只是扔给忙内一个冰袋,“三月就热成这样?有娜?”

“阿尼啊……”申有娜接过冰袋贴到了脸上,凉意刺激得申有娜表情管理都失控了,但是还是继续敷着,她觉得她很久都会冷静不下来了,而且……有的东西,尝过一次,就会更想要尝第二次。

李彩领陪黄礼志回了宿舍,几乎是在回到宿舍的一瞬间,一股橘香在这个小世界里迸发,李彩领的大脑一下归零,再看黄礼志的状态,姐姐已经完全是进入特殊时期了。

“姐姐!”李彩领扶住瘫倒的黄礼志,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振作,但是现在黄礼志的眼神都是迷离的,“姐姐,抑制剂在哪?”

“在……在……”黄礼志控制不住地前倾,越来越贴近李彩领,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吻了上去,“彩领……要我……”

“姐姐?”李彩领再次睁大了眼睛,礼志姐姐在说什么?但是?我应该拒绝吗?我为什么要拒绝?这是礼志姐姐的要求,我应该接受,我应该帮助她……

将黄礼志公主抱起,然后放到了床上,是她们俩一起睡觉的床,“姐姐……我爱你。”

“彩领呐……”黄礼志已是意乱情迷,只知道仰起脖子接受着李彩领。

薄荷和橘子的味道开始融合,而后蔓延,无法制止。







“啊?椰咚发烧了?”申留真接到了李彩领的电话,拍了拍崔智秀,于是两人和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带着申有娜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宿舍。

168的猫猫此时蜷缩在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坨。

李彩领去厨房备菜,崔智秀一起去帮忙,申留真和申有娜则在房间里准备给黄礼志喂药。

申留真拍了拍被窝,“椰咚呐,起来喝点粥,喝完粥才能吃药啊。”

黄礼志现在仅仅留存一点意识,一想到刚刚对全团最小的两个妹妹做了什么,就很煎熬,对两个孩子下手,还不如把老二老三抓过来呢!

而后赶紧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她们是什么自己的玩具吗!还能挑的!黄礼志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罪恶。

“不想吃……”

申留真闻言,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把粥舀好凑到黄礼志嘴边,黄礼志却因为难受还是摇了摇头,申留真也只能再吹吹勺子里的粥,继续哄着黄礼志。

申有娜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如此琴瑟和鸣,心脏不由地抽动了一下,明明刚刚黄礼志还属于自己,怎么现在又和留真欧尼看起来像一对了!

刚刚成年的孩子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是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点不知道掩藏。

“有娜怎么了?生气了吗?”黄礼志抬头看着申有娜。

“啊……没有,我去外面帮帮忙吧。”

被戳破的申有娜慌不择路地跑到客厅外,申留真黄礼志看不见的范围。

“这小子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黄礼志其实心知肚明。

“真的吃不下?”

“真的……留真~拜托~不吃嘛~让我再睡一下~”

“不太行……”申留真哪里受得了黄礼志的撒娇,但是现在不喝粥就吃不了药,那怎么能好呢?

于是自己吃了一口粥,揪住黄礼志的下巴,用嘴喂给了黄礼志。

猫猫一下吓得坐了起来,“留真呐,我觉得我突然可以自己喝粥了捏。”

“迟了,椰咚。”

粥是怎么没的,只有喝下去的人和嘴角还有米糊的人知道。







崔智秀把药端进去的时候,申留真得意洋洋地擦擦嘴,端起干净的空碗朝崔智秀摆了摆,“任务完成~”

崔智秀微笑着示意点点头,然后转瞬即逝地变了脸色,冷冰冰地坐到黄礼志床头。

“椰叽。”

“內……”被窝里的小猫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

“喝药了哦。”

“刚喝完粥捏……”黄礼志有点害怕,害怕崔智秀会像申留真一样,不讲道理地对自己那么做,但是许久都没有其他声音,只闻到艾草的味道,是崔智秀的信息素。

“lia鸭?生气了吗?”黄礼志探出半个脑袋,她知道崔智秀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释放。

“发热期到了为什么还要乱跑,要不是有娜发现的快,真的被车撞了怎么办?”

“有娜和你说了啊……”

“她正是藏不住事情的年纪。”

“她还说什么了嘛?”

“你还干了什么更危险的事情嘛?”

“啊没有!”黄礼志又缩进了被子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是不会藏事嘛……”

“椰叽啊,你真的……”

话还没讲完,黄礼志就窜出被窝亲了一口崔智秀,“真的困了啦lia~晚安~”







“不是,你怎么没让她喝药啊你。”申留真不满地看着崔智秀,顺便不忘炫耀刚刚她亲了黄礼志,并且把粥喂完了。

“她亲了我一口,撒了个娇就睡了,我不忍心再吵她。”崔智秀白了申留真一眼,不甘示弱到。

申有娜见两个姐姐都在炫耀,忍不住把黄礼志亲了自己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小孩子,正是爱攀比的年纪。

申留真一下就挂了脸,怎么黄礼志都是主动亲别人,就自己是强吻的黄礼志,醋意涌上心头,早上输给饼干,后面又输给其他队友,可恶,等椰咚好了,一定要当面揍多利一顿。

“看来只有彩领没有得到椰叽的亲亲了。”崔智秀转头看向一言不发和母星连接的李彩领。

“嗯,是的。”李彩领继续发呆地看着前方。

“都嫉妒傻了。”申留真揶揄到。

申有娜也只是拿手指卷了卷头发,然后转身回屋了。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李彩领偷偷勾起的嘴角,和屋子里残留的薄荷味。





YC

A Long Dream

*OOC 注意


-

申留真那天一反常态地很早就醒了。上次睡醒之后感觉头脑这么清爽,而且身上毫不酸痛的日子她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怎么也得是初中时期了。宿舍的窗帘,与其叫做窗帘,不如叫一块能遮住视野的布,根本挡不住早上的阳光,把整个房间都烘得暖暖的。


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再闭上眼睛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睡意,但也许是阳光太亮,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从枕头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才七点多,连隔壁楼下那个以难吃而著名的好食餐厅都没开门。


搬进来不到一周,申留真已经习惯了每天夜里听着被楼道里晚归的男生压抑住的吵闹声入睡,每天上午被对面房间赶着出门的砰砰的关门声吵醒。此时宿舍里却安静得...

*OOC 注意


-

申留真那天一反常态地很早就醒了。上次睡醒之后感觉头脑这么清爽,而且身上毫不酸痛的日子她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怎么也得是初中时期了。宿舍的窗帘,与其叫做窗帘,不如叫一块能遮住视野的布,根本挡不住早上的阳光,把整个房间都烘得暖暖的。


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再闭上眼睛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睡意,但也许是阳光太亮,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从枕头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才七点多,连隔壁楼下那个以难吃而著名的好食餐厅都没开门。


搬进来不到一周,申留真已经习惯了每天夜里听着被楼道里晚归的男生压抑住的吵闹声入睡,每天上午被对面房间赶着出门的砰砰的关门声吵醒。此时宿舍里却安静得让人难以适应。索性抬手从桌子上摸过来耳机戴上,随机播放的第一首歌是让人心情愉悦的贝斯前奏开场。


她偏过头看向房间的正中间,感觉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分水岭,把自己的区域和对面这张床的区域隔开了。今天如果还没有人住进来,她八成能独享这个房间一整个学期,甚至一整个学年。


既然难得醒得早,等好食餐厅开门了,勉强买个三明治配橙汁吃吧。


这样想着,申留真平躺着把手向两边摊开,宣称有一米二宽的宿舍床当然不够她的手臂舒展。左手搭在床边悬空着,右手直直地支在了墙壁上。


但并不影响她觉得这样能感受到时间从指尖流动时带来的微微波纹。这是在多次看到她这样做之后,黄礼志听到的解释,虽然黄礼志还是觉得那样其实是她难得静止下来,感觉到脉搏在颤动罢了。


对黄礼志来说,那天早上虽然记忆深刻,但是并没有那么美好和轻松,至少走进宿舍房间前的几小时是充满煎熬和疲惫的。


临开学还有大约一个月的时候房东突然说不能再租了,黄礼志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房东,给房屋中介,给学商业法的学姐。最终在了解到房东这样的举动合理合法之后,黄礼志的心情也从愤怒变成了彷徨,紧接着就是像战争一样地寻找应对措施。


在学校附近、环境安全是她的底线,但这样的条件往往搭配着快要超过她学费的租金。又打了无数个电话,对着电话那边的管理老师鞠躬无数次之后,黄礼志终于在新学年开学前一周订下了混宿楼的最后一个漏网之床位。


要和陌生人分享一个房间,和隔壁房间的人共用一个浴室,和整层楼的男男女女共用一个厨房……黄礼志不敢细想。价格比之前租的房子便宜了不少,是唯一的好处。


接着就是把出租屋里的东西低价处理,处理不掉的强行送给家住首尔的好友,珍藏的CD和书都打包寄回家。这时候也顾不上会被妈妈念买一堆没用的东西了,黄礼志只担心搬家到学校宿舍如果用卡车运货的话会被拍下来发到论坛成为学校里的传奇。


最终,在那天早上,黄礼志身上穿着不属于早春的厚羽绒服,因为装不进箱子了,推着两个行李箱,每一个行李箱上还挂着一个大袋子,艰难地在学生宿舍区走着。


谁来救救我……到底是谁要把宿舍楼建在山上还不让出租车进来的?


黄礼志这么想着,因为羽绒服的缘故,清晨的阳光在她看来就是毒辣,和明媚完全沾不上边。还好热爱熬夜的大学生们现在都在补觉,不然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也是滑稽,和用卡车搬家没什么区别,一样是能被拍照发到论坛的水平。


正坐在好食餐厅门口的花坛边上喝橙汁晒太阳的申留真因而看到了这样诙谐的一幕。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穿着超笨重的厚羽绒服,推着两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大的行李在爬坡。


“你好,要帮忙吗?”


黄礼志觉得形容她们的初遇很浪漫是有道理的。综合了黄礼志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社会的毒打,以及从不早起的申留真难能可贵的在清晨出现在床以外的地方,黄礼志把一切归结为命运的安排。申留真在她眼里就像个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拯救了一个穿着羽绒服推不动箱子走不动路的可怜小猫。


申留真觉得那是她难得吃饱早餐后被饱腹感刺激出的多巴胺驱使她做的平平无奇的善事,更何况需要帮助的人还是个漂亮女生。


可惜黄礼志对申留真的盖世英雄初印象在申留真打开宿舍房间的一刻大打了折扣。虽然经过一路上的各种惊喜发现,她意识到这个乐于助人的女孩就是自己接下来一年的室友,但打开门后看到横在书桌上的电子琴键盘,靠在衣柜旁的吉他,扔在床上的几件衣服裤子,和床脚散落的、有一些还是团成球的看起来像是草稿纸和乐谱的东西,黄礼志还是有点担忧。


如果按照这个房间给申留真写出第一印象的话,套用市场营销课上用过的模板:20至25岁的女大学生,喜欢音乐,性格不羁,不修边幅。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今天就搬来了。”


申留真也意识到自己把房间弄得有点乱了,红着耳朵开始收拾房间。


黄礼志累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瘫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应了一声“没关系”,把羽绒服扒下来叠了叠放在身旁,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屋子,顺便偷瞄几眼正在慌张整理屋子的未来室友。


她没有把自己的东西堆到应该属于黄礼志的地盘。黄礼志因而得出这个室友很有边界感的结论,加分。


这么多乐器,不是艺术系也和艺术沾点边,她对有艺术细胞的人天生就有好感,加分。


浅金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打扮得也很有时尚感,说不定可以一起逛街,还可以换着衣服穿……


下一秒,她看到被申留真当成藏酒柜的书柜,笑容立刻凝固了。


/


黄礼志对这位洒脱室友生活习性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所幸她们住得也算和睦,而和睦的主要原因竟然是申留真和她天差地别的作息。


申留真总是晚睡晚起,背着她的吉他晚出晚归。很多时候她睡觉前申留真还没回来,但等她早上起床去赶早课的时候就能发现隔壁床团了一个睡得沉沉的团子。


两人生活交集的时间,大多在申留真不去乐队练团,留在寝室写歌的时候。她常给电子琴键盘连上耳机,按下去的每一个音节都只能被她自己听到,连按下的力道都控制得很轻,黄礼志甚至很少听到键盘弹起来的声音。


她因为申留真对宿舍关系的体贴松了一口气,但又好奇不已。申留真到底在创作什么样的音乐,是写给什么场合,又或是写给谁的呢。


她没有问过,也没有主动邀请申留真把自己的音乐分享出来。她总是拿着书靠在床尾,读着读着书视线就不自觉飘到弹琴的人身上,心里跟着申留真手指落下的节奏悄悄推测着拍子。


申留真很少主动和黄礼志聊天,为数不多的个人信息都是黄礼志不断追问才知道的,倒是嘴很甜,每天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但是黄礼志总感觉她们好像隔着什么。作为室友,倒也不是坏的相处模式。


只要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关我什么事。黄礼志常常这么想着。


在两个人以这种有时差的生活方式相安无事一个月后的一个难得下课早的中午,黄礼志从教室里出来,本想再问教授一道题,谁知道教授跑得比谁都快。黄礼志只好把习题塞回包里,脑子里已经给问问题的邮件起好了草稿,拿出手机准备向教授发问。


刚好申留真的消息这个时候弹出来了。


“我亲爱的室友姐姐”


“你的宝贝留真要饿死了,能不能行行好带个饭”


“我刚看了你的课表,A楼的拌饭好像很好吃😋谢谢姐姐,姐姐最棒了”



申留真熬夜到精神失常了吧。黄礼志脑袋里只有这个想法。


从A楼带着两盒拌饭走回宿舍已经快下午两点了,黄礼志推开门就看到申留真已经在两人书桌中间的空地支好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餐桌,听到了开门声就一脸激动地看向她。


黄礼志想起了家里养的小狗,放饭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


申留真大概是真的饿坏了,道过谢就埋头吃了起来。吃过早餐的黄礼志倒是不饿,一边把一次性筷子掰开一边打量着申留真。她眼底的暗色代表着她昨晚应该又是很晚才睡。


“我好看吗?”


“嗯……嗯?”


黄礼志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她怎么知道自己盯着她看?明明头也没抬地在吃饭……


申留真咽下了从刚才就在嚼的一大口拌饭,转身倒了一点水咽下去,像是才活过来了。


“真的谢谢姐姐,本来应该请你吃饭的,但是实在太饿了,感觉都走不动路了。”


她倒是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让黄礼志少了一些尴尬。


“没什么,但是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因为我终于——把今年的第一首歌写完了!”申留真眯起了眼睛,脸上的酒窝都皱了起来,用表情完美展现了喜悦两个字。


听着申留真滔滔不绝地说着,从自己写歌灵感来源于一个早起的清晨,到在浴室碰到隔壁房间其中一个欧洲女生因为想家大哭而连夜买机票回国所以另一个女生独享了房间,再到她推迟了今晚的练团邀请黄礼志一起去校外吃个饭,黄礼志忽然觉得之前那种疏离感似乎不是申留真刻意为之。


“我都不知道你话这么多……”黄礼志说出口才觉得哪里不对,忙补了一句,“不是说你烦的意思,是没想到你还挺……嗯……”


“还挺话多的。”


申留真倒是发现黄礼志是真的嘴笨,而且很容易被别人的话压住。她想不出任何话反驳的时候眉头会抬起来,像只生气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有想继续逗弄她的冲动。


“作为你帮我买饭的报答,我请你听一下我刚写好的歌。”申留真放下筷子,转过椅子背对着黄礼志,把电子琴的音频接口连到了桌上的小音箱。


怕黄礼志不知道此举的价值,申留真又补充说:“你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第一个听到它的人。”


黄礼志对音乐懂得并不多,虽然曾经被朋友拉着去看过很多场地下乐队演出,对大多数歌曲她也只能做出好听或难听的主观评价。但现在申留真迫不及待地表现,还会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她的表情,让她不得不试着认真听下去。


“怎么样?”弹完申留真回头问她。


“很好啊,但是感觉很短。没有填歌词吗?”黄礼志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写不出来了。”申留真也不回避这个问题,“等有想说的话的时候,歌词自然就像水龙头一样哗地出来了。”


黄礼志点点头,“那这首歌是关于什么的?”


申留真把电子琴的电源关掉,转身回来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应该就是春天吧。”她一边咀嚼着,鼓着脸颊嘟囔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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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更暖了,春天都快结束了,申留真感觉到夏天的炎热在逐渐逼近,但那首歌的歌词也还没有过新的进展。她的生活习惯倒是变化了不少。


黄礼志的睡眠很浅,虽然申留真已经注意再注意,但宿舍的房间门刷卡打开时会有哔哔的响声。每次申留真听到哔哔声心里都像在坐过山车,怕打开门之后听见黄礼志在半梦半醒里软乎乎的一句“回来啦”。


黄礼志对夜间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总是一觉醒来后才发现申留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床上睡得正香了。但申留真还是尽量在十二点前就回到寝室,练团后也不再和乐队成员小喝两口,以免小酌变成大饮特饮,在凌晨蹑手蹑脚回宿舍的时候站不稳撞翻什么东西。


黄礼志也发现了申留真生活习性的改变,心里默默感激着。在发现申留真很排斥去公共厨房接水甚至干脆就不喝水的行为后,她就每天早上起床都会留一杯水在申留真床头,搭配几日的消息留言威逼利诱,也让申留真养成了喝水的习惯。


黄礼志暗自把宿舍关系的磨合称为合作的艺术,就像恋爱一样,可能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很大手笔的投入,一点点用心的小事都能让关系更进一步。


她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变亲近的。契机是某一天傍晚,独自在宿舍的黄礼志发消息给申留真借用了她放在桌子上的降噪耳机,就开始看起了最近大火的丧尸题材网络剧。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开灯的寝室只有窗外的路灯和来往的车灯能借来微弱的光亮。不得不说申留真的耳机音效太好了,降噪功能也是一流。因此在申留真回到宿舍打开灯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受到惊吓的黄礼志的尖叫。


两人互相道歉再道歉之后,黄礼志缓和下来了情绪,拉着申留真一起继续看剧。电脑放在了吃饭的小桌子上,配上申留真书柜里珍藏的酒和黄礼志珍藏的零食,两人并排靠坐在申留真的床上。黄礼志害怕得捂住眼睛,却又透过手指缝也要看。


申留真看她这副模样又起了捉弄她的坏心思,扭动着身体发出丧尸的声音作势要咬她脖子。黄礼志抬手一挡,刚好碰到了申留真的嘴,申留真也没刹住车,直接轻咬了一口。


申留真觉得自己的脸轰的一下烧起来了,还好灯没有开,不然黄礼志就能看到她的脸红得像个番茄。


“哎呀!”黄礼志故作嫌弃地把手往申留真身上蹭了蹭,像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换了个坐姿靠在了申留真肩上。


“丧尸同学不要乱动。”黄礼志像是把申留真的肩膀当作挡住屏幕的工具,歪着脑袋看几眼剧就被吓得把头埋在申留真怀里。


这意料之外的举动让申留真不知道怎么应对。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低头看着黄礼志。她的心思全然不在剧上了。她只担心自己的心跳声太大,会被黄礼志听到。


好不容易熬到黄礼志困了,洗漱完钻回自己的被窝,申留真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却没看屏幕上滚动的内容,满脑子都是黄礼志的这一次“投怀送抱”,和自己莫名异常的心跳。


“留真呀,我睡不着……”她听见隔壁床的人用带着困意的声音说道。


“数羊。”


“不是,我闭上眼就感觉有丧尸要冲进来了。”黄礼志从床上坐起来。


接着,她毫不客气地抱着毛绒小熊钻进了申留真的被窝,还没等申留真吃惊或者是拒绝,黄礼志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就已经把她环绕住了。


喝过酒的黄礼志皮肤微微发热,烫得申留真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申留真侧躺拉开了一点距离,但又不得不看着她。


“我在留真这躺一会儿可以吗?”黄礼志把脸埋进小熊娃娃的肚子里,声音闷闷的。“我以前晚上害怕的时候就跑到姐姐房间里去,让姐姐陪我睡觉的。”


“我以前看过恐怖片也会让哥哥到我房间打地铺陪我睡觉。哥哥快烦死我了,但是一个人睡觉是挺可怕的。”


申留真对她的行为表示了理解,黄礼志像得到了许可一样,抬头从毛绒小熊的两只耳朵中间看着申留真。


“我还以为留真什么都不怕呢。”


拉上窗帘这件事被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遗忘了。路灯把微弱的暖黄色光洒在房间里。申留真和她的目光对上,看她细长的眉眼带着笑意弯成一条缝。


“我怕虫子,也很怕过山车,怕考试,还很怕演出的时候破音……”


大部分让申留真害怕的东西都很常见,但是现在申留真害怕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她怕现在自己的呼吸太用力,害怕她们现在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害怕自己脑子里突然涌出的无数个念头。


如果非要总结的话,申留真的害怕事项新增了“和黄礼志靠近”这件事情。


“打不过就加入,害怕就去克服。”黄礼志举起小熊的一只手说着,“实在害怕的话就干脆接受,有心理准备的话再坏的结果也不会很糟。”


“那你回自己床上睡。”


“我不要。我害怕。”黄礼志把小熊抱紧,又抱住申留真的一只手臂。


互相暴露自己的恐惧和弱点似乎是拉近关系的有力方式。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申留真被困倦夺走最后一丝意志前还能听到黄礼志的呢喃。被她圈住的手臂贴在她的身上,黄礼志的身体好柔软。申留真甚至能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


和睡得很踏实很早就起床去上课的黄礼志不同,申留真临近中午醒来的时候感觉思绪还停滞在昨夜冗长而复杂的梦里。


她梦见自己被一个人影追逐到了海边,站在海边的礁石上退无可退,干脆纵身一跃跳了下去。预想中的坠落感并没有出现。梦里那个追逐她的人拉住了她的手,和她一起飞了起来。


好怪的梦。申留真仔细回想梦里的那个人影,却始终是模糊不清的样子。


窗帘应该是被黄礼志拉上了。自己枕边被黄礼志忘下的毛绒小熊像是在提醒着自己,昨夜的现实和梦境的分界线。


打开手机看到的是黄礼志几条留言。


“水壶里的水今天早上赶去接好的,把水喝掉!我晚上回去检查!”


“今天在A楼上课,醒了的话有想吃的东西吗”


申留真坐起来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杯水,杯子上贴着粉红色的便利贴,写着大大的“喝水!”。


她想起来睡前和黄礼志说因为害怕公共厨房的虫子所以不喜欢去接水的事情。想起来她说很羡慕自己有一个具象的梦想。想起来她说很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


申留真下床打开了窗子,拿起水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学校路旁的树肆无忌惮地开着花,如果树有声音的话,肯定是在用喇叭高声喊着:现在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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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礼志越来越觉得觉得申留真是那种人人都想要的室友。晚归的时候会提前打招呼,在回来的路上带来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商学院考试周压力大的时候,艺术学院的申留真因为早早交上了歌曲作业,明明很悠闲但也每天去练习,把寝室留给黄礼志和小组成员电话讨论。虽然平常很喜欢开自己玩笑,但总是掌握着尺度,看自己装作生气的样子就及时停下道歉,甚至有时候还会摸摸自己的头。而且自己对她的好总是会被加倍地报答,甚至随口提起的事情也会被记在心上。


在期中考试结束前的晚上,黄礼志看讲义看到眼都花了,躺在床上把打印出的复习资料盖在了脸上,小声嘟囔了一句“好想去江边散步”。第二天考完试,黄礼志就接到了申留真的电话,然后在宿舍区外的街边看到了申留真和她不知道从哪借来的车。


“真的吗,真的开车去江边吗?”黄礼志坐在车上却还在不断确认着,她觉得申留真好得有些过分了。


一路上,黄礼志滔滔不绝地跟申留真说着这次考试的变态题目,还有小组作业的废物组员,申留真趁机炫耀着音乐系没有考试和鲜有小组作业的优势,惹得黄礼志又一脸不悦,最后以申留真在汉江边便利店请黄礼志吃晚饭才收场。


到了江边,兜兜转转找到了停车位。刚好太阳快要落下了,天边被染成了橘红色和粉色交织的渐变。


“去吃点东西吗?”申留真把车熄火,转头看着黄礼志。


被注视的人正看着天边出了神。黄礼志想起了小时候,常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却从来不懂得欣赏生活。现在她自觉有欣赏美的能力了,却似乎从来没有时间。


“我们一起看日落吧。”她说。


申留真把前排的车窗降下来,四月中旬的风还带着一点微凉。她伸手从车后座拿来从宿舍带出来的自己的外套,递给黄礼志。


“冷的话穿一下吧。”


“谢谢。”


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日常两人之间的对话大多是黄礼志发起的,申留真不习惯这种沉默,把注意力转移到窗外的声音。牵着手散步的情侣,在父母前面撒欢奔跑的小孩,落在枝头欢唱的鸟,被风吹得摇晃的树叶。申留真觉得这样的氛围很适合一首歌,就用音响把声音调得很低放了出来。


“我萌生的心意 不能没被看见就被打消 与其怀念留下的事情倒不如痛苦”


正唱到这一句的时候,黄礼志突然问:“留真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好吗?”


申留真猜不出这句话的语气里藏了什么,转头看她,发现她正背对着自己看着窗外。她的背影和窗外的落日组成了画一样的美景,申留真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拍照,一边回答。


“因为姐姐是特别的,所以对姐姐特别好。”申留真回答道。


黄礼志像是听到了出乎她意料的答案,回过头来的时候申留真正好按下了拍摄键。


“干嘛偷拍我。”


“因为好看啊……哎呀,按成视频了。”申留真把刚拍到的给黄礼志看,“等会回宿舍发给你。”


“好。但是留真啊。”


黄礼志停顿了很久,申留真很怕黄礼志说出什么在她预计以外的话。


“我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还好,黄礼志只是肚子饿了。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暗了,江边的空气也凉了下来。黄礼志把申留真带给她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我穿着还挺好看的吧。”黄礼志像是在询问,但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两个人身材相似,所以穿起来也很合适。


江边成双成对的情侣都牵着手,还有人在自以为没人注意的角落接吻。黄礼志只觉得,啧,今天还挺冷的。


她抱住申留真的一只手臂,顺着胳膊往下摸到了申留真的手,全然不知被抱住的人心里颤动了一下。


“留真身上总是热乎乎的。”黄礼志用自己冰凉的手攥了攥申留真温暖的掌心,刚准备松开的时候,被申留真反手握住了手指。她感觉到热量从申留真的手上慢慢传到自己指尖。


“你的手总是这么凉。”申留真笑着看向她,用另一只手去点黄礼志的鼻尖,如她所料地得到了黄礼志眯起眼睛躲开的反应。


她看着黄礼志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就像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猫。江边的路灯忽然亮了,整条小路都被点亮,引来了路人的几声惊呼,也惊到了一群鸟,绕在人们的头顶一圈,然后向远处飞走了。


黄礼志的眼神也被点亮了,随即被灯光照亮的江边景色吸引走了,四处张望着。申留真不知为何联想起庆典舞台上绽放的烟花,总是带给人转瞬即逝的美丽,但是申留真总是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没有机会来得及认真欣赏,烟花就在空中消失了。


“好漂亮。”申留真似乎在称赞这份景色,又似乎不是。她牵着黄礼志的手向前走着,不敢再回头看她。


走累了,两人坐在江边的长椅上休息。申留真拿出手机,消息提醒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谁啊,这么着急?”黄礼志好奇地凑过去看,看到的是申留真乐队群聊里满屏的“生日快乐”“为什么不开生日派对”的消息。


“今天是我生日。”申留真的回答让黄礼志震惊了。


“诶?那为什么不和他们开派对啊?吃过蛋糕了吗?我看看还有哪家蛋糕店在营业……”黄礼志表现得很慌张的样子,像是错过了天大的事件,惹得申留真笑出声来。


“和作曲课的同学吃过一个,和乐队的孩子们吃过一个,姐姐再给我买的话就是今天的第三个蛋糕了。不用了。”


“这样啊……生日快乐,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还让你陪我出来。”


“不是,是我想在江边过个安静的生日,正巧你也想来,就一起啦。”申留真把黄礼志的两只手都抓到自己手心,轻轻揉搓着,“你手怎么又凉了……”


黄礼志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人形暖手宝的照顾,继续向她提问着:“那你生日愿望是什么?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想被人喜欢,想谈一次恋爱,还有一个不告诉你,不然不灵了。”申留真说,“我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喜欢的人总是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我们留真长得这么漂亮。”黄礼志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不喜欢你的人是他们眼光不行,你也不要喜欢他们了。”


“生日礼物的话……我最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还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但是我希望那个人也能喜欢我。”


“一定会的!”


申留真看黄礼志一脸认真笃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觉得可爱,又觉得心里发酸。


好冷啊。


“看来夏天还没到呢。”她认真地握住黄礼志的手,想把自己手心的热量都能分给她。


“留真喜欢夏天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申留真说着。


我希望夏天永远不会到来。申留真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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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夏天还是会到来的。几场雨后首尔的春天就像被撕碎了一样,学校的路上落满了被雨打落的花瓣,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时候树上也渐渐挂起了蝉鸣。


黄礼志发觉她的好室友最近变得很难追寻踪迹。一方面也是黄礼志太过用功,白天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准备着论文和考试,另一方面是申留真的乐队签下了一场中型演出的出演,虽然只有几首歌的时间,如此规模的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所以作为主唱的她肯定没日没夜的泡在练习室里。


黄礼志是这样总结的,但她心里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申留真像是又回到了她们刚认识的那个状态,热情而又疏离。自己发过去的消息总是被读得很快,但是分享给她的那些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情总是会被申留真忽略掉,得到的回复常常是“我今天大概一点才回去”之类的回宿舍时间预告。而且黄礼志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申留真带回来的零食了,哪怕是向她示好般提出给她带炸鸡和披萨去练习室看她,也总是被申留真找到各种理由拒绝。


在宿舍的短暂时间内,申留真总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黄礼志每一次看着她,都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复。她的眼睛总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望着窗外,或者看着宿舍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发呆,却很少和黄礼志的视线碰上。


乐队有什么困难吗?还是告白被拒绝了?黄礼志的疑问很多,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适合问出来的时间。


有一个凌晨,天都亮了,黄礼志被开门的哔哔声吵醒之后就再也没睡着。申留真轻手轻脚进门之后一下倒在床上,随之而来的就是有规律的浅浅呼吸声。


黄礼志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想法,觉得有点生气,但似乎又不是因为自己被吵醒而生气。一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黄礼志的脑袋里,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悬了起来。类似的感觉还要追溯到童年时候踩着椅子拿高处的东西却打碎了妈妈喜欢的花瓶,地上全是锋利的碎片,自己光着脚站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地过了很久,直到妈妈下班回家后才大哭了出来。


天刚亮却睡不着的黄礼志,感觉自己站回在了那个椅子上,看着满地的碎渣子,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直到被困意再次包裹住的时候,黄礼志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因而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现在的自己从那把椅子上一跃而下,花瓶的碎片扎进了脚,连痛感都是那么真实。她用力哭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和疼痛在她身上流淌。


“黄礼志。黄礼志!”


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于是睁开双眼。视野从虚无到模糊,然后她看到申留真就在自己面前。


“做噩梦了吗?”申留真拿来两张纸巾,轻轻擦拭黄礼志的脸颊,她才意识到自己梦里的眼泪还在流着。


“嗯。”黄礼志从她手里拿过纸巾抹了抹眼睛,然后伸出手臂,向申留真索求一个拥抱。


申留真也会意了。黄礼志靠在她怀里,感受着申留真温柔的拥抱,感受着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头顶。她轻轻嗅了嗅,申留真应该是刚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水气和沐浴露的香味,是黄礼志喜欢的味道。明明两人用的是同一瓶再普通不过的家庭装椰子味沐浴露,那些气味分子和申留真的皮肤结合起来的话,会发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黄礼志为自己有些变态的想法产生了罪恶感。


优秀学生黄礼志那天失去了本学期的全勤参与学分。她赖着申留真让她和自己挤在狭窄的小床上,开着空调裹着被子补眠。


一觉无梦,只是醒来之后,黄礼志还是发现房间空空的,申留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悄悄地,像她经常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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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黄礼志被早在一年前就定好计划的好友拉着去了她一直很喜欢的餐厅,被迫在餐厅顾客的众目睽睽之下切了蛋糕唱了生日歌,吃完饭又带她去了酒吧,点了一杯马天尼给黄礼志就单手叉着腰开始抱怨。


“黄礼志,你说说,你都多久没约我出来玩了?我们礼志宝宝长得真快,咱俩上次见面你才20岁,现在你都21岁了……你放我家的那堆破烂什么时候拿走?”


“赵大雄,我今天才刚21。请你不要发神经。”黄礼志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快叉到腋下的手扒下来,“你正常点。”


面前这个身高快一米九的男人立刻翻了个白眼,翘着手指捋了捋自己的鬓角。


“我这才叫正常好不好,你才不正常。”说完他故作娇嗔地轻捶了黄礼志一下,“都说了在学校外面叫人家小熊熊。”


黄礼志被噎得拿起手边的酒杯猛喝了两口,赵大雄接下来的话又立刻让她被马天尼呛到。


“哎,不过,你在和申留真约会吗?音乐学院的那个帅妹妹申留真?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


黄礼志感觉自己喉咙被酒呛得干涩又发甜,咳嗽了两声,拿了张纸巾擦干自己的嘴角,“你胡说什么呢,为什么我会和她在约会?”


赵大雄来了兴致,立刻拿出手机,翻了半天才展示给黄礼志看。


黄礼志看到屏幕上是一条instagram动态,照片是正自己坐在车里,被江边落日的余晖笼罩着。配文却是空白的。是之前申留真误拍的视频被她截成了图发了出来。


她没有和申留真交换过instagram账号,所以也并不知道这一条帖文的存在。她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申留真没骗自己,确实拍的好看。


“你看,证据确凿。帅妹平常就发点花花草草重金属什么的,整个主页只有你一个活人的照片。”赵大雄一脸得意的样子。


“我们没在约会,而且她跟我说她有喜欢的男生啊?”黄礼志还在试图据理力争。


“宝贝儿,你在胡说什么,申留真是弯的,你不知道?”


黄礼志觉得酒有点上头了。她看着赵大雄给自己如献珍宝地展示着自己的拉拉朋友在交友软件上看到的申留真的信息。最近发布的动态里有吉他的一个角的照片,有凌乱的乐谱团成废纸的照片,和一些诉说爱而不得的苦楚矫情的句子。头像是黄礼志熟悉的一张自拍,申留真之前有一天突然发了这张给她,让她变着花样夸五句的话晚上就能收到申留真顺路带回来的零食。黄礼志当然没有夸满五句,但还是在晚上,在好食餐厅早就关门的时间,吃到了申留真“顺路”买的布丁。


“但是有一说一啊,帅妹是真的好帅,上次送你从图书馆回宿舍,我刚从你们楼出来就遇见她,哇,我要是女的我也得弯。”


于是黄礼志想起了自己因为害怕自己走夜路而拉着赵大雄在图书馆学习到深夜,因为忘记穿外套从图书馆一路抱着赵大雄的胳膊走回宿舍,在还拿冰凉的手摸赵大雄的脖子取暖,赵大雄怪叫着逃离宿舍楼之后五分钟不到,申留真就沉着脸回宿舍的那天。在那之后,好像申留真就开始疏远自己了?


黄礼志也不敢下任何结论,她只觉得是酒精让自己的想法也被赵大雄带偏了,抬手又点了一杯酒,试图消化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最终的结果是黄礼志喝得摇摇晃晃,被赵大雄架回宿舍楼下却因为忘带门卡被宿舍阿姨冷酷拒绝放行。黄礼志觉得头晕,靠在赵大雄身上,掏出手机刚要给申留真打电话求助的时候,申留真再一次像一个盖世英雄一样背着吉他出现在他们面前。


“留真呐!”黄礼志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想要扑过去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但是因为醉酒错误地判断了角度和距离,险些摔倒的时候被赵大雄一把捞住。


等黄礼志找好了平衡再看向申留真的时候,她发现申留真脸上挂着一种尴尬的假笑。因为申留真的脸颊很饱满,所以她真心笑和假笑的时候其实很好区别,还有过好几次故意做出很夸张的假笑来吓黄礼志。所以黄礼志一眼就看穿了。


“这位是……礼志姐姐的……?”


不等黄礼志回答,赵大雄就一把把黄礼志推进了申留真的怀里,翘起兰花指摇了摇,然后又摆出那副娇嗔的嘴脸。


“哎呀,人家是你礼志姐姐的姐姐,叫我小熊熊就好啦!”


这位零也太夸张了吧。黄礼志腹诽着。


黄礼志被申留真搂住肩膀,听着赵大雄临走前还在对申留真说着“帅妹妹有空给姐姐介绍几个摇滚帅哥”,万般无奈地跟着申留真上了宿舍电梯。


电梯明白色的灯亮得有点晃眼,黄礼志索性闭上眼靠在申留真肩上。随即,她又觉得有视线在自己身上,睁开眼睛发现申留真正在通过电梯门上的镜子看着自己。


“干嘛看我。”她也看向镜子里的申留真,发现对方的眼神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反而露出了笑容。


申留真现在的笑才应该是真心的在笑。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楼层,黄礼志下意识地站好后又害怕自己站不稳,拉住了申留真的手后抬起来指着她们房间的方向:“我们回家吧。”


然后的事情黄礼志记得不太清晰了,只记得自己倒在宿舍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中间觉得口渴,申留真还给自己喂了点水喝。再然后是申留真洗完澡把她叫醒,她才半睁着眼睛去浴室卸妆。


再三确认黄礼志能自己稳稳地站立之后申留真才放心地让她洗澡。洗完澡后虽然酒醒了,但是困倦的感觉还在。黄礼志喊申留真来一起刷牙,省得她一会儿又进浴室吵到自己睡觉。


在听到隔壁房间有奇怪声音后,黄礼志第一反应是停下手上的动作,然后示意申留真也安静一下。但在发现那个奇怪声音有规律而且夹杂着吱呀吱呀的床板晃动的声音时,黄礼志感觉自己脑子轰地一下就清醒了。她瞄了一眼申留真,看她似乎全然不知隔壁房间正在进行什么热烈的事情,用圆圆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像在询问能不能让她继续认真实施牙齿防蛀工作。


回到房间,黄礼志感觉自己耳朵还是烫的。她顺手把通往浴室的门锁上,想着这破门隔音也太差了吧。


她心里乱糟糟的,今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哪怕是作为上天给自己的生日惊喜的话也有些过头。她觉得申留真对人过于善良,也过于单纯,如果只是用她对人的好来判断她的喜欢的话倒是直接。但黄礼志不能判断出这种喜欢究竟包含着什么成分。


黄礼志还是不敢妄下定论。


黄礼志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对面床上的人。申留真正靠墙坐着玩手机,她的睡衣领子开得很低,台灯的光开到了最小档,柔和的光洒在她裸露出的皮肤上。黄礼志莫名觉得燥热,不禁咽了一下口水,把毛绒小熊抱得更紧了一点。


申留真像是发觉了自己正在看她,瞄了黄礼志一眼就又把视线放回手机屏幕。


“干嘛盯着我,我漂亮吗?”黄礼志听见她问。


“嗯。漂亮。”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申留真挑了一下眉,又看了一眼黄礼志。要是在平常,黄礼志肯定又要嘟起嘴巴皱着眉毛宣告对申留真逗弄的不满,但是她现在抱着小熊很平静地看着自己,像是在陈述什么严肃的事实。


“看来姐姐酒还没醒呢。”


申留真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下床在吉他包里一阵摸索。黄礼志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了,吉他包里面怎么方方的鼓出来了一块。


“姐姐,这个给你。生日快乐。”申留真拿出了一个礼物盒子,黄礼志接过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个纯白色的捕梦网。


“我问过了,店家说把这个挂起来的话,就不会做噩梦了。”


黄礼志抬头看着申留真,发现她满脸认真的模样,像是对商家诱导消费的那一套说辞深信不疑。


这么单纯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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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梦网还是有一些功效的。后来黄礼志回想那段时间申留真的反常,觉得那好像是申留真患上的一场季节性感冒一样。捕梦网就像治愈感冒的最后一颗药,它被挂在宿舍的门上的那天后,申留真似乎又变回了体贴细致的好室友。虽然她因为演出的临近而依旧晚归,但黄礼志早上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自己床头的桌上放着一袋软糖,一盒巧克力,或者其他黄礼志喜欢的东西。送出这些正对她心意的礼物的人总是还在隔壁床的梦乡里。


而黄礼志却没能完全摆脱那个梦。时不时地她还是会在梦里出现在那张椅子上,只是梦境结束的时间似乎在渐渐提前,梦的结尾也不再是疼痛和泪水。在夏天伴随着一年中最长的白昼正式到来的时候,黄礼志已经习惯了那个忽然占据她睡眠篇幅的梦境。大多数的梦里,她发现花瓶已经碎掉了,就蜷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太阳落下,等着醒来。


黄礼志期末的作业发表刚好和申留真的公演日子撞上。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各自忙得几乎说不上几句话。黄礼志几次让申留真发点练习的视频给自己,缓解压力的同时也能帮乐队提提建议,都被申留真以“秘密”二字无情拒绝了。


“你必须到现场看,我让主办方给你留了后台证。期末发表做完打车去,我给你报销车费。”申留真把一切安排妥当,不给黄礼志反驳的机会。


于是做完发表的黄礼志就乖乖地坐上了去演出场地的车。上车后她发消息给申留真汇报坐标,还在担心她准备的时候太忙看不到消息,没想到申留真几乎是秒回了。


“工作人员在舞台左侧的位置,找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黄礼志鬼使神差地又发了一句。


“吃过饭了吗”


申留真已读未回。


下了车的黄礼志身着白色衬衫黑色裤子和小皮鞋在街上奔跑,在便利店买了两个夹心面包后急忙跑向人群聚集的庆典方向。


等自己一手拿着两个面包,另一个手拿着电话被申留真在人群里找到的时候,黄礼志从她哭笑不得的表情里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无厘头。


庆典已经开始了,申留真带着她到了乐队的等待区,在一片欢呼声中黄礼志才第一次见到申留真乐队的朋友们。


打过招呼后,申留真带着黄礼志坐到角落,黄礼志还能感受到乐队成员们在时不时地看向她们。


申留真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对每个成员都瞪了一秒,看他们收敛后,自己又变成闹别扭的小朋友表情,看着黄礼志拿给她的面包。


“我太紧张了,吃不下。”


“不行,你必须得吃,吃不饱没力气唱歌。这个不是你最喜欢的面包嘛。”黄礼志干脆把包装袋撕开,然后塞进了申留真手里,不给她留反抗的余地。


看申留真放弃抵抗开始进食,黄礼志这才觉得自己也饿了,拿着另一个面包一边吃一边问出自己的困惑。


“不过为什么你进来的时候乐队的朋友们会欢呼啊?你们的团队文化吗?”


申留真大口咬着面包,表情写满了心虚。


“别理他们,他们吃饱了撑的。”


终于到了乐队上场,临上台前,黄礼志为申留真整理好被吉他背带压乱的衣领,顺了顺她的头发。


“不要紧张,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黄礼志站定在送申留真上台位置的角落,抱着手臂看着申留真的演出。


夏天夜晚的风吹过话筒发出了呼呼的声音,被鼓声盖过,接着是申留真手里吉他的声音。


申留真的发根很早之前就长了出来,顶着半黑半黄的发色不知多久后忽然有一天把头发染成了全黑色,剪到了齐肩的长度。黑色的发丝被风扬起,正在随着她一起跟着节奏摇摆着。和黄礼志忙里偷闲帮她挑选的黑白西装风格的演出服倒是搭配,或者说,似乎没有什么事物是申留真驾驭不了的。


然后是申留真的歌声。话筒,线缆,音响,她的嗓音几经传播,让黄礼志觉得这个声音明明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灯光打在她身上,黄礼志能看清楚她的每一个表情。她看见她闭着眼睛,轻轻唱着。忽然灯光暗了,再亮起的时候只有一束光照着申留真,她随即睁开了眼睛,引来了现场的一片尖叫。


申留真好像天生就属于这个舞台。


过了副歌到了其他乐手的部分,属于她的那束灯光又暗了下来,但黄礼志还是看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灯光没有照到的地方,申留真一只手扶住话筒,转头看向舞台的侧面。她和黄礼志的目光对上了,抬手把自己的脸从正面挡住,对黄礼志笑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灯又亮起来了,申留真把视线放回了舞台下方。她的动作迅速又自然到让黄礼志以为刚刚的笑容只是自己的错觉。


几首歌过去,音乐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掌声和欢呼声。申留真在舞台上作为主唱宣告着接下来最后一首的曲目。


“今年生日的时候,我许了三个愿望。其中一个是‘希望我能变勇敢’。”


“这个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因为我觉得,对生活中美好的事物和人,我不应该害怕。所以我准备了这一首歌。”


她拨动着手中的吉他,只几个节拍,黄礼志就发觉这首歌正是申留真之前弹给自己听的那首。那首关于春天的歌,黄礼志是它在世界上的第一个听众。不知道什么时候申留真已经把词写好了,经过乐队的不断练习与配合,整首歌变成了完成品的模样。


一片鸟群从舞台上方转了一圈后飞远了。黄礼志想起申留真生日那天,她们在江边。申留真说,自己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生日愿望是,可以被那个人喜欢。


“窗外有风偷跑进来 希望你不会感到寒冷”


“与你双眼相似的爱情 在花朵凋落的江边 像风暴一样向我袭来”


“只有你好像还不明白”


她听见申留真唱着。


“只有你好像还不明白”


舞台的烟花随着歌曲的落幕在空中炸裂开了,申留真这次却没有再看着观众的方向。她抬起头看着烟花升空,散开又落下,看着正前方的舞台灯光暗下来,直到眼前变暗,到双眼能适应夏天夜晚的光线,她回过头看向黄礼志的方向,看到黄礼志也正看着她。


与她双眼相似的她的爱情。


/


演出后的庆功宴中途,申留真几次被陌生的电话打断兴致。电话那头是经纪公司和电视制作人,他们发现了这个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乐队,无不对他们表示相见恨晚。


乐队的成员们虽为演出成功而开心,但经过长时间的高强度练习,疲惫也在今晚释放了出来。白天叫嚣着演出结束要玩到天亮的几人,酒还没喝几杯就哈欠连天,最终庆功宴在12点就散场了,大家各回各家,改日再喝。


回学校宿舍的出租车上,申留真和黄礼志坐在后排。司机没有放音乐,也没和她们搭话。车里的安静氛围让申留真越来越困。她把上台前被黄礼志系得端正的领带扯开放到包里,闭上眼睛休息。


“累了吧?”黄礼志问着,向申留真的身边坐得更近了些,拍了拍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席卷而来的疲惫让申留真难以判断,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呢?申留真头靠在黄礼志的肩上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她握住黄礼志的手,和她十指相扣,黄礼志也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


那个宽广的舞台,观众的呐喊欢呼,接踵而来的夸赞和期待。还有现在这个瞬间。申留真无数次梦想过这一切的发生。是梦的话就一直睡下去好了,其他的事情,睡醒再说。


黄礼志感受着正靠在自己肩头的人身体随着浅浅的呼吸而起伏,她看向窗外,车子正穿过市中心的街道。被霓虹灯照耀的夜色正飞速地后退,远处的建筑物还亮着灯,一格一格的办公室整齐排列着,每一扇窗子看起来都很渺小,稍不注意就会从视线中消失。


未来的申留真又会在什么地方发光呢。黄礼志回忆起今天舞台上她耀眼的样子,转过头看向申留真,她此时像个小朋友一样打着瞌睡,因为黄礼志的乱动而不悦地皱了一下鼻子。


出租车停在了宿舍区外,下车后黄礼志看着面前的山坡和远处坡顶上的宿舍楼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你说他们到底为什么把学生宿舍建在山上?”黄礼志跟在申留真后面,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脚踝像被刀割一样,实在痛得受不了停了下来。


申留真回头看到黄礼志脱下一只鞋。那双皮鞋看起来就很硬,黄礼志的脚踝后面遭了殃,被磨得血都从袜子里渗了出来。


“我背你回去吧。”申留真扶着她的手臂支撑着她,觉得心疼。


“脱掉鞋子走回去就行了……”黄礼志说着把另一只鞋也脱掉,“但是这样会不会看起来像疯子?”


申留真把她的鞋拿过来放进自己的大包里,又弯腰把自己的鞋脱掉,一同塞进包里。


“那就两个疯子一起。”她一手提着包往后一甩,另一只手牵起黄礼志的手,扬下巴示意快走。


夜晚的地面是冰凉的,黄礼志感觉有点走不稳,把申留真的手抓得紧紧的,两个人缓慢地在坡道上走着。


“还好现在路上没什么人,不然也是会被拍下来发到论坛上的程度。”黄礼志笑着说,“震惊!两女生深夜光脚手牵手在宿舍区爬坡。”


黄礼志假想出的爆款标题逗得申留真也笑了。路边的草丛里有虫子发出几声鸣叫,树叶被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而自己正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光脚走着。申留真觉得这个夜晚疯狂而又迷人,甚至想要时间就停止在现在。


“所以你今天最后那首歌,怎么写出来的歌词啊。”黄礼志像是思考了很久,还是选择问出口。


申留真今晚一直在刻意回避开那首歌的话题,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自然而然写出来的,跟你说过嘛,有想说的话的时候,就都写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那样写?”黄礼志侧过身看向申留真。


没等申留真编好什么对情啊爱啊的深刻理解来应付过这个问题,黄礼志又发出了更确切的提问:“为什么要写,‘只有你好像还不明白’?”


“什么意思?”申留真停下脚步,感觉心脏跳动得快要冲出自己的胸腔了。


牵住的手被黄礼志松开了,申留真看着那双笑眯眯的狐狸般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样子。


黄礼志看着申留真,逐渐向她靠近,到两人间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气息时才停下。


“谁说我不明白?”申留真听到狐狸轻声说。


申留真的脑袋里此时出现了一个确切的指令,她的本能告诉她,现在正是做这件事的时候。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吻上了黄礼志近在咫尺的嘴唇。


两人双唇紧贴的刹那,黄礼志感到自己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沉浸在申留真温柔的吻里,像是找到了本以为被弄丢了的最后一块拼图,又或者是解答出最后一格的数独游戏,所有的不确定在她心里都瞬间消失掉了。


那天夜里,她们躺在狭窄的小床上,紧贴着彼此互相诉说着心意,然后牵着手沉沉地睡去,做着各不相同的梦。


申留真梦到被那个人影追逐到了海边的礁石上,退无可退的时候,她转身向那个人伸出手,才看清那是黄礼志的模样。在梦里她们一起飞了起来,飘到了云朵上面。


黄礼志的花瓶噩梦在那一夜终于宣告结束。在梦里,黄礼志踩到椅子上去拿高处的东西,不小心碰倒了妈妈最喜欢的花瓶。她紧张地闭上眼睛,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碎裂声。睁开眼发现,申留真正站在椅子下抱着完完整整的花瓶,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


/


来自赵大熊的消息


“我朋友昨天晚上看到你们宿舍楼下有两个女孩子光着脚接吻,好疯好浪漫”


 “[图片]”


“这么看还挺像你和帅妹的耶”


“?等一下???黄礼志????”


“???????”



-完-


不二马大叔
今天是11月2日,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是11月2日,祝你生日快乐!🎂🎂

可喜可贺

-

以下是惯例介绍,看过的可以不看🙈:

2023年1月1日,不二马突然决定:在这一年,每天(2023.1.1-2023.12.31)为过生日的粉丝画一张生日贺图,非常的乱来,史称“生日贺图计划”。

ps:贺图不一定是胖虎主题。贺图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定制。贺图会尝试各种画风和题材,所以并不能保证水准一致。

pps:只要不是商业用途,不需要经过同意,就可以保存,发给朋友,发朋友圈,打印送人等。发社交媒体请注明作者,谢谢。

ppps:有可能断更的情况:博主生病或嘎了;博主家中出现较大变故;博主过糊涂了;博主断网;有人因不满意贺图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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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1日,不二马突然决定:在这一年,每天(2023.1.1-2023.12.31)为过生日的粉丝画一张生日贺图,非常的乱来,史称“生日贺图计划”。

ps:贺图不一定是胖虎主题。贺图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定制。贺图会尝试各种画风和题材,所以并不能保证水准一致。

pps:只要不是商业用途,不需要经过同意,就可以保存,发给朋友,发朋友圈,打印送人等。发社交媒体请注明作者,谢谢。

ppps:有可能断更的情况:博主生病或嘎了;博主家中出现较大变故;博主过糊涂了;博主断网;有人因不满意贺图质量网暴博主;国家不鼓励过生日了;其他不可抗力。断更期间的图不会补画。

季抛型患者

家政机器人

 

1.

 

没有什么比加了几小时班回到家还要收拾打扫更让人疲惫的事情了,黄礼志瘫倒在沙发上,看着五天没拖的地板无声哀嚎。

 

不然再买一个家务机器人吧。这样想着,黄礼志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登陆BR公司的官网浏览起来。双指在触摸板上滑了半天,看到一个比一个贵几乎是她一年工资的家务型机器人,黄礼志无奈地叹了口气,盖上了显示屏。

 

BR公司的产品以智能、耐用、售后佳以及昂贵而闻名,产品价格通常是其他品牌的十倍。黄礼志之前也因为BR价格太高而选择了别的品牌,毕竟人工智能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即使不是最优秀的产品,在家务工作中依然能满足大部分需求。只......

 

1.

 

没有什么比加了几小时班回到家还要收拾打扫更让人疲惫的事情了,黄礼志瘫倒在沙发上,看着五天没拖的地板无声哀嚎。

 

不然再买一个家务机器人吧。这样想着,黄礼志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登陆BR公司的官网浏览起来。双指在触摸板上滑了半天,看到一个比一个贵几乎是她一年工资的家务型机器人,黄礼志无奈地叹了口气,盖上了显示屏。

 

BR公司的产品以智能、耐用、售后佳以及昂贵而闻名,产品价格通常是其他品牌的十倍。黄礼志之前也因为BR价格太高而选择了别的品牌,毕竟人工智能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即使不是最优秀的产品,在家务工作中依然能满足大部分需求。只是好使归好使,购买的家务机器人只用了一年就彻底报废,因为尚在保修期内,商家又送了一个新的过来,然而新的没过多久又出了故障,以至于黄礼志最终完全放弃了这个产品。

 

况且仅仅只会清洁和整理的家务机器人实在不足以满足她的需求。工作忙碌以及厨艺太差的原因,黄礼志不得不用点外卖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三餐,但其实她真的想念有人做饭的温馨感。

 

而BR的家政机器人号称最智能的佣家型家政员,家庭厨艺及饮食、家庭保洁卫生、家庭杂务、家庭护理等样样精通。但是……黄礼志掀开笔记本电脑又看了一眼价格——还是算了吧。

 

黄礼志知道自己运气一向很差,所以第二天当她看到BR公司发来邮件恭喜她获得最新型家政机器人Ryu0417的三个月试用期时,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诈骗集团。打了电话给官方客服再三确认后,黄礼志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是那个幸运儿,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抽签的机制是什么。

 

三个月的试用期不算长,但能免费拥有价格昂贵的BR公司产品三个月,怎么想都是自己赚了。黄礼志一时兴奋得不能自已,抱着枕头在沙发上乱滚。

 

产品在周六上午10点准时送达。也不知道这个新型家政机器人到底有多矜贵,竟然由一位自称为研发部长助理、名叫崔智秀的女人亲自带队送过来。

 

四名搬运工托着一个大箱子竖起来轻轻放在地上,崔智秀打开箱子,一个双眼紧闭的漂亮女人出现在黄礼志面前。

 

多少有些震撼,如今的人工智能已经可以将外观做得与真人别无二致了吗?黄礼志愣在原地。印象中即使是BR的机器人,无论再怎么类人,始终还是能看出与真人的差别,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脸上细小柔软的绒毛都仿得真真切切。

 

“这真的是机器人?”黄礼志凑近观察了一番后又忍不住转头询问部长助理。

 

“当然。”崔智秀颇有些骄傲,“别怀疑,黄小姐,这是我们采用了最先进技术研发而成的超仿生机器人,无论是思想还是生理层面都与真正的人类有90%的相似度。”

 

“所以……”她递过来一份协议书,“希望黄小姐不要恶意损坏我们的产品。”

 

黄礼志低头看了看协议书上的内容,无非就是机器人的试用期限、一些禁止事项和违反后果。她没有拿机器人发泄情绪的习惯,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它们,毕竟她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真的很需要有人照顾她的日常,所以毫无负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崔智秀一直盯着她签下名字的最后一笔,才放心地将手放在机器人后颈,操作了一番将她唤醒。

 

箱子里的女人睁开眼,与黄礼志的视线撞在一起。

 

连眼睛也仿得这么真实。被对方水光粼粼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黄礼志莫名感到不好意思,稍显局促地错开了视线。

 

机器人往前跨了一步,走到她面前,声线低沉:“你好女士,Ryu0417为你服务。”

 

崔智秀在一旁笑了一声,拍了拍Ryu0417的手臂对黄礼志说道:“黄小姐可以直接与她沟通,她可以理解的。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直到全部人离开,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几分钟,黄礼志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Ryu0417的脸,拇指和食指并拢捏住轻轻扯了一下,柔软又光滑,弹性十足。现在的技术真厉害啊,黄礼志不禁感叹。

 

于是她看到了机器人脸上无奈的表情。

 

黄礼志忍不住笑出声,好新奇,机器人居然有这么生动的表情。她对Ryu0417充满了好奇,绕着她转了几圈,问道:“你会烹饪吗?”

 

机器人抿起嘴角做出一个笑的表情,说道:“当然了女士,我脑子里有100个菜谱。”她看了一眼时间,又开口道:“需要我做午饭吗?”

 

“需要!”黄礼志一脸兴奋,随即又想起什么有些尴尬地说道:“不过家里一点食材都没有。”

 

Ryu0417走到门边,“走吧女士,我们去进货。”

 

不愧是最先进的家政机器人,购物时自然得就像个正常人类一样。黄礼志跟在她后头,看着她熟稔地刷她的卡,莫名有种自己未来三个月必定衣食无忧的感觉。

 

“不过你们不是应该称购买者为主人吗?”黄礼志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一回来就立刻忙碌起来的机器人问道。

 

“已重新设定称呼。”Ryu0417转过身,用长得极勾人的桃花眼盯着面前的人唤道:“主人。”

 

“不是不是……”黄礼志把手摇出残影,脸上有些发烫。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小的漂亮女人用诚挚的眼神和认真的语气叫自己主人,即使不是真实的人类,也足够让人羞耻。

 

“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Ryu0417点点头,“黄礼志。”

 

然而黄礼志很快便发现,这个机器人对比人类还是钝拙了一些,哪有人每次称呼别人都硬邦邦冷冰冰地连名带姓——黄礼志你尝尝、口味要重一点吗黄礼志、你觉得怎样黄礼志。黄礼志黄礼志,整个厨房都回荡着她的名字。

 

黄礼志耐心地教她人类世界的规则:“其实也不用每次都带上姓氏,我们一般会称呼对方名字,这样听起来会友善亲切一些。”

 

Ryu0417又点点头,“礼志。”

 

说起来黄礼志还是第一次尝试机器人的手艺,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不难吃就行。但没想到Ryu0417做出来的菜品不仅色香俱全,味道也极为鲜美可口。

 

吃了快一年外卖的社畜眼睛都睁圆了,嘴里鼓鼓囊囊地也说不了话,只能一边唔唔唔地用鼻音发声一边忙不迭地点头,皱着眉头不断晃动大拇指。

 

机器人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脸上出现满意的表情,皱巴巴的印第安纹也随之浮现出来。

 

黄礼志心里咯噔一下,猛然觉得她很像某个自己见过的人。

 

她嗖地一下站起来,打开电脑登陆BR公司官网,查看公司主要人员介绍。果然,面前的机器人除了发色之外,跟研发部长一栏名为“申留真”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黄礼志把电脑放到她面前,指着申留真的照片用眼神询问她。Ryu0417一副颇为无辜的样子,说道:“我是部长的得意之作嘛……”

 

“也就是说你完全是1:1复刻的产品?”

 

“对。”

 

实际上作为部长的申留真在媒体上出现的画面几乎为零,最近一次还是因为跟亲哥申留诚——BR公司老板一起飞美国总部才被媒体在首尔机场里拍到。

 

黄礼志看着新闻里跟在老板身后一头金灿灿中短发的申留真,再看着面前黑发柔顺的Ryu0417,只觉得这女人可真是自恋得惊人。

 

一些无关痛痒的坏心思突然涌上心头,黄礼志嘴角抿起小小的弧度,眉眼带笑地调侃道:“既然都长一样,那我叫你申留真也没问题吧?”

 

Ryu0417眉毛挑了一下,随即说道:“当然没问题,礼志想要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虽然不认识那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申部长,但因为这恶劣的小心思,黄礼志现在莫名有一种资本家也得给自己干活的伪快感,谁让这家公司的产品价格这么贵,研发人员还这么自恋,稍微捉弄一下也无伤大雅吧。她坐在机器人对面,毫无负担地喊了她一声:“申留真。”

 

“在。”被重新赋予了名字的机器人乖巧应道。

 

黄礼志没忍住笑了出声,而后又收敛了笑容说道:“家务其实不多,保持家里整洁就好了,最最重要的是你要承包我的晚餐,能做到吧?”

 

申留真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我是最新型的家政机器人,礼志。”

 

黄礼志心情极好地长舒一口气,拥有倒霉体质的自己终于也成为了幸运儿,虽然只有三个月,但也已经足够幸运了。

 

高度类人的机器人似乎跟真正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黄礼志看着申留真拿着她新买的睡衣进浴室洗漱时还是有些惊奇。

 

家务后不免沾上灰尘和油烟,所以必须要清洗干净。申留真一本正经地向她解释。

 

太智能了,这样一来,黄礼志更不可能随便把她当成什么普通机器随意丢在客厅。她从柜子里拿出床单,在客房里给申留真铺床。

 

可能是家政机器人的程序设定,申留真立刻接过她手上的工作,让她到一旁坐着休息。黄礼志看着把她赶到一边独自努力的申留真,有种自己可能会在未来三个月被惯成家务白痴的感觉。

 

“一起吧,我现在也不忙。”黄礼志绕到对面抚平床单的另一角,抬起脸对着她笑出隐约的酒窝。

 

她心情很好。申留真从黄礼志的表情里解读出这个信息。人类的笑容可以表达很多种情绪,尴尬时会笑,开心时会笑,传达友好信息时也会笑。她看着黄礼志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由自主地跟着勾起唇角,再次绽放出脸上的印第安纹。

 

“今晚就睡这里吧。”黄礼志似乎真的把申留真当成了普通人。

 

“这是…给我准备的吗?”看着崭新的床榻,申留真讶异,她以为黄礼志会让她随便待在哪个角落待机,毕竟公司里许多产品都是这样被对待的。

 

黄礼志点点头,即使是玩偶她都无比珍视,更何况这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机器人。

 

“谢谢。”申留真笑了笑,轻声说道。

 

 

 

2.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高度拟人的机器人,尽管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还是有种生活习惯被打破的不适感,黄礼志一时难以入眠。

 

因此第二天起床比平时晚了许多。甫一踏出房门,黄礼志便看到桌上做好的早餐,申留真围着她买了八百年没穿过的小黑猫尾裙,中长发折了个发尾低挽于脑后,正把倒了一半的牛奶塞回到冰箱里。

 

黄礼志刚醒来头脑还不太清醒,懵懵地站在门口,盯着桌子上的拉面发呆,脑子里在想:发生什么事了?

 

申留真脱下围裙,里面穿的是黄礼志的短袖T恤,衣服套在身上有些宽松,但倒也算合身。转头看到还在发懵的房子主人,她笑着打招呼,“早上好礼志,来吃早餐。”

 

家政机器人到家的第二天,毫无疑问地也被照顾得很好,黄礼志有种想要狠狠给她一个熊抱的冲动。

 

“早上好,留博特。”黄礼志笑嘻嘻地在她对面坐下。

 

申留真挑眉,表情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留博特是什么?”

 

“Robot是机器人吧?”黄礼志笑道。

 

“嗯。”申留真鼻音上扬。

 

“那Ryubot也是机器人吧?”黄礼志似乎是被自己乱起的昵称逗乐,笑出四条眉毛。

 

“什么啊…”看到黄礼志的样子,申留真也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是周日,但黄礼志依旧还有许多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原本她习惯在房间里敲电脑,但她看了眼洗完碗后安静坐在沙发上的申留真,破天荒地抱着笔记本电脑挪到沙发前的地毯上。

 

机器人会有无聊的情绪吗?这样想着,黄礼志递给她自己的iPad,点开下了很久但一直没时间看的Netflix,把头戴式耳机扣到她头上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感觉到无聊,但你可以看看剧。”

 

申留真很聪明,倒不如说是很智能,自顾自地摸索了一会便点开了一部电影,戴着耳机整个人都沉浸其中。

 

屋内窗帘被拉上一层薄纱,夏末午前的阳光灿烂,即使被遮挡后只透过些许细碎的微光也能照亮整个客厅。气温刚刚好,冷风机里的凉风一阵阵袭来,很舒适很惬意,黄礼志甚至觉得在家加班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改方案的间隙里她瞄了申留真一眼,放松状态下的机器人跟她一样滑到了沙发下的毛毯上,懒懒地靠着沙发边缘,抱着iPad缩成小小的一团,神情严肃,皱着眉极为投入。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黄礼志好奇地侧过头去,视线扫过iPad屏幕,嗬,《我,机器人》。一声压缩成气音的轻笑不受控制地从鼻间溢出,黄礼志突然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地可爱。

 

申留真听到旁边的动静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向声音源头,被还在笑着的黄礼志戳着脸颊将脑袋拨回去。“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看。”

 

机器人一脸疑惑,无法理解对方独自沉浸在自己奇怪笑点里的心理状态,干脆也不再探究,继续投入到电影当中。

 

申留真看电影时很安静,只有规律的呼吸声和偶尔改变节奏的气息证明她的存在。黄礼志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氛围,工作时既不会被打扰,又能感受到陪伴感。机器人能模拟呼吸这个设计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会引起恐怖谷效应,但黄礼志反倒觉得安心,毕竟申留真实在是与人类太相似了,以至于她已经下意识把她当作普通人类对待了。

 

再抬眼时,身边的小机器人已经放下了iPad眼神放空,盯着她键盘的ctrl键发呆。黄礼志又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故意沉重地叹了口气,侧身贴了贴申留真的手臂开口道:“留真尼——”尾音被拖长,“帮我工作好不好?”

 

申留真往她电脑屏幕上看去,只有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专业术语和名词,英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看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礼志,我是家政机器人……”

 

黄礼志笑倒在沙发上,她当然知道申留真程序设定的任务范围,也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但不知怎地,她就是喜欢看到申留真嘴角耷拉着吃瘪的样子,有一种捉弄电子宠物的愉悦感。

 

黄礼志的公司离家不算远,大约15分钟的车程。虽然在公司的大部份时间里她都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有闲聊的功夫,但她还是塞给申留真一部几年前用过的旧手机,买了一张新卡,开通kkt账号加了好友,再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她可以给自己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申留真乖乖地看着黄礼志给她演示手机的操作,时不时点头表示理解。黄礼志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觉得着实有趣,没忍住在她柔软的脸颊肉上轻轻捏了一把。

 

申留真不满地用眼神控诉了一把黄礼志把自己当成电子宠物的行为,偏偏自己在穿了中跟鞋的黄礼志面前矮了一大截,上目线反倒更显得可爱,让穿着职场套装的黄礼志更是变本加厉地嘟囔:“机器人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接手的项目刚好到了最关键也是最忙碌的时期,从周一开始黄礼志已经连着几天加班到晚上10点后才回到家,别说在家吃上温馨的晚饭了,连和自家的小机器人共处的时间也大大缩短。

 

当然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后还不用拖着疲惫的身躯打扫卫生整理杂物。她自然不是懒惰的人,只是累到极致的时候她只想瘫在沙发上陷入昏迷。

 

回家时也不是一片冷寂无声的漆黑了。电视机开着,里面随便放着什么剧集或综艺,音量被调低,人声细微杂乱却不刺耳,申留真坐在沙发上冲她笑,说,Welcome home。

 

黄礼志站在玄关处轻叹,觉得申留真给予她的不仅仅只是生活上的照顾。

 

属于个人私密空间的卧室终于在某一天对申留真开放。那天比往常更早下班的黄礼志总算有时间窝在沙发里与申留真一起看剧,只是疲惫状态下的她靠着扶手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申留真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回房间睡。大脑不清醒的时候人总会遵循本能动作,黄礼志眼睛睁不开,身体也不想动,耐不住自己的家政机器人老在一旁催她,于是伸出手臂,半撒娇半耍赖地要让申留真把她抱进房间。

 

原本也只是随便一说,黄礼志本想着慢慢醒神,谁知道身体突然一轻,申留真真的捞起她的腿弯使劲把她抱起来。小机器人没有那么游刃有余,甚至因为微蹙的眉宇而显得有些吃力。黄礼志一惊,人也彻底醒了,下意识搂住她的脖子减轻她的负担。

 

这是申留真第一次进黄礼志房间,自己的使用人总不需要她打扫房间。房间内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但都收拾得很整洁,色系是极为冷淡的风格,但随处可见的小贴纸和床上被盖好被子的两个小熊玩偶又显示出主人天真无邪的一面。

 

申留真把她放到床上,看着她拉上被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像幼兽一般无害。“晚安礼志。”门被带上,申留真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3.

 

申留真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和性格特征,有时甚至于表现出一些冷冰冰的理智。

 

比如因早起而感到痛苦,一脸倦意的社畜哀嚎为什么时间不能一直停留在夜晚时,一旁的机器人会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地球一直在自转,所以昼夜交替是必然的。

 

黄礼志一脸愕然,不满地怪叫道:“什么啊!我当然知道啊!我现在是要你科普吗?”她双手捏住申留真柔软的脸颊肉向两边拉扯,嚷着:“不近人情的笨机器人。”

 

申留真护着脸颊从黄礼志手里挣脱,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眼神无辜。

 

她总会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想法。某次冲浪黄礼志看到“有什么是你希望永远不变的”这个问题时,思索了很久最终给出了希望别人对她的爱永远不变的回答。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一旁正看着剧的申留真,后者匆匆一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物价。”

 

物价……怎么有人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答案的啊?黄礼志第五十二次腹诽道,真的受不了AI思维了!

 

申留真有自己的喜恶,除家政任务外她极不爱动,以至于在黄礼志让她陪她去健身房时,机器人又露出了鲜少见到的为难之色。

 

“礼志,我是家政机器人。”申留真的眉毛又皱了起来,手指哒哒哒地在拨号页面敲了一串BR公司的号码,“我帮你订购一个运动机器人。”

 

黄礼志立马抢过手机,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只是陪我去而已,你可以坐在一边等我。”

 

申留真的眉头立刻松开来,无比干脆果断地答应:“那可以。”

 

黄礼志给她戴上了自己装饰性的银边细框眼镜,毕竟她这张脸本尊是BR公司的研发部长,虽然出镜率不高,但还是稍微遮掩一下比较稳妥。

 

申留真是标准的三庭五眼,长相端正清秀,既漂亮又英气,偏偏戴上眼镜之后连气质都变了,透着一股腹黑冷郁感。斯文败类,黄礼志脑子里瞬间出现这个形容词。

 

这人真是天生一副讨人欢心的好皮囊,黄礼志想道。只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就有女人找她要联系方式,其中不乏上前攀谈的健身教练。

 

冷冰冰的AI思维这时候怎么不管用了?黄礼志在跑步机上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场景——申留真仰头微笑,举起自己给的旧手机就要送出联系方式,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突然涌上心头,顾不上跑步机上设定的时间,黄礼志立刻停了设备朝申留真走去。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人。”黄礼志摁下申留真的手机,抿起嘴角朝其他人尽量勾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她说得没错,这本来就是她的机器人。

 

黄礼志长相冷艳锐利,收了笑容之后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几个要联系方式的人见状也识相地收回了手机,但还是站在原地,把目光投到申留真本人身上。

 

“啊抱歉,这位的确是我的主人。”申留真扬起让人失神的微笑,掌心反握住了黄礼志的手,略带歉意地说道。

 

本来还因为申留真对着别人笑得这么漂亮而感到恼火的黄礼志听到这话后冷凝的气场瞬间荡然无存,耳朵升起一丝热度,转眼看到周围人玩味且暧昧的笑容,脸颊更是止不住的发烫。

 

牵着申留真匆匆离开了健身房,黄礼志决定未来三个月都不来这里了。

 

“你说你,突然之间说什么主人啊。”回家的路上黄礼志忍不住抱怨道。说是抱怨,但语气里分明没有多少怨气。

 

申留真歪着脑袋看她,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好吧,黄礼志又觉得羞赧,跟机器人完全说不通。

 

“那给联系方式做什么,你不是我的家政机器人吗?”说起这个就来气,三个月试用期才过了一个多月,就这么着急找下家吗?

 

“只是帮公司找潜在客户而已。”申留真笑出灿烂的印第安纹,“我给的是销售经理的联系方式。”

 

黄礼志失笑,果然还是申留真风格。

 

 

 

通常情况下申留真都会对她言听计从,但也会有例外的时候。

 

黄礼志有极强的自制力和执行力,早上闹钟一响便能迅速起身。但那天她破天荒地摁掉了闹钟,又陷入了昏睡当中,连申留真进来了也毫无察觉。

 

被申留真叫醒后,黄礼志只觉得全身疲软无力,脑子昏昏沉沉地提不起一点精神。

 

“你发烧了。”申留真手背贴到她的脸颊上,皱着眉头劝说道:“今天请假吧。”

 

黄礼志拽着申留真的手臂站起来,要不是最近工作太忙压力太大她也不至于病倒,更不至于重感冒了还要拖着身体上班。

 

“我没事,就是普通的感冒而已。”黄礼志的嗓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好吧,是重感冒,或许还有一些低烧,但总的来说不至于卧床不起。

 

申留真从她坚持要出门起便脸色不豫,眉毛沉沉地压着,唇角紧抿,不满的态度太过于明显,以至于黄礼志吃早餐的时候一直像做错事的小猫一样偷偷侧头看她。

 

“真的要去吗?”申留真靠在门边,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嗯……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报告会议。”黄礼志第一次见到申留真生气的样子,气势上不由得弱了一截。

 

申留真叹气,终于露出了一些担心的表情,叮嘱道:“路上小心,实在难受了就回家,不要硬撑。”

 

看到申留真终于不生气了,黄礼志忍不住又伸手搓她的脸颊肉,气鼓鼓的样子也可爱。看到申留真越撇越低的嘴角,黄礼志终于收了手,心里想着这机器人还挺有脾气,嘴上立刻说道:“晚上我想吃冷面和参鸡汤。”

 

申留真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被打断,顺着黄礼志的要求被带到菜谱上,她呆了一瞬,嘴比仿生脑子更快地应道:“好。”

 

黄礼志笑嘻嘻地上班去了,只剩下倚在门框上神游的申留真,一边思考其他人类也会这么倔强吗一边分神调出冷面和参鸡汤的菜谱。

 

晚上6点,黄组长感冒的症状更严重了,脚步飘飘忽忽,脑子也沉重得无法思考,于是她果断决定准时下班。组员们拿着方案还没来得及把人叫住,就只看到颀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电梯间里。几个组员面面相觑,惊讶于组长竟会这么早离开。

 

下班高峰期塞车是常态,黄礼志被堵在路上蜗行,疲惫感更甚。终于花了半小时回到家里,还没进门便闻到饭菜的香味。指纹锁滴地一下被打开,黄礼志推开家门,第一眼便是朝她笑得灿烂的申留真。

 

厨房里还有电器运作的声音,油烟味尚未散去,笼罩在小小的空间里稍显闷热,黄礼志觉得自己耳边的环境音越来越小,只有申留真那句“辛苦了,今天过得好吗”占据所有听觉。

 

一些奇怪的低落感突然涌上心头,黄礼志低下头默默地消化这种负面情绪。离开全州一个在首尔闯了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一个人了。但其实黄礼志知道,她不是不需要爱,也不是铁石心肠,只是钢筋水泥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疲惫和困倦,她不愿意迎合别人,别人也不肯将就她,久而久之黄礼志也不再考虑与什么人建立亲密关系。

 

一个人生活太久了连生活气息都变得冷硬寡淡,冷不防被这么一个高度类人的机器人闯进自己的生活,处处贴心照顾,即使只有短短两个月,黄礼志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比往常更强烈的名为“家”的错觉。或许是错觉吧,又或许人是生病的时候会更加脆弱,她竟然对一个家政机器人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绪。

 

申留真见她不说话,有些担心,学着人类安慰别人的方式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问道:“今天很难受吗?”

 

黄礼志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头莫名其妙的情绪,抬头对她笑笑:“嗯,是有点累。”

 

申留真想了想,轻轻揽过她的肩抱着她,拇指轻抚她的背脊,原本就低的嗓音此时更是温柔:“今天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没有责怪她行为任性,反而体贴地安慰她,黄礼志心脏变得奇怪又柔软,下巴在申留真肩上蹭了蹭,带着鼻音的声音低软乖巧:“留真,谢谢你。”

 

申留真在某些方面存在着出乎意料的反差萌。黄礼志走进房间,一开灯便看到因今早急着起床而没来得及顾上的两只小熊——多民和多利被妥帖地放进被窝里,一大一小两个毛茸茸的脑袋置于枕头上,烟灰色的棉被拉到下巴处,盖得严严实实。

 

黄礼志钻进被窝把脸埋进多民肚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申留真。

 

 

 

 

4.

 

黄礼志生病时看起来特别乖,特别是卸了妆后的一张素颜小脸一半被裹在被子里,幼态十足。申留真睡得晚,看完剧后蹑手蹑脚地走进黄礼志房间查看她的情况。

 

感冒药还未起效,申留真轻轻把盖住她鼻尖的棉被拉到下巴处,低烧状态中的脸蛋呈现出一片潮红,连嘴唇也烧出鲜艳的朱色。

 

唇珠饱满,唇角微翘,黄礼志线条完美的唇形总给人一种适合接吻的感觉。鬼使神差地,申留真伸手,拇指轻轻地按在她圆润的唇珠上,指腹下的那一层薄薄的皮肤柔软、滚烫。

 

拇指移开,换了微凉的嘴唇贴上去。申留真吻得很轻,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怕惊扰了沉睡中的病患。

 

“晚安。”她用气音说道,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黄礼志睁开了眼睛。她睡得不好,从申留真把手放在唇上那一刻她就醒了。暧昧气息太过不同寻常,黄礼志内心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任由申留真动作。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往大脑冲去,原本就泛着不正常色泽的脸颊此时更是鲜红欲滴。黄礼志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脑袋也被严严实实地盖住,唇上似乎还有那人覆盖上来的柔软触觉,冷热相接的温度差让这个吻的体验感更加深刻。

 

真是疯了。心脏密密麻麻的酸胀感,黄礼志想笑,却又忧心忡忡,申留真到底懂不懂亲吻的意义,是出于喜欢吗?是为了安慰病患吗?还是仅仅是无意义的行为?

 

黄礼志越想脑子越乱,好几种想法在脑子里混战,谁也说服不了谁。纠结半天得不出一个结果,反倒逼得她睡意全无,彻底失眠。

 

好不容易在凌晨四点时睡着,感觉刚一闭上眼闹钟便响了。黄礼志头痛欲裂,摸索着手机给老板发去了请假信息和邮件。

 

十分钟后,申留真进来了,从被子里捞出她的脑袋,问道:“今天请假么?”

 

“嗯。”黄礼志困得要死,也没精力与她对质昨晚的事情,只闭着眼睛含糊地应道。

 

这一觉几乎睡到中午,黄礼志终于感觉自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体温也恢复正常,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度恍惚的失真感,到底昨晚的亲吻是梦境还是现实?是真实发生过的吗?还是她烧糊涂了的臆想?黄礼志突然没法确定了。

 

申留真还是一如既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照顾她,越发让人觉得那个吻只是南柯一梦。

 

黄礼志其实还没搞懂自己的心思,也不太明白这种奇怪的心情从何而来,但她本能地不愿意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甚至希望她的小机器人对自己也存在一些难以言喻的感情。

 

于是她开始试探申留真。说是试探,其实只是一些她自己都觉得幼稚且明显的把戏。毕竟没有人无缘无故地在别人做饭的时候突然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吧。

 

申留真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摸摸肩膀上黄礼志的脑袋,问道:“怎么了?”身后的人染了红发,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像赤狐,漂亮又魅惑。

 

而现在这只狐狸,下巴垫在她的肩上,桔红色的发丝扫过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洒在皮肤,含糊不清地哼哼:“留博特,我好饿。”

 

脖子上的痒意让申留真瑟缩了一下,她笑着说道:“你在这打扰我只会饿更久。”

 

黄礼志不说话,仍旧黏在她身上,贴着背脊随着她的步伐移动。

 

申留真任由她黏着自己,掌心偶尔覆在她缠在腰间的小臂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掌心下的皮肤,神情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直到实在被影响得不能好好工作了,才笑着把她赶出厨房。

 

申留真对她的亲昵全盘接收。往怀里栽会张开手抱着,枕到肩上会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就连鼻尖蹭在脸颊上也不躲不闪。

 

黄礼志侧躺着枕到申留真的腿上,红发被她轻轻别到耳后,上方的机器人眼睛盯着电视,指尖却卷起一缕头发绕在指节上把玩。

 

黄礼志捉住她的手,五指穿进对方的指缝中,短暂地十指交扣后又松开,指腹轻轻地搭在她凸起的指节上,从上到下捏个遍。

 

氛围逐渐变得暧昧起来,黄礼志转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申留真的视线就离开了电视,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桃花眼看人总是这么多情吗?眼波流转,眼底含笑,仿佛光用眼神就教人知道她有多喜欢对方。

 

电视里的剧集正播到情侣亲吻的片段,黄礼志侧目瞥了一眼,顺势拽拽她的手腕问她:“你知道接吻代表什么意思吗?”

 

“代表喜欢?”申留真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回答道。

 

黄礼志笑,“留真知道喜欢是什么感情吗?”

 

申留真的眉毛又纠结起来,“不太确定,”她捻了捻黄礼志柔软的发丝,微笑着说道:“礼志告诉我。”

 

“忍不住想要亲近想要肢体接触,明明上一秒在一起下一秒还是会想念,见面就觉得开心,呆在身边什么都不做也很安心,希望你每天都过得好,希望你一切都好。”黄礼志的表情认真得让人心动。

 

申留真沉默了许久,声音又低又轻:“那我应当是喜欢礼志的。”

 

黄礼志敏锐地捕捉到申留真语气里微不可闻的一丝茫然。像被一棍子猛地击中了大脑一般,她突然想起来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与自己一样的人类。机器人的喜欢是真实的吗?是她自己的独立思维吗?还是说这种感情只是经过精密计算得出的结论,是算法的外在表现?

 

黄礼志觉得心脏一阵钝痛,撑起身子对着她勉强地笑了笑,丢下一句“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了”便狼狈地躲回了房间。

 

申留真感到一阵慌乱,她不理解为什么原本言笑晏晏的黄礼志突然神色大变,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不快,是因为自己说喜欢她让黄礼志觉得困扰了吗?原来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吗?申留真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眼看着黄礼志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想要挽留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离三个月的试用期还剩下12天,即便她们之间的相处突然变得别扭奇怪又折磨人,但黄礼志还是不想让申留真离开。

 

若是可以续约就好了。她翻出崔智秀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表明自己的请求后,电话那头的助理语气有些为难:“黄小姐,这不符合规定。”

 

“我可以付款,当作每月的租金。”

 

“这个…恐怕需要黄小姐到时候与部长亲自交涉。”崔智秀回道。

 

黄礼志脑子里浮现出一头金发的申留真。她都快忘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位申留真,一个真真实实作为人类存在的申留真。那位远在美国总部的研发部长会在三个月期满的那天出现吗?黄礼志想道。

 

那天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相敬如宾的状态,仿佛那天的亲昵只是两个人的幻觉。难受的人或许只有她黄礼志一个人而已。申留真依然是那副模样,体贴得像是敬业精神的表现。机器人好像真的不能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黄礼志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动摇。

 

偏偏她又没法对申留真生气,是她自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情,那个吻多半也是脑子烧糊涂了才出现的虚假记忆。

 

委屈、压抑、难堪,在这些负面情绪的驱使下,她最终答应好友李彩领的邀请,在周末的前一天下班后直接开车前往酒吧。

 

“心情不好?”李彩领托着腮帮子问道。黄礼志一向讨厌酒精,能让她这样理智尽失一杯又一杯地灌自己酒,大概率是心情差到了极致。

 

黄礼志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彩领解释这荒谬的一切,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竟然会对人工智能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酒杯里的透明液体说道:“只是家里的机器人不懂人心而已。”

 

“啊,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跟真人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吗?”李彩领突然来了兴致,“让我看看。”

 

黄礼志笑了笑,点开了相册。黄礼志偷拍了很多申留真,在厨房里做饭的申留真,拿着吸尘器工作的申留真,窝在沙发里看剧的申留真,戴着眼镜坐在健身房里发呆的申留真。

 

就算再不谙情感之事,李彩领也能从黄礼志的态度里窥见她对自己家政机器人不同寻常的心思。几番欲言又止之下,李彩领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只能举起酒杯碰碰对方的杯子,把劝阻压回肚子里。

 

 

 

 

5.

 

已经快12点了,黄礼志从未试过这么晚不回家。申留真踌躇着,想要给她打电话。

 

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世界第一女神”的来电显示。申留真每次看到这个联系人名称都会忍不住笑,她还记得黄礼志当着自己的面新建联系人时面不改色、毫无负担地输入这串文字的模样。

 

申留真接通了电话。

 

“留博特——”手机里的黄礼志说话含糊不清,声调也比平常高了几度。那边的环境嘈杂,旁边里一直有别人说话的声音,申留真听不清,只能隐隐约约听到“礼志姐姐…不能喝…还喝这么多”这些字眼。

 

申留真上扬的嘴角又落下来,“你喝酒了?”

 

“嗯……你会开车吗?”黄礼志似乎醉得不清,说话的语速放得极慢。

 

申留真叹气:“礼志,我是家政机器人。”

 

“啊…你不会开?”黄礼志不太清醒的脑子开始费劲地思考起来,想着呆会得叫代驾才行。

 

“会开,地址发给我,你乖乖在车里等着不要乱跑。”申留真说完便立刻穿好外套,点开手机软件准备打车。

 

等申留真到达时,黄礼志已经在车子里昏昏欲睡了。李彩领还算清醒,于是她站在车子外面一边摇醒黄礼志一边朝申留真招手。

 

“留真,”黄礼志整张脸红得滴血,连脖颈都泛着一大片粉色。“先送彩领回去吧。”

 

申留真看向李彩领,对方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李彩领,是礼志姐的朋友。”

 

“申留真。”申留真匆匆握了一下李彩领的手,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后便自顾自地坐到了驾驶位上。

 

“喝这么多……”申留真皱着眉把手贴在黄礼志脸上,掌心下绯红的皮肤软乎乎地散发着热量。

 

黄礼志“昂”地应了一声,把申留真被风吹凉的手指捂在自己眼睛上,嘴里嘟囔道:“不是有留真嘛。”

 

李彩领坐在后座,越看越觉得自己碍眼。前面俩人任谁看都像一对情侣,但自从知道申留真是机器人后,她又忍不住往消极的方向乱想,为自己好友担心起来。

 

说实话人工智能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功能上的确能满足人类大部份需求,但机器人真的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吗?说到底,机器人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或者说思想,不过是一系列数字符号精密计算后按照人类生活模板复制出来产物罢了。李彩领知道一向理智且克制的黄礼志也能明白,她只是替自己好友感到惋惜罢了。

 

将李彩领送到家后,车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申留真有些隐约的怒火,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冷冷的也不与黄礼志说话。而一旁的醉猫本身就已经困得迷糊,靠着椅背脑袋一顿一顿地打盹。

 

所幸十几分钟也不算久,回到家时申留真的情绪也调整过来,牵着黄礼志进门,捏捏她的掌心让她去洗澡。

 

黄礼志昏昏沉沉地应了一声,松开她的手朝自己房间走去。人醉得狠了脚步也虚浮,行进路线歪歪扭扭。申留真在后面跟着,看着她晃晃悠悠地走进房间,把自己砸在床上,躺着便不动了。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里的白炽灯隐隐透进来一些光亮。床上的醉鬼散发着浓郁的酒精气息,申留真弯腰戳戳她的脸颊,轻声道:“先去洗澡,洗完再睡。”

 

黄礼志睁开眼,黑暗之中她上挑的狐狸里正直勾勾地盯着申留真,眼神迷蒙却炽热。

 

“留真……”她双手缠上申留真的脖颈,用力拉近。

 

申留真始料不及,险些压在她身上,赶忙撑伸手在她脑袋两侧。

 

黄礼志的呼吸打在耳畔,混合着酒味萦绕在两人之间,距离不足10厘米内的空气被灼烧得燥热又暧昧,不停地挑动两人的欲望。

 

酒精一点一点地瓦解着黄礼志的克制和理智,也暂时掩埋了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原因。喝酒不就是为了排解心里的苦闷忘掉令自己不快的事情吗?她的确忘了,因此这一刻她只想遵循自己内心越来越膨胀的欲望,仰头含住了申留真的下唇。

 

那天晚上的吻分明就是真的,一样的触感、一样的温度,与发烫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带着凉意的嘴唇,柔软得像棉花糖一般,黄礼志终于敢肯定那个吻不是自己的臆想。

 

她搂着申留真的脖子往下拉,吻得更深更重。舌尖扫过上颚,黄礼志第一次觉得薄荷牙膏的味道这么好闻。申留真不太会接吻,下犬齿总是刮到黄礼志的舌头,但略微的刺痛感反而更刺激了涎液的分泌,来不及咽下的一部分顺着唇角滑落到下颚上。

 

被黄礼志带着亲了好一会,申留真慢慢掌握了节奏,舌尖顺着牙关顶弄回去,闯入对方的领地。酒味顺着唾液被渡了过来,是果酒吗?略甜的味道让申留真更加沉迷,好像喝醉的并不是黄礼志,而是她自己。早就想触碰千百次的唇珠被申留真含在唇间轻咬,惹来黄礼志一声闷哼后又用舌尖安抚。

 

申留真退开来,打开了床头灯,黄礼志的媚态一览无余。脸颊是红的,脖子也是红的,连脱掉外套后露出的手肘也是红的。嘴唇更是鲜艳,因为亲吻的缘故比往常更丰润,也更加诱人,微微张开着喘气,舌尖轻搭在齿间,露出一点嫣红。申留真忍不住用拇指按上她的唇珠,顺着唇线抚摸。

 

黄礼志轻启牙关咬住她的手指,舌头滑过指尖,笑着看她再次欺身袭来。

 

把两人衣服脱下丢到一边,黄礼志坐在申留真身上,把她的脸按在自己颈窝里。申留真的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礼志,我不是性//爱机器人。”

 

真是不解风情的笨蛋,黄礼志头脑发晕,却还要分神安抚道:“你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家政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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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礼志又累又困,几乎是性事结束后便立刻昏睡过去。恍惚中感觉申留真在给她擦拭身体,换上睡衣,然后在她身边躺下,之后便再无意识。

 

宿醉的后果便是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黄礼志皱着眉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凌晨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涌入大脑。

 

真是疯了,她怎么在酒精的麻痹下跟机器人做//爱了,明明关系还模糊不清,她也还搞不懂申留真感情的由来,现在却直接跳过这最重要的一环了。

 

身体是餍足的,但心里的空洞却越大了。黄礼志是个无比自律且认真的人,理性、克制,对待感情也不愿意含糊将就。不明不白地上了床,铺天盖地的快感褪去后她只觉得烦躁,她自然不是保守的女人,只是肌肤之亲无疑逼着她将刻意忽略的东西摆在了台面上。看着身旁熟睡的机器人,黄礼志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申留真醒来时床的另一边已经没了黄礼志的温度和气息。她猛地坐起来,推门出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客厅、厨房、浴室,没有一处存在那人的身影。申留真找了一大圈,最后只在电视柜上看到黄礼志留下来的纸条——

 

这两天我留宿朋友家,别担心。

 

申留真捏着纸条苦笑,还是逃走了啊。

 

 

 

 

6.

 

“所以说,你们睡了?”李彩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黄礼志,手里的红酒差点没拿稳。

 

“嗯。”黄礼志扶着额头,一脸痛苦地闷声应道。

 

李彩领叹气,“姐姐以后还是别喝醉了。”她走近安抚性地拍拍黄礼志的肩膀,靠着她坐下问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你喜欢她吗?”

 

黄礼志摇头,“我不知道,彩领。如果我喜欢的只是一部会计算人类感情的机器,那我的喜欢是不是像个笑话。我甚至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这个人,还是只是喜欢她被设定好的程序。更何况她根本不属于她自己,就算我再怎么把她当作一个人,也没法否认她是被送过来的一个产品的事实,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李彩领沉默,不是没听说过人类爱上机器人的故事,市面上的伴侣型机器人已经很成熟了,总会有人选择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虚拟恋人上。但黄礼志动心的时候又太过清醒,每一个念头都在阻止自己继续沉沦,明明喜欢却又在不断怀疑、不断诘问,这样太累也太痛苦。她没有办法给出任何有用的安慰和建议,只能轻声说道:“姐姐想在我这里呆多久都行。”

 

黄礼志勾起嘴角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彩领。”

 

周末两天很快便结束了,而黄礼志还没有想好到底该回家还是继续逃避。周一下班后,她坐在车子里纠结不已,最近工作量少不需要加班,但她不想那么早回家,也不想呆在公司,再暂住彩领家又觉得太打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正苦恼着,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黄礼志翻出来,来电显示上是“Ryubot”。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挣扎太久,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申留真一贯低沉的嗓音:“礼志,我们谈谈吧。”

 

“…好。”黄礼志挂断电话,闭着眼睛揉揉自己的眉心。

 

明明只过了两天,黄礼志却觉得离开了好久,以至于她推开家门看到熟悉的穿着小黑猫围裙的申留真和桌上做好的晚餐时,竟觉得有些恍惚。

 

“礼志,”申留真见到她便忍不住笑眯了眼,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抬手想要整理她被风吹乱黏到嘴唇上的发丝。

 

黄礼志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申留真愣了一下,“抱歉,只是看到你的头发有点乱了。”她收回手,悄悄在身侧攥紧了拳头,脸上只剩下令人心颤的强颜欢笑。

 

黄礼志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转而在饭桌上坐下,提起自己回来的原因:“不是说要和我谈谈吗?”

 

申留真站在一旁,半晌才语气低落地问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与你无关,是我做错了。”黄礼志不肯看她,只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菜,心思沉重,所有食物都味同嚼蜡。

 

申留真坐在她旁边,强迫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倔强地问道:“礼志做错了什么?”

 

“错在喝醉了,错在主动越界,错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错在……”黄礼志看着申留真慢慢变红的眼眶,没忍心再说下去。

 

申留真努力压下嗓音里的颤抖:“原来在礼志心里,这一切只是个错误吗?”

 

黄礼志沉默地看着她,此刻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蒙上一层水光,鼻尖红通通,仿佛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机器人也会哭吗?眼泪也是咸涩的吗?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申留真哽咽道。

 

“Ryu0417,”黄礼志突然冷冰冰地唤起那个无比陌生的产品编号,“你的感情由什么产生?你的大脑、心脏、所有的一切都是人造的,那么喜欢呢?你又怎么证明你的喜欢是真实的,而不是感情模拟器?”

 

黄礼志越发冷静,“你只是我的家政机器人而已。”

 

冷酷且残忍,申留真从未想过平日里温柔的人现在会毫不留情地将人伤得鲜血淋漓。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氧气摄入越发困难,申留真呼吸急促,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说不心疼是假的,黄礼志指甲嵌进掌心里,把皮肉掐得生疼,最终还是忍不住抬手托起申留真的脸颊,拇指擦掉落下的眼泪。

 

“如果是真正的申留真呢?”机器人吸吸鼻子,嗓音沙哑。

 

“真正的申留真?那更不可能了,我跟她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申留真闭上眼,把脸颊埋进黄礼志的掌心里,轻声笑了笑,“我知道了礼志,不会让你为难的。”

 

指腹轻轻蹭掉她睫毛上的湿润,黄礼志深深地叹气,把她抱进了怀里。

 

申留真知道,拍拍她的背脊,做一些无用的安慰,是黄礼志最后能给的温柔。

 

还需要多些时间,黄礼志想,再给她们多些时间,或许就能弄清楚她们之间的感情。

 

尽管后面的日子里黄礼志不遗余力地想要将两人之间的相处恢复到酒后乱性之前,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的确回不去那样轻松的状态里。黄礼志下意识想亲近她又害怕亲近她,面对申留真既心动又忍不住多虑,几天下来,早已心力交瘁,只能减少与她处于同一空间里的时间。

 

所以周末也早出晚归。其实并没有确切的出门原因,只是在街上塞着耳机随机播放什么音乐,漫无目的地游荡。脑子里又想起出门前因自己的态度而露出受伤表情的申留真,她缓缓说道:“黄礼志,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

 

除了来家里的第一天,申留真从来不会叫她全名。黄礼志把卫衣兜帽扣到头上,努力把所有关于申留真的一切隔绝在自己的思绪之外。

 

不知道游荡了多久,耳机里的音乐被电话铃声打断,黄礼志掏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研发部长助理崔智秀。“你好黄小姐,技术中心检测到Ryu0417已经停止运行,我现在已经在你家门前……”助理后面在说什么黄礼志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能听到在耳边无限放大的呼吸声,和跑起来刮过鬓角的风声。

 

所幸闲逛的地方离家也不远,黄礼志用了五分钟跑回家里,喉咙疼得像要咳血、小腹一阵痉挛也不管不顾。打开家门看到申留真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时,她心脏几乎停了一拍。

 

“怎么回事?”黄礼志喘着气,焦急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崔智秀。

 

“可能是因为三个月试用到期了,”助理语气冷静,“别急黄小姐,Ryu0417我们先带回公司看看情况,明天再来谈是否续约的事情。”

 

试用期……是了,她怎么会忘了家政机器人三个月的试用期。

 

直到申留真被放进车子里消失在视线尽头,黄礼志还是觉得喘不上气,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发愣。耳机里音乐还在聒噪地放着,想要关掉时黄礼志才发现一条申留真在20分钟前发过来的信息:

 

再见礼志。

 

没来由的慌乱感像海啸般席卷而来,黄礼志只觉得一阵晕头转向,焦躁地站起来又坐下,像重复刻板动作的笼中困兽一样,在家中没头没脑地来回转圈。

 

黄礼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自己说道,没事没事,只是试用期到了而已,明天续约就好了。虽然总在不断逃避不断否定这段感情,但当申留真从她眼前消失时,她又感觉到难以形容的焦虑。

 

这天的午餐和晚餐黄礼志靠着申留真留在冰箱里的预制菜草草解决,吃饭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难过,明明试用期已经结束了申留真无形中却还在照顾她。往后的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提不起兴致做任何事,于是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想要快些睡着,睁眼便是第二天。

 

然而整晚都睡得不好,总是会无缘无故醒过来。睡一段醒一段终于熬到了第二天,黄礼志随便吃了点面包后便穿上外套驱车朝着BR公司方向驶去。

 

BR公司规模很大,业务流程规范,黄礼志一进门前台接待员便询问她是否有预约。

 

黄礼志拿出崔智秀的名片,对前台说道:“我约了崔小姐来谈机器人续约的事情。”

 

“续约?”前台有些迷惑,“小姐,我们公司所有产品都是直接出售不租借的。”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前台小姐还是态度极好地拨通了员工内线,帮黄礼志联系崔智秀。

 

大约两分钟后,崔智秀急匆匆地出来了,没等黄礼志说话,就立刻抢先道:“黄小姐,请到我办公室里详谈。”

 

“申……Ryu0417怎么样了,今天可以续约了吗?”黄礼志有些急切,家里缺了申留真的感觉实在是清冷得让人无所适从。

 

崔智秀关上办公室门,表情突然变得犹豫,“黄小姐,不瞒你说,Ryu0417已经被分解了……”

 

“什么意思?”黄礼志出声打断她,后脑勺像被重重地敲了一棍那样嗡嗡作响,一时间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崔智秀说的话。

 

“就是说,”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一个黑色中长发、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衬衫的女人推门进来,眉间眼下两颗痣随着距离的缩小逐渐变得清晰。“那个机器人已经销毁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Ryu0417了。”

 

脸庞与申留真的样貌重叠,“留真?”黄礼志愣愣的,忍不住叫她名字。

 

然后她便看到眼前的女人皱起了眉头。

 

不对,不对,这不是她的留真,这是BR公司研发部长,真正的申留真,作为人类存在的申留真,是她完全不认识也不了解的申留真。

 

 

 

 

7.

 

见到申留真本人的片刻失神过后,黄礼志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你在说什么?Ryu0417为什么会被销毁?不是说今天可以续约吗?”黄礼志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揪着申留真衣领大吼的情绪,声音颤抖地问道。

 

“试用品只是为了推出新产品而服务的东西罢了,早在三个月以前我就设定了自毁的程序,Ryu完成了任务,她的各个配件当然是拆下来准备下一个产品了。”申留真靠在办公桌上,镜片后的眼神冰冷无情,就这么不躲不闪地直视黄礼志,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一般,疼得她几乎站不起来。“你怎么可以…”黄礼志终于忍不住上前紧紧攥住申留真的衣领,力度之大连高级丝绸面料的衬衫也被抓出了褶皱。

 

申留真朝一旁想要上来制止的崔智秀摇了摇头,抬手握住衣领上紧攥的拳头,语气微愠,低声问道:“黄小姐,我记得我们公司跟你签的合同是三个月试用期吧,如今期限已到,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无理取闹呢?”

 

黄礼志怔怔地松开了双手,看向申留真的眼睛失去了聚焦,眼眶通红,满溢的泪水随着话音落下,呈现出一种茫然的痛苦。

 

申留真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放软了语气:“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黄小姐需要其他产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她把一张小小的卡片塞到她的手掌里,又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缓慢又清晰地说道:“Ryu0417已经回不来了。”

 

黄礼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她也觉得自己整颗心像破了一个洞一般,被灌进来的冷空气刺得生疼。她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失去了申留真,就连最后相处的时间里……黄礼志脑海中又浮现出申留真受伤的眼神。她甚至没有跟申留真好好告别。

 

黄礼志难过得又要掉眼泪,纠结什么人工智能,喜欢就是喜欢,难道把自己置身感情外就能过得更好吗?不会,她现在只后悔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对她说,我也喜欢你。

 

她推开客房门,钻进申留真的被窝里。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但黄礼志就是能感觉到申留真的气息。她把被子拉到鼻梁上,淡淡的味道把自己整个人包裹起来,仿佛那个家政机器人就在身边。眼里还含着泪水,黄礼志却在申留真的床上睡着了。

 

“礼志…礼志,”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黄礼志猛然惊醒,坐起来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太阳穴因为梦魇而突突跳动,黄礼志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心悸得厉害。

 

她拿起手机一看,原来已经下午一点了。匆匆点了个外卖,黄礼志又倒下躺在申留真的床上,闭着眼睛放空。思绪随处乱飘时,她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她给机器人申留真的手机呢?

 

黄礼志迅速起身,在家里翻箱倒柜起来。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是一无所获。到处都找不到,打过去也提示关机,是随着机器人一起被带走了吗?

 

其实手机给了申留真之后黄礼志就默认了那已经是属于别人的物品了,因此她也没有再随意触碰过,但现在她却拼了命地想要拿到那部属于申留真的手机,想要再从里面翻一翻她存在过的痕迹。

 

心里又生出一股焦躁的情绪,黄礼志坐在沙发上,胸口微微起伏,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拿出方才在BR公司拿到的申留真名片,输入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BR申留真。”完全一样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黄礼志突然说不出话来。

 

“不说话我就挂了。”沉默了半晌,黄礼志听到了她语气中的不耐,于是立刻开口道:“申部长,我是黄礼志。”

 

“啊,黄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带走留…Ryu0417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部手机,那个是我给她的。”

 

“手机?没有看到,是放在Ryu0417身上吗?可能是中途丢了。这样吧,你把手机市价发给我,我双倍赔偿给你。”申留真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语气。

 

“不是价钱的问题……算了,”黄礼志眼眸低垂,心里愈加烦闷,匆匆道谢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外卖送到了,黄礼志掀开盖子,三个月以来第一次独自一人在家中吃饭。高油高盐的外卖自然是好吃的,但她还是很想念那个申留真围着围裙在厨房里认真的模样,也想念有人坐在身边偶尔筷子打架的嬉笑玩闹。

 

又回到了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但没关系,她本来就是个独立的人,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只是许多个瞬间总会想起申留真而已。

 

或许是关注效应吧,自从认识了申留真本尊之后,黄礼志感觉她出现在媒体上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还是戴着那副黑框眼镜,不爱笑,在新产品发布会上侃侃而谈。她看着iPad屏幕里的申留真,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明明神情相貌和自己的家政机器人一样,却又哪里都不一样。

 

黄礼志第一次因为两个人共同的样貌而感到痛苦,看到申留真本人的次数越多,机器人离开她的感受就越深刻。

 

发布会的视频还在播放着,有记者问道,申部长,BR公司的新产品在仿生方面能做到以假乱真吗?

 

申留真找到声音的源头,看着那人身后的镜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以现有的技术,机器人即使在外形上与人类一致,思维上也不能独立思考。它们只会按指令行动,不懂人类的感情,更不会有任何回应。”

 

黄礼志关掉了视频,感觉心脏闷闷的,所以说家政机器人的喜欢果然只是指令而已吗?黄礼志不愿相信,她的感觉不会欺骗她,明明机器人的喜怒哀乐都那么鲜明,怎么可能全是假的,她更愿意相信她的Ryubot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旧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黄礼志不愿意注销电话卡,反而一直给不知所踪的手机充钱,好把她与小机器人的kkt页面当成无人知晓的树洞一样聊天。

 

点开昵称为Ryubot的对话框,在那条告别信息的底下,黄礼志发的第一句话是“好想你。”

 

-好想你。

 

-今天好累,想吃你做的蛋糕。

 

-照着网上的流程自己尝试了,

-[图片]

-不知道为什么做出了鼹鼠的样子,自己笑了很久,留真看到的话肯定也会笑吧。

 

-健身房的教练姐姐问我你怎么没来,我说你离开了,她看了我半天,挤出了一声节哀。

-有点好笑。

-在那里汗都流干了,这样应该没有多余的水份用来掉眼泪了吧。

 

-昨晚梦到你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总不肯来我梦里。

 

-喝醉之后好像就想不起你了,但我讨厌酒精。

 

-今天天气好好,天空也很漂亮。

-[图片]

 

-翻相册的时候发现自己拍了一张你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真可爱呢。

 

……

 

某个博士不是说过21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吗?但距离申留真离开已经一个月了,黄礼志觉得自己还是难以习惯。kkt页面刷了好几个屏全是自己的自言自语,没有回复,也没有被读,但黄礼志却习惯了每天都跟申留真说话。啊…原来养成的习惯是这个啊。黄礼志忍不住自嘲笑出声。

 

在机器人离开的第41天,黄礼志循例打开了与Ryubot的kkt页面。然而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却蓦然停住了——所有对话框前的角标“1”竟全部消失,有人读了她的信息!

 

黄礼志心脏猛地一颤,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拨打了她的电话。听筒里嘟嘟的等待音响起,黄礼志变得很紧张,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膝盖的布料,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等待音。

 

电话终于通了,然而对方没有说话,只有轻微起伏的呼吸声。

 

“留、留真?是你吗?”黄礼志连声音都在发抖。

 

话音刚落,对方便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已然关机。

 

通话时间只维持了短短的7秒,黄礼志却觉得足够让全身血液都变得滚烫,顺着血管通通涌上大脑,冲击着每一条神经,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对方一言未发,黄礼志就是认定了那人是申留真,近在耳畔的呼吸声,跟醉后那晚的一模一样。

 

她一刻也不能等,联系了在警局工作的好友,希望能追踪到手机的位置。

 

“姐姐,我帮你是不合法的你知道吧。”申有娜走到空旷的地方,在电话中拼命压低嗓音说道。

 

“我知道,”黄礼志语气里带上了请求,“帮帮我有娜,就这一次。”

 

申有娜叹气,认识黄礼志这么久,她何曾这样低声下气求过她一次。“知道了,我晚点会给姐姐结果的。”

 

半个小时后,申有娜打来电话,又把黄礼志的希望彻底打碎。“姐姐这个手机型号太旧了,并且对方可能在手机上安装了什么东西,连我们内部系统都无法定位到使用者的位置,抱歉姐姐,我真的尽力了。”

 

没关系有娜,真的谢谢你。黄礼志只听到自己疲惫空洞的声音。

 

 

 

 

8.

 

仿佛只是昙花一现,那天之后旧手机再次归于沉寂,对话框前的“1”又固执地占据每一条信息,拨过去也总是意料之中地关机。

 

给予人希望再让人绝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黄礼志对此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是,她突然发现申留真本人竟然搬到了与她同一楼层的对面大户型里。原本在媒体上刷到已经足够让人烦躁了,现在还要亲眼看到一张与自己家政机器人一模一样的脸,黄礼志真的很想拽着上帝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捉弄自己。

 

第二次在电梯里碰到时还是有些不自然,黄礼志下意识地扬起职业微笑喊了一声“申部长”。申留真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愉快的样子,盯了她半天才回一句“好巧,黄小姐。”

 

巧个头。黄礼志腹诽。下班时间还住同一楼层不偶遇才怪呢。

 

早知道不住26楼这么高了,电梯里其他人一个一个达到目的楼层离开,只剩下她和申留真两人在电梯里半天没说话。

 

斟酌了一会儿,黄礼志终于开口问道:“申部长怎么搬来这里住了?”

 

“这边离公司比较近。”申留真说道。

 

骗人的吧,明明还有离BR公司更近的楼盘,这里根本不是最优选择。况且她明明记得对面原本住的是一对常住国外的夫妻,堂堂BR公司研发部长也不缺这点钱,非要买下一套二手房来居住,实在是令人感到费解。

 

电梯终于到达26楼,黄礼志礼貌地笑笑就要跟申留真道别,但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人递过来一个精美的礼物袋。

 

“客户给的饼干。”申留真看了一眼黄礼志又错开了视线,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说道:“我不喜欢甜食,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申留真看她面露犹豫,怕她拒绝,又迅速补充道:“如果黄小姐也不要,那我只能丢掉了。”

 

黄礼志立刻双手接过,“丢了太浪费了,申部长不喜欢的话就给我吧。”她微微弯腰,对申留真表示感谢。

 

回到家拆开包装一看,客户买的饼干居然完全就是她的取向,黄礼志吃了一块后心情稍微开朗了一些,也没去想怎么有人送礼会送零食。

 

往后几天倒是没有再偶遇申留真了,毕竟两个人的下班时间不总是那么固定。黄礼志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一方面觉得庆幸,另一方面又总是忍不住在电梯门关上前看到她的身影。

 

人类的适应能力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黄礼志渐渐地也习惯这种回归到一个人生活的状态了。树洞式聊天还在继续,但她已经不会每天事无巨细打卡一般向一个不存在的人分享了。想起机器人时不再难过得想要落泪,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怅然若失。

 

周六傍晚拎着一袋在便利店买的拉面走出26楼的电梯时,黄礼志终于遇到了要出门的申留真。

 

“申部长。”黄礼志跟她打招呼。

 

“礼志xi,”申留真突然叫住她,“你是BR公司的员工吗?”

 

啊?黄礼志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回答道:“不是。”

 

申留真挑了挑眉,“那你为什么总叫我申部长?”

 

“只是尊称而已……”

 

“直接叫我留真就好。”申留真重新按下了电梯外的按钮。

 

黄礼志应承的声音低了下去,她自然不能告诉申留真因为她给一个机器人起了同样的名字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对着她叫出“留真”这两个字。

 

看着电梯门合上,申留真在眼前消失,黄礼志没来由地觉得烦躁,果然只要扯上机器人,只要看到这张脸,她便难以释怀。

 

心情郁闷之下,晚上又出去瞎逛了,从小区走到健身房,走到星巴克买了一杯草莓阿萨伊柠檬水焕颜精华露,然后逛到附近的公园里看了一会儿爸妈带孩子玩的温馨场景,最后又绕了一条远路慢慢悠悠荡回家。

 

走到5栋楼下,只见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撑着脑袋不太舒服的样子。黄礼志走近才认出那是申留真。

 

“申部长?”黄礼志拍拍她的肩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申留真抬头,脸上不悦的表情稍纵即逝。

 

黄礼志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又叫了她申部长。

 

申留真揉揉太阳穴,撑着花坛慢慢站起来,扶住黄礼志伸过来的手,嗓音沙哑地说道:“我们上去吧。”

 

电梯密闭空间里的酒精味更浓,黄礼志看着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喝了很多吗?”

 

“嗯,有点。”申留真口齿还算清晰,只是头晕,站着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出了电梯后,申留真朝她挥挥手,走到自家门口停下开指纹锁。黄礼志站在电梯门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家里有蜂蜜吗?或者其他解酒的食物?”

 

申留真低头开门的动作停了停,似是在认真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顿了好一会儿才回了句:“没有。”

 

“那你等等我,我拿给你。”黄礼志说完便匆匆转身开了家门,在家里翻箱倒柜起来。

 

奇怪,蜂蜜到底放哪里了?黄礼志记得自己喝醉那次机器人申留真还给她泡了蜂蜜水,只是没来得及喝就和她睡了。而现在也没法问机器人了。黄礼志有些抱歉地转头看向门外,喝醉了的申部长扶着墙上的消防栓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声控灯因久久没有捕捉到声音已然熄灭,申留真隐入黑暗中,只有从自己家里透出去一丝光亮描出她的轮廓。

 

看起来孤单 、可怜又无助,像被捡回家迟迟不敢入内的小动物。黄礼志突然觉得心软,于是出门牵着她进来,让她坐在自家沙发上等候。

 

又找了好几分钟,黄礼志终于放弃,一脸歉意地站在申留真面前,底气不足地开口道:“留真,那个、我找不到蜂蜜放在哪了。”

 

申留真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厨房上面的柜子找了吗?”

 

黄礼志闻言立刻快步走进厨房,果然在上方的橱柜里找到了蜂蜜。她干脆洗了个杯子,一边泡蜂蜜水一边问坐在客厅里的申留真:“你怎么知道放在那上面了?”

 

申留真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慢悠悠地说道:“猜的,我一般也放在那个位置。”她接过黄礼志递过来的杯子,说了声谢谢后后一饮而尽。

 

离开前,申留真突然指着茶几上的零食问道:“那个饼干好吃吗?”

 

黄礼志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上次申留真嫌太甜送给自己的饼干。“好吃,是我喜欢的味道。”谈起饼干,黄礼志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然后她也第一次看到申留真本尊脸上的印第安纹。笑纹的主人很开心,声调也比刚刚高了些,说:“你喜欢就好。”

 

脱下黑框眼镜的申留真笑起来的样子又跟家政机器人完全重合。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桃花眼里有一些朦胧的水汽,眼神柔软湿润,有一种看不懂的情愫。黄礼志有些恍惚,刹那间分不清眼前的申留真到底是真实的人类,还是那个已经被销毁的机器人。回过神时,对面的大门已经关上,申留真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对机器人的思念突然又涌上心头,黄礼志脑子一热,跟上前敲响了申留真的家门。

 

“礼志?怎么了?”申留真打开门,发现2分钟才道别完的女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语调也完全和家政机器人一样。黄礼志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模仿者。是真实的申留真原本就这样,还是因为同样的面孔才觉得面前这个人哪里都有机器人的影子。

 

“留真…虽然知道这个请求不合理,但我还是想问,你可以重新造一个跟之前完全一样的Ryu0417吗?她真的对我有很特别的意义。”黄礼志小心翼翼地问道。

 

申留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底的光芒也好像熄灭了一般,整个人透出一股疲惫与颓唐的气息。

 

“黄礼志,”她语气里有些失望,“再造一个Ryu0417,就能代替原来那个Ryu0417吗?如果无限复制的替代品可以取代你心里的那位,那她跟所有一切烂大街的人工智能又有什么区别?”

 

黄礼志愣愣地站着,半晌才哑声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其实她不明白申留真的怒气从何而来,作为BR公司的员工,不是更希望把自己产品推销出去吗?但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更在意那个被销毁的机器人。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销毁她?

 

心情又被弄得一团糟,黄礼志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努力把申留真从大脑里赶出去。然而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申留真的话,她真正要的到底是什么?是申留真给予的一段真实确切的感情吗?再造一个Ryu0417,即使被植入了同样的记忆,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黄礼志再次悲伤地认识到,她唯一的机器人,那个眼眶通红地说着“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申留真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9.

 

那次争吵过后,也算不上争吵,只是一些龃龉,总之那天之后黄礼志和申留真的关系又变得冷淡疏离。在电梯里碰到时,黄礼志客客气气地叫她申部长,她没有再说什么。

 

没关系,反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脆弱的,而且她也没有找到很好的方式与申留真相处。

 

何况申留真看起来还在生气,黄礼志也搞不懂她在气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最得意的产品被侮辱了吗?但其实黄礼志没看出来她对机器人有多少怀念,她似乎总在避免提起Ryu0417。

 

算上今天已经和申留真一周没有说过三句以上的话了,黄礼志觉得好笑,怎么好像小学生吵架一样幼稚?

 

她站在负一楼连接车库的电梯间里,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一点一点变小。走进电梯时,黄礼志才发现申留真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站在了她身后。

 

“申部长。”她又这样唤她。

 

申留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点头应道:“晚上好,礼志。”

 

一路沉默不语到达了26楼,黄礼志第一个踏出了电梯门,只想快点逃开这种窒息的氛围。

 

“礼志。”申留真又叫住她,“这个给你。”

 

一个袋子被递了过来,黄礼志看了一眼,又是零食。她笑了笑,推辞道:“谢谢,我最近减肥。”

 

申留真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手也没有收回去,固执地保持着伸直向前递的动作,抿着嘴唇,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黄礼志不知怎么从她眼里看到点委屈的意味,漂亮的桃花眼总是能透出很多情绪,湿漉漉的像被淋湿的小猫。黄礼志发现自己总是会对这样的申留真心软,她接过她手上的袋子,补了一句:“但是偶尔吃一点也没关系。”

 

申留真终于笑起来,指了指零食,“这个好吃。”

 

成年人的求和方式也这么可爱吗?黄礼志第三次收到礼物时这样想道。这次给的是冰茶,申留真递到她手上,说是商家买一送一的活动送的。

 

黄礼志笑着收下,也不拆穿,那家店是她最喜欢最常光顾的店,她可没听说有这样的活动。真可爱呢留真,眼神飘飘忽忽的,硬是拉过她的手塞到掌心里,也不敢跟她对视,转身就走,在自家门前摸了半天指纹锁才进去。

 

与媒体上的申留真反差太大了,倒是无比接近自己的家政机器人,黄礼志看着手里的冰茶,心情突然微妙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求和方式的确很有效,以至于面对申留真递过来的两张电影票,她下意识就答应了。

 

是最近上映的惊悚电影,在几部热门爱情片中显得格格不入,销售量也很低,她们到达时整个电影厅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甚至她们左右前后都空无一人。黄礼志问她怎么选择了惊悚电影,申留真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觉得礼志喜欢看这种类型的。”

 

比起爱情片黄礼志的确更喜欢刺激的,但申留真好像并不是如此,突然屏住的呼吸和偶尔发出的吸气声,以及低到几乎听不见的“不行不行”的嘟囔已经暴露了一切,黄礼志好笑地看着满脸紧张的申留真,忍住了想要戳她脸颊的冲动。

 

一个jump scare出现时,申留真吓得猛地抓住了黄礼志放在扶手上的右手。电影里的恐怖场面没吓到黄礼志,倒是申留真突然攥紧的手把她吓了一跳。黄礼志勾了勾嘴角,反手握住申留真的手,五指穿进她的指缝中,十指相扣,严丝合缝,拇指轻抚她的指节,无声地安抚她。

 

电影已接近尾声,而黄礼志怀里的爆米花还有半桶,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吃的。身边的人由于过分投入,一直没松开紧扣的手。黄礼志左手捻起一颗爆米花,递到申留真唇边。

 

异物碰到嘴唇,申留真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黑暗中分辨出是黄礼志在给她投喂爆米花后,才叼住食物卷入口中。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咬住爆米花时申留真的舌尖轻轻蹭到了她的拇指。黄礼志心里一颤,柔软湿热的触觉太过于明显,她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收回手又捻起爆米花送入自己的口中,被舌尖舔过的拇指触碰到自己的嘴唇,留下湿润的痕迹,黄礼志突然生出些间接亲吻的错觉来,刹那间脸颊热气蒸腾,无端感到羞赧。

 

无法说清从哪一时刻起两个人的心思就不在电影上了。黄礼志侧过脸,发现申留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安静地注视着她,对上自己的视线也不闪躲。大屏上的剧情正播到温馨时刻,暖光照射过来,给申留真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辉。

 

难以言喻的暧昧感笼罩在两人之间,黄礼志没有说话,实际上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说什么都显得词不达意。

 

屏幕随着惊悚的剧情的出现又变得黑暗。光暗下来的那一刻,申留真突然欺身靠近,一点一点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

 

黄礼志的心跳已经快得超出了正常范畴。随着对方呼吸越靠越近,黄礼志整个人像是要缩到椅背缝隙里一般。右手被申留真紧紧扣住,她只好用左手掌心抵着她的肩膀,并不强硬地阻止她。

 

然而申留真好像看不懂她的暗示,又或者说是故意忽略她的拒绝,总之她的吻最终还是落到了黄礼志唇上。

 

世界仿佛都静止了,惊悚电影里的恐怖配音、主角尖叫声通通消失不见,黄礼志此刻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与申留真接吻,黄礼志的大脑像是宕机了一般空白一片。身体陷入座位里,申留真的手托着她的后脑,迫使她仰起头被吻得更深。原本抵着申留真肩膀的手无意识地抓她肩膀上的布料,顺着她的动作环住她的脖颈。黄礼志最终主动伸出舌尖触碰申留真的嘴唇,回应她的亲吻。

 

怎么会连亲吻的感觉都一模一样,黄礼志一边咬她下唇一边想道,科技真的先进到可以在机器人身上完全复制出某个人类吗?

 

这一吻终于结束,申留真没有退开,鼻尖蹭着黄礼志的鼻尖微微喘气,拇指在她唇上沿着唇线摩挲。昏暗的影厅骤然变得明亮,灯光的刺激下,黄礼志猛地推开她,心虚地看向四周。

 

申留真的脸很红,嘴唇被吮咬出鲜艳的血色,靠在椅背上无辜地望着她,漂亮得让人想在她脸上狠狠咬一口。

 

黄礼志平复了一下呼吸,突然拎起包转身就走。申留真愣了一下,立刻匆忙跟上。

 

黄礼志一路上走得很快,脸上看不清情绪。申留真不敢说话,毕竟是自己唐突了她,只能默默地跟在身后。

 

开车回家的途中申留真不停地转过头去看黄礼志的脸色,然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一直看向窗外,不肯与她对视。申留真懊恼无比,自己还是太急了些,她以为黄礼志至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但她明明也回应了自己的亲吻,犬齿磨得她嘴唇现在还有些刺痛,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20分钟的车程在沉默中被无限拉长。终于回到家门前,黄礼志淡淡地说了句晚安便转身进门。然而刚踏入玄关,手臂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礼志,你生气了吗?”申留真小心翼翼的说道。

 

黄礼志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她心里乱得很,一方面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对面前的申留真动了心,但另一方面,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将她当成了机器人的替身。这样对申留真公平吗?对已经被销毁的机器人公平吗?她究竟是真的喜欢申留真,还是只是喜欢这张脸?申留真和Ryu0417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如果某天感受到她们之间的巨大差异时,她会因此而失望吗?黄礼志根本没法确定自己的感情,她已经伤害过一个机器人了,她不想再伤害申留真。

 

黄礼志对待感情固执且认真,讨厌不清不楚,也讨厌看不到未来和永远。

 

申留真拉着她不肯放手,眼神委屈,看着她不说话。

 

无论哪一个申留真都擅长这样叫人心软,黄礼志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放软了语气说道:“留真,我想自己呆一会。”

 

“礼志,”申留真竭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你为什么总在拒绝我呢?”

 

“你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纵容那些事情发生?”

 

黄礼志脑子嗡嗡作响,胡乱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躲进家里,把申留真隔绝在视线以外。她太混乱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发现申留真话中的端倪。

 

手指在手机上没头没脑地乱点,点进kkt后才发现给Ryubot发的上一条信息已经是两天前的了。黄礼志呼吸一滞,所有的信息又被读了。手指迅速放在了通话键上,按下的动作却迟疑了。

 

如果电话又被接了会怎样,会像上次一样挂掉吗?还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如果机器人申留真真的还存在这世界上,她又该怎么面对两个与她有过纠缠的申留真?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播出了号码主人为Ryubot的电话,意料之中的已关机。

 

黄礼志突然想起申有娜跟她说过,虽然手机号没法追踪,但网络上总是会存在些蛛丝马迹,她让黄礼志搜索特定的名称试试。

 

黄礼志想了想,在社交平台上输入了“Ryubot”这个自创词。本也没有抱多大希望,但竟真的被她搜出一个ID为Ryu0417的帐号。

 

怎么…黄礼志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是谁?

 

帐号很久没有更新了,最后一条是在四个多月前发的:“好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黄礼志记起来是机器人离开的那一天。

 

更新的频率也很低,再往下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虽然被处理过,但黄礼志还是认出来照片里的背影就是她自己。帐号主人写道:“喝醉的笨蛋,固执地说自己没醉,非要走直线给我看,可爱。”

 

黄礼志感觉有股热意涌上眼眶,她深呼吸了一下,又继续往后翻。

 

“她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作为机器人进入她的世界里吗?如果我以人类的身份认识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叫我Ryubot,说是专门给我取的昵称,可爱。”黄礼志忍不住笑了一声,轻声说了一句笨蛋。

 

“今天是作为Ryu0417的第一天,希望能平安度过这三个月。”

 

“终于让哥哥同意我的请求了。我把头发全染黑了,三天后,BR的申部长就会成为家政机器人Ryu0417。”

 

什、等一下……黄礼志感觉自己的心脏漏了一拍,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耳鸣,急促的呼吸声在耳廓中无限放大。

 

她几乎是跑着冲出门去,按响了对面申留真家的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也没人开门,黄礼志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她不停地折腾着那一个小小的按钮,希望下一刻申留真就会探出脑袋。

 

终于门开了,申留真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眼眶和鼻尖通红,像是哭过了一般。

 

“Ryubot…”黄礼志鼻子一酸,轻声喊出这个昵称。

 

疲惫无光的桃花眼猛然圆睁,申留真愣愣地满脸不可置信,嗫嚅道:“你怎么知道…”

 

黄礼志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染上了哭腔:“终于找到你了,一直都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留真,我早该承认的,我也真的很喜欢你。”

 

 

 

 

10.

 

申留真是个不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对感兴趣的事情给予十分关心,对不喜欢的人事物视而不见。BR老板,她哥申留诚就总是劝她,有时候也要多关心一下与同事之间的人际关系。然而申留真总会怼他,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交朋友的。申留诚哑口无言,只能由她完全沉浸在研发工作里。

 

申留真追求完美,在工作上严格得几乎算是吹毛求疵。因此承受的压力通常也是别人的几倍。虽然申留诚一直宽慰她说,没关系啊留真,新产品可以先缓缓的,BR现在推出的产品已经足够抢占大部份市场了。但申留真还是觉得无比地焦虑和痛苦,为了寻求新产品的研发空间和抓住客户需求,她最终做出了以机器人身份生活三个月的决定。

 

在董事会上提出这个提议时,申留诚脸色铁青,不由分说地一票否决,完全不给她说明的机会。散会之后,他留下申留真一顿教训,“你怎么想的留真?你知道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态度吗?总有些人会将自己的负能量肆意发泄在机器人身上,轻则辱骂重则殴打,这么做太危险了,我不会同意的。”

 

申留真理解她哥的担心,因此在物色对象方面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找上黄礼志也不是偶然,后台数据显示这人多次进入购买页面并且停留了很久,足以说明她对家政机器人的强烈需求。初步锁定目标后,申留真又收集了黄礼志的职业、教育与家庭,以及对购买过的人工智能的使用情况,种种信息表明,黄礼志决不会无故伤害人工智能。

 

在此过程里,申留真不断给申留诚洗脑,这么做对公司的意义、自己所采取的保护措施等等,终于在某天逼得她哥松口,答应了她这个荒谬的决定。

 

要让自己的身心完全进入机器人的角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自诩为最先进的家政机器人,申留真还是担心黄礼志会察觉到不妥。

 

但显然黄礼志不疑有他,在她到家后的三天里都在感叹人工智能的发展之迅速。申留真放下心来,开始以家政机器人的身份与黄礼志相处。

 

黄礼志善良、纯稚,从未把她当成没有生命的机器人那般对待。第一天便把她当作客人给她铺床,做家务时若是不忙也会上来搭把手,对于不擅长没法加入的烹饪,也会站在厨房天马行空地聊天。

 

她是个很特别很可爱的人。会给床上的两只小熊起名字,会好好对待它们,甚至起床后会首先给小熊盖好被子。还会给身为机器人的自己起名字,即使是恶趣味也不让人恼火,反叫人觉得可爱。

 

在被需要被依赖的过程中,申留真渐渐的爱上了这种感觉。可能她极少这样安心地享受无聊且平静的生活的缘故,她尤其喜欢跟黄礼志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她看剧,黄礼志工作,两个人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她们反差这样大,在某些方面又如此契合。申留真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黄礼志吸引,无论是在厨房撒娇的黄礼志,抱着小熊嘟囔的黄礼志,还是生病了也一脸坚毅地出门的黄礼志,都有让人心动的魅力。

 

本来应该好好地饰演一个机器人直到三个月合约到期,但申留真还是越界了。黄礼志嘴唇生得好看,唇线流畅唇珠饱满,总让她产生亲吻的欲望。那夜看着黄礼志因低烧而红润的嘴唇,申留真没忍住偷偷亲了一下,回到房间后肾上腺激素迅速下降,理智重新回到大脑,她又无比唾弃自己趁人之危的行为。

 

黄礼志应当是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么会对她这样暧昧,还主动和她欢爱。申留真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欣喜快要溢出来了,对上黄礼志的眼睛时,整颗心只剩下爱意过载的酸胀感。

 

但她没想到往后的日子里黄礼志每一天都在躲她。不安、慌乱涌上心头,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当黄礼志把一切归咎于酒醉状态下犯的错误时,申留真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捏碎,七零八落,被狠狠撞出体外,只剩下一具空壳。

 

黄礼志不喜欢申留真,至少是不喜欢作为家政机器人的申留真,申留真很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申留诚却态度严肃地坚决反对。他说,留真,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以真人代替机器人不仅侵犯了顾客的知情权,还涉及到隐私权,只要她提起诉讼,那么整个BR便会面临巨大的危机和赔偿。你想清楚,要不要用整个公司来冒险。

 

申留真想说黄礼志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的,但其实她根本不敢赌,她怕黄礼志真的会一气之下将她送上法庭。所以她决定离开了。合约到期的那天,世界上再也没有Ryu0417,没有留博特,只有BR的研发部长申留真。

 

可她没想到黄礼志却发了疯地想念作为机器人的自己。申留真觉得生气,虽然她也说不清这怒火从何而来。她冷硬地刺痛黄礼志,打破她所有希望,逼着她看清现实,然后在报复中感受到更深的痛苦。

 

终于她打开了那部旧手机,读了所有黄礼志给她发的信息,摁下了接听键,在黄礼志颤抖的声音中挂断了电话,然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得不能自已。

 

申留诚恨铁不成钢地骂她自作自受,用眼镜腿敲她的脑袋气道:“做个人了就不会怎么与人类相处了吗?真喜欢人家就去争取啊,一天天颓得跟个破土豆一样,看着就烦。”

 

申留真啧了一声,问他为什么是破土豆。

 

申留诚提高音量:“你管我!灰头土脸的不是破土豆是什么?”

 

或许黄礼志会喜欢作为人类的申留真吧。于是申留真以高于市价的价格买下了黄礼志对面的房子。一开始相处还算愉快,也逐渐变得熟络。但黄礼志又向她询问关于Ryu0417的事情,她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不是过于离谱,但她真的嫉妒作为机器人的另一个自己嫉妒得要命。申留真苦笑,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醋都吃啊。

 

关系又闹僵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那就从头再来吧,申留真扶着额头叹息。黄礼志善良且心软,总是很难拒绝她。慢慢地,黄礼志又对她露出那种令人心动的笑容,和过去对待机器人申留真一样的笑容。

 

原本只是想简简单单约一场电影,但黄礼志与她十指相扣时,她的心思便不能再放在电影上。昏暗的环境能给人无限的胆量,抵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有发力,被扣住的右手也没有挣脱的打算,因此申留真终于能在两人无比清醒的状态里亲吻黄礼志。

 

她感觉到黄礼志的回应,感受到她的主动,下唇被对方咬得又疼又麻,但心里却满是喜悦。然而灯亮之后,黄礼志又变成那个冷漠的黄礼志,逃避一切的黄礼志。

 

往事好像又要再次重演了,申留真在崩溃的边缘,黄礼志不喜欢作为机器人的申留真,也不喜欢作为人类的申留真,那过去和现在发生过的那些亲昵到底算什么?

 

她坐在床沿,没有开灯,任由眼泪滴落到地板上。她其实没有那么强壮的心脏,身体的防御机制开始发挥作用,申留真想要放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门铃声,不依不饶地仿佛申留真不开门就不会停下一般。申留真叹了口气,擦掉眼泪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手掌往脸上扇了扇好降下眼眶的热度,确认自己状态不会太糟糕后才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黄礼志,一开口就突然喊她给自己起的昵称。申留真一下子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呆呆愣愣地话也说不出来。

 

被抱进黄礼志怀里,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呢喃,申留真整张脸眷恋地埋入她的肩窝,双臂把她的腰箍得很紧。

 

黄礼志说喜欢她,申留真悄悄把眼泪蹭到她的肩膀上,她终于不用在黑暗中才敢亲吻黄礼志了。

 

 

End.

 

 

 

 

 

 

 

 

 

 

 

 

 

 

 

 

 

 

 

 

 

 

 

 

 

 

 

 

 

 

 

 

 

 

 

 

 

 

 

 

 

 

 

 

 

 

 

 

 

 

 

 

 

 

 

 

 

 

 

 

 

 

 

 

 

 

 

 

 

 

 

 

 

 

 

 

 

 

 

 

 

 

 

 

 

 

 

 

 

 

 

 

 

 

 

 

 

 

 

 

 

 

 

 

 

 

 

 

 

 

 

 

 

 

 

 

 

 

 

 

 

 

 

 

 

 

 

 

 

 

 

 


 

 

 

 

 

 

 

 

 

 

 

维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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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来点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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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LL

【翻译】Cartwheel Heart

里奇敦高中的返校节和电影里的不一样。

当然,这留真早就知道了,因为真实的高中生活一点都不像电影所描绘的那样光鲜亮丽,但她还是有点失望。她曾期待过返校节也许会是个例外,可当她终于到达去亲身体验的时候,运气却不怎么好。

首先,没有舞会。学生们对返校节的比赛(足球和排球)以及赛后派对更感兴趣。派对上没有无所事事的监护人,未成年人饮酒也不需要遮遮掩掩,除非警察们决定终结这明目张胆的“乐子”。

比赛也和电影里的不一样。没有特别盛大的场面,没有夸张的装饰,没有到处乱跑、引发骚动的吉祥物。也没有行进乐队。不过,倒是啦啦队。这似乎是电影理解得最正确的一点。这么说来,留真总归还是有点运气的。

当她和全......

里奇敦高中的返校节和电影里的不一样。

当然,这留真早就知道了,因为真实的高中生活一点都不像电影所描绘的那样光鲜亮丽,但她还是有点失望。她曾期待过返校节也许会是个例外,可当她终于到达去亲身体验的时候,运气却不怎么好。

首先,没有舞会。学生们对返校节的比赛(足球和排球)以及赛后派对更感兴趣。派对上没有无所事事的监护人,未成年人饮酒也不需要遮遮掩掩,除非警察们决定终结这明目张胆的“乐子”。

比赛也和电影里的不一样。没有特别盛大的场面,没有夸张的装饰,没有到处乱跑、引发骚动的吉祥物。也没有行进乐队。不过,倒是啦啦队。这似乎是电影理解得最正确的一点。这么说来,留真总归还是有点运气的。

当她和全体学生中的大约四分之一一起挤进体育馆时,留真心想,就算电影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虚构的,现实中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或类似的东西,那可能也无伤大雅,只要有这个就够了:在场上热身的女排队员们,还有在场边兴高采烈地一边做拉伸一边聊天的啦啦队。

"再问一下,我们今天跟谁打?"智秀在坐满看台的观众们制造出的低沉的隆隆声中问道。她不得不凑近提高声音,好让留真能听见。

"我觉得是中景高中吧。"留真回答。在场地右侧,对方队员正在热身,球衣外面套着绿黑相间的四分之一拉链夹克。这一点也不奇怪——那是所贵族学校。不过,留真没有过多地关注她们,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主队上。她能看到有娜正在和一名十年级学生打球。她们来回传球,两人蓝色的队服袖子都挽到了手肘。即使离得很远,留真也能看出她们的小臂已经被球打红了。

"她们很厉害吗?" 智秀问。

留真瞥了客队一眼。如果把她们热身时的表现当成参考,那她们应该打得很好。"我觉得她们挺厉害的。等她们全场热身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她们发球和击球,判断起来就更容易了。那时我们也能看到她们的自由人。"

智秀只是点了点头,相信了留真的话。智秀对体育没什么兴趣,但她有时也会来支持有娜的比赛。当然,还要支持啦啦队。在这一点上,留真和智秀是一样的。

这时,在体育馆的另一头,彩领整理好啦啦队服的白色裙子,抬起头扫视着人群。当她发现留真和智秀时,她蹦蹦跳跳地向她们兴奋地招手。留真微笑着挥了挥手,而当礼志顺着彩领的视线也向她们挥手时,她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凝固了。

当留真的目光隔着体育馆与礼志相遇时,她全身紧绷,觉得自己很蠢。这绝对不是见到朋友该有的反应,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那个时候她要怎么办呢?到了那个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就像孩子们说的那样——她被礼志迷得晕头转向的秘密暴露的时候。

如果智秀发现了,她肯定会调侃留真个没完,因为礼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对礼志的魅力和美貌有着惊人的免疫力,所以她不会理解留真的痛苦。如果彩领知道了,她可能会哈哈大笑,因为她是留真最好的朋友,而当你最好的朋友做了什么蠢事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喜欢上啦啦队长——嘲笑他们是应尽的义务。如果礼志发现了……那么,留真可能不得不退学、改名、搬家,而这并不在她今后两年的高中生活规划里。所以,这就是她的困境所在。

留真脑海中仿佛持续了半年的恐慌在现实中只比三秒略微长一点,当其他啦啦队员拍拍礼志的肩膀叫她、她转过头去时,时间停止的魔咒就被打破了。与此同时,裁判吹响了哨子,让主队下场在场边练习对墙垫球、客队上场活动。各种声音和动静让留真回过神来,她摇摇头,将礼志引发的最后一丝迷雾驱散。

接下来的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两队轮流上场,然后热身终于结束。随着裁判一声尖锐的哨响,比赛开始了,留真忘却了被礼志望着时那种全身僵硬的感觉,因为这场比赛很值三美元的票价。

有娜打得很好,她身为新生就能加入校队的理由不言而喻。她的队友们也都打得很好,但对方也不是闹着玩的。每次啦啦队集结时,她们做的事情就像她们的名字一样:带领所有前来支持主队的学生们加油助威。再加上没有上场的排球队员们热情满满的加油声,里奇敦高中学生们的声音大得令人震撼。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啦啦队的指挥下,加油声的节奏几乎统一了。

不过,当任何一队叫了暂停以及两局比赛之间,才是啦啦队真正大放异彩的时候。球场上安静下来,看台变得安静,啦啦队成为焦点,不再仅仅只是又喊又叫、挥舞手花。通过短暂而有爆发力的表演,啦啦队使观众们保持情绪高涨,并且证明自己和所有女排队员一样拥有运动天赋。跳舞、体操、歌曲和几乎像飞行的表演融为一体,精彩绝伦。

如果留真对整体中的某一部分、某一位啦啦队员更着迷,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比赛持续了很久,每支队伍都不会让对方轻易获胜,几乎每局的比分都咬得很紧。主队一鼓作气,以微弱优势拿下前两局,而对方则在第三局中以两分之差险胜。最终,主队在第四局重振旗鼓,确保了胜利。如果留真没记错的话,到了最后一分的时候,是一位十二年级的队员将球扣到了球场的后角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刹那间,场上一片寂静。然后裁判吹响了确认得分的哨声,体育馆里的所有人都同时叫喊着站了起来。排球队兴奋地围作一团,二十多套蓝白相间的队服相互碰撞、旋转,仿佛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啦啦队的手花摇动的样子就像它们拥有生命一样。

当两队各站成一排、击掌祝贺时,留真拉着智秀走下看台,他们下到打了蜡的地板时,队员们已经解散了。她们挥着手,直到引起有娜的注意,她这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笑着用胳膊搂住她们,简直不能更激动了。她的汗水几乎浸透了衣服,但留真不介意,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

"恭喜你们!你们打得太好了!"

有娜松开她们,脸上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谢谢!" 因为最后一局比赛,她的呼吸依然有些急促。"还有,谢谢你们过来!"

"当然要来了!" 智秀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不知为何,有娜笑得更开心了。

"嘿!" 彩领叫了一声,悄悄地穿过在球场周围乱转的一群群人。她亲热地在有娜的肩膀上拍了一把。“打得真不错!”

留真觉得,如果有娜笑得再灿烂一点,她就会比太阳都耀眼了。有娜身后的球员们开始走回自己的背包旁边,教练正在那里等着她们。"你们好像该集合了。"她说。

有娜迅速回过神来。"对哦。" 她将两根手指并拢,向她们行了个礼,然后匆匆地跑回原先所在的地方。

智秀走上前去,对彩领说她为比赛加油时的表现有多么多么好,留真的目光越过她们,越过聚在一起的排球队,越过挤满体育馆的学生,直到发现在场地另一边的礼志。礼志也在左顾右盼,可能是在寻找彩领那头闪亮的红发,或是想注意不到都难的智秀的双马尾。然而,礼志的目光又落在了留真身上。

留真意识到,那些烂俗的青春电影还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的暗恋对象时,时间仿佛被放慢了,灯光变得更加明亮,背景中的噪声也会渐渐消失。有那么一瞬间,当礼志的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时,她就像是这世上的唯一。

彩领轻轻碰了碰留真的肩膀,将她的注意力拉回现实,世界又重新恢复运转。年纪比较小的队员们拆下球网和计分台,把所有的椅子都搬进储藏室,人群在她们身边走过,留真她们三个人不得不靠边站,免得在混乱中被撞倒。等她们再次安顿下来时,校队貌似正在解散,而她们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

"嘿!"礼志一边说,一边蹦蹦跳跳地走到彩领旁边,向留真和智秀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正在找你们呢!"

留真深吸一口气,让大脑获取所需的氧气,从而跟上像颗失控了的炮弹一样在她脑子里左冲右撞的念头:表现得正常点,正常,正常!

"你们的表现都很棒!" 智秀对礼志说,和她对彩领说的话基本一样。

留真跟着点头。"真的。如果没有你们带领,观众们就不会那么热情,也不会那么同步!"

"谢谢!" 礼志眉开眼笑。留真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排球队才是主角,但是为她们加油太有意思了。她们这么棒,我们可真幸运!"

有娜出现在礼志身边,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乐意效劳!"

礼志笑了起来,留真不知道是她出现了幻觉,还是礼志真的在微微发光。

对话自然而然地进行着,当她们都聚在一起的时候,它总是这么自然。留真几乎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体育馆里几乎空无一人,当体育监督部的工作人员把看台收回到墙上时,它发出尖锐的"哔"声。彩领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差点跳进智秀怀里。

"天呐,"她喃喃地说,站直身体,不好意思地看了智秀一眼,脸因为受惊而变得通红。"我老是忘记他们会这样。我有点怀念我们以前用的那种破木头做的——没有这么大的警报声。"

礼志笑了笑。"那些座位应该用了有三十年了,而且看起来就像恐怖片里的一样。还有,把它们推回去特别麻烦。至少现在这些是自动的。"

"如果机器人开始反抗我们,这些看台把人吞下去,那就不好玩了。"彩领半开玩笑地说。

礼志紧紧地抿起双唇,显然是在憋笑,留真觉得她可爱得简直没天理。

在关于机器人叛乱的话题继续之前,有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下巴发出咔哒一声响,大家好像才终于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智秀伸手拍了拍有娜的肩膀。"我觉得我得把这个人送回家。"

"你可真是个好监护人。"有娜说。

"你妈妈付了我额外的钱。"

"我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开玩笑。"留真说,尽管她百分之九十五肯定智秀只是在开玩笑。配合这个玩笑表演会更有意思。

"当然没有。"智秀说,尽力做出一副(不算非常)严肃的表情。

有娜把排球包和双肩背包都拉到肩膀上。"只要你开车,我都无所谓。"

留真搂住智秀的肩膀。"同意。谢谢你愿意把我也捎回去。"

智秀向礼志投去绝望的目光。"孩子们,"她叹了口气。"她们只是因为我有车才喜欢我的。"

礼志笑了起来,笑声宛如阳光。能把玩笑开到这种程度,留真非常高兴。

"我也该回家了,"彩领说。"我可不想知道末班车多晚才来。"

"哦,我开车送你去车站吧。"礼志提议道。

就这样,他们的小团体在晚上分开了。礼志和彩领去拿自己的包,向其他三个人最后挥了挥手,而留真将胳膊举过肩膀招手示意,跟着智秀和有娜走出体育馆。她可以确定,现在周五晚上的比赛已经结束,镇上至少有好几个返校节派对正在火热进行,这些派对肯定比她回家、在屈服于Netflix的召唤之前至少写完一点点作业的计划要热闹刺激得多,但是留真一点也不担心会错过什么。

她已经足够兴奋了。与礼志带给她的感觉相比,其他任何事情都会黯然失色。况且,对于一个晚上的程度来说,她心跳加速的次数已经够多的了。

 

— ♡ —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里奇敦高中一毛钱都没舍得投资却让留真很满意的,那就是从教学楼一直延伸下来的人行道,它途经教职工停车场、田径场和足球场,一直延伸到通往镇上的公路。

对这种事感到满意一定会让你觉得很奇怪。其实,这背后是有原因的。人行道已经老化,有无数道裂痕,里面长出了野草和野花。其他学生对人行道的意见很大,仿佛命都在它手里,他们只走人行道旁边的单行道,因为显然在山坡般的沥青路上躲避从学校驶出的车辆很容易扭伤脚踝。

留真的滑板可能有些年头了,这么些年来也磕磕碰碰过不少次,但也足以被她踢起来,在裂缝和起伏上穿行。当然了,在马路上滑可能速度更快,路上没车的时候也更安全,但如果没有一点点挑战性,做豚跳*时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所以,好玩就是原因。人行道糟糕的状况让留真很高兴,因为这里就像是属于她自己的免费私人赛道(大多数情况下是私人的),还十分便利地处于她一年中至少有一百八十天都去的地方。

不过,突然之间,留真貌似有了一个全新的理由来感谢校委会那糟糕的筹款和资源分配。这个理由就是身高五英尺七英寸**的漂亮礼志,正睁大眼睛看着留真腾空跳起。

"哇!" 当留真再次着陆并停稳、因为不想再小小炫技而踢起滑板时,礼志叫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学校里也会做这些动作。"

留真笑了,感到非常自豪,一时间忘记了礼志向她走来时内心的紧张。"在人行道上只有这样才能不摔跤。如果不跳起来的话会死人的。"

礼志站在大概一英尺之外的地方。因为人行道是逐渐变高的,所以她理应仰视留真,但她的个子比留真高,所以她们的视线差不多平齐。留真感觉一切都非常正常,她的头一点都不晕。真的不晕。 "我知道你会玩滑板,但是不知道你连那些动作都会做!"

"哎呀,这不算什么。"留真说。她的头有点晕,因为被礼志注意到了,也因为礼志眼中闪烁的午后阳光,或者也可能不是阳光,但不管怎样,都让她开始胡思乱想。实话讲,她搞不清自己听起来是很臭屁还是很紧张,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的心脏忽然开始在胸腔里做体操,而且她肯定还能做出更酷的滑板动作。

"真的吗?" 礼志问。不是"我不信"的语气,而是"给我看看"的那种。

留真笑了。"真的。想看看吗?"

礼志点点头,激动得好像超过了纯粹因为礼貌而好奇的程度。当留真放倒滑板出发时,感觉自己有点像自然纪录片里的鸟——鼓起胸膛,展示所有的漂亮羽毛。

人行道有一个平缓的下坡,但高难度的技巧需要更快的速度,所以留真滑得更快,盯住下一道裂缝,那里的路面隆起,中间有一个坑。留真以一定的角度撞到上面,然后纵身一跃,仿佛滑板是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飞得比之前跳起来需要的高度更高,从而越过了裂缝与相隔人行道和马路的草坪。当她的轮子再次落地时,她滑行了一秒钟,然后转身滑回礼志身边。

"太酷了吧!" 礼志惊呼道。"你真的能飞起来!"

自豪和快乐的感觉让留真的胸口发出一阵明亮的笑声。"你才是呢!有时候你跳起来,我都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落地。如果那还不算飞,我不知道什么才是了。"

礼志的笑容变得柔和。"谢谢。我不确定它们是不是一样的,但是……我觉得有可能是。听你说感觉很简单。"

啊,留真感到自己的灵魂飘到了世界的最高处,在礼志这样看着她的这一瞬间,她什么都可以做到。她给了礼志一个最完美的微笑,有点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来,直到灵魂重新附体。"我不是要转移话题,"她说,目光落在礼志没有背包带的肩膀上,"但是你出来干什么?"

"哦。"礼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她把自己给忘了。"健身房里所有的器材都被足球队和橄榄球队的人弄坏了。山上的草地还有点潮湿,我就来这儿做短跑。"

"明智。"留真点点头。而且,她已经听彩领和有娜抱怨过无数次男生队了,所以便说道:"那些家伙真是不懂什么叫分享啊,是不是?"

礼志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可不是嘛。" 不过,恼火的表情一下子就从她脸上消失了。"我想,至少对于今天来说,这还算是件好事。" 她笑了笑,这对留真的心脏很不好。"出来看到你滑滑板,我很开心。"

真的对留真的心脏很不好。她的心在胸腔里翻了个小小的跟头,啪的一声撞到肋骨上。她摸了摸后颈,希望自己没有脸颊烧红,或者可以把脸红归咎于十月初凉爽的微风,它吹起礼志的头发,她看起来就像个洗发水广告模特。"我们还真是不期而遇啊。"

礼志笑了起来。"这个词用得好。莱特小姐一定非常喜欢你。"

留真眨了眨眼。莱特小姐是她的现代文学课老师。礼志知道她上哪节英语课吗?"但愿吧。其实我的词汇量不算特别大,只是因为看到书上写了,觉得这个词很巧妙,所以就记住了。记那些没什么意思的东西可就难多了。"

礼志点头表示理解,但是对留真的印象貌似没有发生改变。留真真是头晕目眩。礼志觉得她很吗?天哪,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跑步的时候,介意我在旁边一起滑吗?" 在失去信心之前,留真把话说出了口。

"太好了!" 她的笑容真的会发光吗?真的应该研究一下——这没准是一项科学突破。"你比我的歌单强多了。我的歌单需要一些新歌,否则就会变得有点无聊,但是我还没来得及更新。所以,这真是太完美了!"

留真再次感到她的灵魂从肉体中分离了。这一次,她被震惊所击倒。她的心脏可能要停止跳动了。完美?她和礼志在一起?完美!?"太好了,"她喘着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滑板。滑板蹭着手指,粗糙的质感将她成功地固定住,飘走的灵魂回到了身体,真是谢天谢地。经常丢魂可不是什么好事。心脏在胸膛里做后空翻也不是什么好事,但事情就要发生,拦也拦不住。

向前走去之前,礼志最后一次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向高度最低的道路尽头,一边走一边拉伸双臂。留真看着她走了一会儿,她的马尾就像催眠师的钟摆一样晃动,直到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她向马路另一端走去,一到达就转过身向下望去,发现礼志正在山脚下做最后的伸展运动。

留真放下滑板,冲礼志竖起大拇指。礼志在开始奔跑之前也回敬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脚踩运动鞋、带着过人的意志力,开始征服平缓上升的马路。留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滑下山坡,速度随着下降逐渐加快,为更多的滑板动作做好准备。就在她即将掠过礼志身边时,她做了一个翻板,落地时瞥到礼志脸上惊奇而激动的表情。

那么……好吧。这么多年以来,人行道从来都没有维护过?在留真看来,这是学校省得最到位的一笔钱。

*豚跳(Ollie):一种滑板动作,后脚打地,前脚刷板,双脚带板起跳。

**五英尺七英寸:约1.7米。


— ♡ —


看来,留真在礼志面前玩滑板时的满身自信只是暂时的。那天下午和礼志分手之后,留真身上那股近乎虔诚的勇气和大胆就消失了。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因为她上车后用脚把滑板踩来踩去,一个事多的大学生瞪了她一眼,于是残余的感觉也荡然无存。真是太扫兴了,因为如果那种感觉还在的话,她说不定已经征服了全世界。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嘿,礼志!" 午饭时间,留真在大厅里发现了她,便越过彩领的肩头喊道。原来通过和另一个人气氛良好的独处,在对方面前时自己可以表现得更从容!这谁能想得到呢?所以,留真和礼志共度的时间并没有使她自我膨胀,而是让她在礼志身边重新找回了平静与从容。这种安静沉稳、与众不同的自信让留真可以像以前一样叫礼志的名字、向她招手,换做之前,她会感觉七上八下、心神不宁。

礼志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她发现礼志和彩领背靠白墙上的一幅壁画坐在食堂外面的走廊里时,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留真!彩领!你们好啊!"

彩领从保温瓶里喝了一大口汤,然后把它放下,朝礼志挥了挥手。她和留真看着礼志绕过一群并排走的女孩,等前面没人了,礼志走到她们坐在一起的地方。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午餐袋。

"你们今天也在第二个饭点吃饭吗?"

留真点点头。"要一起吗?"

"好!" 礼志咚的一声在留真身边坐下,将午餐放在腿上。"我一般会在午餐时间找个安静的地方写作业,尽量把它们都写完,这样之后就能轻松一点了。不过我已经读完了英国文学的阅读材料,而且幸运的是早上考了当前全球问题,这门课就没有作业了,所以我已经没什么要做的了。"

"你不是一大早就要上全球问题吗?"彩领问道。"那也太残忍了。"

礼志把一绺头发挽到耳后,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没错。它不是我最喜欢的课,但基本和学习手册上的一样,所以还不算太差。"

她们边吃边聊着各自上的课,礼志聊得越来越起劲,膝盖时不时地和留真的磕在一起。饭很快就吃完了,但距离打上课铃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当她们意识到马上要回去学习时,话题就转移到了课外活动上。

"所以你们会去给这周五的足球赛加油吗?"留真问道,一边折着可降解午餐盘的边缘,好给两只手找点事做。

"对!" 礼志和彩领同时回答。她们一同给比赛加油了无数个小时,配合得如此默契,把留真逗笑了。

"那我会尽量来的。"留真下定决心。如果不是有娜的比赛,她通常不会留在学校,但如果彩领和礼志也去的话,看一个小时满头大汗的男生们像仓鼠一样跑来跑去也许还是值得的。

"啊,那太好了!" 礼志说,激动地拍着手。

"好。彩领点点头。"我们肯定会让它变得比那些像没了脑袋的鸡一样乱窜的家伙们更有趣。"

留真憋住笑。彩领好像看透了她的内心。"哎呀,我听说今年至少足球队还不错。而且不是橄榄球已经很好了。"

彩领耸耸肩。"反正就是一群人追着球跑。没什么好看的。"

好吧,留真无法反驳。

"拜托了,你在其他人面前不会这个样子说话吧?" 礼志听起来非常担心,超过了留真能强迫自己试着体会的程度。

彩领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戏剧效果持续了足足五秒钟。"可我说的是实话呀,不是吗?如果我们只为自己的比赛练习,就不需要真的对每一场比赛都非常投入,对不对?"

"嗯,按理说是这样的。" 承认这一点好像让礼志有些苦恼,"可是……"

"没关系的,礼志。" 彩领拍拍礼志的手。"每个五人组合都需要一个嘴毒的女同,今天轮到我来扮演这个角色了。"

礼志把嘴张开又闭上了。留真决定在彩领说服礼志之前巧妙地转移话题。"我可能会拍些照片,交摄影课的作业。其中一个主题应该是人物,可是我们不能给班上的人拍照,所以我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句话似乎恢复了礼志的活力。"肯定很好玩!"

彩领好像也很感兴趣。她把一绺头发挽到耳后,哼哼着说:"如果你能拍出非常棒的照片,我们就能出现在年末艺术展里。真让人激动啊!"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给你拍照?”留真挑起一边的眉毛问道。

"你还能拍谁?" 彩领说,对留真的调侃无动于衷。而且,没错,她是留真的一个目标对象。还有谁呢?比赛的时候,留真眼里肯定只有她们两个人。彩领,因为她是留真最好的朋友,还有礼志,因为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留真无需挑明,感谢理解。

留真撕掉午餐托盘的一个角,用手指把这个小小的硬纸片卷了起来。她的沉默就是答案。彩领得意地笑着,向后靠了靠。

礼志笑了起来。"我们一定要再一起吃一次饭。"

留真的心在胸膛里振翅高飞。她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感觉,如果她是一个电子游戏角色,她的自信条一定会爆满,然后在一串火花中炸开。"那肯定会很有意思!" 礼志的笑声依然让她情绪高涨,她随即就把爆满的自信条派上了用场。"话说,比赛结束之后,你们一般不会跟啦啦队的其他人一起做什么吧?"

彩领和礼志都点头表示肯定,礼志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很好奇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比赛结束后,你们想不想去吃点东西?我想去那个贝果店已经想了一个星期了,因为它就在公交车站旁边。”

"啊,不好意思,比赛结束后我和我姐姐要去看电影,"彩领说。"那天是首映,那部电影我们从夏天就开始期待了。"

"老天,这听起来可比贝果有意思多了。"留真笑了笑,挥挥手,驱散了彩领脸上的歉意。

三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它几乎拥有实体,仿佛一滴雨般咚的一声砸在铺着油布的地板上。就在这种安静变得尴尬之前,礼志清了清嗓子。"我没有什么安排。而且我喜欢吃贝果。"

留真集中在那团曾经是午餐托盘的碎纸屑上的注意力瞬间烟消云散,她猛地抬起眼睛,对上了礼志的眼睛。"真的吗?"

礼志点头的时候,脸上的微笑简直可以用害羞来形容。"真的。那家店的桂皮糖贝果简直,真的,超级好吃。"

激动的情绪像氦气般在留真的四肢中流窜,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马上就能飞走了。"那太好了。我从来没吃过,但是现在必须得尝尝了。"

作为回应,礼志发出轻笑,这笑声甚至让留真感到像吸入氦气一样晕乎乎的。"所以……你想去吗?"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调比平时稍微高了一点。她的大脑花了足足一秒钟才跟上她的嘴。"去吃贝果!等比赛结束以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补充道,因为彩领还和她们坐在一起,尽管留真很想听到礼志说点什么这是个约会之类的话,但她可不想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就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变成电灯泡。

礼志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可爱,让留真可怜的心砰砰直跳。"嗯。我想去。"

"好。"留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她马上就要死掉了。

幸运的是,在留真的心脏真的停止跳动之前,广播中响起了铃声,宣布午餐时间结束,三人立刻挥手道别,回到各自的班级。如果留真因为心不在焉的,在听老师用单调低沉的声音讲课和自己写作业的时候都比平时更难集中注意力……这个嘛,是为了与礼志的“非约会”而付出的小小代价。

周五可不可以快点来啊。


— ♡ —


当十月一天天向十一月靠近,太阳落山的时间越来越早。随着阳光消逝,夏日的最后一丝温暖也消失殆尽。室内的温度并不低,所以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后留真就躲在学校图书馆里面享受着温暖,因为她知道晚上要待在外面。

为了打发最后一节课结束而足球比赛还没开始的这段时间,留真怀抱某种决心写着每一科的作业,这种决心能建立起来全靠她提醒自己如果在去看球赛之前能把所有作业都写完,就可以享受一个完全没有作业的幸福周末。

当她费劲地做着数学作业本上的最后几道题时,手机上闪烁的时钟显示已经四点半了。终于做完之后,留真叹了口气,感到胸口卸下了一块重担,她把铅笔一把丢开,仿佛多拿一秒都会要了她的命。她倒在椅子上向窗外望去。太阳投下的影子太长了,不像是四点半的样子。当她一整天都呆在室内时,秋天短暂的白昼溜走得如此之快,或许她该庆幸马上就能出门,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之前在阳光下待一会儿。

尽管如此,在收拾好东西、把周末不需要拿回家的东西都放进储物柜后,留真在离开图书馆、顶着大风出门之前还是需要穿得暖和一点。当她终于出门的时候,她的肩上背着轻便的背包,脖子上挂着相机包,胳膊下面夹着她可靠的滑板,头上戴着一顶遮住了耳朵的绒线帽,扣上了卫衣兜帽,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下巴。

校足球队的比赛预计在四点四十五分开始;到比赛结束的时候,太阳最多只能在地平线上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所以留真在包里放了一条围巾和一双手套,以防气温变得更低,她穿这么多都不够。然而,当她放下滑板跳上去、滑向足球场时,她意识到可能在天黑前自己就得穿上这些东西——该死的寒风让天气比软件预报的还冷。

尽管天气很冷,足球场上不知为何却挤满了学生。他们当中像留真一样穿得适合冷天的人甚至还不到一半,但和啦啦队相比,连这些笨蛋都显得很暖和。留真一边往下滑一边盯着她们看,因为啦啦队员们在她们通常所穿的蓝白色长袖上衣与短裙队服外只套了少得惊人的衣服。室外,十月底。短裙!留真差点惊得从滑板上摔下来。她们不冷吗?

留真熟练地一脚踢起滑板,用手接住,然后从马路跳上人行道,小心地躲开路上的凸起和裂缝,跑进那扇位于球场临街一侧的旧栅栏门。她每走一步,身上背着的包都会打在前胸和后背。留真急急忙忙地跑到啦啦队正在热身的地方。

从近处观察,她们好像在短裙下面穿了白色紧身裤,但是即使如此,即便如此,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冷风透进了留真的牛仔裤,而牛仔裤对这种天气来说是更合适的!啦啦队员们都把自己裹了起来——这个词用得不是很准确——用卫衣或者夹克之类的衣服把自己裹了起来,她们做着拉伸,跳来跳去,好促进血液流动。

留真扫视着啦啦队员们,眼睛里只有她总是在找的那两个人。她最先发现的是彩领,她正在帮助一个女生做拉伸。她那颜色像泼洒出的红酒般的头发扎成了可爱的双马尾,一如既往地很好辨认。看到彩领的绒毛帽衫的拉链拉到了下巴,手上戴着疑似骑行装备的无指手套,留真松了口气。好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当留真在啦啦队员们中发现礼志时,她就明显没那么高兴了。她还没完全想好,两只脚就自作主张地开始移动,径直走向队长的方向。"你有空吗?"留真问道,拍拍礼志的肩膀叫了她一声。比赛至少还有十分钟才开始,所以大概稍微打扰一下没什么关系。对吧?

礼志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她刚才在看她的队员们。她的目光落在留真身上,这才恢复了冷静。"怎么啦?" 她的鼻尖已经变成了粉红色,就连没有被挽进马尾辫里、用于修饰脸型的几缕头发都无法掩盖冻得通红的耳朵。她披在肩上的防风夹克看起来更适合夏天晚上,而不是秋天。

留真摇了摇头。"光是看着你我都要冻死了。作为队长,你怎么连件暖和点的衣服都不穿?你不是应该做好榜样吗?"

"哦。" 礼志摸了摸后颈,然后两只手握在一起。"我穿了!但是呢……我把手套给了其他人,因为她没带。我的卫衣也给别人了——另外一个人。不过比赛开始后就好了。毕竟男生们的队服只是短裤和T恤,他们也还活得好好的。"

"你啊……" 当礼志站在面前,尽管努力做出一副不冷的样子却依然肉眼可见地发着抖时,留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多说无益,留真把滑板丢在草地上,伸出手将礼志的双手拢在掌心中。"我就知道——你的手好冷。"

一阵风划过球场,留真捏紧礼志的手,低头盯着它们,因为这要比看到礼志脸上的不管什么表情都要容易。礼志的手指全都冻得通红,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留真暗骂自己的手不够暖和,不然她就真的能帮上忙了。然后就是灵感迸发的时刻。"我包里有手套!"

留真放开礼志的一只手,把背包从肩上甩下来,让它挂在胳膊肘上。她一下子就从包里翻出了那双与她的帽子相配的白色羊毛手套,围巾依然埋在记事簿旁边。她把手套按到礼志的手心里。"给你。"

当礼志将它小心翼翼地接过时,留真终于抬起头,与她再次对视。她可没准备好看到礼志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真的没准备好。她的心脏受到了冲击,在胸中翻过来倒过去,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全世界只有留真一个人存在。就像礼志的眼里只有她,对礼志来说她就是一切。留真感到头晕目眩。

"谢谢你。"礼志轻声说道,戴上手套,这样她和留真的打扮就配对了。"很暖和。"

留真害怕自己一旦讲话声音会尖得让人很尴尬,所以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嗯——"留真皱起眉;她的声音比平时至少高了八度。她清了清嗓子,再次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 礼志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不对,紧张地搓动着双手?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留真尽力展现出她最灿烂的笑容。"祝你好运!别冻着了。比赛结束之后见。"

"再次感谢你,"礼志说,与此同时留真弯下腰抱起她的滑板。"祝你拍出好的照片。"

"我一定会努力拍到你最漂亮的样子的!" 留真发了个誓。她拍了拍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包,举起手挥了挥,向后退了几步。因为她真的太心神不宁了,所以她盯着礼志看的时间可能比正常情况下长了一点,然后她转身向看台走去。

留真从在冻得要命的金属看台上坐下就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直想到宣布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其实,算了,直到啦啦队员们热身结束、站到场边的时候,她才终于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还有礼志的反应又是怎样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比赛伴随着嘈杂的声音开始了,两队的球员不停地叫喊着,但留真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几乎注意不到除了身穿可爱队服、拿着手花、戴着手套和做成头带样式的耳罩的啦啦队之外的任何事情。其实,就连啦啦队她都有一半人没注意到。好吧,没注意到四分之三的人。好吧,只看到了礼志一个人。

如果让彩领知道了她就完了,但在比赛的头几分钟,留真的眼里完全只有礼志一个人。除了礼志她好像什么都看不到。善良、努力、漂亮的礼志,因为寒冷而变成粉红的脸,双手被那双与她的队服几乎是天作之合的白色手套遮住了。那是留真的手套,是她亲手送给礼志的。

算了——说到最后她还是没能消化得了。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留真盯着她看了很久,几乎忘了她来这儿也是要拍照的。但是,随着太阳越发接近地平线,光线开始变成金色,礼志看起来实在太过美好,留真希望她可以将这一刻保留下来,将眼前这完美的景象保留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她可以做到。不仅是可以,她还应该这样做。你知道的,为了成绩嘛!

留真慌慌张张地打开相机包,庆幸自己在头两个月的课上学会了如何使用这些老古董,这样她就不用像个白痴一样笨手笨脚地调整布光和光圈之类的设置了。

时机成熟的时候正好是第一节比赛的最后一分钟,留真举起相机,眼睛贴了上去。她捕捉到的第一个瞬间就是正在兴头上的礼志,她加油的样子几乎让夕阳都相形见绌。即使照片是黑白的,留真也觉得它会是一张非常了不起的照片。直到第三节结束她才再次放下相机,因为光线太弱,再也拍不出像样的照片,而且她的胶卷也几乎全都用完了,拍的全都是礼志和彩领,但数量不是特别相同。

当两节比赛之间的最后一次休息开始时,看台上的学生们因为期待而骚动起来。一旦比赛重新开始,距离结束就只剩下二十分钟了,而主队在上一节比赛中已经阻挡了对手的全部射门,依然领先一分。尽管随着夜幕降临,天也变得越来越冷,但比赛现场依然活力四射。留真和其他人一样激动,她收起相机,拉开背包拉链,取出围巾戴上,摘下无需随身携带的相机包放进包里。这一连串动作差点就让她错过了帽衫口袋中手机的振动。差点就错过了。

留真用一只手拉上背包,另一只手从外套下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在电话转到她从来没有设置过的语音信箱之前接了起来。"怎么了?"她问,用肩膀将手机顶在耳边,同时试图把围巾系在脖子上。

哥哥用很不高兴的语气回答道:"我被锁在外面了,你也不回我消息。你能回家放我进去吗?外面冷得要死。"

一串五彩缤纷的脏话在留真的脑海中飞过。今天不行。现在不行。她第一次和礼志要单独出去的这个时候不行——她都盼了整整一个星期了!"你有试试能不能从后门进去吗?"

"没有,我都站在这里受了十分钟的冻了,也没想到要试一试。"哥哥讽刺地说。"我当然试过了!"

留真翻了个白眼,然后愁眉苦脸地向看台下的草坪望去,那里啦啦队员们聚在了一起。"那你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吗?我现在有点事!"

"如果我还有其他选择,你觉得我会给你发那么多消息吗?你就不能先把你的事往后放放,免得我因为体温过低死在自己家门口?"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 留真叹了口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在外面待了一个小时都还没死,你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不仅是冷的问题,我还得去把硬盘找到,找到之后才能做一个课题。你知道的,为了上大学。上了大学、毕业之后,我才能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最后搬出去住。"

"你可真自信啊,居然觉得有了文凭就可以找到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留真嘟囔着,心脏像一块石头般下沉,坠落的同时磕在她的肋骨上。她知道自己不能把哥哥丢下不管,但在他弄丢钥匙的每一次里,今天晚上一定是最糟糕的。

"所以你是来还是不来,这位态度很好的小姐?"

留真从看台上站起来,把包甩到肩膀上,用空着的手拿起滑板。"来,我来。真是的。你这回欠我的。我说真的。" 她绕过挡住她走下看台的一群群乱哄哄的学生,从她那一排的尽头跳到位于下方几英尺的草坪上。

哥哥明智地没有嘲笑或者批评她说的话。"谢谢。"他说,怒气明显消失了,因为留真确认了她会为了救他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如果放弃计划不包括在"非约会"前不到半小时毫无预兆地丢下礼志就好了。留真沮丧地咬咬牙,在休息时间结束前匆匆跑到啦啦队旁边。倒计时钟显示还剩一分多钟的时候,她第二次敲了敲礼志的肩膀,但显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兴奋。

当礼志转过身来时,留真能看到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表情因此微微垮掉的那一刻。"留真?" 她听起来真的很担心,留真为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回答感到非常难受。

"真的很抱歉,我得走了。我哥哥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把他救出来。不是进了监狱什么的!就是——"她在说出蠢话之前打断了自己。"我真的非常抱歉。我们能不能改天再去吃贝果?"

礼志立刻点头。留真不知道礼志脸上失望的表情是应该让她感到开心,还是让她的心都碎了。不知为什么,两个都有。"当然可以。祝你顺利。"

因为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回应,留真学着她的样子也点点头。"谢谢!真的对不起。你也加油!拜拜。"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同时举起一只手道别,已经开始向后退去,因为蜂鸣器即将响起,这是最后一节比赛开始的信号,比赛开始后她应该离开啦啦队的活动范围。

礼志好像也张开了嘴想说再见,但她的声音被蜂鸣器的轰鸣声吞没了。然后她就转过去和其他啦啦队员一起走了,而留真转身离开了她原本应该身在其中的完美之夜。这个晚上本来该持续更久、本该有所进展的。

与之相反的是,留真迅速离开足球场,当她终于来到马路上的时候,她便开始滑行,滑板的轮子撞着地面,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她加快速度,免得错过下一班公交车。整个过程中,她都因为她本可以做的事情而感到难过。

回家之后,她真的要狠狠地教训自己那个冻僵的哥哥。


— ♡ —


足球比赛结束后的周一,留真在放学的时候去了趟储物柜,换下写作业需要用到的书和活页夹。堵在走廊中的学生们都走光了——这是她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留在摄影课教室里冲洗胶卷、确保照片都合格的好处之一。照片的状况都很好,有些甚至可能会非常不错,让她松了口气。能有这么好的拍摄题材真是太幸运了。

周围没有了往常沉闷的背景噪音,留真很容易就能听到沿着她的方向而来的脚步声。她听到了,却没有在意,直到脚步声放慢并停了下来,一双黑色运动鞋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留真把化学课的活页夹放进书包里,好奇地抬起头,看到礼志有些尴尬地站在离她两个柜子远的地方。

礼志的手中握着留真在足球比赛那晚给她的白色手套。那个时候,礼志的手指被冻得通红,粉红色的脸颊被阳光添上了一抹金色。现在,当视线与留真相遇时,她的脸颊也微微泛红,然后她把手套递给留真。

"谢谢你把这个借给我,"她微笑着说。"对不起,我没能早点还你。"

"没事。"留真说,挥了挥手,让礼志不要担心。她小心翼翼地从礼志手中接过手套,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摆弄着羊毛材质的手指。"是我不提前说一声就走了。我很高兴你没冻着——我为了摄影课作业拍照的时候,还担心会把'灾难发生的前一刻拍下的照片'应用到生活之中呢。"

礼志笑了,留真颇有成就感,尽管几天前确实发生了灾难。"对了,照片拍得怎么样?"

"我觉得,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留真把一只手套的手指部分打成了一个结。"我几分钟前刚处理好胶卷,下节课就能得出正式结论。"

"嗯,我相信肯定会拍得很好的,但是假如你想重拍些什么东西,你可以随时过来。我们不会穿队服,但也许那样会显得更自然一点?如果你的老师喜欢那种感觉,我也不知道。"

"谢谢。" 留真几乎能看到一头大象出现在走廊里,它使劲地跺着脚,足以震撼地板和所有储物柜。“再次说声对不起——星期五发生的那件事。我真的不想走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理解的。"礼志立刻安慰道。"家里的急事当然比看足球队跑二十分钟的圈更重要。一切都还好吗?我是说你哥哥。"

留真叹了口气。"嗯。没什么大事。那个天才只是在课题截止前几个小时把自己关在了家门外面而已。他现在没事了。" 唯一让留真感到欣慰的是她拍下的那张照片,他可怜兮兮地坐在前门外的地上,看起来就像《悲惨世界》里某个前途无量的角色。这张照片占据了她胶卷最后一个宝贵的位置。她已经发誓要把它洗出来贴在冰箱上。

"还好不是什么严重的事。"礼志说。实事求是地说,即便是在走廊刺眼的荧光灯下她也在发光,仿佛一道银色闪电,或者什么比留真的大脑能匆忙想出的更有诗意的东西。

"唔。周五是我们赢了,对吗?"

"没错!其实你并没有错过多少。甚至没有人再得分,他们只是在拖时间,直到我们赢了为止。"

"那这对他们来说应该算件好事。" 留真对足球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因为学校精神和加油打气对礼志来说貌似很重要,她还是做了一些努力。"我猜你们肯定更喜欢去排球赛吧,对不对?"

礼志苦笑了一下。"别到处跟人说,不过确实,你可能说对了。"

"就说是因为气温吧。" 留真点了点太阳穴。"体育馆里没有风,所以排球赛当然要更好了。"

"没错。"礼志笑道。

留真露出一个笑容,把手套收回包里。"所以,啦啦队今天的计划是什么?"

"橄榄球队有一场客场比赛,足球队的训练都是跑步,所以健身房今天是我们的了。能用的时候就得赶紧用。"礼志解释道。

"听着……很有意思嘛?" 留真当然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一个下午,但是礼志貌似对终于能够独享健身房感到很激动,所以或许它也没那么糟。

"哦,队员们的想法可不是这样的。"礼志笑了,确实,这更符合实际情况。"但无论如何,我希望她们会这么觉得。"

留真发出表示怀疑的笑声。"那祝你好运。"

礼志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谢谢。" 她转移了一下重心,好像准备要走了,因为她已经办完了她过来要做的事情,对话也就自然而然地渐渐结束了。

留真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过神来。"那个,我是不想耽误你训练什么的,不过趁你还没走……你们有没有哪天是不用训练的?或者……放学后什么时候有空?如果你还想去买贝果或者干点什么别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礼志变得有点激动,留真不认为这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她真希望礼志变得更加明亮的笑容不是错觉。"我们周四要给排球比赛加油,所以周五有空。我没什么安排。如果你到时候有空的话,可以吗?"

也许留真点头点得太快了些。当礼志还在对着她微笑时,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听起来很不错!"

"太好了!" 礼志将两只手握在一起,看起来与留真同样兴奋。或许……或许这次“非约会”实际上比留真所期待的更像真正的约会呢。"那么,我们回头见!"

"好。" 留真头晕眼花地举起一只手,礼志将重心转移到脚后跟上,然后沿着走廊走去。“回头见。”即使礼志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笑容依然没有从留真的脸上消失。眩晕感也没有。

再说一次,周末能不能快点来啊。


— ♡ —


留真可能、也可能没有用钱收买了智秀,让她和自己一起去看周四的排球比赛。其实,也没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她就是这么做的。即使她自己不愿意承认也没用。这就是为什么她在体育馆外的临时小吃摊上不情不愿地花了五块钱,买她根本吃不到的零食。

"谢谢。"留真对收银员说,她是某位球员的妈妈。

"希望你吃得开心。"当留真拿起她买的东西时,那位女士礼貌地笑着说。

我也希望我能吃到啊,留真一边在心里悲叹着,一边走向在体育馆门外等她的智秀。"这是给你的。"

"真不错。谢了。" 智秀从留真手中接过饼干和松饼,立刻把一块塞进嘴里。"唔,"她边嚼边哼了一声,然后发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声音,听起来像“介个尊好次”。

留真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你喜欢就好。" 智秀对她的贿赂感到心满意足,她们走进体育馆找了座位坐下,这里能收获观看主队的最佳视角。和返校节之夜相比,看台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所以找到好位子不难。但是缺点在于,她们很容易被彩领发现,这就意味着也很容易被礼志发现。

你一定会想,这难道不是件事吗?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样没错,因为看到眉开眼笑、激动地向她挥手的礼志,幸福的感觉就会像国庆日的烟花般在留真体内绽放。可是同时呢……

"哎呀,你可真是爱得不能自拔啊。"坐在留真旁边的位子上的智秀笑了起来。

同时,这也非常糟糕,因为留真看到礼志的时候,她的脸上就会控制不住地显出一丝陷入热恋的表情,而智秀注意到了

留真一下子坐直身体,睁大眼睛。"什么啊?"

"对不起,你是想让我假装没有发现吗?" 智秀问。"你把我硬拽到这里来,我还以为你可能是想聊聊这件事呢。"

远处的裁判吹响了哨子,示意两队进入场地,比赛开始,但留真几乎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尴尬地笑了笑,大脑吃力地运转着要想出些什么话来。她聊聊这件事吗?她确实把智秀拉去看比赛了,但这是出于情感上的支持和陪伴。话又说回来,终于开始谈论她对礼志那深深的、傻乎乎的暗恋,算不算其中的一种呢?她说不好。

"如果说了你会感觉好点的话,"留真沉默了太久,气氛马上就要变得有些尴尬了,这时智秀说道,"我觉得她也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你的。毕竟你很受欢迎嘛。"

留真的大脑当机了。球场上,第一局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了,但感觉是如此遥远。球员们看起来都像一个个蓝色和红色的点,分布在球网的两侧。思考礼志可能对她有一样的感觉是一回事;从礼志最好的朋友嘴里听到她也有一样的感觉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有那么明显吗?" 留真终于低声问道。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礼志吗?她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藏得很好呢!真是丢人啊……

智秀努力(但没有)忍住不笑。"呃。只是有一点点明显啦。实话实说,你们俩真的天天盯着对方看。"

留真的大脑猛地恢复了生命力,仿佛智秀用除颤器给她的脑袋来了一下。她转过身来对着智秀,确认她不是在逗自己玩。"礼志会看我?"

智秀点着头,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点眼瞎,没注意到,但你真的很受欢迎。盯着你看的可不止礼志一个。"

这根本无所谓!留真压根不在乎其他盯着自己看的人。而礼志呢,就……"哦。"这就是留真机智的回答。她至少要等到这局比赛结束才能开始消化这些信息。智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开心地嚼起了零食,就好像现在留真完全没有处在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里。

接下来的几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通常情况下,留真可以一边看比赛一边欣赏啦啦队,但现在她的目光好像无法从礼志身上移开。我觉得她也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你的。那么,一切都不只是留真的幻觉了。也许在她身边,礼志真的会更加耀眼,笑容也会更加灿烂。留真真的可以这么幸运吗?

也许放学后的贝果真的可以变成一次约会。也许……留真终于可以用她的勇气和自信,做一些给礼志展示酷炫滑板动作以外的事情。

第一局比赛平淡无奇地结束了——有娜的队伍以相当大的优势获胜——然后两队交换了场地。当比赛再次开始时,主队势不可挡,比第一局更快地取得了第二局的胜利。在这期间,留真拼命集中精力,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可能性在脑海中飞速旋转。

不过,当第三局比赛开始时,留真大脑中的风暴已经平息了一些。随着尘埃落定,似乎一切都变得比以前清晰得多。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一切都显得比以前简单了一些。要做到这一点只需要来自智秀的视角。

留真已经做出了决定。剩下要做的就是重新投入到比赛中,欣赏有娜和她们队的表现,直到比赛结束,这样她就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至于失去勇气。留真完全可以做到。尽管在她们陷入沉思(留真)和好似世界即将毁灭一般吃着零食(智秀)的时候,沉默笼罩在留真和智秀身上,但她们很容易就回到了一起聊天和喝彩的状态。

最后一局比赛仿佛在眨眼间就过去了,接下来留真所知道的,就是她和智秀爬下看台,走向垃圾桶扔掉智秀攒起来的一堆包装纸,然后向正等着她们的礼志和彩领走去。

"你们没说要来!" 她们一走进能听到礼志说话的范围时,礼志便说道。这一次,当她的目光停留在留真身上时,留真很难不去注意到。看起来礼志好像非常惊喜,望着她的眼神如此专注,让留真有些激动。

"这个人在最后一刻说服了我。"智秀说,用大拇指指着留真。"支持球队什么的真的非常重要。"

彩领捂住脸,用鼻子发出笑声。留真耸耸肩。她的确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她从包里找出那张五美元的钞票,采用了贿赂而不是靠打感情牌的方式。不难看出是哪种策略最后真正奏效了。

"你选了一场轻松愉快的比赛。"礼志说。上一场比赛让人非常紧张,所以看到姑娘们横扫这场比赛是个很好的调剂。

"确实。"智秀表示同意。然后,因为离排球队解散、有娜过来加入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智秀没要人说就转向彩领,用一个非常可信的借口把她带走了。其实留真也不确定她是故意给自己和礼志留下独处的时间,还是恰好真的需要在某个大家听不到的地方对彩领倾诉。.

"今天晚上你真的很棒。"一剩下她们两个人,留真就说道。

"谢谢!" 礼志笑了,脸蛋汗湿,绯红,完美无瑕。

"那个,呃……" 留真鼓起全部信心和勇气,她发现说出这些话比自己想得要容易一些。"我在想。明天——你想把它变成一个约会吗?就是那种,正式的约会?"

礼志睁大眼睛,脸颊上的红晕颜色更深了。不好的信号没有立刻出现。留真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你不想要那样也没关系,因为我首先是以朋友的身份问你的,而且无论如何我都很喜欢和你做朋友,绝对不想失去和你之间的友情。可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与此同时我也非常喜欢你。是那种卡莉·蕾·杰普森级别的'非常喜欢你'*。我觉得我应该给它一个适当的机会,万一你也有一样的感觉呢。" 留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现在一切都说出了口,她所有的感情都清晰地展现在礼志面前,不知怎的,她感觉到更多的是解脱,而不是紧张。

礼志张开了嘴。现在是关键时刻。留真的心可能提到了嗓子眼,也可能没有,不过这次更多的是出于期待。"好!" 礼志飞快地点了点头,她的马尾辫就像手花一般晃来晃去。她伸出双手,握住留真的手,就像留真一周前所做的那样。这一次不需要任何借口了。"我很愿意。" 礼志的眼睛就像圣诞节的灯光一样闪烁。真的,怎么会没有针对她身上发出的光进行的科学研究呢?"我也非常喜欢你。"

留真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几乎能让她的脸颊裂开。温暖的幸福感从头到脚地蔓延,她仿佛站在太阳底下,沉浸在暖意和明亮之中。"太好了。"她说,多巴胺的涌流让她有些头晕。

礼志笑了,笑声十分明亮。她看起来很开心。留真知道自己也一定是这样。一切的感觉都如此完美;她希望自己可以让时间停止,把这一刻像保存阳光一般用瓶子装好,永远珍藏。

当然,时间还在继续流逝,智秀和彩领从球场边回来了,有娜也终于从排球队解放,但留真意识到,这只是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去经历更多更完美的瞬间,去和朋友们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不会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卡莉·蕾·杰普森(Carly Rae Jepsen):歌手,发行过名为《非常喜欢你》(I Really Like You)的单曲。

 

— ♡ —


留真走到礼志的储物柜前,脸上早就挂起了笑容。走廊里基本已经没人了,但礼志还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把周末要带回家的收拾好,其他的放进柜子里。她的外套已经披在肩上,但帽子、手套和围巾还没拿,从储物柜的顶层伸了出来。留真停下脚步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礼志才注意到她。

"哦,嘿!" 礼志从书包上面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微笑。"对不起,让你等我。我马上就好了。"

"完全没关系。"留真对她说,因为这是实话。只要礼志需要,她就会站在这里等着。另外还有一件事: "其实在你收拾完之前,我有东西要给你,所以正合适。"

礼志挑了挑眉。"真的吗?"

"真的,真的。"留真点点头。因为周围没有走廊巡查员来管,她把滑板放到地上,用双手打开从今天最后一节课上带来的文件袋。"我把这个给你洗了出来。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她将文件夹翻了个面,递给礼志看。

"喔,留真,哇!" 礼志把书包扔在脚边,从留真伸出的手中接过文件夹,更仔细地观察照片。这是留真在足球赛上最初拍的一系列中的照片的其中一张。她拍下了正在为比赛加油的礼志,沐浴在夕阳柔和的光线中,头发在那一瞬间高高飞起。即使照片是黑白色的,效果也非常不错。"你对你的摄影水平也太谦虚了!" 礼志从照片上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她是室内的阳光,即使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也依然如同夏季般温暖。"这也太棒了。我很喜欢。"

留真的脸颊变红发烫,情不自禁地学着礼志的样子微笑起来。"喜欢就好。"

礼志忽然上前一步,双臂环住留真,将她拉进怀中。留真眨了眨眼,惊讶得僵住了,很快大脑又重新恢复运转,她把手臂绕在礼志腰间,将她抱紧。

"谢谢你。"礼志在留真耳边轻声说。

一时间,留真抱得更紧了。"嗯。"她哼了一声。"我很乐意。"

礼志放开了她,笑容柔和,眼神温柔。她把文件袋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里的活页夹中,然后把剩下的东西装好。给书包拉上拉链、挎在肩上后,她拿出帽子、围巾和手套——每一样东西都和其他的不搭,非常可爱——然后关上储物柜的门、上好锁。她把帽子拉了下来,看着帽子顶上的黑色小绒球随之摇摆,留真忍住没笑。

当礼志终于穿好之后,留真把她的滑板夹在一条胳膊下面,然后向礼志伸出一只手。"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礼志微笑着伸手握住留真的手。即使戴着手套,她的手在留真掌心中的感觉都是那样契合。

她们离开学校,前往位于附近的温暖舒适的贝果店。她们的第一次约会就这样开始了。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约会。即使天气寒冷,一切也都非常完美。不知为何,这比留真曾经想象过的还要美好。

留真真的非常、非常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PILL

【真挚】0:0

现背,2.2w


0:0

1.

一天的练习结束后,女孩们回到宿舍,围在餐桌边打开外卖盒。黄礼志用手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坐在她身边的崔智秀注意到便随口一问:“困了?”

黄礼志点点头:“昨天睡得有点晚。”

崔智秀哦了一声。“凌晨我出去上厕所,我们俩还在走廊里遇见了。”

“不是,那个,因为昨天晚上我和彩领聊了很久嘛,”黄礼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聊到很晚来着,大概一点了?两点?”

“一点半,好像。”李彩领说。

“真的很晚了。谢谢彩领愿意听我讲这么长时间。”

“我们是室友嘛。”

“是啊,roommates。” 

这时一直闷不做声的申留真突然来了一句:“彩领啊,和......

现背,2.2w


0:0

1.

一天的练习结束后,女孩们回到宿舍,围在餐桌边打开外卖盒。黄礼志用手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坐在她身边的崔智秀注意到便随口一问:“困了?”

黄礼志点点头:“昨天睡得有点晚。”

崔智秀哦了一声。“凌晨我出去上厕所,我们俩还在走廊里遇见了。”

“不是,那个,因为昨天晚上我和彩领聊了很久嘛,”黄礼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聊到很晚来着,大概一点了?两点?”

“一点半,好像。”李彩领说。

“真的很晚了。谢谢彩领愿意听我讲这么长时间。”

“我们是室友嘛。”

“是啊,roommates。” 

这时一直闷不做声的申留真突然来了一句:“彩领啊,和礼志姐姐做室友很不容易吧?”

“嗯?”李彩领睁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她就是会这样拉着你唠唠叨叨到很晚嘛。”申留真没有抬头,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搞得你连觉都睡不了。”

“什么?申留真,你现在说这个,敢情一直觉得我烦啊?”黄礼志笑着夹起一块年糕,小心地把它放进嘴里,留意不让汁水滴到衣服上。 

“嗯。”

申留真用一个简短的音节回答了黄礼志的提问,虽然也开始动筷子,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觉得我烦?”黄礼志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对啊。”申留真抬起眼皮,视线和黄礼志的针锋相对,“不仅是这个,还有很多其他的,以前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你而已,所以真的很高兴姐姐你有新的室友了。”

好像忽然有人把宿舍里的空调设置成了10度,寒风飕飕地在餐桌周围乱窜。忙内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左手边用筷子在外卖盒里搅来搅去的申留真,向正对面的智秀姐姐抛去求助的目光。

“和我做室友就让你这么痛苦吗?”黄礼志在短暂的沉默后问道。

“是啊。”申留真毫无退让之意,“和你做室友就是很麻烦啊?大晚上十一点多还公放音乐,半夜在上面不停地翻身把人吵醒,作息时间也经常错开,搞得我进出房间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黄礼志打断了她,把筷子重重地砸在桌上,“恭喜你现在终于解脱了。”

说完之后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太大险些把椅子撞翻,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和李彩领的房间。门板从手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滑脱,和门框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很久之后崔智秀才冒出一句:“申留真,你干什么呢?”

申留真低着头沉默不语。

“为什么突然要吵架啊?”李彩领问。

申留真把筷子一扔。“她不讲道理在先的。”

“应该道歉的人是你。”崔智秀说。

申留真扯了扯嘴角,晃晃脑袋,什么都没说。 

 

作为朝夕相处的队友,其他三个人不可能感觉不到最近黄礼志和申留真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从前虽然小打小闹也常有,可多多少少都带着玩笑的性质,和如今这种明里暗里仿佛故意和对方对着干的情绪是截然不同的——就算不把那晚餐桌旁的争吵算在内,两个人冷战怄气的次数也直线上升。

每当她们之间发生战争,另外三个人也跟着遭殃,但问题是即使想帮忙斡旋也找不到门路。黄礼志的现任室友李彩领想破脑袋也没发现任何异常,至少她们相处的时候黄礼志还是一如既往的耐心、宽容、好脾气;崔智秀也试图从申留真嘴里套出话来,然而对方一副早有防范、油盐不进的样子,拐弯抹角把她往任何一个话题上带,对真正的问题却避而不谈;老幺给黄礼志亲手做了点心,打着帮姐姐改善心情的旗号想挖出点线索,但黄礼志也只是说着感谢的话把东西全都吃光了而已,申有娜唯一得到的只有一个被洗干净的饭盒。

更让人心烦的是,黄礼志和申留真似乎陷入了某种循环。每次的流程大致如下: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两个人闹了矛盾开始冷战,把彼此之间的交流压缩到最低限额,这个过程会持续至少两天;然后莫名其妙地突然和好,李彩领晚上不到睡觉时间是等不到黄礼志从申留真的单间里回来的,崔智秀看见前一天还仿佛陌生人的二位又开始互喂的时候心里的感受一言难尽;短暂的回暖过后,冰川时代又会在某时某刻猝不及防地来袭,两人仿佛24小时都在生气,脸色差得能拧出水来。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申有娜在她们的房间里对崔智秀诉苦,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害怕隔壁的申留真能听见一样,“要这样子到什么时候啊。”

崔智秀皮笑肉不笑,耸了下肩膀:“No idea.”

申有娜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肚子。“我都没吃几口呢。”

 

其实不仅是三位队友不知道这对曾经的室友之间发生了什么,甚至连她们自己都答不上来。没错,她们是分房了,但鉴于黄礼志几乎每天(前提是她们没有处在交战状态)都会推开申留真单间的门,一待就是一个晚上,分了和没分好像也没什么两样。黄礼志从来不管申留真说什么,对她不知真心实意还是佯装嫌弃的“姐姐就不能不来找我吗”不理不睬,赖在她的床上,和她一起看同一部电视剧,盖着她的被子,当她们不说话聚精会神于屏幕的时候,黄礼志就可以假装一切仍然和过去一样。

但她心里也清楚,分开了就是分开了。无论她去找申留真多少次,每次在她的房间里停留多久——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她总会在某个时刻从床上爬起来,道过晚安后轻轻关上卧室房门,把申留真一个人留在她的单人间里,回到自己和李彩领共享的那间卧室。她的现任室友在这个时候会露出某种意味不明的笑容,黄礼志硬着头皮装作不懂那个微笑背后的隐藏含义。

所以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去找申留真呢?或许因为黄礼志是个恋旧的人吧。出道时姐姐送的项链现在偶尔还会戴,小时候的毛绒玩具依然妥帖地被掖在宿舍床上的被子里。她好像没办法一下子从已经习惯了的过去的那种生活中跳出来,因此依然想方设法地营造假象。而申留真和她不一样。对一个已经21岁的成年人来说,单人间是和隐私和自由划等号的。申留真再也没有室友了:她不再需要和谁协调作息时间,不需要费尽心思区分房间里五花八门的物品到底属于谁,不需要为谁该打扫房间发生一场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口角。她在自己的新房间里过得很舒坦、很满足,可以说是太满意了,以至于每当黄礼志或开门见山或旁敲侧击问她对她们的“同居”生活有没有一丁点的留恋的时候,得到的只有令人受伤的回答。

所以申留真说得对:不要总来找我了。好不容易得到了珍贵的单间,就不能有点眼力见,把休息时间留给我一个人吗?

但是每当黄礼志去找她的时候,申留真看起来也不像不欢迎的样子。听到她纯粹走个过场的敲门声时就会自动在床上给她让出位置,把电视剧的进度条拖回到黄礼志还没看的地方,一起趴着的时候用一条胳膊搂住她。正因如此,黄礼志才能厚着脸皮,不顾申留真说过多次的分房让她终于解脱了之类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留真呐”在晚上闯进申留真的私人领地。

当然,关系好的时候是这样,甚至比她们还是室友的时候更好。但是申留真并不总对她笑脸相迎。相处了快十年,她们真正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就算有摩擦也能一前一后地迅速冷静下来握手言和;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申留真经常会无缘无故地对她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姿态,给原本兴致勃勃的黄礼志头上浇一大盆冷水。跟崔智秀一起出门逛街看到适合她的东西买下送给她,不仅没有得到热情的感谢,事后问起使用感想的时候竟然冷淡地回答找不到了;好不容易和从前做过室友的师妹协调了时间忙里偷闲地吃了顿饭,觉得体验不错所以想着约她下回一同前往,结果这个人第二天转头就跟老幺一起去了,黄礼志还是从李彩领嘴里得知的消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样不讲道理地对待,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发火,在kkt上斗半个小时的嘴被对方的如簧巧舌气得更是七窍生烟,放下手机的时候在心里发誓要是再和她讲一句话就是小狗。冷战几天后申留真却又会若无其事地主动找她说话,去便利店顺便买回来她近期最喜欢的零食,白天在练习室时关心她的血糖状况时刻准备给她糖吃,晚上在黄礼志依然赌气不去找她的时候发来剧透逼着黄礼志推开她的房门。每一次都是这样;没有沟通,没有道歉,没有原谅,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忘记过去发生的事情,只是为了陷入下一个循环。

真的好累。黄礼志作为队长,协调队内成员的关系也是她的分内之事。好在五个人感情足够深厚,偶尔产生什么摩擦也用不着她怎么多操心。可如果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而且看起来似乎永远无法解决,黄礼志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以前还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和申留真之间经常有长长的夜谈。她们几乎什么都和对方说,很多事也只和对方说;开着一盏小灯,她下去或者申留真上来,从这说到那,结局往往是申留真掉下泪来,黄礼志也湿了眼眶。但是现在她好像被剥夺了向申留真倾诉的权利。还是室友的时候能这样毫无保留,是因为与人同住本来就是很亲密的行为。和人共享一个不算大的地盘,将自己的所有物和自己本身都暴露在对方面前:化妆品、衣物、首饰、儿时的玩偶,零食、喝得只剩一半的饮料、外卖盒,烦恼、秘密、噩梦和哭泣,全都随着时间入侵彼此的领地,逐渐长得密不透风、不分你我。然而如今这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们搬家时那些巨大的纸箱子被转移、被分割,或者干脆遗失在路上。她们之间似乎只剩下了肤浅的、仅能在欢笑之中苟延残喘的感情,拥抱着流泪的时光早就是过去式了。

黄礼志总觉得只有她一个人在缅怀。申留真不想念她们以前的日子,也不想回去,让黄礼志显得格外像个傻瓜。

这痛苦黄礼志自然也从来没有向她坦诚过。

因此,当那晚申留真当着其他三个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黄礼志才会感到体内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那一瞬间她好像突然不存在了,片刻之后又被地心引力狠狠拖着摔在了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双腿因为愤怒而发抖,但仍然支撑着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狠狠甩上之后钻进被窝里尽量无声无息地大哭了一场。

李彩领很识趣地拖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那个时候黄礼志已经能够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了。李彩领没有和她提到刚才发生的那件事,更没有说起申留真的名字,黄礼志对此感激不尽。

她们关了灯,互道晚安后各自躺下。黄礼志睡不着,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眼球发酸了才舍得眨眼,一滴泪珠又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被枕头吸收。黄礼志赶紧用指尖抹去眼泪,翻了个身,把脸在被套上蹭了蹭。

她好像连哭泣的资格也没有了。因为不管她有多伤心难受,罪魁祸首也压根不会关心,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她想要流泪的时候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因为知道黄礼志单单由于她的存在就会感到安心。在从前那个小小的高低床上貌似发生过很多事,但此时此刻黄礼志不知道那是否都只是她的臆想。

 

2.

黄礼志和申留真创造了新的记录——此次冷战时间已达五天,并且大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三个人的眼里有多可笑:早上起床出发去公司的时候,在车上永远会同时选择离对方最远的那个座位;练习中黄礼志就算实在迫不得已要对申留真的动作做出什么评价,都只对申有娜说“告诉你左边的那个人,在这里要怎样怎样”;五个人的聊天室里永远都是有你没我的状态,偏偏因为黄礼志本来就话多,申留真的话就显得更少了。崔智秀、李彩领和申有娜在一开始还时时刻刻感到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她们两个绑到一起强迫她们跟对方和好,但时间一久也就麻木了,反正当事人无论如何也更不好过。

“喂,我们赌一下她们还能忍多少天不讲话吧。”趁着黄礼志和李彩领聊天、申留真在练习室的角落里瘫着玩手机的时候,崔智秀对申有娜悄悄说。

“嗯……两天?”

“我赌三天。”

“输了的人请吃晚饭。”忙内兴奋地说。

崔智秀本来以为自己凭借对这两个人的了解程度,这顿晚饭已是囊中之物。没想到三天时间到了,打赌对象却一点让她胜出的意思都没有。

练习结束后申留真约了崔智秀吃晚饭。崔智秀实在忍不住了,抓住申留真看起来心情很好的这个时机大胆出击:“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啦。”申留真兴致勃勃地在烤肉盘上翻动五花肉。

“你和礼志怎么了?”

尾音落下的瞬间申留真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崔智秀在心里狂抓头发。

“没怎么。”申留真不咸不淡地嘟囔。

“你们一个礼拜多没说话了。”

“说了,姐姐没看到而已。”

崔智秀知道她又在狡辩,懒得争吵,盯着滋滋冒油的烤肉看。申留真用夹子把变了色的肉片推到她面前:“吃饭吧。”

崔智秀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筷子把肉夹到盘子里。

回去之后她和申有娜说起这件事,小孩看起来已经被这两个人烦透了,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

“姐姐别操心她们了,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的。”

 

事实证明申有娜说得对。这场旷日持久、轰轰烈烈的冷战在十天后划上了休止符。没人知道她们到底怎么又和好了,也没兴趣问,只在心里默默祈祷来之不易的和平尽量长久一点。两个人又开始一件件地买同款衣服帽子,聊天的时候很努力地接住对方的梗,申留真从“左边的那个人”变回了留真和溜叮,其他的三个队友终于摆脱了当传声筒的命运。 

另外就是——尽管黄礼志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遍再也不去找申留真的誓,最后还是毫不意外地打了自己的脸。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每晚准时打开申留真的房门,不客气地抢占她单人床的空间,把她的被子抓起来盖住下半张脸。

黄礼志喜欢她的床铺散发的味道。她把自己裹成一个卷,在申留真床上打滚,申留真笑着用胳膊把她箍住不让她乱动,头垂下来,下巴悬在黄礼志的额头上。

黄礼志停下了动作。

“留真放开我。”她小声说。

申留真一动不动:“怎么了?”

黄礼志想了半天编出一个理由:“有点疼。”

申留真听见之后立刻松手,放黄礼志从被子里爬出来。

 

和人同住的确是很亲密的行为,但是亲密也是有条件的,不能充当一些事情的借口。黄礼志记得——她不确定申留真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们出道一年多的时候,有天晚上一起在上铺聊天,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地闲谈。聊着聊着黄礼志就滑了下去,头靠在申留真的肚子上,申留真抱住了她的脑袋,用食指挠着她的下巴,就像逗猫一样。黄礼志因为痒发笑,抓住申留真的手仰起头去看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申留真毫无预兆地低下头把一个吻落在了黄礼志的额头。黄礼志在她怀里僵住了,直到那两片嘴唇从脸上移开才恢复了一点知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很紧张地假笑几声,不敢再看申留真,烧红的耳廓隐约捕捉到对方用鼻子发出的一声轻轻的叹息。

成员之间为了促进感情互相亲吻是很常见的手段,这一点在她们的老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但是那种大庭广众之下、甚至镜头之前毫无掩饰的坦荡的吻和刚才那个是彻头彻尾的两码事。黄礼志眨着眼睛使劲想,在申留真亲她之前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最后只能回忆起只言片语,好像是关于她们周末要一起去吃的那家回转寿司。

回转寿司和亲吻有什么关系,黄礼志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那天她们是如何结束的谈话。申留真从她的床上下去,关掉了大灯,照例说了晚安之后就上床睡觉。黄礼志一点也睡不着。她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循环播放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在试图说服自己这很正常和如果很正常现在为什么会失眠之间纠结,控制不住地一直翻身,被申留真敲了敲床板提醒。

快天亮的时候黄礼志迷迷糊糊地想通了:不对劲的好像是自己。

但是黄礼志并没有胆量去充分思考这个问题。她选择了逃避,直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作为队友和室友和申留真相处。好在之后申留真一次也没亲过她——镜头前除外。

我可以喜欢留真,但不可以是那种喜欢。

这句话就像咒语一样,每当黄礼志的心思有半点偏移的危险,就被她拿出来念上十回。十几岁就进公司做了练习生、二十岁作为队长出道的黄礼志不会不清楚她脑子里那些怪念头会导致什么可怕的后果。

知道要分房后,黄礼志虽然难过,但也宽慰自己,如今有了申留真没有参与的空间,说不定就能走出来了,日后相处也更轻松些。可现实大相径庭:她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双脚将她引向申留真的房门,而对方对她的态度又是那么阴晴不定。

黄礼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想要问清楚,又没有那个胆量,唯恐听到的会是从未敢设想过的残酷真相。

不管怎么样,伤心只是她一个人的。这大概是一种必然。她接不住申留真发过来的球,除非申留真主动让她一局。她们计分板上的数字已经差异悬殊。

无论关系是好是坏,每天晚上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都是关于她的,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把自己的现任室友叫醒,而是走出去从门缝里看看她房间里的灯是不是已经亮起。黄礼志大可倔强地用习惯和恋旧来为自己开脱,但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否认申留真如今占据的空间甚至比从前还要多得多。

很多事情——黄礼志想,她和申留真之间有很多事情好像都不清不楚地过去了。甚至她们作为室友的最后一晚也是这样——没有约定好的彻夜长谈,她们就像被时差隔开一样,一觉醒来之后roommates的身份就被用黑色油性马克笔从她们的名字下面涂掉。说她胆怯也好,固执也罢,她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躲避掉申留真凝视她的视线,试图忘记那个晚上申留真在额头上落下的亲吻,拒绝理解她们手指交缠在一起时从身体内部的那个洞窟传来的、好像在四壁能撞出回响的颤动。她的心就像一枚忽上忽下的溜溜球,绳子的另一端拴在申留真的手指上,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震颤。

 

3.

说到作为室友的最后一晚,申留真有比黄礼志更多的话要讲。她们早就约好那天晚上要好好聊聊的,尽管这个约定的形式要大于内容。

实话实说,在真的分开之前申留真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毕竟黄礼志是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单单换了房间不会带来多大的影响。不就是晚上不睡一起了嘛,又不是从此分隔两地了。再说,她赢了游戏,得到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高兴还来不及。

但是申留真没想到黄礼志居然毁了约。

开门前没从门缝中看到亮光已经足够可疑。轻手轻脚地按下把手把门推开,果不其然,灯已经关了,上铺有个模糊朦胧的影子在黑暗中起起伏伏。

申留真是不会叫醒她的。洗漱好在床上躺下的时候,从上面传来的平和舒缓的呼吸声一点都没有改变。

最后一夜就这样毫无特别地度过。申留真凌晨被起床的黄礼志吵醒了,但因为太困,没和她说话,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开始打包行李,那些巨大的纸箱在客厅堆得乱七八糟的时候,申留真才第一次意识到她和黄礼志就要分开了——连一点温柔的话都没有讲,一句正式的告别也没有说,她们的室友生活就这样被草率而仓促地结束了。

搬进单人间的第一个晚上,躺在床上觉得寂寞。犹豫着想给黄礼志发信息的时候,门已经被敲响了,还没回答,她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联系的那个人的脸就出现在后面,躲躲藏藏的模样真是像只猫。

申留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开心,把手机屏幕锁了放到一边:“你怎么来了?”

“我想和你聊天嘛。”黄礼志走到她旁边,在她让出的空位上坐下。

“我都住单人间了,单人间就是给一个人的,明白吗?”
“我又不住,来做客也不行啊。”
“那好,聊天收费,你知道我的卡号吧。”

黄礼志笑着用手指戳她的腰。申留真抖了一下。

“留真呐,对我好一点嘛。”黄礼志小声撒娇,手被申留真从身上拍了下去。

 

后来申留真拿“明明都说好了要聊天,这姐姐居然自己睡了”这件事说过黄礼志很多遍,每次黄礼志笑得都很不好意思。申留真不是记仇的人,但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过不去这个坎。明明一开始觉得无所谓的人是自己,但是怎么也不会猜到,对于黄礼志来说睡觉会来得比和自己作为室友的最后一个晚上更重要。

总是变着法地问我分房后有什么感受,明明你自己也半斤八两。

搬到新宿舍最初的那段时间里,申留真经常能听到黄礼志和李彩领讨论怎么布置一下她们两个的房间。有时申留真忍不住想像其他人一样插嘴,但还没发出声音就又把嘴闭上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自己没有权利给她们提什么建议,再说黄礼志也没关心过她怎么收拾自己的房间。

毕竟已经不再是室友了。

从前还没有分开的时候,几乎一天24个小时都和黄礼志待在一起,自然得好像她们从出生起就住在同一个房间了一样。已经习惯了一回到卧室就能看到窝在上铺披着毯子的那个人,习惯了伴随着她的呼吸入睡,习惯了在因为噩梦惊恐地醒来时因为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而感到心安。习惯了黄礼志总是将不为人知的恐惧和焦虑对她和盘托出,习惯了当自己在场的时候黄礼志对她本能的信任和依赖,足够任性是因为确信黄礼志总会在她们那个不算大的房间里等着她,并且只等着她。

申留真看着她的时候偶尔会想,这个人是我的。

随即她就会被这因为荒谬的念头感到可笑。朋友之间存在所属关系吗?说什么你的我的,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

但申留真也知道,如果她百分百相信自己说的话,她就不会越来越频繁地生黄礼志的气。和别人去逛街不告诉我,以为买点东西回来就能补偿我吗?真是做梦。邀请了你那么多次出去吃饭,次次都换着理由拒绝,要不是知道你为了约到师妹有多煞费苦心,我还以为你只是懒得出门而已呢。曾经以为那些你只会对我说的掏心窝的话,看来也能对其他人讲,反正只要是你的室友就可以。是的,只是区区室友而已,这就是你在她心里的位置,同时也是你应该把她摆放在的位置——而且还需要加上一个“前”的前缀。

那天晚上在餐桌旁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申留真承认自己是有些口不择言,但她已经气疯了,并且成功地把黄礼志也气疯了。看着黄礼志怒气冲冲的背影,申留真苦涩的内心竟然添上了一丝复仇的快感:很不好受吧?你也来体会一下?

那天晚上,意料之中地,黄礼志没有来找她。申留真也没有服软。回到自己的单人间,很倔强地把房门也干脆锁上,仿佛不是黄礼志不来,而是她申留真主动把黄礼志赶出了自己的领地一样;嫌只有一个人的屋子太安静,打开了音乐又开始播放电影,可无论外界有多少声音也无法把她脑子里的杂音驱逐出去。点进kkt再退出,重复了十几次,没有想要看到的新消息,也不想低头做那个主动求和的人。

坐立难安的申留真最终倒在床上,双手盖住脸。她忍不住去猜黄礼志现在是什么状态,是像她一样难受还是已经风平浪静。但是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呢,申留真又想。反正她有了新的室友,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会和别人说吧。我上赶着操什么心,简直是疯了。

尽管如此申留真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快十二点的时候给李彩领发了信息:礼志姐姐睡了吗?

李彩领很快回复:我们刚刚关灯。

申留真不知说什么是好。正挑选着表情贴纸的时候,一条新消息又浮现在屏幕上:

礼志姐姐哭了。我回去的时候她没有在哭,但是看眼睛好像哭过的样子

申留真思前想后,认命般地随手按了个耸肩摊手的emoji,把手机关了丢到床头柜上,被子扯过头顶。 

 

第二天黄礼志没有来叫她起床,因为申留真醒得很早,六点半就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她们很有默契地把碰面的时刻拖延到了最后一秒,一起出门上车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交流。申留真只和崔智秀讲话,黄礼志在后排坐在李彩领旁边。

又开始了,申留真心想,无聊的冷战。

她举起手机假装自拍,通过前置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偷看黄礼志。她们的目光在屏幕上重合了一瞬,下一秒黄礼志就赌气把头扭过去,尽管申留真不知道拉着窗帘的窗户有什么好看的,能让她那么专心致志地盯了一分多钟。

申留真知道黄礼志其实很好哄。只需要找个她们独处的时机,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抓住黄礼志的手摇一摇说姐姐为什么不理我,黄礼志表面那层貌似坚不可摧的寒冰就会在几秒内融化。然而申留真不愿意。错的又不是她——至少不完全是她。但是有些人好像笨得根本猜不到。这次是这样,以前也是这样,只顾着自己一个人生气,连一点抱歉的心情都没有,倔头倔脑的绝不做那个主动重新开始讲话的人,最后逼得申留真没了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去求和。

为什么每次明明受委屈的是我还要我先低头啊,真不公平。

申留真放下手机,头一歪枕在崔智秀肩膀上开始补觉。

 

和一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冷战是非常难受的事情。但是面子对申留真来说更重要。她表现得满不在乎,就算黄礼志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叫也只是为对方的心胸狭窄冷笑几声。和其他三个人相处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融洽,在客厅沙发上笑着和申有娜打作一团的时候余光瞟到黄礼志从房间里走出来,借着眼睛被头发挡住的机会目光锁定黄礼志,那个表情凝固的瞬间真是太好笑了。

受不了吗?受不了就主动来和我说话啊。

但是黄礼志没有。过了一会儿她又重新晃悠过来,端着一袋拆开的蘑古力伸到申有娜面前,很自然地把申留真当成了空气。忙内接过来往手心里倒了几颗。黄礼志走开后,申留真凶狠地盯着那堆小饼干,申有娜不知所措地捏起一个塞进申留真嘴里。

冷战之前一起买的同款不同色的冷帽不合时宜地到了,申留真拆的快递。她故意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顶趁着黄礼志不在的时候丢到她的床上,从而要挟黄礼志主动过来找她,然而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发现帽子被挂在自己的门把手上,上面贴着一枚便利贴:你弄错了。

申留真气得牙痒痒,绝不和黄礼志主动和好的决心成倍增强。不就是不说话吗?不和你说话我又不会死。你要是愿意这样就随你吧。到时候被传出来队内不和的消息,首当其冲的还是你这个队长。

申留真知道其他的成员把她们这点破事全都看在眼里。崔智秀那天吃饭的时候问起,被她糊弄过去了;申有娜想拉着她们两个一起玩游戏,黄礼志找了个全世界最烂的借口逃之夭夭;李彩领作为现任室友,不时假装说漏嘴给申留真透露黄礼志说过想吃想要的东西,申留真也只当作没听见。她们默契地保持着麻木不仁的状态,终于成功地让试图终结这场折磨的三个人放弃了所有努力。

倔归倔,其实她早就原谅黄礼志了。气来得快也消得快。不说话的漫长时间足够让她忍住羞耻把那晚发生的一切一遍遍复盘,然后承认自己确实也做得不算很完美。她敢肯定黄礼志同样只是因为放不下面子才不和她讲话的。和好其实很简单,只是缺乏一个契机罢了。

那天凌晨申留真看电影看到一半溜出房间去卫生间,在走廊里和黄礼志打了个照面。申留真看见黄礼志脸上原本还很放松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符号,低下头就要从申留真旁边硬挤过去。申留真干脆张开手臂把整个走廊牢牢封锁,黄礼志试图从哪边突破她就顺着同一个方向移动,来来往往几个回合终于从黄礼志嘴里逼出一个烦躁的祈使句:

“让我过去。”

“哎呀,居然和我说话了呀。”申留真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要敲门把有娜叫醒让她来和我说呢。”

黄礼志伸手推申留真的胳膊,申留真铁了心毫不退让。她们在过道上僵持了几分钟,申留真背后的卧室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崔智秀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她们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睁大了眼睛:“凌晨两点你们干什么呢?”

黄礼志总算是找到了个告状的对象:“她不让我过去。”

崔智秀用一脸“又来了”的表情看着申留真:“你先放我过去。”

申留真没办法只能乖乖听话。崔智秀从两个人身边挤过,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趁申留真不注意,黄礼志迈开大步和她擦肩而过。申留真下意识地转身抓住了黄礼志的手肘,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要不要聊一下?”

“聊什么,我要睡觉。”黄礼志丢出一个硬邦邦的回答。

“那你睡去吧。”申留真的火又上来了,甩开了黄礼志的胳膊。

 

申留真一觉睡得特别糟糕,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噩梦惊醒。皱巴着一张脸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黄礼志身上。给了台阶都不下——黄礼志在申留真心里的罪状又多了一条。

白天训练的时候申留真的脸色很差,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李彩领问了她好几次身体是不是不舒服。申留真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给自己伪造出一些例如腰酸背痛头疼欲裂的症状,声音大到足够让练习室另一头正在和老师讨论的黄礼志听得一清二楚。李彩领担忧地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申留真也顺势真的像个病人一样瘫倒在座位上。

下午她蹲在练习室角落抱着正在充电的手机看,身边突然走过去一个人,申留真回头发现是黄礼志,自己脚边则多了一瓶水。申留真的视线在水瓶和黄礼志的背影上切换了几次,拿起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她从镜子里把剩下的三个人都检查了一遍:怎么回事,尽职尽责的队长居然没给每个人都发一瓶。

练习结束后申留真故意磨磨蹭蹭,黄礼志要收拾的东西好像也格外多。其他三个人的声音消失之后,申留真才把包甩到肩膀上往门口走,经过黄礼志身边的时候假装无意地问道:

“晚上一起吃饭吗?”

黄礼志低着头不看她:“吃什么?”

“你上次说要去的那个地方。”

等待回答的几秒里申留真不停地把身体重心从一条腿转移到另一条腿上,终于看见黄礼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申留真的心情一变好,喜欢逗黄礼志的天性就又发作了:“怎么这次没有拒绝我?”

黄礼志很无语:“那我不去了,可以吗?”说着就又要一个人走。

申留真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近乎本能地在皮肤相触的下一个瞬间捏紧了黄礼志的手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黄礼志,对方棒球帽下的那双眼睛慌张地飘忽不定,脸颊和耳朵微微泛红。

申留真拽着她的手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边,黄礼志不情不愿却也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最终她们的肩膀撞在一起,胳膊紧贴着彼此。

“呀,不是你说要去吃饭的吗,怎么不走。”

“终于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哪敢生你的气。”黄礼志嘴上不依不饶。

申留真笑了笑,松开黄礼志的手,在她的腰上拍了一下:“现在走吧。”

 

那天晚上黄礼志久违地踏进了申留真的房间,标志着过去两周里发生的那场战争已经正式宣告结束。她们在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聊这件事,挑出来的话题都是最不重要的,装傻装得浑然天成。 

黄礼志盯着申留真看。申留真正在刷手机,浓密的睫毛像是带着睡意般慢速地扑扇。黄礼志对她这种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很不满。她有一肚子的委屈想发泄在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想抄起手边的枕头在她身上狠狠来两下,质问她当时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以及之前又是为什么毫无理由地挑起事端。让我伤心难道是你取乐的手段吗?哄好我只是为了下一次再惹我?

但是最后黄礼志还是把千言万语都咽进了肚子。她感觉自己和申留真的关系变得很脆弱。就像一个毛绒玩具被一遍遍撕扯成碎片又一次次缝好,虽然还能被抱在怀里,但外表已经千疮百孔,针线所在的位置也弱不禁风,好像最轻的抚摸都能让它再度四分五裂。

我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呢?队友?同事?朋友?

黄礼志突然发现她在申留真面前总是会变得很没有底线。似乎无论申留真做什么,她都会原谅她,即使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任何解释,暴风骤雨还是晴空万里,都在申留真一念之差。

也许是因为她们相处了太久,直到分房之前的关系一直都健康美丽得堪称模范,黄礼志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申留真的为人。但大部分原因,大概还是喜欢吧。无论是什么性质的喜欢,太喜欢了,所以才会一忍再忍,哪怕所有因为她流的眼泪她都看不见,还是会在她主动示好的时候瞬间心软、败下阵来。

在这段她们沉默的日子里黄礼志总是会下到她记忆的贮藏室里,把一个缠着锁链、上了无数把锁的箱子打开,里面装着申留真在那张高低床上亲吻她的回忆。她原本已经和自己约定好再也不去想的,但正是因为无限的、让人发疯的缄默和针锋相对才让她慌不择路地把这个片段重新翻出来,电影卷在转轴上一遍一遍地从第一帧播放到最后一帧又重新来过,黄礼志就是这样可笑地从往事里寻找申留真喜欢她、喜欢过她的证据,第二天早上再强打着精神板起脸来,不给那个日夜萦绕在自己脑海中的人任何好脸色看。

 

4.

自从这次冷战结束之后,申留真收敛了很多。虽然她容易嫉妒的性格还是一点没有改变,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动辄对黄礼志冷嘲热讽了。和黄礼志开战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最关键的是也从来没有胜利者,打来打去只能把人弄得身心俱疲,搞不好黄礼志还会以为自己存心要欺负她。

两人关系的稳定也带来了宿舍生活的和谐。其他三个人终于克服了宿舍夜宵创伤应激综合征,下班之后重新在餐桌边围成一团。

申留真从浴室里出来,拿了条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今天从餐厅里发出的动静好像格外大,她洗澡的时候都能听见。走过去一看,桌子上放着几瓶打开的啤酒,黄礼志还拿着一罐,正兴高采烈地和李彩领说着什么。

申留真下意识地把酒从黄礼志手里抽出来,掂掂分量,好像还剩下大半瓶。

“哎呀,彩领,你怎么让礼志姐姐喝酒啊。”

面不改色的李彩领皱起眉:“我?”

黄礼志扭过身子想把啤酒抢回来:“呀!我才喝了两口!”

“脸都红了。”申留真捏着啤酒罐的边缘往后退了几步。

“脸红归脸红,我又没醉。还给我。”

申留真不仅没还,还干脆直接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然后绕到桌子的另一端,把酒放在离黄礼志最远的地方,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坐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房门被毫无预警地打开,申留真一抬头就看见黄礼志出现在自己眼前,脸好像比刚才更红了。

“留真尼干什么呢。”说着黄礼志就要往她床上坐。

申留真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哎哎,干什么呢。”

黄礼志的嘴角立刻委屈巴巴地向下:“怎么了?”
“酒鬼不许进我的房间。”

“都说了我没醉。”黄礼志挡开申留真的胳膊,自作主张地坐下。

“那好,问你几个问题吧,能回答得上来就证明没醉。”申留真意识到这又是个逗猫的好时机,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一加一等于几?”

“申留真,你把我当傻子呢吧。”

“我看你是不会吧。”申留真说着又在黄礼志眼前举起左手,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多少?”

黄礼志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要咬上去,申留真顺势一拉,黄礼志倒在她怀里,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她抱住了。

“好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申留真看着胸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申留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唔……不记得了……”黄礼志的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来,“是五月吧……”

申留真松开手,黄礼志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看来真是醉到一定程度了。为了防止等会儿吐在我房间里,现在请离开吧。”

“我不走。”黄礼志梳理着头发,“为什么赶我走,我就要在这里待着。”

申留真忍不住想笑,推了一把黄礼志的肩:“你走。”

“不走。”

“走。”

“你好烦。”黄礼志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但这反而让申留真心里乐开了花——她就喜欢看黄礼志被她惹毛的样子。

“嫌我烦?嫌我烦以后别来找我。”申留真甩下一句,很潇洒地拿起手机,后背倒在床框上开始浏览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申留真,你,你,”黄礼志伸出食指点着她,“……你真讨厌。”

“哦?听见了吗?这姐姐说我讨厌!”申留真对这个攻击力无限接近于零的反击做出了很夸张的反应,“其实是以前就觉得我讨厌吧?今天不小心说出了真相?终于被我发现了!”

黄礼志说不过她,又被她气急了,干脆抓起枕头在申留真身上打了几下。申留真一边嚷嚷着疼一边用胳膊护住身体,看准时机把黄礼志的武器从她手里一把夺走丢在地上,失去平衡的黄礼志额头撞在了她的肩膀上。

申留真一边笑着一边摸了摸黄礼志的头。“好了,不逗你了。”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黄礼志委屈地嘟囔着。

“对你哪里不好了,倒是说说啊?”

黄礼志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反正就是,各种方面。”

“例子都举不出来,论证无效。”

黄礼志抓住申留真的袖子抬起头。她的脸颊依然因为酒精的效力而绯红,一双眼睛也像珍藏多年的佳酿一样亮晶晶的。

“你要是再气我,我就真的不喜欢你了。”

说完后她滚到一边趴在床上。申留真拿过手机,心猿意马地看了没一会儿,视线就又忍不住往黄礼志的方向飘。最后她干脆也在黄礼志身边趴下,伸出一条胳膊揽住黄礼志的肩膀。

黄礼志的鼻息变得有点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姿势阻碍了她呼吸。

申留真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又喜欢我了?刚才不是还说我讨厌?”

黄礼志偷偷地把脸转过一个角度,眼睛在胳膊的遮掩下露出一个角,和申留真的目光对在一起。

想亲她,这是此时此刻黄礼志唯一的心情。

申留真的嘴唇和呼吸都近在咫尺,她只需要靠近一点,打着喝醉的旗号,把一切都掩饰成朋友间无伤大雅的打闹,尽管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醉,而且朋友就算关系再好也是不会亲嘴的。

但她只是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床单。申留真的视线灼热得像是要把她烧穿,她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就飞速溃败。扭过头,视野里又只是申留真黑灰色的被套了。

“嗯。”她做贼心虚地说,声音放得很小。

“说什么?”申留真往她旁边挪了挪,“我没听见。”

黄礼志的嘴唇在申留真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颤抖。然而她很清楚自己绝没有勇气把“喜欢”说出口。这个词背后负担的含义太沉重了,她害怕她们都会被压垮。

申留真没有再追问。她的手移到黄礼志的后脑,一下一下像对待小孩那样抚摸黄礼志的头发,然后黄礼志感到另一具坚硬的颅骨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那一瞬间她的呼吸停止,本来就快的心率急速飙升,但最后申留真也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用自己的头碰了碰黄礼志的。

申留真的脑袋移开后,黄礼志翻过身,把自己从那种窒息一样的感觉中解救了出来,没看申留真,直接坐起来下了床。

“我回去了。”她说。

“你怎么反复无常的。”

“是你一直赶我走好吧?”黄礼志说着就要走,被申留真抓住了手腕。

“真的走了?”

“嗯。”黄礼志甩开她的手,“已经晚了,想睡觉。”

申留真靠在床头看着她酡红的脸颊。“是真的喝醉了吧。”

“都说了没有。晚安。”

黄礼志说完立刻夺路而逃。

 

Crazy in love——为爱痴狂。主打曲的标题也直接得有点粗鲁,干脆就是“疯了”。被爱情麻痹大脑的人会变得混沌不堪,因为走投无路才会铤而走险做出许多狂野大胆的蠢事——这么看来,爱情是种很危险的东西,任何想接近它的人都无异于饮鸩止渴。

同公司的师姐团的歌曲里,爱情又完全是另一副模样:它是一种让人如至云端的奇妙情感,宛如神话里的琼浆玉露,哪怕只是用嘴唇沾一沾都能带来飘飘然的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围绕着自己打转。爱情是很美好的,阳光一般地干净纯粹,因此才会有那么多人每天幻想着偶像剧里的情节,乞求属于自己的爱情早日出现。

爱情到底是什么?没有拥有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它既不癫狂,也不充满浪漫。或许这样形容比较妥贴:爱情就像一个不喜欢刺激的人被硬生生绑在了过山车上,无论怎么呼救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头越来越接近轨道的顶端,绝望地等待忽然俯冲失重眼泪飙出的刹那。

申留真从来都不喜欢过山车。

二十出头的年纪到底懂什么爱情。从来没有亲自体会过,所有对这个概念的演绎都只是模仿和臆想。她们是在表演——装出一副很老练的、仿佛已经身经百战的样子,唱着“你已经让我陷入了疯狂的爱情,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就好像一切都是根据亲身经历改编。

但是申留真知道这是谎言。爱情是不会让人、至少不会让她这样直截了当地控诉的。它只会把人压在砧板上,手里拿一把剔骨刀慢慢地挑开皮肉,不温不火地进行旷日持久的折磨。当鲜血淋漓、白骨露出的时候,又会施个法术把她重新变回完整的人。她开始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身体里的灵魂仿佛被撕扯成了两半,放在一架天平的两端,分别记录着爱和恨的重量。有时候她真的特别讨厌黄礼志,讨厌到不想再看见她、不想再和她说一句话,但在短暂的、转瞬即逝的仇恨过后却只有撕心裂肺的痛和浓烈到让人害怕的感情。她想过很长时间究竟该如何定义这种感情,企图用“好朋友”这个不痛不痒又颇具欺骗性的头衔遮遮掩掩,但就在黄礼志疑似喝醉闯进她房间的那个晚上申留真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世界上大概只有一种感情能拥有如此蛮横的力量,强迫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亲吻黄礼志形状优美的嘴唇。

她明明也听见了黄礼志那句可疑的话、以及逃避掉对视后埋在手臂里发出的那个简短的音节,却还是放了黄礼志走,代价是一整晚的失眠。

为什么你终于从我的房间里出去了,却一直赖在我心里不走呢?

申留真在自己的单人间里辗转反侧。

 

那个晚上过去后她们的相处变得有些尴尬,不敢再像从前那样随便地牵手、把头靠在对方的肩头,连挑座位都要岔开。黄礼志也不再那么频繁地去找她了,即使去也只会待一小会儿,搞得李彩领以为她们两个又闹了别扭。

这种事无法和对方倾诉,更不可能向第三个人求助,时间久了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膨胀得越来越大。申留真只能独自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暗无天日一会儿又柳暗花明,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真的要疯了。

下午在练习室的时候点的外卖到了。黄礼志本来想出去拿,被申有娜自告奋勇地抢了先,崔智秀也跟着一起。李彩领出门去洗手间。刚才还吵吵闹闹的练习室瞬间变得空荡,安静是因为剩下的两个人不知道该不该和对方说话。

心不在焉地划了一会儿手机后申留真忍无可忍,抬起头对坐得离她八丈远的黄礼志说:“礼志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话吗?”

黄礼志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了个现行那样慌张地抬头往申留真这边看:“啊……我还以为你想一个人待着。”

申留真扯了扯嘴角,干脆站起来直接在黄礼志身边坐下。黄礼志想躲,被她一把抓住了肩膀。

“我们谈一下吧。”

黄礼志说:“要谈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之间变得很奇怪吗?”

黄礼志为了缓解紧张尴尬地假笑,但是扬起的嘴角像被铅锤拽着一样迅速重新滑落了下来,抓着脖子转过脸去:“有吗?”

申留真实在不想陪她玩这个愚蠢的游戏了;她伸手抓住黄礼志的下颌,强迫黄礼志面对自己。申留真发誓,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但黄礼志被吓得够呛,在下巴被捏住的刹那一把推开了申留真,脸红得像滴血。

申留真烦躁而沮丧地皱眉。

“留真。”黄礼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

“干嘛反应这么大?”申留真揉着自己有点疼的肩膀抱怨道,“怎么了?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黄礼志张口结舌。申留真不想看她,扭过头蜷缩在练习室的座位上。

“不是。”黄礼志过了半天才说,“我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申留真盯着自己双脚之间的地板不说话。黄礼志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肩膀还疼吗?对不起啊。”

“黄礼志,我知道你是笨蛋,可你也不能一直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申留真猛地抬头,看到黄礼志脸上那副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她的眼睛毫不退让地盯住黄礼志,因为她知道黄礼志会在三秒内就慌张地移开视线,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地里。

“我没有装傻。”黄礼志说谎时的演技实在太差了。

申留真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想一想那天晚上你说了什么。”

“哪天晚上?”

“就是那个晚上,那个你喝了酒的晚上,那个你来我房间说你再也不要喜欢我了的那个晚上。”

黄礼志五雷轰顶,手指在膝盖上僵硬地扭曲成一团:“啊,是那天啊。那天我喝醉了。”

申留真冷笑:“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没有醉吗?骗我的?”

“申留真,你为什么要抓住这个不放呢?“黄礼志提高了声音,“就算我真的说了又怎样?朋友之间不可以说这样的话吗?”

“为什么要强调是朋友之间?”申留真扬起一边的眉毛。

节节败退的黄礼志发现自己这是越描越黑,只能给出一个毫无逻辑的回答:“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们早就做不成朋友了。”申留真毫不留情地说,抱住膝盖,“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们早就做不成朋友了。”

她往练习室门口瞟了一眼。队友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不由后悔自己选了一个错误的时机。

黄礼志低下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不是。”申留真说,“我们不是朋友。我们什么都不是。”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黄礼志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申留真意识到留给她们的谈话时间已经结束了。她拿起放在手边的矿泉水瓶,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将空瓶子丢进垃圾箱。垃圾箱是空的,瓶子落入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那天一直到练习结束,她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崔智秀用五官对申有娜说:又开始了。

 

坐车回去的路上黄礼志和崔智秀坐在一起,申留真隔着过道一个人坐。车里没人讲话。黄礼志受不了这份寂静,从包里翻出耳机戴上,闭上眼睛把头靠在窗户上休息。

马上就要被音乐哄着入睡的时候,握在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黄礼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屏幕上的消息内容时顿时睡意全无:

笨蛋傻子胆小鬼

黄礼志偷偷看向左边。余光里崔智秀安静地睡着。狭窄走廊另一侧的独座上,申留真望着窗外,AirPods像一枚白色的逗号,挂在她的耳朵里。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黄礼志没有回复她的信息。她的脑子很乱,更不知道怎么和申留真相处了。晚上早早洗漱完后就躲进房间,把李彩领当成救命稻草一样东拉西扯,听到房门被敲响的时候差点打了个激灵。

李彩领看她表情不对,自己去开门。黄礼志也没回头。申留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彩领啊,能借你室友用一下吗?”

李彩领叫她:“礼志姐姐,留真找你。”

黄礼志只能硬着头皮,在李彩领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跟着申留真进了单人间。

申留真把门关上,开门见山地说:“留给姐姐时间思考了。想好了吗?”

然后,仿佛是已经预料到黄礼志又要顾左右而言他,赶紧补了一句:“不要装傻。”

黄礼志在她的床上坐下,拍了拍她的被子,抬头对申留真说:“要谈什么?”

申留真忍住烦躁说:“当然是继续下午的那个话题,谈谈我们现在的关系。”

黄礼志抿起嘴唇,半天憋出来一句:“有什么好谈的?我们不就是朋友吗。”

“你还装傻。”申留真抱起双臂。

“我没有。”

“我下午明明说过了,我们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为什么?”

“难道姐姐和你的其他朋友也是这样相处的吗?三天两头就会吵架冷战然后再和好——”

申留真的话被黄礼志粗鲁地打断了:“你还好意思对我说这个?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吵架?不都是因为你吗?”

“因为我?”申留真被气笑了,“是我不对?”
“难不成是因为我?”黄礼志越说越激动——她根本搞不清申留真现在这是在做什么。明明之前无缘无故就发神经的人是她,傲慢到事后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现在居然摆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把责任推到她身上。
“是啊,就是因为你啊,”申留真干脆地回答,“因为你让我伤心了。”

黄礼志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申留真?因为我?伤心?
看到黄礼志一副惊愕的模样,申留真也懒得继续隐瞒了:“我们吵架前你都做了什么,自己想。”

黄礼志努力地调动记忆:都发生了什么?之前的几次她真的记不起来了。只有最后那次,在餐桌边丢脸地当着三个妹妹的面大吵大闹的那次她记得,是因为说了——

“我说我和彩领聊天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还不是问题吗?”

黄礼志皱起眉:“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申留真崩溃地把手插进头发里。“啊,真是的,黄礼志,你真的这么笨吗?你觉得我会很开心听到你和其他人聊天聊到两点都不睡觉?很开心知道你和认识的妹妹一起去吃饭了还不告诉我?非要我把所有原因都大大方方地告诉你你才能理解吗?”

黄礼志呆滞了几秒,然后才开口:“我和别人在一起,会让你不高兴?”

申留真后退了几步靠在桌子上,像牙疼一样捂着下巴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直说,只知道对我发脾气?”

“这种事要怎么直说啊。”申留真有点尴尬。

刚才把黄礼志叫进自己房间里时的那股冒失莽撞的勇气忽然烟消云散。申留真僵在那个地方,就像游戏卡住时被困在屏幕上一动不动的NPC。她似乎能听到时间滴滴答答地在她和黄礼志之间来回往复地跳跃,沙漏里的细砂跌入同一个方向,她迷失在无边无涯的虚空和寂静当中。

过了不知多久,黄礼志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我希望是我理解错你的意思了。”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申留真小声咕哝了一句,玩着自己的手指,抬头看了一眼黄礼志,对方就像被火烫了一下立即别开了脸。

“疯了吧,申留真,你。”黄礼志说,“别逗我了。这种事不能拿来开玩笑。”

申留真咬牙切齿:“我也知道这种事不能用来开玩笑。”

就在这一刹那,她又开始讨厌黄礼志了。黄礼志明明就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明明比谁都清楚她正在说什么,但就是故意跟她兜圈子,消磨她的耐心和时间,拖延到申留真最终决定放弃的时候。但申留真不会屈服。她走到床边,在黄礼志面前停下,俯下身让自己的眼睛和黄礼志的处在同一个高度上,在黄礼志的双眼开始慌张地闪动寻找离开的最短路径的时候说:

“看着我。”

黄礼志勉强把目光重新和她的对上。申留真想看看她能坚持多久。她在心里默默地读秒:一、二、三……十四,黄礼志垂下眼帘,无助地说:“申留真,放过我吧。”

“是你先要放过我。”申留真低声道。

她抬手为黄礼志拨去一绺粘在嘴唇上的发丝。手指和她的脸相触的那刻,黄礼志忽地又抬起眼睛来看她,申留真的心猛地一跳,手也跟着一起发抖。申留真打战的手腕被她握住,黄礼志把下半张脸埋在她的手心里,双唇与她汗津津的指腹紧贴在一起。申留真慌张地咽了下口水,搜肠刮肚想要说出点什么,此时震动被从掌根传递过来,是黄礼志在说话:
“对不起没能控制住我自己的感情。”

申留真的喉咙发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等着黄礼志继续,对方却把她的手放开了,然后深呼吸了几下,对她露出一个不知有多少真心成分在的微笑。

申留真的手悬在半空。她彻底被黄礼志搞糊涂了:“什么意思?”

“留真,我们现在在经历的是什么事情,你比我更懂。”

“所以呢?”

黄礼志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申留真的内脏好像突然四分五裂。因为太疼了,她忍不住想流泪。

“胆小鬼。”她说,背对着黄礼志坐下。她不想让黄礼志看见自己哭的样子。

“就当我是胆小鬼吧。”黄礼志叹息一般地说,“留真,我们都好好想想吧,你——”黄礼志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你是我很好的朋友……”

申留真终于爆发了,猛地转过身去:“你听不懂人话吗?谁要和你做朋友?”

黄礼志被她吓到了:“我——”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做朋友?”申留真快速地抹了一下脸,带走已经迫不及待从眼眶中夺路而逃的几滴泪水,“你对朋友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你会对朋友有占有欲吗?你会想亲你朋友的嘴吗?”看黄礼志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申留真破罐破摔,“你没有也没关系,因为我有,我有就足够了,对不起凶你了。”

“别哭,留真。”黄礼志笨拙地说,伸出手就要抱她。申留真心情很坏,挣扎了几下,但还是被黄礼志揽进了怀里。申留真最后的倔强存在于不把脸埋在黄礼志的胸口。

不言不语地抱了一会儿,黄礼志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想和我接吻吗?”
申留真的心率变本加厉地上升,她闭上了眼睛:“现在不想。”

“对不起。”

“再说了,只是朋友的话凭什么接吻啊。”

黄礼志反应过来自己又不小心跌进了圈套,脸红着咬了咬嘴唇。

“好了,放开我吧。”申留真垂头丧气地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拜托忘掉吧。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这的确是黄礼志想听到的回答,也是她认为最好的处理方法。她现在就应该把环绕在申留真腰上的那双手松开,说一声晚安,离开申留真的房间。反正这么多年她们都是这样靠着装糊涂过来的——再加一条也没什么。

可是不知为何她没有动。她呆呆坐着,毫无反应,直到申留真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一张脸通红着皱成一团,脸颊上还残留着刚才泪水划过的痕迹,黄礼志的心又狂跳起来,耳边全是血液飞速流淌时发出的唰唰的声音和急速巨大的脉搏,她不知道现在除了亲吻申留真之外还能做什么——于是,她把刚才自己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申留真的“现在不想”以及担惊受怕的未来全都扔在了身后,闭上眼睛壮起胆子用自己的嘴轻轻地碰了一下申留真的双唇。

黄礼志不会接吻。即使以前在各种电影电视剧都已经看得让人想吐,但表演出来的东西和现实毕竟是两码事。她只知道她们的鼻息都很急促,然后在她突然又勇气尽失想逃走的时候后脑被申留真的手用力扣住,申留真张开了嘴,她也张开了嘴,脸偏转角度,鼻子和彼此的错开,在这个不清不楚又不算特别甜蜜的初吻里,她们的胃都止不住地抽痛。

分开之后黄礼志又不敢看她了。

申留真说:“你到底在躲什么,多少年了从来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黄礼志用最小的声音回答:“你说呢。”

“躲我?”申留真不依不饶。

黄礼志没说话,挠了挠头。放在膝盖上的手被牵起,申留真吻过手背和指尖后放手:“所以现在对姐姐来说,我们是可以接吻的朋友关系。”

黄礼志被逗笑了:“什么啊。”

“明明就是啊,”申留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不说喜欢我,只是让做朋友,却还来亲我,那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沉默了一会儿,黄礼志说:“想交往吗?”

“不想。做朋友吧。”

黄礼志很受伤地哦了一声,申留真无奈道:“你不会真的信了吧,笨蛋。”

“你又逗我。”黄礼志委屈巴巴地说。

“喜欢你才逗你的。”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两个人的脸更红了。申留真揪着自己的被套,恨不得能给大脑接一个移动硬盘,把刚刚发生的事清理一部分出去。

“留真,我们还是再好好想想吧。”黄礼志好像精神分裂一样忽然又把自己的理智捡起来了,“你也知道,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事情。”

“好吧,那你去想吧。“申留真说,“随你想多久,反正最后你也是会同意的。”

黄礼志震惊于她随口就能说出这种话的本事,却也不得不承认,申留真说的是对的。

 

三天后,下班一起坐车回宿舍。申留真正和崔智秀说话的时候,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她见缝插针地低头一看,屏幕上只有简洁的三个字符:

交往吧

申留真拼命压抑住得意忘形的笑容。

 

从朋友到恋人的过渡实在太快,让人有些晕头转向——如果不把她们漫长的、连带其他人也一并折磨了的暧昧期算在内的话,几乎是一夜之间完成的转变。决定开始恋爱的第二天早上,黄礼志来叫她起床的时候表现得很正经,申留真差点以为昨天收到的信息是盗了黄礼志账号的黑客发来的;但是随后五个人一起出门时,黄礼志趁着走在前面的队友们不注意,偷偷地勾起申留真的手,虽然她们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依然心照不宣地同时笑起来。 

练习时申留真频频走神,看着和编舞老师讨论的队长发呆,然后不由自主地傻笑:这个人已经是我女朋友了,你们没机会了哦。

黄礼志确实还是那个称职尽责的队长没错。为了保护好她们的关系,也为了保护好团体,她和申留真早早强调过,以后在公开场合不许有太亲密的举动。申留真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不得不乖乖听黄礼志的话。然而黄礼志的警惕心高得离谱,局面逐渐发展成了即使在宿舍牵下手都被列入了黑名单。

这导致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其他的三个队友以为她们又吵架了,看到她们时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申留真于是提议:“我们把关系对她们公开吧,这样做才负责任啊。”

黄礼志还犹豫着,申留真又补充道:“就算现在不说,迟早也会被发现的。”

权衡了几天后黄礼志最终同意了。事先和申留真排练了好几遍说辞,才下定决心在五个人的聊天室里发消息,要求大家晚上在宿舍客厅集合,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看着三个人好奇的表情,黄礼志脑子里预先编排好的所有台词在瞬间全部都蒸发了。她紧张得要命,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位了,随时能从喉咙里翻涌出来。好像现在她不是站在宿舍的客厅里面对着朝夕相处的成员,而是正在哪个电视台发表一位感言。

“我——”黄礼志刚开口就卡壳了,不由自主地向身边的申留真望去,视线对上之后申留真微微地点了下头鼓励她,“我和留真觉得应该和大家说清楚——”

黄礼志又说不下去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队长,此时此刻面对着所见过的最小的场面,却卡壳得宛如一盘绞带的磁带。

申留真看她这个样子,当机立断地接过话茬:“我和礼志姐姐呢,前几天决定——”

“交往了?”崔智秀突然冒出一句,击碎了黄礼志和申留真的全部计划。

黄礼志顿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黄礼志和申留真面面相觑,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某种圈套。

“最近才决定交往吗?”崔智秀一边说,一边从黄礼志的饼干罐里抽了一条放进嘴里。

“什么——什么意思?”申留真迟疑地问。

“你们简直太明显了啊。”李彩领点评道。

“真的很明显。”崔智秀点了点头,因为嚼着饼干,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说实话,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新闻,我还以为你俩要宣布打算一起退出ITZY什么的。”

黄礼志捂住了自己的脸。“对不起,大家。”

“真是的。”崔智秀又拿了一根饼干出来,把它像指挥棒似的在空中点来点去,“以后可以不吵架不冷战了吗?每次我们都跟着一起倒霉。”

“对不起啊。”申留真感觉自己像个做错了事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

“不要让别人发现。”李彩领说。

“还有!不许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接吻。”崔智秀特意强调。

“Lia欧尼!”申有娜笑得倒在崔智秀身上。

黄礼志张开手指,从指缝中偷看申留真,视线交汇在一起。申留真看起来像她一样害羞、尴尬而手足无措。她很少在申留真脸上发现这种表情;一直以来都聪明、漂亮、帅气的留真,什么事都做得很好,即使在她们过去那段时间的纠缠不清里,似乎也一直都是主导局面、掌控她内心的人。但现在黄礼志发现她错了。在她们的爱情游戏里,没有什么赢家,两个人的比分从头到尾都是零比零。她和申留真共享一枚恋爱结成的酸涩又甜蜜的果子,现在果核已经落进了泥土,只需要期待时间会将它催化成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黄礼志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回应成员们善意的起哄和调侃,不知道她和申留真的未来究竟会导向岔路的哪一端,更不知道她们这个有些冒失草率、全凭心意的自私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是即便无助好像也没关系,作为队长的黄礼志第一次这样想,因为无论如何申留真都会在她身边,如果她感到紧张或者茫然,她可以随时望向申留真的方向、牵起她的手,而申留真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存在于此便已足够。

(end)

 

Y

电影终会落幕,我们的爱不会!

电影终会落幕,我们的爱不会!

也行好像也不行
  HAPPY YENA DA...

  HAPPY YENA DAY!!!

  HAPPY YENA DAY!!!

Cloudy

报复式浪漫

申留真&黄礼志


“相遇就很浪漫了。”


 0.


    是不是每个生日会都少不了俗套的游戏环节?还是真心话大冒险,讲不出做不到就喝酒。


   “留真,今天我是主角还是你是主角?”生日的朋友看着申留真的帅气装扮,不禁发出疑问。


   “我借用了今晚的舞蹈室,等会要过去拍舞蹈视频。”


   “啊,留真跳舞确实很不错呢。”众人异口同声地起哄表演一个。...


申留真&黄礼志



“相遇就很浪漫了。”



 0.

  

    是不是每个生日会都少不了俗套的游戏环节?还是真心话大冒险,讲不出做不到就喝酒。


   “留真,今天我是主角还是你是主角?”生日的朋友看着申留真的帅气装扮,不禁发出疑问。


   “我借用了今晚的舞蹈室,等会要过去拍舞蹈视频。”


   “啊,留真跳舞确实很不错呢。”众人异口同声地起哄表演一个。


   申留真才不上当,叫来服务员要果汁。然后假装抱歉地说:“我等会要跳舞就不喝酒了,要是想看我的舞蹈那就订阅我的油管频道吧。”


  朋友们齐齐都翻白眼。“早退就算了,还不喝酒?那我祝你盘盘真心话大冒险都被点。”


  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朋友生日,所以她说的话都l会实现。开局酒瓶就指到申留真,毫不犹豫选了低风险的真心话。


  “一晚能几次?”


  “看对方能承受多少次。”


  朋友又翻白眼,唏嘘不已。

   第二局还是申留真,惹得朋友哈哈大笑调侃道:“看来我的话实现了。别选真心话了多无聊,来玩大冒险。” 申留真觉得自己等会有必要换个位置,答应了玩大冒险。


1.


   当感受到有人在她背后抱住腰时,黄礼志是恐慌的。她急忙低下头,看到对方亮亮的眼睛。是个五官精致很漂亮的女生,黄礼志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呆呆看着对方的脸。


   “可以接吻吗?”申留真说。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黄礼志心想。


  申留真没等对方回应就松开手直起腰,笑得勾人地说:“可以接吻吗?或者,可以要联系方式吗?我在大冒险呢。”


   真的只是大冒险吗?其实申留真完全没必要答应这个惩罚的,喝一杯酒影响不了什么。可顺着朋友眼光看到目标人物的时候,她又觉得有必要大冒险一下。

    理所应当地交换了联系方式,还询问了对方的名字和年龄。感觉是有点越界了,但两人心照不宣。


  申留真回到位置上,眼睛一直往坐在吧台上的黄礼志瞟。朋友有注意到申留真的心不在焉,笑着跟她说:“心动了?你最好还是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感情和时间,听说她很难搞的。”


  申留真拿起果汁一口喝光说:“先走了。”


2.


   「这么早就走了?」

   是昨晚黄礼志给申留真发的消息,不过申留真第二天早才看到。


   「昨晚有点事,姐姐玩到很晚吗?」

    申留真早起要上课,身边的朋友都在大学毕业后选择工作,而自己选择了读研。不过,她现在也快要毕业了,她可没兴趣继续在学识方面深造下去。


   「留真好早起床哦,我刚醒才看到消息。」

    等到黄礼志的回复时,申留真已经完成上午的课程准备去吃饭了。

   「看来姐姐昨天玩到很晚啊。」


   【图片】

   「这是留真吧kkk 跳得很好呢。」

    图片是油管RYUJIN频道的截图,黄礼志已经点了关注。虽然申留真被夸了许多次,但感受到被黄礼志这么强烈的关注着,难免觉得害羞。


    两人一言一语对聊着,感觉是要把对方当作网友发展。申留真得知对方是个专业舞者时,就觉得自己被骗了。对方怎么能夸自己跳舞跳得好呢,自己明明只是业余爱好者,可是黄礼志再次夸奖的语气真诚得让申留真是真的。

    每天的问候与聊天持续了一个星期。


   「留真今晚会去酒吧玩吗?」

     ....


   申留真一进酒吧就看到了坐在吧台上喝酒的黄礼志。申留真在他隔壁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

   “姐姐一个人?”申留真歪头看向她,觉得对方五官惹人喜欢。特别是高挺鼻子上的痣性感得不像话,使得申留真总看。


  “这不是在等留真吗?”  黄礼志喝完酒杯里的酒,笑着与申留真对视。上挑的眼线,狐狸般的眼睛。  最后是申留真转移了视线,低头轻笑了一声。把威士忌一饮而尽,转头靠近对方的鼻梁,吻上了痣。


  “可以接吻吗?”申留真又问。

 

 

这个世界确实是疯了。黄礼志心想。没喝多少酒,在对方嘴里尝到不一样的酒味。都处于清醒状态,但都跌入了酒店的大床。

  

 

  -内容缺失-

  

  

 

早上是申留真先醒来的,实在是不忍心把睡得正香的小猫叫醒。

 

「姐姐,我还要上课先走了。醒来记得吃早餐」

 

黄礼志醒来就觉得腰酸,起床洗完澡才看到申留真发的消息。黄礼志醒得晚,床头的早餐已经凉透了,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直接下楼退房。

 

脑袋昏昏沉沉,这到底算什么?打 炮吗?

 

 

3.

 

最近艺人回归高峰期,黄礼志所在的HA舞蹈团被邀做伴舞。总的来说就是黄礼志忙得要死,根本没什么时间和申留真聊天拉扯,回复也是敷衍了事。

 

「最近有点忙。」黄礼志给出解释,申留真也不好再说什么,每天的聊天问候就中止了。

 

今天是在大学公演,在表演结束后被一个很漂亮的妹妹拦下要联系方式。

 

“姐姐还没试过我们学校的饭菜吧?很好吃的!我请姐姐吃饭好不好?”申有娜要到联系方式还不知道满足,开口邀请对方吃饭。

 

“啊?为什么要请我吃饭。”黄礼志单纯觉得对方是个漂亮妹妹才给了联系方式。

 

“因为我喜欢姐姐啊,我在ins早就关注姐姐了。”

 

小孩太热情了,拉着黄礼志就走。黄礼志在去饭堂的路上感受到了许多瞩目,心想是因为自己的演出服吗?还是因为...

 

“申有娜,你在你学校人气很高吗?”

 

“一点点吧哈哈哈。”

 

黄礼志看到对方的臭屁样,心里深深叹气,觉得自己难免上一次学校论坛。申有娜在社交平台上晒出两人的合照,配文【我的漂亮姐姐🖤】

 

这么暧昧不明的文案,两人合照是申有娜作势要亲黄礼志。

 

“申留真!你知道你学校有公演吗?”朋友来学校约申留真去吃饭。学校的饭菜过于好吃,以至于让毕业的朋友总回来蹭申留真饭卡。

 

“不知道。”申留真从不关心这些。

 

“黄礼志的HA舞团做伴舞。”朋友如愿以偿看到申留真码程序的手停下,继续说:“不过黄礼志好像被体育系那个漂亮学妹追走了。”

 

申留真皱眉转过头看向朋友,朋友打开学校论坛把上面一堆分析帖子给申留真看。

 

“果然体育生魅力大啊...”朋友说。

 

申留真最近心烦意乱,教授布置的作业漏洞百出。气得教授打电话来大骂,申留真才把心意拉回到学习上。把作业改了又改再精心修整,最后才得到了教授阴阳怪气的夸奖。

 

 

 

「今晚我去酒吧,姐姐要来吗?」

 

申留真还是没忍住给黄礼志发了消息,而黄礼志迟迟未回。等到申留真在酒吧喝下第三杯酒时,黄礼志才出现,而申留真还是满脸不开心。

 

“留真心情不好吗?”

 

申留真没说话,低头摇着酒杯,而礼志凑近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庞。申留真睫毛颤了颤,开口说:“姐姐真的好过分啊。

 

“明明有女朋友了还来找我。”说完自嘲般笑了

 

“女朋友?”黄礼志糊涂了

 

“棒球社王牌。体育生申...有娜。”

 

黄礼志笑了,狐狸眼眯眯的。“留真啊,你知道有娜的信息可比我还多。我只知道她是A大学生。”

 

申留真看向她说:“我也是A大的学生。”

 

“是吗?我不知道呢。那天我去你学校表演才认识了有娜,有娜漂亮热情。但我好像不打算谈恋爱呢。”

 

不打算谈恋爱,那我们算什么?申留真吻上黄礼志的时候想。

 

申留真拉着黄礼志走,走去申留真的公寓。黄礼志跟在身后进了家都没弄清楚情况,申留真就开始亲吻她,抱上床继续索取。黄礼志觉得申留真今天喝得有点多,身上有浓浓的酒味夹着橘子皮的香,自己被迫受着申留真的挑拨,实在受不了了就咬上对方的肩膀,指甲不小心在对方的身上留下痕迹。

 

“不谈恋爱就当炮友吧。”申留真在送黄礼志上巅峰的时候在她耳边低语。

 

 

 

黄礼志没有回答她,只是舔了舔对方耳朵。申留真就当对方默认,没有节制的要了一次又一次,反正明天没有课...

 

第二天早先醒来的还是申留真,倒没有急着干什么。单纯看着对方的睡颜,莫名其妙又亲了上去。先吻她的眼睛,亲亲她的额头,吻吻她的鼻梁。黄礼志不满睡梦中被打扰,哼哼唧唧想躲开。申留真笑着说:“椰咚?”

 

黄礼志迷糊睁开眼,软绵绵地撒娇:“干嘛吵醒我啊,好累好困哦...”说着又要闭上眼睛。

 

好吧,这样的早晨申留真是满足的。

 

4.

 

关系就这样微妙的定下了。

 

地点不再约在酒吧,而是直接去公寓。申留真其实不怎么住公寓,大多数都是在学校睡宿舍的。黄礼志问她:“你不住还一直租着房子,不浪费钱吗?”

 

“我爸妈给我买的。”

 

....好吧

 

除了偶尔的放纵,时不时地网上聊天。黄礼志和申留真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最近她们的联系变少了,因为申留真快要毕业了,一直忙着准备毕业论文,网上的事也不关注,油管RYUJIN频道停更了许久。等论文终于要差不多收尾了,才答应了朋友的邀约。

 

申留真刚坐下,就听到关于黄礼志的字眼。申留真侧头问朋友:“黄礼志怎么了?”

 

朋友睁大了眼睛:“你不知道?网上搞得沸沸扬扬不知道?”

 

申留真皱起眉说:“到底怎么了。”

 

“这事可精彩了。几天前有个不知名账号发长文列举某人的种种恶劣行为,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稍微了解舞圈和HA舞团内部的人都能知道说的是谁。上面说黄礼志私生活混乱啊有许多炮友啊,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说她之前和HA舞团的一个很厉害的舞者谈恋爱,盗那位舞者的舞蹈动作设计,还感情上伤害那位舞者,在恋爱期间和发小朋友暧昧。最后把那位逼得退了团出了国...一大堆事详细得很。黄礼志本在ins上算个炙手可热的网红舞者,有粉丝脱粉回踩,有路人看热闹而带节奏骂黄礼志。当然还有少数粉丝和路人撕...反正就是黄礼志黑了。而且好像被赶出HA舞团了,估计以后她在舞圈日子难过咯。”

 

朋友说了一大堆,渴得猛喝几口酒,继续说:“好在你没有和她扯上关系。不然估计你都会被骂。”

 

....

 

黄礼志没跟申留真提过这事。申留真听朋友说完又上网无比仔细地看了一遍那边长文,查看了黄礼志ins的评论,确实是被骂得很厉害。

 

申留真觉得火急攻心,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发现黄礼志私生活混乱,还是因为发现黄礼志对感情不负责呢?也可能是因为恶评太难听了吧。

 

不过现在申留真只想见到她。

 

该用什么理由呢?炮 友的身份能让她去关心吗?或许她还有其他的炮 友...

 

申留真打开又退出与黄礼志的聊天页面,消息迟迟不发出去。好吧,过几天再找她吧。

 

「留真在公寓吗?」

 

消息送达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申留真以为自己看错了,居然真的是黄礼志来找自己了。自从发生网络上的事后,她们再也没有发消息了。

 

「我现在回去。」

 

申留真在去的路上想了许多,想问她话想跟她说。门口是声控灯,黄礼志没有发出声音就被黑暗笼罩。当申留真看到礼志正垂头坐在大大的行李上面,周围都是黑暗。一个箭步向前抱住了她。

 

“怎么了?”对于这么突然的拥抱,黄礼志有点惊喜。申留真松手与她对视,想从她眼睛里发现她波动的情绪。然而并没有看出什么。

 

申留真只好笑着问:“带了行李这是要和我住一起了吗?”

 

黄礼志拖着行李跟进屋,说:“你不是不住公寓吗?我租的房子忽然不让我住了,刚才九点多就赶我走。没办法,急急忙忙的。找新房子一时半会找不到,就想到留真有个公寓啦。放心,姐姐会给你房租的。”

 

夜晚九点多赶人走,真的不是有人作祟吗?可看黄礼志根本不在乎别样的奇怪,她是个笨蛋吧。申留真心想。

 

“可是我明天就要搬进来了,我公寓只有一张床哦。”申留真帮她把行李箱拖进房间,示意她可以收拾东西了。

 

“啊真的吗?那我...”

 

 

 

“因为我研究生毕业了姐姐,明天就要搬走,后天进行毕业典礼。不过只有一张床也没什么关系吧,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申留真靠在房门口笑着看黄礼志。

 

黄礼志觉得脸有点烧,说:“那好,谢谢留真了,我会尽快找房子的。”

 

“不急啊,我家东西你随便用啊,衣橱分你一半,你慢慢收拾,今晚我要回去宿舍。”

 

 

 

黄礼志收拾到挺晚才睡的,可一大早她就被吵醒。她带着起床气和乱蓬蓬的头发走出客厅,看到乱糟糟的客厅和埋头收拾的申留真。

 

“你干什么啊?”

 

“收拾东西啊,椰咚你是不是又很晚睡?快去洗漱吃早餐然后跟我出门。”推着黄礼志往洗手间走,跟她说洗漱台上有新买的牙刷和杯子。

 

黄礼志跟着申留真出门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黄礼志不禁发问:“你都买两份干什么?”

 

 

 

“你不用了吗?”

 

“我...?%#*^”

 

“说什么喵星语。走吧,去买食材今天给你大展我的厨艺!”

 

黄礼志看着她认真挑选食材的样子,回家后看着她在厨房里游刃有余做食材,思绪早已飞向太空,申留真的未来女朋友肯定会很幸福吧。

 

吃过饭她们就窝在沙发上用投影仪看一中午的电影。因为黄礼志忽然说没有吃过炸鸡,申留真就点了啤酒炸鸡的外卖。边吃边看电影,黄礼志内心深处感觉被填满了。

 

“姐姐明天要去我的毕业典礼吗?”

 

“留真想让我去的话,那就我去吧。”

 

“是早上八点哦。”

 

黄礼志听后假装为难,叹口气说:“早上这么早啊,那还是算了吧…”

 

“呀!椰咚!”申留真作势要去亲她。

 

黄礼志躲开,“呀!要叫姐姐啊!”

 

申留真扣住黄礼志后退的脑袋,亲上去。从客厅到房间,衣物落地。申留真把她放倒在床,轻柔地开始吻,这场情 事做得特别温柔但很漫长,申留真总是不给痛快,惹得黄礼志红了眼,发出猫咪怪语。申留真忽然顽劣地开始加速,送对方上云端。

 

事后黄礼志总在大口呼吸,像刚跳完很劲的舞一般。申留真用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感受她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脸上,笑着说:“姐姐,我不想和你做炮友关系了。”

 

黄礼志呼吸一滞,开口说:“你看了网上的事了?”

 

“嗯...”申留真老实承认

 

黄礼志转过身体背对着申留真,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我知道了。”黄礼志闭上眼睛,委屈涌上心头。

 

申留真贴近礼志的后背,又把对方转过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说:“我的意思是,姐姐和我谈恋爱吧。”

 

“留真是认真的吗?”黄礼志惊讶,可申留真眼里都是真诚。

 

申留真与她接吻,告诉她肯定的答案,手又不安分地往下走。而黄礼志抓住留真的手,说:“明天毕业典礼呢。早点睡好不好?”

 

“那以后椰咚补偿我。”

 

早餐六点半申留真蹑手蹑脚起了床,收拾好一切,准备好早餐也才七点。申留真自己吃过早餐,把礼志的那一份早餐放在微波炉里。刚准备出门又折回房间,摇醒黄礼志,亲吻了对方额头说:“椰咚,等会七点半要起床了哦,早餐在微波炉里热了再吃,然后去A大找我吧。”

 

“嗯...我等会就起床。”黄礼志朦胧中亲吻到了留真的嘴角。

 

黄礼志笑着看向正在拍毕业照的申留真,心中感概自己居然和年下谈了恋爱。

 

申留真注意到黄礼志,笑得灿烂向她走来。黄礼志送给她花,问:“你父母呢?”

 

“这么迫不及待想见家长啊?”

 

“不是...”黄礼志脸通红。

 

“我父母工作忙,不怎么管我的。你要是想见,那得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黄礼志刚想开口辩解,申留真的同学就过来了。申留真大方介绍自己的女朋友,同学打趣申留真是恋爱脑,照片刚拍完就跑来女朋友身边了,黄礼志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申留真拒绝同学们的聚会,理由是要和女朋友约会。上车后黄礼志问 真的可以这样吗?

 

“我跟他们并不是很熟啊,研究生的同学都是打个照面而已。我真正的朋友们现在这个时间点在梦周公呢,我还有个发小,跟你一样是舞者。啊不是,她应该是舞蹈教授kkkk 有机会让你们认识。”

 

申留真发动起汽车,黄礼志低头玩弄手机而不语,忽然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点点头,说:

 

“留真啊,我不是本地人。我是考大学舞蹈系考来首尔的,在大学期间就被舞团招聘了。因为那时候是舞团里年纪小,舞团里的哥哥姐姐都很照顾我,特别是把我招进来的姐姐。她对我特别好,那时候也不懂得什么,在她向我表白的时候脑子是懵的,稀里糊涂答应了。谈了有三年,那天她流着泪跟我说了分手就走了。那时候的我应该是把她当亲姐姐了而不是伴侣,我想她和我在一起应该是很辛苦的吧,她真的是很好的...姐姐。”

 

黄礼志把内心深处的过往袒露出来,眼泪哒吧哒吧地流。申留真靠边停了车,看着她哽咽地说下去:“她在分手的时候说我不懂得去爱,我就不敢去爱了,就没有谈过恋爱。我承认我有过酒精作用下的一夜情。但...但除了之前与留真,绝对没有什么炮友。”

 

申留真伸手把对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说:“没事了椰咚,我相信你,我在呢。”

 

黄礼志哭起来一抽一抽,申留真的心像被泡发后拿出来涨涨的,再有猫咪爪挠,有点疼。

 

5.

 

申留真带黄礼志回了家,本是想去餐厅吃饭的,但礼志哭成这样也不好出去了。就让礼志呆在家里,自己去买点食材。

 

「我趣,网上发生了什么?」

 

事情过了这么久Lia才知道。

 

「对不起啊lia,让你受到牵连了」

 

「你对不起什么?你又没做错。网上一派胡言」

 

Lia气不过,直接正面刚。

 

【真的是服了。我只是在加拿大几天没看网络,就发生这么多荒唐的事。我就是那个荒唐的文章里面那个“发小朋友”,什么搞暧昧啊?就单纯朋友之间约着吃饭逛个街,这就算是搞暧昧了?礼志没谈恋爱之前我们天天一起吃饭去玩,那我们是情侣了?而且黄礼志绝对肯定不可能盗舞蹈设计动作,简直没必要,那时她可是大学里舞蹈系原创舞蹈第一。还有那位舞者姐姐感情上受伤了,礼志感情就毫发无伤了吗?不了解情况就骂,所有的恶评都会回到自己身上的。】

 

Lia的发布又在网上引起风波....

 

「你不打算解释?」lia问

 

「....我不知道。」

 

「你真的是好欺负。」

 

申留真回来了,黄礼志刚打完电话回头就看到她手捧着一束花,她笑着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天,给椰咚送喜欢的玫瑰花。”

 

黄礼志还没接过花就又哭了,申留真搂她入怀轻声问怎么了。黄礼志抹着眼泪说:“我给许多娱乐公司投的简历都被退回了,我不理解就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拒绝的理由也是含糊其辞。刚才终于有人愿意告诉我原因了,因为许多公司不想失去HA舞团的伴舞,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想收有臭名声的舞者。”

 

申留真轻拍对方的后背,说:“那姐姐和我去毕业旅行吧,也可以是说浪漫蜜月旅行!。”

 

申留真的语气难掩高兴,黄礼志的悲伤被她跳跃的思维打断,听着她的安排:“今晚定机票收拾东西明天就动身,椰咚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去济州岛?如果椰咚想出国那也是可以的。”

 

当晚那篇长文章页面被黑,发布的账号被异常冻结,继而Lia发布的话浏览量增加。有网友说见鬼了,也有网友说是黄礼志恼怒成羞请了黑客。

 

而黄礼志正与申留真在济州岛甜蜜旅游,每天拍许多照片,接许多吻,申留真每天跟变戏法一样给黄礼志变出玫瑰花,没心没肺只剩情侣间浪漫。

 

Lia在得知好友谈了恋爱且在济州岛蜜月旅行时,光速般飞去济州岛,说非要见见申留真不可。Lia见到申留真后感叹她们长得很般配,没多久便想离开了,恋爱的酸臭味啊。

 

网上又有个新账号发布了那个又臭又长的文章。可没过多久页面又被黑了,刷新不出来的页面有几个大黑体字【最爱黄礼志】

 

黄礼志看向申留真,申留真假装不知情地问怎么了。黄礼志笑着说:“幼不幼稚哦?”

 

“我这是报复式浪漫!”申留真臭屁地说。

 

6.

 

虽说被申留真一搅,事情有点往诡异搞笑的方向发展,但是网友无脑黑的还是在骂。

 

在济州岛的最后一晚,申留真折腾黄礼志到半夜三点。把对方哄睡觉后,申留真又在网上看来看去,实在气不过,半夜发了许多偷拍黄礼志的照片和她们的情侣照,配文【My love🖤】

 

然后扔掉手机抱着黄礼志入睡。

 

第二天早黄礼志是手机消息吵醒的,而申留真窝在黄礼志怀里不愿醒。

 

「我趣,半夜三点多公开,你和申留真在干什么?」

 

吧啦吧啦Lia一大堆消息,黄礼志看得头疼,点进Lia分享的页面一看,确实是申留真公开的页面。黄礼志笑着也发布申留真个人照和两人的合影,配文【My girlfriend🌼🍊】

 

网上更加热闹了...评论没几分钟就破千

 

黄礼志的好友评论:

 

2:「恋爱的酸臭味啊…」

 

4:「祝福,原来我们早就是互关的好友啊,希望留真早点让我们见面认识^_^」

 

5:「呜呜呜礼志姐姐要幸福」

 

「你好你好,我是申留真的朋友」

 

申留真的好友评论:

 

2:「恋爱的酸臭味啊...礼志拜托你了」

 

4:「你有点油腻,早点回来约饭」

 

5:「留真姐姐和礼志姐姐要幸福」

 

 

「我趣,申留真你一鸣惊人啊..」

 

热评:

 

「我是粉丝,补个冷知识:申留真计算机系研究生毕业。」

 

「看来申留真没有黑进黑子们的电脑放个病毒,已经算仁慈了。」

 

....

 

旅游完后,申留真花光自己在研究生为别人写代码的积蓄给了黄礼志,合资开个了叮咚舞蹈工作室,黄礼志又要落泪,留真连忙让她止住:“我这是投资投资,我是股东呢,又不是免费赞助。不要哭了等会眼睛又肿了。”

申留真吻上她的眼睛。

 

申留真把油管频道改名为为RYEJI,简介为RYUJIN&YEJI 

 

上传了两人的双人舞,打上叮咚舞蹈工作室的标签。两人舞蹈都跳得好,又有默契有许多亲密接触。因为这个舞蹈视频招来许多新粉丝,之后黄礼志又频繁发自己的舞蹈视频,给叮咚舞蹈工作做了很大的宣传。即使是这样也是很少舞者来加入,倒是有蛮多人来报名学舞蹈。

 

对于李彩领忽然说要加入,黄礼志是吃惊的。怎么会放弃大公司的固定工资舞蹈工作,来加入这个小庙。要是单纯因为申留真和她的关系,那也太义气用事了...

 

黄礼志跟李彩领说了她的顾虑,彩领笑得可爱说:“姐姐猜对一半,确实是留真找我来的。不过她说单独给我固定工资,而且比原来多kkkk她还让我免费分她的股,反正她给的条件都很诱惑啦。”

 

低头喝咖啡的申留真心里暗骂李彩领大漏勺,什么都讲。

 

“不过我没答应啦,我想加入你们工作室,当然是要公平的。给合理的条件就好啦,我还年轻,现在不冒险什么时候冒险呢?我不怕失败啊。”

 

李彩领说些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憧憬着未来。

 

 

 

7.

 

网上风波并没有停息,申留真的粉丝和黄礼志的粉丝勇撕黑子。

 

这场闹剧的收场是一个账号发以下文章

【你们好,我是这场闹剧的中心人,可我现在才站出来解释,请原谅我的懦弱。我是文章中的“很厉害的舞者”,其实我并没有很厉害,所以根本不存在礼志盗我的舞蹈动作设计。在和礼志那段感情里我觉得没有人对或错,没有什么出轨暧昧,是和平分手。选择出国是我的自己的想法,没有被逼。现在我放下了过去,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了,希望替我意难平生气的朋友也放下仇恨,不要再伤害别人了,请怀着感恩的心生活吧。礼志...请你以后勇敢去爱吧。】

 

「谢谢姐姐,不管什么时候都感谢姐姐」

回复「祝好」

 

「谢谢您出来澄清,我和椰咚会恩爱的。请您有必要把你这个账号之前发布的东西私密一下」

回复「好,真是个帅气的人呢kkkk」

 

 

之前发布的东西有舞者姐姐和礼志在一起时的合影。朋友们吐槽申留真发酸,申留真不以为然。

 

 

风波要过去了,叮咚舞蹈工作室也陆陆续续有舞者加入,有学生报名。申留真黄礼志的共同好友们小聚了一下,说着各自角度看她们的感情发展,其实都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熟悉起来的。主人公们笑着不说话,在桌子底下悄悄十指相扣。

 

黄礼志不知道申留真什么时候怎么弄的,之前的许多骂她的帖子页面都变成了白底黑字

 

【椰咚,我爱你】

 

属于她的,报复式浪漫。

 

 

 

“留叮谢谢你”

 

“ 那椰咚补偿我吧”

 

.....

 

 

 

♾️

 

 

    “叮咚,您关注的RYEJI频道发布了一条日常视频。”

 

 

  

  

  

  

有后续叮咚浪漫日常 

 

    

---

是我荒唐的脑洞,谢谢观看至此.

 

希望有人喜欢


  

  

内容缺失可以去微博看

 


不二马大叔
  换位思考真的很难,很难也要...

  换位思考真的很难,很难也要换位思考。

  换位思考真的很难,很难也要换位思考。

快活小神仙

彼個所在

彼個所在


夏天、晚风和纯爱。


0.


偶尔也会有想去旅行的冲动。


夏日午后走廊里的日光很亮,洒下来一片金光。分明是午休的时间,却仍然有人在走廊的拐角窃窃私语。走近了一看,是一对正在互诉衷情的情侣。


青涩的少男少女面对面站着,足尖抵着足尖,两个人的眼神缠绵到好像能坚定地抵挡万难。


空气也暖融融的,闷得又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教导主任几乎是下一秒就破坏了这样的画面,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手臂伸过来笔笔直地朝着男孩的鼻子指。男孩愣了一下抓住女孩的手转头就跑,还不忘整理了自己的衬衫袖口和领子。


直到少年们消失在走...



彼個所在



夏天、晚风和纯爱。












0.


偶尔也会有想去旅行的冲动。


夏日午后走廊里的日光很亮,洒下来一片金光。分明是午休的时间,却仍然有人在走廊的拐角窃窃私语。走近了一看,是一对正在互诉衷情的情侣。


青涩的少男少女面对面站着,足尖抵着足尖,两个人的眼神缠绵到好像能坚定地抵挡万难。


空气也暖融融的,闷得又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教导主任几乎是下一秒就破坏了这样的画面,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手臂伸过来笔笔直地朝着男孩的鼻子指。男孩愣了一下抓住女孩的手转头就跑,还不忘整理了自己的衬衫袖口和领子。


直到少年们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导主任回头朝着抱了满怀试卷的袁一琦气急败坏地喊:“袁一琦,去把学生处老师请过来!”


袁一琦眨眨眼睛,应了声好。





1.


袁一琦在下午四点四十五分拨通了电话。


对方接起来的时候声音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倦意,顺着电流传到耳朵里:“......怎么了?”


袁一琦紧了紧书包带子:“你,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对方沉默两秒,似乎在确认时间。袁一琦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睡眼惺忪地强撑着爬起来看时间的模样。


好在对方反应过来了:“啊,你放学了?”


袁一琦没有回答,绕开话题道:“沈梦瑶,我们去旅行吧。”


“......旅行?”这回好像是彻底从床上坐起来了,衣料摩擦声越发响亮,奈何声音还是闷闷的,“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没有,就是想,趁着爸妈不在,出去玩一圈呗。”


袁一琦低头解开自行车锁扣,扶了扶把手:“你有时间吗?”


“我当然有啊。店里让小王管就行,不过你要去几天?如果去一两天的话,什么时候出发?掐着你爸妈回来前,那可能要等到端午节看起来时间充裕一点,或者直接暑假正大光明和爸妈提要出去玩的想法,他们肯定不会不同......”


“今晚就走。”


对方吸了口气。


“我中午就买好火车票了。”袁一琦跨上自行车,声音里裹挟着夏日的风,“我们去旅行吧。”





2.


沈梦瑶的梦里出现过一只灰色的鸟。


它一直飞,一直飞,一直往上飞。周围有青色的山,同样灰色的云,这只鸟几乎被云朵吞进肚子里了。


好压抑。沈梦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于是她在日记里写,要在梅雨季节来临之前,去看一次海。


日记本很旧了,是妈妈留给她的。纸张泛黄,在夜晚错落勾杂的灯光里翻动起来,却像盛着一团明艳的金黄色的火。


这是我心里的火。


后来有人跌跌撞撞闯进来,笑得比火更加明亮,误打误撞看见了日记本的内容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怔住,紧接着对方手忙脚乱地道歉。沈梦瑶眼泪都要掉下来,咬着嘴唇到底也没骂出口。


没骂出口,不代表不记仇。


初中时代的袁一琦霸道、顽皮、孩子气,说出口的话也几乎不可爱。放在同样还是孩子的沈梦瑶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令人头疼的朋友。


像某些日剧的开头,两个人在夕阳底下慢慢走。袁一琦会去踩沈梦瑶的影子,校服外套的拉链永远拉不上,衬衫领子纽扣解开两颗,加快脚步跑到沈梦瑶身前。晚风从后往前吹过来,袁一琦蓦然转过身来对她笑,额边的碎发就随着风动啊动。


沈梦瑶很喜欢袁一琦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


纵然袁一琦上了高中之后个子长得比沈梦瑶高了,在沈梦瑶眼里,她也仍然是比自己矮半个头,嘴硬不肯喊姐姐,永远嘴边挂着网络流行用语的中二妹妹。


看见她笑觉得很可爱,看见她哭起来又会心软,看见她为了数学题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好笑,幼年的袁一琦就在沈梦瑶眼里安安稳稳地长大。明明年纪也没差多少,总把自己放在大姐姐位置,只有到了特定的时候才会露出分明自己也是个小孩子的柔软和脆弱。


然后等到好久好久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该抬头看她了。


啊,该抬头看她了。


什么时候长高的?什么时候长大的?


沈梦瑶不知道。





3.


袁一琦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找出耳机,垂头细细解开缠到一起的耳机线。


H城今天下了大雨。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潮湿,沈梦瑶的接过她手中沾湿变软的纸质车票,整理好装进双肩包的夹层里。


袁一琦很喜欢沈梦瑶手臂上突起的青筋。沈梦瑶肤色算白,血管和青筋总是明显,拿东西的时候不自觉肌肉用力,看起来很性感。


“你怎么用有线耳机啊。”


沈梦瑶漫不经心地打破气氛,周围全是其他乘客各自小声交谈的声音,除了沈梦瑶以外没有人注意到袁一琦这里长达三秒的神思出走。


她嗯了一声,继续解耳机线。沈梦瑶轻轻笑了一声,从袁一琦手里抢来解不开的线,三两下理顺:“戴久了耳朵会不会疼?我把你的头戴式耳机一起带来了,在包里。”


袁一琦摇摇头,伸手把掌心的牛乳糖塞进沈梦瑶嘴里。沈梦瑶的眼睛马上弯起来,用牙齿轻轻叼住糖果,把包装袋留在袁一琦手心,“鹅鹅鹅”地笑起来。


袁一琦同样笑起来,用气音说了句“傻”。


时间越发晚了,买票时间太紧急,袁一琦买到的是硬座的票。沈梦瑶昏昏沉沉地随着车厢的节奏打瞌睡,袁一琦也接二连三地打哈欠,正准备抬起手把耳机摘下来好好睡一会儿,恍恍惚惚间肩膀上多了些重量。


车厢动荡,不知道是不是火车内的空调系统出了问题,袁一琦周身好像忽然冒起来一股热气,一直熏热袁一琦的耳根。困意被这一刹那一扫而空,所有的敏感、所有的僵硬都聚集在被沈梦瑶靠着的那一片肌肤以及周围一大片,呼吸喷洒下来又轻又麻,感官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耳机里的歌曲正好放到一句“我想记得爱人如何亲吻 如何拥抱”,好像有线耳机自主地打开了降噪,周围的一切嘈杂和窃窃私语都消失了,只剩下娓娓道来的歌声和越来越过分的心跳。


袁一琦面朝着正前方眨了眨眼。


她惯于把生活中一切莫名其妙的心动和无所适从归结到荷尔蒙上,也有可能是夏天的原因——总之和沈梦瑶太熟了,是不可能因为这种小小的瞬间就爱上她的。





4.


有时候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为什么如此迫切想要带她来看海,为什么想一起看日落,为什么想要和她留下不落俗套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头顶的吊灯岌岌可危,夏夜闷热,周围有蚊虫嗡嗡在叫,本该是扰人心烦的画面,却因为对面的人变得美好起来。


“老板,可以给我们拿一罐可乐吗?”


沈梦瑶接过可乐熟练地单手打开,推到袁一琦面前。眼前人还在滔滔不绝说着第二天的安排,沈梦瑶撑着头笑着看她。


“......沈梦瑶你什么眼神?”袁一琦忽然停下,咽掉嘴里咀嚼到一半的宵夜。


“你接着说。”沈梦瑶伸手帮她拿纸巾,“世界上可能只有我不嫌弃你一边吃东西一边超大声说话了。”


“你少PUA我!!”


“我才没有呢,我关心你才这样对你的。”


“你就有啊!你不许录像了,这种东西怎么剪进vlog啊?”


“那你给我撒个娇看看。”


撒娇和眼泪一向是袁一琦用来向青梅求情帮忙的武器。此刻却变成了沈梦瑶拿来要挟自己的筹码。


袁一琦大义凛然:“我不能做出这种违背我性格的事。”


“那我是不会删掉刚才你吃东西吃到脸上变成小花猫、喝个可乐还漏到衣服领子上的视频的......”沈梦瑶仍然笑盈盈的,收回手抱臂,眼神示意了一下刚完成录制的手机。


“哎呀你就不能换个要求?”


“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呀。平时有什么要求是不答应你的?”


“嗯,我希望......”





5.


人好像都要看见海才知道夏天来了。沙滩上穿着防晒衣戴墨镜的人数不胜数,袁一琦立在沙滩上摆弄手机自带的相机,忽然直起身子:“昨天你的要求,其实我没听清,答应得太草率了。”


“没听清可不是我的问题,你难不成答应了还想反悔?”


沈梦瑶少有地在她面前耍无赖:“总之我不管,到时候你必须履行。”


“那你总得让我知道我该履行什么东西吧。”袁一琦默认,举起相机,“请笑一笑。”


沈梦瑶忽然想起来不知道在哪里看见过的一句话,大意是说,很喜欢在爱人的镜头里待着的感觉。


因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只有我。






故事书里会写一起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的恋人会长长久久,一起看日落和星空的恋人会长长久久,看见了彩虹的恋人会长长久久,一起看海的恋人会长长久久。恋爱的定义是什么,长长久久的定义又是什么?


袁一琦不知道。


在最后,这些反而不重要了。


如果要说长长久久以及那些令人心动的事物,除了山川、河流和大海,我们还应该一起看初雪,一起度过最讨厌的黄梅天,可是H城几乎从不下雪。


但让人心动的一直都不是夏天的海,是望向海平面时边上那人的侧脸。


“那你昨天晚上,到底提了个什么要求?”


“不告诉你。”







6.


袁一琦在沈梦瑶面前是没有过所谓的叛逆期的,常见的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之间免不了会有的大声争吵甚至是大打出手,在两个人之间从未存在过。


好像少年时代的感情总是会更加热烈更加浓厚,沈梦瑶直到袁一琦转身往回走的那一刻都在心里想,我会一辈子记住这个画面。蔚蓝的海,夏天的风,还有把冰镇柠檬汽水贴在脖颈处降温的扎着马尾的女孩子。


“沈梦瑶。”像很多很多个从前一样,在落日底下,袁一琦慢悠悠地侧过身子回头望,衣领都灌着风,“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你看见海就要想起我,好不好?”


“我们不可能分开的。”


沈梦瑶冷静地跨两步跟上,又重复一遍:“我们不会再也见不到。”


“那一言为定。”


袁一琦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歪着头看向沈梦瑶。


“梅雨季节总算过去了。”


她笑得真漂亮。沈梦瑶想。


“袁一琦,明天见。”


“我希望你永远爱我。”











The End.




GEAN
我的志🥹🥹那帅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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