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配拒绝做工具人7
男女主粉勿入❌
黎苏苏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旧的房屋里,她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应该在叶府,怎么会身处如此破败的房屋里?
接着她又发现了一个更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失去了所有的仙法,不仅如此,法诀符咒的记忆也在逐渐消失。只是还没等她多想,突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
“丫头,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关切。
原来黎苏苏现在是一个农户之女,这中年妇女是她母亲。而她所在的地方正是盛国。
于是她向面前的“母亲”打听叶府,结果对面的人却直接激动了起来:“好好的,提那没良心的一家做什么,大敌当前领着将士叛国当汉奸,呸呸...
男女主粉勿入❌
黎苏苏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旧的房屋里,她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应该在叶府,怎么会身处如此破败的房屋里?
接着她又发现了一个更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失去了所有的仙法,不仅如此,法诀符咒的记忆也在逐渐消失。只是还没等她多想,突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声音。
“丫头,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关切。
原来黎苏苏现在是一个农户之女,这中年妇女是她母亲。而她所在的地方正是盛国。
于是她向面前的“母亲”打听叶府,结果对面的人却直接激动了起来:“好好的,提那没良心的一家做什么,大敌当前领着将士叛国当汉奸,呸呸呸,真是太不要脸了。”
看着面前的人气愤的样子黎苏苏更加疑惑不解,但想到此时的处境她还是按下了心中的疑虑。
黎苏苏决定先不做声张。
她始终觉得这是在做梦,可是她的确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黎苏苏开始了普通凡人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日子虽然平淡,但黎苏苏竟也习惯了这平凡而稳定的日子。虽生活苦了些,但父母待她都特别好,她想,她运气还是不错的,不管怎样,她体会到了和在叶府一样亲情。
想起在叶府的时光,她觉得恍如隔世。一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竟也使她觉得平淡而美好。
后来,澹台明朗挟持了叶夕雾和叶冰裳,城墙上,澹台烬选择了叶冰裳,叶夕雾跳下城墙,新帝悲愤欲绝,连屠数城,祭奠爱人,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而黎苏苏所在的村落,亦在此列。
……
等黎苏苏再次醒来,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每一次她都是盛国的子民,而她每一次都会经历叶家叛国,澹台烬屠杀,成为叶夕雾与澹台烬爱情的牺牲品。
她在一次次的死亡中渐渐的恨上了澹台烬,还有叶夕雾。黎苏苏想,如果她还能做回叶夕雾,她一定会杀了澹台烬这个恶魔,抽出他的邪骨。她一定不会让百姓再惨遭屠戮,她是高贵的神女,她应当庇佑苍生。
这一次她终于变回了叶夕雾,黎苏苏始终记着自己要杀澹台烬的重任,可是在与澹台烬的相处中,她却渐渐的觉得小魔神竟也没那么坏,相反他的身世悲惨,处境艰难,是个可怜之人。
神女怜悯世人,为什么不能怜悯澹台烬呢?黎苏苏心想。只要感化小魔神,他以后一定会改邪归正,不会再做坏事了。
直到黎苏苏被绑在城墙上,她才真正觉得恐惧,毛骨悚然。
原来世间之事,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在天道轨迹之下的必然,因果循环,生生不息。
澹台烬视角
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只有恐惧迷惘在澹台烬耳畔呻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他想伸手摸索,却发现自己没有双手,惊骇之下,他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变化,手掌与脚掌已经被剁掉,眼前的黑暗是因为被挖出了眼睛,铜注入耳朵,使其听不清声音,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不能言语。
一开始他还能感受到痛苦,可是后来他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但他还有思想,这只能使他更痛苦,黑暗与安静把他折磨的要命,可他连死都死不了……
(鸽了好久的一篇文,没想到现在还有小伙伴想看,感觉挺抱歉的,这篇确实是带着怨气写的,剧版澹台烬太气人了,算是给冰姐出出气,冰门🙏🏻)
【三体/史汪】黄金时代
欠了一年的史汪,结果发现大概是三体中的北极圈了……不过反正我站的cp一个比一个冷,无所畏惧。
有ooc,脑补私设,人物属于大刘,一切错误都在我。想交流人生的我们后记见~
【史汪】黄金时代
“人们声称的黄金时代,大抵都是最痛苦的时候。只是回忆起来才如此美好,因为充满未知,充满变数,也才因此,充满希望。”
1.
后来史强这样问过罗辑,如果能够提前预知如今的一切,你还会不会选择前往未来。
那时他们在澳大利亚,全人类的大移民让这个曾经地广人稀的国度活活变成了人间炼狱。他们一面发动着抵抗运动,一面又竭尽全力的躲避着来自治安军和水滴的搜索与打...
欠了一年的史汪,结果发现大概是三体中的北极圈了……不过反正我站的cp一个比一个冷,无所畏惧。
有ooc,脑补私设,人物属于大刘,一切错误都在我。想交流人生的我们后记见~
【史汪】黄金时代
“人们声称的黄金时代,大抵都是最痛苦的时候。只是回忆起来才如此美好,因为充满未知,充满变数,也才因此,充满希望。”
1.
后来史强这样问过罗辑,如果能够提前预知如今的一切,你还会不会选择前往未来。
那时他们在澳大利亚,全人类的大移民让这个曾经地广人稀的国度活活变成了人间炼狱。他们一面发动着抵抗运动,一面又竭尽全力的躲避着来自治安军和水滴的搜索与打击。
黑暗森林威慑已然终止,人类文明岌岌可危。他们做他们能够做到的一切力挽狂澜,却也彼此对那个最坏的结果心知肚明。
他们宛如这个修罗场中寥寥几个因为清醒而悲观,却又因责任或是怜悯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救生员,只是站在开始,就已经可以望到结局。
那时罗辑说话还不怎么利索,六十多年的面壁生涯让那个曾经妙语连珠的风流博士变成了如今华发霜染的沉默老者。他听了史强的问题半晌没有说话。好在史强也已经渐渐习惯他如今的节奏,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等待也并不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情。
罗辑一字一顿,史强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咬字时的费力。
他说:“大史,你以为,我会有选择的机会吗?”
“哈”,史强干笑一声,“那倒也是,像你这种被选定的救世主,哪怕是死了,他们也能把你保鲜起来救活,或者就学那什么PIA,直接把你大脑剖出来移植,这叫什么,永世不得超生。”
罗辑也低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黑暗中,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良久,史强忽然出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说:“但是,我曾经有过。”
2.
哪怕隔了几百年的时光,史强也还记得那天他在丁仪家里看到两位烂醉的科学家的情景,简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有时他也不明白,说起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教授博士,搞起科学研究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读过的书可能比他吃过的饭还多,可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一副扶不上墙的怂样,连孩子都不如。
丁仪强撑着惺忪的醉眼,嬉皮笑脸的招呼他道:“哟,史强,史警官来啦。随便坐随便坐,一起整两盅?”还未等史强皱眉毛,他身边另一个喝的摇摇晃晃的身影就径直扑了上来搂他的脖子,一边搂还一边呵呵的笑,不停的喊着大史,粘人的样子就像一只养熟了的小狗。
这下他原本满腔怒其不争的火被生生浇灭,认命的拍拍那人的后背,迟疑中不自觉的腾出另一只手来拥抱他。
温度很熟悉,因为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的拥抱。
史强低下头看他:“上次不是还跟我说不喝酒,一转身就和别人喝这么多,老弟呀,你这可是赤裸裸的看碟下菜啊。”
汪淼抬起头来,满眼亮晶晶的,浑身散发出那种被史强称之为“喝傻了”的光芒,嘿嘿的笑:“此一时彼一时嘛。”
“彼时怎么样,此时又怎么样?”
汪淼低下头去,眼皮一搭一搭的。史强知道这人酒量不行,酒品却还不错。喝多了都是倒头就睡的。果然汪淼的声音也有些低而涣散,嘟嘟囔囔的几乎听不真切。
他说:“彼时我还算个人,现在只能是一只虫子。”
“熊样儿。”史强哭笑不得扶着汪淼,两步走上前去踢了踢坐在地上的丁仪。
“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那一天的傍晚被后来的丁仪记了很多年。那天他们在北方浩浩的土地上看天边的落日,看广袤的麦田和经久不灭的虫子。
虫子从来都没有被战胜过。而他们,浸没在人类的落日下,生命的暴雨中,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地球,生命,和万物彼此的尊严。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做出了冬眠的决定。无论如何,他要亲眼去看一看,看一看那或许是整个人类的落日。
那时的丁仪把目光放的太远,以致于他没有注意到,驱车前来时,在副驾昏昏欲睡毫无戒备的汪院士,以及那个目光温和如落日余晖的史警官。他也没有想过,时间追溯到彼时,史警官其实也只是想带着一个人回到他的故乡看看罢了。
那样的黄昏,土地,和麦田。
是他们在后来两百多年的岁月里,再也不会见到的万丈光芒。
3.
汪淼曾经恨过史强。
不是初见时的鄙夷与厌烦,不是当他提出“古筝计划”时的悚然与惊愕,是真真切切的恨过他。
在巴拿马运河。
那时陪在他身边的是斯坦顿上校,对方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不适,一直款款的开导他。他并非任性不知好歹,表现的也还算温和有礼。
宽和与平静是表面的,他的内心里有黑色的风。
数十年寒窗,数十年心血,他总以为,自己即便不能光耀史册,作为一个普通人,力所能及的为整个人类做出微不足道的一点贡献,这一生就并非是毫无价值的。
或许他真如魏成所说,是一个好人吧,好人在史强的世界里大约也是无用的代名词了。但他的确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手会用来杀人。
伊文斯所在的大船经过那道“琴弦”时,他感到自己的手抽搐了一下,连同心尖上的震颤一起,几乎痉挛。
他想起那天那个女会员强压着恐惧的声音,和那句淡漠却精准的评价:
“你真是个魔鬼。”
史强确实是个魔鬼,汪淼从心底里苦笑,可到了这个时刻,他竟然希望他身边的人是他。或许也不是因为他似乎早已习惯对他发泄自己的愤怒与恐惧,只是因为,从在王府井大教堂的那个夜晚起,他就成了他心底最不愿承认的支撑,是他在这个宛若建在流沙上的世界里,唯一坚实而稳定的存在。
他或许粗鄙,暴躁,狡狯,不讨人喜欢。
但他同时勇敢,机敏,带着凡俗温暖的气息,强大而又坚不可摧。
每每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汪淼就觉得,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害怕。就像他总是挂在嘴边振振有词的歪理:“邪乎到家必有鬼。”可其实看破鬼怪和人心,都需要常人不能及的能力。
汪淼自认为只是个普通人,但他却觉得大史不是。他有这种能力,勘察黑暗,应对邪恶,他都游刃有余。或许长时间游走于光明和黑暗的人都会染上一层灰色,可大史不是,即便他接触过太多的阴暗与丑恶,但他仍是黑与白明烈的撞击,如他的警察的制服一般,正义的使者或劣迹斑斑的魔鬼,他从来都如大写加粗的宋体文字一般,可靠、坚实、不容忽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很快,他就见到了曾经他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染了一身灰色的大史。
他也不知道,或许他是之前几十年和日后几百年时光里,为数不多见到那种模样的史强的人。
4.
那天史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好在作为科研人员,汪淼休息的时间也不早。但那一天他恰恰没有在忙工作,而是躲在他的小暗房里摆弄他的相机。
他爱好黑白照片,总是在城市中闹中取静的寻找孤寂、空旷、带有原始色彩的僻静角落,相片上黑与白的冲击张力十足,他也因此在这座城市的摄影界自成一派,小有名气。但此刻的院士兼摄影师正在认真的思考,从今往后是否该拍摄一些带有色彩的,凡俗而温暖的相片。
如果人类今后面临的世界已经绝望如斯,那至少地球往事的记忆该是色彩斑斓的。他这么边想边去开门,一点也没察觉这个时间的来客会有多么不寻常。或许在潜意识里,自他认识了史强,对这些不寻常的事情就已经习以为常,且他也知道,就像那个或许是人生中最黑暗的夜晚一样,其实他不是孤身一人。
打开门时,史强向头一次来他家那样抽着烟,露出一个有些傻乎乎的招牌笑容:“大晚上的连是谁都不问一声就开门,你汪教授的警惕性还挺强的。”
“这不来的人是你嘛。”汪淼说,“听说最近你不是有个大任务,天南海北的去为那个面壁者了服务去了,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这不是惦记着你嘛,刚从国外回来,时差都没倒就来瞧瞧你。”史强匆匆掐灭了烟头。
“少来。”汪淼侧身让他进门来,还没想好要怎么寒暄,就听见史强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笑音已经不见,平静到没有一点波澜,仿佛在说着最寻常不过的小事。可汪淼分明记得,即便他邀他去喝酒,声音里的起伏也总比此刻昂扬。
“汪淼,我可能要去未来了。”
“我得了白血病。”
5.
在大众的眼光里,成年人都该是流血不流泪的,尤其是已经人到中年的大老爷们儿。可汪淼觉得,自打史强第一次来到他家,然后,科学边界,杨冬,死亡倒计时,叶文洁,地球叛军,古筝计划,质子……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他已经流了太多次眼泪。
他不该哭的,所以当他把捂住眼睛的手放下,转过身面向史强的时候,除了眼眶有些红红的,半点泪痕也没有。
汪淼说:“大史,我给你拍张照吧。”
史强摆摆手,装作害怕的样子:“别呀,谁不知道老弟你就好拍个黑白照片,这我人还没死呢,倒先给我拍遗像啦?”
他退避三舍的样子倒差点真把汪淼逗笑了,于是他也摇摇头:“从今往后,我都不拍黑白照片了,专拍彩色的,你就做我的第一个模特。”
“得,就我这熊样,还模特呢?”大史也笑了,倒也没有真的拒绝。汪淼便摆弄起了相机。或许是不常拍照的缘故,史强难得的显得有些拘谨,汪淼也不作要求,只是围着他前前后后的拍。拍到最后一张胶卷方停,史强见他没了动静,笑着说:“拍了这么多,还真把我当模特了?也是,我看现在这些摄影作品,前凸后翘的美女少了,专找那些奇形怪状的,还说那才叫艺术,嘿,老弟,托你的福,我也艺术了一回。”
汪淼不说话,史强也渐渐沉默了,深夜的居民区,安静的只能听到窗外偶尔几声遥遥的汽笛声。
“大史,我不是学医的,但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通过骨髓移植来治疗白血病……”良久,汪淼方才低低问出口。
“老弟呀,你这是不是舍不得我?”史强有些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汪淼也不答,沉默或许意味着一种默认。
于是他也收起了玩笑的口吻:“说实在的,这事儿我也纠结,这两天我总犯嘀咕,未来还不知道是副什么模样,指不定就是世界末日。死在现在,未必不是种福分。常伟思那种聪明人,他都不肯去未来,可见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低低笑了一声,有些自傲,也仿佛是在自嘲,“不过常伟思也说了,我这样的人,到未来可能有点用,就当是支援子孙后代了。我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如果说丁仪是出于一个科学家本能的好奇与不甘,那么史强,或许是出于和他看上去太不相符的责任感。
汪淼低下头去:“大史,你们都说我是个好人,可我想,我大概是个最无用的人。和你,和丁仪都不一样。我现在还能人模人样的活着,只是因为我对未来已经很悲观,因为悲观,就不抱期待,没有好奇。或许我活着并非一点价值都没有,但我也清楚,我的那点用处,在我有生之年也就用尽了。我不会到未来去,我不愿看,也不敢看。”
所以,这次告别,可能就是永别了。
这是藏在他心底的话,但汪淼没有说出口。只是上前两步,紧紧地抱住了史强。男人比他高出些许,但已不像过去那样强壮,或许是因为病症,他的身体竟然有些单薄。
把时光拨回初初相见,那时的汪淼从未想到,他们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
这些日子里汪淼总是想,他的人生是从何时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段的?从前他以为,是从初次见到史强开始的,后来他又觉得,是在他得知了三体危机的存在,可直到如今,他才发觉,或许,那会是在他离开之后。
在此之前,他还可以意气风发,他还可以愤怒惶惑,他还可以有去卧底的勇气,还能貌似平静的看着他研制的纳米材料切割掉“审判日”号,可以大醉,可以痛哭,也可以看着黄土地上苍茫的暮色和虫子而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
那是些痛苦难熬的岁月,因为充满变数,但人们所说最好的时代,也莫过如是。或许,只有走到那个特定的节点往回看,才会惊觉那些曾经绝望挣扎的岁月,或许就是记忆里的黄金时代。
汪淼注意到史强今天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衬衫,他的鬓角也有些斑白了,衬着他家白色的墙壁,所以即便用了彩色胶卷,冲刷出来,也不过只是一张张黑白的照片。
如果说从前的日子,是彼此的黄金时代;那么以后的岁月,就只能是一张黑白照片。他想的明白。
史强有点发愣,但他感受到肩膀上有些温热的液体流下,方才回过神来似的,缓缓的拍拍那人的后背,一如那天夜晚从小酒馆里把他架出来,又或者那个傍晚在丁仪家时那样。他想说些什么,比如或许根本用不了那么久,说不定此生还能相见,再见时说不定你就比我大了之类的,可他偏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生中少有这般喉头发哽的时刻,他是来向他告别的,他也知道,此别或许就是这一辈子的最后一眼了。
两人沉默着相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来:“爸爸,这是谁?”
史强匆忙放开汪淼,低头一看,小男孩生的俊俊俏俏,和史晓明小时候那虎头虎脑的模样不同,倒是和汪淼颇有些神似,于是有些尴尬的咧开一个招牌式的傻笑:“你儿子?”
“嗯,”汪淼蹲下去摸摸男孩的头,“小名叫豆豆。豆豆,是不是我们把你吵醒啦?这位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快叫史叔叔。”
“史叔叔好。”豆豆乖乖的叫道。史强在听得“好朋友”三个字时咧嘴一笑,也蹲下去:“嘿,这小子真乖。生的清秀,像你。”
“其实更像他妈妈。”汪淼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他不再看史强,只是貌似专心的揉着儿子的头发:“从今往后咱俩或许再也见不着了,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后豆豆还能见着你,只是孩子现在还小,到时候估计就认不出你了。”
“那不怕,到时候,就算他也变成白胡子老公公了,我也保准认得出来。”史强笑眯眯的打包票。谁知道豆豆不乐意了,虽然不太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也大声嚷道:“谁说我认不出来啦?再见的时候我肯定能认出史叔叔,幼儿园里,老师都夸我记忆力好。”
“好小子。”史强笑了。汪淼低着头,嘴角也划开一个淡淡的笑。
那个孤寂的夜晚,最终因为孩子的出现骤然变得有些温馨,温馨而平淡,仿佛这个城市里处处可见的一个寻常的夜。
只是在那以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生命如斯漫长,又如斯短暂。
6.
史强被唤醒后不久,病就被治好了,随即又和他的儿子史晓明取得了联系,然后又接到任务,再次见到了罗辑。一次次从生死关头把他救下来,他做的游刃有余。有几个瞬间他颇有些自得而欣慰的想:常伟思派他来这一趟,到底是没错的。
关于这个新世界,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学;关于对罗辑的保护,又有太多的事情要上心。最初的日子里,除了叮嘱儿子做一件事外,他忙到没有时间感慨这场跨越百年的旅行和人非物非的世界。罗辑从最开始的不受重视,到后来被万众奉为救世主,又在一夕之间被拉下神坛遭人唾弃。那个傍晚罗辑近乎疯了一样的觉得水滴是过来杀他的,他绝望而恓惶的表情在刹那间将史强尘封的记忆闸门打开了。
那是一百八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了,那个夜晚,他跟着一个人开了大半个北京城,然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把车停在东单口,坐在王府井大教堂门前哭了起来。
那时他只觉得好笑。不同于表现出来的那样漫不经心,初见时,那人对他的鄙夷与厌恶他自然分毫不差的感觉到了,他信誓旦旦的说一个人的鉴别能力和他的知识是成正比的,明明是见惯了的知识分子式的的清高,可他那模样哪里像个教授,简直就是个赌气的小孩。史强不是没有接触过高等学者,哪怕不羁如丁仪,都小心而得体的把那点对他的不屑藏好,见面时都带着笑容可掬的面具。他们瞧不起他,就如他也瞧不上他们一样。但汪淼连最表面的功夫也做不好,生气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天真。就是那点天真,让史强想多看会笑话的心骤然一软,下意识的就推开车门去拍他的肩膀。
那时汪淼抬起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史强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清清楚楚的欣慰和依赖——纵然他羞于说出口,但目光是不会骗人的。于是他又鬼使神差的放弃了原本送他回家的念头,转而带他去常去的店里喝酒。汪淼酒量不好,两三杯老酒便打开了话匣子。史强阅人多年,几句话间自然就称清了对方的斤两。汪淼的确是个好人,甚至他是当时那个物欲横流人心叵测年代,难得清明而单纯的人。年近四十的男人,说起看星星之类的话题时显得理所当然的纯真,被他几句话噎回来也不恼,反而烊了性子的继续喝酒。喝醉了倒头就睡,史强只好一边自认倒霉的把他拖回车子里,一边却又不自觉的掐灭了烟头,陪他从清晨坐到黄昏。
如果他的存在会使他觉得有点依靠,那么他不介意一直存在下去。
后来的汪淼变得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听话,老老实实的继续游戏,甚至还有些稚嫩的跑去卧底,史强在大楼下收到他偷偷摸摸发来的短信觉得有些好笑,又依稀感受到一个知识分子最大的诚意和信任。在带领大队人马包围那群地球叛军之前,他严肃的叮嘱了一个小分队的人一定要先确保汪淼的安全。他知道他善良,重情义,所以在他向那颗小型原子弹射击之前的瞬间,近乎千分之一秒的时间,瞥到了汪淼被两三个人拦腰抱住推向门外,那颗子弹才发射的不偏不倚,正中核心。
随后的小型爆炸,史强受了些轻伤,被安排在救护车里包扎,透过贴着玻璃纸的窗户,他看见汪淼的身影,有些心神不宁的徘徊在车外,随即他的电话就响了。史强看着那个身影,明明离得不远,却要通过电话来讲话,他甚至能猜到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勉强挤出的微笑一定很难看,所以他也冲着那个身影裂开嘴笑,一不小心牵动的伤口让他的笑容也有些难看,但他知道,反正他也看不到。
史强一直觉得汪淼恨他,恨他提出了古筝计划,恨他让他的手上沾了血。巴拿马运河之后,他有些不太敢见他,可虽然他是个粗人,也能大概想到质子锁死地球科学对他这样的科学家的打击有多大。他想起包括杨冬在内先后自杀的科学边界的成员,就觉得再也坐不下去,拼着被他骂一场来到丁仪家。没想到一开门就见他醉醺醺扑上来搂他的肩膀,笑容一片苦涩,让他觉得不忍。于是他带他回到自己的家乡,用最粗的道理告诉他他大可不必沮丧,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故土。
三体危机降临后,人类会经历许许多多的第一次,所以最后一次就显得弥足可贵。
包括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找到罗辑的梦中情人成了他在那个时代最后一项任务,时间排的紧,他刚下飞机就往汪淼家里赶。他已经太了解这个人了,某种程度上,他有些科学家不该有的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也是个摄影师,他对世界的体悟总是要比他来的敏感而深刻,所以他觉得,面对今后可能永远不会有的重逢,他需要一场好好的告别。
他开门的时候有些神情迷糊,见到来人是他,眼睛里跳跃的又是实实在在的欣喜与意外,让史强觉得,道出此行的目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果然他背对着他,捂着眼睛沉默不语,随即又强打精神的为他照相,旁敲侧击的问他为何不愿意留下来,以及最后,抱着他的肩膀,像之前几次那样,滚烫的眼泪砸下来。
7.
在最初的日子里,史强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件事,是要史晓明去查汪淼的档案。
他想知道,那些离开后,他所错过的,他的人生。
8.
汪淼活了将近一百岁,为纳米技术的发展贡献出了他所能做的所有,名满学界,家庭和乐,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史强盯着那不长的几行字看了许久,手指有些不自觉的拂过那触碰不到的寥寥数语,轻轻念叨了一声:“老弟呀……”
然后他再也说不出话。
他想,他那个叫豆豆的儿子长的像足了他,他自信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那个刻入骨子里的面孔,只是他终究没有得到佐证的机会。薄薄的信封上只写着简单的几个大字:“史叔叔收”,拆开信封,只有他的一张照片。相片里的他直直的站立,背景是他家白色的墙壁,笑容显得有些傻。
于是史强乐了:“老弟呀,你可真小气,记得你当时拍了好几十张,最后只舍得洗出一张给我。”
“还说从此以后就拍彩色照片,全是蒙人,这不还是黑白的吗?”
史强念着念着,那暌违了一百多年的喉头发哽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9.
后来的一切,就如史强所说:“一旦上了贼船,就再也下不来了。”
罗辑建立了威慑系统后,世界对他的保护上升到了最高级别,为了留有最后一重保障,史强再次被冬眠,当他第二次被唤醒后,那个世界除了罗辑外,已经再无一个他所熟悉的人了。
在澳大利亚,他一步不离的跟着罗辑,两人居于深黑的地下,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囚笼。
他们在必要的时候出现,鼓舞人心,安定局面,号召人们继续战斗下去,只是对于战斗的结局,他们远不像展现出来的一般乐观。
而日常,两人则幽居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各种组织对罗辑的威胁已经不容小觑,为他,为全人类,他得陪他走到最后一步。如史强所言,最原始的方法往往有最好的效果,所以两人深居地下。罗辑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沉默中,史强常常絮叨一些过去的事情,那些他们共有的回忆,两百多年前的日子,每一丝每一毫,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起故宫的角楼,护城河畔的夕阳,说起王府井大教堂,说起他最爱的爆肚,说到华北平原大片的麦田和成群的蝗虫,说到自己曾办过的那些案子,说到自己几乎单枪匹马的摆平了ETO的那些降临派。那些岁月,如今念来,都是发着光的。特别是在如今,身后无路,眼前亦是死路。回忆往昔,刀尖舔血的生活,竟然都是最好的年月,而当时的自己,却未必认的明白。
冬眠和死亡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可以选择,而后者往往猝不及防。常伟思固然是向他下了命令,但若他史强真不愿意,以那个骄傲将军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勉强。他也曾纠结犹豫,可他最终选择前往未来。固然是出于一定的责任感,可更多的,还是对痊愈的期待,对未来的好奇,对自己在未来所担任角色的自信与自负,以及想要将命数掌握在手中的欲望。汪淼觉得未来大抵一片黑暗,而当时的他却觉得,未来或许仍有光明。
于是他最终选择前往那样的未来。即便对过去并非全无不舍,他也依旧选择舍弃。却不曾想,曾经弃若敝履的来路,才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黄金时代。
他们也说到曾经为三体人所惧怕的纳米技术,说到熟悉的人名时罗辑忽然清清嗓子,那是往往他要发言时的前兆。
于是史强停下来,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听说过……那个汪院士……,那时候,他是我们那一辈中的成功人士……我以前……有段时间……还挺羡慕他……”
他不再说下去,史强也明白,那是罗辑漫长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一段荒唐却自由的年岁,他一事无成,却风流快活。而那个时候,汪淼已经成名成家,拿着不菲的收入,有个幸福的家庭,在学术界也颇有盛名,甚至还是个小有成就的摄影师。
史强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努力让语气变得欢快:“哈,让你这种救世主都羡慕的人,不过你还别嫉妒,我跟那人还挺有交情,想不到吧。哈哈,他这人啊,就好拍个黑白照片,曾经还给我拍过一张,我给你看啊……”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张有些发皱的照片,长久的身居黑暗,两人都能在暗中看清东西了。
把照片递给罗辑之前史强自己先盯着看了半晌。低着头一动不动,罗辑等的不耐,戳戳他的胳膊伸手去要。
史强这才抬起头,罗辑看到,这个万事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他的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他笑着说:“我之前都没注意,原来这张照片,竟然是彩色的。”
Fin
后记:
去年写完《五百英里》之后我说维云是个冷cp,但为了写这篇《黄金时代》翻了翻tag,发现史汪才是真的北极圈(哭)
也是去年这时候,我说,虽然三体同人圈几乎都是史罗的天下,但我心中史罗生死兄弟相处的模式更多一些,而论cp感的话,更戳我的是史汪。而直到今年,我依旧是这种感觉。
这并不是说我对罗辑有什么意见,相反,整个《三体》世界中,我最敬佩也最喜爱的两个人物就是罗辑和维德。三体中的许多人物多智而近妖,强大可封神,但又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明,即便是托马斯维德,在他选择唤醒程心的那一刻,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个疲惫至极贰放下担子的普通人的模样。他们都无限接近于神,却终归只是血肉之躯,胼手胝足走到最后一刻,再重重的跌落下来。
在我看来,整个《三体》之中,足以真正封神的,就只有后期的罗辑和章北海。
所以不是不爱罗辑,而是太敬爱他了,因此不能将他放到任何一个cp里去写故事。后期的罗辑,如果心中还有个人的感情,那么也只存在于庄颜,甚至不是现实的庄颜,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永远无暇的香草美人。在我看来,比起同人小说,罗辑更适合于存在于独立的人物志中,他的轻狂时光,他的友情,他的爱情,他的一生,都足够我们去剖析后瞻仰,所谓身不能致,心向往之。
《黄金时代》这篇文,写起来明显没有《五百英里》顺手,很大的原因就是时间间隔。我从去年动笔,中间因为生活变故,搁置到今天,前后的文字已经不太连贯。前文想写情节,后文又想写思想、心理和感情,所以显得杂乱。所有的错误都在我,而人物的光芒,都属于大刘和《三体》。
汪淼和史强,在三体的世界里或许只是凡俗的存在,相较于罗辑、章北海、维德,以及面壁者、PIA一众甚至于云天明和程心,他们的所有活动不足以有改天换日的作用。因为善良,因为没有选择跨越未来而在此生终老,汪淼更是很长时间内都被戏称为“最没有存在感的男主”。可生而为凡人,我却觉得他们光芒熠熠。存在感很低的汪淼在故事的最初负责着为三体人所恐惧的“太空电梯”,并且我们得知,他的确用尽一生奉献于此。而史强则更显得可靠,他对人心的洞察、敏捷的行动和机巧如魔鬼的心思,在三体这个大背景下反而给人以安全感。细翻第一部《地球往事》,史汪的糖真的是多到爆炸,我这篇文中很多片段,甚至是一些零碎的关键词都取材于此。今后或许会整理出来给大家看。
写《五百英里》的时候很顺畅,而《黄金时代》则要磕磕绊绊的多。主要是因为前者主要还是着墨于维云两人的心理,而后者则是想借着故事表达想法。毕竟史汪之间,不同于维云的压抑和互相揣测,大史是个直性子,汪淼则一片赤诚,他们是互相理解和支持的。我有时也会想,故事里,如史强这样的人冬眠而前往未来,对于罗辑,对于全人类来说固然是一份幸运;可于他自己,或许未必如是。诚然史强这样的人物,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活的很好,甚至于发光发热,力挽狂澜。但任何人都有历史局限性,他最初与最熟悉时代只能在过去,最大最辉煌的胜利也只在过去。未来到底充满希望,还是全是绝望,都是难以预测的,而不管有多少痛苦,只有好好生活在当下,将每一刻都活成可以达成的最好的模样,回头来看,未必就不是记忆里的黄金时代。
我想表达的一切,大抵如是。
谢谢每一个读者的包容和不弃。
一个糖罐
叮咚!您点的青你入坑指南到了!存档一下看过的神仙文!往后方便自己补文!
一句人间真理:一时搞青一时爽,一直搞青一直爽!
内含cp:寒木春华 元展 嘉栎 正中夏淮 谷弛 南辕北辙 青你群像
【寒木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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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木春华】
伶仃星火(Be)
【嘉栎】
漂亮男孩(Be)
隔壁情兽
巫山的云(Be)
【元展】
早晨月(Be)
【正中夏淮】
薄荷岛屿(Oe)
装B是要遭报应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谷弛】
【南元北喆】(花花胁迫我整理的我哭)
【群像多CP】
深渊乐园
Mirror
青春有你高中趣闻录
浪漫主义
随时补,有好文直接评论里面丢连接,看到了会补的!目前不整理单CP连载因为我真的好懒……
事后清晨
谷蓝帝/姚弛
1w字流水账/非常无聊
深夜的一场镭射灯照射之下的狂欢之后,带来的不仅仅是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还有在放飞自我和肆意妄为后心里产生的一点空虚感。
姚弛被被窝里淡淡的香气给熏醒了,他不是个喜欢泡吧的人,基本上从来没去过夜店这种地方。但昨天晚上他就被同学半是恳求半是强迫地拖进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身为校草的他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平时不敢和他接近的女生或者男生都要跑过来和他攀谈,顺带着和他碰杯,要和他交个朋友。
他一向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在别人的盛情邀请下一杯杯地喝下去,直到脑袋都有点晕沉沉的时候,终于感觉...
谷蓝帝/姚弛
1w字流水账/非常无聊
深夜的一场镭射灯照射之下的狂欢之后,带来的不仅仅是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还有在放飞自我和肆意妄为后心里产生的一点空虚感。
姚弛被被窝里淡淡的香气给熏醒了,他不是个喜欢泡吧的人,基本上从来没去过夜店这种地方。但昨天晚上他就被同学半是恳求半是强迫地拖进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身为校草的他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平时不敢和他接近的女生或者男生都要跑过来和他攀谈,顺带着和他碰杯,要和他交个朋友。
他一向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在别人的盛情邀请下一杯杯地喝下去,直到脑袋都有点晕沉沉的时候,终于感觉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趴在了桌子上。
“他怎么了?”同学们有点慌张地凑上去,看是不是酒精中毒了,直到听到他鼻腔里穿出轻微的呼吸声后,这才意识到这人是喝多睡过去了。
“给他哥打个电话吧?”姚弛残存的记忆里只剩下了这个,他听到了自己熟悉得不行的名字,“谷学长今天好像还在学校里呢,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他送回去吧,刚好他们住一层楼的。”
然后他彻底被酒精控制了意识,昏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谷蓝帝的房间里醒过来了。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香气,他昏沉沉地去探寻着香气的来源,终于在床头柜上看见了缭缭升起的烟雾,浓白的雾气在空气中消散开来,给整个房间里染上了淡淡的佛手柑的香气。
他正在思考为什么这种熏香会有佛手柑的味道时,谷蓝帝推门而进,正巧看见头发乱糟糟的姚弛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头柜看。他清了清喉咙,朝姚弛晃了晃自己手里刚刚给他热好的牛奶:“小弛,吃饭了。”
姚弛眨了眨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本来嗓音就带着小孩子般黏糊糊的撒娇劲,在没睡醒的时候这种蜜糖般的黏腻更甚:“我没睡醒,让我睡会。”
以前的谷蓝帝可能还会吃这一套,带着微微的脸红纵容他一觉睡到中午去,但如今的他已经刀枪不入了。他神色不变,用纸把牛奶盒上的水珠擦干净,径直扔到床上去,正好被姚弛接住。
“快去洗脸刷牙,中午去你家吃饭。”谷蓝帝说完就转身而走。姚弛晃了晃脑袋,清晨的阳光径直洒进来,给他整齐的书桌上撒上了一层亮闪闪的光辉。
他捏着手里的牛奶盒,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么大了还要喝牛奶啊!”但还是把吸管插了进去,小口小口地喝起来,牛奶很明显已经被热了有一定时间了,温热得刚刚好,喝进去不会烫到舌头。
他下床时发现自己头昏涨涨的,腿仍然有一种脱力的感觉,而且也只是把外套脱了下去,里面的卫衣上残存着酒气。他越发尴尬起来,谷蓝帝这个人其实是有点洁癖的,看他干净整洁的房间就可以看出来,而且他对味道很敏感,尤其讨厌烟味和酒味。能够把醉醺醺的他带回家并且容忍浑身酒气的他在自己床上睡觉,不是十几年的深厚情谊还真的说不过去。
他把喝完的牛奶扔进才套好袋子的垃圾桶里,顺手拿了一件衬衫和牛仔裤出门去准备洗漱。他和谷蓝帝互相穿衣服已经成了常态,别人还以为他们是买的兄弟装。
“需要买兄弟装吗!”他当时笑嘻嘻地趴在谷蓝帝的肩膀上,“我和他穿的同一件啊!”
他一出门就看见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的谷蓝帝,手机里正放着歌,他随着节奏头一点一点的,一件白衬衫配合着他又高又瘦的背影真是赏心悦目。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谷蓝帝骨节分明的双手,他细长的手指抓着筷子,从锅里捞出了几根面,红润而单薄的嘴唇接住了米白色的面条,吸进去后蹙着眉头嚼了嚼,感觉到了味道的清淡又微微地抖了抖手,让勺子里的盐自然地飞进锅里去。他回过头来在柜子里拿碗的时候,和愣愣地站在回廊的姚弛四目相对了。
他的目光扫向了姚弛手里抱着的一堆衣服和他呆滞的神情,叹了口气:“酒还没醒?”
姚弛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尴尬而羞涩的笑容,他牵扯嘴角的时候感觉自己嘴唇处隐隐作痛。他又望向了锅里蒸腾着雾气的面,眨了眨眼睛:“这次还可以加点油辣子吗?”
“我妈没煎油辣子。”川渝那边家里会把辣椒面里倒上烧滚的油,这种东西被称为“油辣子”,辣椒的辛辣被滚烫的油带出了一点香味,很适合当佐料。谷蓝帝家里也不例外,他们家下面都会倒上一点油辣子,这让他从小的邻居姚弛也久而久之学会了吃辣。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姚弛的嘴巴:“而且你才酒才醒,不适合吃辣。”
姚弛愣愣地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半天才反应过来:喝酒和吃辣椒有什么关系?
谷蓝帝的独居公寓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包括浴室。洗漱台上牙刷、牙膏和漱口杯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每次他都会疑惑地问他究竟是不是处女座的。
“我什么时候出生的你还不知道吗!”谷蓝帝觉得好笑,故意捅了捅姚弛敏感的腰侧,把他吓得一下子跳起来,故作凶狠地瞪着他,然而只有谷蓝帝知道这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软绵绵的眼神与其说是瞪视还不如说是娇嗔。
他回过神来,把衣服脱下来扔进一旁的框子里,准备等会丢进洗衣机里洗了,他对于谷蓝帝家里的所有东西都使用得得心应手,仿佛都是他自家的东西一般。把卫衣脱下来之后,他通过镜子窥见了自己嘴皮上的一道伤口,原来隐隐约约的疼痛源自这个。他并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一联想起自己昨晚上醉酒的经历,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我昨晚做了什么啊!
他顿时尴尬了起来,努力回现自己断片的记忆,忐忑不安地思索着昨天究竟有哪些人在现场,一边又庆幸自己没在谷蓝帝面前耍酒疯。
他打开淋浴头,感受到温暖的水流从自己身上划过,舒服得脚趾都缩了起来,想一辈子待在这温暖柔和的地方。他目光扫向架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眯起眼睛找了半天才找到洗发水。
洗发水一被挤进手心的时候,他就闻到了那浓郁的栀子花香气,淡淡的幽香比刺激性的浓烈香气更为吸引人,他放在手心搓揉着,直到打出了丰富的泡沫,那香气更甚了。
原来他身上栀子花的香气是洗发水的味道。他漫不经心地按摩着头皮,自己身上终于有着和他一样的香气了。
谷蓝帝这个男人,看起来是个粗糙的宅男,但其实活得比好多女孩子都精致。
平时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他只觉得这个邻居家的哥哥身上没有其他男生都有的臭味,虽然不怎么喜欢出门,但每次都会把自己收拾得颇为干净清爽,洁白如新的衬衫上没有一点褶皱,帆布鞋也被刷得干干净净。
直到有一天,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他的精致生活。
春天的气温总是变化不定,少年心性的姚弛并没有听取妈妈的嘱咐,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就跑去上学。谷蓝帝直到在校门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后才发现异端,跑去姚弛的班上找他时发现小孩浑身滚烫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一副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谷蓝帝急切地把书包挂在姚弛的脖子上——幸好他今天没有作业,书包并不重,蹲下身来,示意尚有一分神智的姚弛趴在自己的背上。
姚弛迷迷糊糊地靠上去,他的双臂缠绕在谷蓝帝脖子上,紧紧地把他勒住。谷蓝帝起身时他下意识地夹住了他细瘦而有力的腰。
谷蓝帝一时无言,他捏了捏姚弛的脚踝:“你把我勒死了我们怎么回去?”
姚弛终于安分了起来,他把头埋在少年的后颈里。少年瘦弱的身躯背着他还有点吃力,把他背下楼的时候就有点吃力了,他微微喘着气,语气里没有一点责怪,更多的是调笑:“小弛,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如果是清醒的姚弛,一定会尴尬地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但发烧的他意识都是模糊的,凭借身体本能他依赖地蹭了蹭传来让他浑身舒适的香气的地方:少年柔软的头发里散发着栀子花的清香,和他本人一样幽静而令人无法忽视,同时衣领传来的洗衣液的薰衣草香气也让姚弛流连忘返。
被少年柔软脸颊蹭过的皮肤仿佛传来一阵静电,让谷蓝帝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才艰难地开口:“你……还好吗?”
“还好……”他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了他的耳朵上,谷蓝帝感觉自己身上也仿佛烧了起来般浑身发热,“你身上好香啊……我最喜欢栀子花味了嘿嘿……”
感觉到少年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谷蓝帝无奈地继续背着他走,本来已经开始酸软发麻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得失去知觉了。他把趴在他背上开始昏昏欲睡的姚弛颠了颠,防止自己脱力让他滑下去。
熟悉的路程变得漫长了起来,他缓缓地行走在夜灯下,影子被昏暗的灯光拖得颀长。
直到走到家附近熟悉的人开的诊所,他才脱力般把姚弛甩到床上。给医生说明了他的情况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麻得已经失去知觉了,被碰一下就一阵阵地发疼,他找医生要了一瓶红花油,一点点地揉着僵硬的手臂,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陷入沉睡的少年。这孩子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脸肉乎乎的,但漂亮的五官已经开始初现雏形,今后一定是个相当帅气的男孩子。
不经意间加重了力度,他被疼痛唤醒了意识,发出了“嘶——”的痛呼。他恨恨地想道:明天一定要让阿姨给我煲鸡汤。
输了液之后姚弛还在昏睡着,谷蓝帝迫不得已又把他背了回去。姚弛妈妈带着急迫的神情开了门,看见在谷蓝帝背上趴着睡着了的姚弛愣了愣,然后连忙从他手中接过睡得正香的孩子。
“阿姨,他发烧了。”谷蓝帝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也是个不大的孩子,还是个不喜欢运动喜欢在家里看动漫的死宅,体力并不怎么好,“我刚才带他去输液了,您等他醒了就给他喝点粥吧。”
姚弛妈妈把他弄到床上去后这才来得及给谷蓝帝致谢,非要他留下来一起吃饭:“把他从学校背回来这么辛苦,小谷把晚饭吃了再回去吧,反正就在隔壁。”
“不用了,”谷蓝帝温和地笑了笑,视线飘向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的姚弛,“阿姨好好照顾他吧,烧虽然退了点,但还是很虚弱。”
姚弛在睡了一觉之后就凭着少年人的浑身干劲重新恢复了活蹦乱跳。他蹦蹦跳跳地跑去楼底下买了豆浆油条,敲响了谷蓝帝家的门:“谷哥怎么还不出门!要迟到了!”
谷妈妈给这个一大早就活力满满的孩子开了门,带着歉意地说道:“小弛啊,你谷哥怕是不能陪你去上学了。”
“啊?”姚弛愣了愣,一向起得很早的谷蓝帝今天居然起得比他还晚,还不能去上课了!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烧了,估计是穿太少了,”谷蓝帝妈妈絮絮叨叨地说道,她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小弛要记得多穿点啊!”
姚弛看了看自己今天被妈妈逼着穿的一件羽绒服外套,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他把自己给谷蓝帝买的豆浆油条递给谷妈妈,然后冲下楼去学校了。
他忘了很多事,但他一直记得那香气,栀子花和薰衣草混杂着的幽香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他这个人对香气很敏感。他一直不知道是在哪里闻到的,这个问题从高中疑惑到大学,他终于在今天明白是谁身上的了。
他渴求地深吸一口混杂着水汽的空气,那幽香穿过记忆在鼻腔里重现。空气中仿佛香水被打翻了般,他拧开了沐浴露,一阵海洋的气息又扑鼻而来,他感觉自己从栀子花盛放的南方小镇来到了大海边,腥咸而清新的海风迎面而来,带来海底深处蠢蠢欲动的风暴。
喜欢香味的他兴奋不已,准备等会找机会去谷蓝帝身上闻闻有没有混杂着的香气,同时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快。
这个人,原来每天身上都这么香的吗?
他洗完后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衣服后还在恍恍惚惚地思考这个问题,他现在身上被两种香味支配着,湿漉漉的头发上挂着带着栀子花香气的水珠,脖颈之间又萦绕着淡淡的海洋气息。
他脖子上披着毛巾,饥肠辘辘的他现在只想着吃饭。他一出去就看见谷蓝帝一只手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手机,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盯着他:“怎么不吹头发?”
“我饿了。”姚弛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眼巴巴地盯着谷蓝帝的投食。对方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给他盛饭,他把锅里的面都捞出来,淋上刚刚煮好的“臊子”,红艳艳的油搭配着几片牛肉,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
“哇!谢谢!”姚弛眼睛一亮,抓起筷子拌好面就卷起面条往嘴巴里塞,红油的鲜香和隐隐约约的辣味带来了绝佳的味觉体验,比较能吃辣的姚弛吃得津津有味,浑身冒汗了都浑然不知,真挚地夸奖道,“太好吃了吧!谷蓝帝你学什么建筑啊去学做饭吧,米其林三星酒店一定争着要你!”
谷蓝帝笑了起来,他对姚弛的彩虹屁早已习以为常,但他相信他对别人的夸奖一定都是出自真心的。他的食指敲着桌子,温声道:“我做给你吃就行了。”
姚弛心里一动,觉得宿醉之后自己变得更加多愁善感了起来,他很难想象以后谷蓝帝给别人做饭的日子。他的温柔并不是自己独有的,是属于大多数人的,今天他可以给自己下面,明天也可以给别人做饭、洗衣服、哄着她入睡。
以前爸爸妈妈出差的时候,他就会跑去谷蓝帝家里睡,他埋进少年充满柔软香气的枕头,缠着哥哥给自己讲故事。
“你要听什么啊?”少年正在变声期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无奈地就着台灯微弱的灯光翻着书,寻找着适合讲给小男孩的故事。
小小的姚弛圆滚滚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面前这个瘦瘦高高比自己大几岁的哥哥,奶声奶气地要哥哥给自己讲初中的学习生活。
谷蓝帝愣了愣,无奈地捏捏他的脸:“我在学校很无聊的!每天就上课、和同学玩、放学做作业……”
“谷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和你进一个学校啊?”眼皮开始打架的姚弛揉了揉眼睛,往谷蓝帝身上趴,肉乎乎的小手搭在少年抽条的身体上,“我在学校好无聊,妈妈天天要我背单词……”
“笨蛋,”他听到自己温柔地笑着,身为重庆人,他意外地从小都不会骂人,到初中的时候和别人吵架了只会憋半天从嘴里蹦出一句“笨蛋”,而今天这个词被他说得宠溺无比,“上初中了要背的单词更多啊。”
一想到这里,姚弛心里开始泛酸,他闷闷地扒拉着碗里剩下的几根面条,真的太好吃了,以后想去重庆生活……
与其说是去重庆生活,还不如说是想要谷蓝帝给自己煮一辈子的饭。他晕了一晚上的脑子终于在清晨开始苏醒过来,嘴里微微地灼烧感让他突然醒悟过来,这个想法如同一道惊雷朝他劈过来,带来一阵电光和放烟花般“噼里啪啦”的响声。
突然不受控制般炸开的感情让他心里堵堵的,又甜蜜又酸涩。他依赖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直到多年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对他有着不同于竹马之间的友谊,好像更多的是喜欢。
童年的成长经历让他格外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喜爱,而他对于谷蓝帝的这份珍惜逐渐变质了,变成了独占欲。他隐藏着复杂的情绪,直到今天的一碗面把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给引出来。
他并不是个自私的人,但他想要独占这份温柔,不想别人能和他共享。
原来爱情,能让无私的人也变得自私起来
他在忐忑不安中把面条一根根地挑出来,恍惚地吃掉,看得对面端坐着的谷蓝帝一脸莫名其妙,寻思着他是不是还没酒醒。
他迟疑了半天,提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姚弛终于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不是说今中午去我家吃吗?”
谷蓝帝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和围巾,春寒料峭之时,初春的太阳照射的春风也带着丝丝寒意,他永远记得以前姚弛因为衣服穿少了而导致了一场大病,一想起这个他的手臂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把姚弛拉到一边,把吹风机插上插座,打开热风用手轻轻拨弄着姚弛有点长的头发,一股和自己一样的栀子花味迎面而来。他吹得很仔细,用手指把细软而浓密的头发梳整齐,等到原本湿漉漉的发丝变得蓬松而干燥后,他马上给他的头顶扣上一顶毛茸茸的针织帽。
“外面还有点冷,别又感冒了。”姚弛身体素质一向不错,已经很久没感冒了,他意识到谷蓝帝说的是他高中的那场大病后,脸微微发红。
他的脸被姜黄色的帽子映衬得格外白皙,脸色微微的绯红就像春日里的一枝桃花般白里透着粉红,令人忍不住采下来别在自己的耳后或者胸前。
谷蓝帝又把自己才洗好的一根围巾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他的小脸被遮住了一半。姚弛抗议地把围巾向下扯了扯,幽幽地瞥他一眼。
“这个时候还挺乖的。”谷蓝帝笑意盈盈地帮他把围巾整理好,毛茸茸的围巾上带着柔顺剂的茉莉花的香气,熏得他一时间又开始胡思乱想:怎么这个男的怎么喜欢各种花香味!
他眷念地深吸了一口气,茉莉和薰衣草的香气仿佛刻入骨髓般令他记忆深刻。他的记性很好,对于味觉尤其敏锐,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有恋香癖。谷蓝帝这个人不仅满足了他的颜控,还满足了他的香气控属性,还对他那么温柔,好像不喜欢他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
谷蓝帝扯着他就往外面走,边走边翻阅手机上刚才看到的几张菜谱,研究现在要去买什么菜,他边走边念着:“番茄、土豆……你想吃鸡肉还是牛肉?”
沉浸在自己的想法然后莫名其妙被cue的姚弛抬起头来,抿着嘴思索了半天,兴奋地说道:“我要吃干锅鸡!”
“……”谷蓝帝无语,“哪来的干锅鸡!能说个我会做的吗?”
姚弛遗憾地摇摇头,无意识地撇了撇嘴巴,然后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亮点:“不是去我家吃吗?怎么你做饭?”
“我去你家做饭,有什么问题?”谷蓝帝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平时挺聪明一人怎么宿醉了就智商持续掉线了?但他最多也就表情上露出嫌弃,其实也不会计较什么。
姚弛的心砰砰直跳,虽然很开心自己又可以吃到谷蓝帝做的饭了,这给了他一种细水长流的温馨感,但他又开始犹疑不决起来:平时虽然也对我很好,但也没这么好啊……是不是昨晚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忐忑不安地和谷蓝帝一路上谈论着中午究竟吃什么,最后谷蓝帝果然还是纵容了他,准备去买牛腩和番茄。一看到谷蓝帝如同春风拂面般的温柔笑容,他整个人地颓废都一扫而空,心情都变得欢快了起来。他推着购物车横冲直撞着,仗着谷蓝帝在旁边稳稳地拽着购物车的边框肆意妄为。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任性了起来,明明自己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好青年。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些电视剧,女主在喜欢上男主后就会无意识地表露出依赖和撒娇,原本稳重的人也会变得任性起来。他心里一惊,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感觉到后面的人速度放缓了,谷蓝帝回过头来笑他:“累了?”
“没有!”姚弛不由得反驳他,他惊人地发现自己原本就有点软的嗓音里竟然多了一丝娇纵的感觉,为什么人类会本能地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示软?他头痛了起来,虽然他确实很享受这种带着一点情侣间的暧昧的相处模式,但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俩如今如此的诡异,而且自己这个娇撒得太自然了点吧,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了般……
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不要把他给吓到了,毕竟他可能是个直男呢。姚弛忧愁地想道。
好在谷蓝帝也不是什么心思很敏感的人,他只隐隐约约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他把一切都归于宿醉后的不清醒,心想着回去要不要给他煮点什么醒酒茶。
他在挑选牛腩的时候,姚弛跑去一旁的零食区拣了一些心心念念好久的零食,前几天为了维持好形象参加联谊活动而减肥不敢吃,昨晚活动结束了终于可以放开嘴巴吃了!他心情愉悦地抱着各种味道的薯片跑向谷蓝帝,把零食一股脑地扔进购物车里。
谷蓝帝应声回过头来,看着购物车里多出来的一大堆吃的,调笑道:“校草,不减肥了?”
“减什么肥!”姚弛目不转睛地望着隔壁冰柜里的一些速冻食品,想着要不要趁谷蓝帝不注意拿几盒冰淇淋,“昨天晚上活动结束了就不需要维持形象了!”
“嚯——”谷蓝帝头一次露出了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外的帅气让他心头一颤。
“你昨晚……形象还挺好的。”他收敛了表情,顿了顿,“但下次不要去了,太不安全了。”
姚弛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记忆缺失给他带来一种非常不安定的感觉,就像致命的东西被人捏住了般,这种别人都知道就别人不知道的感觉让人很不爽。
回过神来发现谷蓝帝已经把所有菜都买完了,他看姚弛若有所思地盯着隔壁冰柜,以为他还想吃冰淇淋,犹豫了片刻还是准备纵容一下他,帮他拿了一盒巧克力味的扔进购物车里,然后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去结账了。
姚弛的目光投向购物车,里面静静地躺着自己最喜欢吃的一个品牌的冰淇淋。他心里一热,谷蓝帝这人总是喜欢表面上和他争个高下,但本质特别纵容他,曾经他把这种纵容当成兄长般的亲密,但他如今想这是一种另外的感情。
以前的时候,他就喜欢和谷蓝帝一起吃一根糖葫芦,还喜欢顺手就拿起他喝过的奶茶对着喝,谷蓝帝一直没有反应,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直到他看到谷蓝帝沉着脸把饮料从企图蹭口水喝的人手里夺回来,听到谷蓝帝清亮的声音里的歉意和隐藏的不满:“对不起,我有洁癖。”,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干的事原来会让他不适。
他给谷蓝帝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碰他东西时,谷蓝帝愣了半天,之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没事,我不介意你。”
他以前会感动于这惊天动地的兄弟情,并下定决心要有什么好东西都让给自己这个温柔体贴的邻居哥哥。如今他回忆起这些事,会心动于这种双标,至少证明他在他心里是种特殊的存在。
恍然大悟的情意如同月球上的震动,不为人知而惊天动地,但浩渺的宇宙无法将月震的消息传给它的恒星,只能让这颗卫星在声音无法传播的空间独自掀起风浪。
他偷偷抬起头来看着正在低着头看着手机的谷蓝帝,这迟来的心动无法传达给他的竹马哥哥,这实在也太痛苦了。他享受着谷蓝帝对自己的照拂,又为他这坎坷的恋爱心惊胆战,他害怕自己把他卷进这场貌似不为世人所接受的风暴。
他和谷蓝帝走出超市,他突然看到超市门口他们俩最喜欢吃的那家糖葫芦,谷蓝帝也看到了,他把一大口袋吃的塞给姚弛,指了指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那里:“我去买,你先提一下。”然后小步跑过去。
那里排队的人还挺多的,姚弛乖乖地站在原地,远远地观赏着谷蓝帝因为风吹而翘起来的头发,觉得可爱极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让本来就引人注目的他和更加亮眼了。
这时他的肩膀被拍了拍,他的同班好友楼炅择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这么巧!你来买菜啊!对了好些了吗昨天喝了这么多……”
姚弛被他这连珠炮轰得整个人都有点懵,在听到最后一句后尴尬得无以复加,但还是灿烂地笑着:“早就醒了!对了我昨晚没发酒疯吧?”
楼炅择顿时沉默了,他犹豫地看向远处鼓起脸颊玩手机排着队的谷蓝帝,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姚弛见他面带尴尬之色,心里一凉,预感自己做了一鸣惊人的糗事。
他缓缓地开口,给姚弛原本就不安的心上降下一道天雷:“你……昨晚……挺奔放的,尤其是你哥来之后。”
从来不说脏话的他被吓得一声“操!”脱口而出,这句情绪激动的感叹被正好排完队回来的谷蓝帝听到了,他先是友好地和昨晚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姚弛的楼炅择打招呼,然后疑惑地问他:“你在骂谁?”
姚弛僵硬地转过身去,努力维持自己可爱弟弟的形象:“这个‘草’,是日语意思。”
多年网上冲浪的谷蓝帝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用糯米纸包住的糖葫芦塞给他,“山楂的太酸了,我买的是草莓的,还挺好吃!”
楼炅择愣愣地看着两个人看似正常又不太正常的相处模式,表面平淡内心风起云涌。他恍恍惚惚地和姚弛挥手告别,看着谷蓝帝扯着姚弛的袖子往前走时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劲:昨晚上和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啊!
姚弛被拖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浆糊,奔放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像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是自己跳脱衣舞了还是强吻谷蓝帝了?那些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想着想着又失落了起来,看来是觉得太尴尬了才闭口不谈吧。
谷蓝帝回过头来,看他手机捏着糖渍草莓半天不吃,做出一副要抢过去的样子:“你再不吃我吃了哦!”
姚弛猛地反应过来,尴尬地扯了扯刚才因为害羞拉上去的围巾,就着糯米纸一口咬下去,酸味和甜味同时在味蕾上绽放,外壳的脆硬和草莓的甜软搭配得很好。他眨了眨眼睛,马上递给谷蓝帝:“好好吃!”
谷蓝帝毫不犹豫地就着姚弛刚才吃过的地方,牙齿咬住一颗草莓顺着竹签滑出来。他熟练的姿态和坦然的态度让姚弛又心跳加速又一阵失落。
“慢慢吃吧。”谷蓝帝一边提着购物袋一边隔着袖子抓住姚弛的手腕,他看着红绿灯的倒计时。这座城市逐渐苏醒起来,原本零星点点的行人也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
此刻他和谷蓝帝行走在初春的清晨里,微微带着冷气的风迎面而来,早餐店雾气腾腾的蒸笼和他手里提着的食材,这一切都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这一切都成为了二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种每天结伴而行的生活,仿佛身边的人不是对方,那一天就是不完整的。姚弛原本以为这生活就会这么平淡地过去了,他们会各自找到想要度过终生的人,各自结婚生子然后老去。但昨晚上记忆模糊的刺激仿佛点燃了空气,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的变化,但又无迹可寻。
直到他们到家的时候,姚弛都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问一下谷蓝帝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实在害怕自己的小心思暴露出来。谷蓝帝的是可以对一个人极尽温柔,但他也可以不留痕迹地远离自己应该疏远的人。依照他的性格,他意识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对自己有一些意思后,他就会很果断地斩断一切可能,这种决绝也是一种温柔,但太过于令人难以接受。
姚弛能想到的最坏的结局就是谷蓝帝和他断交,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工作,除了过年其他时候都不回家,因为他不敢见自己。
谷蓝帝见姚弛一路上都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人始终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这是个优点还是缺点,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姚弛猛地回过神来,愣了半天。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袖口,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问道:“我……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哦,这个啊。”谷蓝帝恍然大悟,云淡风轻中略带一丝羞涩,说道,“你昨晚给我表白了而已。”
这剧情发展得是不是太快了点?他的话如同九十九道惊雷,劈得姚弛整个人都懵了,他目瞪口呆地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昨晚喝多了,然后你同学叫我来接你,”谷蓝帝见他想不起来了,连忙提醒他,生怕他今天酒醒了就反悔,“我一来你就把我按在沙发上,问我有没有和别人接吻。我说没有,然后你就亲了我。”
谷蓝帝的语气给人一种他在念作文的感觉,但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其实他也紧张得不行。昨晚虽然他被昏暗的灯光和这人身上的酒气熏得有点晕乎乎的,但当他清楚地记得姚弛在舔了舔他的嘴唇后,还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呢喃着:“谷蓝帝,我好喜欢你啊。”
他整个人就像被过电了般一个激灵,湿热地呼吸和因为醉酒黏糊糊的声音让他感觉酒精通过空气溜进了自己的血液里。他咬紧了牙冠,故作镇定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看着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对不起,他喝多了,我把他送回去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加速得已经突破薄薄的肋骨了,如果有人来摸一摸他胸腔的位置,就会感受到如同惊雷般搏动的心脏。
他把姚弛背回家后,把他放置在了自己床上,他看着姚弛皱着眉头嘀咕着,无奈地去厕所拿毛巾给他洗脸。原本砰砰直跳的心脏突然轻平缓了下来,他蹲在床边,看着姚弛逐渐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这才轻轻地舔了舔刚才他因为用力过猛给自己嘴唇上磕出来的一道伤口,十分克制地选择去客房睡觉。
至于昨晚多久才睡的,现在他略微疲惫的脸能够略窥一二。
姚弛突然想起来了,昨晚那个大冒险是“用嘴唇夺走对方身上一个东西”,相当于自己拿走了谷蓝帝的初吻。他又惊又羞,同时突然意识到了困扰他一早晨的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是因为两个人开始谈恋爱了啊,即使是在他意志不清醒的情况下。
他抬起头来,此刻空气在两人的对视中凝结,他望向对方带着丝丝忐忑不安和温柔笑意的眼睛。
“对不起,我忘了,但我都没发现。”姚弛顿了顿,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已经化成了一派平静,这一切他期待了好久,但真的到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心如止水。
“不是和平时一样的吗?”谷蓝帝终于放松了下来,“我以为谈恋爱都是风风火火的,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姚弛和他相视一笑,他的手用力地握住谷蓝帝略微冰凉的指尖,把他拖向厨房:“我要吃番茄炖牛腩!”
曾经他幻想的爱情是泰坦尼克号沉没于深海之中,火山喷发淹没楼兰城的惊天动地,十里扬州灯火不休,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爱也可以是在清晨在楼梯口提着早饭等候他下楼,可以是被路灯拉长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他身上的香气,和他柔软的发丝,如同地月自万物诞生之始就有着的引力,注定应相宿相生。
End.
本文和同名香水没有任何关系!!
写的时候满脑子黄色废料,最后写出来的东西不仅是小学生作文还错字连篇(……)
Ps.栀子花的洗发水是玉肌04号,海洋味的沐浴露是我编的,茉莉花味的衣物柔顺剂也是我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