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轩源]耳洞
谁都知道宋亚轩有一枚银色的月牙形耳钉,宝贝的紧,谁都碰不得。为此,团里的大哥二哥没少因为这事调侃他。
新音排练,贺峻霖看着又在捣鼓那枚闪着银光的耳钉的宋亚轩,终于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这耳钉你一上午来来回回擦了不下十遍了,到底什么来头啊?”
宋亚轩停下擦耳钉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贺峻霖三次,张张嘴欲言又止,还是撂下一句算了朝着已经亮到反光的耳钉哈了口气继续擦拭
“你看你,你看你!”贺峻霖索性舞蹈也不练了,和宋亚轩一同坐在矮脚凳上
“还是不是铁哥们?”
“不是。”
宋亚轩抬眼看他,回答的干净利落
“三顿早餐!”
他豪横的比了个三在宋亚轩眼前......
谁都知道宋亚轩有一枚银色的月牙形耳钉,宝贝的紧,谁都碰不得。为此,团里的大哥二哥没少因为这事调侃他。
新音排练,贺峻霖看着又在捣鼓那枚闪着银光的耳钉的宋亚轩,终于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这耳钉你一上午来来回回擦了不下十遍了,到底什么来头啊?”
宋亚轩停下擦耳钉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贺峻霖三次,张张嘴欲言又止,还是撂下一句算了朝着已经亮到反光的耳钉哈了口气继续擦拭
“你看你,你看你!”贺峻霖索性舞蹈也不练了,和宋亚轩一同坐在矮脚凳上
“还是不是铁哥们?”
“不是。”
宋亚轩抬眼看他,回答的干净利落
“三顿早餐!”
他豪横的比了个三在宋亚轩眼前晃了晃
宋亚轩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加午餐!”
宋亚轩又笑,“铁公鸡怎么拔毛了,这么大方?”
“再加三顿晚餐,点什么东西都行!”
贺峻霖是真的豁出去了,他真的很想吃这个瓜。
不,应该说,是团里的每个人都很想吃这个瓜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轩哥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只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儿”
贺峻霖洗耳恭听,“什么事?”
“保证这事只有你知道”
贺峻霖用力点了点头,“好”
三年前
午后,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的一声闷雷告诉人们将要下一场很大的雨
宋亚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而后,随着闷雷一并落下的还有清脆的敲门声
“亚轩,你在房间吗?”
他没问是谁,只是转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给了外面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因为他太熟悉声音是谁的了,是他日思夜想了将近两个月的人——张真源
“好了”张真源满眼笑意的摸了摸宋亚轩埋在他颈窝那颗毛茸茸的头,“这才不到两个月你就这么想我,那到时候你闭关,我怎么办啊?”
温热的眼泪在抱上去的那一刻就夺眶而出,此时更是打湿了张真源胸前衣服的布料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宋亚轩搂着张真源不松手,头也没抬,闷闷的说
“你只要给我打电话,我一定接”
张真源笑意更深,“那不知道接电话如此迅速的宋亚轩能不能让我先进去呢?”
听到这句,宋亚轩才意识到张真源还站在门外,虽然很不想放开却也只好先松开了手让人进来
瘦了很多,也白了许多
这是他松开手看到张真源全貌的第一反应
“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宋亚轩眨着眼睛,目光一寸不移的跟着张真源移动
“当然了!不然我也不会一考完试就急匆匆得往这赶,还不是想快点见面”
张真源走到宋亚轩面前,伸手捏捏他两颊的腮肉
“看来没有不好好吃饭,还算听话”
“但是你瘦了好多”
宋亚轩看着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吹风的张真源说
蓬松的头发被风吹乱,有的纹丝不动,有的则被吹的竖起来
“傻子”
张真源把手插进衣服的口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玩意
“亚轩,帮我打个耳洞呗”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什么都想试试的年纪,看着手里躺着的两只耳钉和一个透明精小的仪器,宋亚轩忍不住发问
“你真要试吗?这会很疼吧?”
“废话,我要下的去手还来找你?”张真源侧着头将耳朵朝向宋亚轩那边
“他们说也就一下的事,快快快,我是比较相信你才找你帮我弄的!”
比较相信?
宋亚轩看着手心里的物件没说话,又抬头看了看张真源好看的耳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一狠心,把那枚泛着银光的耳钉打到了自己耳朵上
银针穿透耳垂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流血,没有痛,他甚至能听见银针穿透血肉的钝响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那枚月牙耳钉固定在了宋亚轩的耳垂上
听到响动的张真源扭头看去,只能看见疼的呲牙咧嘴的宋亚轩和在他耳朵上的耳钉
“诶!你怎么自己打了!”
宋亚轩攥住张真源的手腕,将银针和另一个星星样式的耳钉还给了他
“好痛,你还要打吗?”
他知道张真源对疼痛的忍耐力并不强,便用此来威逼张真源放弃打耳洞的想法
“傻子!”
张真源气的眼都红了,抬手想要打他
宋亚轩一偏头,那银闪闪的耳钉就一晃一晃的
张真源只好把手转移了路线,将那枚星星耳钉拿回去
“你要是敢弄丢了,我打死你,听到没?”
宋亚轩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风吹了进来,耳钉晃呀晃,少年的心也晃呀晃…
“所以,这耳钉你你为张真源打的?”
贺峻霖瞪大了眼睛,一时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可是…”
“嘘”
贺峻霖的嘴被宋亚轩捂住,做了个嘘的手势
两秒后,舞室的门果然被推开,张真源拿着这次的歌词纸走了进来
“都在呢?”
“张哥!你来啦?”
看到张真源,宋亚轩的眼睛瞬间亮了不止十倍,语气让贺峻霖感到甜的发腻
而张真源却没感到什么不妥,点点头“都别坐着了,马哥点了外卖,让我喊你们下去吃”
“这就来!”
宋亚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蹦一跳的到张真源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撒娇
贺峻霖则没有说话,看着张真源耳垂上的星星耳钉随着主人被另一个人摇摆的幅度晃呀晃
直到走出训练室,张真源才忍不住发问
“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小贺今天怎么一直盯着我脸看啊?”
“嗷,可能是看张哥长的帅吧?”
宋亚轩笑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戳戳张真源脸上的肉说道
而宋亚轩的耳垂上,不知何时被他带上去的月牙耳坠,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羡澄/all澄】孤莲不孤(9)
江澄重生,羡澄,all→澄,官配党勿入
年龄私设:现在:
江澄:16(肉体)
魏无羡:17
金凌:20
蓝忘机:18
江澄上辈子三十八岁去世的,金凌是江澄去后两年穿过来的。有异议详细戳这里
我感觉我可能还是平均两天一更叭……日更看来是做不到了
=================
第九章
“把被子拉下来,再闷着你!”
“用你管,滚出去喝你的药!”
“明明就还关心我坦率点能死啊!”
“谁他妈关心你了有病吧!”
说出去这是未来夷陵老祖和三毒圣手的对话,在两人手里牙都被打掉的人们可能会恨不得自杀。
江澄跟着吵了半天,突然...
江澄重生,羡澄,all→澄,官配党勿入
年龄私设:现在:
江澄:16(肉体)
魏无羡:17
金凌:20
蓝忘机:18
江澄上辈子三十八岁去世的,金凌是江澄去后两年穿过来的。有异议详细戳这里
我感觉我可能还是平均两天一更叭……日更看来是做不到了
=================
第九章
“把被子拉下来,再闷着你!”
“用你管,滚出去喝你的药!”
“明明就还关心我坦率点能死啊!”
“谁他妈关心你了有病吧!”
说出去这是未来夷陵老祖和三毒圣手的对话,在两人手里牙都被打掉的人们可能会恨不得自杀。
江澄跟着吵了半天,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魏无羡就罢了才十几岁的孩子,自己快四十的人了跟他吵吵什么??
妈的,脑子都猪了。
江澄反应过来,恨恨踹了魏无羡一脚:“闭嘴!谁跟你吵,赶紧滚去把你药给我喝了!”
魏无羡的药都快凉了,江澄本来想让他再去热热,但这人皱着眉给一口闷了,喝完苦的吐了吐舌头,转头像是还想继续吵的架势。
“我说你也是……江澄?”
魏无羡看江澄缩起了身体,脸色顿时变了,忙扑过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别躲,给我看看。”
其实还能是什么事,魏无羡和江澄都清楚的很。魏无羡探了江澄脉一看,那颗勉强修补的金丹仍在外溢着灵力,不靠外界的灵力养护,自己很难维持。江澄现在无法从金丹调动任何灵力了,反而要从四肢百骸中勉强搜刮灵力来温养。如果真的这么做,减寿都是小的,魏无羡无论如何也不让,都是由他把灵力输给江澄,助他维持金丹。
那日在蓝家赶到后,魏无羡立刻扑过去抱住了江澄。江澄已经昏过去了,魏无羡搭着他的脉一探,差点也被吓得昏过去,当下不管不顾地把灵力输给了他。
江澄的金丹那时几乎碎裂,金丹无法维持完整,混乱的灵力乱泄。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二人同宗同派,灵力同源,江澄对魏无羡的灵力极为适应,有了他的灵力之后,那颗金丹竟然维持住了形态,仿佛有所恢复,竟然还缓缓继续运转起来。所以后来医修来给江澄检查之后,也只是以为江澄是金丹受损,没发现那颗“金丹”实际上早已碎裂,破败不堪。
江澄醒后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不打算声张,而是借助魏无羡的灵力稍作稳定。他打算再用一次噬灵术,在伐温战中为江家打出一个好名声来,不仅能让江家在射日之征后继续跻身大家之列,也是保下魏无羡的多一重保障。
金丹中蕴含的能量其实是要远超出修者自身修为的,因为这全部的能量爆发,金丹期的肉体承受不了。噬灵术是江家禁术,就是强行释放金丹的灵力,并通过全部的毛孔穴位汲取天地灵气,用很短的时间发挥出几倍、甚至十几倍于己的力量。
但巨大的灵力冲击过的这具身体,会造成多大的损害也可想而知。通常情况下,噬灵术只使用一次,人就会废掉了。江澄是将汲取的外部灵气引至金丹再行释放,金丹作为主要承受处,所以身体经脉虽然也大受损伤,却都可以疗治,但金丹却近乎废掉。不过他想用第二次噬灵术,再这么做已经不可能了,所以第二次,他是要把这颗即将消散的金丹全部的力量激发出来,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
被魏无羡说后,江澄也意识到了自己这种不负责的计划会对家人造成多大的痛苦。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有人知道,他做梦都想回到那一刻的莲花坞,如果那时他有力量救下父母,如果不夜天他能救下阿姐,如果乱葬岗他能救下魏无羡……
他想到心脏发疼、在睡梦中生生疼醒,这十几年不知道有多少次。
现在这样一个机会就这么摆在了他面前,他做梦都想换来的改变和拯救机会,代价只是有可能是他的命而已——他怎么可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经脉的剧痛是皮肉伤痛无法比拟的,江澄疼的发作起来后整个人都蜷了起来,一时间什么都意识不到,不知过了多久,才能感觉到灵力在不断涌入身体,温养着他的金丹。
“……没事了。”江澄低声说,声音还有些哑,他轻轻动了动被魏无羡握着的手,示意魏无羡收了灵力。
“这样下去不行。”魏无羡把江澄抱进怀里,下巴抵在他肩头,“你这样子撑不住的。”
“应该可以。”江澄想了想,“库里应该有收几颗乾元固灵丹,能撑几天。”
魏无羡不管这些:“那也不行,十天后我也不能让你往前冲。”
江澄脸一沉:“魏无羡,你搞清楚点状况,江家现下势微,如果伐温战不能立下显赫战功,战后在其他几大家前就抬不起头了!”
“哪有这么夸张。”魏无羡说,“江家这么多年的底蕴还在,江叔叔不是金光善那种蝇营狗苟的人,也没有聂明玦强势,可江家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失了大家之名又能怎样?只要江家安好,江叔叔想来也不会在意,他可不会为了江家的地位赔上少宗主的命。”
“所以,”魏无羡退开一些,盯着江澄的眼睛,“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我。”
江澄心里猛地一跳。
“因为我用了鬼道,那些名门大家看不过眼,又怕又嫉妒,当然是除之后快。”魏无羡低声道,“你让江家立威,是不是想保我。”
江澄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已经知道魏无羡接下来想说什么了,狠狠打断了他:“你想都别想。”
魏无羡苦笑:“你看,你这么了解我,我也这么了解你,我们对话都嫌浪费。”
“你住口!”江澄怒道,“你敢说出来试试!”
“两条路能走。”魏无羡说,“要么你弃了我,把我交出去。要么我把你的金丹修好。”
又来了。
你妈的魏无羡,你真他妈是好样的。
弃了。金丹。
江澄上辈子最厌恶的两句话。
一声脆响在两人之间响起。
魏无羡的头偏了过去,江澄此时完全没有灵力,身体又没好手劲也不够大,其实不算很疼。但魏无羡知道,这巴掌江澄是用了全力的。
魏无羡转回头来看江澄,手指在嘴角轻轻蹭了一下,冷笑一声。
“我他妈跟你说的话你就不能听一次,是不是。”江澄声音都有些颤了,是动了真气。
“我为什么要听,我的话你听了吗。”魏无羡冷冷道。
江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去温家之前你就开始阴阳怪气的。”魏无羡倾身向前,江澄不得不往后缩了缩,“我说过多少次,让你有话都告诉我,对我说出来,但你不说。我让你别瞒我,有事我陪你一起扛,你不干。你自己搞事情把自己身子搞废了,你他妈考虑过我吗,现在知道骂我不听你话了?你他妈倒是先听我话啊。”
江澄抿了下唇,认真想起来的话,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和对魏无羡的偏见,又急着想在温家发难之前想办法护住江家,根本没多余心思关照他。虽然江澄早和他那里的魏无羡桥归桥路归路,但十六岁的江澄和魏婴好的就像一个人,江澄不可能这么对他。
他不言语,魏无羡倒是更起了火,冷笑:“怎么,没话说了,被我说中了是吧?既然你不听我的话,我凭什么听你的话。”单手掐住江澄的手,强硬地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十指相扣。
江澄脸色大变:“魏无羡,你放开!”
魏无羡压根当听不见。
出于魏无羡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他们两人的灵力极为相合,仿佛原本就是一体一般,所以想要修复江澄的金丹,药石无救,魏无羡却可以。
江澄的金丹虽然已经废掉,却还没有完全消散,现在魏无羡把他的全部灵力都给江澄来温养他的金丹,可以让江澄的金丹被修复好。
自然,代价就是魏无羡自己的金丹会废掉。
他自然不会知道,他轻易地选择了和江澄记忆中另一个十七岁的他一模一样的路。
感觉到灵力源源不断地涌进丹田,江澄真的要气疯了,他疯了似的去踢魏无羡,想抽开手,想把他踹下去,但是没有用,他现在的力气根本敌不过魏无羡。
“魏无羡!”江澄的眼睛恨的发红,他恶狠狠地盯着魏无羡,一字一顿,“你别逼我恨你。”
“那你就恨。”魏无羡说,“你活着恨我也比你死了强。”
门砰地一声响,竟然被人直接踹开了。
蓝忘机立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景象也是一呆。从他的视角看来,魏无羡压在江澄身上,江澄正在奋力挣扎,两人撕扯的衣衫都十分不完整,怎么看怎么符合他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江澄在喊你放开,魏无羡说我就不。
这个真的不能说是他蓝二公子脑洞大。
蓝忘机一言未发,抬手就朝魏无羡攻了过去。屋里狭小,魏无羡带着江澄躲无法保证不会伤到江澄,只得放手,翻身跃开避过他的攻击。
江澄从来没这么开心见到蓝忘机过。
魏无羡从来没这么不想看见蓝忘机过。
“蓝二,”魏无羡一把抄起旁边的随便,“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做个客乱闯主人家,蓝老头这么教你的吗!?”
这句话江澄就不得不表示一下赞同了,只不过上次一起这么干的还有你。
“慎言。”蓝忘机皱眉,看了眼旁边还在轻轻喘息的江澄。江澄身体正弱,面色苍白,却因为刚刚的撕扯脸上染了两片绯色,一双杏眼眼角发红,还像含着些水汽,发髻又松了,长发散下来看着竟有些魅人。蓝忘机简直怀疑他和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一丝不苟的江晚吟不是一个人,匆匆移开了视线,心里暗道失礼。回头就瞪了魏无羡一眼:“白日宣……成何体统!”
魏无羡江澄:?
“也不知道你这古板脑子里装了些什么。”魏无羡说,“但你现在别妨碍我,我在给我师弟疗伤,你滚出去。”
“蓝忘机!”江澄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大叫,“别走!”
他不是怂,但他现在玩硬的是真打不过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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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澄/all澄】孤莲不孤(7)
江澄重生,羡澄,all→澄,官配党勿入
地理相关感觉有问题戳这里
不算私设叭:我澄实力爆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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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凌不知道会场里会发生什么,但其实他不怎么担心江澄。
他也算是少年宗主,小小年纪就见识到了人心伪劣、两面三刀,但他的舅舅永远是那般桀骜风骨,背脊笔直,无论什么事都压不垮他。云梦江宗主不仅修为在仙门百家少有敌手,他那种真真切切的狠劲儿更让人畏惧。
没有人不怕死,所以不怕死的人更可怕。与江澄打过交道的人都感觉,这个人什么都不怕。
别说死,哪怕十八层地狱就在他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踏进去,用三毒紫电破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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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相关感觉有问题戳这里
不算私设叭:我澄实力爆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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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凌不知道会场里会发生什么,但其实他不怎么担心江澄。
他也算是少年宗主,小小年纪就见识到了人心伪劣、两面三刀,但他的舅舅永远是那般桀骜风骨,背脊笔直,无论什么事都压不垮他。云梦江宗主不仅修为在仙门百家少有敌手,他那种真真切切的狠劲儿更让人畏惧。
没有人不怕死,所以不怕死的人更可怕。与江澄打过交道的人都感觉,这个人什么都不怕。
别说死,哪怕十八层地狱就在他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踏进去,用三毒紫电破出一条路来。
这仙门百家,硬碰硬说完全不怕他云梦江晚吟的,确实寥寥无几。
所以金凌一点都不担心江澄那边,他只专心看住魏无羡。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魏无羡没有冲进会场里去添乱,虽然脸色沉的能阴出水来,捏着竹笛的手指节发白,但他就这么坐在场外,真的没有进去添乱。
“你……”金凌左右瞅瞅魏无羡,“不会进去?”
“我进去了会给江澄添乱。”魏无羡靠在廊柱上,单脚踩着栏杆把手搭在膝盖上,仰着头说。
“还挺有自知之明。”金凌哼了一声。
“你到底是在怎么认识江澄的。”魏无羡忽然转头盯着金凌,冷声问。
金凌倒是早和江澄通了气:“在从温家回来的路上。我凑巧遇到温家看管灵器的弟子,偷了两把仙剑出来,其中一把就是三毒。”
魏无羡冷笑一声:“那江澄为什么会待你这么好,除了虞夫人第一个惦记的就是你?”
金凌努力想藏住自己开心的表情,但眉毛还是飞了起来:“我与江、江兄,比较投缘。”
“鬼才信!”魏无羡恶狠狠道,“我不管你到底是哪走了鬼运,让江澄这么看重,但如果——有一日你会伤到他,我一定杀了你!”
他眼中的狠色不是作伪,但金凌年长于此刻的魏无羡,又已当了四年宗主,还不会被他这样就吓到。只是魏无羡这么紧张舅舅……
其实金凌回来这些天,看的再清楚不过了,魏无羡待他舅舅的好是真的。江澄对他说过很多莲花坞的旧事,却不大常说魏无羡,关于魏无羡的部分大半是中秋夜,江澄喝的多了微醺时会嘀嘀咕咕地念叨很多魏无羡的事。也都不是大事,无非是小时候哪顿饭抢过他几块排骨、偷溜出去给他买饼却总是不记得少放些辣之类的琐事,细碎寻常,却总带着丝丝怀念。
但自从魏无羡献舍归来,他就再也没说过了。不止没说过,他不再去抓鬼修,中秋夜也不会再喝醉了。
人心总是偏着长的,金凌这二十年来最偏的心都在江澄身上,虽然江澄才是那个天天骂着要打断他腿的,可比起总是温柔体贴的小叔叔,金凌还是偏着舅舅多些。
所以看到此刻魏无羡待江澄的真心,又清楚日后他将要做什么,便更加不平。
“我问你。”金凌说,“你,你……你怎么看断袖?”
金凌想直接问蓝忘机有什么好让你为了他伤舅舅,但眼下魏无羡和蓝忘机还没什么交集,想了半天,竟然憋出来这么一句。
魏无羡也是愣了愣,有些怪异地看着金凌:“万物有灵,生而平等。既然世间有断袖的存在,自然有世道的道理。怎么,你看不得断袖?”
“……那倒不是。”金凌努力想了想问话方式,“那……如果你是断袖,你,你会看上什么样的男子?”
“通常这样问人话,就是你看上别人了。”魏无羡一言难尽地看他,“别吓我啊。”
“谁看上你啊!”金凌大怒,“我是问你!”
“不用如果,我本来就是。”魏无羡说。
金凌完全没反应过来。
两个人安静了许久,魏无羡摆弄着那支竹笛,也没理他。
“等等!”金凌大惊,“你你你是断袖?你现在就是??”
魏无羡莫名其妙:“我不现在是我什么时候是?”
金凌更懵了:“那,那你……你可有心仪之人?”
魏无羡点头:“江澄啊。不够明显吗?”
“……不对,这完全不对啊!”金凌抓狂了,“你喜欢我舅——你喜欢江澄!?你喜欢江澄的话你你,你为什么又去喜欢蓝忘机了啊!?”
“谁他妈喜欢蓝忘机了!”魏无羡怒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那个小古板!?”
金凌搜肠刮肚地数这些他有记忆的中秋夜,江澄提过的云深求学时的事:“……你不是很喜欢招惹他吗?”
“他那么假正经,生气了都不会骂人的样儿,换你你不想招惹?”魏无羡不耐烦道,“这就能说明我喜欢他?你是不是有病?”
“换我我真的不想招惹!只有你才这么有病!不喜欢人还去撩人,你自己想想这正常吗!!”金凌脑仁儿疼,这都叫些什么事儿啊?
魏无羡轻哼了一声:“是不正常,我也感觉不太正常,所以我现在这不是不撩了么……嗯?有人出来了,他们是不是说完了?”
魏无羡闪到屋后,他身份敏感,不和这些宗主大人们打照面的好。他只想等人都走光了之后进去找江澄。
金凌还晕乎乎的没回神,看到金家的人了这才想起来亲爹的剑还在他手里,也先跟上去找金子轩了。
蓝曦臣在和蓝启仁低声说上庸战筹备的事,忽然发现自家弟弟就站在廊柱边:“忘机,怎么在这里,是来等我和叔父的吗?”
蓝忘机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会说谎。
蓝曦臣看看他面色,体贴道:“无事,如果遇到为难的事了,可以和我说说,我来帮你想。如果想一个人处理,那么便静静心,只有心神定了,才好理智处事。”
蓝忘机一礼:“谢兄长教诲。”
只是眉间的浅纹仍不能消去。
刚刚魏无羡和金凌的话,他都听到了。
江澄这次元气又伤了不少,本来就完全没恢复,撑着闹了一场之后身体扛不住了,人还没清醒就又咳了两次血。魏无羡抿着嘴坐在江澄身边,缓缓给他渡着灵力温养受损的金丹。
“伤的虽重,却可以调养好。”为首的医修为难地道,“但必须好生休养,夫人,少宗主至少一月不可再动灵力了,不然金丹怕是要出状况。”
“我知道了。”虞夫人点了点头,脸色很难看,“他的金丹是什么问题?”
“少宗主此前强行提升灵力,对金丹损耗极大,若是那时收手不及,金丹爆裂都是免不了的。”医修叹道,“但现在也没有好多少,金丹受损,若再妄动灵力,灵力溃散,金丹就保不住了。”
金凌听着这话,手脚发冷。
他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金丹”这个词,他听都不想听到。
江澄的情况虽然严重,但只要他自己不乱跳,好生休养是可以好起来的。江澄还在睡着,魏无羡在旁边陪着,江厌离和金凌把虞夫人劝了出来。她也陪了许多日了,也该歇歇。
“阿离,你先出去吧,我同你阿娘说几句话。”
江厌离听江枫眠这么说,顿时喜上眉梢,笑着对父母行礼就退下了,把手里的补汤塞到父亲手里:“阿爹,这个要看着阿娘喝掉哦。”为人子女哪有不希望自家父母和睦的,江厌离生怕打扰他们独处,拎着裙角小碎步跑出去了。
江枫眠端着汤递到虞夫人手边:“三娘子,阿离费心熬的,快趁热喝了罢。”
虞夫人冷笑:“整日里就知道做这些没用的东西,出息!阿澄伤重,她多去看了几眼?这要是魏婴伤着了,还不长他榻前端茶倒水!”
江枫眠最不爱听她这戳人心窝的毒舌,顿时也没了心情,把汤盅重重放到案上:“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整日里……这般样子!”
虞夫人轻瞟他一眼:“我什么样子,你是第一天知道么?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就走,别耽误我休息。”说着,手往旁边一搁。虞夫人穿的是广袖长裙,袍袖很长,她这一甩其实只是把手放下而已,但江枫眠以为她是想把江厌离刚送来的汤扫下去,立刻抢上一步,一把握住虞夫人的手腕:“三娘子!就算撒气也不该拿阿……”
江枫眠的话忽然顿住,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虞夫人的手。
虞夫人开始还没明白他突然冲过来是要干什么,听他这话火气又起来了:“我撒脾气也撒不到亲女儿身上,江枫眠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松手!”
“……三娘子。”江枫眠没有放手,反而握着虞夫人的手腕举到她面前,“这是……”
他刚刚这一下是想救回那盅汤,没打算对虞夫人动手,但手上也是带了灵力的,虞夫人手上戴着紫电,却完全没有护主的意思。
反而在江枫眠的手靠近时轻轻闪了闪,发出不同于对敌状态的柔和紫光。
虞夫人这才意识到紫电露了什么馅儿,狠狠抽回手:“有话能不能快说,说完滚!”
江枫眠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三娘子,你什么时候给我认的主?”
虞夫人不答,见江枫眠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端起那盅汤很快喝掉,转身就往里间走。
江枫眠忙跟上去,又握住了虞夫人的手:“我确实有事,三娘子先别走。”
“有话说话,手撒开!”
江枫眠其实某些地方也是很了解虞紫鸢的,他知道他要是再不撒手,她气急了会用眉山话骂人了。想到那样子的虞夫人,江枫眠反而嘴角微微扬起。
其实很可爱的。
虽然她自己坚决不能忍这种形容。
“是关于阿澄的,我意识到一些不对的事。”江枫眠说,仍没有放手。
听到是儿子相关,虞夫人转过头来了,微微皱眉:“你说他的伤?”
“他怕是用了噬灵术。”江枫眠轻叹,“这是禁术,而且极难习得,连我都不会,也不知他为何要学……这种术法对身体损耗极大,要卧床一月已经算是幸运了。三娘放心,我定看好他,不会再让他乱来。”
江枫眠握着虞夫人的手又紧了两分:“但我想同你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感觉……我对阿澄太不好了。”
虞夫人冷笑:“现在知道不好了?”
“不止不好,还很奇怪。”江枫眠凑近些,压低声音在虞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虞夫人本来想扇开他,但听到他话里的内容,也是一怔,看了江枫眠几眼,皱眉思索起来。
江澄醒来的时候,正是月上中天,魏无羡趴在他榻边睡着了,手还握着他的手。
江澄偏头去看魏无羡,月光映进来,魏无羡半沐在月光中,看着比平日里还要俊俏几分。
确实是个好皮相。而且天生笑面,更招人喜欢。
江澄想想自己,这辈子一直被魏无羡压一头,事事不如他,连个子都要矮他半寸,世家公子榜这种品评相貌气度的无聊榜单都被他压下去一名。
脸都输他。
江澄想着心里又有几分好笑。他早不是少年,哪还会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心里有些复杂。拉过被子来分了一半给魏无羡也盖上,他自己内伤就没好,这几日又一直给自己渡灵力,可别连他也病倒了。
江澄又看了眼魏无羡的脸,轻叹一声,阖上眼,准备再睡一会儿。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江澄倒没太意外,这人装睡骗自己不止七八十次,早就不会像幼年时炸毛打人了:“多谢了。”
魏无羡沉默了一会儿,道:“江澄,你这样跟我说话我心里不舒服。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你能说出来吗?给个提示也行啊。我们自打认识,什么时候这么生分过?”
他还不是那个让他弃了他、归来后一面都不愿见、在江家祠堂伤他的魏无羡。
江澄心里知道,他或许不该对他这样不好,毕竟魏无羡当年待他是真的很好,他肯剖丹给他,这就是多大的情意在里头了。虽然江澄性子傲,如果当年就知道真相一定会大发雷霆,跟魏婴闹的死去活来,但……
他不会逆着一口气偏要还他。
他会很气他瞒自己,气自己没实力,气自己害魏婴失丹无法修炼,气自己永远赢不了他魏无羡,气……
他会很气很气。
但他不会把这颗金丹剖出来还他。
因为那时的江澄,承那时的魏婴的情。
他会知道魏婴给他的这颗金丹是为着他是魏无羡而他是江晚吟,他知道那时的魏婴不是为了还这劳什子的人情债连金丹都挖出来。
那时的魏婴和江澄,一体同心。
可就算魏婴是那时的魏婴,江澄却不是那时的江澄了。他知道此刻一颗真心的魏婴,未来会为了温家人和蓝湛做出什么。
“不必告诉你。”江澄把一只手臂垫在脑后,看着雪青色的床帐,“你做不到什么。”
魏无羡抿了抿唇,一瞬间他的眼里又染上了赤红,但很快就消去了:“罢了,你不愿说就不说。”去握江澄的手,又要给他继续输灵力,却被江澄拍开了。
“已经够了,你省省。”江澄说,“撑到十日后就成了。”
魏无羡脸色难看下来:“你原来是认真的?你真要去?江叔叔和虞夫人不可能答应!”
“那就只能再让父亲和阿娘失望一次了。”江澄揉了揉眉心,“你不用多想,本来也撑不住的,只是最后再做点能做的。”
“肯定会有办法——”
“不用想。”江澄冷声道,“我能保住莲花坞,已经够了,这点代价还是付得起的。”
“这是一点代价吗!?”魏无羡怒吼,“你会废掉的你知道吗!江晚吟,你怎么对你自己这么狠!是,你可以不在乎我,但你不在乎虞夫人和江叔叔吗!你出事他们要多心疼你想过吗!?”
江澄愣了愣。
他差点忘了……
如果他出事,这一次,是会有人心疼他的。
就是因为莲花坞保住了,心疼他的人……才会存在。
“……我倒真忘了。”江澄自己也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过分,“但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其实你很清楚,我的金丹在蓝家救援赶到之前就废掉了,再怎么养着都没用。瞒也瞒不过那么久的,再十天,你帮我瞒到上庸战之前就好。”
============TBC==============
这章爆了两个大料。
其实还有第三个,不过是隐晦的。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让江爹第一个说出来了,毕竟第一个发现的是蓝湛
依旧期待剧情向评评!!
其实不用费心猜啦,这篇文节奏会比较快,很快就都会一一揭开的~毕竟我本质其实只是想看羡澄谈恋爱+全员宠澄……(你自己写的一点都不像啊喂)
Alpha没一个好东西!【40】
全员先婚后爱
蒲郭叛逆小少Ax外甜内野O
- 阿姨ze是在说什么?ze能播吗?!
- 文韬和你妈妈同时掉狼群里你先救谁!
纬钧中年夫夫各带一娃
- 当初看你一个Alpha小鼻子小嘴的那么可爱,还以为你是个绣花枕头……
恩何摩天大楼背景单向救赎
- Alpha没一个好东西!!!
“Alpha没一个好东西!”
“确实。他们是人。”
全员先婚后爱
蒲郭叛逆小少Ax外甜内野O
- 阿姨ze是在说什么?ze能播吗?!
- 文韬和你妈妈同时掉狼群里你先救谁!
纬钧中年夫夫各带一娃
- 当初看你一个Alpha小鼻子小嘴的那么可爱,还以为你是个绣花枕头……
恩何摩天大楼背景单向救赎
- Alpha没一个好东西!!!
“Alpha没一个好东西!”
“确实。他们是人。”
前篇:【00】 【01】 【02】 ……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正文:
拎着行李箱顺着老旧的楼道往上走的时候,蒲熠星心里简直像行李箱那四个过于灵活的轮子一样,一步一颤悠,生怕一打开门面前一张老巜虎巜皮上坐着个匈奴大单于,然后左青龙右白虎腰间别个米老鼠……
“爸,开门!”
离顶上还差三级台阶的时候,郭文韬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瞬间左邻右舍的门咔咔都开了,左边的阿姨右边的老叔惊喜赞叹声此起彼伏:“哎呀文韬回来啦!”“哎后面这是谁呀?”“好俊的小伙子哟!”
没过两秒中间的防盗门打开,一个看上去精瘦干练、跟郭文韬神情架势像了十足十的阿姨一手举着砍刀,一手开了门:“到啦?行行行别进来,放下东西买两瓶酒去~”
“算了吧,他不能喝!”Omega笑嘻嘻地,一巴掌拍上自家Alpha的小肩膀子,差点把柔弱小蒲儿一下拍进地里去。蒲熠星看看眼前的女人,眼珠子再不由自主地往左飘了飘,看了看她手中的刀,“妈”和“阿姨”两个词转悠着在嘴边打转,感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所以最终……
“大王!!!”
郭文韬:………………
默默摁着他的后脖颈子:“他普通话不太好,他的意思是……您好!”
“我要反悔了。”
在法庭上日常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何大律师,这会儿一脸支离憔悴、无精打采地捧着他消瘦的小脸蛋,幽幽叹气:“我不想要孩子了。”
刚刚帮两个孩子洗洗涮涮铺床套被,现在才有功夫喘口气的Alpha,一听这话心里一紧,立刻支棱起来结结巴巴:“小何!不是……我……我可以带孩子的!你什么都不用干——”
“我哪里是什么都不用干,我明明就是什么都干不了!”何运晨一脸委屈幽怨地扁着嘴,翻着眼睛抬头看他:“养这么个小崽子,咱俩都不能日常贴贴亲亲抱抱白巜日巜宣【哔——】啦!”
曹恩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在意的重点,脸一下子红了。想想自己白天陪着两个孩子又是弹琴又是捏泥巴的,中间小何猫一样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用爪子扒拉他都顾不上理会,立刻就觉得自己简直不可原谅,补偿般从背后环住自家Omega,大狗狗毛绒绒尾巴在身后诚恳地摇啊摇,但是——“那……现,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住在这里了,也……没法让别人帮我们啊……”
“唉,这几天就算了……但是以后——”小何律师鼓着脸,幽怨地回头瞅他一眼:“以后要是我们有宝宝了,那还不得全部精力都照顾他,平时根本没有机会那啥?”
曹恩齐认真地咬唇想了想,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语气温柔又坚定地:“我可以帮你的。”
“帮我也没用啊!我想要的是——”
Alpha脸颊爆红,缩成一团小小声:“我的意思是帮你捂住嘴。”
何运晨:……??!!!
“&%¥#*&!Alpha没一个好东西!!!”
郭文韬家里——很幸运的,没有老巜虎巜皮也没有匈奴大单于,郭文韬的爸爸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头发已经白了几根,戴着副金丝眼镜,看见儿子带回来的Alpha,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招呼他快坐。
“看着还……挺年轻的。”郭爸爸给他从暖壶里倒了杯奶茶,蒲熠星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瞬间就死机两秒:“……咸的?!”
“别大惊小怪的,正宗奶茶都是咸的!”郭文韬连坐都不坐,咕咚咕咚几口喝掉了杯里的奶茶,转头就开开心心地钻进厨房里去找妈妈:“妈!肉炖好了吗?我来帮您尝尝咸淡吧——”
被他搁下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陌生老丈人的蒲熠星:!!!!!
郭爸爸看了他一眼,蒲猫猫下意识把背挺得更直了些,俩爪子搁膝盖上,无意识地猫刨板子似的来回磨着指甲。郭爸爸温和地笑了笑,示意他别紧张,温声问了句你怎么称呼啊,蒲熠星立刻支棱着脊梁说我姓蒲叫熠星性别男二性别Alpha今年二十二点八岁体健貌端无不良嗜好——
“哦,姓蒲。”郭爸爸点点头,笑着低头喝了口茶,“蒲苇纫如丝,好名字啊。”
大锅大锅的炖牛肉炖羊肉端上桌,蒲熠星看着面前本该摆餐具的位置,放了一把小刀一双筷子,听了郭文韬的友情介绍,才知道,郭妈妈家里原来真的是牧民。
“来,你们两个,都多吃肉补补!”郭阿姨拿笊篱从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捞起比脑袋小不了多少的两块大骨头肉,掷地有声地duangduang扔到他俩的碟子里:“文韬——有孩子了多吃点!小蒲儿——一看脸色就是被我们文韬累着了,也多吃点儿!”
蒲熠星脸上一红,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不可置信地瞟了郭文韬一眼,那意思阿姨ze是在说什么?ze能播吗?!郭文韬皮笑肉不笑的,一手拿起刀,一手在桌子底下掐他大腿:“我妈的意思是,一路上让你拎行李,把你给累着了,所以让你,吃肉,长点,力气!”
“啊……那我就……嗨呀阿姨那几个行李很轻的一点都不累,比起——咳咳咳,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累!”蒲熠星正满脸堆笑地客气着,那边韬妈妈却不乐意了,杏眼一瞪说怎么不累?男人生孩子是最累的活儿了,比杀羊还要累的呀!我们家文韬力气大,你快多吃点肉补一补!
蒲熠星笑容僵在脸上,瞳孔多级地震,被自己合法配偶这……原始淳朴、清新脱俗的优秀家风震惊到了,幽幽地斜眼瞟了一眼自家男朋友,又,肃然起敬地看了看郭爸爸。
郭爸爸云淡风轻地举起他的小酒盅抿了一口,对蒲熠星点点头,露出个男人间默契的、懂的都懂的意味深长的笑。
“所以,那个,叔叔和阿姨当初是怎么——”蒲熠星想说狭路相逢的——但是他忍住了,换了一个正常委婉的词:“……邂逅的?”
“啊,当初他在山里迷路遇上狼了,我正好放羊路过,开枪给狼吓跑了。”郭妈妈笑眯眯说。
蒲熠星要素察觉,捏着羊骨头的手微微发抖:“开……开,开……枪?”
“是啊,时代进步了嘛。”郭文韬愉快地嗦着羊骨髓,回忆道:“我姥姥那一辈,都是跟狼爪子对爪子地贴身肉搏的!”
山中露营生活的第……不知道第几天,齐老师醒来,躺在帐篷里,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哪里跟他们刚来时不一样了。
“哎。”他用胳膊肘怼怼身后抱着他,半梦半醒间在他后背上热烘烘地又蹭又腻乎的大狗子,有些好奇地问:“你觉不觉得……好像我们第一天来时,早晨还能听到很多鸟叫……但是这两天好像少了好多了?”
“嗯……很正常啊。”周峻纬眼睛都没睁,冲着他后脑勺热烘烘地打了个呵欠,满足地咂咂嘴,喃喃道:“咱俩这么大动静,跟狮虎山似的,哪只鸟儿心那么大,天天听着个底气十足的大动物在地上嗷嗷叫,还能留在这等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
大清早的,昨天晚上从事重体力劳动到三点钟才睡着的曹恩齐迷茫地揉揉眼睛,被何大律师一阵魔性的笑声吵醒。
“蒲熠星被老丈人灌麻了,周峻纬被挠破了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恩齐打着呵欠,慢吞吞地从背后十指交叉,紧了紧抱住小律师的双臂,把人搂得贴得离自己更近了些,于是顺利地看清了何运晨的朋友圈里,上一张郭文韬偷拍的抱着酒瓶子抠jio的白皮猫猫,和下一张周峻纬黑乎乎脸蛋上的一道血印子。
“你咋知道是挠的?”单纯天真的Alpha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问:“他们在山里啊,也有可能……是树枝刮的?”
何运晨侧过头来看他一眼。
慢悠悠地退出微信。
打开相册。
“天啊……别!”
曹恩齐看见相册里一排排熟悉而又羞耻的缩略图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清醒了,鸵鸟似的把“嗡”一下烧起来的大脑袋一下扎进了小何律师的颈窝里。
“你看看你肩膀上我巜挠巜出来的这些,多红!多深!多鲜艳!——这么鬼斧神工鬼刻神劖鬼哭狼嚎的痕迹,能是普通树枝轻易刮得出来的吗!”
蒲熠星在郭文韬家里。
吃了一块肉,喝了两杯酒。
左脚踩右脚地唱了三个小时的呀啦嗦。
“我就说。”郭文韬一脸“我就知道”的无奈,单手撑着半边脑袋揉着太阳穴:“我就说他不能喝他不能喝——你们倒好,普通啤酒都不够劲儿,直接上闷倒驴了是吧!”
“你懂什么,这是你妈的战术!”郭爸爸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转头给郭妈妈使了个眼色。
郭妈妈,和颜悦色,慈眉善目地,逼近了缩在沙发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蒲猫猫,轻轻拍拍他肩膀:“小蒲啊,阿姨问你个问题啊。就是,假如,有一天,我们文韬和你妈妈同时掉进狼群里,你先救谁?”
年轻的Alpha,迟钝而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鹅”地打了个酒嗝。
然后,他颤巍巍伸出一只手,目光坚定,神情坚毅:
“先救狼。”
郭妈妈& 郭爸爸& 郭文韬:………………
周峻纬带着齐思钧,在山里着实“享受”了几天生活——虽然应该说是一个人负责享一个人负责受——但总而言之,也烤了篝火,看了日出,测试了树枝的承重,甚至还去湖里划了划充气皮划艇。
可怜的小船儿在水里扑棱棱遭受一番非人……咳,非船的蹂巜躏后,齐老师四仰八叉的,两巜条巜腿都分巜着悬在船两边,睁着迷茫的狐狸眼,看着天空叹气。
“想什么呢?”一旁吃饱喝足的Alpha满足地舔舔嘴唇,十分体贴地把齐老师支棱在外面的的胳膊腿都收收好到船身里,笑得讨好中略带一丝丝的谄媚,把保暖毯轻轻盖在了齐思钧身上。
“我在想我当初要验货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这货——咳,你这人……竟然是这样的!”齐老师狐狐委屈,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辛酸泪,哭唧唧道。
Alpha一脸无辜小声咕哝:“我怎么了啊……那不是,每次都是你说想要进来不要走……”
齐思钧已经累得自动屏巜蔽了他的荤巜话,自顾自地盯着天上飘飘悠悠的云,艰难捯气继续回忆:“当初看你,看你一个Alpha长得小鼻子小嘴这么可爱,还以为你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
周峻纬乐了,故意动了动胸巜口的一块大肌肉,逗他道:“光看我这膀子也不可能是绣花枕头吧?齐老师当初换衣服的时候,不就已经对我见肉起意了吗?”
齐思钧扁扁嘴,表情委屈巴巴要哭不哭的:“人家都说肌肉男是吃多了蛋白粉把劲儿都用在推杠铃上了床上不一定还有劲儿的——”
周峻纬忍俊不禁。
“好钢用在刀刃上嘛。”Alpha揽过Omega的腰,感觉到对方轻巜哼一声、下意识一哆嗦的同时,重新精神起来的小巜家巜伙,再次神气地站了起来。
“其实我以前也没有这样过。”前一段婚姻里与Beta妻子相敬如宾的Alpha笑了笑,再次使小船激烈地晃动了一阵,居高临下地在他耳边喃喃道:“主要是……齐老师不是普通的庄稼地,而是一片,让我想永远扎根下去、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的……沃土啊。”
"有个问题。"
入了夜,蒲熠星躺在郭文韬从小睡大的小床上,翘着jio,晃悠着白白的猫爪子,哲学沉思道:“你爸爸为啥……我一说姓蒲,就马上反应过来‘蒲苇纫如丝’了?”
郭文韬嘎吱嘎吱地吃着小零食,瞅他一眼,得意道:“这有什么的?我爸当年也是读过大学的高材生,有文化着呢。”
“但我跟别人说的时候,人家大多数人第一反应会是濮存昕的濮啊,名人嘛毕竟。”蒲熠星嘀咕道。
“那有可能是我跟我爸妈聊天时打过你的名字吧……嗨呀总之你那姓那么小众,一下子想到也很正常……”郭文韬不以为意,懒懒打了个呵欠的同时,也随手给自己可爱的男朋友,塞了一嘴香喷喷的爆米花。
- TBC -
小何:邻居们走的第一天,想他(们)……
曹老师啊!(指指点点)你学坏了啊!!!
gwt:在我们家乡,翻墙姥姥那都是基本操作!
小周啊,你还是悠着点儿吧,小心齐老师急了把你连根拔起啊……
【城翊】春天的熊
*又是1w+的大甜饼,拖延症的努力
*这篇涉及一些专业内容都是我编的,不要深究🌝🌝
*非常感谢大家对上一篇的喜欢,这一篇差不多算是接了上一篇,加了一个小工具人(也是我瞎编的)
*希望喜欢,不喜勿喷哟谢谢!!爱你们!
——————————————————————————————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早上五点至七点之间,致命伤是头骨上的钝器击打伤,详细的要等解剖后给你。”
杜城点点头“电梯监控呢?”
“刚才传来的照片,说早晨五点四十分左右电梯在13层停过,当时电梯里有个女人,有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准备进电梯看到有人在里边扭头走了安全通道,很大可能是嫌疑人。”蒋峰...
*又是1w+的大甜饼,拖延症的努力
*这篇涉及一些专业内容都是我编的,不要深究🌝🌝
*非常感谢大家对上一篇的喜欢,这一篇差不多算是接了上一篇,加了一个小工具人(也是我瞎编的)
*希望喜欢,不喜勿喷哟谢谢!!爱你们!
——————————————————————————————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早上五点至七点之间,致命伤是头骨上的钝器击打伤,详细的要等解剖后给你。”
杜城点点头“电梯监控呢?”
“刚才传来的照片,说早晨五点四十分左右电梯在13层停过,当时电梯里有个女人,有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准备进电梯看到有人在里边扭头走了安全通道,很大可能是嫌疑人。”蒋峰把手机递给杜城“这个女人可能看到了他的正脸,已经在联系了。”
照片只拍到了个模糊的戴帽子的黑影,杜城把照片放大,指了指电梯里的女人“她是这栋楼的住户吗?”
“应该是,她是在16楼上的电梯。”
杜城看她的打扮,一身运动衣,身上挎着个相机“楼下的监控呢?楼道没有监控吗?”
“正在查,现在只知道嫌疑人五点四十六分从这栋楼出去后进了监控盲区,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那他也很有可能是这里的住户。扩大监控范围继续查,安全通道也仔细排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尽快联系上目击证人,让沈翊尽可能的把嫌疑人的画像画出来,有证人画像更省事。”杜城把手机还给蒋峰,视线绕着屋里走了一圈,没看到那个背着个大背包的人“沈翊呢?”
“他不是……诶他刚才还在这里呢,我出去找找。”
杜城拦住他“我去吧,你继续。”
杜城找了一圈才在安全通道的出口找到他。
沈翊含着根棒棒糖,站在监控下面仰头看着监控出神。
“干嘛呢,发消息也不回。”杜城看他眯着眼睛站到向阳的一边稍微挡了挡太阳。
“手机没电了。”嘴里含着棒棒糖沈翊说话不是很清楚。
“又没吃早饭?”杜城看他嘴唇有些发白,眉头皱了起来。
沈翊点点头。
早上刚起床人还没清醒就被蒋峰一个电话叫到了现场,蹬了半天自行车加上没吃早饭原本就有点晕乎,脑子不清醒,被现场的血腥味一冲他更晕了,出来透透气想起来包里应该有糖,结果找了半天就剩了根棒棒糖,在那么多人面前警察叼根棒棒糖不太好,沈翊就说绕到侧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翊闭了闭眼,刚才仰头有点久晒了太阳又有点晕。
杜城扶了他一把,有点无奈,圈着沈翊的手腕轻轻的把人拉到了大楼的阴影下。
沈翊还有点晕。
他靠到了杜城身上,手里捏着棒棒糖的棍转着又有些出神“有什么发现?”
杜城动了下胳膊,让沈翊更稳当的靠着“从现场来看,痕迹很乱但也很全,指纹鞋印都比较完整,很简单的激情杀人,可能还有目击证人看到了他的正脸。而且他对这里的监控很熟悉,应该是这个小区的人,排查进出小区的陌生人后,就是挨家挨户查,我也能给他搜出来。”
沈翊皱了皱眉,把糖塞嘴里“这个小区不小,总共有十八栋楼,高的有二十多层,低的也有十几层,这不是简单的几户十几户,好几千户呢,你真挨家挨户搜不知道要搜到什么时候了。”
“我也就说说,社会关系一排查,加上你画的像,马上就出来了。”杜城笑了笑“这案子不难。”
这案子确实不复杂,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非常自然和正常的激情作案的现场。
沈翊点点头,头发被蹭起来翘在杜城肩头。
杜城吹了口气,把那撮头发吹的晃晃悠悠。
沈翊感觉头顶凉凉的有股风飘了过去,挤了下他“口水吹我头上了。”
杜城撇了撇嘴。
沈翊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吐了吐舌头。
这奶糖也太甜了,齁得慌。
沈翊吧唧吧唧嘴,感觉舌根都甜的发苦了。
他一直都喜欢果味的,清爽一些的糖,这牛奶的放包里一直都没吃,要不是就剩这一根了,他估计还是不会动它。
杜城看他脸都皱一起了,轻笑了声,从兜里拿出颗薄荷糖撕开,递到沈翊嘴边。
沈翊自然的就张了嘴,杜城贴着他的嘴唇把糖塞了进去。
薄荷味道刚进嘴,就把那股甜味盖了下去。
沈翊眉眼都舒展开了“你怎么也开始带糖了?”
“给你醒神儿的。”
沈翊想到那盒清凉油“干的不错城队,继续保持。”
身后忽然响起来咳嗽的声音。
蒋峰从杜城往沈翊嘴边递糖就到了,只是忽然被杜城的动作惊到了,然后就听到了些,神奇的内容。
蒋峰捧着手机,一脸尴尬“城队,沈、沈老师,有个监控拍到了嫌疑人,模糊的侧脸……”
两个人可不尴尬,沈翊接过手机,顺手就把棒棒糖递给了杜城。
杜城接的也很自然。
蒋峰在对面看着俩人的互动,觉得自己好像领悟了些什么真相。
“我回去试着画画。”沈翊把嘴里的糖抵到一边“目击证人找到了吗?”
“找、找到了,她在往局里去。”
“那我先走了。”沈翊把手机给杜城。
“一起走吧。”杜城怕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再晒个太阳骑个自行车,出事儿怎么办“晚上再来把车骑走。”
沈翊点点头,又把手机拿回来,把照片放大,开始看细节。
杜城看他走出去,准备跟上去,顺手就把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蒋峰惊了一下“诶!城……队……”蒋峰想起自己捕捉到的真相,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那是沈老师……吃过的……”
“我知道啊。”杜城嘴里含着糖“有问题吗?”
蒋峰假笑“……没,没有……”
杜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跟着沈翊走了。
蒋峰愣了半响。
他是跟上去?还是留下来?
“诶!沈老师!那是我手机!”
蒋峰开着车,眼睛一直往后视镜里的俩人瞟。
沈翊拿着照片在尝试着画像,杜城就在看他。
救命啊!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么明显啊!
“你一直看什么呢?”杜城一巴掌拍在了皮质座椅上,发出一声响“再看眼睛给你抠了,专心开车。”
蒋峰哽了哽。
沈翊被那声响吓了一下“蒋峰怎么了?”
“他没事,你画你的。”杜城把他顺着本子滑到车座上的铅笔捡起来递给他。
蒋峰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车刚停好,蒋峰钥匙都没拔就跑了。
这地方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李晗正在整理案情资料。
“李晗!”蒋峰像是扑倒她桌子边上的。
“鬼叫什么啊?”李晗连头都不想抬。
“李晗!我发现啊……”蒋峰声音忽然降低,靠近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城队好像跟沈老师在一起了!”
李晗可太震惊了“我的老天啊,你可终于开窍了!”
“你知道??”声音有点大蒋峰立马又把声音降低“你知道你不告诉我?”
李晗无语。
蒋峰还在对李晗感慨“怪不得我觉得最近沈老师对城队的气性越来越大了!”
“你也是的,就这么个事你就是不告诉我!”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告诉你?你脑子果然都是养肌肉去了。”
“这不都怪你,早告诉我不就好了。”
李晗翻了个白眼。
蒋峰皱着脸又想了想“但,他们都是男的诶。”
“怎么,你恶心啊?”李晗把笔捏紧了。
“也不是,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李晗把笔松开了“你不知道城队对沈老师那样儿,我太不习惯了。”
“早习惯早超生。”李晗推了他一下“起开,压着我东西了。”
蒋峰无声张着嘴骂她,靠在桌子边看杜城他们两个并肩走进来“诶你还别说,这样看城队和沈老师还挺配。”
李晗神奇的看了他一眼。
沦陷这么快的吗,直男?
自我攻略真的好棒啊!
李晗赞同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蒋峰骄傲了,回了她个大拇指。
“城队,沈老师,目击证人已经到了。”李晗站起来把手里资料递给杜城“沈老师我让她去406等了。”
沈翊点点头,把手机还给蒋峰,一转身,看到了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沈翊?”女人看起来很惊喜“好久不见。”
沈翊顿了顿“好久不见。”
杜城忽然觉得这一幕,熟悉得刺眼。
蒋峰和李晗互相看了看,默默往后退了退。
“七年了,没想到你居然变成警察了。”打扮干练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捏着小提包,和刚才看到的监控中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往前走了走“你变了好多。”
沈翊笑了笑,没接她的话“你早上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了吗?可以描述出来吗?”
“看到了,印象挺深的。”她拨了下自己的头发“你还不知道我,肯定给你讲得清清楚楚的。”
沈翊还是没接话,他看向杜城“我先画像了,画出来就给你。”
杜城点点头,没吭声。
蒋峰和李晗看杜城没什么表情,手里几页纸却都被捏出来皱褶,又往后退了几步。
杜城看向她,她对杜城点头示意了下,就跟着沈翊进了406。
406的门关上了。
中心人物都走了,气氛却更窒息了。
周边嘈嘈杂杂,这一片却跟停滞了一般。
杜城勉强把眼睛从406的门上移开,低头看手里攥着的资料。
勉强翻完,脑子里却什么都没进。
“蒋峰。”
“城队!”蒋峰立马站直了。
“看何溶月的报告怎么样了。李晗,监控查完了吗?”
“查,查完了,没什么新发现……但,但已经开始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了。”
杜城低着头还在看那几页纸,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他们俩没动。
杜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干嘛?还要我请你们去?”
俩人立马跑了。
杜城眼睛又粘到了406的门上。
他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女人看到沈翊很惊喜也很高兴,却又在有意识的注意自己的情绪表露,一直在往里收。
她喜欢沈翊,或者说,她曾经喜欢过沈翊。
也可能,她喜欢曾经的沈翊。
杜城在想,他们会聊一些七年前的事情吗?
七年前的案子解决了,事情都结束了。
可杜城也不知道,这件事儿算不算过去了。
沈翊七年前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看到过一眼。
他七年都经历过什么,他也没问。
他和沈翊都默契的绕开了这些。
可他好像,绕不开了。
沈翊给她搬了把椅子“坐这里吧。”
“谢谢。”顾袅坐了下来,看着沈翊“你变了不少。”
沈翊拿起根笔站在一边削起来,听见这话他笑了笑“你也变了不少。”
他印象里的顾袅总是素白的脸蛋儿,一身简洁的运动服配双运动鞋,可不像现在,烫发红唇,干练的职业装踩着双高跟鞋。
沈翊抽出张纸坐下来,看向她“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沈翊笑了一下。
顾袅看着这个笑容一时间有些恍惚“是吗?”
变了吗?好像也有什么没变的。
“可以开始了吗?”沈翊在询问她。
顾袅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在仔细打量着沈翊。
七年了,这个当初颇负盛名的艺术家忽然间就销声匿迹,她当初也尝试过各种渠道打听这个人的消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想到再见,却是在警局,他以一个画像师的身份面对一个目击证人。
不再是打杂的场工和刚刚展露头角年轻的画家。
也不再是备用摄影师和名声大噪的艺术家。
“你怎么会来做了画像师?”顾袅知道自己的身份问这些不太合适。
其实在七年前,她和沈翊就并不算得上相熟,更别提七年后了。
沈翊能记得她她就很开心了。
沈翊手顿了一下“顾小姐,我们先把像画出来,好吗?”
顾袅又抬手拨了下头发,知道还是自己逾越了“抱歉,我会专心的。”
“没关系。”沈翊从桌角拿了颗糖“吃糖吗?”
顾袅看了他一眼。
平和的包容的温柔的样子。
她觉得沈翊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她放松了下来,拿走了那颗粉色的糖,剥开塞进了嘴里“谢谢。”
手里捏着的糖纸有些硬,却是彩色的闪着光的。
包裹着粉色又甜蜜的内里。
她把糖纸搓进了手心里,对沈翊柔柔一笑,是自然的弧度“我们继续吧。”
沈翊轻轻侧了下头,嘴角还是带着笑。
“沈翊!”杜城打开门就看到两个人在笑,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但氛围是轻松的,他一下就卡住了。
他没有敲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跟故意的是要干嘛,可面前这氛围明显不是他心里所期望的。
沈翊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怎么了?”
杜城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把话接上“嫌疑人自首了。”
“自首了?”沈翊有点懵“怎么自首了?”
“南路派出所那边说人是哭着自首的,说自己杀了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那边已经派人把嫌疑人押来了。”杜城站到了画板前,微微低头看向沈翊。
“啊……”沈翊发出声气音。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画像还没画完嫌疑人自首的情况。
他低头看看才起了个头的像“那……还需要画吗?”
杜城看了眼不出声坐在一边的女人“不画了吧,一会儿让这位小姐指认后,指纹DNA痕迹比对一下。”
沈翊轻轻点了点头。
杜城看出来了,嘴包起来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可能沈翊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委屈,下意识面对杜城露了出来。
“一会儿你直接去里面画。”杜城胸口不自觉的轻松了一点。
哪次最后没画过,这会儿倒还不太高兴了。
沈翊把笔放好,被顺毛一样又点了点头。
顾袅就坐一旁看着。
她仰头看向这个高大的男人,和杜城的眼睛对上,两个人都在审视。
“你们,之前认识?”杜城把手塞进兜里。
沈翊站起来,才意识到没有介绍“嗯,这是……”
顾袅起身,伸出了手“顾袅,是个记者。”
杜城轻轻回握了一下“杜城,刑警大队队长。”
他看到顾袅含着糖,说话还有点糊了音。
杜城把手收回来又插回了兜里。
“沈老师……”李晗在门口伸出个脑袋“收发室有你的快递……”
说完李晗就跑了。
“我先出去一下。”沈翊抱歉的笑了笑,路过杜城的时候拿胳膊轻轻撞了下他,眨了眨眼。
杜城也眨了下眼。
顾袅看着沈翊出门,又看向杜城。
有些安静。
“沈翊和杜警官,是爱人吧。”顾袅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倒是很相配。”
杜城没说话。
“杜警官也不必对我有反感,我对沈翊没什么想法。”
杜城有些被看穿的尴尬“也没有……”
“反感称不上,可能有些敌意是吗?”顾袅笑了“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
杜城说不出话了。
“挺好的,他能有个爱人。”顾袅语气莫名有些欣慰。
杜城眉头皱了起来,她在感慨他不知道的沈翊。
“……他之前,是什么样的?”
顾袅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思考了一下“他啊……年少轻狂,自视甚高,现在看来,挺臭屁的。”
“耀眼又明亮,透着一股子天真的温柔。”
“可很孤独。”
“虽然艺术家都带着点高处不胜寒,可沈翊不是。”
“他的自由来源于他的孤身。”
很抽象,可少年意气本就抽象。
一部分温柔一部分孤傲,带着少年不弯折的韧劲,有了热爱就有了一切。
他的热爱让她注目。
他的温柔让她沦陷。
杜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从大脑都僵硬的无法转动。
他又问了一个好像不太相关的问题“你……跟他认识很久了吗?”
“只见过两次。”顾袅手里还攥着那张糖纸“但我注视了他很久。”
“我因为他坚持过,只是后来,我没坚持住自己。”
“有些遗憾吧。”
顾袅耸了耸肩。
不知道遗憾过去,还是遗憾没说出口的话。
“他还是没变,还是很温柔。”
顾袅把那团皱皱巴巴的糖纸,放进了包里。
杜城看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沈翊拿着快递进来了。
他觉得杜城的表情不太对。
“说什么呢?我的坏话吗?”
“怎么会,夸你呢。”杜城先一步把话叉开了。
沈翊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顾袅眼睛在他们两个中间绕了两圈,保持了沉默。
沈翊的改变,因为杜城。
女人的直觉。
警局已经没人了。
只剩406亮着灯。
杜城看着沈翊的侧脸出神。
他在画今天的那个男人。
审讯室里痛哭流涕。
被相熟的人骗着签下了高利贷,被巨大的欠款逼得走投无路。
本想讨个说法,却欠下了条命。
他无辜吗?无辜。
沈翊无辜吗?无辜。
那不是他的罪,却承担了那些过。
[天真的温柔。]
那时候的沈翊也是温柔的吗?
应该是吧,强烈到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人格底色,想必小时候就是个温柔的孩子。
可现在的沈翊一点也不天真了。
现在沈翊的温柔倒像是历经劫数后的看透。
他当初是怎么接受了自己害死一个警察的?
他拔了多少刺又受了多少煎熬?
他再次认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也再次感受到,沈翊为此付出了多少。
“杜城?”沈翊在喊他。
杜城应了一声。
沈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收拾东西“你发什么呆呢,愣了半天了。”
杜城还有点愣。
沈翊已经画完了。
“我……想点儿事儿。”杜城走过去帮他收拾东西。
沈翊贴了过去。
“不开心?”
“……没有。”杜城错开了他的眼睛,心虚的提高了音调。
沈翊踮起脚亲了他一下“我和她只见过两次,不是很熟。”
“不是因为她……”
“那就是真的在不高兴。”沈翊看着他的眼睛“有什么事儿吗?”
“不是……”
“和我有关?”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准到吓人。
“真不是!”杜城无奈的笑了笑“我自己的事儿。”
沈翊点点头,拉住他亲他,带着浓厚的安抚意味。
“不管因为什么,都会过去的。”
杜城听到了这句话。
是吗?
过得去吗?
他用力地回吻。
是末日狂徒在追赶最后一缕日光。
顾袅第二天找上了杜城。
杜城接过顾袅递过来的U盘“这什么?”
“过去的沈翊。很少,但是是我尽力能找到的了。”
“第一次根本没有发出来,第二次,他不想发太多,只有这些了。”
银色的U盘接口处已经磨损出了印子。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人总在恍惚间会想起生命中那个惊艳过自己的人。
她已经恍惚的太久了。
她也已经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送你了。”
“你拥有他的现在,也可能享受他的未来,这过去,我觉得你可能也想看一看。”
“……我看过。”
只一次。
改变了沈翊的人生。
“七年前。”顾袅把那张糖纸拿出来,已经变成了只千纸鹤“后来他就消失了。”
“又是女人的直觉?”
“杜警官,是推理。”顾袅把千纸鹤递给他“我该走了。”
她看向在警车中间格格不入的车子,有个看着就憨厚的男人局促的靠着车站着,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杜警官,再见。”她笑的很幸福。
“再见。”
杜城手里捏着那只千纸鹤。
少女美好的粉色的梦,醒了。
可现实依然粉色的,她还是那个少女。
杜城把沈翊送到家门口,站在门外边看他弯腰换鞋。
沈翊一扭脸发现他站着不动,有点疑惑“不进来?”
“不进了,我,先走了。”杜城把手揣进兜里,碰到了那个U盘。
沈翊看了看外边的天,还亮着呢。
平时杜城把他送回来总要在他这里在磨蹭半天,天不黑都不会走,这会儿还这么早,也没听他说晚上有什么事儿要办“晚上有事儿?”
“嗯,晚上我姐,喊我出去应酬。”杜城笑了笑,表情恰如其分的带上了些抱歉“我就不进去了。”
沈翊捏着包带的手紧了紧。
他知道,有这件事,但杜城早就拒绝杜倾了。
杜倾把电话打到了沈翊这里抱怨杜城冷酷,邀请沈翊又被沈翊拒绝了,杜倾只好遗憾的自己去。
现在杜城说他要去陪杜倾应酬。
沈翊没问他,往前靠了靠“那晚上注意一点,别喝太多酒。”
杜城点点头,应了。
沈翊看着他,没吭声,掂了下脚。
每次在家门口分别前,杜城会吻他一下。
杜城记得。
他低下头,在要贴上时,他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
沈翊注意到了。
杜城像是弥补一样又亲了他一下。
“好了,我先走了,晚上不要熬夜画画。”
沈翊乖顺的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注意刚才的细节。
杜城转身走了。
沈翊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从昨天就反常的杜城,今天更反常了。
不知道是太熟悉了还是杜城不会伪装。
沈翊察觉到了杜城的一丝逃避。
对他的逃避。
沈翊看他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地方,慢慢的把门关上。
在逃避我吗?
为什么?
杜城手里攥着那个U盘仰头靠在沙发上。
他许久没有动作。
手心里已经出了汗,就那么小小的一个金属咯在手心里烫的手心疼。
窗外的日光逐渐暗淡。
杜城缓缓坐起来,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
银色的U盘接口处已经磨出来条纹状的痕迹,在尾巴处刻有一个浅浅的,他曾经见过几次的沈翊的签名。
他看了半响,终是僵硬的起身把U盘插到了电视上。
U盘里只有两个视频和一张照片,简单的标着数字。
他点开了第一个。
“我要干什么?摆姿势吗?”沈翊被几个大灯照着显得有些局促。
视频看起来像是偷拍的,站在一侧拍向站在聚光灯下的年轻画家。
“随意一点,只是简单拍几张而已。”摄影师看他有些僵硬,出声安慰他。
沈翊摆着手还是不知道放在哪里,摄影师看了看手里拍的几张照片,都不行。
“是画家是吗?给他找个画画的东西!”
“我自己带的有。”沈翊出了声,看摄影师点了点头跑到一边掂起了个大布包在里边掏掏捡捡,拿出来了本子和笔。
回到正中央沈翊看了一圈“可以坐地上吗?”
“可以,怎么放松怎么来。”
沈翊盘腿坐到地上,打开本子,环视了一圈周围,低头开始画画。
摄影师变换着角度拍着他“很好,把头抬高点把脸露出来!”
沈翊一边画画一边分心听着他的指挥。
摄影师慢慢贴近他拍近景。
沈翊的眼里是他想拍的热爱和专注。
他把相机慢慢贴近。
沈翊抬眼想看一眼细节,被快怼到眼前的相机吓了一跳。
“完美!”他看到刚才那一幕了,年轻人眼睛里的燃烧的热爱好看的不像话。
沈翊看他高高兴兴跑走,低着头继续描画。
“好了!下一个!”摄影师对自己的作品满意的很,拍完了就立马招呼下一个上去拍。
沈翊愣了一下,生出了些烦躁,他手里的速写刚起了个头,这边就已经拍完了。
但也没什么办法,这个杂志找了最近名气不错的画家,他只是其中还不太起眼的一个。
他站起来走到聚光灯外,掂着自己的包找了个空地坐下来。
他要把这个画完。
镜头跟着他,看他坐在一旁,镜头晃了晃歪了下来,像是有人拿着在走路。
离沈翊越来越近。
掌镜的人好像在沈翊身边蹲了下来,镜头歪歪扭扭的对准了沈翊的脸。
察觉到身旁有人,沈翊抬起头看了一眼。
杜城有些恍惚。
这张脸太青涩了。
脸颊还带着肉感,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眉眼间尽是少年的桀骜张扬,没有特意打理的头发软软的,看着倒是和主人不太相配。
模糊的画质也能看出来长得不错的五官。
“你是要把这个画完吗?”是个女声,应该是顾袅。
沈翊不认识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和她多搭话,只嗯了一声就继续低头画画。
顾袅是个识趣的,她也不吭声了,就蹲在旁边看他画画。
镜头许久没动过,只有镜头里的沈翊专注的侧脸。
一张速写,画不了很久时间,身边蹲着个人实在是不太适应,沈翊大致画了个模样,就把本子合起来了。
“你画完了?”沈翊把东西往包里放,又只嗯了一声。
“我看过你那些画,沈翊。”对于她能喊出来自己的名字,沈翊倒是真惊讶了一下。
“拍照前都要对拍摄的人有基础了解不是吗?”女生笑了笑“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很棒的艺术家。”她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只会说出来最简单的祝福。
沈翊笑了,年轻人的朝气与希望透着屏幕溢了出来,明媚的让杜城眼疼。
“一定的。”沈翊很肯定“你以后也会是一个好的摄影师。”
“借你吉言。”
沈翊把包挎身上,站起身。镜头随之升高,落在他下巴上。
“小翊。”有个男人在叫他。
沈翊对她笑了笑点了下头,就擦着她的肩走过。
镜头跟着他转了个身。
“老师怎么进来了?”
“想看看你拍的怎么样。还好吗?还适应吧?”男人搂上沈翊的肩膀。
“还可以。”沈翊点点头。
男人低了下头“这个包都脏成这样了还背着呢?”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装的东西多。”
“回去让你师娘再给你匝一个。”
镜头拍向两个人的背影。
那是沈翊的老师,比他见到的年轻许多。
亲昵的搂着沈翊的肩膀。
视频停了。
杜城在几秒钟的间隙里恍惚找回自己的思绪。
他用力闭了下眼,又抹了把脸。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捋起。
第二个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角度,只不过沈翊变成了主角。
每个人都在围着他转。
骄傲的不可一世。
是真出名了。
顾袅就站在角落,看着沈翊被人簇拥着。
沈翊注意到她了。
他走了过来。
镜头晃了晃,被压了下来。
“是你啊大摄影师。”
“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当时只有你叫我的名字。”
“恭喜你,你现在真的很厉害了。我还什么都不是。”
“肯定能成,你有心只要努力肯定可以。”
“那你一定很努力吧?”
“不,我是天赋。”
“……哦。”
“开个玩笑,你肯定能成功。”
“借你吉言。”
“还没问你名字。”
“顾袅,袅娜娉婷的袅。”
“挺好的名字,寓意很好。”
“是吗……”
“你刚才是在拍我吗?让我看看拍的怎么样呗。”
“不是,我没有……”
一阵摇晃,视频停止了。
跳跃的语气,杜城从未听过。
最后一丝天光透着玻璃照出昏暗的轮廓。
电视机的光格外突出。
杜城打开了照片。
是第二个视频里的沈翊。
笑的张扬。
尽是少年意气。
杜城看着这张照片,不动了。
直到整间屋子陷入黑暗,只有电视屏闪着光。
杜城僵硬的起身。
摁灭了电视机。
屋里再没了一丝光亮。
沈翊趴在床上,还在想着要不要给杜城打个电话,就听见客厅有动静。
他愣了一下就跑了出去。
杜城坐在沙发里,勾着头。
沈翊走进,蹲下,闻到了丝酒气。
“喝酒了?”沈翊去握他的手,杜城没动,直愣愣的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的?”沈翊想起来他是开车走的“你自己开车来的??”
“出租车。”杜城张了嘴,声音干涩。
沈翊松了口气,还以为他酒驾呢。
“我去给你倒杯水。”沈翊站起来还没动,被杜城一把拉倒趴在了他的怀里。
沈翊挣扎了一下,发现他抱的越来越紧。
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却妥协的调整了姿势“干嘛呢这是?”
杜城手压在他的脖子后面,把人往怀里搂。
“沈翊,沈翊……”
沈翊忽然觉得,他好像要哭了。
他放松自己窝进杜城的怀里,下巴垫在他肩上。
用一种全然安逸的姿态。
“怎么了?”
杜城埋在他的颈窝,气息都是不稳定的。
他猜到了一些。
从见过顾袅后杜城就格外不正常。
他确实估摸错了,这事儿对杜城影响力比他想的多太多。
也是他低估了。
杜城是在爱他的。
他靠在他怀里,嘴角噙着笑“没事儿的杜城,已经过去了。”
杜城反应有点大,压着他背的手更用力了。
没过去,怎么会过去呢?
如果从未发生那一切,一个警官和一个画家,开头或许会简单很多,平和很多。
可能他会在某个酒会碰到已经闻名世界的艺术家。
他也可能在街头碰上大画家突发奇想的涂鸦,把人押回警局。
最糟的,他把那个敲着玻璃的年轻人就那么放走,从此他就不会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他不用面对年轻杜城的怨恨,一股没处发泄的怨恨。
也不用掏空一切去改变自己。
他也不用面对这所有的危险。
是当初那个年轻的无用的杜城,改变了沈翊的人生。
他想了很多种他们可能有的未来,不论哪一种,都要好于现在。
“不是的。”沈翊的耳朵贴着他的脖子,听到了轻微的跳动“杜城,我们在相爱,没有更好的可能了。”
就像当初钻入牛角尖一样,杜城现在站到了另一个极端。
那副画,终究还是沈翊画的。
他和杜城一样,只是承担一些年轻时的轻狂。
也算是沈翊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
“我并没有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相反的,现在很好。”
“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这些有意义的时间。”
“最重要的,我喜欢你。”
沈翊撑着他肩膀直起身子。
杜城还没有这样仰视的看过他。
他变得温柔的眼睛,在专注的看着他。
沈翊慢慢低下头,鼻尖碰上他的鼻尖,轻声开口“杜城,没关系的,现在你是我的爱人,如果你觉得你改变了我的人生,那你就对它负责。”
“这改变过的人生,之后就都是你的。”
“你负责保护它。”
杜城心脏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又酸又涩。
杜城喉头滚了滚,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颤抖“……求之不得。”
沈翊笑眯了眼睛。
沈翊不这样笑。
杜城知道,他在故意放大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他在用沈翊的方式安慰着杜城。
明明是刚刚好的温柔,怎么灼的他眼睛都开始疼了起来。
杜城在他为数不多的艺术细胞里想起来春天的熊。
他就这么喜欢沈翊。
他永远屈服于温柔。
臣服于沈翊。
杜城抬手,指背划过他脸颊,捧住了他的脸“沈翊……我想亲亲你。”
沈翊笑的露出了牙“这是你的权利,队长。”
杜城仰起头,轻轻贴了上去。
沈翊把眼睛闭上,眼角都还带着笑。
杜城轻轻啄了两下,顿住了。
沈翊睁开眼睛。
杜城眼里的苦痛还没有完全褪去,沈翊搂上了他的脖子,亲了下去。
跟他的人一样,不急不缓,安抚的吻着他。
杜城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一只手搂上了他的腰。
灯光不明,他们窝在沙发里,慢慢的,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是杜城先停下来了。
他的气息有些不匀,沈翊的呼吸更是乱的彻底。
杜城现在只想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但他不确定沈翊是不是真的做好了准备。
“沈翊……我想抱你。”
沈翊咬了一口他的下嘴唇,说话间都是呼吸的声音“我的爱人,这是你的义务。”
你可以爱我,这是你的权利。
你必须爱我,这是你的义务。
[曦澄]江澄有一个秘密
(设定是两位已经公开在一起半年)
(ooc预警)
江澄有一个秘密,鲜为人知。
以前只有江厌离知道,连魏无羡也不曾察觉。
后值倾覆,他年少时所有肆意的时光随着莲花坞那场覆灭飘散在风里,就连温柔似水的姐姐也陨在了一场磨难中,接着好友反目,他顶着少年刚长成的几斤铮铮铁骨,独自撑起了整个云梦江氏,只是再不与谁交心,那点子带着孩子气的秘密,也就再也无人知晓。
是后来与蓝曦臣在一起后被发现的。
“晚吟似乎喜欢抱着东西睡觉呢”
蓝曦臣早已穿戴整齐,抿了口茶望着刚起床的江澄,后者似乎还没完全睡醒,带着鲜有的迷糊劲,晨起的嗓音低沉慵懒。
“...
(设定是两位已经公开在一起半年)
(ooc预警)
江澄有一个秘密,鲜为人知。
以前只有江厌离知道,连魏无羡也不曾察觉。
后值倾覆,他年少时所有肆意的时光随着莲花坞那场覆灭飘散在风里,就连温柔似水的姐姐也陨在了一场磨难中,接着好友反目,他顶着少年刚长成的几斤铮铮铁骨,独自撑起了整个云梦江氏,只是再不与谁交心,那点子带着孩子气的秘密,也就再也无人知晓。
是后来与蓝曦臣在一起后被发现的。
“晚吟似乎喜欢抱着东西睡觉呢”
蓝曦臣早已穿戴整齐,抿了口茶望着刚起床的江澄,后者似乎还没完全睡醒,带着鲜有的迷糊劲,晨起的嗓音低沉慵懒。
“嗯?好像是吧,不抱着东西就睡不着”
这还要追溯到孩童时,那时候的江澄最喜欢小狗,五岁生辰时,江厌离送了一个小枕头,里面是上好的匹马棉,枕起来柔软的紧,最重要的是,它做成了一个可爱的小狗形状,憨态可掬,乍一看和真的小狗一样,江澄喜欢的很,不舍得枕怕给压坏了,每晚都要抱着睡,睡前还会跟小枕头说好一会话,后来养了几条小狗也不曾减弱他对小狗枕头的喜爱,在小小的江澄心里,小狗枕头是他当时最好的朋友。
后来魏无羡来了,江枫眠将妃妃小爱茉莉通通送走,江澄难过的抱着小狗枕头,还在上面偷偷留下过几滴眼泪,于是他把小狗枕头看得更紧,晚上更是离了便睡不着的程度,以致江厌离发现后又送了不少小狗枕头,各式各样的都有,也撼动不了最开始那只的地位,哪怕渐渐长成少年人,他把其他的小枕头都锁在了某个小柜子里,独独留下了那只小狗枕头在自己的床前。
几年后莲花坞风雨飘摇,那只陪伴了江澄最幸福岁月的小枕头,也和那人心底柔软的时光一起消失了。
只是江澄还是改不掉抱着东西睡的习惯,现在一般都是抱着被子睡,没有被子就抱着自己,身体蜷着,本来挺拔修长的身姿缩得一小团,看着还挺可怜的。
蓝曦臣一边帮江澄穿衣服一边静静的听着,他拉着江澄的手将人扯到铜镜前,自顾自的拿起梳子
“晚吟”蓝曦臣拿起江澄的头发,那人的头发与主人脾性很不一样,柔软的不像男子,三千烦恼丝,全汇聚在一人手里,他慢慢的梳着
“以后抱着涣睡吧”
“你?身上硬邦邦的,还不如我的被子舒服”
蓝曦臣听罢委屈起来,他熟练的朝镜中的江澄眨了眨眼,垂眸假装吃味,缓缓开口
“也是,涣自是比不上那小狗枕头,也不柔软,也没有和晚吟自小长大的情分,晚吟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江澄这边头发还在蓝曦臣手里攥着,知道自家道侣是装的,但早起晨光正好,四下天朗气清,他心情还算不错,于是抬头和蓝曦臣对视,假装蹙眉嘴角却是含着笑
“你又装什么?罢了,不想泽芜君快近不惑之年却还要人抱着才能安睡,江某素来怜香惜玉,只能允了你了”
蓝曦臣抿出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心里想着晚吟真是可爱,明明是自己要抱着东西才能睡着,偏要安到他头上,嘴上却是乖巧
“多谢江宗主”
入夜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云深不知处在山间,比莲花坞要凉快不少,成片的翠绿白日间掩住日光,到了夜晚也不似盛夏那般蝉鸣聒噪,是个怡人的天气。
寒室里
江澄处理完江茗带来的事务,捏了捏脖子,抬眸看向书桌对面的蓝曦臣,此人正批改中午授课时留的作业,云纹抹额端正于额间,浓密的睫毛俯下,连烛火微光都偏爱他似的,为他投下一片岁月静好的俊秀剪影。
江澄蹙着眉不由在心里感叹
“蓝曦臣,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呢”
其实是有些不服气的,年少时就有,那人光风月霁,流光朔雪,无论修为还是样貌,稳居世家公子榜首,江澄自问样貌不俗,身姿更是不差,年少时与魏无羡打马过街,也有不少女子红着脸拿花扔了他一身。
可真的见到蓝曦臣,又确实心服口服,他总是待人温和,本来就出落得皎皎明月,偏那双眼睛还总是顾盼生辉的看着你笑,真叫人疑心天上的仙人落了凡,伐温之战,与之并肩作战时,朔月寒光锋芒毕露,取人首级也不沾一丝血光,那人立于红日陨灭下的最后一丝霞光,抹额和白衣随着冷风猎猎而飞。
蓝曦臣这边画完最后一个红圈,抬头便看见自家道侣撑着脑袋盯着自己看,他轻笑了一下,眼底藏着揶揄,“晚吟,可是准备要怜香惜玉在下了”
江澄这边猝不及防与蓝曦臣对视不禁有些脸热,听到这话更是恼,“胡说什么呢”
蓝曦臣故作无辜,“晚吟忘了吗,晨起刚说的,晚吟要,,,唔”
“闭上你的嘴,蓝曦臣,快去洗漱”
两人终于安置,作为家主,其实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粘在一起,他们这厢在一起不过半年,也是聚少离多,谁那边得空了便御剑赶往另一边,不时还有门生送来的家务,待也待不久,所以更是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江澄抬起杏眸狠狠瞪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只可惜他此时身上汗津津的,眼里更是水光潋滟,灯火一照颇有些诱人“你没完了?还睡不睡了”
蓝曦臣眸色暗了暗,低下头在江澄颈间亲了亲撒娇道“晚吟,累了吗”
“..废话”
又过了半晌
蓝曦臣终于舍得将人捞起抱去冷泉泡着,江澄已经困的不行了,蓝曦臣又把人轻手轻脚的抱回去,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
他轻轻的吻了吻江澄的额头,江澄习惯性的背过身找被子,忽然想到什么,迷迷瞪瞪的又转回来,闭着眼嘴里极轻的嘟囔着“蓝涣”
蓝曦臣伸手抚摸江澄的脸,认真的看着他“我在”
江澄扯了扯嘴角,伸手将蓝曦臣揽入怀里,他的身量没有怀里人的大,但是他抱得很紧,几乎是严丝合缝。
蓝曦臣这个姿势其实并不是十分舒服,他蜷在江澄的怀里,一只手弯曲着,另一只手刚好可以收紧江澄的腰,他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动作轻柔。
很心疼,从早上江澄和他说起时就心疼了,他的道侣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茕茕孑立的走过了许多个春秋,他初见江澄时只觉得是个乖巧漂亮的少年,后来他们都经历了那些狼狈的日子,再见面时,少年宗主眼里含泪,恨意滔天
“我要射下这太阳,祭我莲花坞”
搭在江澄身上的手紧了紧,柔软的被子横盖在两人身上,帷幔落下,烛火微光间,只有他和江澄置于这小小天地,他第一次感觉寒室像一个家。
蓝曦臣向来未被什么人拥抱过,自小家规严苛,他循规蹈矩,长成长辈满意的样子,克己复礼,哪怕见母亲,得到的拥抱也很少,更不用提终日闭关的父亲,他是蓝忘机的兄长,是蓝启仁的骄傲,是蓝家无可指摘的宗主,却没有什么温情的时刻,就像深山里的古井,心房无波无澜。
可是遇到了江澄,他有时想,你何其有幸啊蓝涣,老天爷似乎总要惯行先苦后甜的道理,观音庙后,他被人利用,害了义兄又杀了义弟,饶是蓝曦臣也难得崩溃,他不禁思索半生蹉跎,到底何为对何为错,于是只能逃避。
在叔父终于把他从寒室拉出来后,他遇到了江澄,那人像紫电,横眉冷对,语带嘲讽,可话至末尾,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关心。
“蓝曦臣,我曾经羡慕过你”
“出身,才貌,天姿注定你是佼佼者,世人谁不羡慕你呢,为了这么个死人和自己过不去,你可真出息”
“堪不堪的破,江某不便多言,只是大道五十,天衍方才四十九,江某从来不信旁的,只信自己,你若是觉得错了,事在人为,你去弥补便是,若是觉得没错,何苦自困,也无需彷徨”
是的,像紫电,轻易的劈开了连月的阴霾天空,一鞭抽的蓝曦臣大梦初醒,他那时看着江澄挺拔瘦削的后背,忽然发觉世人恐惧的三毒圣手,多年前也曾家破人亡,紫色发带被风胡乱扬起,蓝曦臣心躁如鼓。
他往江澄怀里又缩了缩,江澄似乎睡的很舒服,他的唇离蓝曦臣的额头很近,呼吸平稳,心跳均匀。
蓝曦臣感觉回了人间。
于是他闭上眼睛,鼻尖全是莲花清香。
“阿澄乖,阿澄乖,涣永远陪着你”
【曦澄|闹新婚】当被伴郎团挡在外面时新郎心里在想些什么
*震惊!双宗主大婚,莲花坞众人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欢脱恶搞向、不走心不走心不走心,只走笑肌预警
*po主转行说相声了,多谢大家捧场(。)
——————————————
【闹新婚】
(标题的正确解读↓)
【当被伴郎团挡在外面时新郎心里在想些什么】
若要问姑苏修仙大宗族蓝家的家主蓝曦臣,人生三喜是什么,他大抵会说,当然是与阿澄相识、相知、相许终生。
作为两家证婚人以及蓝家这边的辅助亲友团长,聂怀桑聂宗主对这个回答的略有不满...
*震惊!双宗主大婚,莲花坞众人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欢脱恶搞向、不走心不走心不走心,只走笑肌预警
*po主转行说相声了,多谢大家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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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新婚】
(标题的正确解读↓)
【当被伴郎团挡在外面时新郎心里在想些什么】
若要问姑苏修仙大宗族蓝家的家主蓝曦臣,人生三喜是什么,他大抵会说,当然是与阿澄相识、相知、相许终生。
作为两家证婚人以及蓝家这边的辅助亲友团长,聂怀桑聂宗主对这个回答的略有不满。
“这个答案很官方,听起来很不走心。”聂怀桑用扇子遮住了嘴,目光落在一身大红的蓝宗主身上,触一下就移开了,怕眼睛灼坏似的。
“谁选的料子,下了多重的染料,这红里头怎么还透着光,怪闪眼睛的。”
一旁的蓝景仪拎着两箱提盒,挂着红绸,善解人意的解释:“聂宗主,不是那颜色耀眼,是你心里不得劲。”
他用惋惜的口吻无情的嘲笑着他:“人家大婚,你还单身。”
聂怀桑愤愤不平:“对,我就是心里不平衡,你们一个两个都成双入对的,为什么我还一个人跑来喝喜酒买醉?”
蓝景仪耸着肩膀,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丑。”
聂怀桑看了看春风满面意上眉梢、微笑中透露着已婚人士甜蜜必杀的修仙颜值榜首:“好气啊!”
蓝曦臣就像一个行走的红包,额头上那圈洁白的云纹抹额“不翼而飞”,正主说它在它该在的地方。不过,假使这一身大红配上一条白抹额,怎么也有“红白撞煞”的感觉。
大红色与蓝家人有点格格不入,即使颜值在线也压制不住那种怪异感。这怪异的地方就在,实在是太喜庆了,蓝宗主在平地上走两步,步履轻盈,心花怒放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手舞足蹈起来。那场面可就惊悚了。
人生大喜,多少谅解。
聂怀桑犹记得这场双宗主大婚带来的惊悚,他印象最深的不是成百箱互换的奇珍异宝,不是姑苏到云梦的千里红装,不是万人空巷围观迎亲队伍御剑而去的盛景。
那一日,前往云梦迎亲的人们都牢牢记住了被莲花坞支配的恐惧。
莲花坞由里到外喜气洋洋,亭台水榭缠着红绸绢花,连湖中刚刚露角的荷尖,都被洒扫女婢扎了一圈俏皮的红绳。
姑苏迎亲队伍统共有三十来人,御剑而来,落在莲花坞外,守候已久的江家主簿迎了上来,双手抱拳恭贺。
主簿:“恭迎蓝宗主,在下奉命守候在此多时。”
话是这么说,脚下一步不动,领着一群人将莲花坞的大门堵得严丝合缝,幸福的小蜜蜂飞都飞不进去。
蓝曦臣神色自如,一旁的蓝忘机眉目淡淡,身后一众修士摸不着头脑。
聂怀桑幸灾乐祸地凑到蓝思追和蓝景仪旁边,说:“哈哈,我就知道他们江家要搞事情。昨天我就从金凌那听说了,魏婴说他算得上江澄的兄长,长兄如父,他怎么也得为这个婚礼严格把关。”
蓝思追迷茫问到:“这又如何?”
“你还不懂啊?摊上魏婴,这婚肯定不好结。他们甥舅三个商量了两个月了,我替蓝家来交换庚帖的时候,他们就在吵这个事。主要是这仨儿人凑一块儿就容易激动,一激动就要拆房子,两个月能敲定最终方案也是不容易。”
蓝景仪惊道:“他们想干什么?好好一个婚礼,要搞什么幺蛾子?”
聂怀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闹亲啊!为了表示诚意,过五关斩六将,突破层层困难,挑战各种极限,才能抱得美人归。”
一看蓝曦臣那既来之则安之、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数。
那江家主簿笑眯眯的瞅着淡定自若的新姑爷,一挥手,身后的众人散开来,长桌连在一起,自垂花大门延伸入内,一直摆到百米开外的水亭,桌上整齐的摆着三百个天青翡翠茶杯,个个都是极品。
主簿:“蓝宗主与众位远道而来,想必是渴了。这里准备了三百杯茶,均是取山泉水泡制的顶尖玉露。”
他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当中只有一杯是我家宗主亲手泡的。宗主说,请蓝宗主先品茶歇息,再入内相见。”
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家宗主用他不沾阳春水的手亲自给你泡了杯茶,今天是大婚的好日子,媳妇儿泡的茶你要不要喝?媳妇儿泡的茶你喝不出来是哪杯,你是不是虚情假意来的?请让我们看见你的诚意吧哪怕要吃一波狗粮。
迎亲众人几乎同时将震惊写在了脸上,纷纷向自家宗主报以同情的目光。
蓝忘机不露痕迹的抽了抽嘴角,心里咂摸着这是不是魏无羡的主意。早知道就应该提前把魏婴锁在身边,省得他捣乱。
就不该相信他“我师弟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参与”、“如果错过了我会遗憾终身抑郁而死”、“虽然跟你分开我也很舍不得但是莲花坞不能没有我”这种正义凛然的鬼话。
最淡定的新郎官微微颔首回了个礼,从容道:“多谢主簿好意。”
饶是蓝宗主见过大大小小的世面,也有些为难。蓝景仪为了自家宗主的终身幸福,自愿当了一只出头鸟,将手中的提篮塞聂怀桑,大步走向长桌。
蓝景仪:“主簿,三百杯茶,就算要一一品尝,那吉时早就过了。您是不是,通融通融啊?”
主簿并未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和和气气拢着手说:“哪里的话,有蓝宗主在,定然不会耽误时辰的。我家宗主泡茶之时,加了些东西进去,蓝宗主若是品不出来,宗主的心意可就付之东流了。”
提示点到为止,蓝曦臣点头作谢,走到桌边,袖中一道灵气翻涌,激射而去,三百个茶杯的杯盖翻飞而起,稳稳当当落在一边。
三百杯茶一模一样,茶汤柔绿清亮,澄澈通明,白气袅袅腾起,茶香扑鼻而来,均是一样的淡雅悠然。
蓝家众人只觉得那腾起的白气打的旋儿都是一样的,肉眼看不出任何不同。一一品过去,万一第三百杯才是江宗主泡的茶,蓝曦臣岂不是要错过洞房花烛?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蓝曦臣眉宇间也浮起淡淡皱痕。
蓝思追脑子一热,走上前道:“我们能不能帮忙?这么多,不可能叫宗主一个人喝完吧。”
主簿向蓝曦臣点头:“自然可以,只要找到那杯茶即可。”
蓝景仪听罢,大笑一声:“那我来喝!我喝得快!”他端起一杯吸了一口,神色忽然大变,朝地上喷了个满堂彩,一张脸皱成了抹布。
“怎么那么苦?????”
主簿故作为难的摸了摸胡子:“嗳呀……好像魏公子和金小宗主也往里加了东西……”
“这是倒了多浓的苦丁水进去?”蓝景仪不信邪,捞起第二杯小心抿了一口,一脸苦丧的对蓝曦臣说,“这杯好咸……呕……”
蓝忘机抽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了,他问:“难不成,酸甜苦辣咸,人间百味尽在其中?”
主簿和江家家仆们对他们展开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蓝曦臣对暴躁的蓝家小辈打了个安抚的手势,思索沉吟片刻,忽然眉心舒展,笑道:“既然是考验,蓝某自当倾力而为,不过,天色不早,心中挂牵,只好走个捷径了。”
他不理会众人疑惑的眼神,径直走向长桌尽头,端起了最后一杯茶,毫不犹豫地尝了一口,蜜甜充盈舌尖,混着茶香滑入咽喉,通体舒畅。
他笑道:“人生百味,他予我一甘,我自当还之千酿。若我猜得不错,这前头的二百九十九杯,都是酸涩苦辣咸,对也不对?”
主簿遥遥点头,对他恭敬一拜,朗声道:“二位宗主历尽沧桑,苦尽甘来,老朽只愿今后,两位宗主能和美甜蜜,再不尝人间疾苦。”
江家家仆们高声祝福,蓝曦臣对众人回敬一礼,眼眸中是坚定不移和缱绻深情:“定不负众位所托。”
莲花坞家主房中,金凌急吼吼地奔进来道:“破了破了!第一关破了!”
着了一身紫色衣裳的魏无羡一拍掌,道:“我就说这第一关太简单了,仔细想想便能明白其间道理。江澄,你是不是放水?”
大红衣衫将江宗主一身烈性越发突兀的显露出来,他整个人红光满面,发间缠着红色的绳结,与那冷冰冰的家主又远了几分,整个人随和了不少。饶是如此,仍然止不住口吻的暴躁。
“我怎么就放水了?这主意又不是我出的。我出的主意你们一个都没采纳,还怪我吗?”
魏无羡一脸嫌弃:“你出的那叫什么主意?啃一百根麻辣鸭脖,他们有三十多个人呢,一百根哪里够吃?”
江澄:“你当人家是你?他蓝家人吃得了辣么?我看三十根都未必吃得完,还得闹肚子。”
无辣不欢的吃货咂了咂嘴:“辣么?莲花坞大娘每次都不舍得放辣椒的,我回来那天吃了说不辣,她给我剁了一碗指天椒蘸着吃的。再说了,我说吃一百碗三鲜豆皮你不是也没同意么?那个又不辣。”
江澄冷漠地回忆了一下胃部灼烧的感觉:“魏婴,我想给你提个匾。”
魏无羡:“什么吖?”
江澄:“顺你者昌,逆你者胖。”
魏无羡“啧啧”两声,道:“我这不是怕你急不可耐的想结亲,人还没落地你都想火急火燎冲出去了吧。咱们可说好了,三关一关都不能少,最后一个看你自己。”
为了筹备大婚,两人难得聚在一块数月,再磨叽的情怀也参透了个遍,回不去又如何,人总得向前看。
江澄哼了一声闭嘴绕过他的调侃,环视屋内,问道:“金凌呢?怎么报个信之后就不见了?”
魏无羡抓起桌上的瓜子花生,道:“他该去守着他的第二关了。”
蓝家众人在一方宽阔的水台上被再次拦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金凌。
莲花坞依水而建,这方平台建于水面上,长宽六十尺,四周围着高高的楼台,此处平日用来练功,水台建的结实,下方水面安静无澜,远处还能看到大片荷叶亭亭而立。
金凌有模有样的走上前对蓝曦臣敬了一礼:“恭喜蓝宗主今日大婚,你能与我舅舅喜结连理,我心里再高兴不过。”
蓝曦臣尚未答话,便听他继续说:“不过,高兴归高兴,有些事还是不能免。”他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眼底流露出假惺惺的伤神,“我可就这么一个舅舅,他的道侣岂能不是十全十美之人?不然我怎么放心将他托付于你。”
这十成十的“魏无羡”语气,教人听来好想打人。蓝景仪正准备上前嘲他两句,忽而被身边的蓝思追拉住了衣角。
蓝思追惊讶地指向天空,道:“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的手望去,见水台之上,半空之中,悬着好多根五颜六色的丝线,系于四侧楼台上,交叉纵横,将湛蓝的天空划分成数百块碎片。丝线上错落坠着许许多多个小巧玲珑的银铃,上面镌刻了九瓣莲花的图纹,紫色丝绦垂落,一丝不动。
金凌抚掌笑道:“蓝宗主,这边是莲花坞的第二道考题。这些丝线上总共绑了一百个银铃,其中有一个是舅舅为你准备的。请蓝宗主在不惊动其他银铃发出声响的情况下,将它找出来。找得到,它便是你从今往后进出莲花坞的信物。”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蓝景仪瞪着眼睛道:“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金凌挑高了眉,骄傲的模样与江澄有几分相像,他一招手,身后聚来三名蒙着面的仙子,一身江氏家服,对蓝曦臣俯身作礼。
“莲花坞中的门生仰慕宗主修为,今日愿得见一二。这三位仙子姐姐会和蓝宗主一较高下,还请蓝宗主多多指教。”
蓝思追拧眉道:“是否太过了?若与人比试,定会惊动银铃,这岂不是必输之战?”
金凌道:“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蓝宗主?我到觉着,于蓝宗主而言这不在话下。”
蓝曦臣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懊恼,这莲花坞上上下下,怎的一副视自己为仇敌一般的模样?三位仙子各执武器,散在蓝曦臣周围,将他团团围住,她们不会故意去晃动银铃,但若比试过程中剑气灵气激荡而去,就怪不得谁了。
头顶的一百个银铃之中,有一个上缠着他与江澄的气息,他自是不会认错。原来前几日江澄支支吾吾跟自己要回银铃是做这个用途,早知道不给他了。
但此举也算江澄有意偏袒,若是要他从一百个银铃里挑出江澄亲手做的那个,他才真的要犯难了。
蓝曦臣一抚衣摆,温声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请仙子当心了。”
一名仙子尚未见他有动作,忽然听闻一声弦动,身子已经不得动弹。转身看去,只见离她最近的蓝忘机手执仙琴,丝弦捻于指尖,琥珀冰璃般的眼眸淡淡流光。
蓝曦臣趁此机会,已经飞身跃入半空,另两名仙子连忙追上。
头一关就说可以找帮手,这一关他便当做默许,兄弟二人心思互通,一个眼神便明白如何配合。
蓝忘机的弦音化气精确无误,换了其他人来反倒添乱,只好袖手旁观着自家宗主卖力的闯关。
大红身影在半空被一名仙子追上,忽然一闪,使了一招极为精妙的八步赶蝉,晃过几根丝线。
仙子欲出剑,半空弹来一道无形指,将剑压回剑鞘,那红影不知何时晃了回来,将仙子吓了一跳往后一折就要碰到一根丝线。
众人看得心惊,忍不住叫了出来,那仙子也知宗主大事不能坏在自己手里,腰上使了个巧力,柔软地从丝线上方翻了过去,顺着力道落在地面上。
蓝曦臣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足尖于丝线上轻点,借力纵向东南高处,那丝线纹丝不动,悬于其上的银铃微微摇晃,却没发出声响。
聂怀桑忍不住叫好:“好一个‘步莲华’!蓝宗主的轻功当真是出神入化!”
他话音刚落,蓝曦臣已经来到了东南角,目光锁在一根蓝色丝线吊着的银铃。
这信物,与蓝家的抹额一般意义。江澄将它交与自己的时候,他心中是难以抑制的柔情和动容。这能代表着江晚吟全部的信任。
“它与其他的不同,见此铃如见我。”江澄当时这般说,脸扭过一边,明明是赧然却非要撑成强横。
蓝曦臣收在心口,听见银铃细小清脆的响,将人拥在怀里说:“当然与其他的不同,是你给我的。”
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当然要拿回来。
就在他将手伸向那枚银铃时,最后一名仙子纵身而至,手中飞出一颗莲子大小的暗器,割断了那根蓝色的线。
银铃发出一声弱小的震响,往下直直坠去,与蓝曦臣的指尖堪堪错过!说时迟那时快,蓝曦臣翻身错开丝线阵,身形直直往下坠落,他在领口一抚,摘下一枚黄豆大小的珍珠,曲指飞射出去。
珍珠准确无误打中坠落的银铃,余力将它打飞上天,避开其余丝线银铃,紫色丝绦似一只轻灵的雀鸟,衔着银铃在半空停顿半秒,复而落下。只是方才已经被珍珠打偏了方向,似长了眼睛般往蓝曦臣处飞落,被他稳稳接在手中时,人也正好落地了。
三名仙子面面相觑,不由叹服,聚拢过来作揖道:“这一招‘雨打飞花’简直妙极!我等万分钦佩。冒犯之处,还请蓝宗主海涵。”
她们三人狡黠一笑,又齐声叫到:“主母!”
这一叫倒是把蓝曦臣叫愣了,银铃在掌心安静贴合,九瓣莲的纹路无比熟悉,他无暇理会众人的起哄,心里越发急切了起来。
听完下人的禀报,魏无羡拍了拍衣摆上的花生皮,道:“这么快就到我了,他们真是不得劲,都是放水。江澄,你等着吧,我一定好好表现。”
江澄看他这邀功样就瘆得慌,连忙说:“按我们说好的就行,你别搞‘意外惊喜’。今天要是被你搅黄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魏无羡嘻嘻笑:“哪能啊,我这是去考验我师妹夫,肯定得很上心。”
江澄给了他一脚回应他自作主张的称谓,却听魏无羡认真思索一番道:“纠结啊,江澄,按理来说,你是我大嫂,可蓝曦臣是我弟婿,这辈分真乱。怪不得蓝启仁要生气,是我我也生气,族谱都不知道怎么写……欸欸,你干嘛推我啊?江澄,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自己会走。”
江澄把门一关,没好气的说:“滚你的,老子跟你没话好说。”
莲花坞水榭长廊张灯结彩,一路摆满盛开的月季和兰花,花香四溢。蓝曦臣脚下的步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快,好几次超过了领路的家仆,只好收收速度。
家仆倒是相当理解,不由也走得快了些,前头穿过一个圆形门洞,来到一个大厅,一人端坐在内,见着众人毫不见外的起身迎接。
“来得好快,不过,到这儿了就慢些走吧。”魏无羡嬉皮笑脸道,顺便给蓝忘机眨了眨眼睛。
蓝景仪一见他就条件反射的太阳穴突跳,脱口而出:“魏无羡,你要搞什么名堂?”
魏无羡板起一张脸来,却只有古灵精怪的气质:“我这第三关,铁定是不好过的。不过我的玩儿法向来比较刺激,怕你们承受不住,所以,今次我也不为难你们。这样吧,我们来对诗。”
蓝景仪大笑出声:“哈哈,我当什么,舞文弄墨你可就得甘拜下风了!”他笑完了才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均是一脸凝重,比前两关还要紧张。
蓝景仪:“怎么?”
聂怀桑道:“我仿佛可以预见莳花女式的崩溃上演。”
蓝思追拍着景仪的肩,心力交瘁:“你太天真了。”
连蓝忘机都皱起了眉头,略带警告的口吻:“魏婴,莫胡闹。”
魏无羡听了一圈反对意见,将目光收到新郎官身上,道:“我今日不会胡闹。”
这个保证,到让人忐忑的心安稳了些,难得见这个上蹿下跳的老祖庄重正直,衬得这第三关的气氛也厚重了起来。
蓝曦臣已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可能止步于此,便说:“魏公子,请说吧,如何对?”
魏无羡道:“就寻常对诗或联子,我出上联你对下联。至于好不好对不对,那得看你对的合不合我意。”说罢,他扬起了一点很“魏无羡”的笑容,让刚刚放松一点的众人虎躯一震。
有阴猫!
但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呆的日子已久,蓝曦臣也熟知他的整蛊套路,毕竟有蓝忘机在旁边,今天还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暂且相信一下他吧……
魏无羡将陈情在手中转了两圈,随口出了个上联:“十年倥偬旧廊败。”
蓝家众人都要跪下了!
竟然如此正常!竟然不是黄段子!他是那个号称“没有黄段子的世界无聊得要死”的老祖吗?
蓝曦臣咂摸了两遍,确实是个普通的句子,若要说特别之处,那“旧廊”指的应当是被付之一炬的旧莲花坞。
他遥遥望向垂花窗外湖里含苞待放的荷尖,道:“一亩通透新荷开。”
单句联子对仗自然没有问题,魏无羡点了点头:“苦涩辣咸酸香甜,苦尽甘来。”
蓝景仪大着胆子凑到蓝忘机身边:“含光君,这真的不是你替他想的么?”
蓝忘机也一脸惊异:“不是。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考题内容。”
众人思量着这些有模有样的句子是不是魏无羡自己想来的,却听得蓝曦臣已经对出了下联:“书画琴棋诗酒茶,赌书泼茶。”
魏无羡兴致颇高,张口又来:“峥嵘山嵴,横看成岭侧成峰。”
山水成对,蓝曦臣很快给了下联——
澄澈水浪,远闻似溪近似洪。
蓝景仪坐不住了,插嘴道:“魏公子,这些是你自己想的么?”
除却里头带有打油诗意味的平仄对仗,正儿八经的内容倒是人不敢相信的关键。
魏无羡瘪嘴道:“当然是我当下想出来的,怎的,不信吗?我随便说一个,你都对不出。”
不信的人自然非常之多。
魏无羡:“我就出个‘后宫佳丽三千人’,你看怎么对?”
景仪答:“自然是‘万花丛中不沾身’。”
思追给的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有人对:“朝堂文武五百门。”
魏无羡搭上蓝忘机的肩,笑嘻嘻问他:“蓝湛,你对的什么?”
蓝忘机捏捏他的手心,不急不缓道:“不及弱水一瓢饮。”
魏无羡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想得简单。想想,后宫有三千佳丽,岂不伤身?自然是——铁杵磨成绣花针!哈哈哈哈——”
蓝景仪:“含光君你给他施个禁言术好不好?!”
将一干人都耍了一遍,魏无羡溜回蓝曦臣面前,仍挂着张笑脸,却不知为何沉了语气:“蓝宗主,你不是一般人,你身上有蓝家,江澄身上有江家。但是你二人结为道侣,是不能育子的。”
他突然提到的话题赤裸又凝重,让原本乱叫的众人安静了下来。蓝曦臣双眸淡定回望,道:“我自然明白,但,能与晚吟相守一生,涣已心满意足。”
“那我问你,你可会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改天就纳几房妾室?”
这一问有一些发难的味道,分明是逼他在众人面前做出承诺,但看魏无羡认真的神情,他确实在以审视的角度,替江家已逝的亲眷要一个交代。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我是不信的。既然‘在一身’,又为何有‘三千人’?”
蓝曦臣一身红衣,透出一股风流神采,安静下来仍然温润沉静,静中明光焕发,眉宇沉定,淡然清隽,微微向中间一拢,稍带起凛冽,不动声色穿透人心,将一往深情灌注。
“我蓝涣自有那个勇气和信心,敢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唯江澄一人。”
语气里的斩钉截铁,让在场的人为之动容。魏无羡终于朗笑,抱拳恭贺:“无羡在此,恭喜大哥了。”
众人都以为他这关也算过去了的时候,魏无羡突然狡黠道:“等等,不急,我这儿还有个联,你对完了再过去也不迟。”
蓝曦臣心中已是迫不及待,却也不得越过他径自走掉,只好又按捺住急躁的脚步:“愿闻其详。”
魏无羡:“听好了——双兔傍地,不辨雌雄辨上下。”
蓝曦臣:“……”
景仪思追:“……???”
聂怀桑:“……哎哟我去,车祸现场。”
蓝忘机:“……魏婴!”
魏无羡爽朗应了:“诶,我在!如何,对不对得出?”
蓝曦臣面色几番变化,终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对的出,说不出,我写在你手心可好?”
“可以可以。”
魏无羡将摊开的手递过去,待他一字一字写完,憋了一脸的精彩纷呈终于破功:“哈哈哈哈哈哈,好对子,好对子!没想到啊!”
众人奇得不行,但看蓝曦臣脸上分外不自在,就晓得这下联与上联必是一丘之貉,路子清奇而且具备面红耳赤的功效,又纷纷不想听了。
他写的是——两人修仙,无谓阴阳谓外里。
魏无羡笑得眼泪水打转,遥遥指了后堂的垂帘,道:“泽芜君,你、你自己过去吧。穿过后堂,就是江家宗祠,江澄在那儿等你呢!”
蓝曦臣顾不得赧然了,告了一声谢便脚下生风的离去,众人不便一同前往,只好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祖围住了,想问又不敢问,分外纠结。
魏无羡:“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泽芜君!”
蓝曦臣穿过后堂,将脚步缓了下来,他方才在前厅的誓言,是否已经被江家的先人们听到了呢?
他有些傻里傻气的,在心里头默默承诺了一遍又一遍,这一条青石板的小路,让他走得分外的长。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俗了,可是,将一生一世不分离表达的再明确不过。
蓝曦臣推开宗祠的门,一人立于其中,红衣如火,缓缓侧过身来看他。
身长玉立,风华秀彻,杏目细眉,浅笑明澈,那双眼也只定定望了一个人,满心相思,寸骨柔肠,软肋铠甲,都交与对方。他手上缠着一条洁白的云纹抹额,身后,是江家历代故去先人的灵位,庄严肃穆之下,那一身大红显得格外宁肃。
“晚吟。”蓝曦臣忍不住轻唤他的名字,手中攥着那枚专属的银铃,笑容温煦,向他伸出了手。
“我来赴你的,一生之约。”
————————————————————————【17/6/1续】
紫绦银铃,云纹抹额,祠堂线香烟气袅袅,蒲团上跪着两人,大红衣衫,神采奕奕,均是喜上眉梢。
一叩三拜,江澄举着酒杯,眼睛被飘过来的烟气熏染,忍不住发涩,泛起点点晶莹。他想说些什么,嘴唇张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倾杯祭酒,又磕了一个头。
蓝曦臣在心中再三默念,此心此身唯付一人,此情此意长盛不衰,相扶相持,相伴相依,携手百年,绝不舍离。他那杯酒祭完,江澄已经等了他一会儿,他在人家祠堂里也不敢多造次,只把人扶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折痕。
江澄这才把视线移向他一身的大红,笑道:“此生仅此一次,能看你穿红的,我可得好好看个够。”
他绕着蓝曦臣转了一圈,新鲜得不行,抬眼就见人家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素白的脸被红色布料折来的光映得艳亮。
江澄扯口到:“你们前头好热闹,可惜我不能去看。”
蓝曦臣哭笑不得:“若没有这些关关道道,我早就见着你了。你说说,今日大好的日子,为什么要百般刁难与我?”
江澄:“考验你的诚心,这有什么好抱怨的?”说话间,他不知不觉被蓝曦臣扯到祠堂外,前头隔着老远传来一阵哄闹,江澄伸长脖子看不着,却被大力拥进一个怀抱里。
蓝曦臣没好气地堵住了他的嘴:“我的三魂七魄、心肝脾肺都在你这儿,还要考验什么?”
这亲吻来得太迟,他刚踏进莲花坞大门就想这么做,以至于不愿意放过这狡猾的人,辗转反复,只到双方都快拼尽最后一口气。
蓝曦臣捧着他的脸,掌心下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跳声跟着响应,他道:“你知道我被他们拦在外头见不着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含笑的双眼里有春溪繁花,熠熠闪耀,俊美无双的脸,没了那条抹额束缚,风雅含蓄尽数挥霍成了风流倜傥,鬓边的发丝长长垂落至江澄的颈侧,江澄一时被摄了魂似地,只懂摇头。
蓝曦臣伏在他耳边说:“我在想,你让我闯了三道关,耗尽耐心,磨断相思,太不容易,我要让你……也尝尝这滋味才行。”
江澄:“什么?”
但见蓝曦臣飞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趁他还在怔忪,御剑腾空,大红衣裳烈烈如火,只留下他清亮一声大笑。
“阿澄,我在云深不知处等你!”
江澄:“……?????”
他眼睁睁看着蓝曦臣消失在天尽头,才回过味儿来,他什么意思,让我也尝尝这种滋味?在云深不知处等我?
他居然丢下我自己跑过去了???
江澄甩着袍子跑去前厅,发现众人正在欢快的分红包,蓝氏来迎亲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魏无羡,蓝家的人呢?”
魏无羡:“啊?说去偏厅休息了啊,怎么了就你一个人,蓝大哥呢?蓝景仪那小子真懂道儿,提了两个礼盒全是红包,看看看看,这才第一天就会帮着收买人心了。”
这时主簿忽然跑来说,蓝家迎亲的人都御剑而去了,江澄的脸霎时便黑了,咬着牙与众人一合计,才恍然惊觉,似乎被摆了一道。
金凌道:“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这儿设了关卡,于是心有不甘,也让我们去云深不知处闯一闯。”
魏无羡乐呵呵笑道:“不得了,准是聂怀桑那个祸害出的主意,就他爱看热闹。怎么着,新郎官儿,咱们去不去云深?”
江澄杏目一厉,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拦我们。”
他大袖一挥,道:“走着,去把你们‘主母’抢回来。”
主簿捏着手里的红包,捋了两把山羊胡,称奇道:“这成亲也能弄得像打仗似的,除了咱们宗主和蓝宗主,也没有第二对了。”
莲花坞一行人风风火火杀上云深不知处,第一关就在外门摆着,乃是云深长入云中的阶梯,举目一望好像看不到尽头。纵然是宗主大婚,云深不知处的装点也不曾过分夸张。
左右花丛掩映,各色兰花淡香扑鼻,长阶上撒了金色剪彩,煞是有心剪成双喜小字。
那蓝氏门生迎了怒气冲冲的江宗主,大气不敢出一个,连嘱咐好的说辞也忘了。
江澄抱着双臂看了一会儿,对那门生道:“是不是要走完这六百多阶天梯,才能见着你们家主?”
蓝氏门生定了定神,道:“正是如此。”
江澄点点头,正准备上去,就被旁边晃出来的一人拦下。不是别人,正是聂怀桑。
魏无羡:“聂二,这是不是你出的主意?你小子焉儿坏。”
聂怀桑故作讶异道:“比焉儿坏我哪比得过你啊。”
江澄将红袍一振,挑眉道:“废话少说,有什么招儿赶紧使出来。正午都过了。”
聂怀桑摇摇扇子笑道:“这阶梯不忙上,蓝老先生留了个联子,对上了,讨个百年好合。再去不迟。”
魏无羡揉揉鼻子:“糟了,我怎么觉得像冲我来的。”
旁边一门生展开一卷烫金宣纸,上书:云纹云深姑苏雪。
众人一看,大为头疼,不愧为蓝启仁所作,一时间难以招架。魏无羡嘻嘻笑了:“但求百年好合,不妨对个——双璧双杰亲上亲。”
聂怀桑一脸嫌弃道:“我求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都脑壳疼。”
魏无羡:“有什么不对了,多好。”
江澄推开他,这关自然得由他亲自闯,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作数,但仍不免为蓝老头的刁难暗自着急了一把。江澄原地转了一圈,忽而拍了拍魏无羡的肩,十分坦然道:“对不出,咱们回去吧。”
众人都惊了:“回、回去?”
魏无羡不怕死地帮衬道:“是了,咱们才疏学浅,这媳妇儿难娶,回去吧。”
说罢双杰当真转身就走,那样子半分留恋犹豫都没有。聂怀桑心里嘀咕,这是个什么套路?但见双杰大阔步走出数丈远,连忙叫到:“打住,打住,你两怎么不按规矩出牌?”
两个人慢悠悠转头过来,江澄还犯难道:“可我当真对不出,对不出不就不能上去么?”
聂怀桑合起扇子敲敲脑门,让开了道,“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们了。你们今儿要是真走了,那我不得成蓝家的敌人?嘿……”
于是江澄领着莲花坞众人优哉游哉过了这第一试,慢慢拾阶而上。六百多阶楼梯,江澄走得不紧不慢的,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魏无羡奇了,问他:“怎的,你没劲儿了么?”
江澄笑道:“不急,爬楼梯多累,现在太阳大了,走得太快容易出汗。”
合着艳阳清风,熏得花香袅袅,莲花坞众人硬是将三百阶楼梯走了两个时辰。江澄接过门生递的帕子擦擦汗,望了一眼尚剩一半的漫漫征程,叹了口气,道:“要不回去吧,不想爬了。”
魏无羡:“回去吧,累死我了。”
等了好久的蓝忘机:“……等等。”
两人抬头,望着突然出现的含光君,忍住了笑。向上五十阶,各站了两个蓝氏门生,每人手中的乐器各有不同,似一个敲锣打鼓琴瑟笛箫迎亲的乐队一般。
蓝忘机尚未开口,魏无羡突然道:“蓝湛,你想做什么?我们现在没力气打架。”
蓝忘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上来就用了两个时辰,还能干什么?快些上去吧。”
魏无羡:“我当你是来通知我们可以御剑了的,还是要爬。”
江澄与他背过去拳对拳捶了一下,就知道蓝家人脸皮没咱们厚,论耍无赖,谁比得过老祖?六百阶慢慢爬,大不了不上去,回莲花坞摆酒席放烟火,自娱自乐,看谁比谁着急。
“江澄,你猜怎么着,他们原本让一百名门生一同奏乐,让你听里头哪个人浑水摸鱼没在演奏。”魏无羡从蓝忘机那边回来,笑吟吟瞅着江澄,“我就说,咱们不要脸,就能横扫天下。”
“去你的。”
江澄撇下了众人先行,脚步渐渐快了些,剩余三百阶,他走得并不累。人一生极少有这种时候,心平气和,一步一烙印一般,朝着某一个目的地前行。他的心是充盈的,山风与花香,慢慢熏陶着憧憬。
此一生的过往与未来的光景,慢慢浓缩成一个人那么高,然后是五官和神情。
天色浸入昏黑之时,他看到了尽头处的蓝曦臣。
眉眼间无奈又爱惜,他对江澄笑,伸出了手。
他背后的挂着红绸朱花的门庭,双喜灯笼发出暖黄微光,庭院中人生喧嚣,惟他一人静静站在此处候他。
江澄踏上最后一个阶梯,与他五指相扣,道:“你知道我走上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蓝曦臣有些心虚,替他理了理鬓角,道:“不知道。”
“我在想你。”
猝不及防的回答,让蓝曦臣的心猛地一跳,他叹了口气,道:“你走这六百阶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想你?”
江澄细眉高挑,勾起唇角:“那你还要我体会你的相思断肠吗?”
蓝曦臣道:“算你厉害了,我舍不得你断肠,以后我时时在你眼前晃,到你烦为止,好不好?”
“你现在就挺烦人的。”江澄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掌心印上温热的吻,他看了一眼黑透的天色,道,“折腾了那么久,天都黑了。”
蓝曦臣笑道:“是了。不过有些事倒是不迟。”
江澄:“……啊,祭拜你父母吧?走走走……”
蓝曦臣看着他:“明早去便可。”
江澄:“……那拜堂敬茶?”
蓝曦臣只看着他悠悠道:“吉时早就过了。我们不必耽于虚礼。”
那目光如炬,过于撩拨,江澄轻咳一声,任他拉着自己往里走。
“我尚未同你说一句……”
江澄突然拽住他,四目相对,又移开目光,“同心之约,此生不渝。”
过往的酸苦咸辣,深情相守,生死相伴,这一路而来走到今天,不过是个仪式,但江澄仍然觉得,这像一个邀约,眼前这个人,将带他去往不同的人生。
朝朝暮暮花同眠,年年岁岁人与共,平淡顺遂,宁静安和。
蓝曦臣笑了起来,他一笑,天边交辉的星月就淡了。
金风玉露,夜色如水,夜幕中忽然绽开一朵灿烂烟火,花火接连怒放,万千转瞬即逝的华焰,将两人的瞳孔点亮。
他读的懂江澄眼底最深最浅的奢求,揉了温柔疼惜,道:“阿澄可知我现在在想什么?”
江澄微微睁大了眼睛,烟火光华在他眼底炸开,璀璨缤纷。
蓝曦臣拂过他的脸,以吻封缄。
“忽然觉得,甚是爱你。”
漫天烟火绚烂夺目,如繁花蔽空,衬一江风月,照彻千里山川,礼炮轰鸣,在山壑间回荡,赞叹这百年之好,人间大喜。
岁月永安。
【完。】
*解释一下蓝大那个下联的意思,来自一个梗,“我要在上面” “可以,只要我在你里面就好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遁走)
——————————————
本来是想很欢脱的行文,但不知为何到后面就有点正经起来,可能因为很认真的在大半夜跟言言讨论到底是让他们啃麻辣鸭脖还是让他们吃三鲜豆皮,所以非常愤世嫉俗。(不是)
因为酒酒提到,就去听了《贺新婚》,出来的脑洞这么奇怪,一点也不浪漫黏糊,写出来也非常不正经。三个考题都是言焰想的,我真的有点脑枯,后来去云深的考题,就有点“山穷水尽”的感觉了,基本上属于乱糊。
补充了闯云深的部分,因为本来觉得曦澄的同框有点少,大婚还是撒点喜糖。那个对不出的对联,是因为真的对不出,我问了好多人,都没能得出一个很对仗的下联,干脆就放弃了。
昨天晚上写这个的时候,还讨论了一下云深的楼梯有多少阶,我说杜撰一个600阶,大概是三十层楼这么高,酒酒说这么高是我我就不想爬了。于是,我澄:不爬了,回去了(手动再见)。非常任性的不正经的闹婚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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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者不离30| 办卡吗老弟
*圈地自萌
*勿上升 OOC
*ABO 同居综艺
——
30
“你准备站这里和这根柱子到天荒地老吗?”看着仿佛无尾熊一样的人,周峻纬眉头一挑。
“我觉得来这里约会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齐思钧很想把腿也盘上柱子。
“刚才不是还豪言壮语五分钟学会?”周峻纬低低笑一声。
“你管我干什么,自己学会了吗?”齐思钧白他一眼。
周峻纬摊了摊手,原地潇洒地转了个圈。
齐思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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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站这里和这根柱子到天荒地老吗?”看着仿佛无尾熊一样的人,周峻纬眉头一挑。
“我觉得来这里约会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不是实力不允许,齐思钧很想把腿也盘上柱子。
“刚才不是还豪言壮语五分钟学会?”周峻纬低低笑一声。
“你管我干什么,自己学会了吗?”齐思钧白他一眼。
周峻纬摊了摊手,原地潇洒地转了个圈。
齐思钧:“你…”
周峻纬:“大庭广众的非礼我不太好,我们找个没人的时候再说。”
齐思钧:“……”
齐思钧咽回了那句“你他妈”。
咬了咬牙,齐思钧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喏。”
“干嘛?”周峻纬把他那只手包进手心。
“搞点节目组喜欢的东西。”齐思钧另一只手也抓上来,身子一晃晃到了周峻纬面前,因为惯性结结实实和人来了个额头碰额头。
“草…”周峻纬捂着额头痛苦地蹲下了。
还带倒了本就还未找到平衡的齐思钧。
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龇牙咧嘴的人,周峻纬表情复杂,“这就是你说的节目组喜欢的东西?跟我对着磕一个?”
齐思钧:“……”
齐思钧:“你先别说话…我缓缓…”
哭笑不得的周峻纬伸出手扶着齐思钧先坐好,又覆到这人膝头揉揉,眼神关切,“受伤没?”
“受伤了。”齐思钧抱着膝盖撇撇嘴。
“哪儿?给我看看。”周峻纬一秒收起嬉皮笑脸,说着就要动手卷他裤子。
齐思钧:“本就脆弱的心灵。”
周峻纬:“……”
看样子是一点事没有。
原本齐思钧想的是,都已经来滑冰场了,这不搞个一对一贴身教学实在太浪费镜头了,自己真是个事业心非常强的人。
但他没想到直接和周峻纬拜了个堂,现在觉得有点丢人。
尤其是附近还有认出他们俩的节目观众。
“滑不滑了?”周峻纬笑着揉揉小狐狸绵软的头发。
“啧,你别给我揉塌了。”齐思钧打开他那只手,“我早上卷了半个多小时。”
“没事,不做造型也好看。”周峻纬吹吹自己额前的刘海,“你怎么不给我也卷卷?”
听到这话,齐思钧上手掰着周峻纬的脸左右看看,“你这个头发卷不卷也没什么区别,该剪剪才对,后边都快跟蒲熠星似的能扎小辫儿了。”
“那你也去给我买小皮筋好不好?”周峻纬软下声音撒娇要礼物似的。
“也?”齐思钧疑惑。
“我之前吐槽阿蒲绑头发那东西绿不拉几的还有点娘,他说是文韬送他的。”说到这儿,周峻纬叹了口气,“唉,被他赢了一局。”
“好胜心不要用在这种毫无卵用的地方。”齐思钧黑线,并且冷血无情,“别废话,一会儿我带你去剪了。”
“我也想做个高雅的艺术家不行吗?”周峻纬抱怨。
“高雅的艺术家是不会说出让别人别拿阳寿玩游戏这种话的。”齐思钧面无表情。
周峻纬:“……”
你怎么还偷看我直播?
-
身边的同学一窝蜂涌到前后门,蒲熠星瞥了一眼,继续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哎,你怎么没去看热闹?”前桌的同学转身敲敲他的桌子。
“有什么热闹?”蒲熠星语气冷淡,兴致缺缺。
“听说我们这层楼有个被退学的。”前桌咂咂嘴,“好像是因为把体育室的窗户砸了,打了人还是拿玻璃扎了人来着,地上都是血,可吓人了。”
“哦。”蒲熠星轻咳一声,拧开保温杯抿了口。
“你就这反应?”前桌兴致被浇灭一半。
“我该有什么反应吗?”蒲熠星看他一眼,“关我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小子真野啊。”前桌嘿嘿笑一声,“杀父之仇不过如此了吧?”
话落进耳朵,蒲熠星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这怎么是开玩笑?”前桌啧啧嘴,“好多人都这么说,学校里都传遍了,不知道还有哪个学校敢收他。”
“所以呢?”蒲熠星起身,往人群的方向走,“又关你什么事?”
“等等你去哪儿?”
“上厕所。”
好不容易挤出教室,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蒲熠星突然停住了脚。
办公室门口蹲了一个男孩,瘦瘦小小的,抱着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办公室里还有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拘谨地站在一群老师中间。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男孩抬起了头,和蒲熠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黑黝黝的瞳孔里满是警惕,下面还挂着一串未干的泪痕。
蒲熠星一怔,想要快步离开,两只脚却像被钉住似的。
为了缓解尴尬,蒲熠星抿了抿唇,试探着打招呼,“…你好。”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眼里好像多了一份厌恶。
知道自己是在自讨没趣,蒲熠星想了想,分出了一张面巾纸递给他,男孩愣了一下,然后就见蒲熠星头也不回跑开了。
这大概就是传闻中被退学的那个,看着也不像什么暴力分子啊,蒲熠星边跑边想。
手指被身边人扣住,郭文韬有些愣神。
“我不记得了…”良久,郭文韬出声。
“以你当时那个精神状态,能记得才奇怪。”蒲熠星叹道。
“对不起。”郭文韬垂下脑袋,“我当时应该吓到你了,因为那天来看笑话的人太多了。”
“我才该说对不起。”蒲熠星心脏揪了一下,“我要是早点认识你…”
声音止住,蒲熠星握紧与人交握的那只手,张了张嘴有些挫败,“…算了,现在说这种话也没有意义,你那后来怎么样了?”
“搬家了。”郭文韬回忆着,“因为找不到学上,搬到了隔壁市。”
郭文韬说得简单,但蒲熠星知道,这种程度的事不至于在市内没有学校收,恐怕中间还有一些学生家长出了力。
“我没有用玻璃扎人。”郭文韬又缩起了腿,“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我下不去手…那是个人。”
“我知道,我没相信他们说的。”蒲熠星伸手在人背上安抚几下。
“他们那天把我锁在了体育室里,那地方太不舒服了,所以我才…”
郭文韬没再继续说,原本平整的衣角已经被抓得皱巴巴,衣服主人则还在用力攥紧。
蒲熠星几乎没有犹豫地抱住了他。
郭文韬愣了愣,两只手缓缓攀到人背上。
过去的故事一点一点被拼凑起来,当年破裂的那扇窗同时也在一点一点变完整,碎得太细拼不上的地方好像有风吹了进来。
老旧的体育室里,郭文韬茫然地转过头,一束阳光打在了脸上。
蒲熠星站在外面的草坪上敲了敲窗户,蛰伏的缘分一声不响悄悄发了芽。
“走了,我带你出去。”
-
“他们都出去约会了,你怎么不去?”
空荡荡的别墅里,邵明明又变成了一只AI小精灵。
“我晚点再出去。”唐九洲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学校晚上有个圣诞晚会。”
“别人来这个节目都是找个伴儿,你倒好,真度假来了。”邵明明忍不住吐槽。
“没有吧,王老师不也没人约会。”唐九洲翻个身,“刚才我还看到他在楼上看资料。”
话音刚落,楼梯的方向传来脚步声,穿戴整齐的王春彧走了下来。
“九洲,我走了啊。”王春彧背起包。
“你去哪里?”唐九洲一骨碌坐起来。
“当然是出去玩。”王春彧整理了一下头发,“你也别老宅着,出去走走。”
“你一个人出去玩?”唐九洲愣住。
王春彧眼神飘忽一下,“跟…朋友。”
“哦…”唐九洲不疑有他,随口道:“那你注意安全。”
“很安全!不是你想的那种!”王春彧急急开口。
唐九洲:“?”
唐九洲:“我说注意交通安全,我想什么了?”
王春彧:“……”
王春彧:“拜拜。”
一直到王春彧出门,唐九洲都没想明白,这个“安全”到底是指什么安全。
不过窝在家里也确实无聊,唐九洲从茶几底下摸出一副牌,“你会斗地主吗?”
“会是会,但我这样你准备怎么斗?”邵明明满头问号。
唐九洲:“那太简单了,我帮你抽牌,然后你告诉我你要打什么,我再出牌,不就解决了。”
沉默了一会儿,邵明明非常有机械感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先不论你有没有要看我的牌的嫌疑,斗地主要三个人!”
“要怎么剪?”一头红发的Tony老师把围布系到周峻纬脖子上。
“修一下就行,后面和刘海。”齐思钧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
“懂,精神一点是吧?”Tony老师自信地拿起了剪刀。
头发还湿漉漉的周峻纬大惊失色,“不不不…也不能太精神。”
“放心,咱家和别家那种不懂事的理发师不一样。”Tony老师活动了一下手指,“说修一点就是一点,多一毫米都得加钱。”
“啊…行…”周峻纬视线紧紧跟随着Tony老师的动作,心说——你最好是。
“闭眼。”Tony老师两指夹起了他一撮头发,“对了帅哥,你要办个卡吗?”
“不用了。”周峻纬睁开一只眼睛。
“办卡有优惠的,充一千现在还送一套护发用品。”Tony老师激情推荐,“充五百也行,送一瓶高档护发素。”
“没关系,这些我都不用。”周峻纬偏偏头。
“充完可以把东西存我们这里啊,下次来给你打折做护理,而且充了就自动算我们店的会员了,像你剪头发的什么的就是会员价,咱这普通价要稍微贵点。”Tony老师喋喋不休宣传着,“再说了,你看你长这么帅,头发怎么能不好好打理?”
“哥,别说了哥。”周峻纬终于忍不住了。
“我这是看你长得帅才推荐你拿优惠,哥不会骗你的。”Tony老师锲而不舍。
“不是,您跟我说再多也没用。”周峻纬指了指旁边的齐思钧,“我们家他管钱。”
对上Tony老师期待的目光,齐思钧先发制人:“不充,谢谢。”
Tony老师:“……”
Tony老师很受伤。
瞥了眼专心玩手机的齐思钧,Tony老师弯下腰,“真没看出来,你都结婚了,偷偷告诉哥,平时没藏点自己的小金库什么的吗?”
齐思钧:“……”
老师,你声音有点太大了。
“没有,不敢。”周峻纬尽心维持人设,嘴里开始跑火车,“以前藏过被抓到了,可惨,跪了一晚上键盘。”
齐思钧:“?”
好一招信口雌黄。
“那是你不会藏,哥哥教你。”Tony老师压低声音,“你以后就藏在那种毛绒玩具里,或者贴桌子底下,找那种软胶布,保管好使。”
“行,我到时候回去试试。”周峻纬唇角扬起,“等存够了都给您充过来,也好保养一下我这头发,顺便让您拿提成。”
“老弟上道啊。”
“是吧,我都这么上道了,您今天能给我打个折吗?”
齐思钧:“噗…”
Tony老师:“……”
他妈的跟我反客为主呢?
-
绕了一大圈才找到水母馆,蒲熠星累得只想找个地方先坐下。
“这里面居然这么大。”蒲熠星趴在郭文韬肩上喘了口气。
“不大怎么放这些海洋生物?”郭文韬扶他一把。
“也是,是我太孤陋寡闻了。”蒲熠星干脆整个人都圈了上来。
郭文韬不由地屏住了呼吸,隔着冬天厚厚的衣服他仿佛都感觉到了蒲熠星身上传来的热意,从后背一直烧到肩膀。
“你脸怎么红了?”像是故意的,蒲熠星伸手戳了戳郭文韬的脸颊。
慌乱地四下里看了看,郭文韬一指不远处的水母箱,“灯。”
顺着看过去,蒲熠星一边眉毛忍不住挑起,心想——还真是没怎么说过谎,那么远的灯怎么能照到这边?
和刚才的长隧道不同,水母馆里多了一分活泼感,四面比人还要高几分的透明大箱子里,丝丝缠绕的水母翻涌起舞,蘑菇头一下一下鼓动着。
有点可爱,蒲熠星想。
“我以前还养过这东西。”蒲熠星手掌贴上箱子,“很小的两只,学校门口卖的,我偷偷买的,虽然还是被发现了。”
“然后呢?”郭文韬指尖也点上来。
“死了。”蒲熠星认真注视着面前飘过的一只水母,“或者说,被杀死了。”
郭文韬惊讶地扭头看他。
“我妈说,水母这东西,手脚很长,自己从盒子里爬出来消失了。”蒲熠星轻笑一声,“小时候我真的信了,哭了好久,怪自己没盖好盖子…后来我才知道,怎么可能爬出来,她还不如跟我说是在水里溶解了,至少有科学依据,说不定我就能忘了这件事了。”
因为是谎言,所以他反而记在了心里。
“为什么要骗我呢…”蒲熠星低喃。
“我也骗过你。”郭文韬突然有些紧张。
“那不一样。”蒲熠星失笑,瞥着郭文韬的模样眼珠子转转,“我记得当时我给你表白的时候,你说我不该喜欢你,因为你不好。”
“嗯…”郭文韬下意识摸上胳膊处的伤疤,“…太难看了。”
说的是疤痕,也是那段不堪的过去。
蒲熠星没有说话,突然抓了这人的胳膊撩起袖子,郭文韬一惊,用力往外抽着。
“昨天没看仔细。”蒲熠星紧紧握住,眼睛贴近一点,末了抬起脸冲人笑一下,“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疤上面的线条,很像一只翅膀收起的蝴蝶?”
剪了头发,周峻纬觉得自己视线好像都清晰了些。
“清爽多了。”齐思钧拨弄几下他剪短的刘海,评价。
“可惜我真挚的表演还是没能感动Tony老师。”周峻纬在心里扼腕。
“他不把你用扫帚扫出来都是秉承着顾客都是上帝的良好职业素质了。”齐思钧调笑道。
“哦对了。”周峻纬想起什么,微微低头靠近一点面前的人,“等结婚之后,我绝对不会藏私房钱的,卡都给你。”
“我要你的卡干什么?”齐思钧躲开,非常现实,“这年头谁还刷卡支付,都绑在微信支付宝上,别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周峻纬:“……”
周峻纬:“你稍微浪漫一点。”
感觉大狗狗是委屈了,齐思钧无奈地哄哄他,“乖啦,但是形式主义不可取。”
一只手揽着小狐狸的腰猛地把人扣进怀里,周峻纬低笑,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瞳仁柔声道:“你怎么不反驳我说要结婚这句?”
齐思钧软下了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你到底还要再确认多少次?”
周峻纬搂着人不语,只是看他。
抓了抓箍在腰间的手,齐思钧微微仰头,嘴唇与嘴唇擦过,“周峻纬,我应该比你更害怕这件事。”
周峻纬舔了舔唇,“要不是摄像大哥还在,我现在就想…等等,摄像大哥呢?”
“他是不是…就没跟出来来着?”齐思钧张大了嘴。
与此同时,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等待小情侣剪完头发回来继续滑冰场甜蜜约会的摄像大哥看了看时间,悲从心底起。
“阿嚏!!!”
我是不是被骗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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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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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钧爱哭这事周峻纬是从小就知道的,明明后者才是弟弟,两个人在一起却经常出现弟弟拉着哥哥的手努力伸长胳膊给人摸头顺毛的画面。
被隔壁院子里的皮孩子抢了糖的狐狸崽委屈巴巴地在花坛边团成一小团,眼睛红红哭得直抽抽,周峻纬蹲在旁边一边递着纸一边不知所措。
“你别哭啦…不然、不然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糖!”周峻纬摸遍全身的口袋终于摸出来了一枚钢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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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六岁,七岁。
齐思钧爱哭这事周峻纬是从小就知道的,明明后者才是弟弟,两个人在一起却经常出现弟弟拉着哥哥的手努力伸长胳膊给人摸头顺毛的画面。
被隔壁院子里的皮孩子抢了糖的狐狸崽委屈巴巴地在花坛边团成一小团,眼睛红红哭得直抽抽,周峻纬蹲在旁边一边递着纸一边不知所措。
“你别哭啦…不然、不然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糖!”周峻纬摸遍全身的口袋终于摸出来了一枚钢镚儿,“看!”
“唔…”抽噎声停顿一下,齐思钧胡乱抹掉睫毛上沾着的泪花,红着眼瘪瘪嘴,“…那我要草莓味儿的。”
周峻纬立即点头,“买两块,都给你。”
“我不要,我只要一块。”齐思钧有点不好意思地擦擦脸颊上的泪痕。
“好,我们一人一块。”周峻纬大大咧开嘴。
看到弟弟傻笑的一张脸,齐思钧忍不住跟着笑,“你笑得好丑哦,牙齿还掉了。”
还处在换牙期的周峻纬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一把捂住嘴,瞳孔地震,“真的很丑吗?”
“其实也没有太丑…”齐思钧哭够了又想起来自己是哥哥了,小手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一下,“没关系!会长出来的!”
“那我会努力赶紧长出来的!”周峻纬小手握成拳。
齐思钧:“加油!”
虽然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努力,但是你想努力就努力吧。
那时候周峻纬已经是街上的孩子王,第二天就叫上了自己的小伙伴去找抢糖的那人要给齐思钧讨个说法。
揪着那人衣服后面的帽子,周峻纬扬了扬拳头,“以后不许再欺负齐思钧!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那人瞪着眼睛,“你敢打我吗!”
“我就去告诉你妈妈。”周峻纬松开手叉起腰,得意洋洋,“然后让她没收你的零食。”
一听这话,那人“哇”一声就哭了,周峻纬满意地点了点头。
莫名其妙被抓来撑场子的蒲熠星和郭文韬:“……”
蒲熠星:“好卑鄙。”
郭文韬:“好无耻。”
但好有用。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一齐摇了摇头。
揣着那人道完歉后赔的一大把糖,周峻纬兴高采烈地跑去找齐思钧。
“我把他揍了一顿!他以后都不敢再欺负你了!”周峻纬语气骄傲,顺便还添油加醋了一下。
齐思钧看着桌上的糖眼睛一亮,开开心心抱着周峻纬扭头在人脸上“啵”一下,“谢谢你!”
原本自豪挺着胸膛的周峻纬懵了懵,两只大眼睛不停眨巴,心里一瞬间乐开了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学着电视上的大人摸了摸齐思钧的头,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嘿嘿,不、不用谢…”
在桌子上的糖果里挑了挑,齐思钧捡出来一根棒棒糖放进周峻纬手里,“给你,草莓味的,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小小的糖果躺在手心里,周峻纬宝贝无比地将它放进了胸前的口袋,回家吃了糖糖纸也没舍得丢,小心地抚平上面的褶皱,最后夹进了自己最喜欢的书里。
02
——十三岁,十四岁。
“气死我了。”齐思钧气鼓鼓地将自己的书包丢到椅子上。
“怎么了?”埋头写作业的郭文韬停下笔。
“我刚才去买东西,有个人居然插队,本来插队就已经很没素质了,他还买走了最后一块草莓小蛋糕你知道吗?”齐思钧掏出自己的作业本,“这我能忍?于是我就拉住他想理论一下,他居然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没错。”
“人家买都买了,你现在生气有什么用?”蒲熠星咂咂嘴。
齐思钧撇撇嘴,“可是…”
刚一张口,周峻纬背着书包出现了,手里还拎着什么。
“你今天下课这么晚?”蒲熠星抬起头。
“今天轮到我们那组打扫卫生。”周峻纬在齐思钧身边坐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这人。
是一盒芒果味的小蛋糕。
“我跑了两家都没找到草莓味的,凑合一下吧。”周峻纬笑道。
闷闷不乐的小狐狸蔫蔫地打开盒子,刚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心里突然泛上来一股子委屈劲儿,看看眼前的芒果小蛋糕,又想想被人插队买走的草莓小蛋糕,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掉了下来。
周峻纬:“???”
嗯???
“怎、怎么了?”周峻纬心里一紧,“不好吃?”
齐思钧挂着泪珠子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好吃,你买什么都好吃。”
周峻纬:“?”
那为什么要哭?
“哎,他怎么了?”周峻纬够着身子小声问对面的蒲熠星。
“不知道。”蒲熠星眉头一挑,“被好吃哭了吧。”
“这样啊…”周峻纬松了口气,托着下巴看向身边一边哭唧唧一边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人,眼神逐渐柔和,“真可爱啊老齐,吃到好吃的居然也会哭。”
蒲熠星:“?”
蒲熠星不敢置信地盯着周峻纬看了很久。
这你他妈也信?
周峻纬看回来,疑惑——不可爱吗?
蒲熠星:“……”
齐思钧当然不是被小蛋糕好吃哭的,他单纯是觉得自己刚才跟人理论的时候有点没发挥好,没能把对方说到哑口无言,所以越想越气,最后气到忍不住流眼泪。
擦了擦眼泪,齐思钧拽拽周峻纬的衣服,“有水吗?”
哭噎着了。
“有!”周峻纬从包里翻出来一盒旺仔插上吸管递过去,“慢点喝别呛…”
话还没说完,齐思钧被呛了个结结实实,原本眼眶就红红的,这下又加深了一个度,看着楚楚可怜。
周峻纬立马帮人拍拍背,眼里满满的担忧,又觉得好笑,“哎哟我刚说什么来着?多大人了还呛奶?”
“我宣布咳咳…今天是我咳…人生最倒霉的一天。”齐思钧把旺仔塞回周峻纬手里,远离这个罪魁祸首。
“别瞎说,你的人生还长,会有比这更倒霉的一天出现的。”郭文韬将作业本翻个页,一本正经。
齐思钧:“……”
齐思钧:“峻纬你看他!”
周峻纬迅速伸手捂上小狐狸两只耳朵,转头“啧”一声,从善如流,“太过分了啊文韬。”
“嗯嗯!”齐思钧鼓鼓脸。
郭文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冷静吐槽:“有童养媳的人真是了不起,说个话都比别人硬气。”
齐思钧:“……”
童养媳本媳:“……”
“乱讲,不理你了。”齐思钧终于翻开了自己的作业本。
“就是,明明是童养夫。”周峻纬附和,“是吧宝贝儿?”
齐思钧:“?”
齐思钧笑眯眯地冲自己的“童养夫”招招手,然后抬手轻飘飘地给了这人一拳。
03
——十五岁,十六岁。
齐思钧是十六岁那年分化出的第二性别,分化那天几个人还是像往常一样聚在一起写作业,没有任何异常事情发生。
写完作业的齐思钧原本在靠着椅背玩手机,后来觉得胸口闷闷的,就改成了伏到桌上,最后干脆连手机也不玩了,在桌上又伏了会儿哼哼唧唧侧身趴到了周峻纬的大腿上。
因为平日里这人写作业写累了也会这样,周峻纬没有在意,只是时不时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郭文韬,浓郁的桃子味儿一阵阵钻进alpha的鼻腔,不知道哪里来的omega信息素搞得他浑身不舒服。
作为目前这群人里唯一已经分化的人,郭文韬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谁家omega到日子了?没关窗户吗?”
“什么啊?”齐思钧起身软软问一句。
“不知道,我闻到一股…”郭文韬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看了看对面连脖子都是粉色的人,“小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有啊,头好晕。”齐思钧往周峻纬身上靠了靠。
闻言,周峻纬伸手摸了摸这人的额头,被过高的温度吓了一跳,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发烧了?”
“我去买点药过来?”蒲熠星说着就要起身。
“记得别买太苦的那种。”周峻纬叮嘱。
“行,我到时候问问。”蒲熠星点点头。
“问什么问啊!”两个人商量得有来有回的时候,郭文韬吼一声,“烧个P呢这是开始分化了!”
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
周峻纬眨巴眨巴眼睛,直到埋在他怀里的齐思钧小声说了句“难受”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搂着人站起来,半扶半抱着把人放到了旁边沙发上。
因为是omega分化,郭文韬第一时间就把自己锁到了房间里,连门缝都用胶带贴得严严实实,保证不漏进来一点信息素。
齐思钧抱着膝盖蜷起身子,感觉浑身上下哪里都难受,一会儿喊头疼一会儿喊肚子疼,周峻纬和蒲熠星围在边上团团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最后给这人抱了条小被子盖上。
“没事的,文韬说很快就好了。”周峻纬拨开小狐狸被汗打湿的刘海,鼻子一酸心疼不已。
脑袋晕晕乎乎的齐思钧抓了抓周峻纬的衣袖,咬着牙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末了睁开水汽氤氲的眼睛,声音轻轻小小,“你能不能抱抱我…”
周峻纬心一下就软了,掀开被子钻进去,将身材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小狐狸搂在怀里轻轻哄着,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声温柔。
齐思钧本来就难受的很,现在有人哄了情绪更加上来,窝在周峻纬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周峻纬用袖子给人擦了擦,以为是哪里痛了,急得满头大汗。
结果齐思钧一边抽抽搭搭,一边使劲吸了吸鼻子,皱起一张小脸,“我的信息素…居然不是草莓味的!”
周峻纬:“……”
这该怎么哄呢?
自己根本什么都闻不到啊!
周峻纬回过头向蒲熠星投去求救的眼神,后者缓缓移开视线——别问我,我已经在后悔为什么没让文韬把我也一起隔离开了。
沉思了一会儿,周峻纬想到了一个办法,捏着小狐狸的后颈揉揉,“没关系,我这不是还没分化,我争取以后分化成草莓味的。”
齐思钧止住眼泪,抽噎一下,“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周峻纬掐掐这人脸上的嘟嘟肉,“所以不难过了行不行?”
“嗯…”齐思钧点点头,“那你一定要分化成草莓味的啊…千万别分化错了…”
“好好好。”周峻纬连连答应,又把人抱紧一点,长舒了一口气。
蒲熠星:“……”
蒲熠星开始研究怎么从外面开房间锁了。
开门啊韬韬!放我进去!
后来周峻纬过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对着蜡烛虔诚地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让我分化成一个草莓味的alpha吧!
04
——十七岁,十八岁。
周峻纬最终还是没能分化成一个草莓味的alpha,一身的咖啡味不仅不是甜的,还夹着点苦意。
齐思钧倒没有什么意见,本来当初那些话就是在大脑极度不清醒的情况下说的,第二天他就忘了个干净,现在面对着沮丧的周峻纬还有点懵逼。
你分化成alpha了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在周峻纬的认知里,omega都是柔柔弱弱的,再加上齐思钧从小在他心里的印象就是一个小哭包,所以自从齐思钧分化之后,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这人身边,就差在这人身上打个标签——我的omega。
“你说我现在课越来越多,不能老去找他,万一有人趁机欺负我的小宝贝怎么办?”周峻纬愁绪满满。
过于肉麻的称呼成功让蒲熠星愣了愣,震惊,“你的小宝贝昨天追着一个欺负女同学的男同学绕操场跑了三圈,人一个beta都累趴了,他还有力气给人一拳你知道吗?”
“不可能,他平时在家连路都懒得走。”周峻纬摆摆手,“周末我去找他玩,睡个午觉都要我抱着去。”
“我有证据。”蒲熠星拿出一段楼上俯拍的视频。
周峻纬眯起眼睛,用两根手指将视频慢慢放大,瞪了瞪眼大惊失色。
蒲熠星:“看吧,事实摆在这里,他根本…”
周峻纬:“大冬天怎么能就穿一件去操场?你怎么也不提醒他多穿点?”
蒲熠星:“?”
蒲熠星突然明白了,这人不是不知道齐思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根本不在乎,这两个人有一套自己独特的相处方式。
其实随着年龄的增长,齐思钧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稍微受点委屈就会哭哭啼啼的小朋友,只是当他和周峻纬待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齐思钧说不上来周峻纬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一个什么身份,他只知道,在这人面前,自己还和小时候一样,磕着碰着一点就想要人抱抱。
“好可怜啊…男二…”小狐狸擤了擤鼻子,揉了把眼角的泪花,“不仅没得到女主,还帮她挡了刀。”
周峻纬不是一个太能跟偶像剧共情的人,只能摸摸身边人的头发作为安慰。
“啊!他怎么死了!”齐思钧深吸一口气,眼里重新蓄起泪水,“编剧好狠啊,居然把我最喜欢的角色写死。”
“不哭不哭,都是假的。”周峻纬憋着笑把人搂进怀里哄哄。
“太过分了!说好的男二留给观众呢?”齐思钧含着眼泪义愤填膺,“死了我还怎么拥有他!”
周峻纬眉头一跳,想了想,“这样吧,我送你个男朋友,虽然不能拥有男二,但你可以拥有我啊。”
齐思钧愣了愣,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周峻纬:“?”
“有男朋友了我的男二就能复活吗!”小狐狸抬手捶一把周峻纬的肩膀。
周峻纬哭笑不得,抓住这人纤细的手腕,“所以要不要男朋友?”
齐思钧两眼泪汪汪,抿了抿唇,“…要。”末了又补一句,“但是我也很想让男二复活。”
“还挺贪心。”周峻纬拧一把小狐狸的鼻尖,“男朋友和男二只能选一个,要哪个?”
齐思钧两只像小动物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最后勾着周峻纬的脖子将脸埋进去,声音瓮瓮的,“…要男朋友。”
笑意漾了满眼,周峻纬低头亲亲这人的耳根处,“那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想男二了,以后只准想男朋友。”
05
——二十二岁,二十三岁。
“你那边今天天气怎么样?”齐思钧窝在被子里跟周峻纬打视频电话。
“很好,给你看看外面的大太阳。”周峻纬调了调摄像头,“最近工作顺利吗?”
“挺好的啊,就是有点忙,毕竟是刚进公司。”齐思钧打个哈欠,揉揉眼睛。
“困了?”周峻纬放轻声音,将摄像头调回来。
“有一点,但是还能撑会儿。”齐思钧努力睁大眼睛。
“困了就睡,正好我一会儿也得去上课。”周峻纬将手机放到一边收拾上课要用的书。
齐思钧静静看着,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你今年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是啊。”周峻纬停下动作,笑弯了眼睛。
大二的时候,周峻纬一张机票飞去了加拿大。
原本他是不想去的,结果被自己的男朋友按着头填了申请。
“有这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齐思钧振振有词。
“但是得去三年,我舍不得,而且万一到时候你跟别人跑了我上哪儿哭去?”周峻纬把人按在腿上坐好。
齐思钧抱着这人的脖子低头亲了亲,“怎么可能,我等你回来。”
周峻纬任由小狐狸在自己唇角亲亲咬咬,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嗯?”
“走之前要不我们俩去把证领了。”
齐思钧愣了好一会儿,摸了摸周峻纬的额头确认这人没发烧,舌头打起结,“我、你…你才上大二啊!”
“那又怎么样,年龄够了不就行,校规没说在校期间不能结婚吧?”周峻纬仰起脸,挑挑眉,“去不去?”
小狐狸咬着唇笑笑,眼里亮晶晶的,“去!”
对于这件事,大学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谈上了异地恋的蒲熠星和郭文韬纷纷请假过来给他俩点了个赞。
“牛逼。”郭文韬竖起大拇指。
“你们…嗯…俺也一样。”蒲熠星抱拳。
“别光牛逼,东西拿来啊。”齐思钧伸出手。
“什么东西?”蒲熠星愣住。
“份子钱。”周峻纬从后面搂着齐思钧将下巴搁上来,“虽然没有婚礼,但份子钱还是得要的。”
蒲熠星:“……”
蒲熠星:“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办婚礼什么时候再给你。”
“唉…”郭文韬叹口气,“看来这钱是要打水漂了,毕竟我们俩领不了证。”
“怕什么?”蒲熠星勾勾唇角,“不让我领证还能管我花钱跟谁办婚礼吗?”
郭文韬跟他对视一眼,笑了,“也是。”
“要是周峻纬知道你因为工作搞成这样,现在就得从加拿大坐火箭回来。”郭文韬往床头放一杯热水,又抠了两颗胶囊放在边上。
“你别告诉他不就行了。”齐思钧坐起来,乖巧地吞了药。
“你老实跟我说,什么工作需要三天不睡连个饭都没时间吃?”郭文韬抱着胳膊居高临下。
齐思钧咬着杯沿缩了缩,“那个…不止我一个人的…工作…”
郭文韬眉头皱了皱。
齐思钧暗戳戳看了眼郭文韬的脸色,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没有下次了,再有下次你可以帮我辞职。”
长叹一口气,郭文韬揉揉额角,“这算职场欺凌你知道吗?”
“没事啊,除了我自己的,我在交上去的每份文件里,都留了个错,他们居然连看都不看。”齐思钧眯起眼睛笑笑。
郭文韬乐了,“不准备打好同事关系了?”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吗?”齐思钧将杯子里的水喝干净,又摸摸手上的戒指,“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交朋友的,我只需要和上司打好关系。”
盯着齐思钧看了最起码两分钟,郭文韬感慨,“我永远叫不醒一个执意认为你心理脆弱还弱不禁风的周峻纬,就像周末早上叫不醒睡死的蒲熠星一样。”
齐思钧:“……”
这是个什么比喻?
虽然齐思钧工作能力确实强,但难保不会犯错。年底时工作量翻倍,周末也要加班,本来周六已经做表格做了一天,半夜才成功提交,结果周日被上司点名重做,齐思钧才发现自己从最开始就把数据理解错了,又加了一天班。
外卖就放在手边也没有时间吃,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又发现一堆问题,齐思钧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差点崩溃。
接到蒲熠星的电话时齐思钧正把自己关在公司卫生间隔间里给自己做心理调整。
“你大概几点下班?”蒲熠星问。
拿远听筒深呼吸几下,齐思钧换上平日里的笑容,“还有一个小时吧,怎么了?”
“我跟文韬晚上去接你,一起吃个饭。”蒲熠星没有察觉什么。
“这么突然?有什么好事吗?”齐思钧疑惑。
下一秒蒲熠星就把电话挂了,不容他多问。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蒲熠星和郭文韬早早坐在楼下大厅等着,看到齐思钧时起身架着人就往外跑。
“不是,你们俩干什么?”齐思钧挣扎着,“我喊‘救命’了!”
“喊吧,喊大声点。”郭文韬扣紧这人的胳膊。
“喊什么‘救命’,喊‘周峻纬’。”蒲熠星说。
齐思钧:“?”
被人丢到公司大门外,齐思钧踉跄一下,扭过头去,“轻点啊!两个alpha欺负一个omega像话吗?”
那两个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张牙舞爪的人身后努努嘴。
齐思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跳一瞬间加快,慢慢又将脑袋转回去,朝思暮想的人站在台阶最下面冲他挥了挥手。
小狐狸下台阶下得跌跌撞撞,到最后一层时几乎是摔出去的,还没站稳便飞扑进了周峻纬怀里。
让人怀念的味道钻进鼻子,齐思钧眼眶发酸,眨了眨眼泪珠子滚下来,积压了几周的情绪瞬间爆发,揪着周峻纬胸前的衣服哭湿了这人的衣领。
周峻纬无措地抱着人拍拍,低头找到那双水润的唇亲亲,“怎么了?太高兴了?”
“高兴的话一会儿再说,我要先讲一句别的。”小狐狸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上去漂亮又可怜,皱了皱鼻子大喊一声:“我讨厌Excel!”
周峻纬:“?”
什么玩意儿?
这之后齐思钧就没从周峻纬身上下来,仿佛一只大型狐狸挂件,黏黏糊糊的,连洗澡的时候也要扒着这人一起洗。
用浴巾裹了光溜溜的小狐狸塞进被窝里,周峻纬转身去找睡衣,身后灼热的视线就没移开过,恨不得在他背上盯两个洞出来。
“好了好了,眼睛酸不酸啊?”周峻纬无奈地笑笑,钻进被子,哄着这人穿好睡衣。
“再让我看一会儿,我怕我在做梦。”齐思钧撇了撇嘴角,紧紧攥着周峻纬的衣服将脸埋上去,肩膀一颤一颤。
周峻纬心里一酸,低头在人发顶上啄一口,“没有做梦,我真的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
“好…”小狐狸一开口便是泣声,干脆利落地将眼泪全数抹到了周峻纬胸前。
周峻纬看了眼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笑笑,“怎么都这么些年了还是个爱哭鬼?”
“我就是我就是!”齐思钧破罐子破摔,抱着周峻纬的脖子蹭蹭,“…我真的好想你啊。”
周峻纬喉咙里哽了哽,“我知道,我也是。”
“其实你走了才一个月我就后悔了,又不能跟你说,我只好自己憋着。”
“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留着等你回来当面说,但是现在都忘了。”
“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要回来,不然我多吃点,抱着还能舒服点。”
……
齐思钧一个人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周峻纬也不打断他,静静听着,直到这人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把剩下的话带进了梦里。
周峻纬用指尖抚过小狐狸眼下的黑眼圈,猜测他最近工作应该很辛苦,又凑上去吻尽眼角委委屈屈的眼泪,一路吻至细白的脖颈,留下一串浅浅的红印子。
“小哭包。”周峻纬轻轻咬一口小狐狸的唇瓣,放柔眼神,“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啊。
06
——二十七岁,二十八岁。
冷静地从诊疗室出来,齐思钧又冷静地在一楼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罐咖啡,使劲闻了闻递给了旁边正准备阻止他喝的郭文韬。
郭文韬:“……”
你还挺自觉。
“峻纬呢?”齐思钧找了个椅子小心地坐下。
“刚打完电话,他说还有一个病人,马上下来。”蒲熠星收起手机。
“唉…”齐思钧长叹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
他现在心情非常复杂。
周峻纬是从楼上精神科冲下来的,眼神锁定到想找的人之后,大步跑过来一把抓了齐思钧的手蹲下,“什么情况?阿蒲说你在公司晕倒了?”
“你先别激动。”郭文韬按住周峻纬的肩膀,“他现在不太能受惊吓。”
“这么严重?”周峻纬握紧了齐思钧那只手,“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要请个假休息一段时间?”
齐思钧摇摇头,一肚子想说的话在看到周峻纬之后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最后揉了揉脸红了眼眶,泪珠子“唰”一下就下来了。
周峻纬一惊,颤着声音安抚道:“宝宝,别害怕,肯定没事的。”
齐思钧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欲言又止。
“没事没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快告诉我怎么了?”
“…我怀孕了。”
“怀孕是吧,没关系,不就怀个孕,都不是事儿,一切都会过…哈?”
周峻纬懵逼了,猛地抬起头,对上小狐狸一双弯弯的笑眼。
齐思钧擦了擦眼睛里的水雾,“看来这么多年我的演技一点没退步,小周弟弟,你还是很好骗。”
周峻纬:“……”
别小周弟弟了,小周弟弟刚才心跳都要停了。
“多、多久了?”周峻纬小心翼翼隔着衣服摸了摸齐思钧的肚子。
“两个月。”齐思钧咬咬唇。
“我靠两个月?”周峻纬愣了愣,“可是我们俩昨天还在…”
蒲熠星和郭文韬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周峻纬:“?”
周峻纬:“你们俩干什么?”
蒲熠星:“物理和谐一下。”
郭文韬:“防止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我是想说昨天我们俩还在家里吃了火锅。”周峻纬翻个白眼。
“早说啊,吓我一跳。”郭文韬放下手。
“应该没事,医生说蛮健康的。”齐思钧将手覆到周峻纬手背上。
“真的没误诊吗?”周峻纬不敢相信。
“这怎么误诊?”齐思钧不解。
“可是亲爱的…”周峻纬表情复杂,“你昨天吃了两碗饭最后还往火锅里下了面皮又捞了一碗,怀孕的人胃口会这么好吗?”
齐思钧:“……”
你管我!
揣了只狐狸崽崽后齐思钧整个人变得慵懒起来,照理说这个时期也更容易闹点小情绪,但是周峻纬做事实在太过滴水不漏了,反而把这人越养越佛,说话都带着点禅意。
齐思钧平日里说得最多的三句话——“随便你”、“非常好”、“我都行”。
现在周峻纬快抑郁了。
“你能不能骂我一句?”周峻纬在床边坐下。
齐思钧:“?”
齐思钧:“你什么也没做错我骂你干什么?”
“你不明白,越是风平浪静,我心里越慌。”周峻纬叹口气。
窝在被子里的小狐狸两只爪子扒了扒,露出整张脸,觉得好笑,“你慌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太平静了。”周峻纬咂舌。
“行吧,你他…”齐思钧顿了顿,艰难地说完这一整句话,“你他妈快点抱老子去阳台上晒太阳,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拍拍床板。
周峻纬:“……”
周峻纬:“噗——”
避开这人已经显怀的腹部,周峻纬小心翼翼抱着人放到阳台的躺椅上,齐思钧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扬起下巴要了个亲亲。
“真好啊,这种带薪长假。”齐思钧挡了挡头顶的暖阳。
周峻纬往小狐狸腰后塞了个软绵绵的枕头,拖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捏捏这人的细胳膊,“你说我平时喂的那些汤汤水水都去哪儿了?怎么不长肉的?”
“你也知道都是汤汤水水啊?”齐思钧瞪一眼,“全是汤根本吃不饱。”
周峻纬一瞬间真的愧疚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来,“等等,你昨天晚上大半夜好像还把我叫起来煮了碗牛肉面,加肉加面。”
齐思钧:“……”
齐思钧:“亲亲。”
周峻纬捏着这人的后颈凑上去腻腻歪歪亲一口,分开后又补了一句:“而且你还一口没肯分给我。”
齐思钧:“……”
齐思钧:“你能不能失忆啊?”
阳光越来越烈,周遭响起了蝉鸣。
“老齐?”周峻纬轻轻唤了声。
“嗯…”昏昏欲睡的小狐狸迷迷糊糊应一声。
周峻纬俯身拨了拨这人挡在眼前的刘海,仔仔细细将这张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脸端详一番,揣了宝宝的omega身上多了点奶味,整个人看上去都软乎乎的。
“太阳上来了,回房间睡觉好不好?”周峻纬轻声问。
齐思钧点点头,听话地伸出手,被抱起来后又乖乖搂上去,脑袋搁在周峻纬颈侧蹭了蹭,然后放心地在这人怀里睡了过去。
夏风卷走了所有焦虑,又打着转儿送来了楼下糖水铺子的甜味,在太阳的燃烧下,化作了空气里的丝丝温柔。
看样子明天也是个大晴天,周峻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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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名称:【曦澄】幽冥拾遗录·几年
19、作者:别鹊惊枝
文章名称:【曦澄】 风雪无归人
20、作者:忙于拯救地球而经常失联的中二百
文章名称:【曦澄】你是谁?
21、作者:别鹊惊枝
文章名称:【曦澄】 江城 (现代pa)
22、作者:凉欢
文章名称:御龙吟
[蓝曦臣/江澄]家规
云深不知处有五千条家规,江澄嫁进蓝家不过半年,眼瞧着又加了五百条,每当他路过训戒石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觉得头疼不已。
偏偏江澄看上了这世间最最遵规守纪之人,蓝曦臣作为蓝家宗主,为做表率,自然是恪守家规,而江澄作为蓝家主母,也不好不遵这规矩,可江澄向来随意散漫惯了,又记不住那众多家规,所以时不时就会犯上一两条,然后被自家道侣‘大义灭亲’的送去抄家规。
就如此时这般,训诫堂里一人端坐在一旁处理公务,一人皱着眉头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连需几天阴雨,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江澄却因抄家规而出去不得,心头不由得有些烦躁。
待连续写错好几笔后江澄索性将笔直接扔桌上,头一歪就靠上...
云深不知处有五千条家规,江澄嫁进蓝家不过半年,眼瞧着又加了五百条,每当他路过训戒石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都觉得头疼不已。
偏偏江澄看上了这世间最最遵规守纪之人,蓝曦臣作为蓝家宗主,为做表率,自然是恪守家规,而江澄作为蓝家主母,也不好不遵这规矩,可江澄向来随意散漫惯了,又记不住那众多家规,所以时不时就会犯上一两条,然后被自家道侣‘大义灭亲’的送去抄家规。
就如此时这般,训诫堂里一人端坐在一旁处理公务,一人皱着眉头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连需几天阴雨,今日好不容易出了太阳,江澄却因抄家规而出去不得,心头不由得有些烦躁。
待连续写错好几笔后江澄索性将笔直接扔桌上,头一歪就靠上了蓝曦臣的肩头。
“我想出去!”
蓝曦臣不自觉将背挺得更直了些,放下手中的公文,给江澄斟上一杯热茶,“阿澄可是累了?”
递过来的茶水江澄也不接,只是自顾自的又重复了遍,“我想出去!”
蓝曦臣放下茶杯,拉过江澄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温声道,“抄完阿澄就能出去了。”
江澄不满的抽回手,转头看蓝曦臣那张好看的脸却又没了火气,可又不想就这样放弃,再开口时语气便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蓝涣,要不你帮我抄吧?”
蓝曦臣笑着摇摇头,“家规第1324条,不可帮人代抄家规。”
江澄怀疑道,“家规里有这条?”
“有的。”
翻过桌上的家规册子,果然有这一条,江澄不由得有些泄气。
看江澄垂头丧气的样子,蓝曦臣没忍住轻笑出声,想不到自家道侣三毒圣手美名在外,除邪祟,灭鬼修,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有朝一日害怕起了抄家规。
蓝曦臣唇角的笑容自是落到了江澄眼中,江澄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随即一个坏心思在心中形成。
江澄假意拿起笔,装作要继续抄家规的样子,等到旁边蓝曦臣专心看公文时,江澄迅速在他脸上落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果不其然,看到了蓝曦臣惊讶的表情,在他惊讶间,江澄又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突然间的福利让蓝曦臣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看江澄又亲过来了,他急忙捧住江澄的脸,“阿澄?你怎么了?”
江澄顺势勾上他的脖颈,挑眉道,“我要亲你!”
如此直白的话让蓝曦臣不禁红了耳根,他有些结巴的道,“为……为何?”
“不为何,家规里可有说过不让我亲你?”
蓝曦臣摇摇头,“不曾。”
江澄勾唇一笑,“既然没说,那就是可以亲。”
说完,江澄又在蓝曦臣唇角落下一吻。
看蓝曦臣此时手足无措呆愣的样子,江澄心里愈发得意,慢慢凑近蓝曦臣,说话间喷洒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耳侧。
“涣哥哥,你想不想?”
蓝曦臣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正在崩断,心跳如擂鼓,那秘密的某个地方似乎也有抬头的迹象,蓝曦臣努力按下心头的悸动,找回一丝理智。
“这里是训诫堂,不行……”
江澄细密的吻落在他耳侧,在他耳旁轻声问,“为何不行?家规里可曾说过?”
蓝曦臣挣扎道,“不曾,可……”
江澄单手解开蓝曦臣的腰封,指尖挑开他的外衣,修长的手指如蛇信子般往里钻,江澄轻笑一声。
“涣哥哥,你真的不想吗?”说着,江澄假装准备收回手。
此时,蓝曦臣脑内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一手揽住江澄的腰,直接压在桌上。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江澄有些慌神,他本意是挑起蓝曦臣的欲望,再以白日不可宣淫来压他,再趁他愣神时逃跑,哪想过了火,此时,蓝曦臣眼尾通红,一言不发,与平时的温柔和煦判若两人,而且他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江澄拼力竟也挣脱不开。
感受到蓝曦臣身上逐渐升高的温度,江澄彻底急了,急忙道,“蓝曦臣,这可是训诫堂!”
蓝曦臣单手解开江澄的外衣,不紧不慢道,“家规不曾说过训诫堂不可做此事,阿澄无须担心!”
“可现在是白天,家规总说过不能白日宣淫吧!”
蓝曦臣愣了一瞬,接着手下动作不停,“家规只说过不可荒淫无度,我与阿澄也有好几日未曾欢爱过,今日做也实属正常,因此算不得违反家规。”
眼看就要被扒光了,江澄扯住衣服边边,妄想再与蓝曦臣商量,“可我家规还没抄完呢,要不等我抄完,我们再继续?”
蓝曦臣贴心的将衣物垫在他后腰处,抬起他修长笔直的小腿,水乳交融的触感让蓝曦臣忍不住喟叹一声。
“家规我会为阿澄抄写,作为违反家规的惩罚,涣再加上一百遍,请阿澄莫要再分心了。”
江澄生无可恋的翻了个白眼,造孽啊!!!
云深不知处近来新添家规一条:主母无需遵守家规。
江澄:羡慕吗?我拿腰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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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呀,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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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澄·中秋贺文】何当共剪烛
又名: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抱着晚吟亲亲!
又又名:地下恋对象总想公开怎么办?
甜,甜,甜,不甜你来打我!
OOC属于我!OOC属于我!
本篇可以看做是《拣尽寒枝》系列的番外篇,正文加彩蛋字数1W2K+,怎么又是这么长呢。
以下正文:
一轮秋月又将圆,岁岁又年年。
自从一年前厌夜山收伏菟丝妖藤返回莲花坞后,江家弟子们渐渐感觉到自家宗主有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偶尔会看到他坐在青荷小筑发呆,发呆就算了,有时候还会露出罕见的一丝笑容。
比如,偶尔会看到他换下那身一丝不苟凌厉飒飒的宗主常服,穿上一袭轻袍缓带的紫衣——不过这通常是蓝宗主来拜访或者宗主要...
又名: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抱着晚吟亲亲!
又又名:地下恋对象总想公开怎么办?
甜,甜,甜,不甜你来打我!
OOC属于我!OOC属于我!
本篇可以看做是《拣尽寒枝》系列的番外篇,正文加彩蛋字数1W2K+,怎么又是这么长呢。
以下正文:
一轮秋月又将圆,岁岁又年年。
自从一年前厌夜山收伏菟丝妖藤返回莲花坞后,江家弟子们渐渐感觉到自家宗主有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偶尔会看到他坐在青荷小筑发呆,发呆就算了,有时候还会露出罕见的一丝笑容。
比如,偶尔会看到他换下那身一丝不苟凌厉飒飒的宗主常服,穿上一袭轻袍缓带的紫衣——不过这通常是蓝宗主来拜访或者宗主要出门的时候。
再比如,宗主对待弟子们也稍微温柔了一些,不再动不动就是断腿威胁——虽然也没人真的断过腿吧。
再比如……不说也罢,总之就是变得越来越柔和了,莲花坞弟子们一边窃喜一边疑惑。
这些变化莲花坞弟子们一致认为姑苏的蓝宗主居功至伟,自从宗主跟蓝宗主做了朋友,仿佛曾经笼罩在他心上的阴翳都渐渐消退,宗主开心,莲花坞上下自然更开心。
对此江桐甚是得意,经常对着江梧江棠等人自吹自擂:“看吧,我就说宗主跟蓝宗主做朋友很好吧?”
这时候江梧通常是叩他脑门一下,江棠翻个白眼,然后两人并肩走远,留江桐一人秋风萧瑟。
不过,近些日子蓝宗主造访莲花坞未免太频繁了些,这不,站在芰荷厅里白衣翩翩笑容清浅挺拔俊秀的,不是蓝宗主是谁?
接引蓝曦臣的又是江桐,连他心里都忍不住嘀咕,这几日中秋将至,各家都有家宴和祭月典礼,蓝宗主竟然还有空来莲花坞。
不过蓝宗主每次来过,宗主的心情都能好上几天,所以莲花坞的弟子们十分欢迎蓝曦臣到来。
江澄看着手里的名刺,这一手簪花小楷他已经十分熟悉,他轻触“姑苏蓝氏蓝涣曦臣敬拜”几个字,蓝色云纹熠熠生辉,仿佛那人蕴满浩瀚星辰的眼眸。
他无声叹息,还有几天就是中秋了,这个人真的不忙吗?
等江澄来到芰荷厅,作陪的江桐眼睛一亮,只见自家宗主一身挺括垂坠的紫色服饰,襟口以金线绣着莲花;腰封轻束,尽显高挑修颀身形,外罩青莲色竹节纹轻纱长衫,袖口和衣摆也都绣着莲花;清心银铃坠在腰间,走动间无声摇动,更显一分清雅飘逸。
蓝曦臣温文尔雅的笑容更胜往日,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也亮了起来。
“蓝宗主。”江澄拱手行礼,蓝曦臣笑容更惹眼,也行礼道一声江宗主,然后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江澄,笑若春风。
江澄的脸红了红,清咳一声,对江桐道:“我与蓝宗主在栖风阁议事,无事勿来打扰。”
江桐领命,径直离开芰荷厅并吩咐下去,心里却止不住的嘀咕,他俩一天天的到底哪来那么多事商议?而且,宗主怎么穿衣打扮越发好看惹眼了?真是要命了。
蓝曦臣眉眼含笑,走到江澄身边,俯身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晚吟今日好生美丽。”
江澄面红耳热,猛地退开一步,瞪他一眼,转身往栖风阁去了。蓝曦臣笑意不减,跟了上去。
江澄听着身后那人脚步声,暗暗气恼,厌夜山下小镇的夜市里两人互通心意后,他们的关系并未公之于众,不管是莲花坞还是云深不知处,都是瞒着的,可江澄总觉得,蓝曦臣最近越发肆无忌惮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已是道侣似的。
正想着,他转过一道院墙,前面便是栖风阁了,身后脚步声忽而加快,接着一阵风似的,江澄只觉眼前一晃,蓝曦臣便揽着他的腰,把他抱进了怀里。
蓝曦臣后背贴着院墙,揽着江澄,眉眼里都是笑意:“晚吟,时至今日,我才知,古人诚不我欺。”
“什、什么意思?”江澄一头雾水,紧张兮兮地左右顾盼一番,“你干什么,快松开。”他压低了声音故作凶狠地威胁道。
可惜这副杏眼圆瞪的模样只让蓝曦臣觉得他的道侣如此可人,忍不住便扣住江澄的后颈和纤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吻住了那柔软的唇。
江澄一惊,又推又搡却完全挣不开蓝曦臣的禁锢,登时又羞又恼。
好在蓝曦臣也没有太过分,浅尝辄止后就放过了那双又软又甜的唇。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蓝曦臣叹息般说道,与江澄额头相抵,亲昵地嗅着对方身上荷风的味道,仿佛是世间最醇厚的酒,闻一闻便不胜酒力。
江澄心跳飞快,什么样的情话被蓝曦臣轻柔好听的声音说出来,都格外动人。
“哼,花言巧语。”江澄压下毫无节律的心跳,轻轻推开蓝曦臣,口是心非地睖了蓝曦臣一眼,结果当然是惹得对方又把他抱紧了偷香窃玉一番。
两人将将分开,江澄正要恼羞成怒骂人,耳力惊人的两人却忽然不动不说话了,蓝曦臣赶紧燃了一张息隐符隐去二人身影,接着就听到脚步声在院墙的另一侧响起。
“大师兄,阿棠,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宗主不知何时起竟会着意装扮,近日更是越发好看得紧了?”是江桐的声音。
“瞎说,宗主啥时候不好看了?”是江棠的声音。
“我看那蓝宗主才是,天天跟个白孔雀似的,费尽心思花枝招展。”说话的自然是江梧。
“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不都是一身白花花的衣服吗?”江棠说这话的时候,江澄甚至能想象出来他一手撑着下巴沉思的样子。
江梧对江棠鄙夷极了:“笨蛋,白衣是一样的白衣,那暗藏玄机的料子,心机深沉的配饰,招摇得很呢。”
“噗嗤!”江澄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在息隐符隐踪又绝声。两个人挤在一处紧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暧昧极了,江澄更觉蓝曦臣身上清幽又惑人的味道熏得他醺然欲醉。
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远了,看来江桐还记得不能来栖风阁打扰。
在蓝曦臣再次亲上来之前,江澄赶紧推开他,口中恼怒道:“明天起,中秋不过完,不许再来莲花坞了,你们蓝家没有事情要你这个宗主做吗?”
两人并肩往栖风阁走,蓝曦臣还是忍不住牵住了江澄的手。
“蓝家可以没有我,但晚吟必须有我。”
“蓝前辈要是听见了可要气坏了。”江澄心里一热,却也不愿他为自己而弃蓝家不顾,“我可不能成了蓝氏的罪人。”
“就算要当这个罪人,那也是蓝涣,晚吟不必担心。”蓝曦臣紧了紧自己的手,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放开他的手。
江澄又问:“你总往莲花坞跑,蓝前辈知道吗?他不会怀疑吗?”
蓝曦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他不会怀疑的。”
江澄没有深想,只是不容置疑道:“中秋之前都不许再来莲花坞了,来了也不见你。”
蓝曦臣无奈一笑,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纵着他依着他啦。
其后几天蓝曦臣果然没再去莲花坞,云深不知处也要忙着准备家宴和祭月,蓝曦臣作为宗主虽然不用操心具体事宜,但也有不少事务需要他来决策。他想着江澄想必也很忙,便也当真不去打扰他。
到了八月十三那日,事情也差不多忙完,江澄勒令蓝曦臣不准去莲花坞,但没说不可以邀请他来云深不知处,于是蓝曦臣修书一封,诉不完拳拳相思之意,言辞恳切,邀江澄明日来云深不知处观摩他新得的珍珑棋局。
江澄看罢信,没好气地把信揉了:“什么珍珑棋局,又想骗我去姑苏。”
可片刻后又他把信纸抚平了装好,珍而重之地放进书案旁的一个红木匣子里。那匣子虽然不小,可已经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信。
江澄有些发愁,难道还要再拿一个匣子来装这些鸿雁传书吗?真不知道蓝曦臣哪来那么多话要说,只要他们无法见面的时候,他都要写一封长长的书信寄给江澄,且每一封都文采斐然,情思缱绻,字字不言情,却句句都是爱,直把江澄看得面红耳赤。
他也曾调侃蓝曦臣,若他不是修行之人,而是凡世中人,怕是能成为当世大文豪,蓝曦臣却道凡尘中没有一个傲骨天成的江晚吟,便不会有一个锦心绣口的蓝曦臣。
好……好生肉麻!那时江澄便决定再也不要招惹蓝曦臣说这种话了。
就像蓝曦臣舍不得违拗江澄,江澄又岂会忍心拒绝蓝曦臣?他收好红木匣,想着去就去吧,不就是一个云深不知处吗?又不是龙潭虎穴!
翌日一大早,江澄就跟江梧简单交代了几句宗门事务,御剑飞往云深不知处。
到了山门前,望着那高高的石阶,江澄便叹了口气,虽然他有蓝曦臣亲手雕刻的通行玉令,但也不好光天化日直接闯入,只得呈上名刺慢慢走上山。
江澄刚走了不远,山下守山弟子们竟不顾家规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天呐,这是江宗主?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也是!往日见他轻衫博带已是稀奇,今日竟连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垂了下来,简直不敢相认。”
“可是这样的江宗主未免太好看了些,若教那些世家仙子见了,莲花坞的大门会不会教提亲的人挤破?”
“我看是没人敢去,江宗主那是谁,三毒圣手!”
“也是,从前他虽严肃冷厉,论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都是惧怕他的威名?”
江澄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这几个弟子记了一笔,得叫蓝曦臣罚他们抄家训!
刚走完长长的石阶,江澄正想一路往寒室去,却不料迎面碰上了一个他现在十分不想碰见的人——蓝启仁。
可惜他想躲也来不及了,蓝启仁已经看见他了。江澄只好迎上蓝启仁打量的目光,深深一拜行了弟子礼,恭恭敬敬道:“江澄见过蓝先生。”
蓝启仁神色微妙,似怒似愤,似疑似嗔,打量着江澄。
江澄今日出门确实是精心挑选了服饰的,虽然都是往日常穿的紫衣,但布料柔软飘逸,轻薄修身,只在裙摆边缘处绣着莲花纹样,外衫却是白色轻纱大袖衫,衣袂(袖子)上绣着大幅紫竹,直领上绣着一株紫莲,腰间除了清心铃,还坠着白玉禁步,行走间环佩轻鸣,再加上他把平日里尽皆梳起来的长发散下来一半,整个人也柔和了不少,实在是好看又好听。
蓝启仁神色有些冷淡,又有些动容,可谓十分矛盾,他最终淡淡地应了一声:“江宗主,有礼了。”
江澄对蓝启仁那复杂神色有些摸不着头脑,且最近这些日子他每次见到蓝启仁,对方都是这种冷淡中带着恼怒,恼怒中带着无奈,无奈中带着生死看淡的复杂情绪。
正当江澄不知该如何继续交谈时,蓝启仁又开了金口:“江宗主此来所为何事?”
江澄连忙道:“昨日蓝宗主来信说新得一套珍珑棋局,邀晚辈来一同观摩,晚辈一时技痒故而前来叨扰。”
蓝启仁哼哼了一声,心道下棋下棋,下个……的棋!孔雀开屏招摇过市!
罢了罢了,别人家的宗主,他又管不了,他冲江澄点点头:“既如此,江宗主请便吧。”
江澄连忙行了一礼,匆匆往寒室而去。那禁步环佩之声较之先前凌乱了不少,实在太失仪了,江澄暗自后悔,早知道半路会碰到蓝启仁,戴什么禁步嘛!
蓝启仁在他身后看着他逃也似的走远,也是微微恼怒地哼了一声。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紫色穿得这样好看又脱俗的。
蓝曦臣在寒室左等江澄不至,右等江澄不来,恨不得守在山门口等着心上人。
他压着心底的欢喜和雀跃,走出寒室步入院子里,就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快步朝寒室走来。
“晚吟。”蓝曦臣大袖一拂,便已在寒室周围设下结界禁制,阻隔了两方天地。
江澄还未应声,蓝曦臣便已飘然而至,拦腰抱住江澄,转了一圈再一圈。
待他停下来,江澄捶了他一下,佯怒道:“你发什么疯,堂堂一宗之主成什么样子。”
蓝曦臣虚虚揽着心上人,笑意难掩:“这里没有蓝宗主,只有晚吟的蓝大哥。”
江澄脸一红,从蓝曦臣的“禁锢”里退出来,抬头看了一眼禁制,道:“快撤了禁制,你这是欲盖弥彰。”
蓝曦臣挥手撤去结界,牵着江澄的手走进了寒室,挥手间合上了门。
“关门作甚?”江澄警惕地问道。
蓝曦臣牵住江澄双手,从头到脚打量了江澄一番,笑道:“晚吟越发好看,蓝大哥突然生起了危机感,好怕别人都来抢晚吟。”
江澄白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世家公子品貌第一的蓝曦臣都有危机感了,其他人也都不用争了。”
蓝曦臣一笑,江澄又道:“江梧说得没错,泽芜君竟如此‘心机深沉’,暗中臭美。”
确如江梧所说,虽然蓝曦臣依然是一身白衣,但银线暗纹随着走动熠熠生辉,薄如蝉翼的羽纱更衬得他翩然如羽化登仙,腰间的玉佩质地上乘,润泽清透,月白色的流苏与衣摆的卷云纹遥相呼应,后世有诗云“淡极始知花更艳”,便是蓝曦臣仪容风骨最真实的写照了。
“那也是为了晚吟赏心悦目。”蓝曦臣抱住江澄,叹息一声,从前的自己从来不知道情爱会如此教人沉沦,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一刻不见便会相思入骨,更为悦己者容,而挖空了心思。
“晚吟,几日不见,蓝大哥真的好想你。”他抱紧江澄,汲取那人身上青荷晚风的香味,沉醉不已。
江澄面颊微热,也伸手回抱住蓝曦臣,儿女情长果然断人柔肠,世人眼中狠厉无情的三毒圣手,竟也会沉溺于感情之事,变得柔软羞怯。
“我也想你,蓝大哥。”江澄闭上眼,沦陷就沦陷吧,沉溺就沉溺吧,蓝曦臣实在太好,他心甘情愿沉溺在他的温柔陷阱里。
两人抱在一起腻歪了好一阵,才分开来。蓝曦臣牵着江澄到寒室一边的棋桌坐下,棋盘上还真的摆着一副珍珑棋局。
“晚吟,手谈一局如何?”蓝曦臣笑容如画,江澄又要如何拒绝?
“好啊,正好技痒。”江澄毫不客气拈了黑棋,结果仔细看了一眼棋局,黑子似乎略显颓势,想要反败为胜并非没有办法,却十分考验棋力,正是此珍珑棋局的奥义所在。
他略一思忖,果断丢了黑子,把白子抢了过来,并且丝毫不觉惭愧:“泽芜君棋力高超,那就让江某占个便宜吧。”
蓝曦臣笑道:“晚吟怎可如此?选定离手。”
“我不,我就要执白子。”江澄耍赖,抱着白棋棋奁不放。
“江宗主怎可如此耍赖?”蓝曦臣只觉心被揉了一下,想做点不太雅正的事。
“那泽芜君就不能让着我一点嘛?”江澄哼了一声。
蓝曦臣只能笑着投降:“好好好,我执黑。”
寒室院门口的蓝景仪蒙住了……
刚才,是江宗主吧?是三毒圣手江澄江晚吟江宗主吧?他那是什么语气?
另一个是自家宗主吧?是泽芜君没错吧?他又是什么语气?
我是不是不应该进去?那我走?
说走就走,蓝景仪果断转身逃命似的离开了寒室小院。
沉迷棋局的江澄没注意到什么,倒是蓝曦臣略微抬头望了一眼院门的方向,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不对不对,”江澄提起刚落的子,换了个点落子。都说棋品如人品,一言九鼎的江宗主竟然悔棋,怕也只有蓝曦臣能看到了。
“晚吟啊……”蓝曦臣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声,江澄抬头看他,故意瞪他:“不可以吗?”
蓝曦臣笑,可以是可以,但总得付出点代价吧?他倾身过去,伸手抬起江澄的脸,低头覆上了那双又甜又软的唇。
江澄手里的棋子掉落,弄乱了棋局,他脸红心跳,一把推开蓝曦臣,站起身正要走,蓝曦臣也跟着起身探手扶住江澄腋下,用力一抱一转身,就把江澄捞进了怀里,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
蓝景仪“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人了都没发觉。被撞的年轻弟子一把拉住他,不解地问道:“景仪,你怎么了?”
蓝景仪回过神来,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憋得他好生难受。
同路的还有几个人,他们见蓝景仪那憋着难受的表情,纷纷问他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蓝景仪左顾右盼一会儿,终究还是憋不住心中的秘密,招招手让那几个弟子跟他一起去了无人处。
蓝景仪沉吟片刻,郑重其事道:“我怀疑云梦的江宗主被人夺舍了!”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再看着蓝景仪,满脸都是不相信,江宗主可是有紫电和清心铃的人,谁能夺舍他?
“景仪,可别瞎说,谁不知道江宗主如今和咱们宗主关系亲近,宗主知道你这般胡说,可是要罚你抄家训了。”
蓝景仪急得跺脚:“你们别不信啊!我刚才去寒室找宗主,想问问祭月用什么酒,谁知我竟听到……”
“听到什么了?”其他人见他又不说了,催促道。
“就是……就是……他跟泽芜君说话就好像在……在撒、撒娇!”
另外几个弟子闻言都呆住了,撒、撒娇?江、江宗主撒娇?这简直耸人听闻,那几个弟子先是僵硬如石像,随后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不可能,瞎说!那可是三毒圣手!”
蓝景仪赌咒发誓,就差没说骗人我是猪了,奈何无人肯信。
“景仪,”蓝思追不知何时到的,他一脸严肃,“你是不是跟江宗主有仇,以前当面呛他,背后说他,现在还造谣上了!”
“天地良心啊,”蓝景仪委屈极了,他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辩解,“我说的是真的!”
恰好蓝启仁背着手路过,听到了蓝思追的话,也听到了蓝景仪大声喧哗,不由眉头一皱,怒容满面:“蓝景仪,《礼则篇》二十遍,《雅正集》十遍!”
蓝景仪欲哭无泪,拽着蓝思追的袖子,思追,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天将入暮时,江澄要赶回莲花坞。蓝曦臣送他到了山门前,即便千般不舍也只能让他回去。
“不然我御剑送你回去吧?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让你这么匆匆忙忙来回跑。”
江澄没好气白他一眼:“你送我自己不也得来回跑?我哪有那么娇气?”
蓝曦臣思索片刻:“要不然建个传送阵吧。”
江澄气笑了:“当初你和金光瑶聂明玦都还没到互建传送阵的程度,”他看四下无人,守山弟子大概也正在换班,不由低声道,“你不怕你叔父和弟子们怀疑吗?”
蓝曦臣一笑,意味深长。
江澄祭出三毒,正要御剑,蓝曦臣忽然飞快凑过去,在他脸颊上烙下一吻。江澄大惊失色,抬脚就踹了过去,嗔道:“你要死啊蓝曦臣!”
蓝曦臣笑着旋身躲开,江澄瞪了他一眼,踏上三毒飞驰而去。
无人注意的地方,是蓝景仪呆若木鸡的身影。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到了,不该听的那句“娇嗔”他也听到了,他的心里在无声呐喊:“我就说是真的嘛!他就是在撒娇!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
蓝景仪心里是有那么点恨的。
蓝家的中秋家宴安排在晚上,先祭月再开宴。
月辉清明,中庭已对月摆好大祭桌,祭桌上摆着各式瓜果点心等贡品,两边燃起一对红烛,中间置香炉一盏。祭桌之前,草席地毯也都就位。
今日祭月,主祭仍是蓝曦臣的三堂婶,亦即蓝瑞清的祖母,众人等候的间隙,三堂叔也没少明示暗示蓝曦臣。
“曦臣呐,你三堂婶年事已高,这祭月怕是主持不了几年了。”三堂叔摸着胡须,就差没直说,你什么时候找个主母回来,接替你三堂婶祭月。
蓝曦臣怎会不懂,却也只能敷衍过去:“三堂婶祭月辛苦,只是三堂婶最熟悉主祭事宜,往后祭月还需三堂婶操劳。”
三堂叔碰了个软钉子,也是气不得骂不得,只能忍了。
中秋佳节,难得蓝忘机和魏无羡也赶了回来,此刻也候在一旁。魏无羡见蓝曦臣被催着迎娶主母,不由暗暗失笑,悄声对蓝忘机道:“二哥哥,你说,兄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咱们真的能等到主母吗?”
蓝忘机看了蓝曦臣一眼,垂下眼眸:“不知。”在这一点上,蓝忘机是全然不懂蓝曦臣的。
“唉,看到兄长就想起我的好师弟江澄,他也是一把年纪还没个归宿,”魏无羡愁眉苦脸地道,“不过听说兄长和江澄这一年来关系好得很呢。”
蓝忘机默然片刻,才道:“江晚吟纵有百般不好,至少不是玩弄人心擅用诡计之辈。”
魏无羡笑了,也带着一两分真怒反问道:“二哥哥,江澄哪里百般不好了?蓝氏家训,不可背后语人是非,二哥哥可是犯禁了。”
蓝忘机默了默:“我自去抄家训。”
魏无羡笑得眼睛都只剩了一条缝,难得蓝湛吃瘪,怪可爱的。
两人的对话被耳聪目明的蓝曦臣听了个正着,他抬头往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冲魏无羡晦涩不明的笑了笑。
随着赞礼一声就位,三堂婶领着蓝氏一族女眷面对月亮齐齐跪坐在了祭桌前,之后由三堂婶完成上香,敬酒,诵读祭文等仪式。
等到祭月结束,众人这才在蓝曦臣的带领下回到宴会厅,家宴便正式开始了。
蓝氏家宴因着食不言的家训,实在沉闷,魏无羡如今倒也规矩了不少,难得没再惹蓝启仁吹胡子瞪眼,倒是教一众蓝家长老有些不习惯。
蓝曦臣说完祝词开席之后,便有些心不在焉,中秋家宴也都是那些苦菜苦汤,也着实品不出什么新鲜滋味来。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晚吟在干什么,是否也祭月完毕开了宴,莲花坞的家宴会有些什么菜色。
蓝启仁往蓝曦臣这边看了过来,见他神思不属,不由得气冲冲地喝了一口茶,清咳了一声。
蓝曦臣略微回神,转脸看向了蓝启仁,蓝启仁瞪了他一眼,十分不悦。蓝曦臣赔罪似的对蓝启仁笑了笑,蓝启仁便不再看他。
蓝家众长老有些摸不着头脑,启仁老兄(老弟)今天似乎格外烦躁呢?
魏无羡也甚是惊奇,往常接受蓝启仁白眼攻击的向来都是自己,席间蓝启仁也总爱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今日是怎么了,兄长怎么成了蓝老头可着劲瞪的人了?
蓝曦臣略微收敛了一会儿,思绪又开始飘远,他也想和他的晚吟一起过中秋这样团圆的节日,奈何月圆人不圆,对面的忘机和无羡还成双成对,教他的心怎能安定下来?
蓝启仁的眼神几乎要烙在蓝曦臣身上,带着三分恼怒,三分烦躁,剩下的几分却是恨铁不成钢。他重重放下茶盏,“哆”的一声,就差大骂一句“蓝曦臣,滚出去”了。
魏无羡也被那“哆”的一声吓了一跳,好嘛,兄长到底怎么了呢,蓝老头对自己也就这种程度的看不上了,如今放在兄长身上,还真是咄咄怪事。
蓝曦臣心里当然明白蓝启仁为什么生气,他双手举起茶盏对蓝启仁遥遥一敬,权当赔罪了。
蓝启仁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能开口骂他,一则囿于家训,二则蓝曦臣毕竟是一宗之主,不能教族内其他人觉得他蓝启仁才是掌握了实权的人。
家宴就在这样不甚和谐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氛围中结束了,众人散了席各回各家,蓝曦臣总算松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已是戌时末,也不知江澄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家宴是否也结束了。蓝曦臣回了寒室,左思右想还是不想中秋佳节就这么过去,江澄只剩金凌一个至亲,金凌又要主持金家家宴事宜,恐怕也不能去莲花坞陪江澄,这样团圆的节日,十多年来,无亲无故的江澄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蓝曦臣的心疼了起来。
他略一沉吟,便换下身上繁复的宗主礼服,穿上“心机深沉”的衣服和配饰,挂好裂冰,提上朔月,便走出了寒室。
不料他刚踏出寒室大门,便发现了站在面前的蓝启仁。
“叔父?”蓝曦臣有些惊讶,也感觉有些不妙。
蓝启仁气哼哼打量了他一番,冷冷道:“怎么,又要去莲花坞?”
蓝曦臣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否认。
蓝启仁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看蓝曦臣的眼神十分嫌弃,半晌才道:“没出息!忘机都比你强!”
“啊?”蓝曦臣有点不明所以,不解地对上蓝启仁嫌弃的眼神。
蓝启仁一脸的怒其不争:“有空把他带回家一起吃个饭!”说罢拂袖而去。
蓝曦臣愣了一下才回过味来,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掷出一张传送符,直接传送到了莲花坞。
莲花坞的家宴与云深不知处大为不同,席间弟子们闹哄哄的,喝着桂花酒,划着拳,倒也从不冷清。江澄兴致缺缺,不能和弟子们一起胡闹,也不能撂挑子走人,实在有些磨人。他坐在主桌陪着几位长辈,一直消磨到戌时末,才喝了几杯酒称乏回屋去了。
这样团圆的节庆,十多年来,一直是江澄最害怕的日子,再多的热闹和喧嚣都不属于他,纵然他一个人冷冷清清惯了,却还是会心伤难捱。
他回到房里,躺在了床上,月光透过轩窗洒在他身上,平添几分忧郁。
许是有些累了,也或许是桂花酒太烈,江澄躺了一小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蓝曦臣踏进房间时,看到的便是江澄月光下的睡颜,微微蹙着眉,神色还带着些伤怀,仿佛入睡前还伤着心。
他轻轻走过去,在江澄身边坐下,伸手轻抚他眉间,他果然还是很孤独伤心的。蓝曦臣俯身在江澄眉间轻轻一吻,还未退开,江澄便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我做梦了吗?”江澄伸手捏了捏蓝曦臣的脸,好像是真的?
“晚吟这么早就睡了,不去赏灯吗?”蓝曦臣笑容温柔缱绻,坐直了握着江澄的手说道。
江澄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十多年来的孤独和心伤都被治愈了,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这样的节日也不再害怕了。
他坐起身,狠狠抱住了蓝曦臣,躲在他的怀里,含着泪轻声道:“谢谢你来了。”
蓝曦臣轻抚江澄的后背,他想,在今夜赶来莲花坞或许是这十几年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我来了,来陪你。以后都有我陪你。”蓝曦臣抱紧江澄,静静地等他平复情绪。再多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不及此刻一个安心的拥抱和安静的陪伴。
好半晌,江澄松开了蓝曦臣,还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来了,家宴都结束了?”
蓝曦臣点点头:“家宴一结束我就赶过来了。”他想起蓝启仁那时的样子,竟忍不住笑了。
江澄懒懒地躺了回去,这几日太忙,还是有些疲惫的。他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躺着休息一下?”
蓝曦臣从善如流地躺了过去,两人头挨着头,发丝衣袂都纠缠在一起,岁月清静,人间正好。
“晚吟。”蓝曦臣忽然唤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嗯?”江澄不明所以,转头看向蓝曦臣,“干嘛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蓝曦臣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所有人知道,晚吟是蓝涣的道侣呢?晚吟这么好,我怕别人都来觊觎。”
江澄失笑:“这世上觉得我好的,只有你了吧。”别人眼里的江澄,毁誉参半吧。
蓝曦臣却道:“旁人不知晚吟的好也罢,这样晚吟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江澄笑着调侃道:“泽芜君好深沉的心机。”
两人安静地躺了一会儿,蓝曦臣想起了蓝启仁的那些话,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江澄见他皱着眉叹气,坐起来询问道,“来莲花坞还唉声叹气的。”
蓝曦臣也坐起来,长臂一圈把江澄揽在怀里,幽幽道:“我虽然丑,但晚吟什么时候带我祭拜岳父岳母呀?”
江澄噗嗤一笑:“你丑,那别人不得自尽谢罪于女娲娘娘神像前?”
重点不是我丑不丑呀晚吟,蓝曦臣无奈地亲了江澄脸颊一下,有点委屈。
江澄满面绯红道:“是拜见公婆!”
蓝曦臣失笑,揉了揉江澄俊脸,公婆就公婆吧,这种口头之争有什么所谓?
江澄回抱住蓝曦臣,叹道:“父亲母亲泉下有知,早就知道我的道侣是蓝曦臣,我早已灵前禀告过。他们会喜欢你的,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待我更好,不会有人比你更懂我,爱我。”他闭上眼,“江澄一生要强,却好像什么都输了,蓝大哥,你会让我输吗?”
蓝曦臣心里又紧又酸,紧紧抱着江澄:“我的晚吟不会输,蓝大哥永远不会让你输。”
“我也绝不会让蓝大哥输给任何人,哪怕是阿凌,哪怕是江家。”江澄窝在蓝曦臣怀里,虽然笑着,眼里却隐隐有点点泪光。这份相知相守蹉跎了太久,可一旦来了,定要一生一世,绝不辜负。
蓝曦臣扶江澄坐起来,拭去他眼角的湿润,微微低头,衔住了那双说出世间最动听言语的唇。
世上谁人不知,对江澄来说最重要的,只一个毕生之责江家,一个唯一血亲金凌,不输于他们,已是江澄对蓝曦臣最大程度的偏爱了。
更何况,江澄早已禀明父母,承认了蓝曦臣的道侣身份,他的晚吟比他想象的要更爱他呀。
蓝曦臣忘情地拥吻着心上人,抬手一拂袖,劲风扑灭了屋内的烛火,再捏诀设下结界禁制,只余月光,见证他们两情相悦的纠缠。
此间正是:云破花影摇,月入春江渺。曦露湿锦绣,晚起拂袖招。①
云梦的中秋很热闹,今年尤甚,只因云梦有一富商为表对莲花坞护佑云梦的谢意,特地在中秋当夜举办盛大的庙会和烟花盛典,莲花坞外十里长街,花灯如昼。
莲花坞每逢节庆,皆无宵禁,弟子们想玩到多晚都可以。
金凌忙完了金家的事,便一张传送符赶到了莲花坞,彼时听说江澄乏了回屋了,他也没有去打扰,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舅舅见到他既会开心,也会难过,所以干脆等明天再去见他。
金凌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早就约好了小双璧一起来云梦逛庙会赏烟花,不过到了约定地点,才发现跟小双璧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蓝瑞清。江梧江桐和江棠三兄弟不放心金凌,也跟着金凌一起来了,于是三个好朋友的邀约变成了三大家族后辈的聚会。
庙会十分热闹,几个年轻人到底还不够稳重,少年心性都贪玩,结果打打闹闹的一直玩到了深夜。正好,鼓楼那边的烟花盛典也要开始了。
蓝江金三家七人追逐打闹着来到了鼓楼下,烟花便恰在此时于天空盛开,绚烂极了。
“真美啊,”金凌叹为观止,“明年中秋,不,上元节,我也要在兰陵办烟花盛典!”
蓝家三人叹了口气,云深不知处即便节日也依然有宵禁,彩衣镇的中秋灯会和烟花盛典他们从未有机会去看过,这次能来云梦玩,还是托了金凌的福。
鼓楼很高,若是在上面赏烟花,应当别有洞天。金凌便对同伴们道:“我们去鼓楼最高处看烟花吧!”
蓝景仪拍手附和,两人当下便要御剑而上,却听蓝瑞清忽然开口:“等等!”
金凌不解:“怎么了?”
蓝瑞清抬手一指,只见鼓楼最上层的栏杆处有两个人并肩在看烟花,看背影竟莫名有些眼熟。
“你们看,那是谁?”蓝瑞清道。
蓝景仪十分震惊,这两人这两身衣服,他分明是见过的,就在云深不知处山门。“那不是江宗主和泽芜君吗!”
“什么?是宗主/舅舅/泽芜君?”
蓝景仪当即捂眼,让他瞎了吧,他真的不想再看到泽芜君和江宗主的秘密!
可是,谁能忍住好奇心呢?反正他蓝景仪不能,所以他缓缓移开了手掌,眯缝着一只眼看了过去。
在漫天绚烂烟火之下,蓝宗主忽然侧转身,强势又霸道地揽过江宗主,在他唇上深深吻了下去;而往日冷峻又凌厉的江宗主,竟然没有打断蓝宗主的腿,任那蓝宗主予取予求!
一群孩子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飞狗跳,随后纷纷捂脸,三大家族七个孩子,心中的想法竟出奇的一致:
天呐,江宗主/舅舅/宗主竟还有如此柔软的时候?
天呐,宗主/泽芜君/蓝宗主竟还有如此强势的时候?
天呐,这是我可以看的吗?会被灭口吗?
天呐,好甜!
天呐,好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群孩子大喊大叫着,蓝思追紧紧拖住了金凌,蓝景仪和蓝瑞清也联手拖住了江梧他们三个,然后一起往来的方向跑远了。
江澄终于被那群小子惊动了,推开蓝曦臣看过去,这才发现是金凌江梧蓝思追他们,他恼羞成怒,一拳揍在蓝曦臣胸口。
蓝曦臣吃痛,笑着抱住了江澄:“怎么办,被他们看见了。”
江澄又气又羞,怒道:“蓝曦臣,你是不是故意的!”
蓝大宗主笑容绚烂更胜烟火:“叔父说了,让我有合适的时间,带你回蓝家出席家宴。”
江澄愣了愣,惊讶道:“你把我们的事告诉蓝前辈了?”
怪不得,怪不得蓝启仁每次见到自己都是那幅神情,怪不得蓝曦臣说蓝启仁不会怀疑,都已经知道了还怀疑什么!
蓝曦臣只是笑,然后板着脸,模仿着蓝启仁的语气和神态,一字不差地重复道:“没出息!忘机都比你强!”他还特意停顿了一下,以求十分还原,“有空把他带回家一起吃个饭!”
江澄听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蓝曦臣也忍不住笑了,语气却故作委屈:“叔父好生嫌弃我,晚吟还来笑话我……”
江澄傲然地一昂首,哼了一声,道:“必不可能让你输给蓝二,家宴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去就是了!我的蓝大哥,自然什么都值得最好的!”
那意思很明显,我江澄还能比魏无羡差不成?
蓝曦臣想,这应该是最圆满的一个中秋节了,他喟然一叹:“所以,我才拥有了最好的晚吟呀。”
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相扣,转身并肩看着天上的刹那芳华,默默向苍天祈愿。
“愿携手一生。”
“永世为好。”
——完——
①这是一辆呼啸而过的车呀,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彩蛋挺长,本来想放在正文里,但是还是觉得正文以曦澄甜甜的携手比肩结束更好。
按照惯例,彩蛋肯定是迫害蓝二文学→_→
假如彩蛋里关于观音庙的说法是真,那可真是太甜了呢,虽然它不是真的吧,摊手。
孔雀南飞7【曦澄】
江澄不知道过了过久,昨天晚上他身心皆疲,蓝曦臣就像一个港湾,给了他温暖舒适,他没有反抗,亦没有回应,只是作为一种享受,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浸湿了被褥,懵懵懂懂不知今夕是何年········
睁开眼,天已大明,看着身旁人的睡颜,意识回笼,才意识到他和蓝曦臣昨天晚上圆房了
对于一夜的荒唐,江澄没什么感想,少时对于爱情有美好的憧憬,因此纯情的要死,又在最美好的年华忽逢变故,重建江家、孝期、养金凌,耽误了大好光阴,以至于三十几了才成亲,正常的公子十几岁都通人事了,他这已...
江澄不知道过了过久,昨天晚上他身心皆疲,蓝曦臣就像一个港湾,给了他温暖舒适,他没有反抗,亦没有回应,只是作为一种享受,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浸湿了被褥,懵懵懂懂不知今夕是何年········
睁开眼,天已大明,看着身旁人的睡颜,意识回笼,才意识到他和蓝曦臣昨天晚上圆房了
对于一夜的荒唐,江澄没什么感想,少时对于爱情有美好的憧憬,因此纯情的要死,又在最美好的年华忽逢变故,重建江家、孝期、养金凌,耽误了大好光阴,以至于三十几了才成亲,正常的公子十几岁都通人事了,他这已经算是晚婚了
江澄起身穿戴完毕,昨天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就算能穿他也不想穿,这里没有江家校服,因此只得穿回蓝家主母服,随手挽了个发鬓重新蒙上面纱,走出房门,唤来一个门生:“送些膳食过来”
门生迟疑:“主母已经过了用膳时间了··········是否需要吩咐厨房做些?”
江澄摆手:“不用麻烦了,你们宗主今日有何行程?”
门生听到‘你们宗主’时愣了一下,仍然恭恭敬敬回:“家主上午要去教课,下午接见姚宗主”至于晚上不用说肯定是批公文
江澄沉吟了一下,道:“上午的教课请别人替一下,至于姚宗主·············算了,我亲自接见”
门生愣了一下:“这次讲课弟子们期待了很久··········主母,这个时段能请谁?”一看这位门生就是耿直BOYS,竟然直愣愣的问了出来
江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高贵冷艳的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你们含光君是摆设吗?”
门生心底疑惑:为何主母要说‘你们含光君’?但是这位新晋主母,他还真不敢惹。罢了罢了,含光君就含光君吧,宁愿惹含光君也不要得罪主母,毕竟含光君是自家的,主母——好吧,也是自家的。但是,还是不敢呀!!!!
反正,泽芜君和含光君是兄弟,含光君同样很出名,应该,没差·········吧?
没差个屁!当弟子们知道暖洋洋的泽芜君变成了冷冰冰的含光君时,内心的心理阴影堪比墨谭。
当然,这是后话了
江澄下山买了件衣服,找了件客栈换了一下装,他既不想穿女装逛街,也不想穿蓝氏校服逛街。
他换完装,准备随便买了一些早点,云深吃饭早,不代表山下早点铺子收摊也早,但是,江宗主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买过早点了,上次买早点还是求学时期,但奇迹的是有人竟然认识他“江公子!”
江澄愣了一下,问:“你认得我?”
买早点的中年妇人,笑道:“那是自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风采依旧”
江澄盯着那‘四季早点’的匾牌,想了半响,才从那记忆的角落回忆起此地,若没记错,此地应该是他求学时常来的一家,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店铺几经装修,他也记不太清了············
“多谢夸奖”
妇人也没在意,替他装好糕点,语气熟稔:“尝尝,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江澄不太习惯她的热情,最终还是尝了一下,软糯可口,口感绵长,味道确实不错。至少,江澄想,若是十年前的他会喜欢:“很好吃”
妇人也看出他的敷衍,有些遗憾道:“抱歉,我没能继承父亲的手艺··········”
江澄知道她是误会了,有些哭笑不得:“不是,真的很好吃,只是我现在不太爱吃甜的”
原来是口味变了,妇人表示理解,毕竟这种事很常见,比如有些人小时候不爱吃苦瓜洋葱,长大了或许就能接受了。“对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他——”江澄一听她提魏无羡不知道该如何说:“有事”
妇人不疑有他,感慨道:“想当年,我还是妙龄少女,和姐妹们一起摘摘批把,帮父母看店。现在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青春不复,容颜不再,却没想到江公子依旧这么帅。江公子,你还记不记得在碧灵湖旁我有个姐妹还向魏公子扔过枇杷呢!其实,我当初也想扔给你,但是当时女孩子家害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看见魏公子给你了,只好作罢············”
难怪她能记得他,感情是暗恋。江澄对于枇杷的事没太大印象,不知道她无缘无故提这事干嘛
妇人继续道:“后来,你来我们糕点铺买糕点,我才知道你和那位公子是一对············江公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这段回忆说出来,每个人的暗恋史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你值得知道。江公子如今我儿女满堂,生活美满,希望你也一样,幸福安乐,我将回忆分享给你,将祝福赠送给你”
江澄看着她递来的糕点,百合花形状,栩栩如生,沉默接过,简单道谢:“谢谢”
看着他愈走愈远的背影,妇人满足一笑,眼中闪着回忆的泪光,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杏眸少年小猫一样吃着糕点,白衣少年俯身为他擦去唇角的碎渣,目光温柔溺宠,他们之间没有交谈,可是又显得那般亲密无间
她被那样的场景震撼住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配!太配了!只有这般谪仙似的人才能配得上江公子。更诡异的是,她初恋就这般结束了,竟然不觉得难过?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江澄回到客栈,换回女装,其实虽说是主母服,但是除了做了些改良以外与普通的蓝家校服没有太大的差别,再者蓝氏校服男女都那样,没什么区别,只是江澄自己的心理作用作祟罢了
回到寒室,蓝曦臣早起了,正在批阅公文,见到他惊讶:“晚吟,你怎么············”还在这?
他醒来没有见到江澄,还以为他生气,回莲花坞去了,正准备迅速处理完公文去找他,谁知江澄自己回来了
蓝曦臣看到他手里的餐盒:“这是给我的?”
江澄挑眉:“不然呢?”
蓝曦臣犹豫道:“早膳时间已经过了,家规有云——”
“行了!”江澄不耐烦打断了他:“别家规家规的,你不吃我倒了!”
蓝曦臣苦笑:“云深不知处不可浪费食物············”
江澄好心情都被他破坏了,赌气道:“你不吃我给别人!”
蓝曦臣看着他气愤离去的身影,无奈苦笑,再次提笔,已没了批公文的心情,盯着纸上的文字发呆。
不一会儿,蓝思追敲门:“泽芜君,先生叫你过去一趟”
雅室,蓝启仁依旧是那古板的样子:“曦臣,你与阿澄闹矛盾了?”
蓝曦臣抿嘴不语,蓝启仁叹了口气,心中既欣慰又头疼:“曦臣呀,遵守家规是好事,但是糕点好歹是阿澄的一份心意,你也不能回绝得太狠了。他也是心疼你··········”
说实话,蓝启仁对于江澄这个侄媳很满意,虽然当时约法三章,说的是蓝氏家规不可限制于他,但是这一特权,江澄自从当了蓝家主母后就没用过,安分守己,把蓝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唯有这一次下山买吃食,还是为曦臣,蓝启仁实在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对于无可挑剔的大侄子也挑不出毛病,因此只得委婉劝说
蓝曦臣认真听叔父说了一堆,兜兜转转一大圈没多少重点,总结下来就是夫妻没有隔夜仇,你们要好好相处,相互体谅。
就这,蓝老先生说了一堆,只能感叹一句:不愧是教书的!
等到蓝老先生自认为已经开导完毕后,终于放人了,蓝曦臣起身告辞,蓝老先生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什么事?叔父”
蓝启仁指着旁边的食盒道:“太甜了我吃不了,一起带走”
蓝曦臣:“·············”
出来遇到蓝景仪,蓝景仪可怜兮兮的道:“泽芜君,我好饿·········”
蓝曦臣看了一下天色:“已经未时了呀······怎么?景仪没去用膳?”
蓝景仪悠悠叹了口气道:“今日大斋,不开火”
蓝曦臣:“???”
蓝曦臣疑惑:“大斋?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蓝景仪哀怨的看向他:“泽芜君,主母说是你要守斋戒,所以不吃饭,既然宗主要以身作则,那么姑苏蓝氏弟子必定要舍命陪君子。从今天开始斋戒一周,云深山门已封,没有她亲批,不得出入。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思追就是其中之一”
蓝曦臣:“··············”
将手中的木盒递给蓝景仪:“景仪,你正在长身体,这些拿去”
蓝景仪看到里面的糕点,感激涕零:“谢谢泽芜君!”
蓝曦臣揉了揉他的头,笑笑:“主母在哪?”
“刚刚在饭堂,现在应该在寒室吧?”
蓝曦臣闻言立刻向寒室走去,当然,身为姑苏蓝氏的宗主楷模,自是不会犯家规,因而并不敢疾行
“晚吟?”蓝曦臣见到俯案翻阅公文的江澄呼唤
江澄抬头:“哦,泽芜君呀,怎么了?”
“你为何下令姑苏蓝氏全体斋戒?”
江澄笔尖一顿,放下笔看他,蓝曦臣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了,慌忙道:“不是的,晚吟。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江澄缓缓起身:“我下的令,有什么问题吗?”
江澄太平静了让蓝曦臣神情愣愣“你是主母,下令自然可以,可是你不能因为和我怄气,就牵连整个姑苏蓝氏,这样··········”那些长老们会抓住你的把柄的——最后一句,蓝曦臣没有说出来
江澄歪头,显得无辜至极:“谁说我是因为和你怄气才下令斋戒的?”
蓝曦臣一怔:“那你是···········?”
江澄随手将手边的一本书扔给他:“35页”
这是记录蓝家祖先蓝安的一本传记,上面讲到蓝安的斋戒日,而这一天正是大斋日
江澄讥笑道:“泽芜君,不会以为我为了你,拿整个蓝家开玩笑吧?你是我的谁呀?我凭什么为了你做那么多?”
他每说一句,蓝曦臣就脸白一寸,江晚吟言语毒利,每一句都是一把带毒的刀,一刀一刀刺进胸口,重伤了他的心,艰涩开口:“晚吟·········你别说了············”他不想听了,真的············
江澄看他脸比纸还白,心下不忍,微微靠近:“你——没事吧?”
蓝曦臣向他摇摇头,转身回 了卧房,本来以为晚吟昨天晚上就已经接受他了,结果确实自作多情大梦一场
蓝曦臣苦笑,躺在床上,这里似乎还有昨晚他们缠绵的气息,提醒着他,昨天晚上的江澄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就这般不真实呢?
另一边,江澄看着蓝曦臣放下的书,自嘲一笑:江晚吟呀江晚吟,你这张嘴,怎么就——!明明就是为了他,希望他知难而退,好好吃饭,结果呢?非要弄成这样!一次斋戒非要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现在,还把人气走了
唉,能把修仙界最好脾气的老好人泽芜君气走,他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想了想,还是自己失礼在先,江澄纠结了好久决定去道个歉。
道歉这种事,江澄也算经验丰富,自小魏无羡惹祸,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赔礼道歉的都是自己,然后父亲来了,就会处理。
但是,给自己道歉,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江澄踟蹰着走进卧室,蓝曦臣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出神
“蓝曦臣?”江澄轻声唤道,蓝曦臣的眼角还有泪痕,睫毛微颤,没有理他,江澄踌躇道:“你遵守家规我不该强迫你,对不起”声音虽小,但是也没有含糊,继续道:“这是卖糕点的送的,算是赔礼了”瓷器接触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之后就是渐渐消失的脚步声
在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半响,蓝曦臣才微微扭头,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碟子,里面是精致的百合花糕点,含入嘴里,入口即化,蓝曦臣突然笑了一下:“四季早点?”
熟悉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回想起年少时许下的誓言——望我余生四季都有你,足矣
泪水悄然滑过脸颊,回过神时早已泪流满面
“蓝曦臣?!”江澄熟悉的声音传来,泪眼朦胧中抬头看着模糊的身影,又一滴泪水滴落
二十年匆匆过去,早已物是人非,他的晚吟不记得他了···········
江澄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却措不及防被抱住:“你怎么了?”
蓝曦臣不语,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江澄微微不解,只能任由他抱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蓝曦臣流泪心里很不舒服,什么都拒绝不了这个人·············
“晚吟········”蓝曦臣瓮声瓮气开口“你记起来了对不对?”
他的眼睛亮的吓人,江澄怔了一下:“什么?”
蓝曦臣紧紧抓住他的手,激动的语无伦次:“四季早点是你一贯喜欢吃的,你一定记起来了对吗?”
江澄奇怪的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从来没见过这般失态的泽芜君,满脸泪痕,但人确是笑着的,仿佛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他谨慎的没有说话,蓝曦臣开心疯了,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我就知道,那天晚上你就已经恢复了,否则你不会叫我碰你的···········今天早上,你就是在赌气,我就说江宗主怎么可能会对我使小性子!我知道你一定放不下我·················”
使小性子的江宗主:“·············”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后面的江澄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疑问:恢复?恢复什么?
看着蓝曦臣深情的目光,突然,脑袋里浮现了三个字——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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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澄·ABO】杀死热爱
原著背景,ABO世界观。先婚后爱?还是不爱?一发完,全文两万字出头,都是干货没有废话。建议时间充足的时候慢慢读。
OOC我的。设定与其他太太有同有异,纯属个人癖好。
alpha=乾元
beta=普通人
omega=坤君
信息素=元息
以下正文:
若要问爱是什么,江晚吟不知道。
他的父母虽是乾坤作合,本该是佳侣,可惜母亲这位坤君确实与旁的坤君不一样,灵力高强,性格强势,脾气也硬;而父亲作为乾元,偏生性子温和,秉性中庸,大多数时候都很好...
原著背景,ABO世界观。先婚后爱?还是不爱?一发完,全文两万字出头,都是干货没有废话。建议时间充足的时候慢慢读。
OOC我的。设定与其他太太有同有异,纯属个人癖好。
alpha=乾元
beta=普通人
omega=坤君
信息素=元息
以下正文:
若要问爱是什么,江晚吟不知道。
他的父母虽是乾坤作合,本该是佳侣,可惜母亲这位坤君确实与旁的坤君不一样,灵力高强,性格强势,脾气也硬;而父亲作为乾元,偏生性子温和,秉性中庸,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江晚吟总觉得父亲母亲像是乾坤异位,阴阳颠倒,所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才总是不和。
父母生前,日复一日,不是争吵,就是母亲离家夜猎,他从未见过他们心平气和相处——或许他们是不爱的吧,所以他也就不懂爱应该是什么样的。
若要问什么是爱,蓝曦臣大约也是不懂的。
他的父母虽然同样是乾坤良配,可先是母亲为了私仇杀了蓝家长老,父亲为了和母亲相守又不顾族中反对,不顾母亲意愿强行娶妻,再幽禁母亲于龙胆小筑,自己终年闭关——爱之一字又怎会如此伤己伤人?
爱难道是自私,因为爱就不顾对方?爱难道是占有,无论如何都要拥有对方?
所以,当命运推着这两个都不懂爱的人结合之时,似乎早已注定不过是又一场凄凉。
蓝曦臣是乾元,蓝忘机也是,本该是阖族之幸,不料蓝忘机偏偏爱上了魏无羡——前身乾元,献舍归来的普通人。
至于蓝曦臣,他无疑是强大又优秀的,放眼当今修仙界,恐怕再找不出灵力胜过他的,又是世家公子品貌第一,性子温柔和雅,不像旁的一些乾元傲慢无礼惹坤君生厌。可惜如此乾元,纵使是大多数坤君的深闺梦里人,却至今不曾娶亲,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一个,观音庙事变后,一直闭关不出的他甚至隐隐透露出了孤身一人至身归大道的讯号。
而不幸的是,江晚吟是个男性坤君,所以他经历了常人不能想象的艰苦,在莲花坞覆灭后执掌莲花坞,广招门生参加射日之征,重建莲花坞至如今鼎立仙门。可他建树再了不起,身份再尊贵,手腕再强横,江家毕竟只剩他一个,他有责任和义务延续江家的香火。
可江晚吟是什么样的坤君?他偏偏是如他母亲一样的坤君,甚至灵力更强,性子更硬,掌一门之主,守一方安宁,三毒圣手威名赫赫,仙器紫电压迫十足,没有哪个乾元敢在他面前造次,他也从不把任何乾元放在眼里。
是以蓝启仁心中焦急,怕青蘅君一脉就要如此断送在姑苏之傲——蓝氏双璧手里时,莲花坞那些年高德劭的长者们同样忧心着江晚吟的婚事,一个是不愿娶的乾元,一个是不屑嫁的坤君,最后在各方势力的复杂作用之下,修仙界脾气最好的乾元和修仙界最强势最特别的坤君,不得已结亲了。
成亲那一日,排场自不必说,向来清净到有些冷清的云深不知处也喜气洋溢,处处红绡叠帐,赤纱迎风,弟子们虽还是一身白衣,却都披了朱色轻纱外衫,当真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莲花坞里也是一片霞云赭雾,空前热闹。江晚吟身份特殊,心气自然不同,按他的要求,整个成亲仪礼摒弃了许多繁文缛节和繁琐的装扮,他也拒绝背新娘、坐花轿这些仪式,只是穿了一身还算华丽隆重的红衣,红盖头换成了红羽纱簇百花帷帽,再让蓝曦臣象征性地牵过他的手,迎他走出莲花坞,而后各自骑上马,走过云梦繁华的十里长街,便算是做足了仪式。
那天的云很淡,风很轻,蓝曦臣的手微凉,江晚吟搭上他的手,略微抬头看了看天,一只孤雁哀鸣着飞过,随后竟见它从半空中直直坠落。
蓝曦臣循着江晚吟的目光看过去,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想要以灵力救下那只孤雁,江晚吟却眼疾手快扣住他的手腕,摇头道:“声声哀鸣,怕是想为伴侣殉情,你又何必救它?”
孤雁死去,在他们成亲的这一天。一起来接亲的蓝忘机和魏无羡对视一眼,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位新人骑上马,沿着十里长街走过,云梦的百姓十分热情而喜悦,一路上贺喜之声不绝于耳,沿街的所有楼宇二楼之上,云梦的童子们和江家的弟子们提着花篮,朝着两位新人抛洒着七色花瓣,漫天花雨纷纷扬扬,极致浪漫,极尽热烈,仿佛在告诉江晚吟,哪怕他没有父母兄弟为他送亲,云梦的百姓,江氏的弟子,永远都在他身后支持着他。
和蓝忘机并肩骑马走在新人身后的魏无羡一直默默盯着江晚吟绷得笔直的身影,他无端想起了前生的自己和江晚吟曾说过的话。
“晚吟师妹,你这般脾气,怕是嫁不出去,到时候可不要哭着让师兄娶你哦。”
“滚!你他娘的才嫁!你这种乾元,老子最看不上,有多远滚多远!”
“哎呀别生气嘛,师兄开个玩笑,我们家阿澄肯定得找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乾元才行,到时候师兄背你出嫁。”
“呸,老子不可能嫁的!”
“好好好,不嫁不嫁,反正到时候得我背你,必须是我!”
“滚!都说了不嫁!”
魏无羡眼眶忽然湿润了,不是说不嫁吗,不是说好了我背你出嫁吗?如今你我殊途陌路,我再也没有资格去背你,所以连这个仪式也不要了吗?我对你的承诺,似乎从来没有做到过。
魏无羡突然就泪如雨下,为江晚吟的身不由己,为自己的言而无信。
“江澄……”魏无羡喃喃轻唤了一声,抬起袖子拼命抹干脸上的泪,今日是阿澄大喜的日子,哭也太不吉利了,不能哭,不能哭的!
红纱之后那双杏眼是何种神情,无人知晓,只是握着缰绳的那双手,指节泛白十分用力。
待走过这十里长街,去往姑苏剩下的路程就要御剑而行了,江晚吟并没有过分排斥蓝曦臣,终究还是一同站在了朔月之上。
蓝曦臣与他保持着不太近也不嫌远的距离,一手微微扶着江晚吟的腰以作防护。幽幽馨香如莲,咫尺间扑鼻而来,蓝曦臣忽然思绪乱飞,想起一个问题来:这么些年,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乾元的元息能影响到江晚吟,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迎亲队伍到了姑苏,便在彩衣镇落了地,也如云梦那头一般,骑马走过长街,来到云深不知处山脚下。
进山门那古老清幽的台阶,铺上了殷红的地毯,撒满了花瓣儿,一直通往了拜天地的礼堂。
蓝曦臣当先下马,随后朝江晚吟伸出手。江晚吟微微垂眸,握上蓝曦臣的手翻身下马,而后蓝曦臣便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踏过长阶。一路之上,细碎的灵流微微波动,是云深不知处护山大阵,在承认江晚吟的主人身份。
繁琐的成亲仪式结束后,江晚吟被送到了寒室,蓝曦臣还在应酬宾客。
一身华服十分束缚,江晚吟摘掉了花团锦簇的帷帽,脱去碍事的拖尾外衫,静静坐在摇曳红烛下,取下腰间挂着的那枚色泽水润质地通透的玉珏。
玉珏温暖的触感让他很安心,他有些出神,这就是宿命么,转来转去,拖来拖去,他还是要与乾元结合,而这个乾元,偏偏只能是蓝家的蓝曦臣。
其实蓝曦臣挺好,蓝家也挺好,别看蓝启仁平日里满口说的都是礼仪雅正,规矩教条,可江晚吟知道,他提出的那些要求,换个别家的长辈,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下来。
乾元嘛,骨子里都是傲慢的,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乾元的家族自然也最会端架子,江晚吟这样身份地位的坤君,轻易拿捏不得,那么在这些繁文缛节上,他们会想方设法打压。
江晚吟一手握着玉珏,一手撑着头,没有爱和终成鸳鸯的喜悦支撑,虽然已经尽力从简,但这一天下来还是身心俱疲。
人生或许就像手中的这枚玉珏,虽圆,却不满,总是缺了一块,只不过江晚吟缺的这一块格外的多。
待蓝曦臣终于解脱,回到寒室,已近蓝家的宵禁时间。他站在寒室门外深吸一口气,这一番忙碌下来,他竟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
轻手轻脚推开门,走进内室,江晚吟一手支着太阳穴,闭目垂睫,似乎是睡着了。蓝曦臣刚想无声无息走过去,江晚吟却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坐直了身,那双星眸如电一般看向了蓝曦臣。
四目相对,江晚吟恍惚了一瞬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蓝曦臣则歉意地莞尔一笑,道:“抱歉,吵醒你了。”
江晚吟倏忽之间回了神,是了,他和蓝曦臣成亲了。虽然是不得已的婚姻,可他江晚吟一向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他自然希望自己和蓝曦臣之间就算不爱,也要相敬如宾和和气气,不要闹成他父亲和母亲那样。
可他做了十多年比乾元还要乾元的坤君,忽然之间与人成婚,不免十分不知所措。
他略有些局促的神情落入了蓝曦臣眼里,蓝曦臣怔了怔,淡淡一笑道:“江……晚吟累了吧,沐浴罢就休息吧。”
“……好。”
寒室屋如其名,室内比室外还冷上三分,两人各自沐洗后,江晚吟先一步窝进了被窝里,坤君的体质本就比不得乾元阳气重,江晚吟自然不如蓝曦臣耐寒。
蓝曦臣站在床榻不远处,有些踌躇,他和江晚吟之间,原本不算熟络,蓦然之间成亲,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抱歉,占了你的床,你要是介意,那我打地铺吧。”江晚吟见蓝曦臣踟蹰不前,心头微涩,翻身坐起来就要下床。
“不,不必。”蓝曦臣忙出声阻止。“并非蓝涣介意,只是怕你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若是如此,当由我睡地上才是。”
江晚吟薄唇微抿,淡淡道:“没什么不习惯的,成为坤君之前,也不是没和……”他忽而住了口,历历往事不过是陈年旧伤疤罢了。
“除非你我真的完全不能接纳对方,否则,迟早都是要睡一张床上的,又何必纠结早或晚的事。”江晚吟重新躺了回去,他想自己已经暗示得很清楚明白了吧,这桩婚姻虽然只有长辈之命,没有感情,但自己也是想与蓝曦臣好好走完这一生的。
蓝曦臣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江晚吟不确定,但蓝曦臣规规矩矩躺在了他旁边,他却心里一紧,用力握紧了那枚玉珏。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见过族中一众长辈。”蓝曦臣闭上眼,大约也是累了,萦绕鼻尖的幽莲馨香让他很放松,昏昏然就要睡过去。
江晚吟背对着蓝曦臣,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很困,但睡不着。他轻轻叹息一声,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蓝曦臣:“你还会闭关吗?”
蓝曦臣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说话。
“人这一生,谁能保证不会遇到一两个糟糕的人呢?我放下,你也放下吧。不管谁对谁错,都该翻篇了。”
江晚吟原本是个有些拧巴的人,只是忽而走到这一步,他便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家族联姻彼此没有感情,父亲对夫妻矛盾的态度是十分消极的,遇事更趋向于逃避,回避,于是和母亲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莲花坞出事前,他们还吵了一架,父亲躲了出去不在家中。
他不知道父亲最后有没有后悔,但他不想如父亲一样,哪怕他和蓝曦臣永远无法相爱,也要留给彼此基本的坦诚和体面,以免将来悔不当初。
所以,自己不拧巴,蓝曦臣也该跟上自己的脚步,别再纠纠结结放不下那点三尊旧事。
沉默在寒室冰冷的空气里漫延,不知是否是身边人身上的幽兰冷香催人入眠,江晚吟渐渐有了睡意,正要沉入梦乡,耳边听到蓝曦臣极轻极轻的一个字:
“好。”
江晚吟来不及分辨是真是梦,便睡着了。
蓝氏乃是仙门望族,族中亲眷极多,和如今的云梦江氏简直是两个极端。第二日一大早,蓝曦臣江晚吟二人便匆匆起身梳洗穿戴,去拜见各位长辈。
江晚吟今日这身服饰是蓝家特地为他缝制的,白色锦缎为底,裳摆绣紫云,翩跹若飞,衣袂绣紫莲,出尘不染,既精致又独特。彼时蓝曦臣尚在闭关,想来这些东西都是蓝启仁一力安排的。
江晚吟看着镜中的自己,感叹蓝启仁毕竟是德高望重的良师,品性之高洁端正,从他待自己之尊重便能看到几分。
蓝江二人并肩踏出寒室,门口便有弟子躬身行礼道:“宗主,主君。”
江晚吟微微有些惊讶,主君?
蓝曦臣回头看他,笑着解释道:“晚吟勿怪,我与叔父商量过了,晚吟虽与蓝涣成亲,但仍贵为莲花坞之主,又能力卓绝,灵力高强,不输任何乾元,虽为坤君,却也是大好儿郎,主母之称,未免与晚吟不甚相称,故令弟子们以主君相称,以示对晚吟的敬重。”
江晚吟步子微顿,眼睛忽然亮得惊人。敬重?从他分化成坤君那一天起,他便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得到敬重,即便他后来以坤君之身重建并主掌莲花坞,三毒圣手的名号也只是让人敬畏,而非敬重。
蓝曦臣见他愣在原地,神情难辨悲喜,不由得心下打鼓:“晚吟不喜欢吗?”
江晚吟摇摇头:“不是……”他收敛起眼底的水光,强忍下心底的酸,低声道,“多谢。”
那时的江晚吟想,或许这段婚姻并没有那么糟,自己或许会比母亲幸运呢?
与满屋子的蓝家长辈一一见礼敬茶,江晚吟只觉头昏眼花,除了熟悉一点的蓝启仁,其他长辈一眼看上去几乎没有差别,一般的白衣一般的抹额,连相貌都是一般俊美的老头老太太,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敬完茶,最后由蓝启仁总结陈词:“愿你们日后互敬互爱,鸳鸯白头,晚吟如今也是云深不知处的主君了,不必拘束,从今以后,蓝氏也将是江氏的后盾。”
江晚吟躬身一拜:“多谢叔父。叔父和各位长辈唤我阿澄便可,从前……”江晚吟住了口,从前江家的长辈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可如今江家却没有长辈了……
蓝启仁心里一叹,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抬眼看了蓝曦臣一眼,蓝曦臣会意,领着江晚吟告别众位长辈,回了寒室。
按照婚前约定,婚后第一个月江晚吟都要住在云深不知处,之后蓝曦臣再与江晚吟一起回莲花坞。
江晚吟不是个话多的人,蓝曦臣原本是个健谈的人,或许是因为往事,也或许是因为与江晚吟结亲本非所愿,他在江晚吟面前也不多话,只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即便每日夜里同榻而眠,也都各居一隅,无人越雷池半步。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着,白天蓝曦臣要授课,要处理门中事务,只用膳时间回寒室与江晚吟一道用饭,而江晚吟也不爱到处闲逛,天气好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看大弟子江梧送来的公文,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待在寒室里批公文。
他们都很忙,情情爱爱本就是奢侈。
寒室外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树,枝叶茂密,郁郁葱葱,适合藏人。
蓝江二人成亲已有十日,魏无羡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的,毕竟当年江家还未灭亡、江晚吟还年轻时,的的确确说过他绝不会出嫁,如今被局势推动着忽然成亲了,他会开心吗?
心中牵挂却不敢出现在江晚吟面前,魏无羡只能一个人悄悄藏身大树里,一探究竟。
他躲了许久,才终于等到江晚吟走出寒室。天气很好,江晚吟懒洋洋往院子里的胡摇椅上一躺,晒了会儿太阳,之后才去了一旁的书案边坐下翻阅卷宗。
魏无羡瞬也不瞬地看着江晚吟,他神色平静,眉眼低垂,看不出悲喜,看不出情绪,魏无羡无从判断他师弟过得好不好。他有些自嘲地无声笑了,什么时候起,他竟只能这样偷偷关心一下他的师弟了?
江晚吟一直呆在院子里,直到中午蓝曦臣带着食盒回来。
再怎么换花样,菜都是苦巴巴的,江晚吟皱了皱眉,也不说什么。
饭后,蓝曦臣收拾了碗碟装进食盒,江晚吟忽然回头望向那株高大的树,开口道:“那棵树,重要么?”
蓝曦臣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棵树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江晚吟回过头来,点点头:“砍了吧,妨碍我晒太阳。”
蓝曦臣略有些不解,树在院外,一丝阴影也投不到院子里,怎么会影响他晒太阳?但主君想要砍掉一棵树,算什么大事?“好,午后便着人来砍树。”
江晚吟忽觉喉咙微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可能是昨晚熬夜看卷宗受了凉,寒室果然还是太冷了。
蓝曦臣收拾食盒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看天边翻卷的墨云,柔声道:“午后风大,可能还会下雨,当心着凉。”
江晚吟指间微蜷,心紧了一紧,而后笑了笑道:“好。”
躲在大树树冠里的魏无羡心里又酸又胀,不管他和蓝曦臣之间会不会有感情,他会笑了,是否证明他至少比过去十多年过得更好?
午后果然起风了,浓云翻滚着吞噬了太阳,一场雨正在赶来的路上,江晚吟站在檐下看着几个家仆砍树,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大树砍倒以后,整个寒室小院似乎都亮堂了几分,雨很快就要落下来,江晚吟让那几个家仆赶紧回家去,等天晴了再处理那棵大树,家仆们纷纷行礼告退。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不但没有停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江晚吟望着遮天雨幕出神,也不知蓝曦臣回来会不会被淋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身回去拿了两把伞,撑开一把踏进了大雨里。
大颗大颗的雨珠啪嗒啪嗒砸在伞面上,地面的坑坑洼洼里也积满了水,寒室离蓝曦臣授课的兰室颇有一段距离,斜风吹雨,伞几乎失去了作用,江晚吟才走了一半的路程,鞋子衣摆便都湿透了。
雨实在太密,连避水诀都作用寥寥,视线也有些模糊,江晚吟微微往后倾斜伞面,正好看到蓝曦臣拐过一道弯提着食盒冒雨拾阶而上。
“蓝曦臣?”雨声太大,江晚吟不得已高声喊道,蓝曦臣闻言抬头望上来,那双温润的眸子一闪,连忙快步走上前。
江晚吟忙把伞往那人那边倾斜过去,语气古怪:“你们蓝家连一把给宗主遮风挡雨的伞都没有吗?”
蓝曦臣忽然一笑:“我们蓝家确实不比莲花坞湖底铺金,委屈晚吟跟着我吃苦了。”他刻意强调了“我们”二字,望着江晚吟,眼里似有夺目神采。
江晚吟自知说错话了,脸微微一红,将手里另一把伞塞到蓝曦臣手里,转身就要走,蓝曦臣迅速将伞背在肩后拉住了江晚吟的手,再将食盒交到他手里,接过他撑着的伞:“反正都湿透了,何必再淋湿另一把伞?”
说着他一手圈住江晚吟,另一手撑伞,笑道:“快回去吧,再迟些该着凉了。”
一场大雨一把伞,有人的心被困伞下,有人的心被从雨里捡了起来。
回到寒室,二人都先去沐洗更衣,江晚吟出来的时候,蓝曦臣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雪梨汤,正是食盒里装的东西。
“先前见你有些咳嗽,我便让厨房熬了雪梨汤,润肺止咳,晚吟趁热喝吧。”
江晚吟朝蓝曦臣看过去,这么大雨不直接回来,原来只是为了去厨房拿一碗梨汤。他心弦拨动,漾起了温暖的涟漪。
梨肉炖得很软烂,许是加了蜂蜜,梨汤很甜很甜,甜到了心里。
“晚吟休息片刻,我让厨房再熬些姜汤,一会儿和晚膳一道送来。”蓝曦臣笑吟吟道。
本来想说不必这么麻烦,但方才蓝曦臣浑身湿透,是该用些姜汤去去寒气,故而他点头道:“也好。”
蓝曦臣瞥见江晚吟腰间空荡荡的,原本垂在那里的玉珏不见了。“晚吟的玉珏呢?”
江晚吟神色似乎有几分局促和尴尬,他轻咳一声,才道:“戴得久了,有些旧了,就……就收起来了。”
蓝曦臣回忆了一番,那枚玉珏看上去确实有些年头了,但清光流溢,不像是凡品。他只是点点头,没有多想多问。
一场秋雨一场凉,是日夜里气温骤降,寒室更是比平常时候更冷了些,江晚吟虽然同样是修仙之体,但囿于坤君这个体质,稍稍有些畏寒,也不知是否因为淋了些雨受凉了,睡到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呓语起来。
蓝曦臣睡在外侧,被江晚吟的低声呓语惊醒,他仔细一听,江晚吟说的,翻来覆去只一个冷字。
蓝曦臣想起傍晚那场大雨,赶紧探手去摸江晚吟的额头,还好并不烫,他松了口气,又想着寒室本就比别处冷些,明日着手布一个春回之阵改善一下的好。
江晚吟背对着蓝曦臣,裹着被子,微微发抖,蓝曦臣叹息一声,翻身将他揽进自己怀里,贴得紧紧的,用自己温热的体温温暖他。
因着多年来时时身在忧患之中的绝高警惕心,江晚吟几乎是在蓝曦臣揽住他的瞬间就醒了,他没有动,但身子微微绷了起来,从来没有人,尤其是乾元离他这样近过,他的紧张不言而喻。
他不知道蓝曦臣有没有觉察到他醒了,但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蓝曦臣身上的幽兰气息像电流一样刺激着他的肌肤和神志。他习惯性地想要去握那枚玉珏,可他忘了,他把玉珏收起来了,江晚吟忽然有些惊慌起来。
江晚吟身上初荷的馨香仿佛比平常更浓了一些,蓝曦臣莫名有些沉醉,难道这就是坤君对乾元天生的吸引吗?
不,或许不是。毕竟他见过的坤君多了,却何尝有过这种沉醉的感觉?可若说不是,难道会是因为爱吗,未免有些儿戏,他和江晚吟相识多年,却也不过近来这十来天的频繁接触,怎么就爱了呢?
蓝曦臣思绪纷纷乱乱,江晚吟也不平静,哪怕是温香软玉在怀,竟是谁也没有生起半分绮念,最后在胡思乱想中都睡了过去。
一月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蓝曦臣和江晚吟每日的相处仍和往常一样,并无太大变化,蓝启仁瞧着二人之间不冷不热的,提点了蓝曦臣几句,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感情的事,向来强求不得,他二人能一直和和气气,都算不错了,毕竟那是从不向乾元低头的江晚吟啊。
寒室院外那棵树砍了之后,江晚吟又觉得有些寂寥,或许该留着的。他躺在胡摇椅里晒着太阳,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像发了霉一样,蓝家的事务暂时用不着他去操心,近几日江梧送来的卷宗也少了许多,他更觉无聊到难熬。
天色已晚,蓝曦臣沐着夕阳回到寒室时,看到的是在胡摇椅上睡着的江晚吟。睡着的江晚吟似乎终于有了些坤君的模样,他眉眼其实很温柔,只是醒着时凌厉的目光让他充满了距离感。
虽然新婚燕尔,但蓝曦臣每天事也不少,往往晚上都还在山下的萱室处理公务,回寒室的时辰不定,但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江晚吟都点着昏黄微暖的灯,坐在灯下等他回来。
脱下外袍轻轻盖在江晚吟身上,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很好,哪怕他们之间没有爱,蓝曦臣想。
江晚吟实在浅眠,衣服刚搭在身上,他就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地看着蓝曦臣,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朦胧:“你回来了?”
蓝曦臣忽然心头一阵悸动,心跳声宛如擂鼓。他忙直起身,勉力平复下来,未曾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是极致的温柔:“天气越来越凉,怎么在院子里睡着了,当心染上风寒。”
江晚吟坐了起来,木然了片刻才彻底醒过神来,尔后自嘲一笑:“无所事事,自然只能睡觉。”
蓝曦臣一怔,惊觉这些天以来,江晚吟大概真的很孤独,无事可做,也无人陪伴,不像在莲花坞,他有那么多事可以忙,也有那么多弟子环绕身边。
“抱歉……”蓝曦臣心生愧疚,江晚吟本该是振翼高飞的雄鹰,而不是困在笼中的金丝雀,哪怕蓝氏表面上给了他尊重,连主母这个称呼都破例为他改成了主君,可事实上,在蓝家,他仍然折了羽翼。
江晚吟有些疑惑地看着蓝曦臣,奇道:“抱什么歉?”
蓝曦臣思索片刻,笑道:“一月之期就快到了,可我手里还有好多事务没有处理完,主君大人可否为我分忧?”
江晚吟闻言眼眸微睁,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说抱歉,江晚吟心弦撩动,激起层层涟漪,唇角牵起一个由心而起的笑容:“乐意效劳,宗主大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了,那时江晚吟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蓝曦臣更体贴细致的人了,更遑论乾元。
此后几天,蓝家上下便发觉自家宗主和主君总是一同去往萱室,宗主提前安排规划下一个月的事务,主君主理当日的一应事务,他们两个一个温柔款款,一个冷目如电,一个耐心细致,一个快刀斩乱麻,一个委婉提点,一个直指要害,当真方方面面都不相同,可是一起坐在那里,又说不出的和谐又美好。
都说乾元和坤君是良配,可泽芜君和三毒圣手这样的乾坤姻缘,当真是世上仅有。
蓝曦臣对于这样的现状显然也很满足,江晚吟可以大展拳脚,自己也能对他稍作陪伴,即使还不能让他做回翱翔天际的飞鹰,至少也不再是笼中雀鸟。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情算什么,若与父亲比较起来,到底算不算爱呢?
一月期满,江晚吟和蓝曦臣携手回门。蓝曦臣可以感受得到,江晚吟虽然看上去仍是一派冷静淡然,但些许的雀跃仍从那双眼睛里流淌出来。
到达莲花坞的时候,正是午间,大弟子江梧和庶务总管钱玉坤领着一众弟子列队等在大门前,不知站了多久。
江晚吟和蓝曦臣方才落地,众人便齐齐行礼:“宗主,泽芜君!”
蓝曦臣笑意吟吟点点头,江晚吟大手一挥:“各自忙去吧,酉时江梧和钱大哥带各堂口堂主到栖风阁来议事。”
“是!”
从姑苏回来,路途遥远,蓝江二人回了宗主内院霜飞榭,洗去一身仆仆风尘,换上了钱玉坤早就备好的新衣,江梧也正好送来了午膳。
江晚吟换回了平日惯穿的紫衣,只是钱玉坤把箭袖轻袍换成了宽松随性的样式,好在在蓝家一个月,江晚吟也穿惯了这种宽袍大袖的服饰,还算适应。
而蓝曦臣仍是一身白衣,但襟口衣摆都绣着银线云纹,衣袂绣着紫色兰草,清新淡雅又不失精致。
江梧想,所谓璧人当如是,与泽芜君成亲,也不算委屈了自家宗主。
莲花坞和云深不知处十分不同,它依水凭湖而建,回廊九曲,水榭亭台,接天莲叶,十里寒荷,大门外不远便是码头,码头连接的便是繁华的十里长街。游侠出身的江家,离红尘俗世终归是比其他仙门世家更近一些。蓝曦臣颇有些新奇地随着江晚吟在莲花坞走了一圈。
至晚间用过晚膳,酉时将近,江晚吟便要到栖风阁检阅这一个月以来莲花坞大小事务是否无虞,临走时,他偏头看向蓝曦臣,略带了三分笑意:“我们江家的主君大人,可愿随我同往?”
蓝曦臣眉梢微挑,笑容轻快:“乐意之至。”
回到莲花坞,蓝曦臣才知道,江晚吟在云深不知处处理事务已经温和了许多,到了自己家,他才真正的雷厉风行起来,举止间傲然之气浑然天成,不怒而威,眉眼一挑就满是威压,别说其他坤君,就是一般的乾元在他面前也不够看。
何况,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江晚吟的确不怕乾元元息的威压,也几乎不受其影响,这么多年来,江晚吟从来没受过任何乾元的钳制,实在有些离奇。
及至后来,蓝曦臣在一边旁观了江晚吟在莲花坞校场意气飞扬与弟子们对招喂招,他想,这才是江晚吟该有的人生,不应囿于坤君的身份,成了生儿育女的工具,成了乾元一点元息就能操控的可怜可悲之人。
他无法想象这样志存高远心在高天的江晚吟雌伏在乾元身下,他无法想象本该天高任飞的江晚吟折了翅膀困在乾元的牢笼里——哪怕这个乾元是他自己。
若这世上没有乾元坤君之别,江晚吟是否会活得更加恣意?蓝曦臣的心里忽然生起了几分愧疚,短短月余相处,自己竟隐隐生出了安于现状乐于同江晚吟这样岁月静好地度过一生的想法,这对江晚吟来说,岂非是囚笼?他该是向往更高更远的长天,而非姑苏云深不知处那幽寂深山。
蓝曦臣默默看着在校场上衣袂飞扬紫电纵横的江晚吟,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被幽禁了一生又早逝的女人。
心里似乎有什么火焰,灭掉了。
江晚吟觉得好奇怪,明明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两人之间还好好的,最近这几日蓝曦臣有什么心事似的,连跟自己的关系似乎都冷了两分,竟是疏离了起来,对于这般变化,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见过父亲逃避的态度导致与母亲的矛盾越积越深,也感受得到蓝曦臣的温柔细致以及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是所谓乾元对坤君出于义务或怜悯的保护,这样的蓝曦臣弥足珍贵,他自然不想自己和蓝曦臣之间有什么误会而终至离心。
是以夜里沐浴后,江晚吟一边擦着半干的长发,一边试探着问道:“蓝曦臣,你有什么心事吗?还是在莲花坞住不习惯?”
蓝曦臣喝茶的动作一顿,勉强一笑道:“没有,一切都好。”
江晚吟眼睫微垂,抿着唇一阵沉默,终究还是没有多问。
擦干了头发,江晚吟心情并不太好地走到了床榻边,正想掀开被子窝进去,忽然他脚下一软,若非眼疾手快扶住床柱,怕是直接跪倒在地了。而后他顿觉面颊生热,周身发软,十分不对劲。
蓝曦臣不待自己反应过来,已经飞快到了江晚吟身边,伸手去扶他:“晚吟,还好吗?”
江晚吟却是猛然一惊,探手抓向自己腰间,空空如也……他怎么又忘了,玉珏已经被自己摘下来收起来了。
江晚吟苦笑一声:“不好。”
蓝曦臣面色一变:“怎么不好?是病了么?我去请医师……”
江晚吟神色古怪地看着蓝曦臣,该说他果然清心寡欲了一辈子,正人君子了一辈子吗?
“蓝曦臣,就算我江澄强悍到名号能止小儿夜啼,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坤君,你懂了么?”
蓝曦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浓郁的初荷幽香空前夺人心魄,几乎一瞬间,他便神魂动荡,目眩神迷起来。
江晚吟也有些心驰神摇,平日里倒还好,此刻蓝曦臣身上独有的幽兰冷香几乎要夺去他全部心神和理智,十几年来,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怕,这就是本能么?
“晚吟,你……”蓝曦臣明白过来,强行维持着理智,克己复礼的他又何尝体味过这种可怕的冲动,“我要怎么帮你?请医师还是帮你寻药?”
江晚吟闻言,忽然笑了,几分冷冽,几分嘲讽,神志都清醒了几分,他揪住蓝曦臣的衣襟,神色晦暗难辨:“蓝曦臣,你是乾元,我是坤君,我们也拜过天地了。”
“我……可是……”蓝曦臣心下挣扎不已,为何偏偏要此时此刻遇到这样的事?
江晚吟忽然神色一冷,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了蓝曦臣,而后勉强倚着床柱站稳,冷声道:“你走吧!”
蓝曦臣恍然一惊,还来不及说话,江晚吟已然抬手一掌拂出,毫无防备的蓝曦臣便被这一掌推出了门,随后劲风扫过,门应声阖上,结界立刻笼罩了整个屋子,紫光流溢。
蓝曦臣大惊失色,忽然意识到,骄傲的江晚吟方才分明是接受了他,可自己的言行无异于在拒绝他……不……他想解释,可是要解释什么呢?
屋内的江晚吟跌跌撞撞找到了一只锁灵囊,颤抖着手取出了那枚玉珏,紧紧握在手里,贴在心口。
那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混乱的本能渐渐平复下来,只是终究不同于往常一直佩戴玉珏,他出了一身的汗,浑身的力气也被抽走了似的,倒在了床头,气促不已。
莲花坞覆灭父母双亡那一日他哭到昏厥,观音庙得知剖丹真相后他也毫无颜面地哭过一场,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哭了,可这一刻,他却觉得有泼天的委屈发泄不得,逼得他眼眶又酸又涩,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原来真的,不会有人爱他,从他不顾千难万险扛起莲花坞大旗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这样的性子不会有人喜欢,他这样的坤君不会有人接受得了,蓝曦臣的温柔妥帖,要么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要么是他天性柔善,把自己换成任何人他都可以温柔以待。
或许自己之前真的太乐观了吧,他怎么会自信地以为自己会比母亲幸运呢?
江晚吟浑身无力,连起身沐浴都做不到,他艰难地扯过被子盖好,蒙头大睡,至于被自己赶出去的蓝曦臣,他没了力气和心情去管,任他去留如意吧。
翌日天光微亮之时,江晚吟醒了过来,昨夜种种瞬间又涌上心头,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起身准备叫人送热水来他好沐浴。
拉开门,眼前投下来一道阴影挡住了他的视线,江晚吟微微抬头,是蓝曦臣。
对方眼睛微红,血丝明显,大约一夜未眠,守在他屋外。江晚吟眼底一丝暖意也无,只看了那人一眼,便偏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淡淡道:“泽芜君有事?”
蓝曦臣红着眼瞬也不瞬看着江晚吟,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度过这一晚的,可眼下看来,确与其他坤君不同,他似乎已经不受情汛影响了。只是相应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晚吟……”江晚吟变得冷淡的态度蓝曦臣怎能感受不到,可他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那时的犹豫?他已经认定自己拒绝他了吧?
“昨夜事发突然,是江澄失态,累你无处安寝,很抱歉,”江晚吟并不看他,“你去睡会儿吧。”说罢绕开蓝曦臣离开了。
到头来,他还要对自己说抱歉,蓝曦臣想伸手拉住他,想好好与他解释一番,可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现在思绪混乱,自己都没有理清自己的心,又怎么跟江晚吟解释呢?
等江晚吟从耳房沐浴罢回到主屋,蓝曦臣还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等江晚吟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才微微动了动眼眸,看向江晚吟的眼神落在对方眼里,便有些期期艾艾。
江晚吟的神情已没了先前的冷淡,反而笑了笑,开口安慰道:“你不必这样,真的不用觉得愧疚,坚守本心有什么错,反倒是那些被本能控制的乾元让人生厌。”
虽然江晚吟是在劝慰蓝曦臣,但话中之意反而让他生起了不妙之感:“晚吟误会了,我并非……”
“并非什么?并非看不上江澄,并非厌恶江澄?”江晚吟好笑地接口,“不重要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江晚吟从来不需要依靠乾元,也从来没想过真的屈居乾元之下,昨夜,大概真的是事发突然脑子坏掉了。
蓝曦臣心下颓然,他当然不是看不上江晚吟,更不是厌恶江晚吟,他想说自己并非不喜欢江晚吟,并非真的要拒绝他,可是,自己爱他吗?他又爱自己吗?
或许是真的不再有期待了,江晚吟已经不想深究下去了,他只是云淡风轻道:“去睡吧,不然这副模样叫人看见,还以为你我不和,平白生出一堆蜚短流长。”
人言可畏,流言伤人,他自小到如今,承受过太多。
自那日以后,蓝曦臣便像是刻意保持着距离一般,江晚吟也看破不说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连最初都不如了。
在莲花坞的这一个月,时光飞逝,蓝曦臣和江晚吟又该返回云深不知处了。
上山之前,江晚吟说要去彩衣镇买些糕点小食,蓝曦臣知道蓝家的苦菜苦汤实在委屈了江晚吟,便让江晚吟在一家茶寮里等他,他去采买便是。
江晚吟乐得清闲,便果真在茶寮里坐下来喝着茶等蓝曦臣。
蓝曦臣买了几样即食糕点,又买了一些能存放的小食,难得的是他竟然发现了一家卖楚夷花糕的铺子,蓝曦臣知道云梦那边的人大多爱吃,便也买了些。
大大小小的油纸包被妥帖地放好,收进了袖里乾坤袋,蓝曦臣便大步往茶寮那边走去。
孰料还未走近,远远便看到江晚吟执紫电长鞭在手,冷目如电与几个男人对峙而立。
蓝曦臣瞬身而至,乾元威压骤然而生,原本温柔的幽兰冷香此刻却宛如利剑悬于头顶,强大的压迫感顿时让人透不过气来。
“何事生非?”蓝曦臣面沉如水,声冷若冰,看着那几个男人淡然问道。
江晚吟勉强顶着他的元息威压回头看去,不知为何差点噗嗤笑出声来,他这神情模样,说他是蓝忘机估计都有人信。
“蓝曦臣?”那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却顶着极强的压制,目光不屑看定江晚吟:“纵然从前再厉害再看不起我们这些乾元,你江晚吟最终不也还是成了乾元的笼中鸟掌中物?你在傲慢些什么?”
“你一个乾元,修为灵力也罢,能力名声也罢,比不过我这个笼中鸟掌中物,你是羡慕,嫉妒,还是恨呢?”江晚吟不屑一笑。
“你!你不过是仗着某个乾元给你的金丹作威作福!”
江晚吟还未接话,蓝曦臣向来温和如春风的脸上没了半分笑意,澎湃灵力翻涌,猎猎如风,瞬息之间便将那几人掀翻在地:“张狂,聒噪。”
蓝曦臣这样强大的乾元,这等高深的修为,又岂是他们几个能比,顶着幽兰元息的威压和澎湃灵力的双重重压,他们根本爬不起来。
“朔州曲氏子弟,不得再踏入姑苏地界半步。”蓝曦臣灵力元息一收,伸手扶住江晚吟,柔声问道:“晚吟还好么?”
江晚吟点点头,蓝曦臣的元息威压实在太强,他但凡再收得晚一些,自己怕是要站不住了。乾坤之别,无可奈何。
江晚吟扫了一眼还爬不起来的那几个曲家人,对蓝曦臣道:“走吧,不好让叔父久等。”
“好。”
回到云深不知处,拜见过蓝启仁后,蓝江二人便与几位族中长辈一起共进家宴。
刚从云梦回来,江晚吟一时之间哪能适应蓝家的苦药膳,勉强用些都是给这些长辈面子。
尔后回到寒室吃着楚夷花糕的江晚吟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原本冷了的心好像又热起来了一点,蓝曦臣,你如此矛盾,我到底该怎么办?他摩挲着那枚玉珏,不知该重新挂回腰间,还是继续收起来。
或许他们还需要时间,才能真正接纳彼此。
宗主和主君一直只是名义上的道侣,蓝家长辈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这种事急有什么用?
蓝启仁看得出来,一开始他们确实没有感情疏离而客气,可后来他们之间明明十分融洽,曦臣眉间眼底有柔情,阿澄眼里也有光亮,何以他们竟还如此泾渭分明,不曾水乳交融?
又一日家宴,不常留在云深不知处的蓝忘机和魏无羡也难得回来了,宴会在略有些诡异的氛围下结束,蓝忘机有事向蓝曦臣请教,请他与自己一同先行离开。
面对蓝启仁的欲言又止,江晚吟也只能装作看不懂,行礼告退。
天已黑尽,山道上灯火煌煌,江晚吟慢悠悠往寒室走去,夜风微凉,他拢了拢衣襟,忽然站定了,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鬼道之祖,变成了鬼祟之祖?”
魏无羡干咳一声,从树丛之后走了出来。
“有事?”江晚吟也不回头看他。
魏无羡犹豫了半天,最终也只是挤出一句:“江澄,你和兄长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你不是都看见了?家宴你不是也在?”
魏无羡沉默了,他想问的当然不是表面上他们相处得如何,他想知道的当然是他们之间有没有感情,会不会有感情。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魏无羡面对江澄,从来都是随性而为,想到什么说什么,从来没有这样犹犹豫豫过,只是如今时移世易,他和江澄的情谊,好像真的被自己在观音庙那句还了江家彻底斩断了,在江澄面前,他反而再也洒脱不起来了一样。
江晚吟微微回头,约莫是笑了笑:“我很好,我和蓝曦臣也很好,你有你的归宿,我,自然也有我的归宿。”
魏无羡微微一愣,江晚吟已经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继续往寒室走了。
“江澄……无论如何,师兄都希望你能幸福。”他在心里这样说道。若他和兄长真的很好,蓝湛又怎么会被急召回来,又怎么会找兄长谈话?
“江澄!”魏无羡忽然大声喊道,“你和兄长真的很好,我自然打从心里替你高兴,可如果有一天,你想做回以前的江澄,我一定,一定站在你这边!”
江晚吟的身影顿了顿,什么也没说,渐行渐远了。
魏无羡握紧了手中陈情,江澄,我对你承诺的三件事,两件都没有做到,若这一次你想展翅高飞,我一定不失信于你!
江晚吟还未走回寒室,又突然不想回去了,连魏无羡都开始不看好他和蓝曦臣这段强行捆绑的姻缘,难道他们真的没有未来吗?
他折回身,循着灯火往后山缓缓走去。
后山林深树密,山路崎岖蜿蜒,道旁的灯笼也火光幽微,夜里一般是没有人去后山的,只是半山腰那儿的清凉亭是个静心的好去处,江晚吟心绪有些杂乱,便想着去清凉亭坐一会儿。
再转过几道弯,就能看见清凉亭的飞檐了,江晚吟正要加快步子,却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被本能驱使。”似乎是蓝曦臣在说话。
“我以为兄长是喜欢江晚吟的。”这明显是蓝忘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接着蓝曦臣有些迷惘的话语传入江晚吟耳内:“我……我不知道……”
江晚吟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癖好,何况这话题分明关乎着自己,他突然很抗拒去听,下意识地转身要走。
“或许并不是喜欢……”蓝曦臣的声音却丝丝入扣,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江晚吟的耳朵里。
江晚吟脚下一个趔趄,好在他反应极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深吸一口气,无声无息快步下山,只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本就是家族联姻,不喜欢便不喜欢吧,没有他喜欢,他江澄还不成了吗?只是心里那巨大的空洞,像是灌满了寒风,冷得发疼。
蓝曦臣与蓝忘机别后径直回了寒室,江晚吟竟没有如往常一样等着他,已经睡下了。蓝曦臣微觉诧异,也只道他今天对账累了,便轻手轻脚沐浴洗漱罢,一道早早睡了。
翌日蓝曦臣按惯常的作息醒来,梳洗穿衣,江晚吟难得没有被自己吵醒,他便独自出了门。
他走了不过片刻,江晚吟便缓缓坐了起来。
穿戴梳洗好了,江晚吟从锁灵囊里取出那枚玉珏,没有一丝犹豫,重新系在了腰间。没有缘分就没有缘分吧,他江澄一向识时务得很。
蓝曦臣这时正好推门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了那枚被取下又突然重新戴上的玉珏。他紧了紧指掌,笑容有了三分勉强:“晚吟不是说这枚玉珏太旧了吗,怎么又戴上了?”
江晚吟轻抚玉珏,淡淡道:“我也是才明白的道理,新衣固然好,旧物更安心。”
蓝曦臣悄悄将右手负在身后,掩在广袖之下,只觉得掌心刺痛。因为春回大阵的缘故,寒室已经不复先前那样寒冷,可蓝曦臣却觉得手脚冰凉,遍体生寒。
正当难言的沉默在寒室漫延,让他们二人都分外难熬之时,忽然有弟子大喊着宗主主君闯进了寒室。
“不好了,宗主,主君,思追和景仪在朔州夜猎出事了!”
朔州?蓝曦臣和江晚吟顾不得先前的微妙,对视一眼,蓝曦臣立刻问道:“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夜猎的时候误入了朔州曲氏豢养邪祟的地宫,被困在了里面,而且……”
“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江晚吟神色凌然斥道。
“金小宗主也与他们在一起。”那弟子忙道。
江晚吟脸色顿时一白,他略微稳住心神:“曲氏可有前去救援?”
“不曾,只怕本就是故意引他们前去。”
“好得很!”江晚吟探手一拂腰间清心铃,指尖已拈了一张传送符。
蓝曦臣按住他的手,吩咐那名弟子道:“立刻召集精锐弟子,我和主君先去,其他人随后赶赴朔州。”
那名弟子领命而去,蓝曦臣立刻燃了传送符,带着江晚吟直奔朔州。
青山幽幽,绿水汤汤,魏无羡牵着小苹果在河边饮水,蓝忘机在岸边石滩生了火,正烤着鱼。
魏无羡嘴里哼着小调,悠闲适意,他捡了一枚石子,朝河面扔了出去,打出了十多个水漂。
“啧,手生了,才十几个。”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正要拽着小苹果回石滩那边,忽然他动作一顿,只觉心口处一阵发烫,他心里顿时慌了,手忙脚乱从心口处摸出来一只有些残破的银铃,银铃微微发着光,灼热烫手。
“怎么会这样!是江澄还是金凌?”魏无羡满脸都是惊慌,“蓝湛,蓝湛!”
蓝忘机抬眼看过来,立刻扔下还在烤的鱼,几步走到魏无羡身边。“何事惊慌?”
“出事了,出事了……”魏无羡慌得六神无主,“快,快借我一点灵力!”
蓝忘机依言握住他的手,些微灵力注入魏无羡掌心,魏无羡掌心的银铃颤鸣一声,又没有动静了。
“你他妈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要你何用!”魏无羡双眼急出了血丝,本就残破的银铃突然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不要!”魏无羡大惊失色一声狂吼,他抓住蓝忘机,“快,有没有办法找到你兄长,快呀!”魏无羡濒临崩溃,失态地朝着蓝忘机吼道。
蓝忘机虽然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抵是这只从乱葬岗重新找回来的、据魏婴说和江晚吟的那只同宗同源的清心铃感应到了另一只清心铃的主人有危险发出了示警。
若是江晚吟有危险,那兄长在他身边也不是没有可能。蓝忘机立刻捏诀,动用蓝氏秘术,很快便感应到了蓝曦臣所在。
“朔州曲氏。”蓝忘机说罢,一纸传送符立刻将他二人传送到了蓝曦臣所在之地。
魏无羡心神激荡,落地的瞬间猛地一下摔了出去,蓝忘机刚想去扶他,他却早已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前冲,口中还疯了一样喊着江澄。
像是回应他的呼喊一样,前方山谷的地面突然向两边移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洞口,江晚吟的声音从洞口之下传来:“魏无羡,接着!”
而后是一团灵力包裹着一个金色的身影猛地从洞口飞了出来,魏无羡认出是金凌,赶紧探手凝聚黑雾化去冲击之力稳稳接住金凌。
接着又是两个少年被丢了出来,蓝忘机已然赶到,一手一个揪住他们的后领子,旋身卸去力道稳稳站定。
金凌却是哭喊道:“舅舅!舅舅!”
魏无羡拽住金凌厉声问道:“底下什么情况?!”
金凌哭得不行:“好多邪祟和妖兽,舅舅和泽芜君为了救我们被困住了。”
魏无羡拔足就跑,不料那洞口底下突然一声爆响,一只无比庞大通体赤红的蝎子被气浪掀飞了出来,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随后两道白影从洞口底下掠出,刚刚逸出洞口,他们身后一条银鳞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咬下,腥风瞬间包裹了他们二人,令人作呕。
蓝曦臣返身裂冰一探,死死顶住了巨蟒的上下腭,卡住了他的嘴,巨蟒吃痛,猛地摆动起它粗壮的蟒身,蓝曦臣握着裂冰几乎跟随着蟒蛇的动作胡乱摆动。
蟒蛇发了狂,拼了命扭动,头也直往山壁上砸,企图将蓝曦臣扔到山壁上砸晕。蓝曦臣周身灵力暴涨,裹挟着元息威压,以裂冰为引汹涌灌入巨蟒体内。
巨蟒无法摆脱裂冰,灵流和威压冲击之下,它也鼓胀起浑身妖力,决意与蓝曦臣拼个鱼死网破。
空气似乎都扭曲起来,江晚吟手中紫电忽然化作指环,被他抬手一送落到了蓝曦臣身后,随后紫光大盛,紫电化作结界将蓝曦臣护住。
蓝忘机和魏无羡二人立刻跳下山谷,正待援手,先前跑出来的巨型蝎子这时突然蝎尾一摆,砸向了江晚吟。三毒不知去处,江晚吟手无寸铁,飞身而起躲开蝎子这强横的甩尾攻击,不料蟒蛇和蓝曦臣对峙的灵力太盛,气浪突然之间无声爆开,江晚吟只来得及撑开灵力屏障,便被强大的灵流击飞。
便在这一瞬间,蓝曦臣的身影疾风掣电般闪身到了江晚吟身后,堪堪拦腰圈住了他,两人在气浪中如沧海浮木随波沉浮。
蓝忘机立刻掣出避尘,稳稳载住了蓝曦臣和江晚吟,魏无羡也立刻吹起了陈情,方圆十里的荒冢枯骨都应声而来。
灵流气浪平息,蟒蛇已然炸成齑粉,蓝江二人跃下避尘平稳落地。那巨蝎见势不妙,一头便往那洞口钻过去。
江晚吟纤长手掌一伸,紫电立刻化作长鞭落入他手中,他扬手一甩,紫电卷住了巨蝎一只鳌肢,灵流暴涨扯着那只巨蝎,巨蝎卡在洞口进出不得,狂躁地摆动着它的步足。
蓝曦臣捏诀,裂冰自乱石堆中飞回他手中,他正要吹奏,拉扯着巨蝎的紫电却忽然灵流一闪,化作指环朝着山谷之上的金凌飞快而去,浓紫的光笼罩着金凌和蓝思追蓝景仪三人,一蓬毒液被紫光结界挡下。
巨蝎声东击西得了自由,蝎尾一摆扫向蓝江二人,二人将将避开,魏无羡的尸鬼大军已然赶到,不惧生死不知痛苦的死物直接扑向了巨蝎,将那巨蝎又抓又扯又扑又抱,围了个水泄不通。
魏无羡催动鬼笛,死死压制住了那只巨蝎,蓝忘机也取出忘机琴,缓缓弹奏。
形势得到控制,消耗了过量灵力的蓝曦臣绷住的那股劲一收,顿时脚下一软。他身旁的江晚吟却突然错身一步伸手扶住他,也就是这一错身,紫电呼啸着离开金凌三人飞向江晚吟。
可惜来不及了,就在蓝曦臣软倒那一瞬间,被压制住的巨蝎蝎尾钩刺突然自尾巴脱落,疾逾流星袭向脱力的蓝曦臣。江晚吟根本来不及思考便错身一步挡在蓝曦臣身前,扶住蓝曦臣的同时,闷哼一声,紫电这时候才堪堪赶到,紫光大盛不过一瞬,便迅速化作了指环,套回了江晚吟右手食指之上。
“舅舅——”金凌目眦欲裂,发了疯一般奔向江晚吟,他身边的蓝思追和蓝景仪也被这番变故惊得先是一愣,而后也飞快奔了过去。
正吹奏鬼笛压制巨蝎的魏无羡愣住了,一瞬间,江厌离推开他被一剑刺穿喉咙的情景像毒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和眼前江晚吟被巨蝎毒刺射中委顿在蓝曦臣怀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鬼笛直接掉落,他发了狂似的冲向江晚吟,口中发出受伤野兽一般悲愤又破碎的咆哮。
“江澄,江澄——”
江晚吟不过刹那间便已有些失神,双眼半阖,倒在了蓝曦臣怀里,和他一起跌坐在地。蓝曦臣紧紧抱住他,只觉眼前一片赤红,血色遮天蔽日,他不敢置信地轻轻唤了一声:“晚吟?”
若是寻常毒蝎,或许还有解毒的机会,可这巨蝎庞然而通体赤红,怎能是寻常毒物可比?何况那蝎尾钩刺深深扎入了江晚吟后心,毒素几乎瞬间就随着血液扩散,根本回天乏术。
“为什么……”蓝曦臣声音嘶哑,眼泪啪嗒啪嗒疯狂垂落,一颗心都碎裂成片,随着江晚吟逸散的生机一起随风而逝。
江晚吟没有说话,金凌和魏无羡已经连滚带爬扑到了他身边,他斜倚着蓝曦臣的胸膛,颤抖着伸出手,拽下了挂在腰间的那枚玉珏,交到了金凌手里。
“舅舅,不要,不要……我不要,你不要丢下我……”
江晚吟轻轻拂了拂金凌的眼角,根本擦不干眼泪。他实在有些乏力了,只是轻声道:“阿凌,如果将来、不幸成为坤君,这枚圣人心,会代替我守护你的……”
金凌疯狂摇头,哭到失声,涕泪纵横:“不要,我只要舅舅,我不要圣人心,我要我的舅舅……”
江晚吟眼眶里也涌出泪来,目光却转向了魏无羡:“姐姐的孩子,就交给你看顾了,这次、这次你不能再食言了。”
魏无羡闻言哭得比金凌更加狼狈,又哭又骂:“江晚吟,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丢下莲花坞,丢下阿凌……”你又怎么能狠心丢下我,丢下兄长?
江晚吟没有回应他,靠着蓝曦臣已十分虚弱,他强撑着一口气,声音极低极低:“蓝曦臣,我只是学艺不精,紫电回防得太慢、太慢罢了,你不用挂怀,不用、心怀歉疚,我、我不是、不是为了救你,不是的……”说罢他便闭上眼,像是累极了。
蓝曦臣抱紧了他,只是疯狂流泪,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告诉他,他才刚刚决定要做那根牵引着他的线,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蓝曦臣……你到底、到底……”江晚吟涌着泪,只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嘴唇动了动,眼里的光彻底消失,一偏头,便再也不会看这个世界一眼。
金凌扑到江晚吟身上,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捏紧了那枚玉珏,又哭又喊:“我只要我的舅舅,我不要什么圣人心啊,舅舅啊……”
魏无羡跪在江晚吟身边,一声长啸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喊出来,原来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眼前是这么的痛,这样的痛,江晚吟经历了太多次,父母,姐姐,然后是自己,现在好了,他报复回来了,轮到自己眼睁睁看着他魂归九幽了,魏无羡痛到癫狂,痛到憎恨,痛到恨不得再合上一次阴虎符,要这世界都来感受他的痛苦。可江澄,大概会怪他的吧,他不能这么做的,不能……
被尸鬼压制着的巨蝎终于不再动弹,魏无羡木然地看过去,可是他的师弟,不会再活过来了。
“罢了……”蓝曦臣低声说了一句,忽然笑了起来,笑到声声泣血,泪如泉涌。
江晚吟留给蓝曦臣最后的两个字,是“罢了”。
罢了,何必要问爱或不爱?
罢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罢了,短短日月哪来的爱?
罢了,这一生,终究是不值得。
圣人心,无常无欲,无己无名,绝人欲,存至道,所以能抵抗乾元元息,能平复坤君情汛,是江晚吟这么多年能无束坤君之身、无惧乾元之威的唯一倚仗,是他赖以屹立不倒的唯一倚仗。
可他却在自己面前解下了圣人心,以真正的坤君之身面对自己。自己呢,怕束缚了他,怕成了他的囚笼,怕鸿鹄折翼,怕清荷染泥,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被他坤君的身份绊住,束手束脚,畏缩不前,犹犹豫豫,忽冷忽热,忽近忽远……所以他以为自己是不爱他的,又重新戴上了圣人心,关上了心门。
所以他最后都只是在问,蓝曦臣,你到底如何待我?
所以他说,罢了。
蓝曦臣抱着江晚吟起身,身形摇晃了一下,魏无羡突然站了起来,狠狠盯着蓝曦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江晚吟的眼里没有开心,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他心如刀绞,“为什么让他过得不开心……”
可是,捅了江澄第一刀的,不正是自己吗?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蓝曦臣?
蓝曦臣抱着江晚吟,一步一步走上了山崖,再一步一步走下山,历历往事犹如昨日,一点一滴在眼前闪现。他记得戴着百花帷帽一身红衣的江晚吟,他记得听到弟子叫他主君时眸子里亮如晨星的江晚吟,他记得他倾斜到自己头顶的雨伞,他记得他睡着时的沉静容颜,他记得他挂着难得的笑容说着乐意效劳宗主大人,他记得他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的样子,更记得他将自己推出房门的失望,重新挂上圣人心时的冷淡,以及怕自己内疚终身偏要说不是为了救自己的口是心非。
得到的太少,失去的太多,所以他的心太容易满足,也太容易受伤。晚吟,晚吟啊……
朔州曲氏一夜除名,豢养邪祟和妖兽的地宫也被拔除,年轻的大弟子江梧同样在十七岁一肩挑起了莲花坞的重任,金凌也一夜长大,似乎所有事都太平安稳,只有江晚吟,只有那个强悍了一生的坤君,永远沉睡在了他为之奉献一生的莲花坞。
他的坟前依偎着一白一紫两把上品仙剑,陵前搭建了草庐一座,蓝曦臣日日待在草庐里,不见任何人,既是守陵,亦是闭关。
冬去春来,夏尽秋高,日子不知过去了多久,蓝忘机和魏无羡一起来祭拜江晚吟,也想见一见蓝曦臣,可惜草庐的门一直没有打开。
蓝忘机长长一叹,蓝曦臣能听到他说话吧?
“兄长,寒室院外那棵树,抽出新的枝丫了。”
枯木再逢春,真的是重获新生吗,或者只是重蹈覆辙?
蓝忘机和魏无羡最终也没有等到蓝曦臣开门,罢了,蓝忘机想,再给兄长一些时间吧。
两人并肩缓缓离开,蓝忘机竟难得主动挑起了话题。
“兄长一生都害怕步了父亲的后尘,他说父亲的爱是自私占有,是囚笼,困了母亲一生,他便要自己做最宽容的人,会放手的人,可最后,兄长还是重蹈了父亲的覆辙。”
闭关不出,为爱,为孽,为自罚。
魏无羡并不明白:“他又是何苦呢,他和江澄之间,本就没有爱。”
蓝忘机摇摇头,望着灰暗的天空,心里酸涩不已:“怎么会没有爱呢,只是来得太迟,爱得太深,缘分太浅。”
“兄长竟还不曾与他乾坤结合?”
“是,我不想在我们都还浑浑噩噩的时候被本能驱使。”
“我以为兄长是喜欢江晚吟的。”
“我……我不知道,或许并不是喜欢……”
“何以不是喜欢,兄长看他的眼神,我看得懂,分明十分喜欢。”
“那么忘机,可否告诉兄长,什么是爱?”
“我……也说不清楚。”
“父亲对母亲的爱,让我惶恐,他的爱,是不顾一切的占有,可我不想做江晚吟的囚笼,他不应该被坤君的身份困住,他本该是天际高飞的鸿鹄。”
“所以你是爱他。”
“可爱不该是枷锁,爱应该是成全,放他高飞。”
“可是兄长,你不怕他误会你不喜欢他吗?”
“怕……”
“兄长焉知他不会接受你做他的牢笼?或许你的爱也可以是牵着风筝的线,任他飞得再远,你一收,他就回来了。”
“忘机,你真的长大了。”
“是兄长当局者迷。”
“那,他会爱我吗?”
“兄长心里其实有答案,不是吗?”
“是啊。”
“兄长值得,他,也值得。”
“谢谢你,忘机。”
——完——
楚夷花糕:即鱼糕,湖北一带的一种食物。
萱室:来源于“宣室求贤访逐臣”。
涣哥其实是要送一个新的玉佩给阿澄的,但阿澄以为他不爱他,重新戴上了圣人心。
本篇或许还可命名为《画地为牢》。阿澄愿意画地为牢,涣哥却想他自由高飞,最后自己画地为牢,困了一生。
文以载道,诸君可有悟到什么道?
心情平复了吗?没有的话,看彩蛋吧。解锁彩蛋前请注意看置顶评论。
2025.1.31编辑:弥补本篇遗憾的联动长篇《阴阳错》 (点击即可阅读),已完结,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