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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雨

【柏朱】梦蝶呓(伍)

*完结撒花~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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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吐露心声的夜谈持续得太晚,还是有人陪伴的枕席总比一个人来的温暖,总归柏欣妤是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翻过身,还想如半夜里一般把人搂进怀里拥住,待到摸索几下都扑了空时,柏欣妤才猛地抬起眼皮,盯着身旁空空荡荡的床铺定了定神,才确认了朱怡欣的的确确是已经离开了很久。攥着被角的手迟疑地松开,俏长的睫毛敛起时略有些酸涩,她蓦地觉察到一种奇怪的不安感在心底悄然滋长。

 

"三爷儿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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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花~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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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吐露心声的夜谈持续得太晚,还是有人陪伴的枕席总比一个人来的温暖,总归柏欣妤是难得一觉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翻过身,还想如半夜里一般把人搂进怀里拥住,待到摸索几下都扑了空时,柏欣妤才猛地抬起眼皮,盯着身旁空空荡荡的床铺定了定神,才确认了朱怡欣的的确确是已经离开了很久。攥着被角的手迟疑地松开,俏长的睫毛敛起时略有些酸涩,她蓦地觉察到一种奇怪的不安感在心底悄然滋长。

 

"三爷儿起来啦?"

 

并不相熟的丫头们同她问好,柏欣妤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是客人,拣懒贪了觉多少有些尴尬,更何况朱怡欣不知去了哪里,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停驻颇有些无所适从。洗漱完在院里揣着心事逛着,亭台景致没一点儿入了她的眼,倒是和环儿的偶遇,让她终于寻到熟人得以询问朱怡欣的去向。

 

"小姐早上起来了便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儿,这也有些时候了,估计也快回了。三爷儿莫拘谨,当自己府待着,有什么事唤我们就成。"

 

柏欣妤感激地点点头,在心里褒扬起这位环儿竟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同她家朱怡欣是一等的聪明。然而环儿的宽慰归宽慰,她柏欣妤自己的心思却是另一码事。佯装随意地溜达几转儿,最后还是停在院门旁的树底下发呆,盯着树影缝隙间渗落的点点光斑消磨时间,不多时忽地肩上挨了一凿——

 

"干什么呢,狗狗祟祟在我院儿的海棠树底下站着。"

 

柏欣妤愣愣地回头,朱怡欣正在她身后弯着眼睛瞧她。她今儿略施了些粉黛,本就模样标致的人便瞧上去更添了几分妩媚,教柏欣妤怔怔地挪不开眼,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今天很美",惹得朱怡欣眉头一蹙,抬手去探她额头:"怎么说上胡话了?难不成昨夜淋雨把脑袋烧糊涂了?"

 

"没有的事,赞你漂亮这话,难道别人说得,我却说不得么?"

 

"别人说倒像是真言实意,你一说......我总觉得你有什么鬼点子没使。"

 

扯下偷偷摸摸攀上自己腰肢的手,话里未明说的意思这下被剥得明了,朱怡欣剜了一眼占她便宜的登徒子,偏偏有人还在装傻充愣。

 

"我哪是这样的人。"跟上朱怡欣的步子,柏欣妤又拈住她的衣角,"你今儿早早出门是去做什么?怎么还描了些妆。"

 

"去见重要的人。"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是柏欣妤希望的回答,一双警觉的眸子仍是不相信似的盯着朱怡欣。后者却瞧着她这副狐疑的模样噗呲一声笑出来,勾住她的脖子轻声调笑她。

 

"怎么?我们俊朗潇洒的柏三爷儿,连这种飞醋也要吃么?"

 

"朱!怡!欣!"

 

捉弄似是过了火,红了脸的小将军迈开步子便飞也似的去追肇事逃逸的罪魁祸首,绕过廊道檐角,最后还是在小楼把人逮住。朱怡欣被眸子里烧着火的家伙抵在墙角,今日莫名躁动的家伙不由分说便吻上她的唇,两道频率参差的气息就这般在咫尺里碰撞杂糅。

 

"柏欣妤,我说你今儿跟火折子似的,一点就着。"

 

"对不起......刚才是我失了分寸......我......"

 

"没批评你呢,道什么歉。"朱怡欣好气又好笑,却瞅着柏欣妤一副自责的样子,又抬手把她的脸捧住,抚着那惆怅的脸轻声安慰,"尚有五日呢,先认真过好当下,别给能愉悦的时光添上未至的忧愁。"

 

"朱怡欣......"

 

她怔怔地抬头,想问眼前的少女怎么能看穿她的心思,却被朱怡欣牵住指尖,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


“我去见世叔了。”

 

"这五日,无人会来寻你麻烦。"

 

"你便在我这里安心驻留。"

 

"我们,慢慢地过日子。"

 

 

 

 

 

//

 

被离愁别绪炙烤的五日似乎过得格外快,站在京城雄伟的朱雀门下领旨将行的一刹,一种淡然的惆怅就在不觉间攀上了柏欣妤心头。

 

还会回来吗?

 

她不自觉悲观地想着。身旁的骏马好似通了人性,温顺地陪她缓缓行着,在沙路上留下与她并行的蹄印。

 

"你小子,会挑时间走,连发小的婚宴也来不成。"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追上她的步伐,还未回头便在背后挨了一凿。徐楚雯这一拳定是用了十成的力,好让柏欣妤到归来时都能记忆犹新那份火辣辣的痛感向她寻仇。告状到叶舒淇处似乎也没管用,温柔的人只浅浅笑着,说喜酒会给她留一盅,回来随时补上。

 

"这可没完啊,柏欣妤,你婚宴的时候不请我喝够我可不放你走——你说是吧,嫂子,你可要替我作证。"

 

徐楚雯笑嘻嘻地把隐在二人身后的朱怡欣推到柏欣妤跟前,两个别扭的人才借着力道浅浅地抱了一刹,朱怡欣便迅速抽开身去,低着头不愿正眼瞧她。柏欣妤自知惹恼了她,率先破冰重新把人拥住。猫儿似的人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小声责怪她明明让她来送又匆匆离开根本算不得好汉。

 

"对不起......还是我太害怕了......"

 

"我怕......你来送我......我就更舍不得你......"

 

"万一我......"

 

"柏欣妤!"怀里的猫咪呲牙咧嘴炸了毛,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都说了,不准说丧气话。"

 

"好,我错了......"

 

不再让言语浪费宝贵的一刹,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用相拥为送别作结。分开的时候有万分不舍挂念,嘴上催人快发,牵着的指尖却久久藕断丝连。

 

......

 

"那,我走了?"

 

"嗯......保重,给我完完整整的回来。"

 

"知道了。"

 

登徒子一般的人得意地笑着,趁她不备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翻身跨上马背驰出去好远。

 

"柏欣妤!你等等!"

 

少女追至她马前,匆匆往她手心塞了一个锦囊,指着她鼻尖,威胁她若是敢弄丢,便一辈子找她麻烦。

 

骏马在背向京城的方向若流星飞驰,少年将军颈项上,蓦地多了一半儿蝴蝶样的玉佩,在初夏金灿的阳光里,灼灼闪着让世界黯然失色的光。

 

 

 

 

 

//

 

塞外征戎的进展,由此成了朱府小院的阴晴仪,各个丫头小厮心里都门清,这要是战事顺,大小姐心情就顺,若是战事紧......这一天恐怕都要瞧不见在书房里颓丧的大小姐。

 

几个月的光阴就这般若溪水匆匆流逝,征军业已打到敌国都城下,却遭遇了最顽强的抵抗,攻城战之惨烈已让精锐的虎贲军折了半数将士。援军虽已在路上,只怕仍是一场拉锯战。

 

"小姐,要我说句难听的,日子不是没了柏三爷儿就没得过,您整日这般折腾自己折腾坏了怎么能成?"

 

朱怡欣连着醉了几日闷酒,本就清瘦的人又憔悴了几分,再向环儿讨酒时,环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劝了两句。

 

"我晓得,我又不是因她喝的,小破将军还值得我念着么?我朱怡欣是什么绝代才女,非得吊死在她一个人身上么?好姐姐,你再与我些,我最后吃两盅。"

 

眼底都泛着迷蒙的人攥着环儿衣角撒娇,恳求的模样可怜兮兮,瞧上去怪叫人心疼的。可环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看着自家小主这副模样心知她早已吃醉了。好说歹说把人哄上床卧着,果然方才已是醉得说胡话,阖眼就沉沉睡去的人分明醉得不清,偏偏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个名字,手心紧攥着一半儿玉佩不撒手,仿佛那蝶样的玉佩在梦里成了真,带着她在幻境里与共翩飞。

 

 

 

 

 

//

 

朱怡欣再次睁眼,竟在云顶见了一只蝶。

 

流翼生辉,万般妩媚,在她眼前翩翩而舞,却偏不让她触碰,似是在诱她追捕。

 

她受不了这般折磨,起身亦开始在云端飞奔。蝴蝶展翼翩飞,带她撞进一片似曾相识的天空。

 

"你......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柏欣妤。"

 

"新雨?新下的雨么?"

 

"不是啦,我写给你看。"

 

庭院之中一时没有纸笔,女孩便托起她的手掌,在她掌心用食指比划出她的名字。青涩的脸颊泛着稚气,天真的眼眸里闪着懵懂的光,牵着她的手带她跑遍亭台楼阁、池林草木。

 

恍然一转身,稚嫩的孩童已成了木讷的少年。小时候调皮的家伙不知是被打磨去顽劣还是磨练出一股韧劲,这习武之人难得一身素静之气,和她重逢也只呆愣愣地盯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朱怡欣瞧见她身上的淤青又心疼地把人搂进怀里,这一简简单单之举却换来了好像已经不会再软弱的家伙好多颗晶莹的泪珠。

 

大漠的烟尘忽地迷蒙她的视线,再站在她面前的已是出落得挺拔俊秀的青年将军。牵她时手掌的陈茧似乎怎么也不会变柔软,拥她时一贯的力道似乎怎么也学不会收敛,分开时寄回的礼物似乎怎么也学不会讨她的欢心,可她就是这般坚定地爱着柏欣妤那双笨拙又认真的眼眸。在每一寸光阴流转里,在每一次呼吸脉搏里,她读得到那份真心,早在婚约以前,就开始与她同频共振的真心。

 

柏欣妤的背影蓦然透明无踪,朱怡欣茫然四顾,想唤她的名字,喉间却梗滞着巨石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湛蓝色天幕蓦地阴云密布,她被孤身丢在尸横遍野的战场,看见血色大漠里的烟尘与狰狞,听见四面八方的嘶吼与呻吟。然后她撞见浑身是血的将军,披散着长发半跪在地却紧握着一枚澄净的玉佩。身前的敌阵猛然弓响若霹雳骇人,乱箭若倾盆大雨笼罩在这支筋疲力尽的军队头顶。

 

朱怡欣竭尽全力想奔向她的方向,耳旁忽然铮的一声玉碎的脆响,陪在她左右的蝶在眼前幻化出一团扎眼的花环蓦地消失不见,她一脚踏空坠下云端跌回现实的夜晚。背脊涔满薄汗湿透衣衫,她在夜阑人静时猛地从铺上惊醒,仿佛用尽一生气力,对着沉沉无声夜色,唤出了思念已久的名字。

 

"柏欣妤......"

 

"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被突然打碎沉默的回答惊得咋舌,心脏若擂鼓一般咚咚作响,循着最熟悉不过的音色寻向声纹源头。柏欣妤正耷着眼皮睡在她身侧,迷迷糊糊伸手去揽她,却被忽如其来钻进怀里的人吓得一瞬清醒。朱怡欣不可置信似的捧住她的脸,即使在昏暗的室内也仿佛能看清她眸子里氤氲起的点点泪光。

 

"你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你不是去征戎了?"

 

"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么?我们这成婚都多久了......"

 

"那就好......"朱怡欣把脸都埋进柏欣妤的胸膛,好像寻到了一切困厄面前都可以永远信赖的避风港,"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我们从小到大的,好多好多回忆......"

 

"是吗?"柏欣妤轻轻笑着,长臂一抻把她回搂住,"那你可要再继续睡一会,多回忆一些。不然明天起来,我们的故事就又向前继续咯。"

 

爱人沙哑的声音掺了些困倦的黏糊,温温柔柔地攒在她耳畔令她心安无比。搂住她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猫咪,教她就如此放松地在柏欣妤的气息里阖了眼重返睡梦。

 

梦里有山河湖海,旷野千里,她就在那一望无际的花海里肆意徜徉着,宛若世上最妩媚动人的蝶。偶一回顾,撞进爱人自始至终只容得下她一人的眼,自此梦里的蝶便久久地落在她心间,呓语亦作正缘。

 

 

 

 

 

 

 

 

 

 

 

 

 

 

 

 

 

 

 

 

—正文完—

 

 

 

 

 

 

 

 

 

 

 

经年雨

【柏朱】梦蝶呓(肆)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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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环儿的呼唤声由远变得清晰,朱怡欣没来得及去屋外应她,匆忙的人就难得莽撞地先一步跨进了槛。刚要开口传话,却瞧见个不熟稔的背影趴在几案上小憩,朱怡欣的手正搁在那人脸颊上,斜递过去的目光缱绻得像是一汪春水。不必说,这背影不是柏小将军还是谁?

 

总觉得自己脸烧得火烧火燎般烫,环儿尴尬着不知所措,指头把衣角攥成团,才在朱怡欣示意她继续开口的微笑里放轻了声音汇报...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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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环儿的呼唤声由远变得清晰,朱怡欣没来得及去屋外应她,匆忙的人就难得莽撞地先一步跨进了槛。刚要开口传话,却瞧见个不熟稔的背影趴在几案上小憩,朱怡欣的手正搁在那人脸颊上,斜递过去的目光缱绻得像是一汪春水。不必说,这背影不是柏小将军还是谁?

 

总觉得自己脸烧得火烧火燎般烫,环儿尴尬着不知所措,指头把衣角攥成团,才在朱怡欣示意她继续开口的微笑里放轻了声音汇报:

 

"柏老将军说要告辞了,唤柏三爷一起。"

 

"嗯,你去回那边的话,说我们很快就来。"

 

"是。"

 

送走环儿又迎回二人的独处空间,朱怡欣转回身去瞧打盹儿的人。俏长的睫毛映着日暮的淡影,忽而哆嗦了一瞬,像是振翅而起的蝶。她于是笑着把指尖探到那人的颊侧,在一次次轻触里描摹出恋人凌厉的侧脸轮廓。

 

"别装啦。"她轻笑,似是嗔怪,又带着些怜惜,"再舍不得我,也不能在我这赖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赖一辈子?"装睡的人蓦然睁眼,皱着眉头却带着迷糊的模样倒像只警觉的护卫犬。瞧着朱怡欣看她时含笑的眼,后知后觉是被人唬了一套,气鼓鼓站起身就往外走。朱怡欣知她是装出的生气模样,追出去挽住她胳膊,意料之中没被固执地甩开。

 

"又没成亲,你赖在别人家算什么?作采花大盗么?"

 

"就念叨成亲成亲......"

 

低着头只知快步走的人似乎有些莫名的情绪,朱怡欣望着她下垂的眼尾,竟一瞬也如鲠在喉。虽说婚约是自小就牢牢把她二人拴在一起的无形索,可这么多年来她晓得她喜欢着的少年心里也揣着对她的那一份真挚。"成亲"二字,在何时成了让柏欣妤烦恼的词,于朱怡欣这般冰雪聪明的姑娘,也难得成了无解的谜题。

 

......

 

送至府门,二位长辈仍是亲切地送别着,柏欣妤只垂头跟在父亲身后,朱怡欣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心底也跟着沉甸甸的,像赘了一块巨石。

 

"柏欣妤。"

 

她唤她。

 

后者却愣了半晌才抬头,目光只在她脸上停驻一瞬,就猛地受惊了一般转向另一边,低声却惊讶似的喝了一声"父亲"。正在最后肯定聘书一事的二人被蓦地打断,刹那静默的空气让柏父转回身来睨向柏欣妤的那一眼显得可怖瘆人。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柏欣妤哆嗦着唇还想说什么,朱父当即把柏父的话题承过去,让柏欣妤得到一个警告意味颇明的眼神后暂时未遭他测。衣袖被身旁的人轻轻扯过,发颤的指尖被朱怡欣温热的掌心拥住时,柏欣妤才想起明明方才先唤自己的是她。况且自己怀的心思对眼前这个尚不知情的人分明会造成伤害,柏欣妤又不是个擅长在朱怡欣面前掩藏情绪的人,索性心虚地把头低下去,逼迫自己不去瞧朱怡欣写满了失落的眼睛。

 

"柏欣妤,回去路上小心。"

 

"嗯,你也保重,回见。"

 

目送少年的袍角在马蹄深浅里隐没于街巷,渐阴的天色里,她低落的心绪只有窗沿驻留的蝶知道。

 

 

 

 

 

//

 

虽说几日没见着柏欣妤人影,可是月华与朝日却有条不紊地交替着,丝毫未怠慢地把时间推着前进。无暇思量心上人的近况,好友却修书一封来邀她见面,理由却足矣让朱怡欣惊落下巴——叶舒淇要成亲了。

 

其实风声是早有的,住京城但凡通点门路的,都晓得当今翰林徐学士家二公子和门下省叶侍郎家的嫡女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叶小姐的才貌双全在京城倒是远近闻名,可这徐二爷却在那年进士及第后匿了几年声息。这下随着边关队伍凯旋而归,那一众受赏的武将里偏瞧见一个手拿折扇的文官儿样的家伙——却不是徐楚雯是谁?

 

原来徐楚雯及第后去边关作了参军增长见闻,照皇上对徐学士的青睐程度,这徐公子本是去历练的,哪知道作参军时偏生争气,善思有谋的头脑与初露锋芒的柏小将军恰相契合,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倒立了功。皇上是龙颜大悦,拍板给徐楚雯就调回了中央。虽说资历浅,只在大理寺任个七品官,到底是回了故乡久留,两只鸳鸯就此不用长离。加之年岁也已到了时候,这板上钉钉却拖了几年的婚事,如今终于若轱辘一般被推着逐步进展。

 

......

 

雨淅淅沥沥下着,春末转夏时,似乎这雨落敲檐声是世界的背景音乐。橙红的灯火被雨帘遮掩得模糊,踢踏的马蹄声停在叶府楼宇前,丫头早早支好伞,把大小姐自车上稳稳扶下来。走过叶府里路,朱怡欣仍记着童年时与挚友相伴的孩提剪影,怎么也难想到这仿佛一瞬间,少女就要嫁人成亲。

 

不错,朱怡欣今晚,正是去瞧叶舒淇的。

 

"哎呀真可恶呀,再见面的时候有人都要成亲了。"叶舒淇亲昵地去握朱怡欣的手,后者却故作嗔怪地躲开去,俏皮的眼一眨,开口就是调侃的话。

 

"怎么,这是嫌你家小将军没我们徐楚雯儿动作麻利?你自己催催不成。"才不对她揶揄的话放在心上,叶舒淇挽起朱怡欣的胳膊把人往房里带。桌上的热茶是小丫头刚沏的,慢悠悠蒸着白雾,在空气里蹒跚脚步。

 

"唉,你甭提她了。"啜一口清茶润嗓,朱怡欣的语调里却藏着些暗哑,"不知她怎的,总觉得她对婚事有些抵触......"

 

"怎么会呢?"叶舒淇秀眉一蹙,好友的事俨然让她分外上心,"那臭小子胆敢有二心,我现在就上门取她小命!"

 

"不是啦。"朱怡欣扯下叶舒淇攥紧的拳头,对着那双火焰炯炯燃烧的眸又笑了一瞬,"我晓得她心里只有我呢。"

 

"那她怎么会有这种情绪?"

 

"怪便怪在这里呢。"叹一声闷气,朱怡欣盯着打旋的茶叶出神,"世叔倒是挺上心这门亲事,我就怕柏欣妤倔起来和他对着干,少不了她受罪的。"

 

"你也是,不消我说你,自己遭罪到这个份儿上了,倒还想着她受罪?要我说,我们朱大小姐风华绝代,悔婚是她吃亏。"叶舒淇挪到朱怡欣身侧,把恹恹了几日终于诉了委屈的人搂进怀里,"莫想那家伙了,等我婚时记得来府上,请你俩喝几锺,我活月老保管把二位劝和。"

 

絮絮叨叨聊些别的,意兴阑珊时本要送客归家,谁知本没一同前来的环儿突然从门外气喘吁吁地赶来,扑在廊前说有要事找朱小姐。

 

"环儿,有什么急事要你从府上跑来这里寻我?"

 

"是柏三爷的事。"粗气尚未喘匀,环儿就着急地开口。然而柏欣妤的名字像是某道霹雳,惊得叶舒淇与朱怡欣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柏三爷儿晚膳时便同柏老爷争吵,负气离府出了门去。偏生柏老爷也动了肝火,命全府上下不准去寻。若不是我去给平儿送花样子恰晓得了这件事,今儿可真真没办法了。平儿急得快哭出来,托我来赶快寻朱小姐帮忙呢。"

 

"那犹豫什么?便把我车马唤来,速速去寻。"

 

"哎!小姐!"明明是要紧的事,一向行事利落的环儿却扯住了朱怡欣的袍角不放,唇抿了又抿却不敢开口,最后在朱怡欣的催促里终于嗫嚅出声。

 

"听......听平儿说,柏三爷和老爷吵架的原因是......"

 

"柏三爷不同意柏老爷来下聘书。"

 

轰隆一声若春雷轰顶。

 

朱怡欣脑中那根颤颤巍巍的弦,终于应声而断。

 

 

 

 

 

//

 

马车里静谧的吓人。环儿悄悄探着自家小主的脸色,却只得到一张毫无表情的俏脸。马车循着朱怡欣的指示,在京城几个地名周围寻了一遍却无甚收获,只得打道回府。

 

"小姐.....莫想太多,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她的心意,我寻思柏小将军定是有什么苦衷。"

 

"嗯。"

 

环儿的劝慰仿佛是飘飘悠悠的羽毛,在脑袋里抚过几下便成了一阵无痕微风。心里的焦急逐渐被另一种情绪掩埋,朱怡欣低头盯着手心的蝴蝶簪儿出神,失落的心绪逐渐刮起愈强的波澜。

 

缓行的马车蓦地停下,朱怡欣登时不悦地蹙起眉。环儿赶快掀了帘去问车夫情况,朱怡欣的目光却恰恰看破了窗外的稀薄雨幕,驻留在冷巷中的一团黑影之上。车夫下车,提了灯盏去瞧前方损坏的路面,而那一瞬光亮,也已足够朱怡欣把缩成一团蹲在墙角的人看个清楚。

 

"环儿。"

 

"嗯?小姐有什么吩咐?"

 

"伞给我。"

 

"小姐?"

 

环儿还想说些什么拉住朱怡欣,固执的大小姐已经颇强硬地把她的手拍开,背向马车走得坚决。

 

"莫管我。"

 

"我要去发火了。"

 

......

 

夜风又吹了一阵,搅得本淋不到自己的雨劈头盖脸地织过来,湿了脸颊又冷了身子,让柏欣妤好生狼狈。腹中的空虚感又袭来一阵,上下眼皮儿阖在一起时愈发难舍难分,每一次睁眼都像是在托举千钧的重担。到后来实在晕沉得无力,柏欣妤索性竭力把袍子裹得紧些,容许脑袋能枕在臂弯上稍稍阖一会眼歇息,妄图自欺欺人地逃离这个世界。

 

耳畔又响了马车的踏步,她无力抬头,更何况也不期盼着谁能来寻她。蹲在朱府旁的冷巷只是因她知晓这地方清净,至于幻想朱怡欣来寻她更是想入非非的天方夜谭。是了,柏欣妤,你负了人家,又有哪门子脸面奢望人家来帮你?

 

她正这般自嘲地想着,头顶猛地结结实实挨了一凿。柏欣妤还以为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堂堂将军爷蹲在冷巷遭了劫,哪知竭力睁开迷蒙的眼时,她在纷扬的雨丝外,看见了为她撑着伞的朱怡欣。

 

"朱朱......我......"

 

"你那点破事我都知道。"一手撑伞一手抱臂的人脸色像冰封一般生分,揪着柏欣妤的胳膊便把她扯起来,不由分说把她往府里带,"在我允许以前,不准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

 

被不相熟的丫头们侍奉着沐浴更衣后,柏欣妤被领进她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装潢摆样都同几日前无差,唯独少了个笑颜如画的姑娘。心中的空落感湿答答地坠着,丫头们却没给留她神伤的时候,推推就就把她请到朱怡欣的铺上就寝。

 

"你们小姐呢?"

 

"小姐请您睡里房,她说她今晚睡外房。"

 

"你们拦着我做甚?"

 

"小姐吩咐,不让您去寻她,说您二人又不成亲就枕同一床席,未免以后让三爷儿您的正妻心里泛醋味儿。"

 

柏欣妤知是把人惹生气了,借着丫头传话来讽她。然而她的心思却没同朱怡欣解释过,眼下的错的的确确在她。无奈,她只好顺从地卧上朱怡欣的衾枕。好闻的香味像无形的帷幔,把她周身笼进去,悠然地从她鼻尖弥散向每一寸神经,逐渐抚平了她不安的心绪。躯壳在洗浴后业已回温,她阖眼养了几刻神,闻着四下俱无声,悄悄起身去外房寻人赔礼道歉。

 

外房也是漆黑,却瞧见那烛火分明是才吹熄的,隐隐还冒着如豆暗红光亮。心知床上卧着的人定是才睡下,柏欣妤悄声走过去,攀在床沿低声唤她。

 

"朱朱......"

 

"理理我....."

 

阖眼卧着的人并未回应,倒也在她意料之中。柏欣妤索性就戏演戏,牵起朱怡欣搭在床沿的手,低声絮叨起事情的真相。

 

"我的心思,我想你肯定能明白,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不让我爹下聘书,根本就不是因为我心有他属,我......我也有心事没同你讲......"

 

"陛下要派我打仗去了,这次是决心了永除后患的战役,也不晓得要去多久......也不晓得......我能不能回来。"

 

"要是能回来,那便最好。陛下允了我当御林军的将领,以后就常在京城,也可以多陪着你。"

 

"要是回不来......"

 

窗外窸窣的雨声忽而变得清晰,原来是倾诉的话语忽然停了。久无下文的话半坠在空中,一滴滚烫的液体先一步落在朱怡欣手背,教她无法再继续沉默。

 

"柏欣妤......"抻直手臂拥住落泪的人儿,朱怡欣还是硬不起心肠冷落她,却又气她不爱惜身子,语气稍硬地斥了几句,"先睡上来盖上铺盖,就穿个单衣往外跑,本来淋了雨就容易害病......"

 

"朱怡欣......"柏欣妤难得莽撞地打断了她的话,手臂一抬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灼热的肌肤似是把所有心绪宣之于温度,搭在朱怡欣腰侧不住升温,"要是我回不来怎么办......"

 

"我可不愿我心爱的姑娘同别人成婚,可......可若是先下了聘书,我却回不来,你以后又怎么办......"

 

一想着她们无法预测的以后,柏欣妤的泪珠就断了线一般淌落。她当然是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将军,可她年轻鲜活的心脏里,同样揣着对一切幸福的渴望。

 

身旁沉默着的人蓦地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颊上的溪串忽而被柔软的指腹抹去,向来作她的定心丸的少女开口却也不再似往日冷静。柏欣妤后知后觉地发现,黑暗里与她近在咫尺的另一个灵魂,也同样浸在泪的洗涤与她紧紧相拥。

 

"柏欣妤。"

 

"不许说丧气话。"

 

"你一定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等着你。"

 

"无论是半载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我都等着你。"

 

她们都是命运面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没有预知将来的天赋或掌控未知的权力。世上的人儿尽皆如此,或许她们唯一有着的特别,是知晓身后有一双能承托自己的一切的眼眸在亘久地凝望她们的身影,为她们各自的前行灌注独一份的勇气。

 

泪眼中的相拥好像持续了很久,直到夜虫不再鸣唱,春雨不再落下,隐隐有星子弥散在被洗得澄澈如鉴的夜空中,已经安静阖眼很久的朱怡欣在恍惚里听见一声若梦中呓语的恳求落在耳畔。

 

“五天后出发的时候,你能不能来送送我?”

 

“那是自然的。”

 

不论对方究竟是否有意,朱怡欣都翻身又窝进那人空荡的双臂里。落在柏欣妤脖颈的轻吻似是某种契约的印章,把梦里梦外的二人都虔诚地签订在一起,久久不分离。

 

 

 

 

 

 

 

 

 

 

 

 

 

 

 

 

 

 

 

 

经年雨

【柏朱】梦蝶呓(叁)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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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柏欣妤最终还是没能听朱怡欣的话,待养好伤再来寻她。

 

......

 

鸟语中慵懒地翻过身,念及前夜晚归,便放肆地容许自己再稍与衾枕缠绵一会。淡薄的光影逐渐从窗沿落进来,雨洗过的空气里有清新的花香,朱怡欣便在这春日的清晨里缓缓睁了眼。忆起昨夜离去时,虚握着她手指一副护食样儿沉沉睡着的少年,嘴角便不由含了笑。梳洗更衣,出户过廊,一颗悠然的心若风筝一般被放飞在湛蓝色天幕里,她就在春日的暖阳底下徐徐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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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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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柏欣妤最终还是没能听朱怡欣的话,待养好伤再来寻她。

 

......

 

鸟语中慵懒地翻过身,念及前夜晚归,便放肆地容许自己再稍与衾枕缠绵一会。淡薄的光影逐渐从窗沿落进来,雨洗过的空气里有清新的花香,朱怡欣便在这春日的清晨里缓缓睁了眼。忆起昨夜离去时,虚握着她手指一副护食样儿沉沉睡着的少年,嘴角便不由含了笑。梳洗更衣,出户过廊,一颗悠然的心若风筝一般被放飞在湛蓝色天幕里,她就在春日的暖阳底下徐徐走着。

 

"小姐上哪啊,心情颇好的样子?"

 

环儿也早已起了,在院里拿着水壶浇花。水珠洗过叶脉,好似川流一般汇合在一起压弯了草叶儿的腰肢,又轰然坠地摔出万道金光。

 

"不上哪儿啊。"朱怡欣浅浅笑着,连语调都轻飘飘地浮在空气里,"单纯心情好。"

 

"昨儿见着柏三爷儿啦?"

 

"就你聪明是吧!"

 

朱怡欣蹙起眉,伸手揪一把环儿的脸蛋,这指头却没使一丁点儿劲儿,纯是掩饰自个儿的羞赧去了。环儿会意地笑着也不恼她,转身继续去侍弄她的花草。

 

顺着壶嘴淌落的水流,朱怡欣的眼神落在花丛上飞舞的蝶儿,下意识抬了手指去触。那蝶儿却好像怕生一般,振了翅就逃走,惹得她只好嘁了一声,眼睁睁看着这些娇小的精灵往远处继续它们自由的舞,身后环儿却突然又唤她。

 

"小姐昨天晚归,老爷令您去听话时,我道您赴宴累了睡下早,老爷便让我同您讲,今儿中午柏老将军要来府上坐坐,多半是提亲的事,要您好生准备。"

 

"我有甚么可准备的?二老议事便是结果,父母之言还能不从么?更何况......我与她处得也不差,更不必说什么了。"

 

"老爷的意思是,柏小将军定是会一同来访,要您二位好生相处。"

 

"她要来?可她的伤不是......"

 

环儿赶快扯住朱怡欣的衣袖,眼神里都涂满谨慎的意味,瞅见四下无人,她才压低了嗓子凑在朱怡欣耳边轻声道:

 

"这老小不对付也是多年的事,您昨天也听我说了,这柏三爷受伤是件秘事儿,定是怕固执的柏老爷又说些什么伤人心窝子的话,所以才保密呢。照那老爷的性子,肯定顾不上是非,就要扯些他年轻时身负三箭取敌将首级的旧事,柏三爷儿这伤再重,也讨不得什么怜惜的。"

 

眼前蓦地好像扑来一只蝶,绚烂的翅扑打着流云,像是一眨一眨的俏长眼睫,她不自觉想起昨夜卧在衾枕上,那个只敢对自己诉真心的少年。

 

她该有多委屈。

 

"柏欣妤......"

 

她喃喃念着。心脏亦揪得生疼,好像伤疤在不住渗血。

 

 

 

 

 

//

 

果然,午后宾客便按时来了。两位旧交是亲切问候、诉事论道,时不时互相赞一番身旁的两位小辈。挂起一副笑脸周旋礼数,余下的时分里,朱怡欣的眼神尽数落在那面的柏欣妤身上。尽管她疲累的神经有些撑不起表面的伪装,然而她仍竭力把背挺直作出一副精神的模样。

 

"这孩子也不知怎了,今晨起来便是这副恹恹的模样,带出来真是让老友你取笑了。"

 

"无妨无妨,柏小将军精明能干在当朝都是颇有名气,昨日方归今日就来访,定是太疲累了。怡欣,你带柏小将军去府上逛逛吧。"

 

"是。那柏世叔,我们便先告辞了。"

 

"去吧。你看你家怡欣,这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哪像我那个没出息的......"

 

父亲的责语还在身后追,柏欣妤只觉耳里嘈杂的紧,好像各种句子化了真身,在她脑袋里轰轰烈烈地征伐打架。迷迷糊糊里她忽地见了天光,在抬起头辨清朱怡欣探过来的眸光前,她先看清了那只领她重归清明的手。

 

"别发呆啦。"朱怡欣轻轻在她眼前挥手,"带你去我院里坐坐,他暂时不会再找你麻烦啦。"

 

"好。"下意识牵住那只温润柔软的手掌,柏欣妤把朱怡欣的手握得很紧,像是攥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

 

"怎么觉得你今儿比昨日在曲水宴上见到时憔悴不少?"

 

并肩走过砖路,朱怡欣眼神警告了周围不少沿路好奇观望过来的眼珠子,又把注意力全心全意放回身旁的大只跟班身上。

 

"昨夜三更后便睡得不好,时不时疼醒又迷迷蒙蒙昏睡去,就这般折腾到卯时过后几刻,不得已还是起来了。现在伤倒好上不少,却没空暇睡了,强打起精神倒也能撑撑。只有像你这般细心的,才瞧的出来我并不太舒朗。"

 

花言巧语似是信手拈来,朱怡欣剜了油嘴滑舌的家伙一眼,只得到装傻充愣的家伙弯起眉眼的笑容。又绕过几丛花木,身旁的人却长叹一口气,一向表面上平和模样儿的人又对她敞了心扉,絮絮叨叨诉着苦头。

 

"至于来访......我竟也没想到他老人家硬要说我归来第二日就来贵府拜访才显真诚。我倒想听你的话,养好了伤才好寻你呢。唉,真是什么事也不顺心......"

 

说这话的人好像满带着丧气,耷拉着脑袋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个锋芒毕露的小将军。朱怡欣攥住她布满陈茧的手,却劝不出什么有实际意义的词句,只好轻轻牵过她的指尖,把自己掌心的温热包裹上去,温言哄着。

 

"那见了我,总算心里好些?"

 

"那是自然。"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朱怡欣也满意地看见柏欣妤唇边挂上一抹笑意。携手的脚步快了些,柏欣妤却突然在池前扯住她,闪着懵懵的眸子问她。

 

"昨儿你不是邀我看新来的金鱼么?"

 

朱怡欣却猛地被问住,张了张口没对出答案,对着柏欣妤颇为认真的神色只觉她耿直得可爱,没忍住涌出的笑意,搭住柏欣妤的肩膀在她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你真以为我邀你进来瞧那鱼儿的?"

 

"不然呢。"

 

"傻狗一个。"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拽着柏欣妤快步过了矮桥走进院墙,朱怡欣回身阖上自己小院的院门,趁势便把紧跟在她身后孜孜不倦求教的人抵在了门板上。

 

"真想知道?"

 

朱怡欣宝石一般的眸子闪着诱人的光,明知有陷阱在前,柏欣妤却仍不假思索地点了头,满脸期盼地望着她。

 

"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那才不要,不知道就不知道。"

 

"小子,进了我的院子,可就由不得你了。"

 

用手掌比作的刀刃架在颈侧,不合格的歹徒几招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偏生降住了自幼习武的小将军。拗不过眼前固执的年下,柏欣妤无奈似的叹一口气,只好配合演戏。残存的一丁点儿薄面梗在通红的脸颊上,她攥住朱怡欣的袍角,低低嗫嚅句"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嘛"。朱怡欣的笑容登时灿烂的若院角落那颗桃树上的艳红点点,明摆着就爱看柏欣妤对她服软吃瘪的样子。

 

"我就是想把你拐回来当我院里的压寨夫人啊。"

 

朱怡欣酥臂一抻,灵蛇一般就勾上了她的脖颈。滚烫的耳尖又被捏了一记,俏皮的词句顺着恋人的吐息攒在耳畔灼灼地烫着,偏生勾得出些暧昧的情愫。水润的唇就在咫尺,隐隐绰绰散着樱桃的甜香,把柏欣妤蛊得心醉,趁着迷糊的眼就去尝那蜜酿的滋味。没把甜香扫掠干净,臂膀上登时挨了一记,先前调戏她的人此时却羞得满脸通红,扯着她就往屋里奔,一边还嘟嘟囔囔骂她"色狗"。

 

 

 

 

 

//

 

"戏弄我的时候不还是威风凛凛的山寨主儿么,怎么这下还脸红了?"

 

朱怡欣气鼓鼓地坐在几案前,眼神钉在那本词集上,似是被磁石牢牢吸住,总归是不瞧她。柏欣妤却对着严于律她宽于律己的人没辙,走过去跪坐在她身边,下巴搁在掌心,用目光炙烤着装模作样的人,等她自己破戒投降。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较劲,直到柏欣妤瞥见桌角那只表情苦闷的陶瓷小蛙,这才率先笑出来打破僵局。俯过身子把小蛙拾进掌心,柏欣妤打量着她磨练路上的失败品,那憋屈的表情像是在同她这个原主诉苦。

 

"不是嫌它丑么,怎么还摆在桌上?"

 

朱怡欣终于把挡住脸颊的书籍拿开,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把小蛙劈手夺过去,又狠狠塞进竹屉里边去蹲牢。

 

"那现在它也逃不了了,就该在竹屉里边吃灰,谁叫它和它主人一样讨厌。"

 

"你说你自己么?"

 

"谁买的,谁自然就是它主人。"

 

"那照你这么说,你倒把那蝴蝶簪儿还我?"

 

柏欣妤还要故意逗她,佯装探手去取朱怡欣头上的簪儿,却被朱怡欣结结实实在臂上来了一记。没功夫埋怨恋人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力道,柏欣妤分明瞧见朱怡欣急得像只被踩了尾尖的猫咪,连眼眶都泛起嫣红。

 

"柏欣妤!"她抿着嘴,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你什么意思,送了簪又要回去!"

 

"我错了我错了,我没那个意思,真是同你说笑的。"

 

柏欣妤赶忙凑过去,讨好似的把人圈进怀里。真上了脾气的大小姐使了全力去挣脱,最后还是输给小将军结实的臂膀。低下头去生闷气,朱怡欣刻意把脑袋转向另一边,就要让那缠着她的狗皮膏药好生反省。

 

"朱朱,我真错了,不该讲这些不负责任的玩笑话。"

 

"发簪是我认认真真在边城里各个有名的匠人铺子里寻觅,挑了好些时日才决定下来的。"

 

"这辈子,我柏欣妤只送过你一人簪子。"

 

"绝不要回去,也绝不会送别人。"

 

朱怡欣转回身,瞧着搂着自己诚恳起誓的人认真的神情,先前的气也消了七八分。她知道柏欣妤素来是信守承诺的人,方才的话分明是玩笑,可她总是怀着莫名的信念,便不愿揣测那一分一毫的坏果。


"你说的,最好当真。"

 

"那是自然,你还不信我么?"

 

"那今日也不能就这般放了你,还是要罚你些什么。"

 

"罚罚罚,我做了错事该罚。"

 

想把怀里的姑娘搂得更紧,谄媚的狗腿子却被板起脸的大小姐推开,只好乖巧坐着听凭处置。

 

"这半个时辰,就待在这里歇息,却不准同我讲话。"

 

"啊?"若是待在朱怡欣身旁却不让柏欣妤同她讲话,那同让她死了又有何区别,"好朱朱,饶了我罢。"

 

"听罚便认,不许多言。"

 

于是风头无两的柏小将军只得认了这哑巴亏,趴在几案一旁眼巴巴看着心上的姑娘翻阅起书卷却不分她半眼。她堂堂柏欣妤连几页秀字也不如了?在心里埋怨起恋人的无情,闷闷不乐的人望着望着朱怡欣的侧脸,竟容许上下眼睫亲昵地长吻在一起。

 

身旁总弄出窸窸窣窣声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安静得像一座雕塑,朱怡欣斜眼瞧去,果真是睡着了。先前还怨着无暇小憩,这会不就阖眼歇着了?午后被云雾半遮的光并不刺眼,就从窗沿堪堪落进来歇在柏欣妤侧脸,同她的睡颜一般恬静模样。怨气早已跑了个没影,朱怡欣轻笑两声,起身替她取来一件薄衫披上。

 

清风趁着这一空当便咋咋唬唬闯进来,偏把朱怡欣的书卷拨到另一页上。白纸黑字说不上来是天公的撺掇,或是心底未言说出口的夙愿,总归恰好的是,那被光晕点亮的一句,正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注:

赠送女子发簪,通常表示欲与该女子结为夫妻,寓意着深深的情感和承诺,‌如果一方决定结束这段关系,‌可能会选择把簪子要回。(来源百度,或有不妥)

 

 

 

 

 

 

 

 

 

 

 

经年雨

【柏朱】梦蝶呓(贰)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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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

 

矜持若高岭之花的朱小姐一瞬气血上头,顾不上周围目光道道,看清柏欣妤的一刹就搂上人家脖去。柏小将军再精练的功夫似乎都在此刻遁了个没影,被怀里的姑娘扑得倒退了几步却还挂着一脸温吞的笑,俨然一只家犬模样。

 

"二位二位,这是流觞曲水,不是订婚夜宴!"

 

起哄的声音又闹腾起来,二人一下成了众矢之的。被嬉笑的目光从头到脚包裹...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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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

 

矜持若高岭之花的朱小姐一瞬气血上头,顾不上周围目光道道,看清柏欣妤的一刹就搂上人家脖去。柏小将军再精练的功夫似乎都在此刻遁了个没影,被怀里的姑娘扑得倒退了几步却还挂着一脸温吞的笑,俨然一只家犬模样。

 

"二位二位,这是流觞曲水,不是订婚夜宴!"

 

起哄的声音又闹腾起来,二人一下成了众矢之的。被嬉笑的目光从头到脚包裹成茧,朱怡欣蹙起眉头,对着周围看热闹的家伙们恶狠狠地指指点点,活像一只呲牙咧嘴的猫咪;柏欣妤也红了耳根颇有些羞赧的样子,把搂住朱怡欣后腰的手缓缓抽开去,却又紧挨着朱怡欣坐下。武将光临文会本有些格格不入,好在一众熟人也识趣地不再特意拿这位嘉宾开玩笑,由着她安静陪在朱怡欣身侧,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看着所有人而笑,倒和果决刚毅的新锐将领身份割裂得出奇。

 

......

 

酒令再行过几轮,天公却不作美地降了雨帘下来。宫中本设了晚宴,柏欣妤由着朱怡欣牵紧,脸上表情都写着听从安排的乖顺样。朱怡欣却瞅了一眼她眼底的乌青,同好友知会一声就先行告辞把人带走。

 

"怎么不去蹭宫里免费的晚宴?"

 

"看你那眼皮底下快和墨一样黑了,待会宴到一半自家人没了,我可是得不偿失。"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朱怡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然而嘴硬的人愣是把伞柄抢了过去,又借着伞小的名义把人半搂进臂弯,"嘿嘿"傻笑着像是在表某种忠心。

 

"虽然确实有点累吧,但是刚才一看到你自信满满吟诗作赋的样子,我一下心里喜悦的紧,好像连夜赶路的瞌睡虫都被一扫而光了。"

 

说心里话的家伙又开始羞赧,把脚下光润的石砖盯穿也不敢瞧朱怡欣的眼,只有搭在她腰侧的指尖滚烫得像是着了火,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团炙热。

 

"是嘛......"

 

"听她们说你打了胜仗被嘉奖,我也骄傲的很呢......"

 

雨丝淅淅沥沥地织着春日的锦绣,恋人倾斜的伞柄在这烟雨朦胧的世界里为她撑起一方澄净的桃花源。转过街角拐进冷巷,借着伞檐遮挡,朱怡欣也大胆起来,把整个身子歪进柏欣妤怀里,偏要把脸凑到那人躲闪的视线跟前,同她不偏不倚地四目相对。

 

"怎么不敢看我?"

 

"没有......我......"

 

后脑勺被蓦地扣住,柏欣妤不得不与朱怡欣贴得更近了些。朝思暮想的脸庞就在咫尺的地方,水润润的眼眸好似玫瑰色的钩子,一眨,一眨,把她的神魂一并钩走,醉醺醺地在朱怡欣深邃的眼底蹒跚。不属于自己的吐息慢慢靠近,播散在鼻尖唇沿,恋人的面容在眼中一点点放大,最终那诱着她的眸子阖了眼帘,她也心甘情愿咬钩投诚,作恋人最忠心无二的附庸。

 

"唔......"

 

两唇炙热地吻在一起,在舌尖恋恋不舍的纠缠里,柏欣妤觉得自己也许已经融化在春雨里,每寸皮肤都带上湿润的潮意,酥软的骨骼仿佛就要塌陷无法再支撑她站立。细密的雨丝还在织,把她的眼眸都染上迷离,待到分开时她已无法在一片模糊的光影里分辨朱怡欣的面容,只能感受到温热的掌心捧着她的侧脸,太过炙热的温度灼得她心肝发麻。

 

"瘦了......"

 

朱怡欣低低地说着,指腹温柔的触摸像带着某种怜惜的意味,流连过她的面颊,又在她发顶轻抚。某种酸楚霎时攀上柏欣妤的鼻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似乎总在眼前的少女变得脆弱不堪,索性放任不敢松懈一刻的神经在此刻偷闲。她把自己融化在朱怡欣敞开的怀里,在久违的避风港里吐露真心。

 

"朱怡欣......我好想你......"

 

 

 

 

 

 

//

 

"小姐今儿不是入宫赴宴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略有些乏,先回来了。"

 

朱怡欣的贴身丫头环儿是个伶俐的姑娘,瞅着自己小姐神色不对,赶快停了手上活计,陪着在廊檐底下坐着。

 

"小姐怎的心情不好的样子,若是方便说出来,也可同我讲讲,总好过在心里闷的慌。"

 

"也没甚么事,兴许是雨下得人心冷冷的罢。"

 

听着这抽象的词句,环儿本不知该开口劝些什么,却瞧见朱怡欣低头摩挲着手上的蝴蝶簪儿出神,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

 

"小姐心情不好的缘由,小的斗胆猜猜,若是没说准,小姐别生我气就是。"

 

朱怡欣蔫了吧唧地嗯了一声算作应允,环儿这才开口。

 

"这缘由......莫不是与柏小将军有点关系?"眼见朱怡欣秀眉一挑,环儿自知说准了,放下悬着的心又继续问,"听说边关队伍胜利班师回朝,怎的没见柏小将军来府上坐坐?"

 

"我都主动问她,想不想来瞧瞧池里新来的几尾金鱼。她倒好,都送我到门口,却说改日再正式点登府拜访。"迟疑了片刻,朱怡欣还是小小声说出实情,指尖戳着簪上栩栩如生的蝶翼,像是无声的埋怨,"不解风情,傻狗一个。"

 

这两人间别扭的推拉引得环儿笑出声,但很快在朱怡欣如刀一般可怖的眼神里乖巧地捂住了嘴,凑到朱怡欣耳边低声汇报:

 

"小姐,您也莫怨柏小将军了。"

 

"我同柏小将军身边那丫头平儿交好您也晓得,我今儿听平儿说,她帮太太送东西时,无意听说了件密事儿。"

 

"说是柏小将军这次立的功大,直接把西戎将领的脑袋砍下来了。可代价呢,就是负了不小的伤,听说后腰上那刀疤吓人的很,柏小将军今儿在朝堂上差点没站住,得亏圣上对她满意的很,允了她先行出宫休整呢。"

 

"你说的可当真?"

 

"我敢说半句假话,您把我舌头砍了拿去都成!平儿都说了,太太心疼得直抹眼泪呢,那还有假?"

 

"那,那我岂不是错怪她了!"

 

朱怡欣腾地站起身,怔怔地盯着池里曳尾的金鱼,心里又愧又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环儿赶紧拉下她险些遭啃破的手指,叹了一口气劝道:

 

"今儿个天色还早呢,小姐若是放心不下,我知会个车马把您送去柏府,亲自瞧瞧也安心些,这里便交由我帮小姐应付罢。"

 

"好,那便去瞧瞧好了。"

 

话虽是如此随意的样子,可环儿分明瞧见,自家小姐的眼里,有种别样的情绪在忽明忽暗地闪动。

 

 

 

 

 

//

 

柏府的下人倒颇有眼力见,见着朱怡欣便知是来寻她家三公子的,不作拖沓就把她引到柏欣妤的小院跟前。偏生还没进宅子里边儿,就看见房外面几个丫头神色很是焦灼地守在廊檐下,不时皱起眉头窃窃私语着。朱怡欣走到近前,认得她的便赶紧向她请安问好,还有一个机灵的向里边轻声唤了句:"平儿姐,朱小姐来啦。"

 

"这是......怎么了?"

 

瞅见平儿走出来同她请安时额上豆大的汗珠与倦倦的神色,以及迟迟不现人影的柏欣妤,朱怡欣心里猜到七八分,被平儿引入内房后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柏欣妤在铺上蔫蔫地趴着,脸蛋藏进枕里不让她瞧,垂在被外紧紧攥着褥子的手却暴露了她的痛楚。

 

"三爷她......"

 

随手搁好几案上的瓶罐,平儿忆着柏欣妤的叮嘱,迟疑着不敢讲出来,却又瞧着朱怡欣眸子里焦急心疼的紧,想说实话却突然被柏欣妤打断。

 

"平儿!不是不准你说么?"

 

藏在枕凹里边的家伙急得忘了伪装,回头冲着平儿就让她住口,却又偏偏和紧挨在身前的朱怡欣对视,颇为心虚地又把话语的尾巴吞进肚里,只留个虫鸣一般的嗫嚅在空气里漂浮,转头错开朱怡欣的凝视,趴进枕头里玩起掩耳盗铃的把戏。

 

"三爷......人朱小姐就在跟前儿,我怎么还帮你扯谎?"

 

"那你怎么把她放进来的?"

 

"我......"

 

平儿登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服侍自家小主儿又顾应未来的夫人却落得个有苦说不出,眼圈儿一红委屈的紧。朱怡欣赶快握住平儿的手宽慰她,一边开口把无辜的少女护住。

 

"柏欣妤。"

 

"是我自己来的,你莫撒火给平儿。"

 

惯打胜仗的小将军这次吃了瘪却不敢作声,闷闷地仍躲在被窝里装死。朱怡欣把平儿带到外房柔声安慰着,又和她赔自己的不是。平儿却摇摇头说无甚关系,心里知道三爷在边关日子苦遭了罪。又把所知的实情和盘托出,叮嘱了好些上药的枝节,平儿这才安下心来,往屋外和姊妹们一块儿待着去了。

 

 

 

 

 

//

 

"柏欣妤,你还挺有本事,把人小姑娘气得眼睛像小兔儿一般红。"

 

自知理亏的家伙不敢言语,就闷闷地当一座静止的雕塑。朱怡欣也不多言,挨在她身侧坐着,眼眸低垂,看着柏欣妤披散下来的黑发出神。末了还是抚了上去,开口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浮在空气里。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分明听出朱怡欣语气里的颤抖,柏欣妤不敢再躲,赶快偏了头去瞧她。垂眸看着她的人眼里都漾着心疼,连抚过她面颊的指尖都将触未触地悬着,似是生怕弄疼了她。

 

"我不想你担心的......"

 

柏欣妤顾不上多想,垂在被外的手便攥住那只瞻前顾后的手结结实实贴在自己颊侧,温热相贴、视线对望的一刻,似乎方才的解释都显得多余。

 

"我......我们以后是要成亲的......你什么狼狈糗事还想瞒着我,做梦。"

 

闹别扭似的抽回手去,少女的颊侧却顺着话语染上绯红。柏欣妤看着她拾掇起药品的背影弯了眉眼,死缠烂打一般扯着朱怡欣衣角不放,却被故意绷起脸的人拍开。

 

"要上药了,老实点不准乱动。"

 

"哦。"

 

有人撅着嘴转回头去的样子分明像是在赌气,朱怡欣却没有多少轻松的心情。拈起被单一角,那猩红的伤痕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刺伤她的眼,即使已经尽可能放轻动作,柏欣妤极力掩藏的闷哼声也时时闯进她的耳中。望着那攥紧褥子而青筋毕露的手背,朱怡欣心里就像是刀割一般疼得滴血,捧着那有气无力的手抚了又抚,上药的动作却是迟疑又迟疑。怪不得一向能干的平儿方才见她时倦得不行,这活计还真是费神又伤心。

 

......

 

一番折腾把残阳也熬下了山,阴下来的天幕播散着暗蓝色的晚风,少顷又成了一片墨黑色的画布。

 

"你好生趴着莫动了,待会又牵着伤口疼。这几天都好生歇着,待你伤养好些才准再来找我,知道了么?"

 

明明已经累的犯迷糊,柏欣妤却警觉的很,一听着朱怡欣起身的衣料摩擦声,就赶快挪到炕边沿去摸索她的衣角。被身后的人不讲理地扯住,朱怡欣只好回到柏欣妤身边去,俯下身温言哄着。

 

"好啦,我会来看你的,别担心。"

 

"疼......你再陪我会......"

 

那倦倦的人终于支起耷拉的眼皮瞧她,圆溜溜的眼珠子闪着水光委屈的很,教朱怡欣如何也拒绝不了。真不知这刚毅决绝的小将军是不是有两副面孔,若不是亲眼所见,朱怡欣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呜呜咽咽的犬科动物会是当今朝堂小有名气的新锐将领。

 

瞧着那可怜家伙蔫了吧唧的模样,朱怡欣长叹一口气又好笑又心疼,拉过柏欣妤的指尖搁在掌心,俯身在自家小将军唇角送了一枚晚安吻。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经年雨

【柏朱】梦蝶呓(壹)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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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寄回了一根发簪。

 

显然,这寄给佳人的礼物又不是柏小将军亲自回京送的,要不然怎么街坊十里都在说,吏部侍郎家温和良善的长女朱小姐甚是罕见地发了一顿火呢?

 

"什么嘛!她上次写信还同我保证,这回要亲自回来呢。"

 

气鼓鼓的大小姐双臂环抱,薄唇微撅,俨然是在单方面和千里外的某个家伙置气。然而这话里的语气却听不...

*总选&七夕双贺文短篇连载

*史实及诗词格律等或有谬误,请多包涵,不作深究

 

 

 

 

 

 

 

//

 

边关寄回了一根发簪。

 

显然,这寄给佳人的礼物又不是柏小将军亲自回京送的,要不然怎么街坊十里都在说,吏部侍郎家温和良善的长女朱小姐甚是罕见地发了一顿火呢?

 

"什么嘛!她上次写信还同我保证,这回要亲自回来呢。"

 

气鼓鼓的大小姐双臂环抱,薄唇微撅,俨然是在单方面和千里外的某个家伙置气。然而这话里的语气却听不出来是埋怨还是嗔怪,惹得捎来礼物的叶舒淇哭笑不得,只好把人抱了个满怀温言劝慰。

 

"好啦,边关守将毕竟比不得文吏清闲,局势稍微变化一点也是说不清的事,谨慎点总是好的,到时候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你又舍不得看你们家小将军灰头土脸挨骂的样子。"

 

"嘁,谁还值得我舍不得上了,就她这态度,随便拣根发簪就把我打发了,天下哪有这等子便宜事偏偏让她占了?"

 

话虽是这么说,朱怡欣倒是口是心非地低下头去,把玩起锦盒里盛着的物什。鎏金的银簪儿是常见的细长秀气,可簪头的花样却显了功夫,着力于方寸之间的雕琢让一只蝴蝶的薄翅轮廓栩栩如生,这簪中含的功力可见一斑,至于挑簪人花费的心思也不言而喻。

 

这回挑的东西倒还进步颇大,比上回丑不拉几的陶瓷小蛙不晓得好到哪去。那次被自己训得头也抬不起来的人脸上皱皱巴巴的神情好像还在眼前晃荡,朱怡欣没忍住勾了唇角。纤纤素手绾了如瀑长发,把初来乍到的簪儿别在发间,猜想着这次为挑选礼物在各个店铺寻寻觅觅的家伙愁眉苦脸的表情,扬起的唇角又把笑意漾得更浓了些。

 

"好看么?"

 

拉下叶舒淇搭在自己肩头的双手,又恳求似的摇了摇她的指尖,可疑的绯红顺着叶舒淇调笑的目光攀上朱怡欣颊侧,不自在的人又晃了晃脑袋,不太像是在展示发簪,倒像是羞赧过了头。

 

"好看啊,怎会不好看?本来我们朱大小姐就是天生的闭月羞花样儿,再加上柏小将军慧眼如炬'随便拣来'的这根簪子相衬,真真是又为我们大美人儿添了几分风韵。"

 

连人带簪赞了一遍,却仍没放过口是心非的朱怡欣揶揄一二,叶舒淇不出意外得到朱怡欣往自己肩上砸来的一凿。不过自己说的话也肯定正合她心,不然这猫抓似的一挠肯定就不是这般绵软的劲儿了。

 

"哎哎,打我做什么?你摸着心口自己说,难不成你不喜欢这簪子?"

 

"哼,谁要喜欢它?盒里吃灰去罢。"

 

也不知道这柏小将军是不是天生长在朱怡欣的倔脾气匣子上了,怎么但凡沾点相关的东西都要引得这大小姐闹一番别扭呢?叶舒淇对这两人是没辙了,赶快抬手覆在朱怡欣要取簪的手上劝住:

 

"得了我的小祖宗诶,喜不喜欢无所谓,戴上它模样再标致些岂不甚好?这可是我们家徐楚雯赶了千里路程捎回来的,且不论柏欣妤如何,可别负了徐楚雯不是?"

 

"是是是,你家徐楚雯辛辛苦苦带来的物样儿,自然都是顶顶好的,我自然不该负了你们小两口儿。"

 

"你可一边儿去吧,少叫什么小两口,成亲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下风水轮流转,被调侃的人一下换成了叶舒淇。朱怡欣自以为逮住了机会放肆揶揄,凑到叶舒淇跟前,偏要盯着她转过去的脸。

 

“啧啧啧,你敢说你们八字没一撇儿?上回夜宴我可瞅见伯父和徐学士相谈甚欢啊,唉,父母支持的自由恋爱可真让人羡慕。”

 

“那你敢说你不会和你们小将军成亲?可别成天抱怨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你自己对人家不也有意思的紧?而且我看你那个木讷的小将军不也在努力开窍嘛,这发簪都送了,啧啧啧,她什么心思你还不清楚?”

 

一阵唇枪舌剑的交锋,两个好姊妹分不出来谁输谁赢,倒是脸颊都浮起些许嫣红。别扭地相互望着却不愿先开口低头,偏偏徐家的丫头又在这当头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

 

“两位小姐好呀!我们家二爷上叶府找叶小姐老半天了,我道定是来朱府同朱小姐絮叨呢!可不在正这儿!”

 

开朗的姑娘一顿叙说有些冗长,还没来得及开口邀叶舒淇去呢,自家的主子从身后一步掠过她,亲自来把要寻的人请走。两只手都已扣得紧紧,徐楚雯却没能把人拽走,待到看见一旁调侃似的笑着的朱怡欣,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打个招呼。

 

“得,徐公子在边关做参军久了,少不得就把我这个旧相识忘了。照你这样,想和我们叶子成亲,可过不了我这个娘家人这关啊。”

 

朱怡欣开口就是几句玩笑话,把略尴尬的气氛调度活跃。徐楚雯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笑着,赶快低头赔罪,甚至拉上柏欣妤来挡枪。

 

“哎呦,我这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去边关适应不了,脑袋糊涂了也正常,朱小姐可看在我帮忙带信的份儿上大人大量饶了我罢。毕竟我可比不得柏小将军精明能干,人家可是在边关苍茫的锤炼下,还分得出点儿心神去惦念远在京城的未婚妻啊。”

 

“就你嘴贫!”

 

这下好了,先前嘴皮子上的交锋是高下立见了,看着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叶舒淇和满肚子坏水的徐楚雯,朱怡欣明白自己是输了个彻底,嘴上嚷着把“狼狈为奸”的二人组从她院里叉出去,心里酸溜溜的劲儿可在那两人走了之后很久还未褪。

 

“都怪你!柏欣妤!”

 

原来在桌上趴伏乖巧的陶瓷小蛙为她远在千里外的原主当了替罪羊,本就悲苦的脸蛋又被朱怡欣塞进竹屉底下去吃灰,更显可怜凄惨。料想朱小姐这次定是因栽了大跟头而真的置了气,要不然以前迫不及待拆开的信,今天怎么到了半夜才突然从炕上爬起、拆开阅读呢?

 

烛光舞动着身姿,把工整的字迹揉进她澄澈的眼底,拼凑出少年边关生活的剪影与悄悄藏在字里行间的思念与歉意。大概因为是私人信件,少年的笔迹里没有多少客套的公函话,一笔一画全都是最浅白的描摹与心里话。

 

没能如期亲自归来的人认认真真用了好多列笔墨解释缘由,又絮絮叨叨抱怨了些许苦日子点滴。猜想纸页那边的人趁着夜间稍暇伏案写作时苦闷的委屈表情,朱怡欣白日的嗔怒早就被扑灭了个干净。

 

薄薄的纸张映着她指尖的阴影,朱怡欣拈起纸端又从头到尾读了几遍,直到夜里鸟语惊了她一道,她才心里念着好像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对天发誓早日凯旋回京见她的家伙沉沉入眠。梦里有花丛娇艳,蝴蝶翩跹,少年在春日的艳阳里向她而立,笑意潋滟。

 

 

 

 

 

 

 

//

 

忙不迭就到了暮春之际,自古先贤哲人便有休禊之例,更何况当今圣朝重视文治风化,墨客雅士自不会放过这宴会的好时候。更更正好的是,边关征戎凯旋的将士不日就要归京报告,而这队伍之中恰恰就有当今翰林徐学士家的二公子作参军。圣上对告捷的战事是龙颜大悦,便亲自提了这接风洗尘的事宜,于是这以往是随性组织的相聚,今年就改由徐学士牵头,赶在桃红梨白都在盛极转衰前的当头,广邀京城诸才子词客入宫切磋饮乐,共庆好时。

 

朱怡欣自然在受邀之列。论家世,她是吏部侍郎家的长女;论人情,朱家与徐家素来交好,没有不去捧场的理;论惯例,打她习文读书起,这等雅会她便没缺席过。至于她自己的想法么......她朱怡欣才华横溢、风华绝代,岂有不去显个风采的道理?

 

于是在约定日期起个大早,她这般的美人也为久不遇的盛会难得认真涂脂点唇,绾发画眉,出门前又添了一件天水碧披肩,这般清丽脱俗的才女一在宴会上现身,登时把一片目光都勾了去。

 

"我看今天某人很受欢迎么,看来是这些年轻人不晓得柏小将军的威名。"

 

"叶小姐也不差,要是徐公子动起嘴皮子脾气,恐怕缘由是我可以早早预料的。"

 

终于寻到叶舒淇的身影,朱怡欣那被人凝视的不适感才卸了不少。两个人挽着手向殿内更深处的亭台徐行,互相调侃后却藏着相通的心思。自上次徐楚雯连夜赶回京城上报又匆匆回边之后,一文一武两个家伙又在边关蹉跎了段时光也不来信,惹得两个人在这些日子的谈话时少不了对某两人的埋怨。

 

"罢了,管她们做甚?今天自有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正劝慰着自己,二人一转过檐角,叶舒淇却额间突遭一击。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却看见摇着折扇的白衣少年不慌不忙从倚着的柱上起身,站在二人面前却颇有些自知不可能挨揍的得意意味。果然,看着叶舒淇刹那变化的脸色,朱怡欣就能猜到来人——

 

"徐楚雯?!"

 

"不错,就是小爷我。"

 

"你怎么提前到了?你们队伍不是要先进宫禀报么?"

 

"拜托,这可是我家主持的盛会,我定然是要先行一步回来做东的——喂叶舒淇你做什么,快放开我,要谋杀亲妻啊!"

 

"去你的,成亲了吗就信口开河,我看你那么多书都白读了?"

 

"......这么说,你们大部队还没到咯?"

 

看着叶舒淇迫不及待上去勒住徐楚雯脖颈以报先前之仇的愤怒神色,朱怡欣自知自己这问题的回答是石沉大海了。罢了,没到就没到吧,晚见一两个时辰也不会少块肉。兀自安慰自己,朱怡欣没甚好脸色地提溜着打情骂俏的二人到她们熟识的人群里,赴这流觞曲水之戏。

 

......

 

吟诗作赋,饮酒起哄,这热闹了一圈正把气氛簇得活跃之际,漂浮着的酒壶又晃晃悠悠停在朱怡欣身前。

 

"喔唷,怎么我们京城诗会常年的桂冠选手今天又遭了一轮?"

 

"我看肯定是有人背后偷偷祈祷,结果把这事情恰好推到我的气运上了——罢罢罢,本小姐不怕这些,要出题目便快出来。"

 

虽然才气过人,朱怡欣今儿也很遭了几杯酒,颊上红晕浮得显眼,她也难得心情舒畅,趁兴和大伙开玩笑。一群人都是老相熟,推推搡搡硬要做东的徐楚雯再来出题,故作姿态出风头的人摇了摇折扇,晃了晃脑袋,清了清嗓子,才在众人的催促里徐徐开口:

 

"今日既然是我军将士凯旋之日,那么便请朱小姐以'归'为题吧。"

 

略一沉吟,朱怡欣仰头瞥了眼天际残留的云晕,心里淡淡系着挂念,便和着杜鹃的鸣唱开口:

 

"我便取少年游的调罢。"

 

"塞外风沙野茫茫,将军守边疆。残阳似血,夜星若霜,长望不见乡。

  京中春浓花正香,佳人倚阁窗。柳絮雪扬,燕啼莺唱,应是有归郎。"

 

显然徐楚雯冲她刻意的挑眉里带着揶揄的意味,朱怡欣本是自信的紧,不惧任何题材的约束,哪知却是正好着了徐楚雯的道,自己颇为满意的即兴之作却等来对方的一声坏笑。

 

"这可不行啊,朱小姐。我要的'归'是已经归来,你这词里的将军,恐怕是还在路途上吧!"

 

"你胡扯!"

 

知道对方是一语双关调侃她,朱怡欣气得粉颊更炽,皱起眉头狠狠剜了一眼躲在叶舒淇身后的罪魁祸首,却被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推到酒杯前。

 

"怎么不是?你自己道'应是'有归郎,这归郎归没归可没写出来,该罚该罚!"

 

"且慢且慢,这诗明明写的这样好,怎么随便罚人家酒?罢了,为了不扫大家兴子,我替她喝了罢!"

 

身前蓦然多了一片阴影,纯白的袍角拂过她身侧,修长的手指便先她一步搭上了酒杯。没等她反应过来,本来属于自己的惩罚便进了那人喉中,酒杯被搁回托盘,激起"当"的一声脆响——

 

柏欣妤温润俊秀的笑颜,就在那一声脆响中,干干净净地闯进她的眼。

 

 

 

 

珏汀

小说中50个“伏笔梗”

1、两人在一件小事上的不同态度,暗示了后面两人的关系背道而驰。

2、人物出场的顺序暗示了人物zui终死去的顺序。

3、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在后面的剧情中得到了验证。

4、角色的名字暗示了人物的结局。

5、主角家中挂着的一幅画,暗示了故事的发展走向。

6、前文出现的一个没有名字的小人物,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7、角色的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数字,zui终成为解开密码的钥匙。

8、主角的手表总是停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这个时间点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9、第一次见面搭讪说"你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其实是自己失忆忘掉的人。

10、苦苦寻找的人,就是最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

1、两人在一件小事上的不同态度,暗示了后面两人的关系背道而驰。

2、人物出场的顺序暗示了人物zui终死去的顺序。

3、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在后面的剧情中得到了验证。

4、角色的名字暗示了人物的结局。

5、主角家中挂着的一幅画,暗示了故事的发展走向。

6、前文出现的一个没有名字的小人物,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7、角色的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数字,zui终成为解开密码的钥匙。

8、主角的手表总是停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这个时间点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9、第一次见面搭讪说"你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其实是自己失忆忘掉的人。

10、苦苦寻找的人,就是最开始见到的第一个人。

11、笔记本里藏着角色未解之谜的线索。

12、主角的眼镜片上反射的图案,暗示了隐藏的真相。

13、故事中的老照片,揭示了角色之间的真实关系。

14、主角的宠物猫总是盯着一个看似普通的花瓶,花瓶中隐藏着秘密。

15、主角无法解释的头疼,实则是线人潜入脑中的暗示。

16、角色的口哨声,总是与某个角色的死亡有关。

17、主角的书架上,有一本书总是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书中藏有线索。

18、角色常年佩戴的一个饰品,在关键时刻救了他的命。

19、角色总是无意中提到一个地名,最终发现那里藏有重要线索。

20、主角的画作中隐藏着对过去事件的暗示。

21、主角的旧玩具,实际上是一个复杂的机械装置,藏有秘密。

22、角色对某个颜色的偏爱,暗示了他与某个事件的关联。

23、一个超级自律的人,其实是因为他是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

24、主角的家族传说,实际上是对未来事件的预言。

25、遇到危险的时候男朋友总能在第一时间出现,是因为他在女孩身上装了定位器。

26、主角的家族画像,画中人物的眼神指向一个隐藏的保险箱。

27、角色的旧日记本中的一页被撕掉了,那一页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2、主角的家族传家宝,实际上是一个藏着秘密的机关盒。

29、主角的家中有一扇窗户,总是反射出异常的光线,暗示着隐藏的空间。

30、主角总是对某个食物过敏,其实是有人给他长期下毒。

31、主角的宠物狗总是对着一个空角落叫,那里隐藏着一个秘密通道。

32、主角的家族树中,有一个分支被刻意省略,指向一个被遗忘的家族成员。

33、主角的纹身实际是地图的一部分。

34、故事中的古董钟表,每次敲响都预示着一个重要事件的发生/触发一个隐藏的机关。

35、角色身上的某个疤痕关联到他的过去。

36、书中某个看似无关的配角,实则是整个阴谋的主谋。

37、主角曾经的一个小举动,后来为故事的走向产生巨大影响。

38、主角的古怪习惯是他隐藏身份的线索。

39、主角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后来事实证明是重要的线索。

40、女主总是躲避光线,原来是她是吸血"gui"的预示。

41、主角在整理已故亲人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未寄出的信件,信中有事实的真相。

42、主角在梦中与已故亲人交流,获得了关于未来灾难的预警。

43、故事开始时出现的预兆或预言,在后续情节中得到验证。

44、主角在故事早期学习了一项看似无用的技能,后来这项技能发挥了重要作用。

45、主角的手机突然接收到一条来自未来的短信,短信中包含了改变命运的关键信息。

46、主角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本家族日记,日记中记录了家族与神秘力量的渊源。

47、角色在一次旅行中,偶然遇到了一位能够预知未来的占卜师,占卜师透露了关于主角命运的秘密。

48、故事中提到的某个建筑内的隐藏空间,最终成为了关键的场景。

49、故事中的特定文化或团体拥有的独特仪式或传统,对故事的发展产生了影响。

50、角色的动机一开始被误解,但在故事的进展中得到了澄清。

贰叁

【柏里挑怡】九十九架飞机

/*《很久是多久》的🐷视角

  

  

“你知道吗,听说框住九十九架飞机,就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

  

我睁开眼睛,这周第三次了。

  

我打开手机,眨了眨眼睛适应刺眼的光亮,看到领导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随手回复了收到。

  

我最近有些失眠,总是会隔三岔五梦到好几年前的事,梦到我还在那个号称“梦想、汗水、坚持”的少女偶像团体里。

  

好吧,其实只是梦到柏欣妤。

  

第一天,我梦到长沙巡演时那个躺在我带去的枕头上睡得很乖的柏欣妤。

  

第二天,我梦到那年金曲那个在舞台上生气不肯和我对视的柏欣妤。

  

第三天,我梦到那个坐了...

/*《很久是多久》的🐷视角

  

  

“你知道吗,听说框住九十九架飞机,就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

  

我睁开眼睛,这周第三次了。

  

我打开手机,眨了眨眼睛适应刺眼的光亮,看到领导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随手回复了收到。

  

我最近有些失眠,总是会隔三岔五梦到好几年前的事,梦到我还在那个号称“梦想、汗水、坚持”的少女偶像团体里。

  

好吧,其实只是梦到柏欣妤。

  

第一天,我梦到长沙巡演时那个躺在我带去的枕头上睡得很乖的柏欣妤。

  

第二天,我梦到那年金曲那个在舞台上生气不肯和我对视的柏欣妤。

  

第三天,我梦到那个坐了8个小时高铁,连夜赶来广州为我过生日的柏欣妤。

  

柏欣妤。我在心里默念,怎么来一次不够,还要来这么多次。

  

我很久没有梦到她了,在每个百无聊赖的夜晚,最多也只是偶尔想起她,却很少在梦里看见她。

  

我翻了个身,把滑落的被子拉到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叹了口气,关于柏欣妤的记忆像是突然打开拧紧了很久的闸门,一件一件重新涌入脑海,又像是蒙了尘的相册被我一页一页翻开。

  

我想到我们暧昧初期的拉扯。

  

小狗的喜欢和纠结其实很明显,在每一个望向我的湿漉漉的真诚眼神中,我看得到她的真心。

  

我也很喜欢她,喜欢她在屏幕那端不敢和我对视的害羞的样子,喜欢她拼命找话题的笨笨的样子,喜欢她对我说,“不管别人口中的你是什么样子,我觉得和我相处的你就是很好的你”的样子。

  

但那个时候的我处境实在糟糕,不仅自己每天需要调解如洪水般的恶意,所有靠近我的人也会受到牵连,所以我当时想的是,与其让身边的人饱受非议,不如全都做普通朋友。

  

于是在所有人提起雪地论的期待中,我尽力不去看她,不让自己因为她的失落而改变想法,我说:“还是不要踩了。”

  

可是克制自己不去沉溺于那些编织给观众也编织给我们自己的梦里的人又何止她一个,所以这些顾虑与后来的一次次心动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我想到柏欣妤向我表白时的样子,正经又书面的话语不像是在表白,倒像是在演讲。我当时憋着笑,在她紧张又羞恼的眼神中踮起脚尖送给了她一个吻。

  

我想到我们每个在聚光灯下的对视,每个镜头前的拥抱,每次被世人审视下的亲密。

  

我想到了我们的分手。

  

分手的那天,我把柏欣妤的一切联系方式全部拉黑,断绝了柏欣妤线上找我的一切可能。我觉得很愤怒,明明出完外务第一时间就去了上海找她,明明不喜欢异地恋的人是我自己,最后却是她先坚持不住提出了分手。我想,如果柏欣妤不认真向我道歉,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我等了又等,等到生活中心关门,等到天光微亮,等到回广州住了一天又一天,等到毕业,柏欣妤都没来找我。

  

刚结束关系的时候确实很难熬,我会在一切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想起她。

  

晚上突然惊醒时,我想到柏欣妤如果在我身边,她会把被子给我掖好,一下一下隔着被子拍拍我,迷迷糊糊地说:“小猪,再睡一会儿吧。”

  

和同事聚餐时,我想到柏欣妤如果在我身边,她会帮我把椅子拉出来,挪动自己的椅子慢慢更靠近我,然后在桌子底下偷偷牵上我的手。

  

甚至是喝水时,我也会想到柏欣妤如果在我身边,我只需要喊一声她,再过一会儿仰起头就可以喝到。

  

实在矫情。明明没和她在一起时,这些事情我也可以自己做。所以我自以为是地想,我一定只是习惯了她的存在而已。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是因为相比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拥有之后的失去才是更令人难过的。

  

  

听说忘掉一个人,最先忘掉的是她的声音。

  

于是毕业后的那段时间,我害怕得每天晚上都要听好几遍她的声音。就如此刻,我努力适应着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亮,眯着眼睛找到那条收藏夹里的语音,

  

“我,柏欣妤,对着大地对着云朵对着天空对着太阳对着彩虹发誓,真的很喜欢朱怡欣!”

  

  

/

  

我和柏欣妤的故事其实很普通平淡,无非就是相遇又错过,错过又重逢,重逢再错过的老土桥段。

  

而且是那种,算了无数次命最后都只能得到下下签的悲情故事。

  

我曾经也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想我们的结果为什么不能是好的。是我们遇见的太晚了,是我身上背负的过去太多了,还是我们本来就有着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命运。就像那些算命的说的,我们不会有好结局。

  

刚毕业的那几年里我偶尔会遇到一些以前的粉丝,她们惊喜地打量我问我是不是叫朱怡欣。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多年以来我仍然是那个在小剧场里跳舞,被许多人爱着的朱怡欣。

  

也不乏不嫌事大的人和我提到柏欣妤,问我和她现在怎么样了。每当这个时候她们身边的朋友就会惊恐地向我道歉,然后拉着找事的朋友迅速逃离,却又在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想看我究竟会不会回答。

  

我不怪她们。她们也只不过是遗憾几年前的那个戛然而止的故事,想要亲耳听到一个结局吧。

  

再后来的这些年里所有人都在我面前对柏欣妤避而不提,我倒觉得有些好笑,就好像这个人突然就从我生命中抹除了,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突然有些逆反,她柏欣妤凭什么在我的人生里出现了几年,然后就让所有人都为了她小心翼翼的。

  

于是凌晨三点半,我拨通了林芝的电话,在她的骂骂咧咧中邀请她:“走,吃火锅去。”

  

我并不屑于女同性恋分手后求死觅活以死相逼的烂俗情节,分手的这么多年里,我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拉着林芝喝个烂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细数柏欣妤的不对,冲着窗外的月亮大喊:“去你的柏欣妤,老娘才不稀罕你!”然后在第二天重整心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既往地把日子过好。

  

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早就明白了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

  

“大晚上喊你姐姐出来到底是想干嘛。”林芝风风火火地来了,刚坐下她就打量着我试图从我身上分辨出我大半夜的抽什么风。

  

“有点失眠。”

  

“为什么失眠?”

  

“不知道。”我拿起平板点菜。

  

“说了让你谈个恋爱谈个恋爱,夜生活丰富了还有什么睡不着的。”

  

我没接话,眼睛盯着屏幕里滚动的菜单,想着晚上吃点什么能少长些肉。

  

林芝偷瞄着我的表情,叉了片哈密瓜往嘴里送:“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好不容易把阿姨叔叔劝好不逼你结婚,总该找个人陪着你好让他们放心吧。”

  

我的视线定格在菜单上的鲜蘑菇拼盘,又在这时想起柏欣妤的那句“性别女,167,不爱吃蘑菇。”

  

我加了一份。其实我很久没有吃过蘑菇了,在和柏欣妤关系亲近以后,每次一起出去吃饭都会刻意地不去点,可能是习惯了或是觉得看到它就会想起什么,分手以后也一直没再想吃过。

  

如果要问柏欣妤于我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可能就是这种,本以为早就释怀了和她的过去,又总会在某个时刻发现,有些因为她留在我生活里的印记,也许已经抹不掉了。

  

许久等不到我的回答,林芝觉得有些难耐,她给自己杯子添满了饮料,又把我的杯子添满:“多吃点吧,多吃点回去睡个好觉。”

  

“林芝。”把菜单递给她,我终于肯开口。

  

“姐在。”

  

“我梦到柏欣妤了。”

  

我喝了口林芝添的饮料,无视她无语的表情:“我好久没有梦到过她了,甚至连想都很久没有想起过她,可是上个星期突然梦到,然后每天晚上的梦里都会出现她了。”

  

我看到林芝翻了个白眼:“得,就知道你这死出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憋着不说老娘就看不出来。”

  

我笑了笑,承认没办法在这位多年老友面前隐瞒情绪。

  

林芝把我的话在嘴里磨了又磨,斟酌着尽量委婉地开口:“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个女同,你一天去爱一个,哪里还有时间想她。”

  

我知道可能是我在感情里受了太多苦了,林芝一直看在眼里,她曾经也很希望柏欣妤会是那个最后抓住我陪伴我安抚我的人。所以后来当她得知提分手的那个人其实是柏欣妤时,气得骂了她整整一个月。

  

“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我的大小姐,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我们猪猪姐是谁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她一个闷骚无趣的小白脸有那么让你难忘吗。”

  

我和柏欣妤的恋爱说不上难忘,只是觉得有点像是在心脏中间横了一根难以消融的刺,每次想起时便觉得苦涩难捱。

  

我想起我们恋爱期间的所有矛盾,小到早上起床柏欣妤没对我说早安,大到要不要在朋友圈公开。

  

异地的距离让我们无法及时安抚对方的小情绪,加上风土星象对于处理矛盾的完全不同的态度,让我们两个的冷战总是以月的单位而计数。那时我一度以为,我迟早会对风象星座和异地恋产生ptsd。

  

我和柏欣妤当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确认关系前,我说我不希望自己的过去给柏欣妤带来非议,柏欣妤却说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好好的;

  

确认关系后,我说希望拥有的爱意能够被所有人看到,柏欣妤却说比起在聚光灯下,她更喜欢在没有粉丝没有镜头时,我们的彼此靠近。

  

所以大概或许,可能是不甘心吧。不甘心怎么熬过了非议最大、阻碍最多的那几年,却在最后马上要通关时突然结束。就像是你努力打了很久的游戏,明明前面就是happy ending了,主角却突然死在了终点之前。

  

“既然这么难忘,当初两个人为什么怎么劝都不肯低头?”林芝夹着一片毛肚,在锅里烫了几秒放进了我的碗里。

  

柏欣妤也会这样,和她吃饭的时候她不许我倒水不许我付钱,连菜也要帮我夹到碗里。

  

我会瞪着她佯装生气,怪她想把我养成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巨婴。而她只是看着我温柔地笑,用她软绵绵的声线回答:“是呀,把你养成巨婴就离不开我了呀。”

  

  

分手的那天我刚从北京出完外务,太久没见面的思念让我直接飞去了上海。她的兴致不是很高,我猜可能是太久的异地让她缺乏安全感,于是我尽量说着好笑的事想逗她开心。那个时候我们的工作都很忙,所以我有时看着她吃饭途中或者是睡觉前才有时间回复的消息,会想我是不是应该不再频繁地打扰她,毕竟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有的是时间面对面地诉说思念。

  

但散步后回到家里的她还是情绪崩溃,向我提出了分手。

  

也许是知道这份感情来之不易,谈恋爱的几年里无论发生什么矛盾,我们不约而同从不会说出这几个字。但那时我看着她疲惫的眼睛,突然就不想勉强了。或许她早就在这份糟糕的感情中感到困扰,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以为是地强求。

  

  

“因为两个人都累了吧。”我夹起那片毛肚放进嘴里,“再烫几秒更好吃。”

  

“这么多要求自己烫去,”林芝翻了个白眼,她贱兮兮地提问,“那曾艾佳呢,这么多年你有想起过她吗。”

  

我顿了一下,这个名字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过了,是比柏欣妤还要久远的记忆。

  

实际上比起柏欣妤,我有时觉得我更应该愧对的人是曾艾佳。和她在一起时我们的年龄都不大,一腔热血只想着能陪在彼此身边就好,可感情热烈得过头就会引燃名叫矛盾的炸弹,最后我们的结局也不过是彼此都烧得遍体鳞伤。

  

我很少想起我们的过去,偶尔想起时也是因为柏欣妤不满的神情,明明吃醋得要死却不肯承认,于是只能撅着嘴不和我对视,还要嘴欠几句自己确实没有资格去管我和别人的回忆。

  

但那时的我早已懂得了如何安抚恋人的情绪,处理这些小矛盾对我来说已是游刃有余。我只需要扶正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然后故意夹出撒娇的声线对她保证,从今以后只会爱她一个人。傻傻的小狗就会瞬间开心,抱着我扑个满怀。

  

柏欣妤有时会问我,是不是我们遇见的太晚了,如果一开始最先遇见的就是我们,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但我其实觉得,我们遇见得刚刚好。在我看清了爱的真相,学会了如何更成熟地去爱一个人后,她就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其实她很少提我的过往,大多数时候是我主动提起,告诉她如果真的想要靠近我,就请先了解清楚我的过去;如果了解之后还想要靠近我,就请不要轻易后悔。

  

而她只是会认真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她不在意那些,她只想亲自通过现在的我认识我。

  

  

我并不总是对我们关系的每个阶段的发展都抱有自信。柏欣妤的某个刻板印象身份曾经让我在暧昧初期吃了不少苦头,我在每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问左婧媛、问林芝,问星星、问月亮,柏欣妤对我到底是哪种喜欢。

  

所以有时候我看到那些人揣测我们的关系,口口声声说着我不够爱她,或者她不够爱我,就总是会着急想要向柏欣妤努力证明什么,却总在还没开口时,就被她平缓又安稳的语调一一安抚。

  

其实我的满目疮痍的心早就因为柏欣妤的出现而被温养,从此之后便只剩她一个人。

  

  

我烫了一片蘑菇放进嘴里,然后抽了张纸吐掉。

  

太久没吃了,突然拿起就有点受不了它的味道。

  

  

/

  

回家的路上,头顶传来熟悉的嗡嗡声,我抬起头寻找那份踪迹。

  

“是飞机。闪着小小的一点。”

  

我用两只手比了一个相机的形状想要框住,也许是刚才的几口rio让我有点醉了,手摇摇晃晃的立不安稳。

  

“怎么这么幼稚。”林芝伸了个懒腰,“姐,要我说大家都不小了,有些事强求不了就不要强求了。”

  

我当然明白,和柏欣妤谈恋爱时我也曾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既然我们的未来太过于不确定,那么只要享受当下的过程就好。但说到底,谁又不想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呢。

  

所以有时我也会想,如果可以自己为人生挑选一个结局,我一定是更想选那个不是孤单一人的结局。如果再细一点,我想,那个陪在我身边的人,就一定应当是柏欣妤了。

  

  

我和柏欣妤的三年恋爱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结局一地鸡毛,但也无疑是值得怀念的。

  

我想起暧昧时的我们也很喜欢在饭后散步,她总是会偷偷用余光瞄我,趁着某个话题的开启时不经意把我早已搭上她的手的小拇指摊开,将我的整个手掌换了方向在手里握满,然后又在我不注意时插进我的指缝和我十指相扣。

  

她喜欢用尽各种方法逗我,有时会把我逗得开心,有时又会笨拙得让我生气。如果我不理她了,她就会突然掏出准备好的礼物,像只求关爱的小狗一样在我面前摇晃尾巴:“小猪女士,看在礼物的份上,这次可以原谅柏欣妤吗?”

  

那个时候我总会被她可爱到,然后毫不避讳地对她直白表达爱意。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柏欣妤。”

  

  

/

  

“我可能要去国外。”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向林芝说了这件事。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可能要去国外。”

  

“去旅游?”

  

“去定居。”

  

“不是开玩笑的吧你,啥时候去啊?”

  

“明天。”

  

“啊?”  林芝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朱怡欣你是不是有毛病?就算为情所伤也不至于连夜赶去国外吧,为什么现在才说?”她拉着我的胳膊让我看着她,“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吗你?”

  

我受不了她的炮轰,揉了揉耳朵。

  

其实我原本可以等落地了再告诉她。但是我一直以来不愿意承认的是,我有时候很像个胆小鬼,喜欢把自己的未来选择权交给别人,就像以前我呆呆等着柏欣妤一整天去思考她会不会来邀请我继续参加最佳拍档,就如此刻我把这件事告诉林芝,然后赌一个她会不会通知柏欣妤,再赌一个柏欣妤会不会来挽留我的可能。

  

“不是因为她,工作的原因,很早就定了。”我拍拍林芝的手安慰她。

  

“那为什么现在才说?难道我不会伤心吗?”

  

“只是去那边工作一段时间,说不定哪天就调回来了。”我看着林芝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抱了抱她,“而且,不是还有石竹君陪你吗。”

  

“别贫。”她推开我,努力睁着通红的眼眶,“所以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不想回答,她应该能够明白。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纠结的人,确定了的事随时都可能被我反悔,如果真的想要做成它,那就最后时刻再告诉别人,就好像我是最后时刻才决定去做一样。

  

如果我很早就告诉了她,那我可能从很早就会开始反悔。就比如此刻,在我和林芝聊了一晚上的柏欣妤后,我倒真的有点想要放弃工作机会,不管怎样也要为她留下来的冲动。

  

“你这走了,谁知道三年五年的能不能回来,就不怕回来的时候柏欣妤已经找了新对象开开心心过日子了。”最后,林芝企图用这句话挽留我。

  

好吧,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突然在这些天里频繁地想起柏欣妤,也许是因为大脑感知到故事的主角们将要走向最后的大结局,于是开始在脑子里播放回马灯。

  

我不想再去想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因为在告诉林芝的那一刻,我想的是,如果柏欣妤不来挽留我,我就不再自作多情地对她抱有期待;如果柏欣妤来挽留我,我就再考虑考虑重新定义和她的关系。

   

没话说的时候我总会抬起头寻找,这是我这些年养成的习惯,然后果然看到夜空中出现了第二颗会移动的星星,我举起手准备框住。

  

柏欣妤,我早就框满99架飞机了,怎么还没能实现那个愿望。

  

  

/

  

“再等会儿朱朱,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没拿。”

  

“对啊对啊,到时候万一到那边了才发现就麻烦了。”

  

“就是就是,时间还不着急。”

  

林芝和石竹君以及徐楚雯在我收拾好的行李旁叽叽喳喳,我无奈,很想说其实她们的心思很明显,就像十年前那样拖着让我不要下播,再播会儿吧,再播会儿那份外卖总会到的。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等来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柏欣妤,不确定她们是不是想说,再等会儿吧,再等会儿那个人总会赶到的。

  

但现在,我就是愿意顺着她们的心意再等一等,看看能不能为我们很久未续写的故事等到一个更好的结局。 

  

好土,我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我还是逃不出女同性恋分手后半夜喝酒发疯、白月光出国、登机前洒泪挽回的老土情节。

  

  

“笃笃笃。”在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完行李后,我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我走近握住门把手,又有点不愿意承认心中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期待,幻想站在门外的会不会是千里迢迢赶来的柏欣妤,就像是好几年前那个说着不可能赶过来却在暴风雨中坐了八个小时高铁,像是超人一样突然降临在我身边的柏欣妤。

  

我拧动门把手,看到门外站着的人。

  

“朱姐!太好了你还没走。”

  

我掩饰内心的失落,好吧,哪有那么多的童话故事,我总是愿意相信玄学,有时也会在一次一次失望之后想,可能是以前把catchphrase喊多了,现在能做我故事里的超人的人也真的只有自己了。

  

臭柏欣妤,胆小鬼柏欣妤。

  

我无心招待左婧媛,说了声再晚来一点就碰不上我了,然后回去准备提上行李。

  

然后在转头的那一刻我听到,

  

“朱怡欣。”

  

  

/

  

我愣在原地,清楚地听到了某个人唤我的名字,分辨出的熟悉音色让我紧张得不敢回头。

  

“朱怡欣。”我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渐近。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在此刻说话。

  

“朱怡欣。”越来越近了,那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些笑意,我忍住想要逃跑的欲望,强迫着自己转头。

  

面前的人和记忆中已经有些不同,弯弯的眉眼带起眼角的细纹,我苦涩地想到这代表着这些年里属于她的我未曾参与过的时间。

  

她就在这种苦涩中向我问出“你还记得我吗”的蠢笨问题。

  

其实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她。我记得她每件衬衫上的洗衣液香气,记得她发丝弯曲的温柔弧度,记得她牵起我时微微出汗的手心,记得她湿漉漉的问我是否能理解她的眼睛,记得她在人群中护着我时的坚定侧脸,记得我们每一次欲言又止的思念与别有用心的晚安,记得我们共同把距离降为零时那变得同频的血液循环。

  

她一定也觉得这句脱口而出的寒暄蠢笨至极,因为我注意到她想要触碰我,又在将碰未碰之际收回的左手,和那句轻飘飘落下的“好久不见”。

  

在这之前我幻想过无数次和她的重逢,可能是在某个共同好友的婚宴上,可能是在某个热门的旅游景点,也可能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街头,然后体面地对她说一声,“好久不见。”

  

而现在的她抢了我准备的唯一的台词,导致我一时组织不出来有什么体面的寒暄比较适合现在。

  

好在她没有多等,她只是摸着鼻子用稍快的语速说着,“听说你要离开这里了,我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烦。

  

我讨厌她这样的口是心非,讨厌她心口不一,讨厌她从来都不让我第一时间觉得她想留住我,讨厌她和我一起把我们的过去和未来搞砸。

  

我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呢,气氛的凝滞让我感到烦闷,“你如果只想说这些,那大可不必。”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太会说话。”她终于敢上前拉住我的衣角,察觉到我没有抗拒时又转为摸索着握住我的手,“我想说的是,你有没有那么一丁点愿意,也想让我重新参与你的生活,让我能陪在你的身边。我没有阻止你去抓住工作机会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完成我们没有完成的异地恋?”

  

我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越来越快的语速彰显着她的不安,憨厚的样子倒是和许久之前没什么变化。

  

幸好,我在心里轻叹。时间的长河好似没有让她改变很多,站在我面前的还是那个向我表露心意时会紧张无措的女孩。

  

于是我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时的她对我的表白,

  

“朱怡欣,我有件事想对你说。我想了很久我们之间的关系,总觉得不该一直保持现状。我知道我们将要面临的阻碍有很多,知道今后的日子可能很不好过,但我愿意陪你一起走下去。你总说算命的说我们的结局不好,总是对我们的未来充满担忧,但我想说这条路无论你想往哪个方向走,撞南墙的人不会只有你一个。所以,我想和你发展更深的关系,成为恋人,你愿意吗?”

  

那时的她大概也是像现在一样紧张,叽里咕噜了一大堆,从脸到耳朵后根全都是红彤彤的,而我盯着她的眼睛,只想吻她。

  

  

/

  

“柏欣妤,回国之后,我们去算命吧。”

  

在国外工作已经将近半年了,这期间里我和柏欣妤仍然像以前一样聚少离多,却又完全不同。我们不再像以前一样需要时刻揣测对方的心意,不再需要为未知的矛盾恐惧,我清晰地感知到我们的关系变得安稳而健康。

  

但我还有一件藏了很久的事情没有完成。

  

“怎么又要去?”柏欣妤把我往怀里带了带,用自己的外套包裹住,属于她的气息瞬间萦绕满怀。

  

我侧过头,找到她的嘴唇吻了上去,然后就看到柏欣妤弯着眉眼,亮亮的瞳孔里只倒影出我一个人。

  

  

  

也许在很久以后我会告诉她,我已经用我框住的99架飞机,许下了一个,让我们的结局变成happy ending的愿望。

Steve

《方程式盛夏》·01


〔1〕


十二月的晋城,寒风凛冽。

这种天气坐在教室里最容易犯困了。这节是物理课,班里的同学听着物理老师催眠般的声音都开始昏昏欲睡。


后排已经全员倒下了,整间教室里只剩前排几位学霸还在专心听讲。物理老师将黑板擦在讲台上敲打了几下,说:“都打起精神来。”


这会儿同学们才被动静扰醒,眼瞅着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干脆用手撑着脸发一下呆吧。


“报告,我来晚了。”蒋舒婷单肩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室前门。


她依旧不爱穿校服,选择了在大冬天里穿那痞子气十足的破洞牛仔裤,上身只是简单的纯黑卫衣再套件相同色系的羽绒服,尽管戴着卫衣帽子,也看得出她藏在帽子里的乱糟糟的头发。


韩家乐...


〔1〕


十二月的晋城,寒风凛冽。

这种天气坐在教室里最容易犯困了。这节是物理课,班里的同学听着物理老师催眠般的声音都开始昏昏欲睡。


后排已经全员倒下了,整间教室里只剩前排几位学霸还在专心听讲。物理老师将黑板擦在讲台上敲打了几下,说:“都打起精神来。”


这会儿同学们才被动静扰醒,眼瞅着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干脆用手撑着脸发一下呆吧。


“报告,我来晚了。”蒋舒婷单肩背着书包出现在教室前门。


她依旧不爱穿校服,选择了在大冬天里穿那痞子气十足的破洞牛仔裤,上身只是简单的纯黑卫衣再套件相同色系的羽绒服,尽管戴着卫衣帽子,也看得出她藏在帽子里的乱糟糟的头发。


韩家乐笔尖一顿,抬眸睨视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无语,随后继续低头做笔记。


物理老师对她迟到的行为早已习惯,用着打趣的语气问道:“来这么早啊,你怎么不放学再来?”


“我倒也想啊,奈何您不给我这个机会呀。”


“哈哈哈哈哈。”同学们哄堂大笑,课堂气氛被蒋舒婷幽默的回话带动从而活跃起来。


韩家乐表面上是无动于衷,心里却已经给蒋舒婷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两人所在的学校是晋城最好的高中,每年想进来的学生数之不尽。


建校近百年来,师资力量一贯不容小觑。特别是每个年级的一班,校方都会尽力把最好的教学资源拨给他们,当然,这个班除了晋城的顶尖学霸,还有部分靠爹进来的公子哥和大小姐。


很显然,韩家乐就是顶尖学霸的其中一个,而蒋舒婷,那就更不用多说了,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也是个关系户,不然是不会在学校这么嚣张跋扈的。




物理老师似乎也被她逗乐了,招招手让她进来。蒋舒婷径直走到后排靠窗的座位,从衣服兜里掏出了手机。


她戴上了蓝牙耳机蒙头就睡,同桌的王奕本想邀请她一起开把游戏,但转念一想,蒋舒婷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人压的住的,索性就闭上了嘴,在角落独自开局。




蒋舒婷直接睡过了两节课,再次醒来是班主任顾雪岚的语文课。


韩家乐正在认真回答顾雪岚提出的问题,蒋舒婷不屑地嗤了一声,扭头往窗外看去。


坐在她前面的刘姝贤问道:“哎蒋舒婷,班长不长得挺漂亮的嘛,而且和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干嘛这么反感她?”


“小官腔,做事装,装起逼来瘆得慌。”


王奕没憋住笑,噗嗤一声打破了原本静寂的教室。全班人都往后门那一小块看去了,刘姝贤和蒋舒婷真想猛踹一脚引起大家注意的王奕。


顾雪岚把课本重摔在讲台上,质问三人:“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来来来,你们上来讲,来啊,不是爱讲吗!”


三人不愿意,顾雪岚更来气了,直接就让她们到走廊上罚站,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刘姝贤和王奕是蒋舒婷的初中同学,玩得可好,三人经常有事没事就去对方家里玩,时间长了三家人也就认识了。


她们和蒋舒婷一样,都是靠关系进来一班的,平时的爱好就是去网吧和打台球以及逃课,是年级主任的眼中钉。




“都怪你。”刘姝贤吊儿郎当地靠着墙壁,小声训斥着王奕道。


“我还没怪你呢,你要是不转头和蒋舒婷说话,我们能被罚站吗?”


蒋舒婷始终没开口说一句话,因为她真的困爆了。


课间韩家乐要去办公室搬作业,三人也转身往教室内走去。就在教室后门,蒋舒婷和韩家乐碰了个正着。


虽然蒋舒婷是很反感韩家乐这个装腔作势的小班长的,但出于礼貌,还是主动侧身让韩家乐过去了。


韩家乐抬眼与高她半个头的蒋舒婷对视,眼眸一垂,表示在跟蒋舒婷道谢。


两人装的还挺像样是怎么回事。


“让一让,让一让。”胡晓慧带着周诗雨挤开了站在后门的三人。这两位都是韩家乐上了高中后结交的好闺蜜,几乎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黏在一块。


胡晓慧:“要么就出走廊,要么就回教室,在这挡什么道啊。”


刘姝贤和王奕本想反驳回去,却被蒋舒婷拦住了,眼看着她们跟上韩家乐,刘姝贤才嘀咕道:“你说咱班这些书呆子怎么回事啊,个个都拽上天了。”


蒋舒婷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不为所动地说:“算了,别管她们。”


就在她们转身之时,隔壁体育班的张昕拉住了蒋舒婷的胳膊,说:“蒋舒婷,帮我把这杯奶茶放到韩家乐桌上,我们班一个男的送的。”


张昕和蒋舒婷是在羽毛球场认识的,时不时就会约球,所以两人也算是老熟人了。


蒋舒婷原本还挺乐意的,一听是送给韩家乐的,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谁要送就让他自己来送,把我当工具人是怎么个事。”


“哎呦小蒋,我知道你最好了,晚自习放学我请你撸串。”


少女始终抵挡不住请客的诱惑,接过奶茶后接着问:“谁送的?”


“叶景琛。”


“哦,那个煤炭四眼猴啊。”毒舌是蒋舒婷的一贯作风。


韩家乐正巧这时搬作业回来了,她坐在位置上安静地解着数学题。蒋舒婷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张昕说:“记得请我啊。”


“没问题。”张昕信誓旦旦地回道。



蒋舒婷提着这杯热奶茶走进教室,目光在吵嚷嚷的教室环顾了一周,最终不情不愿地落在韩家乐身上。


韩家乐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学校里的人经常把她那张精致的脸吹上天来,就心而论,蒋舒婷也不得不承认韩家乐确实是个大美人。


蒋舒婷把手上的奶茶放到韩家乐桌上,这一举动令教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谁都被这场面吸引了注意。


韩家乐斜视着那杯奶茶,长密睫毛下的那双眼睛总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她冷漠地说道:“我不喝。”


蒋舒婷以为韩家乐是误会了点什么:“隔壁班叶景琛给你的。”


“这不是谁给我的问题,是这杯奶茶被你碰过了,所以我不想喝,懂吗?”


蒋舒婷额头青筋暴起,奶茶包装袋被她抓的皱巴巴,她猛的把奶茶一放,说:“爱喝不喝,不喝你就扔,给我甩什么脸色,姐招你惹你了。”


一直沉浸在习题里的胡晓慧听到蒋舒婷这般语气终于抬起了头:“蒋舒婷,你怎么和乐乐说话呢?”


刘姝贤护短,立马就上前搂住蒋舒婷的脖子,回道:“抱歉啊,她就这么说话,你们这些书呆子听不惯那我们也没办法,你们委屈委屈,忍着吧。”


王奕和周诗雨都目睹了好友们起争执的场面,但她们不爱多管闲事,最多就是问几句随后就不放在心上了。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韩家乐的追求者来给她送吃送喝了,不过韩家乐从始至终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所以这些东西最后都会落入胡晓慧或者周诗雨的手里。


这次也不例外,叶景琛的奶茶又“送”给了周诗雨。



下午放学,蒋舒婷和张昕相约在学校的羽毛球馆里,两人打的水深火热,难分伯仲。


但也许是因为蒋舒婷今天穿的鞋不适合剧烈运动,所以就在她转身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疼的苦不堪言。


张昕立马飞奔过去,关切问道:“小蒋,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务室。”


说完,没等蒋舒婷来得及拒绝,她就被身强力壮的张昕一把背起,该说不说,张昕的背后还挺有安全感的。


正准备下班的校医被突如其来的两位学生强制加班,虽不情愿,但学生的身体比下班更重要。


校医保持着微笑,让张昕把蒋舒婷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此时的蒋舒婷少了平时桀骜不驯的气息,多了几分委屈,谁能想到外表如此高傲冷漠的人,竟然这么怕疼,似乎下一秒她就要哭出来了。


校医扯下她的袜子,发现她的脚踝又红又肿的,校医温柔地向蒋舒婷问道:“咋这么不小心呐。”


随后校医给她找来了冰袋敷在她脚踝肿起的地方:“还好伤的不重,敷个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就行了。”


“谢谢你,赵校医。”蒋舒婷小声道谢。


张昕在一旁自责道:“哎都怪我,硬拉着你来打球。本来还说今晚放学请你去撸串呢,这下恐怕是不行了。”


“阿昕,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的原因。”随后蒋舒婷踢了一脚自己的鞋,“这破鞋凭什么卖一千块啊,质量可真垃圾,姐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冰敷完,张昕扶着一瘸一拐的蒋舒婷走在校园里,跟学校保安出示了走读生校卡后,两人在路边打了辆的士。


的士直达蒋舒婷所居住的小区门口,张昕原本还想扶蒋舒婷上楼,但蒋舒婷委婉地拒绝了。




_




隔天,学校要在大操场上召开高一的年级会议,校方要求所有学生必须穿校服。


唯独一位少女显得格外出众,那高挑的身影,那突兀的服装,不用看脸就知道这人肯定就是蒋舒婷。


她姗姗来迟,边揉着眼睛边往一班队伍走。


途中不少学生在偷看她,虽说她成绩不好,是个典型的千金大小姐,但她这张脸也是在学校里十分有名的,本人的人气并不亚于韩家乐。


“以前没咋关注蒋舒婷,现在靠近了她才发现她原来长得这么漂亮啊。”


“蒋舒婷本来就是个大美女啊,人家只是成绩差而已。如果她成绩像韩家乐那样好,那就真的完美到无可挑剔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英语很好的,而且又会弹钢琴又会拉小提琴,唱歌也特别好听。”


“还有这事?这跟她小混混的形象完全不搭边啊,果然富豪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蒋舒婷进入队列,站在刘姝贤和王奕中间,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


刘姝贤凑近她的耳边,问道:“你咋不穿校服啊?不怕老顾弄死你啊。”


“早上起迟了,忘了。你们还有多余的吗?”


王奕撇过头:“你咋又起迟了,是不是三更半夜背着我们打排位了啊?”


“啧,”蒋舒婷重重咂了下舌,“我最近没在打游戏,单纯忘记调闹钟了而已。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多余的校服啊?”


刘姝贤:“姐,谁下来开会带两套校服啊,你来学校前又不和我们说。”


“就是,待会儿老顾来了你自求多福吧,我们可帮不了你。”王奕附和道。


就在这时,负责清点人数的韩家乐走到了蒋舒婷身边,她上下扫视了一眼蒋舒婷,冷言冷语地问:“你校服呢?”


“忘穿了,但有套在教室。”


“上去拿。”


“我脚崴了。”


“……”韩家乐顿时语塞,原本寒冷的天气,在两人的对峙下似乎变得更加刺骨难耐了。


胡晓慧叉着双臂对韩家乐说:“乐乐,别管她了,让她被老顾罚写检讨算了。”


“不行,这次开会有领导巡查,哪个班有不穿校服的就会被扣分,分被扣了我这个做班长的也有责任。”韩家乐愁眉苦脸地回道。


这下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罪魁祸首蒋舒婷的身上,蒋舒婷迫于无奈,便问身后的刘姝贤:“离开会还有多久?”


刘姝贤看了眼手表:“十五分钟左右吧,现在上去还来得及。”


韩家乐轻叹一声后说:“我陪她上去拿,其他人在这等老顾过来。”


“班长,其实我和刘姝贤也可以陪她上去的。”王奕举手说道。


“我说我陪她上去就是我陪她上去。”


韩家乐一声令下,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于是蒋舒婷就在韩家乐的带领下,两人一同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两位鼎鼎有名的大美女走在一起,定然又吸引到了其他学生的注意。


“你们看,这不是一班的蒋舒婷和韩家乐嘛,我听说她俩是死对头啊,怎么走在一块儿了?”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蒋舒婷走路一瘸一拐的,韩家乐应该是扶她去医务室或者上教室吧,毕竟我们乐乐女神可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呢。”



路上,韩家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愿意去搀扶蒋舒婷,蒋舒婷自然也是不服输地把手插进裤兜里。


蒋舒婷终于挪回了教室,她把羽绒服脱下来后,直接就把校服套上了。韩家乐皱了皱眉,问:“不冷?”


“不冷。”


在将近零度的天气,说不冷完全是假的,可蒋舒婷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顽固少女,偏偏就要说反话。


韩家乐心里也明白蒋舒婷在嘴硬,但她冷不冷又关自己什么事呢,无所谓,班级不被扣分就行。


会议结束,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在操场上,蒋舒婷立马脱下了这又丑又显胖的校服,只留高领毛衣和卫衣在身上,别管我们小蒋姐冷不冷,她爱耍帅就由着她吧。


“嗨!蒋姐,有空一起去台球厅切磋啊。”体育班的几个男生朝她招手打招呼,蒋舒婷冷冷地点点头回应。


蒋舒婷陪同刘姝贤和王奕一起逃了第一节课,崴了脚的人只能坐在篮球场一旁发呆,修长的腿搭在地面,整个人都很放松。


刘姝贤投进一球后问她:“蒋舒婷,准备圣诞节了,你想好怎么过了吗?要是没想好,你和阿奕到时候来我家玩呗,我爸刚给我买了switch游戏机。”


“行,到时候说。”


王奕有些打累了,走到蒋舒婷身旁双手撑住地面顺势坐下:“我听说叶景琛圣诞节约了韩家乐,但韩家乐没同意。”


蒋舒婷原本平舒的眉头又禁蹙起来:“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约的韩家乐。”


“这倒也是,”王奕缓缓点头说道,“那你的追求者们有没有约你啊?”


蒋舒婷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果真有不少人约她,男的女的都有。


“一群闲得慌的傻逼。”


“哈哈哈哈,不愧是蒋舒婷,这毒舌的风格还是那个味。”刘姝贤抱着篮球走过来。


三人排排坐在篮球场望着天空,在这种大冷天里不愿回教室暖和的也就只有她们了。



顾雪岚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后排靠窗三个空着的位置,一把将书本摔到讲台上,吓得全班人都不敢吱一声。


她问韩家乐:“蒋舒婷她们人呢?”


大家顺势往后看去,韩家乐看了一眼后摇摇头回应她:“不知道。”


顾雪岚又问:“她们今早来学校了吗?”


“来了。”


“那你去球场找找,说不准她们三个在那打球呢。”顾雪岚还是蛮了解这三个顽皮小孩的行动轨迹的。


韩家乐接到指令,立马就合上了笔盖往教室外走去。


“好了,其他人继续上课。”



“喂!你们三个哪个班的!上课时间不回教室在这里干嘛!”巡逻的年级主任对坐在篮球场边的三人吼道。


刘姝贤和王奕吓得立马窜起身,奈何蒋舒婷脚崴了不能跑,不然她们三个肯定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下好了,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下周一的升旗仪式她们肯定要被抓上去念检讨了。


韩家乐一路小跑到篮球场,正巧就碰上了这一幕,身为班长的她肯定要上去替班里的人解围,于是她顶着冷风,加快了脚步来到几人面前。


“主任,这三个是我们班的,”韩家乐拨开被风吹乱的刘海,“她们会议结束的时候扶中间这位同学去校医室了,因为她的脚刚刚不小心崴到了。”


三人傻愣了一下,随即蒋舒婷偷偷拍了拍两位好友的后背,刘姝贤和王奕这才反应过来,各自搀扶着蒋舒婷的两只胳膊,好让蒋舒婷把脚抬起来给主任看。


刘姝贤附和道:“这是真的,她的脚真崴了,我们去完校医室本想马上回教室的,但她说疼的实在是受不了,我们就在这坐下歇一歇了。”


蒋舒婷和王奕也顺势点了点头。


年级主任看着蒋舒婷那肿成猪蹄的脚,发觉她们确实没有在撒谎,他接着问:“那你们旁边的篮球怎么回事?是要让她坐在篮球上然后你们推着她走吗?”


蒋舒婷反应迅速:“不知道啊!我们一来就看到这个篮球在这里了。”


王奕也说着:“就是啊,这谁的篮球啊,怎么放在这里啊,真是太不小心了,都多大人了还丢三落四的。”


韩家乐就默默在一旁看着她们演戏,还好赶到及时,不然班级分肯定得大扣特扣,到时候挨老顾批的就不只这逃课的三人了。


年级主任觉得她们的话并没有漏洞,就把她们放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刘姝贤和王奕一直跟在韩家乐后面道谢。


王奕:“谢谢你啊好班长,要不是你替我们解围,我们肯定要被主任骂死的。”


刘姝贤:“对啊对啊,诶嘿嘿,像班长这么善解人意的大美人,待会儿肯定会帮我们跟老顾保密的,对不对?”


蒋舒婷走在最后头,眼神凶巴巴地盯着给韩家乐献殷勤的两位好友,她们这会儿是真不顾及韩家乐的死对头蒋舒婷的感受啊。


韩家乐突然定住了脚步,转过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帮你们保密?可以啊,但你们得全部人来求我哦。”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韩家乐这是在为难蒋舒婷,刘姝贤和王奕又怎么敢去让蒋舒婷去求韩家乐呢,场面陷入了僵局。


蒋舒婷握紧了拳头,心里暗骂着刘姝贤和王奕没出息,最终她一字一句地对韩家乐重念道:“求!你!了!”


得逞的人不屑地笑了笑,再次转身走上楼梯。


回到教室后,韩家乐果真没有告诉顾雪岚真相,只是说蒋舒婷脚疼,刘姝贤和王奕扶她去校医室了,这事也算是这么过去了。


王奕拿起语文书挡住脸,扭头对蒋舒婷说:“韩家乐其实也蛮好说话的嘛,你也不必跟人家过不去。”


“哦。”


蒋舒婷继续倒头睡觉,刘姝贤和王奕相视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_




几天后,蒋舒婷的脚踝终于有了好转,不需要人搀扶也能自在行走,只是还没能做剧烈运动罢了。


今天是周六,学校放了单休假,蒋舒婷和她两位好友照常去到网吧打游戏。


开机后刘姝贤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两支将其中一支递给王奕,两人便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虽然蒋舒婷爱去网吧爱逃课,但绝对没有抽烟这种嗜好,闻不惯烟味的她只好掀起高领毛衣挡住下半张脸,试图阻止烟味进入她的鼻腔。


刘姝贤把这包烟扔到蒋舒婷面前,吐了口烟说:“试试?很解压的。”


“滚,死也不试。”


好一个死也不试,在刘姝贤和王奕的诱惑下,蒋舒婷也开始学着她们抽起烟来。


刚抽几口时,她还会被呛的眼泪直流狂咳嗽,刘姝贤悉心教导着她,她也总算是学会了过肺。


“神奇,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此时的蒋舒婷已经抽了两支了。


刘姝贤和王奕嘻嘻哈哈地笑着。


“之前我和阿奕都不敢教你呢,毕竟你可是一个板正经的人,也就只有爱打游戏和逃课这么点儿癖好。”



韩家乐是住校生,这难得放了单休,她肯定是要回家的,她才不像班里其他住校生一样只知道拼死命学,连家也不回了直接留宿。


她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刷着这星期的朋友圈,这时,叶景琛又给她弹来了消息,是一张图片。


韩家乐点进去一看,图片背景是在网吧,出现在图片中央的是三个熟悉的面孔。


“?”


韩家乐满头雾水地发了个问号过去。


叶景琛立马回道:“这是你们班的吧,没想到她们还会抽烟啊,这你不得告诉一下你们老顾?”


没错,图片里正是蒋舒婷三人,她们指缝中夹着香烟,离开学校后身上的痞气更加浓烈了。


“哦。”


韩家乐并不以为然,班长并不负责班里同学私下的生活,就算蒋舒婷她们是抽大炮,韩家乐也管不着。


叶景琛还想再说些什么,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红色感叹号,韩家乐早就厌烦他了,索性借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删了,删完之后感觉世界都美好了许多。


秦翠英忙完工作后便给韩家乐打来了电话。


韩家乐接通后说:“喂,妈,怎么了?”


“乐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上车了吗?要爸爸妈妈去接你吗?”秦翠英话语间满是温柔。


“不用啦,公交车马上就要到了,我估计饭点我就能回到家了吧。”


“那好那好,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跟爸爸妈妈联系。”


“嗯,知道了妈,”此时公交车也开到了站前,韩家乐站起身对电话里的秦翠英说道,“不说了啊,车来了,我得上车了。”


就在韩家乐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尽管那人头上的卫衣帽子压的贼低,韩家乐也能凭那高挺的鼻梁一眼认出那是蒋舒婷。


蒋舒婷似乎还没发现她,韩家乐也干脆装作没看见。


蒋舒婷选择了靠后车门的位置坐下,也许是为了待会儿方便下车。韩家乐上来后环顾了一周,除了蒋舒婷身旁就真的没有位置了。


韩家乐死倔,宁可站着也不愿和蒋舒婷坐在一起。


蒋舒婷这会儿也发现韩家乐,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蒋舒婷又扭过头望窗外看去了。


韩家乐反感蒋舒婷,是因为她最讨厌这种整天在学校混日子,视学校纪律为粪土的千金小姐了。


再加上蒋舒婷说话总是带着刺,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刚开学的时候韩家乐还会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话,但蒋舒婷看不惯她用那小官腔教她做事,以至于她一直都对韩家乐冷言冷语的。


久而久之,这两个年级大佬都开始互相看不惯对方了,也莫名其妙成了死对头。


不过话说回来,站着确实不舒服,而且韩家乐旁边还有个行李箱呢。蒋舒婷又望着她好一会儿,最后抬起两只手指,前后招了招,示意让韩家乐过来。


蒋舒婷都主动给台阶了,韩家乐再不走下去就显得她小气没礼貌了。


韩家乐还是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在蒋舒婷身旁的位子坐下。蒋舒婷突然嗤笑了一声,引得韩家乐怒气唰一下又上来了,但韩家乐可不想在这美好的假期和蒋舒婷吵架,只好尽力忍住自己的怒火。


其实蒋舒婷就是单纯觉得她那样子,还挺好笑的。


直到下车,两人也没搭过一句话,这就是所谓的敌不动,我不动。




_




蒋舒婷回到了家中,正好碰见了准备出门的孟婉清。


“婷婷,你回来啦。”


“妈,你这是……要去哪?”


孟婉清在玄关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秀发,回道:“我和你贺叔叔出去吃个饭,哦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转点钱给你,你自己解决一下。”


蒋舒婷:“不了,上次给的还没花完。”


“那你是要点外卖还是小贤阿奕她们出去吃?”


“我选择饿死。”


孟婉清刚想说些什么,手机那头的人又开始催促她了,蒋舒婷无意中偷瞄到了,说:“快去吧,别让你男朋友等急了。”


孟婉清蹲下身背对着蒋舒婷换鞋:“你爸最近有和你联系吗?”


“没有,他都有新的家庭了,说不定早就忘了我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女儿了。”


“婷婷,你说话不要那么犀利。你爸一大把年纪了,想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也正常。”


“哦,反正我很快就也要和我姐一样了呢,像个捡来的孩子生活在别人一家三口的幸福之下。”


孟婉清停住了按下门把手的动作,因为她听明白了蒋舒婷这话是在暗讽她:“你……”


“好在我姐上了大学,成功逃离了那个家。”


蒋舒婷没等孟婉清把话说完就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说下去了。


蒋芸,是蒋舒婷的亲姐姐。蒋国华和孟婉清离婚后,蒋国华便带着蒋芸生活,而孟婉清则是带着蒋舒婷。


两人刚离婚不久,蒋国华就重新找了新女人,并且生了一个儿子。


按理来说,蒋国华是不可能把公司继承人给到两个女儿的,所以蒋国华在蒋黎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和关爱,甚至蒋芸和蒋舒婷得到的爱加起来还没蒋黎一半多。


蒋黎的生活是充满着爱的,可蒋芸和蒋舒婷不是。


贺知州是孟婉清最近交的男朋友,两人感情不错,应该马上就要结婚了。


小时候蒋芸和蒋舒婷还会有失落感,毕竟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受的。但长大后她们觉得,只要蒋国华和孟婉清给她们钱,就算他俩不管她们都行。



蒋舒婷径直走回房间,狠狠地摔了房门。孟婉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走出了家门。


三人的好友群里,刘姝贤和王奕还在畅聊,具体聊些什么,蒋舒婷也没仔细看,只觉得她们有点傻,为何不去私聊。


就在这时,王奕突然艾特了蒋舒婷,后面说道:“年级群有人在讨论你和韩家乐。”


蒋舒婷轻挑了下眉,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一会儿她就回话了:“讨论什么?”


刘姝贤:“讨论你俩谁更好看。看这架势,你和韩家乐不相上下。”


蒋舒婷自言自语道:“嘁,无聊。”


胡晓慧和周诗雨还在群里疯狂给其他学生安利她们的好闺蜜,可尽管她们不安利,韩家乐也是在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周诗雨:“我们乐乐平易近人,温柔细腻,责任心超强,那个只会甩臭脸的蒋舒婷能和她比吗?”


王奕回复了她:“这位同学,我们是在讨论她们谁更好看,请你不要偏题好吗?反正我是觉得我们浓眉大眼的小蒋最好看了。”


胡晓慧:“那真不好意思,我也觉得我们乐乐最好看。”


刘姝贤终于冒泡了:“都别吵了!小蒋最好看!不接受反驳!”


底下是一连串的赞同。


胡晓慧和周诗雨也不服输:“还是我们温柔善良的乐乐最好看!”


底下又是一连串的赞同。


两位当事人对此感到十分无语,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争的。



韩家乐放下手机,走出房间。秦翠英还在厨房里忙碌,韩书和正在客厅里看着新闻联播。


“咦,都六点多了,我妈怎么还没做好饭啊?”韩家乐端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问道。


韩书和回答:“今晚你爸我有个老朋友要来,所以做的菜多了些。”


韩家乐点了点头,便和韩书和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


当秦翠英端着最后一盘菜放到桌上时,门铃也在这会儿响了起来。秦翠英顺势走了过去给门外的客人开门。


不出所料,贺知州就是韩书和的发小,开门后孟婉清便挽着贺知州的胳膊走了进来,此时的韩家乐并不知道这是蒋舒婷的亲妈和后爸,跟在韩书和身后和他们问好。


饭桌上,韩家乐听着四个大人的聊天,默默往嘴里扒饭,毕竟这种场合,她实在是插不进嘴,也不好意思插进嘴。


贺知州突然提问:“乐乐现在在哪读啊?”


韩书和表现得十分自信,因为他的女儿是以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了晋城高中,他笑嘻嘻地说:“晋高,在尖子班。”


贺知州和孟婉清都愣了一下,因为蒋舒婷也是在晋城高中的尖子班,孟婉清咽下了喉咙里的米饭,接着问:“读高几啊?”


“高一。”秦翠英回道。


孟婉清脸上浮现了惊喜的笑容:“那乐乐就和我女儿同一个班啊?!”


韩家乐:“阿姨,您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蒋舒婷。”


这回答如一道响雷在韩家乐头顶炸开,韩家乐惊得差点被饭噎到。


四个大人们并不晓得两人在学校里是死对头,韩书和说道:“哎呦,没想到我女儿和老贺的继女居然是同班同学啊,这世界可真小啊。”


“继女?”韩家乐在心里偷偷发出疑问,“蒋舒婷的爸妈离婚了?”



独自在家的蒋舒婷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刚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就接到了亲姐的电话。


“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和蒋国华那条狗一样,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蒋芸可不吃蒋舒婷毒舌这套:“你谁啊,可能我打错电话了吧,抱歉。”


说完她就把蒋舒婷的电话给挂了,留蒋舒婷呆愣在手机屏幕前眨巴眨巴眼睛。蒋舒婷再次回拨了过去,蒋芸故意晾了她好久才接通。


“哟,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啊。”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记仇毒舌这方面不禁让人怀疑这是否是蒋家祖传的毛病。


“得了你,”蒋舒婷有气无力地说,“别嘴贫了,什么事?”


“咱爸过几天准备回晋城了,带着黎阿姨和蒋黎。到时候可能会去看你一下,你记得语气好点儿啊。”


“你打电话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事儿?”


“那不然呢?”


“我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语气就是这样,他们不乐意听就别来喽。”


蒋芸扶着额头无奈地嘀咕道:“也不知道你这说话方式跟谁学的。行了,我就和你说一下这事,你吃饭了吗?”


“没呢。”蒋舒婷摸着瘪下去的肚子说。


“妈妈呢?又没给你做饭啊?”


“她和贺知州吃饭去了。”


显然,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不知作何回应,蒋芸缓过来后说:“你都十六岁的人了,自己解决一下吧。哦对,我年底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我回你们那住,我可不想在咱爸家跟蒋黎争宠。”


“好好好,房间多的是,够你睡。”


两人在闲聊了一番,因为蒋芸还要忙着小组作业,所以这次通话就到此为止了。


蒋舒婷打完电话后又不想点外卖了,决定出去外面走一遭,透透气。她索性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把长发随意披在胸前就出门了。



查晋青

春潮涧



“她坐头听着,心里嘶拉嘶拉地笼下去。那是盖竹扁提醒她,自以自作成一尾鱼不顾地跳进去,海洋又会是下一个广袤的坟地。



阿妈说今儿春分,农历二月出十一,要小柏去市上买条鱼。阿妈扯了阳布出门时小柏扯被子蒙住头在睡觉,昨的红楼梦她看得难受,今天也不想再起,怕坐正了黛玉弱风扶柳的段段身影就倒坠过来,鸾叠的楼宇顷刻草迂风漏,逼得她手滞足僵又眼泪涟涟。


小柏原来叫柏欣妤,阿发早逝,留阿妈去镇上的纺织厂踩缝纫机。算命先生讲她挂相封落火宫,生数有劫,有命无运,仰给为人,复不可逆。于是她不满一岁,家里就生大火,木梁断个干净倒没砸上她,就是呛了烟,身体搞差了,说话又慢,其他没有。喜欢坐在......



“她坐头听着,心里嘶拉嘶拉地笼下去。那是盖竹扁提醒她,自以自作成一尾鱼不顾地跳进去,海洋又会是下一个广袤的坟地。



阿妈说今儿春分,农历二月出十一,要小柏去市上买条鱼。阿妈扯了阳布出门时小柏扯被子蒙住头在睡觉,昨的红楼梦她看得难受,今天也不想再起,怕坐正了黛玉弱风扶柳的段段身影就倒坠过来,鸾叠的楼宇顷刻草迂风漏,逼得她手滞足僵又眼泪涟涟。


小柏原来叫柏欣妤,阿发早逝,留阿妈去镇上的纺织厂踩缝纫机。算命先生讲她挂相封落火宫,生数有劫,有命无运,仰给为人,复不可逆。于是她不满一岁,家里就生大火,木梁断个干净倒没砸上她,就是呛了烟,身体搞差了,说话又慢,其他没有。喜欢坐在河边看书或者盯水里的凹凼愣好久神。


可天气一点一点热,她躺不住,要掀翻被子下来。春困神乏,她不想吃早饭,漱了口又随便用水抹抹脸,就甩开腿跨上自行车去集市。她很少出门,往常去集市也跟在阿妈后面作小尾巴,或者走丢,在养金鱼阿叔的旧书摊看书,顶着太阳昏睡一天,再被阿叔开三轮送回家。自行车的链子此刻被她踩的吱哩响,她慢慢晃,从北街窜南巷。


小柏不认识什么人,也就不打招呼,清癯一道从晾干的柏油路上划过去。可狗眼睛真灵巧,不筛鱼不吝场,眼巴巴望见一家姑娘坐在水池旁冲鱼泡,从额角顺下来一缕头发黑匀匀着跟气流招展开,眼睛也湿漉漉的,好漂亮。她当然不会挑鱼,顺着心意从车上下来,抬脚过去站直身板。


那姑娘觉察到来了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就要站起来。顺着视线内的鞋往上扫,眼前的人像条干净的鱼竿,窄高窄高,风来就要弯曲摧倒。于是她擦干净手,往那张白净的脸上递眼神,声音稍放轻问她要什么。


柏欣妤哪里还晓得来做什么,被姑娘一双顶漂亮的眼睛勾去神气,心里惴惴的彭彭跳。她看太久,突然低头,不知道要从哪里说。“我,我买鱼。”姑娘眼睛瞪圆又笑笑,只觉着有趣,就领她进去,问她吃什么鱼,清蒸红烧,咸水淡水,刺多刺少。柏欣妤概不知道,脸要涨红,老老实实讲“好吃就可以。”


远远有人招呼老板娘,姑娘好远应一声,作势飘走。小柏看着,想拉住,又不是滋味,就站在原地细细吸店里的腥气。她不喜欢吃鱼,也受不了海腥,周围四处漆灰的墙壁才是海洋褪去文报上酸唧唧散文诗后最原始的样貌。于是蹲下来看鲫鱼吐泡泡。她发现每一个偌大的杠里都插一条粗长的管子,像镇医院的供氧机,她注意看,每一条翻涌挣扎到疲倦的鱼都像在翻不存在的白眼,挤挫着,看水有时无时地溢出来,要淋到她脚边。


她盯着,注意力又没能集中了。卖鱼的姑娘去而复返,走到跟前思索一会就两只手拎住要被柏欣妤盯穿的那天鱼,踌躇下,还是钻进了后帘去。柏欣妤站起来狗眼睛圆溜溜跟着走,眼前阵阵发黑也没让她把视线从那个方向拽过来。她能从半敞的下方一点看见那人的脚踝,走动着一铮一铮的踝脖白得晃她眼睛,刀刃砸进竹板的声音笃笃震人,那双狗眼睛又闪起光来,觉得姑娘像独当一面的盖世英雄,挥舞的光影简直是金庸小说里的大侠再现人世。


姑娘最后提两个袋子出来,又套一个大袋子交进柏欣妤手中。不知道是湿汽浓还是怎么的,姑娘的眼睫毛也水生一片,看得小柏心里摇曳的难停。姑娘好细心,吞吞柔柔跟小柏讲“这里面一袋是鱼肉,另一袋是剔出来的鱼骨,回家煮肉还是炖汤都很方便的,骑车也要注意些,小心撒路上。”


小柏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就是傻点头,耳朵红的要掉下来。她最后好好看眼姑娘柔和的面庞,钱不论多少全一股脑塞进姑娘怀里,然后转身把袋子挂车把上,长腿一跨骑车走了。今天的路比往常平坦得多,她双腿绷直了使劲蹬,风正对着劈过来,头发飞扬成两半。链齿摩擦着要迸溅出火星,她身体不断前倾,银灰色的前架要飞旋着挣脱手的束缚,于是愈来愈快,愈来愈凉爽,要朝着高悬的正阳,飞逝的排树和一段好迅疾的少年心事齐头并进去。


柏欣妤到家时太阳已经抬升到天空的最高点,头晕乎乎的,把鱼扔进水池里。她脱力一样把脸埋进还没叠的被子里,耳朵还是不对劲,跟塞团棉花似的,姑娘悠远的声音还甜滋滋地含着,在耳朵洞上一挠一挠着,痒的。小柏又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就应该去充渔民,有一艘窄小的,挂着盏豆丁灯的泊船,于是章成理正着要缓缓驶进她湖水涨潮的眼睛里去。


阿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手翻着袋子的动作一顿,就朝偏房含着乡话嚷嚷小柏买错了鱼。小柏可不搭理她,翻了个身,大刺刺将四肢都舒展开,嘴里嘀嘀咕咕道“从哪儿看都不能买错。”然后闭上眼睛,梦里就真成了渔夫,一脚踩到水里,就要陷进去。





小柏今天来的也早,身体半屈在竹篱椅里看茶馆。她看得头痛,又委实没得再看,于是头发尾巴好长的垂下去,听阿叔往缸里浇水。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她将书扒在脸上,婷婷袅袅曲折回肠的昆曲就飘散在糊黑的眼前。


小柏听得要睡着,但哼哼声停了,她也醒。转头问阿叔有没有他唱的这个本,脸上的书啪的一下掉落在地。阿叔帮她捡起来,想了一会说没有,但收音机的哪哪频道会放,呜噜哇啦,要找个好位置听。


他问小柏,往些日子也没见你这么爱来市上,现在倒好了,旧书都看厌,总不是我这天气好适合睡觉呢。


小柏想想,哼唧半天没讲出来个一二三,一会像吐出个桂圆皮一样囫囵问他,往东走三个摊位的卖鱼仔是哪家的?


哦哦。你说小朱。老朱家的,她妈被气着死的早,她爹老堵,又不争气,欠一屁股债,小朱高中没上完就被她爹拽着出来卖鱼还债,可怜的咧。怎么的,交朋友?阿叔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一下涌上来,浑浊的眼珠子登登转两下,带点期翼。


交朋友?小柏又想想,似有似无地点点头。她坐起来,身体前倾胳膊使劲向前够,从拉开的抽屉里拿了两张票子,没等阿叔反应过来就脚底抹油滑出去,说要他做鱼吃。


往常柏欣妤来,坐在金鱼缸旁边听泡泡彭的爆破,一只手支着书看,实际上有小心思,店门挡一半身子,她看一会就调整姿势,猫着腰要悄咪咪往小朱的鱼铺瞟,看她来客人时倏地绽放的笑脸,或者生意惨淡时一个人坐在小木凳上,腰背塌陷进去,瘦窄的肩膀几乎要折叠。


所以柏欣妤挑着经验的时间去,想着不会再被她一个人丢在腥气里跟鲤鱼做朋友。她出了门后走路有点慢,可能因为身体差,但胜在动静小,就吞吞地挪移到她眼巴巴的人跟前。小朱在洗手,转过身子就要把松散的头发放下来重新扎,结果对上柏欣妤一双使人过目难忘的狗眼睛,动作停下来。


她记得一点她,头发好乖顺下来,小鼻子翘而白净的鱼竿。于是小朱继续扎头发,围裙也丢在一旁,拖鞋里的水弹协奏曲,她悠悠开口“这次也买鱼?上次没找上你钱,这次给你折里面。”


柏欣妤听着她声音头又有点发懵了,点了一下头,又很快摇了两下。她看着小朱额前没能扎上去的头发又好小弧度的一晃一晃,像那种湖面上顶漂亮的、挂着鱼线的浮漂。她奇思妙想的。


那浮漂随着鱼线的动作又扯了扯,小朱觉得奇怪,就坐下来,有点好笑的问那为什么来。小柏不知道回答问题,但摇着尾巴蹲凑在朱怡欣面前,腿折叠成两截,从上看见不着下面的鞋。


你叫小朱?柏欣妤狗眼睛开始泠泠作响。什么小朱,朱怡欣!朱怡欣把腿摆在另一侧。哦,朱怡欣。柏欣妤听了,更开心,凑得更近,鼻子要怼到朱怡欣肩膀上。你做什么。朱怡欣搬着凳子往后挪,被吓一跳。


柏欣妤茫然了,将腔脏捻出来掰碎想,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就跑。朱怡欣来不及拦住,阳光晒的奔跑的人腰侧的白色布料一阵通透,斜方肌向下延展出一层薄肉,她看着找不到人,低头,喃喃骂她是怪人。


朱怡欣坐了一会,本来打算炒个小菜,或者去隔壁饭店拎几两饺子回来作午饭,结果又来人,她拎起围裙套在脖子上,边笑着问要什么鱼,一边手背过去,在后腰打了一个灵巧的结。来的人是二街上卖花卉的,说买条黑鱼回去给儿子炖汤喝,补补脑子,将来能考个好大学。朱怡欣心领神会,从鱼箱里点了条黑鱼,一只手扼喉咙一只手捉尾巴把鱼抱出来,鱼滑溜溜地挣到地上,她就拿整一黑亮的石头将鱼砸晕了,抬进水池。她的处理工作一向做的细致,刀瓣细细花花几壑,买过的人都要讲声漂亮。她一边将两侧的鱼鳃从鳃盖里摘出来扔进垃圾袋,眼前忽闪过那双灵巧的狗眼。鱼鳞从逆蹭的刀背路径锃的窜出,有几片有心眼,附着她水淋得通红的手上,可白花花的、很丑,让人摸不清楚它怎的长出。接着刀刃从鱼背切进去,整个剖开腥呼呼一片。她灵巧的,细长的手此时就在那些模糊的内脏和血肉里穿梭,指甲侃侃划过眼片,鳞鳍和干瘦的尾巴。股血要洗否则肉损筋削,鱼线抽尽否则汤水泞腥,鱼骨顺着文理和刀尖的舞动被片片剔出,铮铮几刀碎开,片出的鱼肉和鱼皮剥离得透底。然后放水下拨答着冲洗,鱼头吻鱼尾,装袋吐一口好长气称重。有幸收厚厚一沓碎钱,指尖飞跃着点数,不能忘了笑着将人送走。


可小柏在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手里提的东西放在桌墙的窝角,蹲下来成一团,静静看朱怡欣手上动作翻飞不说话。朱怡欣围裙下的衣服有些湿,转头找布擦擦,就看见小柏又蹲着,眼巴巴望她。她刚想说点什么,铺上就来了陌客,像是新来做生意的,或是赚钱了回家探望亲戚的。那人嚷嚷着装上些牛蛙,鲢鳙,吼得柏欣妤站起来,在那人的注视下迟疑着往鱼池走。朱怡欣觉得不对,刚要喊停,柏欣妤已经弯腰抓了一条上来,三下五除二地敲晕然后扔进了水池里。


之后就这样,她分身乏术,鱼刚削净鳞,柏欣妤就又被买客指使,然后进池子抓出来敲晕送到她手上。她想阻止,但就奇怪,客人一个接一个的流水来走,她想说句话,不是被插走就是被狗眼睛瞪,这样稀里糊涂的忙过去。来的客人鱼龙混杂,声音一道盖上一道,中国高铁又创世界新纪了,茅台过年股市果然涨幅吧,隔壁老王在房子藏人被中道回家喝水的老婆子抓个现行呢,不胜数。可朱怡欣今天没心情关注这些,经济全球化看来也跟她展风破旗的人生毫无关联,中年男人无论有钱没钱都群蚁排衙着走出轨这条路在她来看也寻常不过。只是她想不清楚,窄高的鱼竿进进出出的,惜字如金,两个人在窄小铺子里周圜,世界竟然缩小成两个原地打转的原点。


再抬头太阳就要落山,朱怡欣捻了点豆芽青菜做鱼烩,锅铲乒乒乓乓,柏欣妤拿两瓶水回来,坐在小木凳上。鱼铺一面敞开,两旁逐层排列的鱼缸在炽白的灯光下阵阵发冷,水泡爆破而溢出的腥气在几步空间里交叉纵横,粗长管连接的机器嗡嗡作响个没完,门口摆一个土褐色大盆子,堆砌的鱼泡血花花的、呕出一点骤急的灵光。小柏又不讲话,只是觉得两个人都掉进冷湿的海里,没法说谁拉谁一把。她把勉起的袖子放下来,脚担在凳子的横木上。一时间滚油鼓噪沸腾的声音烫着小柏的耳朵,她视线只能聚焦到朱怡欣后腰的那个漂亮的结上,因为伟大所以越发敬仰她,可说不上来,敬仰好像远没有那么复杂。


  


菜出锅,朱怡欣拉开帘布从里面的宰桌旁抽出一张可折叠的塑料桌子,支好,随后招呼小柏过来。小柏转头找找,搬过来两个藏在鱼缸和角灶缝隙里的四驱椅,端端正正坐好。她摸清楚朱怡欣不再着急赶她走,所以在摆碗筷时尤其高兴,眉梢向下滑,朱怡欣端菜上桌时恍惚了,以为自己在放狗饭。


小柏?朱怡欣试探着开口,柏欣妤从饭碗里抬头看她。我看大家都这么叫你,今天谢谢你。朱怡欣往她碗里夹了好大一块鱼肉,同时把左侧滑落的头发重新别到耳朵后面,勾起嘴角笑了笑。柏欣妤被呛到,震天动地地咳嗽起来,朱怡欣连忙拧开一瓶水塞在她手上。


不,不用谢。柏欣妤咳的满脸通红。


朱怡欣端详一会,问她晚回去家里不着急吗,你看着年纪也不大,不去上学么?


柏欣妤心脏慢一下,眼睑垂下来回答,要上的,学校不让去。


哦。朱怡欣以为心里有数,也就不问了。


于是就着沉默下菜。吃完饭天完全黑了,朱怡欣催促她回家,她恋恋不舍坐着不肯走。外面开始下雨,雨滴拍击地面和树叶好嘈杂,朱怡欣没彻底干的下衣一会又被潮气染湿了,她找不到伞,只能将往常遮阳的渔夫帽扣在小柏头上,手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小柏跨上自行车时抓了一下她的手腕,小朱没在意,只急着嘱咐她一定要走沥青的大路。小柏眼睛睁圆,说我明天还来。朱怡欣愣一下,抿嘴跟她讲以后不要再这样。小柏不吭声,也不追究不要这样是哪样,记着明天要来还帽子,嗖的走了。朱怡欣看着她骑远,泛散的视力也隐约能看见她有漂亮薄肉的肩背被淋透,脊椎骨刺出来,在粘稠的雨里一点点露楚。


她转头回去,头发被淋成一绺一绺的,终于注意起小柏放在窝角的袋子。袋子被拎出来打开,有两根东街上的糖葫芦,一盒豆糕,还有几张换开的钱。朱怡欣看一会,坐在小木凳上咬一颗糖葫芦,有点酸,要从味蕾通到鼻腔。柏欣妤的几张零钱被她放置在一旁,她手上一沓厚厚的碎钱是今天的收盈。雨声收小要听不见,水珠顺着她两侧的头发流淌过脸颊,啪嗒一声巨响,落在常年潮湿的地上。


朱怡欣将钱对折,从钱缝那上方看中间还漏有一个不规则的弧形的洞。她有挤压这黑漆的洞的欲望,她盯着看,洞就动态起来,在她手里飞化成一条臃肿的鱼,鳃盖争先恐后地扇动开,有水汽空气次下地从那泛血的一道缝隙涌涨进去。她将脸埋进手掌,肺退化成翕张的鳃,可又不彻底只倚仗成单单一端,于是蜷缩在水岸潮线,第一次预见到呼吸是这样困难的事。







后来柏欣妤天天来,朱怡欣被惹急了就赶她回阿叔的书铺,阿叔也着不住,吃过午饭偷摸摸来找小朱,说小柏这孩子命也不好,朋友少,让小朱多担待些,就当积福报。小朱听了,想想那忽闪的狗眼睛,也就随着她去了。小柏有礼貌,每次来都记得带礼物,有时是枣子糕,蒸饺、南瓜饼,有时是铁皮青蛙、石头或手套。


周一朱怡欣要开着载车去鱼市进货。三点过十分,她很细致地将脸擦干净,然后拎着胶皮长靴出门,趁着夜色坐在驾驶位上,钥匙插进去一转,大灯一瞬间的光亮恍如白昼。她虎口微夹,车就要向前开,忽然一个晃荡,副驾上飞来不速之客。她吓一跳,定睛一看才知道是小柏,狗眼在晚上也悠悠的有光在晃。


怪人!你做什么。朱怡欣惊呼一声,压低声线问她。


小柏不搭理她,眼珠转两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脑袋就往她肩膀上倒,头发散下来完全挡住脸,吸气吐气都热乎乎的往朱怡欣脖子上招呼。“你开吧,去哪都行,我好困。”她声音闷闷的鼓囊,听着要睡着了。朱怡欣哪有折,想给她送回家,又怕赶不上正事,就架好手臂放松肩膀继续开。昨天下过雨,沥青路被灯光一照,亮晶晶的,像此刻天上的星星。


进鱼的过程往常都不复杂,今天也是。找准精神的,个头大小适中新鲜的,就逮起来往箱子里装。鱼市虽然常开,但进新货一周也就几天,趁着日子多往铺里送些,生意好做。朱怡欣靠近了就停车,柏欣妤也醒,悠悠跳下车。店里老板闻声跟朱怡欣打招呼,她点头,然后拎鞋子也下来,抬手把钥匙又往进插。


柏欣妤第一次来鱼市,显得激动,又往朱怡欣身边靠,胳膊凉凉的覆着她,问她拿靴子做什么。


朱怡欣言简意赅,进去挑鱼。说完就左右找地方,打算脱鞋子。小柏长长哦了一声,帮她扯了张宣传单铺在路沿上,让她坐着。


朱怡欣进去挑鱼,柏欣妤在外面蹲着等她。她所处的位置能一眼看见里面的小朱,莘莘的腰肢折下去,又上来,如此循环往复,黑匀的头发随着动作跳动,发尾变得湿漉实亮。一会儿店家就搬着一箱挑好的鲤鱼气喘吁吁出来,看见蹲着的小柏眼前一亮,招呼着让她把东西搬上车。小柏想了一下,她如果不做就是朱怡欣来做,那还是由她来做。于是两条藕段的胳膊搭扣在箱子的边沿,扯拽着她整个人往前倒。她也不气馁,拖着往前,等到车边上就涨着脸使劲,自己要快整个缩在箱子下面才能将它抬推到车上。也循环往复,将几箱鱼拿她空涤涤的身子托上去。朱怡欣出来,只看到柏欣妤搬最后一箱鱼的背影,胳膊挣扎着往上举,临了临了才直起腰。她难得真来了气,一把抓住五大三粗的店主问为什么让她搬,店主装傻充愣还气势汹汹,她来不就是要干点活吗?


朱怡欣一下噎住,抓住男人衣袖的手没松开。小柏不知道这事,撑着膝盖喘气好久,才把呼吸顺直。她爬上副座,有意无意地搓手等小朱回来。天渐渐亮,从东边的山溜溜里一下跳出来个太阳来,朱怡欣坐上来时阳光晒满她年轻的面庞,那样鲜活的,那样生动的。小柏心里又开始隐隐发胀,一些藏掩的念头在这一瞬间就要破土而出。


朱怡欣给她买了牛奶和一个畅销的热狗面包。她不开车,小柏也不问,嘴里嚼吧嚼吧,两个人肩膀蹭肩膀的沉默。柏欣妤其实尝不出来这面包好不好吃,就是甜滋滋的,觉得好幸福。朱怡欣突然拉过她的手让她心头猛地跳动,小鹿的犄角要戳到喉咙。


怎么这么傻,他让你搬你就搬啊。朱怡欣声音忽然大起来,吓到小柏,也不敢抽手,连忙把吃的放下坐好。


没,没有,我自己想搬的。柏欣妤底气也不够,声音愈发小,就是被朱怡欣抓住的那只手有些发烫。朱怡欣哪里忍得了这话,憋好久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跟珍珠串子一样,止不住。


柏欣妤懵的耳鸣,整个人坐着向前倾,头一下撞过去。她看着小朱眼睛周围一圈红红的,像晕开的染料,急的额角都在用力。她想让她停下来,或者用手把眼泪抹掉,另一只手抬起来,又被朱怡欣握住。


可疼的。朱怡欣声音有点抖,细腻的指尖从小柏摊开手掌的红痕慢慢摸过去。往日都是她和店主两个人抬,她多给点钱的事。今天一出店,小柏的白衣服在透明微亮的夜里可明显,一晃一晃的,像阿飘。她来不及想,小柏像只鼓风的风筝扒在箱子上,竹架要错开、摇摇欲坠。心情像过山车,被高高甩起来又抛下,摔的四分五裂,挺挺匀匀淀下来愧疚。


小柏挨得更近,谨慎摇摇头,可装不住,又放软声音说,牵牵,牵牵就不疼了。


朱怡欣闻言,一点犹豫没有就将手热热地覆上去,她哭惨的眼睛不安分,被喜悦成一条线的狗眼睛抓正着。气恼,把脸往那人怀里埋,什么眼泪鼻涕都往上抹,哼哼说你别看我了。小柏喜出望外,浑身上下没有不被蒸热的,然后开窍地肩膀往里收收,两只胳膊要半搂住她。


你以后别来了。朱怡欣不挣扎,也不哭了,小声但坚定地说着。


要来的。小柏算清楚了,也不怕她生气,凑到她耳朵边上回答。


你要气我?朱怡欣松开她的手坐起来,眉毛蹙着,眼睛恐吓人似的睁圆。


来了的好,来了有的抱。小柏也学她,眼睛睁圆,就是看着可怜,尾巴一下一下弯成西瓜藤。


怔一下被抱住。朱怡欣又有点想哭了,她把眼睛,颧骨,呼吸的鼻子和被轻咬的唇全埋进柏欣妤的肩膀里。她伸手揽小柏的脖子,第一次以为自己让别人受了什么委屈。


“胡说什么,想抱就抱了,关出力哪些事。”朱怡欣收紧胳膊,话一噎一噎地往外冒。小柏好像感受到了她的难过,也抱好紧,可好开心。中间的春天就开始热了,两人粘黏的肌肤也汗涔涔一片,眼睛和身体都菡着水光。她想不懂自己做些什么,又同时间啊年岁啊从稻穗掰开的芒屑间啊要争些什么出来,但也松松然不再想,以为自己抱着她,从她耳侧纷飞的发丝间隙里望见的正冉冉升起的初阳,也就不会再有比这还可爱的早晨了。








小朱今天起得早,叼着两个包子来铺上,发现门早被大刺刺拉开了。她心下一动,拉开收账的抽屉,不出意外的分文不剩。她当寻常,坐在凳子上等小柏,小柏一会骑着自行车噔噔来,要停下时臭屁地按了下响铃。她腿甩下来,站的亭直,看朱怡欣岿然不动坐着,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朱怡欣站起来往外走,两手把门一拉就要锁门,一边从地上捡起锁,一边转头对小柏说“今天不干活,我们出去。”声音透着愉悦。柏欣妤听了,挺开心,也不问为什么,又想了想,去阿叔店里借票子。阿叔迎着晨光也看报纸,见小柏来,抓着手边的书就扔过去。柏欣妤不理他,接住书放下,就打开抽屉拿几张,说她借点,以后还。阿叔吹胡子瞪眼了,大声嚷着说给你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还!柏欣妤想了一下,笑了笑,说打狗就打狗吧,反正以后还。


她转头回去时朱怡欣好自觉,两只脚撑着地面坐在自行车后座,素净的面孔一如水洗,在暖融的阳光里吞匀出几分温良来。小柏腿倒腾得要快,小心翼翼跨在车座子上,问朱怡欣往哪走。结果后座一轻,小柏大惊失色,以为朱怡欣改了主意,急忙转头看她。看朱怡欣只是把腿摆在一边,身子侧着坐,才松口气,然后脑袋被顺着摸两下。


腰被细细环上,她有点紧张,听着指挥慢慢骑,拐弯轻小的,一点点在街道边上蹭过去。晚上才下过雨,天际晴方好,自行车轮压着小凹凼划,小柏偶尔低下眼睛往后方瞟,小朱长发飘飘放远,挠在她背上,水光接映过她淋下的雨要袅袅冒几缕素烟轻巧升上来。她快乐,自行车闯破停驻的水的宁静,银光肩比湖厚重的波粼。


柏欣妤给她买按个卖的糍粑,买油浇得热乎乎的烫豆腐,还买一支俊俏的木簪子攥手上。小柏狗眼睛崭亮,买的木簪子温润大气,馥香忠盈,倾泄下的青丝被她笨拙婉在滚烫的手心里,老板娘教她,呼吸放轻了盘着头发绾撵,端端正正嵌映在她如雪的面上,清柔得漂亮。柏欣妤看着,咧嘴傻笑。


“像黛玉妹妹。”柏欣妤有点不好意思,去拉她的手。


  


“怎么像了?”朱怡欣也从镜子里看自己,一只手抚上簪子。


“就是像。我好喜欢林黛玉。”小柏说着,突然在她脸上啄一下。


过拐角,有系着碎边的白裙铮然降世,要蒙上那双灵巧的狗眼。轻柔的薄纱仿佛是飘荡在她梦里的那一片,她栽进去,像天堂也像洁白的殿堂。她推朱怡欣,手上动作的给店员表示,一定要买那件。朱怡欣心里踩了一地芝麻,转身想走,被柏欣妤拽住不让。她拧不过小柏,心里又潮又闷的,等她提上东西就拽着狗耳朵往出走。


“为什么给我买?”朱怡欣松开她,拍走她想塞东西进自己怀里的手。


"你穿,好看。”柏欣妤指指裙子,又指指她,眼睛鼓鼓的,不知道错哪。


“我都没穿过,你怎么知道好看。”


小柏不说话了,手慢慢缩回来,一心不想惹恼她。小朱眼见着,好长叹一口气,接过东西牵着她的手走了。


中午她们回了小朱家。朱怡欣去厨房下素面,柏欣妤坐在餐桌的椅子上,面前平铺一张报纸。她翻箱倒柜的,没见着个能出墨,顺着墙缝走,从沙发底下顺出只笔来。她坐在报纸前画画,笔太久不用,断墨的厉害,报纸又卡油,一笔画好几下。她也不能画很多,只能简单勾出朱怡欣的身形,然后宣宣扯下来,要做红楼梦的压纸签。


饭吃的简单,睡午觉时小柏乖乖躺在朱怡欣身边,一米二的床,小柏半个身子悬起来。朱怡欣的手从腰穿过去揽她一把,她侧过身,如愿以偿抱上去酣睡。窗户都大敞开,拉紧的窗帘被风偶尔撩起尾巴,诡谲的影子在腻白墙壁上不断变换,天气热的怪,升温的暑气半口半口地吞进肚子。


梦里小柏遇见好大一场湖泊,茵茵粼粼的,她凑近望,以为湖下有水草。她哪里认得几株植被,只知道湖水和草地都柔软一片,跟她翻出的心脏内里只一点空隙般,涔涔潸潸着只让人梦死其间。她盯着湖面看,一会水就漫过腰跨,手也僵劲无力,亏得她踩着什么滑了一下,于是醒了,没有这般舒服地死在梦里。


朱怡欣在客厅削水果,见她出来了,好笑地用手边的碗抵住她凑过来热腾腾的脸。“你吃,吃完了就回去。”她继续削手上淌汁水的芒果,半天没见小柏吭声,不得已抬头看她。


柏欣妤依旧维持着刚才凑过来的动作,脸上神色不明,突然变魔术似的揣着兜里几张纸,按住朱怡欣的手细细擦来,眼珠子定定的,不做任何额外的转圜。朱怡欣看着,心里跟长了草似的,用干净的一只手去摸她藏在头发下的耳朵。


怎的赖着不走。她们凑得这样近,热热的吐息弥散在稀薄的空气里。小柏置若罔闻,依旧专心做手头上的事,心里火烧火燎的,哪敢抬头看那双顶顶漂亮的眼睛。小柏,小柏?柏欣妤手上一空,脸被温柔地捧起,像是汩汩春水里渡一层缥缈的月光。脸和身体都要因为这点温度惶惶自焚、碎断灰烬。她甚么的不晓得,将自己翻翻卷卷,只恨得不能将这点太不易的眷柔,自己就要彭地撑破的心脏奉进殿堂古庙,甚么都不剩,甚么都不愿剩地自己淌淌进去,甘成一支香火,一次祈愿或一册遗忘的残卷。她自此这般无师自通,对着那醉人的柔软脑袋晕晕应上去,四肢断了发条,手只能死死抓住朱怡欣的肩膀。


小柏想起之前的梦,几句荒唐言、满面辛酸泪齐齐从她酸胀的胸口迸发出来,水生草生,潺潺密密地吻爱人,就这般死、就这般死她也心醉一片,认栽认栽。她睛湖共褚,泽泽方闰,拿自己一点没办法,心底叫嚣着自由和爱,鼻尖湿漉漉顶着朱怡欣要温吞掉视线的手。


柏欣妤这才念起自己的不体面,却也不闪躲,稍微凑远些眼睛圆咕隆咚向上翻,生怕朱怡欣不情愿。朱怡欣还那样温柔地捧她的脸,两颊赤云翻飞,见她停了也有声无气搡了下她。


你又做什么。朱怡欣拉着她坐下,带些促狭的故意问道。


小柏本来直扔二字窑砖出来,脑袋一转,那点终于被想起的羞怯在她有点发麻的指尖盘桓。于是只记得一下下扯自己的衣角,嘴巴缝了严。最后几块芒果在一阵沉默里分食完,小朱逐了客,亲自送她到门口。


你上去,我看你上去了我就走。小柏一只手拦住门,转头对身后的朱怡欣这样说。她哪里情愿走,见小朱真只剩下背影了,偷偷又凑进门里,眼睛看不见,只听耳朵边上噔,噔的脚步声。她早摸清楚哪窗哪户里待居的人让她心肠恍恍、绪想阻塞,掌心滞涩着蹲在她家楼下,一仄没有尽头的径曲悠悠。


她停亭顺着路沿石坐下来,心里高兴得狠。偏午的阳光在她头顶贯彻地铺开,脚尖前方的路沿天的辽阔。很久以前她和小朱一起去花鸟鱼市场挑选观赏什物,檐棚落雨、花璧凋灵,周围空气是恬淡的蓝色。文竹攀着漆缺的金属杆做一株薄命的疯草;豆丁的乌龟半边身子伏进水里昏睡,不管笨重电视里飘着轻薄的电子雪花,事物都静谧着,在逼仄的空间里冒出一副无边无际的模样。她尚缺乏这种意趣,只盯着一旁两指宽的仓鼠在滚筒里做徒劳运动。金鱼缸在有些暗的空间里折射出几道清浅的光线,她以为阿叔店里有的她就不足为奇,只是一抬头,氤氲的水光对面映着一双空明的眼睛,金鱼鼓肿的双眼和不闻的呼吸此刻沿着水光在那双眼睛里笼络、翻转,发丝像漂游在水里,所有着水的生物顷刻都安详地闭起双目。外面雨声震天,室内如有圣佑,小柏静默着,以为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海洋之珠,自由的神明,要两掌合十,拜念如葬海自祭般的,虔诚地弯下腰去。


她心里貌似知道,这滩水,这所无稽跨越的海域才是她们真正的距离。即使她捕捉得到朱怡欣时刻的任意动作,一如朱怡欣能捕捉到她的,光线偏折,虚影与现实截为两座。可现在呢,往日的亲近如果是不假思索的反射,那今天,朱怡欣这样真切地去捧她的脸,在她内心懵笼又挣扎不堪的时候,柔密地触碰她。她终于听见自己内心里清楚的声音在作响:此时此刻,她想吻她。


她又胡思乱想很多,就这样一直坐到暮色四合,夜影骤深。她视角的一线又牢牢锁在那扇不知何时紧闩的窗户,红恍的敬重,似供奉神龛。心里被别家敞仰的昏灯一烫,她好难受,要冲上去,破开灰白的幻想而撞进漆黑的静里去。踩着楼梯时楼层诡异的不声响,绵密的青苔正中漏雨角下,沉闷得柏欣妤呼吸不来。直到站在一截狎岤缝隙前,她心跳如鼓,像是预见了灾难应生。


进门后的场景她怆然一生,或许因为过往中她未曾敢忘记的塌陷又与此时此刻照原重合。屋里没有光点,她以为的神明瘫软坐在一滩血色的湖泊旁,泪眼干涸,枯骨沉销。朱怡欣偏生的转眼看她,空容容的,脸侧黑红几道,激的小柏衣物翻卷着被焚烧,眼泪恍恍,顾不得生杀往复,顾不得腥铁尸僵,铮铮脚响,救命稻草样式地冲去抱住她。



顷刻金钟长鸣,经卷四叁,白刃跌足,有几层血屑,几缕褐锈,要钻吸肉身不肯放,洗尽恶魂命泉黄;有几斤道念,几份凄伤,死人命偿怎想不足活命身先肋摧亡?你看得了注魅,看得见身仺,怎的眼不见妻冷骨,女薄削?真念作儿郎常纲,四气尽也效楚郎。可今余伥伥,卜鬼怔有,就是拨舌油骨,蛇鼠自绑,也可呼指笑,哪称得了是摧折偿!



小柏打心眼里不将地上的男人作人看,手心潮湿一片,心悸地几乎昏倒。她蹲着,怀里紧紧抱住发抖的朱怡欣,耳朵细细听她惶恐无措的抽泣,手掌抚她一颗风雨里飘摇太久的心。


柏欣妤,柏欣妤。小柏听见屋檐的水漏声一时间如潮头翻涌,席席滚下。她小心翼翼凑上去,用自己柔软的嘴唇和手指,潺潺敷敷地吻她。


没事的。朱怡欣听见柏欣妤如灌水般的声音在她耳旁说。她濒临绝望,陷入痛苦和怨伥里,太久没见过太阳,就想着要把身子和一颗完整的心脏,都埋进小柏的臂弯怀抱和小柏安静的气息里。


柏欣妤闭上眼睛时,过往的刀刃埋进他人腹部而汩汩生血的影子还投映在她的脑海。她这样无间地抱住朱怡欣,两个不幸的灵魂被扯地连天的业火焚烧殆尽。







于是朱怡欣的即将离开成了不争的事实。小朱夜里将一切收拾干净,小柏给小朱想好办法,老朱喝多了跌水里淹死,统一口径,没人深究。房子,鱼铺,劳什的家具都没办法,只能后来仇家寻上门做了抵债。


小柏心细,不太晓得小朱自己个买票有没人拦,就自己做了主,过了些日子骑自行车去火车站买票。她知道朱怡欣有自己的计划,也大概心里有数的觉着她又没把自己规划进去,心里赌气,可又劝说自己原谅她,原谅她的谨慎。她隐约知道朱怡欣要去的地方气候比这里晚一些日子,清楚朱怡欣离开鱼铺,离开原生家庭,离开这片灰尘永远混进泥雨里的土地又意味着哪些。未来因为一场事故而变得何其幸运,或许也有很多未知的不幸。可乘上火车奔向山和海的那头去,春天结束又是新的春天。


朱怡欣在这短些时间里也变了样,想明白了那些痛苦,那些原始的愤恨都将将要过去,内心有慌躁,又想办法告诉自己镇静,让自己坚韧起来。柏欣妤将票送到自己手上时她竟然觉得愤怒和悔过,把一张窄窄的,汗渍烟佯的纸面腾地扔回去,大声说不许你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怎么叫你自己的事。柏欣妤当然生气。


那我要走了,你难不成要寻着我一起走?朱怡欣避开她的目光,硬气说着。


不寻着你走,我,我到哪里去?小柏心里一惊,霎时就觉得浑身酸涩,言难自已。


柏欣妤双目盯着在等她,等她抬头给自己一个好叫人不那么伤心的理由,又不甘心就这样利落着被她划落到人生以外。可小朱真抬起头,像鱼线浮漂般的几缕黑发又绕几下,将她一如既往地套牢在一个界限模糊的圆圈里时,她从那双空明的眼睛、心肠柔软的悲怆里念出这样一句——你的家还在这里。


再过几天就要驶向美丽新世界的车票被搁置在桌上,纸张的褶皱被人为地一点点履平,此后就没有多余的对话。


小柏哪能不恨,身心似沸汤,烧的房中稽籍四泄,窗骨存伤。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剩下的时日都读红楼汤显,蟹菊香皋,奢梦荒唐,她心念的黛玉自书页流翻就香消玉减红颜枯怜;朝飞暮卷云霞翠轩,她上哪再去寻旧里一边的好春时节!


朱怡欣临行的最后一天,她骑车去她家楼下。或许是最后一天,朱怡欣是否接受了那张车票,柏欣妤不知道。她不叫喊,也没上门,只是倚在自行车旁,心怅惘几瞬,不知道下来该做什么。朱怡欣拉开窗帘时一眼瞅见她,内里的水域徐徐升烟,脑里一地芝麻,心里念着:等着,要等她走。衣摆却被捏紧,忍不住往那黑乎乎的旋顶张望。


可她没等熬住自己的内心,竟熬来了笃笃的震门声。开门时小柏依旧穿着单薄的白恤,走廊里灯影影倬倬地晃,像阿飘。她只撑着门框,像是不打算进来,朱怡欣也僵直不动,两人距间耸一木槛,像隔着一条流水的天堑。


可突然,朱怡欣觉着面上一笼,小柏凑上前,发疯一般地吻她。她不懂什么章法,模糊学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西洋电影,更多像在泄愤,抓住朱怡欣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扶她的后颈。顶头不时传来弹珠掉落和滚动的声音,柏欣妤熟悉它,张忙着搂朱怡欣,腰虚压在一边的橱柜上。


她握住对方推搡的手的力度终于变得不大,细密的吻从眉梢流连至下巴,再不是像要做什么的样子,反倒带点期期艾艾的讨好。小柏想起很久以前,她坐在吐泡泡的金鱼缸旁,也像这样,从阿叔门角上侧着身子,从曲折断肠的话本里跳出来,安安静静用小心的目光描摹她的模样。如今她又看清了,自己震怒的背后,竟然藏着可怜的恐惧:她不再能是一副无可弊弃的容貌。她知道自己再失去的,就无法向前而有生气地活着,腔肺肿烂、自截双目,更何况是重新拥有呢。


她于是难过得想哭。


直到朱怡欣觉察到有温热的液体降临在她的面颊,东南沿海的水汽风潮一般齐齐涌现,山谷围泄,江枯湖竭。她又一度伸手触摸柏欣妤毛茸似春草的湿润脸庞,眼睑生水,草木息晏。


“你不能这样,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柏欣妤再掩不住,脸埋进朱怡欣轻薄的手掌,泪水汇进湖泊,字句不遗地塞进万花筒。


“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她哭咽着,几乎恳求地说。


朱怡欣哪里能不知道,可头做摇摆鼓,百感交集,自她开口一瞬眼泪就直往下掉。


“可我不能害了你。”


那是我的路而非你的。


她拉住小柏,扶正她的脑袋,泪水沾泪水,不似亲密爱人,礼貌地吻一吻她。


“明天来送一送我吧,我们没有好好道过别呢。”柏欣妤早已泣不成声,不知她听没听见一句近似喟叹的请求。







出发这天云际晴方好,柏欣妤终于亲眼见着朱怡欣身穿那系碎边的白裙,自行车不快不慢地驶着,铮然降世的薄纱在风中翻飞,像一朵正绽放的、洁世圣明的山茶花。


站台前她陪她等车,眼睛着地,也不说话。快要到夏天了,铁轨攒动的一声声震响和水聚的人群,阳光灼烧地面的滋滋声鸣,树木内里纸皱般在成长,远方隐约能听见一点海的涌动或咆哮。柏欣妤的头发也又一次长长,这般乖巧地垂在脑后。


火车鸣笛在骤然接近,柏欣妤心里乱糟糟的,茅盾自持,终于在一众嘈杂的声音里找到自己的喉咙。她手指细长一圈圈住朱怡欣的手腕,声音堪堪盖过人群。


“我会去找你的。”


远处海的迁徙还在继续。那些夏天的草木在她心里窜长,使她咂弄出归还的意味来。眼见着朱怡欣被人群推搡到更密集的前方,她伸手触及不到,烫如焚香。


火车疾驰而去时她死死盯住车厢的某节窗户,如果她读过托尔斯泰,她会想起玛丝洛娃,肉桂样式的女人,复活的灵魂。


月光里她身心俱疲,身体在朱怡欣那张窄幅柔软的床上焦烧,午夜梦回之时她不可能忘记站台上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她断指折肢般笃定:她还在需要她。这个想法几乎如一颗天然质朴的沙砾,在她脆弱得可怜的心隙里时时刻刻地折磨着她。






阿叔已经有几天没见着柏欣妤,今天终于等到她来,鼻梁上的老花镜戴得端正,一只脚着地,踩着重心从竹篱椅上起来。


小柏的话比从前更少些,她熟练地拉开抽屉,扔一沓数目不一的票钞进去。


“你这些天干嘛去了?”阿叔拿起一旁的拐杖,伸直了戳向板凳上坐的稳当的小柏。小柏拣开两粒花生,伸手撇开后腰讨人厌的棍子。“成冲床工了,几天倒的,还管饭。”


下午小柏骑车去火车站。前天出门时阿妈抄着擀面杖不允许她再踏出房院一步,她不肯,床头砖书几块一通乱砸,最后不知怎么的,心里又难过,扑通一声跪在原地,一边眼睛流水一边叫喊着,要是也不叫她投到别处去,不如痛快打死她。


她骑车动作很快,因为就要下雨了。已经是夏天,车站里的排风系统还没修,她锁好车子一踏进来就被熏的头晕,长椅下睡觉的人突然翻到她脚边,她一点没注意,差点绊一跤。喇叭和卫生间的冲水大部分都不工作,这两天竟然没太多人坐车,售票员开检的声音在不大的候车厅里折返好几个来回。


柏欣妤没想今天走,只是身体太累,不知道昨天和今天都在瞎忙什么,也没有地方去,就鬼使神差地来了。她已经很少再有心思思考那些她不熟悉的弯弯绕,骗阿妈在厂里住,实际回小朱那里,整个人蜷缩进显得空荡的单人床,大部分时间发呆,剩余的睡眠在做周而复始的梦。


她站了一会,就凑到窗口去问票。售票员是个抽散烟的瘦老汉,汗衫的胸口被滚落的烟灰烫出几个圆圆的洞来。柏欣妤问他,去庆禺南的票还有没有。那男人又抽一口,咳咳两声,大喊说没了。


“那什么时候有。”小柏问。


“这几天都没有。”售票员抖抖烟灰“前些天一班车栽霉运,遇上塌方了,一过山洞后几节车厢就都掉进河里,捞都捞不上来,这两天修轨呢,不发车。”


小柏听了,心凉了半截,又问他“那人呢,人怎么样了?”


售票员被她问的不耐烦了,随口说“人还能怎么样,死的死活的活呗。救回来的都叫村长挨户通知到镇上的医院了,其他的不敢往上报,那可就没人知道喽。”


小柏不死心,问有哪些车厢掉水了。售票员说,第四节往后,都下去了。




亭里的电话零零响,售票员没管小柏,接上电话后又点了根烟,一口别扭的方言四散八落,没讲一会就脸红脖子粗地冒汗。




柏欣妤走到站台边上时险些被搡倒。她祈望从蒙尘的过往几日里搜寻出一张纸贴或一則陌生的号码,祈望几次的无法拨通都只是偶然的玩笑。她搜刮倒置的自己,过夜牛奶的沉积泡沫重新用手指触碰,几时时分她是否把梦境与现实混为一谈。


雨下起来的时候人群四散开来避雨,小柏感觉不到,狰狞的工业车头从她的眉心贯穿驶过,和记忆里一个明媚的春末几近相撞地重合。头顶的大灯空前明亮,她盯着面前已然静止的车窗,骤的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甚至是可能性最大的结果,一时间被刺的通体寒凉,如坠冰窟。


她不能忘记的,那是她生命得以落脚的地方。从前她没觉得春天的阳光这样好过,一天陪朱怡欣从鱼场开车出来,太阳照的她两看不清前面的路,就找地方停下来,等太阳过去一点。朱怡欣跟她聊天说自己楼上家的猫春天就开始有毛病,夜里喵喵叫个没完。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植物从楼顶一直悬挂到她的窗边,有时候风会将它吹进来,拍的阳台吱吱响。朱怡欣跟她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也想养只小猫,有时候虽然吵,但回家开门了,听见它喵喵叫,就心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柏欣妤听的心痒痒的,打个主意,就凑朱怡欣很近,说我们能不能一起养,这样每天从鱼铺里捉只小鱼,晚上回家了,它有好食吃。朱怡欣听了这话,想象一下画面,于是很舒心地笑起来。她看她笑,自己也跟着笑,心里被可爱地烫翻卷,以为幸福就在唾手可得的眼前。


可如今呢,柏欣妤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摸不着是什么心情。她驻足的几分钟里,只是盯着铁轨看,偶尔想起什么,面上又冷冷地冒烟。




售票亭只在站台几十步开外的地方,外面一下雨,玻璃上就沾水汽,让人朦胧的,看不清。售票员在里面待的闷得慌,可电话还没断,他就拎着电话推开门,嘟嘟囔囔着朝对面咒骂天气。



他随便摆头看着,就见一道窄高的,像杆鱼竿的身影在雨里淋着,也不上车,就在站台边上,孤零零站着。他一时没接上听筒那边的人的话,想张口叫那人过来,火车启动的鸣笛声正巧压盖了他的声音。




“哎————”





电话听筒的塑料外壳与木桌的碰撞应声而接。




男人的喉咙突然没了声。他眼见着,那道窄高的人影,在鸣笛声响起的一瞬,从容地,向那条运行了上万次的凹陷轨道,俯身跳了下去。









END



贰叁

【柏里挑怡】很久是多久

/伪现实向

/请勿在意时间线

  

我叫柏欣妤,今年37岁。

  

和其他奔波劳碌的所有普通人一样,每天过着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和朋友聚餐旅游,日常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唯二不同的是,我是一名不婚主义者,已经单身七年,以及,在我从大学毕业的前十年里,我做着不太普通的工作。


似乎是好多年前了,只记得我辗转三地,身边的朋友和粉丝换了又换,最终安定在上海。


不,不只记得这些,我还记得我的事业在上海时蒸蒸日上,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记得在上海重逢了旧友,交了几个知心朋友,经历了事业起飞的风波,懂得了做top的手段,学会了包装和伪装自己,适应了随时可能发生的离别。


我还...

/伪现实向

/请勿在意时间线

  

我叫柏欣妤,今年37岁。

  

和其他奔波劳碌的所有普通人一样,每天过着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和朋友聚餐旅游,日常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唯二不同的是,我是一名不婚主义者,已经单身七年,以及,在我从大学毕业的前十年里,我做着不太普通的工作。


似乎是好多年前了,只记得我辗转三地,身边的朋友和粉丝换了又换,最终安定在上海。


不,不只记得这些,我还记得我的事业在上海时蒸蒸日上,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记得在上海重逢了旧友,交了几个知心朋友,经历了事业起飞的风波,懂得了做top的手段,学会了包装和伪装自己,适应了随时可能发生的离别。


我还记得朱怡欣。


我刚才说我已经单身了七年之久,实际上在我人生的37年里,我真正谈恋爱的时间也只有三年。


而那三年就是和朱怡欣。


说起来好笑,那时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她谈恋爱只是因为环境使然,在一个身边只有女性,并且日常工作就是和她们制造各种各样不管是友情还是暧昧的花火的情况下,很难不对这种似真似假的感情动心吧。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卑劣地想着,如果不是这个环境我绝不会和她谈上恋爱,我可能会谈一个或者几个世俗意义上的“正常”恋爱,然后到了年龄结婚生子,过所有普通人一模一样的生活。


可事实是自从和她分手之后,我再没喜欢过任何人。我讨厌男人充满目的性的搭讪,也不喜欢女人明里暗里的试探。看着他们或自信或紧张的眼神时我总会恍惚想起朱怡欣,想起印象中第一次和她对视时的那双眼睛。


那是18年的联合巡演,她随着她们队伍来到重庆,那时的她个子小小的,脸圆圆的,完全没有后来那种吵架冷战时可以随时冻死人的可恶面目。

  

公演还算顺利,结束后两个队伍合计着坐在露台上吃火锅。印象中她不怎么爱说话,喜欢一个人闷闷坐着。其她人却很喜欢拿她开玩笑,把她逗得窝在一团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用那甜得发腻的嗓音嘟囔“不要欺负我啦。”

  

着实可爱,我多看了她几眼。然后被好友抓包,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是不是看上人家G队的妹妹了。在大家的起哄下我和她对视,她一下子紧张得不行,无措地看着我似乎是想要我尽快解释。四月份的重庆明明还算得上凉爽,我却觉得黏腻到整个人想要融化。

  

我可是CKG恶霸,哪能她让我做什么就听她的。于是我故意沉默,让起哄延续。随后我看到,她完全没有一点预兆地,生气地朝我瞪了一眼,像是一只被逼急了也会红眼的兔子。

很可爱吧,所以被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是,那双饱满的,只因为我而波动了情绪的眼睛后来被我惦记了很久。

  

  

  

再后来是22年年初了,因为最佳拍档的契机,在袁一琦的撮合下我们终于正式说上了话。那时我并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么一个四年前和她有过交集的同事。所以第一次聊天我很紧张,极力想在她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却把事情越搞越砸,最后被她嘲笑是聊天终结者。

  

后来我也找到机会向她提起那件已经过去四年的往事,她虽然经我提醒才想起我们早已有过一面之缘,但又主动告诉我那天是她的20岁生日。于是,我又在这种像是被命运选中的缘分中感受到隐秘的开心。

  

美中不足的是,当时的她总是被卷入各种风波之中,负面消息不断。她说她觉得大家应该都不会喜欢她,袁一琦也来跟我讲让我不要在乎流言蜚语,她是个很好的人。

  

其实根本不用她说,我早就知道。

  

我曾经用小号看过她的直播。她似乎是被人造了很过分的谣言,红着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摸索半天给她刷了个不小的礼物,她瘪着嘴哭得更严重了,她说:“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对我好就好了”,她说:“爱妈妈。”


我哪里是她的妈妈,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对她稍有关注的远方同事。


我一直觉得她的眼睛很有魅力,像是可以装下无数情绪的诱人沉沦的汪洋,多看一秒都会被蛊惑。那天我看着她因为黑粉的造谣污蔑而闪着泪光的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安慰她,保护她。


如果她选择的其他人不能保护好她,那站在她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我早就对她有所企图。

  

  

  

这些造谣攻击在我们组了拍档之后仍然没有消停,会时不时出来打扰我们的心情。甚至有自以为是的家伙给我发私信让我看她的黑料,告诉我她不是好人,不要和她做朋友。我只觉得可笑,她是不是好人用得着你们来跟我讲吗。


我察觉到风波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对我的逃避,那个自信张扬的女孩不见了,隔着屏幕的人不敢看我,说着“我很担心我的事会对你造成影响”、“我确实是个坏孩子”诸如此类的话。


我对她说她才不是坏孩子,喜欢她的人自然会一直喜欢她。


她说是吗,可是有的人就算一开始很喜欢,后来也会互相伤害。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竟然联想到了她和她的前拍档。听说她们以前的感情很好,在人气不高的那几年里互相扶持着走了很久。不好意思承认的是,我经常浏览她们两个的话题,看着那些意难平的粉丝怀念她们的过往。


她是否也会在某些时刻怀念那些其她人在她身边的时光呢。

  

我突然有些烦躁,很想收回那句话然后对她讲:


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喜欢你,会一直一直一直喜欢你的,大概只有我柏欣妤。

  

哈,很雷人是吧,但我当时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人好像熟悉了之后就会变得想要更多。认识她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亲密关系,朋友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也会让我更加舒适。可是对于她而言,那个时候我发现,在这段关系里更依赖对方的人其实是我。和她关系的慢慢熟稔让我不再满足于一个普通网友或是普通同事的相处模式,而是得寸进尺地渴望每次拥抱时的体温交织,渴望她的气息环绕在我身边的每个时刻,渴望她的目光只为我一个人停留、情绪只被我一个人牵动,渴望不止在屏幕前借着玩笑诉说对她的思念。

  

好在我们那些年里为数不多的艰难相见中,她总是会在第一时间送上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拥抱,然后牵着不轻易松开的手带我闯入她的世界,占据她的生活。于是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期许,也在她有意无意的纵容中被抚平。


  

不是没有清醒的时候,在长沙的那场病后我深刻地觉得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我和她的关系变得不可控制了。于是我开始刻意不主动去找她,刻意对她冷漠,刻意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


她也很有骨气,我不找她她也开始不再找我,于是我们的聊天暂停在她的那句“左婧媛跟我讲你们上芭中心附近有家店很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吧”和我冷淡的回应中。


可能是我们避着对方不提的样子太明显,我们的共同好友纷纷过来问我,问我和她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


左婧媛说朱怡欣找她哭诉,问她柏欣妤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左婧媛骂我蠢蛋,她说,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朱怡欣。


可什么叫做不要辜负呢。是用着拍档的身份和她相处暧昧,美名其曰工作实际上自己也很享受其中,还是在夜深人静中想起每次见面时她试探着勾起我的手的那根小拇指而难以入眠呢。


这种被身边所有人起哄撮合的关系总有结束的那天,当那天真正来临的时候,由此引发的戒断反应又该如何承受呢。


或者说,她是否和我有过同样的辗转难眠呢。


我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游刃有余。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五年里,并没有过任何情感经历。所以我更加不知道,这种和工作纠缠在一起的感情到底应该怎么处理才算妥当。


在我们冷战的第二个月,我看到她再次和她的前拍档被推上风波。那些一张张代表着证据的截图,被粉丝用来互相攻击,拼命证明着她们不爱对方。


可在我眼里,那些都是真情实意过的证明。她们爱过,恨过,撕裂过。这些和我从未产生过的激烈情感,让我觉得比起我,她们才是敢爱敢恨的活人。

  

相比之下,我只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把与她的每一次舞台当作是一场场甜蜜的凌迟,克制着不在与她共同编织的美好梦境中沉溺,又在这种自欺欺人的克制中幻想着拉她共同沉沦。 


我再次偷偷点进她的直播间,看着她咬紧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的样子和其他粉丝刷着一样的安慰话语,“别哭了”,“我们爱你”。然后又被瞬间淹没在弹幕中。


可我自己当时的心情也着实糟糕,一方面烦恼于和她的关系仍然僵硬所以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安慰她,一方面又恼怒于她和前任的纠缠不清。


和她的前任相比,我和她的感情当时实在算不上深厚。可能在我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停滞不前而烦恼的每个夜晚,她都在为她们两个的过去伤心。如果说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那我宁愿不要再发展下去了。



  


幸好上天没有让我如意。


再一次见面时,当她接受不了长时间的冷战拉着我的手委屈地看着我,一字一句诉说对我的思念时,我想没有人能够不对这样的她妥协。


别误会了,她不是遇到事情只会撒娇求原谅的小孩。实际上她和我一样特别要面子,不愿意承认的错误绝不承认。即使是被黑粉攻击得毫无还手之力时,也会瞪着眼睛故作凶狠说:“我没有错。”


于是让我特别骄傲的是,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似乎是她的例外。她哄我的时候会先揪着我的衣服下摆或是袖子,摇摇晃晃地嗲着声音说柏欣妤别生气啦,然后试探着用胳膊环绕我的脖子抱紧我,傲娇地告诉我她只会对在意的人主动低头。我记得每一个这样的时刻,属于她的甜腻又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脖颈上,让我的耳朵迅速升温,胸腔的跳动也随着她呼吸的频率变得震耳欲聋。


我害怕被她听到,也害怕她听不到。



  


和好的那天我带她去吃了躺在聊天框很久的那家店,其实是一家情侣主题的餐厅,暧昧的氛围让我们站在门口望而却步。


“那个…是左婧媛跟我讲这家很好吃,让我一定要带你来吃的…”


好你个左婧媛。


后来我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说没关系,然后故作平静地牵她走了进去。


好友们总是致力于撮合我们两个,虽然我一遍又一遍地嘴硬我不会随便和同事谈恋爱,但她们会说:“可她不一样啊,她是你的最佳拍档。”


其实让我痛苦的就是最佳拍档这个身份,因为有了这层身份,好像我们的所有行为所有感情发展都变成了有功利性的工作。自以为是的人们曲解我和她的过去,嘲讽我们只是为了卖cp而演戏的普通同事。


他们懂什么呢。他们怎么会知道,在staff姐姐宣布我们可以自行选择最佳拍档的第一个瞬间,我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个屏幕里的委屈又倔强的女孩。她看起来脆弱得像是随时会被打倒,但又在所有人的嘲弄声中一次次站起来,对他们说,她还可以。

  

我时常会想,到底应该怎么去形容朱怡欣。她有时热烈、勇敢得像是不惧一切的春日骄阳,仿佛一切困难都不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有时却有分寸感得过分,让我觉得我们的距离似乎从未真正靠近——我曾经很是骄傲于她把我形容为一片初生的雪地,又在后来为她以此为缘由的不愿靠近而徒增悲伤。

所以即使大多数时间我庆幸于我们的相遇和重逢,但有时也会不可避免地嫉妒,和她拥有在团期间最轰轰烈烈的感情、在她人生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如果我能早点主动呢,一切应该就都会不一样。






或许我和她的前拍档也没什么不同。


24年她不顾一切在我的生日公演上念出那封充满了爱意的信,像个冲昏了头的爱情疯子肆无忌惮。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她把麦拿开窝在我的脖颈悄悄对我说:“柏欣妤我们私奔吧。”没有人知道我差点就答应她了,可最后我也只是笑着说别闹。我没办法不去想这场公演结束后我们将要面临的恶意,没办法不去在意那些将我们的感情和旧人的感情比较的话语。


有时我会很讨厌自己的性格。我不喜欢做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因为做不到的落差会让人失望。


可我后来才明白,那时的她也只不过是想要寻求一个,我可以同样不顾一切选择她的安全感。


难道不做承诺她就不会失望了吗?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抽了自己几巴掌。


那个时候其实我们已经谈了将近半年了。因为上一段关系的原因,她比其她人更缺乏安全感。所以她会不停地问我,柏欣妤你会一直喜欢我吗,柏欣妤你会后悔吗。


柏欣妤你会后悔吗。


  

我在生公的第二天收到了大量单推脱粉的私信,以及来自她粉丝和前任粉丝的辱骂。那段时间我心情很不好,在直播中哭泣又被解读为虐粉,解读成我后悔那场表白。


也许是看了那些愚蠢至极的帖子,她也变得敏感起来,于是在她又一次问我是否后悔时,我们大吵了一架。结果是不欢而散,两个人又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冷战。


那次冷战让我觉得特别疲惫,我对我们的关系进行了深入思考,探究我们是否真的太不适合彼此。即使最后在好友们的劝解下和好,但我知道我们回不去最初互相表明心意时的那种心情了。这种夹杂了太多,自始至终被放在所有人面前的感情,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完美解呢。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我们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吵过各种不同的架,就算我对她不停寻求安全感的行为感到过无奈,我也从没后悔过。


其实我缺乏的安全感不比她少,在我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我需要的其实是她只对我一个人的,只在我面前的安慰和抱抱,告诉我我和其他人在她心里不一样。我需要的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只对我偏爱的只对我诉说的感情。但她需要的是聚光灯下面对所有人的坚定选择。


这种情感需求上的差异让我十分痛苦。


我不在乎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我只在乎她的想法,在看到那些翻来覆去地想要验证她更爱的人不是我的帖子时,她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刻觉得确实如此呢。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情绪,她才总会在粉丝面前公开表现我们的感情。可随之带来的就是那些人越来越猖狂嚣张的揣测,在不理解我们的人面前说再多做再多也没有用,所以我只需要她的理解就够了。


好在我们还是在各种不被看好的声音中相爱了三年。


  


分手发生在我在团的最后一年。这几年里我和她的事业蒸蒸日上,一切都朝着好方向发展,好友们经常打趣问我们等她也毕业之后会不会官宣。


如果一切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实际上那个时候我们的氛围已经处在冰点。公司接了几个大型外务一时间如日中天,名次不错的我们也分到了不少羹。然后就是不停的外务,不停的活动,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就像所有情侣那样,感情终究会被太遥远的距离消磨,安全感的缺乏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争吵冷战。那些节奏也一直从未停止,他们自以为是地揣测,打赌我们会在什么时间分手。也许是终于学会了成熟,为事业奔波不停的她没再继续像以前一样站出来大胆维护我们的感情,而我却在这种改变中感到害怕。


如果那些人说的是对的呢,如果她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我呢。


她回来的那天风尘仆仆,大包小包的东西提了不少,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我心疼问她:“为什么不让我去机场接你?”


她只是把东西递给我然后脱掉外套准备洗澡,回答我:“没必要啊,我坐公司的车回来就行。”


看着她不再多看我一眼就进浴室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以前的她在好久不见的每一次一定会先给我一个拥抱,在我的怀里蹭来蹭去撒娇,然后看着我认真地说:“小柏我想你啦。”


她说过感情是需要表达的,她不喜欢隐晦的、需要猜测的感情,她想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她的感情。


而现在的她好像不再需要了。


晚饭后散步的时候她絮絮叨叨了很多,有这次出去发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哪个成员又被谁搭讪拉着她冒充女朋友,有各种各样没有我参与的事情,却没有一句想我了。还说到她竟然碰见了左婧媛陈雨孜,左婧媛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和陈雨孜在街头闹脾气,要陈雨孜哄她。


我想说我其实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恋人安抚情绪。


她讲这些话的时候笑得很开心,能够看出是第一次拿出来讲,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感觉没有我她也可以过得很好,有趣的事也不用再第一时间分享给我。


我突然很想念最佳拍档时的我们,不管是好友、同事还是粉丝,总会默认我们两个是一起的。虽然当时最讨厌最佳拍档的人就是我,我讨厌他们把我们的感情交往全部归于拍档工作,讨厌他们自以为是地觉得我们的感情全是假的。


但事实好像确实是结束拍档后,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再主动维护感情,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我抬起头看着路边长亮的路灯,想起上次送别时这盏路灯正因为年久失修忽明忽暗,那时她指着这盏路灯,对我说别送了,一个人回来不安全。现在这盏路灯早已被修好,我却比送别她时更觉得快要抓不住她。

  

上海到广州的距离有多远呢,远到高铁要坐八个小时,远到一年只能见十几次面,远到想要拥抱她时却只能隔着屏幕对她说一句下次再见。远到我看不清不再热烈的她的内心。

   

或许是因为我沉默了许久,她牵起我的手想要安抚我,晚风裹挟着她的气息送到我的鼻尖,那流连在她身上的属于我的洗发水的香味已经很久没有和她同时出现了。就在当下,在她站在我身旁的现在,我竟然觉得十分怀念。

  

“回家吧。”我抬起我们的手一同放进口袋里。

   

这种悲伤的情绪在回到家里后仍然没有结束甚至愈演愈烈,我看到茶几上属于她的已经落灰的水杯和那些没有拿出行李箱的行李,突然就难过得不能自已,这些东西仿佛在无休止地暗示我她随时都会再次离开的事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是刚回到家,却让我觉得随时都需要准备分别。

  

所有一切的事情都让我觉得很疲惫,我提出了分手。那时我其实有在心里祈祷,如果她开口挽回我,我就大哭一场然后原谅她。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失望地看着我,然后平静地反问:“你认真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说出去的话不能再收回了,于是我沉默了很久:“认真的。”


她行动力很强,第一时间收拾好零零碎碎的东西,提着行李摔门走了。


我一直很唾弃分手后把女朋友赶出家门的人,简直就是人渣。


现在我也是人渣。


这七年间我一直没忘记分手时她的表情,那种再次被人抛弃,对我失望透顶的表情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闯入我的脑海,占据我的整个夜晚。我把跟她的过往在心里掰碎了揉、捏碎了想,才承认可能我们的故事终究不是命运安排的相见恨晚,就像我们的相遇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来不及。



  

  


她没有来参加我的毕业公演。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们心照不宣隐瞒这件事,好友以为我们在憋个大的,刻意隐瞒朱怡欣的表演曲目,于是直到公演结束她们才发现,朱怡欣是真的没有来。她们迫不及待地问我怎么惹朱怡欣生气了,快去哄哄她,那么多困难都熬过去了,别在最后时刻留下遗憾。

  

而我只是想起那年的那封信和我对她的回应,我说我希望过程和结果都是好的。可惜我没能做到。


如了网上那些人的愿,他们狂欢,庆祝我们终于分手。


我看着那些评论,有一条是说柏欣妤果然只是玩玩而已,这么多年没看到她有多爱,朱怡欣值得更好的。我盯着看了很久,直到眼眶酸涩,给它点了个赞。

  

左婧媛是和我一直保持联系的为数不多的退团好友中的一个,她直接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没怎么回事,是我不想谈了,谈不下去了。


她骂我蠢货,骂我一直都没变还是像以前一样死倔着不肯开口,然后说要去安慰朱怡欣。


看,大家都觉得需要安慰的没有我。


  

  

  

我也没有去看她的毕业公演。


我只是在家里对着屏幕看她被簇拥着被爱意包围的每一个瞬间,看她对着镜头说,希望喜欢她的人可以陪她很久很久。


我又想起在一起时某天晚上睡觉前她对我撒娇,


“柏欣妤,你一定要喜欢我很久很久。”


我问她:“很久很久是多久?”


她抱着我的胳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软软的发丝在我脸上蹭来蹭去,被她接触的皮肤酥痒得不行。我听到她无厘头的回答:“很久很久就是永远,就是你吃饭睡觉工作都得想着我,就是…你在梦里也要喜欢我。”




    


  

  

朱怡欣,朱怡欣,朱怡欣。


其实早在没在一起时我就发誓要喜欢她很久很久。但她的名字有点拗口,念起来需要舌头、嘴唇和下颚一起用力,所以我大概从未在睡梦中喊过。

月圆夜

你好沈梦瑶

沈梦瑶梦向 含4781注意避雷

  

  

  “一封没有目的地的信”

  

  

  

  1

  

  初春,我赴我年少时未能赴的约。

  

  隔着出租车的窗,我默默观察这座从未踏足过的土地。我看见那些从前只是出现在屏幕里的地标建筑,像一块巨大的纪念碑,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的我,好像穿过那两三年焦虑自负的光阴,与此刻的我站在一起。

  

  这种陌生感让我额前出了细密的汗,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期待。蚕食着我的不安,在我指尖触碰到硬质门票一角之后迅速消散。心被那张不大的票熨烫得妥妥当当。

  

  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博,首页上SNH48...

沈梦瑶梦向 含4781注意避雷

  

  

  “一封没有目的地的信”

  

  

  

  1

  

  初春,我赴我年少时未能赴的约。

  

  隔着出租车的窗,我默默观察这座从未踏足过的土地。我看见那些从前只是出现在屏幕里的地标建筑,像一块巨大的纪念碑,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的我,好像穿过那两三年焦虑自负的光阴,与此刻的我站在一起。

  

  这种陌生感让我额前出了细密的汗,说不上来是害怕,还是期待。蚕食着我的不安,在我指尖触碰到硬质门票一角之后迅速消散。心被那张不大的票熨烫得妥妥当当。

  

  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博,首页上SNH48的小偶像依旧鲜活漂亮,在舞台灯光下更是闪耀明丽。她们一双双笑眼将我的心情安慰得愈发恬静,恬静到了有点悲伤的地步。

  

  视线挪到时间上,盯着那串数字很久,默默在心里做着加减,才发现掰着指头数的日子已经过了一轮又一轮。

  

  沈梦瑶已经退团三年了。

  

  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我希望,她能过得很好,很好。

  

  

  

  2

  

  在酒店待了很久,这一趟我是独行――毕竟除了我也没有人会在紧锣密鼓筹备高考的高三,突发奇想在成年前一天请假出去看公演。

  

  走出地铁,耳机里播放抖音收藏里看公演的全流程,我懵懵懂懂地穿梭在街巷之间,终于站在剧场前。好多的人,低头玩手机排队的,分发应援礼的,举着摄像机调试的。不算太热的天气,人类呼出的二氧化碳在肩膀脖颈之间翻滚,倒是带起一阵一阵恼人的热浪。

  

  像是梦中彩排过千万遍的剧情真的上演。

  

  她们好像都有搭子,那边是不是在分发应援物啊?有手幅和票根诶。她们是在拍vlog吗?那还是不要入镜好了……社恐属性大爆发的我立马躲避摄像头,却没注意到对面疾驰而来的摩托车。

  

  卧槽!

  

  最后是一只大手抓住了我,拢住我手腕狠狠地往旁边一扯。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抬头看见我的“救命恩人”,姐姐看起来很biking――她口罩鸭舌帽黑色无镜片眼镜一应俱全,温暖的上海的春天还穿着长袖外套,高马尾从帽子空处露出来,一甩一甩着。

  

  “……谢谢。”手臂间还残留温热的触感,除掉害臊我啥情绪都没了。

  

  高马尾姐姐弯起眼睛摇了摇头,意思大概是不用谢――其实是个好相处的人呢。她的身上有种好闻的香味,说不上来,可就是无比的令人安心,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

  

  “你也是来看公演的吗?”我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票。

  

  她点点头,垂眸看了一眼我的挎包。

  

  随后看到了什么似的,她侧身要走,我立马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道:

  

  “那个,姐姐,我是第一次看公演,我能和你一起吗?”

  

  她离开的脚步陡然停住,转回身来,朝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逆着光,眼里的情绪叫人看不清。

  

  一时间仿佛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沉默伫立的她,被光芒打上一层薄薄的金辉,溽热暧昧的暗色云霞将大上海的景都照得旧了。

  

  我的心如擂鼓般不安分地跳着。

  

  

  

  3

  

  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呢?

  

  喜欢上那样好的一个人,她温柔,美丽,强大,友善,永远心怀感恩。她让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恶,在爱面前都不值一提。

  

  那又是怎样的一种遗憾呢?

  

  我在最无力的年纪,喜欢上这样一个遥远又近在咫尺的人,当我在油墨海里摸爬滚打一遭又一遭,终于有能力去见她的时候,她却先一步离开了这楚门的世界。

  

  

  

  我好像幻视了。

  

  今天是周诗雨的生日公演。沈梦瑶离开之后,周诗雨和王奕这两个她在团时最照顾的小后辈,无法避免地成为了我仅剩的安慰。希望看见她们发光发热,看见她们快乐平安。

  

  王奕给周诗雨念信的时候,我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站在她们身后,双手抱着臂,笑出了两个小括弧。

  

  突如其来的起哄声打断了我的出神,眼前骤然清明。

  

  没有高高瘦瘦的女孩站在她们身后,没有笑出两个括弧,这不是2023年周诗雨的生日公演,这是2026年周诗雨的生日公演,而沈梦瑶,已经退团三年了。

  

  刚才“救我一命”的姐姐此刻站在我身边,看见我情绪不对,立马掏出纸巾,塞给我同时还不忘用力捏了捏我的手心。啧,被安慰到了。

  

  台上的两位继续在甜蜜,咽下那不合时宜的悲伤,我转而由衷地为诗情画奕的甜美爱情鼓掌。毕竟沈梦瑶离开以后,她们是我在这条河里少有的安慰。

  

  当人来人往潮涌潮退,王奕和周诗雨都还在彼此身旁,保有那一份珍贵到令人羡艳的真心,我这样念旧的人,就会这么落回到陈年的记忆里。像场不愿清醒的经久旧梦,模糊了伤痕与疼痛,却又像咽不下的一根鱼刺久久哽在心头。

  

  王奕的声音停止了,她微微躬身,周诗雨微微踮脚仰头,两人轻轻地拥抱对方,怜惜又虔诚。白色的光打在她们身上,好像世界上的一切东西在此刻都不及对方重要了。

  

  “真好啊。”我情不自禁感叹,抚了抚挎包上沈梦瑶的小卡,如果沈梦瑶还在这台上,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那个姐姐用力地点了点头。

  

  

  

  4

  

  击掌的时候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就那么真实地在眼前,自然心跳呼吸是无法控制了,变本加厉地显出忐忑。

  

  姐姐好像看出来我的紧张,拉住了我的手腕,指尖敲过皮肤的节奏好像在说:“别紧张”。

  

  温热的手心将我整个摇摇欲坠的心脏牢牢兜住,我跟在她身后,竟平添一股勇气。顺她身上清浅香气滑过的痕迹,去和成员们一一击掌。

  

  前头周诗雨的声音却突然一愣,甚至面对着紧跟着的我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惊诧地回头望。

  

  许是她和周诗雨说了什么吧?

  

  我不知道。这位戴着米色鸭舌帽,天不冷还穿着长袖外套的姐姐身上秘密太多,看她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显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那么心里的秘密自不会准许旁人来探查。

  

  我只能紧紧跟着她。

  

  

  她拉着我,一路朝前。

  

  被人潮拥挤冲撞,亦没有松开。

  

  

  走出剧场时,天色已晚。

  

  入夜的上海愈发精致地挤入眼眶,亮起来的霓虹灯管层次分明地划分着这个城市不同的热闹。但在此时此刻此地是追星人的翘首企盼和站姐调试相机的咔嚓声响,闪光灯抢夺着满地散落的月光。

  

  “我就不接下班啦,我还要赶明天的飞机呢!”我笑着跟她挥手,“和你一起看公演很开心,期待下次见面哦!”

  

  这个姐姐人真的很好,入场的时候怕我跟丢一直拉着我的手腕,还贴心地帮我挡剧场偶尔花里胡哨的灯光。好像在她身边,一切都不用担忧了。

  

  姐姐没立即和我说再见,而是抬起手,指了指我挎包上的沈梦瑶小卡。

  

  “你也喜欢沈梦瑶吗?!”我惊讶。

  

  她下意识地点头,又很快地摇摇头。

  

  那一刻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不甘心。以前确实听过无数人说,新粉甚至都不知道snh48曾经有过一个叫沈梦瑶的人,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创造的那些舞台,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那些奇迹。可当真正体验到这种无助,我才觉得原来是这么难过。

  

  明明不应该被忘记的,明明就应该被牢记的,银河战舰意气风发的荣誉队长之一。为什么偏偏这样呢?

  

  我自认不是一个善于开口表达情感的人。

  

  所以当那个我长久追寻着的灯塔忽然熄灭在那个良夜的时候,不曾讨要过谁的理解或安慰。

  

  失去她舞台的好多年,我反反复复地咀嚼她过去铸就的一切,在夜深人静里听她旧日电台的睡前故事呜咽时,亦没有对谁诉出想念和委屈。

  

  只是生生地熬,定定地捱,只要刺刀划破心脏把所有的血放干,如此这般,便是不痛了。

  

  那一次却好像被触及到内心最深处的某个地方,发了疯似的边哭边打开自己的微博,一条一条翻着,跟那个姐姐说沈梦瑶是个什么样的偶像。

  

  我在失意的崩溃的时候,她是我迷雾里可以窥见的灯塔啊,是我穷尽一生也想努力到达的,象征着一切美好和希望的远方啊。

  

  你看啊,看她多好,看她多温柔,看她多值得被爱。看我多爱她,看我就这么错过她。

  

  

  

  5

  

  “她叫沈梦瑶,SNH48五期生,TeamHII荣誉队长,2022年总选第一。”

  

  “我喜欢她长得好看,喜欢她跳舞厉害,喜欢她温柔明亮,也喜欢她偶尔的犯傻。喜欢她的刻苦认真,喜欢她的礼貌体贴。”

  

  “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疯,喜欢看她闹,喜欢看她撒娇。”

  

  “不过,不喜欢看她哭。”

  

  说到最后,我突然觉得心累,好像跑了一千米兜兜转转发现一直都在原地――说这么多干嘛,对方只是一个新粉而已。

  

  这些话本不该跟她说的,可那个所有不甘委屈,都如潮水般向我涌来,带着疼痛钻入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使心肺淋漓鲜红的血肉,生生溃烂成一句又一句的自白。

  

  “……抱歉,情绪有点激动了。”我抹了一把脸,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那个姐姐从我开始讲述沈梦瑶后,就没什么动作,只是一直盯着我的手机屏幕,要把我的微博看出什么名堂似的。

  

  “对不起打扰到你的旅行了。我其实是听说她最近回上海了想来偶遇一下,也算是能在17岁的最后一天弥补遗憾了。”

  

  “不过……看起来我运气不太好嘛!”

  

  “还是很感谢你今天陪我看公演,有缘再见!”

  

  最后一句话我边说边朝着一旁的咖啡馆跑去,生怕再多说一句,哭腔就会暴露出来。

  

  她没有挽留我。

  

  

  

  在咖啡馆一个人坐到天色完全漆黑,拿出手机,12点了,我的18岁,没有家人朋友,没有热闹喧嚣,只有一杯冷掉的摩卡。

  

  所幸的是,还有蓝牙耳机里播放着的沈梦瑶唱的歌,可以给我一点安慰。

  

  习惯性点开微博刷起来,却发现首页都在疯狂地转发一个诗情画奕大粉的微博,那位粉丝满篇的感叹号在陈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她见到沈梦瑶了!

  

  微博下跟着的是一个定位,我顿时清醒,转发微博防止它被刷掉,随后抓起挎包就夺门而出,冲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跟司机展示那个地址说师傅去这里越快越好。

  

  出租车启动,我倚着车窗试图平复杂乱无章的呼吸,从车内看这座城市的一切都被切割成残缺的愿景。我过去十七年从未这样虔诚地向或许存在的神明祈求过:沈梦瑶,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不好,就一次,就这一次,让我追上你。

  

  哪怕只是一个你离开的背影。

  

  哪怕只是背影。

  

  

  

  二十分钟后,车终于停了,我看都没看从包里拿出一张红的扔给司机就奔下车,随后却只看见许多像我一样怀着一腔激动心情奔赴至此,最终铩羽而归的粉丝。

  

  可我偏偏不信邪,在附近兜兜转转又绕了十多分钟,一直找到一家蛋糕店里。我举起手机问老板娘,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

  

  “哎呀,咋都是来找这个小姑娘的呀?她早就走啦!”

  

  一句话把我所有的激情扑灭,湿透的破抹布一样,挂在空中任风摧残着。勉强挤出笑容,我问老板娘,还有没有椰子味的小蛋糕。

  

  “没有了哦,一小时前最后一个就已经卖出去啦!小姑娘,天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明天再来怎么样呀?”

  

  “不用了。”尝到口中的铁锈味,我才注意到我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唇角。跟老板娘道谢之后我走出店,却是一阵一阵的心脏绞痛,踏上的路都失掉真实的触感,脚踩的不是混凝土马路,是一团又一团的雾气,而我在不停下坠。

  

  下完最后一个台阶,我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抱着膝盖滑了下去,坐在地上痛哭。

  

  

  为什么什么都不如人愿?为什么我的十八岁这么糟糕?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沈梦瑶?为什么连见她一次都不行?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一个背影也好啊。

  

  我曾在因为学业焦虑,人际关系,家庭矛盾而难眠的夜晚痛哭过,在得知沈梦瑶退团的消息后扑进朋友怀里流泪过,在梦见与沈梦瑶擦肩而过而惊醒时啜泣过,可没有哪一次这样的让人痛苦。像是把我以前经历过的所有难过遗憾不甘,都缠绕成长长的绳子,捆在我脖颈,让我窒息。

  

  为什么啊?沈梦瑶,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对不起没能让你知道我爱你,对不起。

  

  

  

  初春的上海夜间还是有些凉,我后悔出来时太冲动外套落在了酒店,此刻只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感觉我都要过呼吸直接撅过去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停在我的面前,随后,一件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熟悉的香味顿时包裹住我。

  

  我没敢抬头,埋在腿间从缝隙里偷看,是一双熟悉的帆布鞋――刚才的那个姐姐。她居然,还在这里,还遇到了我。

  

  略略抬了点头,我看一个蛋糕被放在她脚边――她……去买了蛋糕?

  

  随后闯入我眼里的,是一只白皙纤细,戴着佛珠的手,朝我伸过来。

  

  一阵惊人的熟悉感闪过,电流从尾椎骨一路攀爬至头顶,像一朵烟花在脑子里炸开。我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抬起头来。

  

  

  她摘掉了帽子和眼镜,头发散下来,在风里轻轻地飘动,那双眼睛里藏着一泓波光潋滟的海,温和又坚定。

  

  我好像又要哭了。

  

  “对不起。”缓缓开口,“让你久等了。”

  

  我不可能会认错,我怎么会认错呢。

  

  这个声音,一小时前,才刚刚在我的蓝牙耳机里响起过啊。

  

  

  

  6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粉丝的?”

  

  “你挎包上有我的小卡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给我看你微博的时候,我记住你的id啦。后面我买完蛋糕想回去找你的来着,可是你不在那儿,我看见你转发了那条偶遇我的微博,就猜到你可能在这。”

  

  

  

  “沈梦瑶,你过得好吗?”

  

  “当然。”

  

  

  

  7

  

  18岁的第一天,我实现了我三年前的愿望,和沈梦瑶见一面。

  

  当她把蛋糕盒打开,露出那个纯白的椰子味蛋糕时,我鼻子一酸。

  

  “其实我最喜欢椰子味的东西了。”我无厘头道。

  

  沈梦瑶笑了,眉眼弯弯:“我知道呀。”

  

  “你怎么知道?”

  

  “因为‘耶耶’嘛。”她颇为臭屁地扬扬下把,纤细手指轻轻一勾口罩摘了下来,一脸自豪。

  

  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此刻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咫尺远近的距离,沈梦瑶被蛋糕上的烛火照亮,温柔缱绻犹如古童谣中的神袛。我明白,我是如此地爱她,而她又是如此地爱我。

  

  “快许愿吧,小寿星。”她轻抚我发顶,指尖一路向下,引我闭上了双眼。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地许愿。

  

  老人说,生日的时候可以许三个愿望,有两个要说出来才实现,而最后一个不能表达出来,要在心底默念,神明才能听见你的祈求,给予凡人惊喜。

  

  “希望我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和专业。”

  

  “希望我以后依旧能够自由自在,遍历山河。”

  

  “你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的。”沈梦瑶接话,纵使闭着眼我都够感受到她温暖的目光。

  

  

  最后一个愿望要藏在心里。

  

  我对沈梦瑶不是单纯的粉丝对偶像,我偏执地将她塑成心里一座不倒不毁的神像,供奉在至高之处仰望。她忠诚虔敬的信徒很多,多到我连去做那洁白墙上一抹蚊子血的资格都不够。

  

  我幼稚又贪心,天真又浅薄,爱她却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无私的事。

  

  不求她爱我,不求她记得我,甚至不求她见过我。

  

  我只求她,开心快乐,万事顺遂。

  

  所以最后一个愿望:

  

  

  我希望我的家人朋友和沈梦瑶,都天天开心,平安幸福。

  

  

  

  两个人在街道上分吃了蛋糕,多少有点狼狈地收拾现场之后,沈梦瑶送我回酒店。

  

  同行的车上,我怯怯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听歌,她接过另一只蓝牙耳机,笑着说好。

  

  “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  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

  

  伍佰嘶哑的嗓音这时听起来竟莫名地令人安心,我余光偷瞟着沈梦瑶在黑暗中明灭的脸,恍如一场梦境,可就算梦境我也不愿再醒来了。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小小出租车温暖的一隅,什么都是虚假的,只有沈梦瑶此刻摩挲着我手腕的怜惜是真实的。

  

  我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的头靠在沈梦瑶的肩膀上,她抬起另一只手为我遮挡着灯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姿势的我立即弹射起来。

  

  “醒啦?”她揉着被我靠得酸疼的肩膀饶有兴味地看我。

  

  “嗯……”我耳朵滚烫,“到了?”

  

  “刚刚到。”

  

  沈梦瑶没有离开,而是一路将我送到酒店门口。我全程只敢用余光看她,那双透亮清澈的眼睛在夜里还是那么的蛊人,尝尽世间的苦痛和不公,却仍旧信仰爱的她,那么那么的美好。

  

  “快进去吧,我走了哦?”回过神来已经走到酒店大堂的门外,沈梦瑶在向我告别了。

  

  “等等!”我转过身,扯住她的衣角。

  

  “怎么啦?”沈梦瑶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我,并没有因为我的举动不解或恼怒。

  

  

  

  “沈梦瑶……”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眼泪夺眶而出,我看沈梦瑶的眼角由白转红,绯红爬上她耳尖的同时,也染出她掩饰不了的哭腔:“……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我大概笑得很苦涩,才会让沈梦瑶下一刻就无法控制地抱住了我。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她的双臂箍紧我,用力到骨头都有些隐隐作痛的地步,我没有退后,张开双臂回抱住了她。

  

  “我知道的。”她轻轻的吻落在我的发顶。

  

  

  真正要告别的时候,我已经嗓子干哑,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回来。沈梦瑶又戴上了口罩,笑眯眯地跟我说再见,我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在她要关上车门的前一刻,我终于鼓起勇气,用尽所有的力量朝她的方向大喊:

  

  “沈梦瑶!!!”

  

  车没有立刻离开,车内的灯亮了起来,我和沈梦瑶隔着一条人行横道远远对望,我看见她把手抬起来,在车窗上轻轻敲打了三下,像是在说“下次见”。

  

  

  

  8

  

  后来的事,沈梦瑶或许不会再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因为那次相遇,我重燃对学习的热情,在最后的那一年超过百倍地努力,拿到了我想要的分数,甚至超常发挥了。

  

  她不会知道我在难熬的无数个深夜,不厌其烦地跟她分享琐事,看着她的动态心里温暖,听着她的声音安然入眠。

  

  她不会知道了。

  

  

  

  9

  

  高考完我给自己放了个假,计划去镇江古镇玩,微博里都被旅游指南和我的碎碎念填满,才终于等到出发的那天。

  

  直达景区附近,我拖着行李箱,深深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嗅到古镇层层叠叠的青砖绿瓦,嗅到簌簌的林木,回荡着清脆的鸟鸣。

  

  我新奇地四处张望,却在看见一辆车时滞在了原地――

  

  后座的车窗半关着,能够透过缝隙看见车里的那个人,长发瀑般散开,弯弯一双笑眼,再熟悉不过了。她抬起手,轻轻在车窗上叩了四下,好像在说:

  

  

  “好久不见。”

  

  

  

  

  

  

  后记:

  “那就再见吧,原谅我后知后觉的告别,SNH48的沈梦瑶。现在我要追上你了,下次见面时你还会说,你好 我是沈梦瑶。我会回握你的手,你好 我们又见面了 沈梦瑶。”

Raise-hand

观音泪

|  2.5w完结

|“不要叫我小囡。”


那块喧哗又燥热的,难以名状的余晖缓慢地下沉,她听到自己的心脱离身体的声音,像两根钢锁拉扯,嘶鸣了又嘶鸣,她断章取义地告诉对方我喜欢你,至于我怎么意识模糊地,满身疲惫的,无坚不摧的喜欢你,大可不必说明。





六月六,晒虫节,天刚破晓,七月顶蛰声震天响,今年的夏天辽阔在天台晒的各色被单上,王奕把卧潮的被刚撩上钢绳,懒得撑开,躺木支床看闲书了,姆妈交代的事基本左耳进右耳出,她的抱被行动草草完成,主要是上天台吹风。


闲书是从姆妈袖柜挖出的《西厢记》,王实甫这个老头子很会写一些情爱小说......

|  2.5w完结

|“不要叫我小囡。”





那块喧哗又燥热的,难以名状的余晖缓慢地下沉,她听到自己的心脱离身体的声音,像两根钢锁拉扯,嘶鸣了又嘶鸣,她断章取义地告诉对方我喜欢你,至于我怎么意识模糊地,满身疲惫的,无坚不摧的喜欢你,大可不必说明。








六月六,晒虫节,天刚破晓,七月顶蛰声震天响,今年的夏天辽阔在天台晒的各色被单上,王奕把卧潮的被刚撩上钢绳,懒得撑开,躺木支床看闲书了,姆妈交代的事基本左耳进右耳出,她的抱被行动草草完成,主要是上天台吹风。


闲书是从姆妈袖柜挖出的《西厢记》,王实甫这个老头子很会写一些情爱小说,可王奕读不到其中的绵绵飘摇的曲折回肠,她看到七卷夫人赖婚,便把闲书冠在脸上,听虫叫和汽车开过楼下的噪响。


早在七点多琴声跳出不知哪家哪户的门窗,垂顿到了四周。王奕对钢琴欣赏乏力,却跳起来,趴在天台栏杆往下看。早饭烟东飞了又两回,她那双狗眼灵得很,木木地一拍额头,就窥见右下角小楼里白色纱窗边,一双流跃在琴键上的手指昆玉横空现世,是有小囡在屋里弹琴。


王奕吃了一惊,她不懂钢琴,但听了半个钟头,像被抽了魂似的走不动路,简直离不开了。


初阳消也消不尽的燥火搅得城街一片杂吵,钢琴弹的哪首名曲又或者是小囡的随兴胡搞,王奕不在乎,她扔下《西厢记》朝楼下跑,一路上汗水淋淋,小囡的手把她断成三截,一截想早饭不吃培根,一截想柔肠为什么单指女子的心肠,一截莽莽。


太平世界,王奕感受不到,她冲到隔壁小楼的栅栏上,偷看在院中弹琴的小囡。小囡颜色姣好,穿了白裙,细高跟枝枝末末地踩到梧桐烂叶,也不知道躲。王奕看得抓心挠腮,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没成想一会儿就叫那家主人发觉,拿去尘棍将她赶了出去。返去的王奕歹心顿起,朝小楼红花栅栏踹了无数脚,仓皇逃回家里。



中午姆妈做的饭不合口,王奕如嚼青苔,盯着窗外发神。她又去小楼大门外车道旁蹲守,半日不见人,琴声一直响,她想听着听着听出恨了,骂一声册那,野猫跳逃,头顶最后一朵遮阳云也发怨飘走。


等了半日,王奕才见小囡出门上了轿车,自己还尾随了一段,只是跟不上,恨晴天不降下一道闪雷劈爆轿车轮胎。


她望着车远去,疑三惑四,去问小楼的园丁:那刚出去的小囡是你们什么人。园丁拿扫把赶她脏鞋,说侬要做啥事体。王奕不肯走,非问道小囡的来历才罢休,园丁简直烦,说那是小少爷的钢琴老师。王奕得了答案,回家边念着英文teacher边唱自己瞎编的歌,明天还来看囡囡。



萍水相不相逢她不管,后头几日她都翻墙爬院,偷偷踹烂小楼的花团,要眼里那位钢琴teacher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你穿的高跟挤不挤脚。小囡看她好几次,只字不应,王奕吃惊:“你是哑巴。”


小囡朝外喊:有个怪人!


怪人王奕不听,坚持说:“哑巴不能说话。”小囡对她白眼,王奕喜得朝钢琴上扔玫瑰花,花叶散成一地弱兵,王奕一肚子骄傲,认为自己得胜千里。


原来小囡的名字叫周诗雨啊。今天收获颇丰,到家的王奕盘腿坐在床上,姆妈给了她一瓶桂花油,夏天,不凝固的膏体有油丝状的薄膜,后来她拿给周诗雨看,周诗雨非要让她扔了,说这种油抹在头上长屑。王奕不信,就抹在自己发尖给周诗雨看:“不可能的,我姆妈抹了油水光滑,不长屑的。”


周诗雨弹琴不睬她。王奕是个匪人,心里乱七八糟,头脑也乱七八糟,看小囡对桂花油不动衷,抓耳挠心回家败坏了一堆闲书,想不出拿什么勾引小囡的注意,姆妈在门外敲门,问她发什么疯。


哪有发疯,要说我发疯就发吧。离别!离别!王奕高喊,仰躺在床上做落魄尸,一边想着小囡这人简直不可取,太形式主义,一边又想给小囡买好东西。王奕捧起零钱罐的积蓄,手上有钱,正数呢,已经有百把块,都能买小车了。姆妈冲进来说,啊呀,病入膏肓!让王奕去把房间收拾干净,顺便往楼下买菜去,王奕不肯,藏起钱无精无神,姆妈在她背上狠拍,王奕志气覆没,高喊自由主义,狂奔下楼。


可往后的几天王奕都没见着周诗雨。那小囡没来补钢琴,轻心别人撬她teacher的位置!真烦,王奕想,又不知道在哪找她,问她地址也不讲,不然可以写信打号码。王奕找不到小囡的蛛丝,就欺人欺己,和小院外的知了大打出手。


王奕第六天翻墙进院子,看见小囡终于在那弹琴,喜极而泣,把攒了数天的一堆小玩意儿扔给周诗与,讲这个香波用了灵的,那个梳子梳得顺,还有电动小车,跑得顶快。周诗雨一一看了,说了嗯。王奕觉得小囡身上有不正之风,讲:“你翻我白眼,好丑!”周诗雨不恭维她:“你走吧,我要教课了。”王奕昏乱:“教谁!”周诗雨把那堆瓶罐扔给她:“不用你管。”


回了家,姆妈让她去买烧鸭,王奕磨蹭些许时,蹬上鞋子走不出两步,又回头敲姆妈,“多给点钱,我买莲子酥。”


姆妈瞪她,说莲子酥用不着你买。王奕白眼上下一番,她那些手脚早被家里人吃了透,如今唬人是唬不住了,得想点别的法子。一路去烧鸭店,王奕逗猫惹狗,想到自己即将穷光钱财,没了给小囡买东西的本儿,抓心得厉害,恨咬了半小时的嘴,用姆妈给的钱买两只鸭腿交差,走出几步,王奕却站在原地不挪了,前头正是白裙挂着单肩包的神仙小囡。


街上刚下过雨,雾水丝丝绕绕地从黑皮汽车的窗玻璃上泄出,街面阵阵湖光,行人影子许多,只有小囡的影子一点在湖光中心,雾气在她包上结霜,身子俏得像野狐,不受驯养,这妮子面上自长了一副语言,不讲半个字,烧得人心里神魂合离。


王奕飘飘忽忽,奔过去先把烧鸭塞她手里,讲你为什么在这?你在这做什么。一通盘问,跟衙门里的狱司一个口吻,把周诗雨吓好大一跳,往后躲她,双臂抵住疯子肩膀,吞吐半天才闷声喊:“你滚远些!”


“小囡今天家教上完了?”王奕哪肯躲远,不靠近讨嫌已经是人性作祟了。


周诗雨瞧他眼珠子流莹,猜遇到她就没好事,草草打发几句,“来买些画材,琴弦什么的,你别跟住我。”


“我没跟住你啊,我也去买些画材,琴弦什么的。”王奕说。


“装傻充愣。”周诗雨瞪她。


王奕跟她一步一个坑的踩着雨水,泥点子全溅到小囡身上,她管不到人家高不高兴,只觉得这泥点站在小囡白裙上如同飞凫,不留心怕要让鸟儿飞走了。跟到画材店她抢着付钱,被小囡拿铅笔敲了头,还不肯退边,硬从兜里翻出几张碎钱交给老板,周诗雨出去后把票子一张不差的数给了她,王奕捧起来贴在鼻子上猛嗅,“好香!”


“别疯了。”周诗雨哭笑不能,“回你家去。”


“我给你买琴弦。”王奕不听,伸手要去拿周诗雨的包,被小囡打手,打完她还不罢休,靠在小囡身上要去找琴弦店,虽说王奕别的等于无赖一个,但对街头巷尾的各式商铺如数家珍,周诗雨正愁找不到店,恰恰给王奕捡了个献宝的便宜,只是在琴弦店里又争抢了一回,老板烦坳,给她们说爱卖不卖不卖滚蛋,王奕才撒手退出大门,站在外头有些无措,盯着周诗雨自己付钱。


周诗雨气势足,走出来却没骂她,“手上疼?”


王奕藏住被周诗雨抓出红口子的手腕,一边摇头一边憨笑,“请你吃冰好不好。”


周诗雨那个“不”字含在嘴里半时也吐不出,最终跟王奕去冰店瞎点一通,这回确实是王奕付钱了,因为她一个人能吃三人份的冰,不嫌腻不嫌冷,讲了好些当地笑话,周诗雨才得知她家里爸爸是银行里的,能赚些钱财养家,姆妈身体不好在家里养病,王奕这疯子看起来咋呼,其实说起故事还有些门路,把前些时候登报的“摩登诗人”们骂了个遍,讲他们哪里是文学大师,简直是文学裁缝,衔词剪句就把糟麻样的篇章往报纸上放,似一通臭屁,还不肯偷偷放,还要放得全城皆知,叫大家狐疑是不是自己茶饭不好,怎么浑身一股馊味。



王奕这人运气颇好,本来给小囡花出去的钱财已经穷尽了她的家底,近日却又发了横财。因为她的舅父从国外回来,给家里人准备了一堆洋货,胭脂头油不说,提早给王家最大的孩子发了压岁钱,王奕掂量那票子的分量,未来半年给小囡买东西的本儿有了。跟舅父去满源餐厅吃饭,桌上讲了工作的事情,王奕高中毕业后没去上大学,因为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日看闲书,舅父问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能讲给我听听么。王奕闷头数了一堆,这问倒问出了点名堂,古今中外的那些个文学资本都被她啃得差不多了,舅父打量她这辈子估计也就扎在了文字里头,“要不去考考文学院,以后出来当老师?”


“她?”王奕姆妈摇头,“她当老师过不了三天能比学生还烦,到时候当老师了学校还让我去会话,临到大了给学生看到自己老师被请家长,现世。”


“唉,不能。”舅父说,“奕奕有才华,小时候胡闹长大了实诚。”


“实诚个鬼。”姆妈说,“前几天把署长家里的院子踹破好几个洞,好在跑得快才赔钱。”


“哈哈哈哈。”舅父推王奕,“奕奕为了什么调皮?”


“小囡!”王奕有点羞愤,低头又不辩解了,“没什么。”


舅父的压岁钱被安排起来,就是思想困得凶,王奕想不出能给小囡买什么,在街上瞎溜达几圈,选中一家老皮匠店,进去挑挑拣拣,盯上一双头层牛皮的黑亮坡跟鞋,鞋跟宽厚,走路应该忠盈,王奕给老板价也不讲,她哪晓得买卖,无论多少钱付完走人,心里鲜艳,看几片绿樟叶子也觉得比花还红。



三日后王奕提着鞋盒,去署长院子门口敲窗,钢琴声顿了半刻,玻璃打开,周诗雨皱眉瞧她,“又做什么?”


“给你的!”王奕把鞋盒小心放在窗台,两边脸绯红,反观周诗雨,素面一张,被晴雪洗过似的,将日光的明艳镜反了出来。


“不要。”


“就要!”王奕脾气急,语气冲,把鞋盒给周诗雨怀里一扔,“就要!”


周诗雨没话说,她这样子不是一天两天,怪人。


两人等钢琴课上完,纠缠到莲子酥的小铺子去吃零嘴,王奕今天心情不爽,眼神飘到周诗雨身上,心泉叮叮,又忽的跳开,想说话开口不过半个字就咽回去,之前来送鞋的喜气没了,一瞧像霜打茄子,堕颜恶色。


“讲了不要买东西给我。”周诗雨说。


“我又没同意。”王奕狡辩。


“你花钱家里不管么?”


“我的钱,想给谁花给谁花。”


“为什么给我花?”


“喜欢。”王奕低着头。


“喜欢花?”


“喜欢你。”


周诗雨大笑,“你这么小个姑娘晓得什么叫喜欢啊?”


“晓得!”王奕说,“我喜欢小囡。”


周诗雨笑够了,“不许喜欢我。”


“不讲理!”王奕还是第一次控诉别人不讲理,握紧拳头,站起来瞪着周诗雨,“就喜欢你!”


“我同你一样。”周诗雨把手搁在王奕的胸前,贴在那块软丘上,瞳孔泛着波光,“都是女的,女的应该喜欢男的。”


“什么男的,又硬又臭。”王奕骂道,“恶心!”


周诗雨不讲话,盯着王奕的脸,盯了半晌,站起来直接回家了,王奕拦不住,她抱着没有送出去的鞋子蹲在莲子酥门口哭。这戆卵不肯放鞋盒,老板赶也赶不走,大家来买东西的就看她笑话,其中有个笑得格外猖狂,坐下来陪王奕,人家哭多大声她就笑多大声。


没多久这里惊现一双神经病的事就传在了街头菜市的喧沸声中,这番心事烂成泔水桶里的白菜浮尸。


陪王奕发疯的叫袁一琦,也是泼皮一个,看王奕哭得差不多了,把人拎起来,说去喝茶,王奕哪爱喝什么茶,站起来才发现这人完全不认识,猛眼一瞪,啐她:“你是谁!”


“我叫袁一琦,你走不走啊。”袁一琦靠在门框上拽王奕胳臂,“去打台球。”


“不去。”王奕说,“我又不认识你。”


“那有什么的。”袁一琦说,“我还不认识你呢。”


“神经。”王奕转头就走,袁一琦瞧她有趣,硬是把人拎到了台球厅,“玩一局?我会得很,教你打。”


“这你家的店?”


“我女朋友家的。”


“你女什么?”


“女朋友!”袁一琦在她耳边大喊,“听清楚了吗?”


“你们,你们。”王奕木了会儿,懂得袁一琦跟她一样喜欢同性,这件事情在书上说不正常,不健康,再不加以制止恐怕腐肉丛生,王奕瞧袁一琦这目光,这气色,简直是精神焕发,盛气凌人,眼珠子似两颗江南明珰,十分精利,可惜说话不徐,咋呼起来去人半条命。


“跟我说说,你喜欢那个小囡是什么人?”袁一琦把她带到小厅去喝茶,旁边还有许多喝酒的,台球桌也摆着十几架,满是十七八岁的学生在这里玩,几丛二三十岁的大人长在尾桌,不怎么活络。


“关侬啥事体。”王奕瞥她一眼。


“你讲了我能帮你追她。”袁一琦说。


“追?”王奕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赤佬!”袁一琦敲她天灵盖,恨铁不成钢“蠢得可怜,你喜欢人家不去追,等着人家自己找上门么?”


“可她让我去喜欢男的!”王奕委屈大喊。


“小点声!”袁一琦捂她嘴,“你当这是多光荣的事情。”


“我还给她买了好多东西,她都不要,她喜欢男的。”王奕绝望。


“谁说的。”袁一琦笑了笑,“她一看就是喜欢你的。”


“放屁。”王奕恨恨道。


“不然早就告你骚扰了,哪里还会跟你出来玩。”袁一琦说。


“小囡心肠好。”王奕说。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袁一琦坚持道:“ 她看你和看旁人不一样。”


“这种话你在小说里学的么?”王奕问。


袁一琦:“没啊。”


王奕委屈道:“听起来怪假的。”


袁一琦跟她分析了前因后果,两人都是不讲道理的模范,于是越聊越投机,甚至相约下次再继续详谈,把时间地点都记好了,王奕将要走,袁一琦的女朋友沈梦瑶把店关了,也过来谈天:“你们讲什么?”袁一琦把王奕的糟烂事情一讲,听得沈梦瑶直笑,又伙同两人聊到半夜十二点才放王奕归家。


夜里她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觉得这事儿非做不可,要是就这样让小囡和男的在一起,那个画面难以想象。说干就干,袁一琦成为最大的狗头军师,成天无业游民,有大把的时间去帮助王奕整事儿。计划一通,王奕换了身行头,拿着小把玫瑰站在小楼窗下很有礼貌地询问周诗雨:“小囡。”


“今天不发疯了?”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超喜欢你。”王奕眼睛亮亮。


周诗雨:“……”


这次追求在周诗雨的拒不回复下不了了之。


虽然被拒绝,但袁一琦说哪有这么容易,得一鼓作气再作气,有了这句话,王奕此心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一个词概括即为舒坦。接下来还要再约小囡出去玩。周诗雨没想到跟王奕说话等于白说,后来好几次她去上课,无论刮风下雨王奕都蹲在窗边,连主人家都懒得赶她了,女主人瞧她说话得力,还好几次邀请她进来吃茶。


王奕终于等到周诗雨同意出去玩,按照袁一琦的建议,王奕把小囡带到电影院看了刘嘉玲的《自梳》,周诗雨一瞧,这是明示了。而且王奕已经明示好几次,拖拖拉拉也不是办法,于是在电影看完后,周诗雨走在街上问她,“你真晓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男的喜欢,女的喜欢?”


“我晓得。”王奕点头。


“你讲。”


“女的喜欢男的,男的喜欢女的,跟我无关,我喜欢你,没有别的。”王奕说。


周诗雨转头看她,把王奕逼到巷子末尾,两边冒出牛杂店的水烟,巷子末尾挂着几张破皮子,烂沙发,几根断裂的木棍,墙壁污脏,王奕低头瞧见她和周诗雨的影子长出了青苔,沾满繁霜,太阳落山,天空湛蓝,如同至曙。


这时王奕才晓得什么叫做朱唇外朗。光瞧是瞧不出的,要去品尝。周诗雨主动亲的她,王奕僵如干树,她只感觉小囡腰肢摇曳,这是什么,这是极兰花的叶,流风时节满街的回雪。


周诗雨也生涩,亲了几秒自己先气喘,王奕抓着她双眼猛亮,意思是还要来一次,周诗雨揉着脸,跟教学生一样讲下次再说,不准再烦。王奕心里不是能权宜什么的,她想来就自己来,周诗雨被她反过来逼到巷子角,差点挂破衣裳,这疯子嘴里怀了玉似的,密密潺潺,嘴唇生了秀萝花,给她交缠得没办法脱身,王奕还不满足,刚尝到甜头,还是这巨大的甜头,满心满眼都是小囡的脸,摸了半天周诗雨的手,“喜欢!”


“行了行了,回家吧。”周诗雨说。


王奕哪肯,“我要跟你回家,回你家去。”


周诗雨不肯,哪有随随便便就领人回家的道理,再说她家里远,坐了大巴还得走一阵,进修校偏僻,修在城乡结合部。家里还没收拾,王奕反复跟她抢棉布包的绳带,两个人手心都勒出一条二指宽的红痕,往天上一举,变成两条平行的赤河,各自站在一端,这水静静的流淌,从心里相连,囊括着汽笛声,脚步声,嬉闹声,骂街声,铁匠皮击筑声,烧得火热,天边唯一挂着的霞光利足,轰然倒塌,横在她们之间,王奕说不出自己现在多高兴,她只觉身上遭了铁汁子,锻得洒脱自在,锻出一节莹白的颅骨,不受皮囊钳制,她尚且不知道做人的屈辱和荣耀,但知道了做人的快活。


她陪周诗雨等车,看她拖着裙子挤上大巴,一边跟一边挥手,好像这么一去就看不到人回来,把周诗雨弄得丢面,直到大巴开出接口才回头瞧,王奕那呆子在原地大跳,送去当芭蕾舞演员也合情合理。周诗雨在心头笑了一路,右手举到眼前,红痕仍在,正是一道刺眼的霞光。


这股子喜气是包在了王奕身上,她回家跟自己床铺闹了半时,疯起来连姆妈的话也当作耳旁风,吃饭不吃,睡觉不睡,抱着舅父带来的口琴趴窗台吹到凌晨,被姆妈持刀冲进来制止。


怎么觉得周诗雨走了也像没走,那张脸上的言语遗留,骨法风范,歪歪斜斜地刻在王奕手臂,心口,小腹,走笔神形俱妙,理直气壮。王奕承着手心的红痕,觉得气力使不完,爬起来又蹦又跳,跪在窗口似乎又听到几月前天台的钢琴声,这次她晓得欣赏了,她晓得这里头有不尽的曲折延奥,也晓得其中的新意和爽利,王奕眼睛快速眨着,颤抖地去拿《古今奇观》打扑棱蛾子,上蹿下跳也打不中,烦得很开心。


《冰鉴》里头讲的神骨,刚柔,容貌,情态,须眉,声音,气色,她一下子全想起来,哦哦叫了几声,奔到桌前抓钢笔,急躁得抓不稳,让墨水浇了全身,王奕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的,翻翻找找从床底脱出一堆报纸,代笔记本撒气似的涂写,先在上头画了个人样,然后加以精神,加以轻重,只是她没碰过什么素描,什么油彩,晓不得怎么才画得出小囡的轮廓,一通糊气涂鸦,最终纸上剩下看不出人形的墨团,她生气到干脆趴下去,抱住几张纵横拼接的报纸,这下好了,全染的黢黑,败器了喧沸了,不成人状。


所以说凡是精神,抖擞的地方可以看见,王奕这疯起来的时候,脑子尤为灵光,画不出还写不出么,她又拆除几张报纸铺在地上,也不嫌冷,跪趴着咬笔,脑子里满是碎成断肢的字词,她要破案,要做这段情的入殓师。



王奕已经不能忍受每周等到周六周日周诗雨来教钢琴时才见面,五日的苟且让骨头也糟起来,要么躺在床上趴一整天,跟赖活的病人一样面无人色,有气无力,当然会挨一顿打,但从不悔改;要么跑去袁一琦她俩的台球厅玩,好似有发不完的精力,经常跟同台打球的学生起冲突,袁一琦后来看到她来就把人轰出去,带到街上遛弯儿。


她此时被等待熬干了心洫,头生歪念,看什么都是下品,有时候跟流浪狗都能争嘴,在街边对峙,惹出好些不成体统的笑话。终于等到要跟周诗雨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无聊得翻了好几天六爻书,喜滋滋地给周诗雨看相,左看右看,“你命里多富顺,胜人以寿,长得漂亮,我很喜欢!”


“瞎话。”


周诗雨喊她别像狗似的站在窗外,自己先去找个地方坐坐,王奕听不进去,捧脸看周诗雨教钢琴,邪了门了,竟然一点看不腻。她俩都喜欢去吃冰,下课后不用主人家的轿车送,成双往街上穿,静安杂路少,但好吃的店子都在杂路上,要去找很久才寻得准确,王奕提前踩点,拉着周诗雨一步未停地去买了好些新出品的花样沙冰。


这次日落周诗雨没再拒绝让王奕去她的家里。周诗雨上大学上到一半,家里母亲没了,剩下个在江苏做生意的爸爸,因为要娶新老婆所以存款全拿去送彩礼,没钱供周诗雨继续念书。学音乐烧钱,她没钱连打工都供不起自己,被学校老师推荐去了一个偏僻点的进修校,在那里学几年教育,以后出来当个音乐老师,算闲差。


进修校分配了单间公寓,环境不太好,但是勉强能住人,周诗雨带着王奕回到自己六楼的小房子,打开门那副见惯的光景让她羞了羞,猜想王奕家里的地段,再差的房子也比这里好上几十倍。但王奕是个土匪,她哪里管房子好不好,进去先就跳了起来,四处撒欢,要把这里全染上自己的味道,外套乱扔,恨不得自己直接混住在这里,让周诗雨变成客人。


满屋子都是映照的余辉,王奕贴在周诗雨的小床上,头压着周诗雨的小肚,“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囡。”


“哦,我哪样的,把你吓到了?”周诗雨敲她头。


“好小囡。”王奕把鼻子眼睛都埋进周诗雨脯中,双丘沃着她的魂,不注意发出许多春芽,这苗子长得坏,土匪王奕也觉得坏,什么都还没做先把自己羞得不敢抬头,把周诗雨的衣领都抓破了,她晓得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是欢喜啊,欢喜得要吃人。


她感到周诗雨的吻在自己身上刺绣,一针一线,严丝合缝,秋热时候的塘水发洪也没这么汹涌,漫天遍野的水波把人影子照得瘦了,也把人影子照得削薄,光鲜长项,王奕眯着眼睛想小囡好看,瘦不显骨,露的是蚕丝样的郁||望,形和影不假辞色,全是耳鬓厮磨时候被惨月指控的深壑。


做完王奕就犯懒,热得浑身是汗也不肯去洗澡,周诗雨托她起来,混账王奕要边钦边哄才肯趴在人家背上,搂住人家才能走两步。


是残废了!


周诗雨帮她洗头洗澡,还喷了点自己的香水,王奕非要问她为什么身上香,结果喷了还是要胡闹,“这同你的味道不一样!”


周诗雨没办法,气得拿被子把她闷住,王奕大笑好久也不歇,笑得嗓子都嘶嘶的响,后来说话就像哑了。


“我的肠子会不会断。”王奕发着痴,抱住周诗雨看月亮。


周诗雨哪里晓得她在讲什么鬼话,统一采取不搭理回应。王奕就继续讲,“我感觉明天不想走,后天也不想走,大后天也不走。”


“你死在这里算了。”周诗雨笑她。


“好哇!”王奕愣坐了起来。


“别发疯。”周诗雨皱眉看她。


“我感觉要是离开你家。”王奕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我肠子也要断了。”


“胡讲。”周诗雨才懂她是在说舍不得,“又不是下次不让你来。”


王奕颓丧,失落地躺在周诗雨脯边,脸颊微微蹭她软||柔,“下次好远。”


周诗雨呵她几声,闷头转过去睡觉,这疯子就是吃定要在这里混住,再扯下去还不知道还说些什么胡话,懒得应付。


第二天醒来,王奕要去拜观音。


说去就去,连小囡都顾不上了。她心里慌得很,找了袁一琦就往庙里跑,需要些踏踏实实的民间偏信来巩固自己目前的喜悦。


王奕和袁一琦两个人爬上石阶,站在观音庙的门前气喘如牛,早知道还是坐车上来,但王奕这疯子听说什么诚心不诚心的,非要自己爬那几百步石梯。她们穿着短袖长裤,后背和前襟都被汗水打湿,脸颊晒得像海边退潮后留下的红鳍笛鲷,还剩下一口气,她们站了片刻,气势汹汹地走进观音庙大门。


庙宇中堂,两边木柱向里,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象立在香火之后,案前摆放着许多瓜果,尽管收拾过还是有些杂乱无章。


那两个用来跪拜的蒲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磋磨得歪斜倒塌,瘫软在冰凉的地面,周边泛着俗世人参拜之后的油光,几个穿着素衣的尼姑走来走去,似乎看不见来了两个匪徒。


王奕是个不讲佛法的人,她来拜观音哪里晓得规矩,袁一琦整天更是游手好闲,两人无所顾忌,穿红带绿,王奕不停地到处探视,有样学样猴子摸鱼,后颈的小块皮肤都被扣出血痂了还不罢手,她横心甩甩手,扑通一声跪下去,随手拿起三根香在烛火上点燃,恶狠狠插进香炉,挤外了原本在铜炉里的其他香柱。


尼姑看她们实在不成体统,赶来把她们的香取出,重新端了个香炉来放置跟前,“要诚心。”


尼姑看出来她俩是个野路子,估计从来不曾进过寺庙,王奕浑然是个闹人,她说话没有把门的,拜观音也拜得如同演讲宣誓,双手合十,先是学着他人鞠了三次躬,然后头一仰,大声冲观音象说我要和小囡天长地久!


袁一琦在旁边目瞪口呆,感觉这事儿办得不对,可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也同王奕一样比嗓门儿,说我要和沈梦瑶白头到老!


此时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或惊奇或厌恶或嫌弃,王奕直直看着观音,以威胁的口味继续说自己要跟谁谁谁如何如何,直白得把众人吓一大跳,尼姑赶来一把将两人拽起,急得直喊:“册起册起!”


香火被这番动作引来的穿堂风吹熄,一股烟灰的气味飘散开,烛火溅在一箭之地,王奕浑浑噩噩地站起来,那尼姑力气小,其实拽不动她们二人,只是刚刚那瞬间王奕看着观音的眼睛似乎感觉到了一些难以捉摸的谶言,袁一琦恍然觉得丢脸,拉起王奕匆匆往外狂奔。


来一趟不能空手而归,王奕最终在山脚下买了两个说是开过光的符团,姻缘符需要生辰八字,她不知道周诗雨的八字,只好憋屈于平安福符。


王奕在床头看《并头莲》,一本清末时候的杂书,后来已经绝版,没人听说过的情爱小志,里头有几句“和欢未已,离愁相继。青山相待,白云相爱。”她觉得非常刺眼,矫情中透着傻气,便混手把书撕成两半。


跟周诗雨约定在周六上课的时候要去看话剧,她把最近的几个话剧票子都搞到手里,怕时间够不上还可以顺下一场继续看。其中有《风华绝代》,《伶人腔》,《茶馆》,三家剧院相隔不远,要是赶过去时间吃紧还可以选择别的。


王奕自觉想得万般妥贴,直到周六下午她换上新衣服去署长小洋楼下等人,等了三个小时还没来。


下午六点多,什么话剧都早已开始,《风华绝代》估计都快散场了,周诗雨犹如人间蒸发那样没有出现,王奕气得一脚踹翻了路边的栅栏,还好没人看到,她转头望着那个小楼,好像小囡从来没有在这里弹过琴,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这楼又丑又装,王奕把准备好的花束全扔在了小楼草院。


周诗雨在三天前离开上海,坐火车回到江苏,谁都没讲,也没人可讲。


她父亲欠人家钱,按流程还不上挨一顿好打。她回家的时候正是早上,遇到在楼下买早点的安姨,就是周诗雨的后妈,她没叫过这女人妈,安姨也没管她叫女儿,人家有自己的女儿,听说很有一番出息,已经跟着她前夫去美国留学了。周诗雨和安姨在家里吃了饭食,匆匆往她爸挨打后住的医院赶,那天两个亲伯伯也来了,一伙人围在病房,叔伯们说话间离不开什么时候还钱的事,周诗雨站在床头沉默。她老爹也沉默,她俩是这屋子里最空洞的人。安姨在旁边把挨打欠钱的事情悄悄跟她说了几句,大概晓得她爸是跟风去买股票结果身家全赔了进去,跌最惨的时候还差点直接去跳楼,脸红脖子粗,厥过去好几次。


她爸辞职卖房子的时候,外头那伙借钱的人来敲门,他们讲得很轻巧,最多三天还清,不然一条胳臂一条腿,剩不剩下半条命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老爹吓得好几天没起来,瘫在床上打死眼,就是装病,他叫安姨打电话给周诗雨,让大女儿回来带点钱,他自己已经完全没力气想怎么用半条命过下半辈子了,最好是有人帮他还钱,又不是他让股市崩盘的,怎么能要他的命呢,不公平。


周诗雨回来木着一张脸,没给病房里任何一个人眼神,果然跟安姨说的差不多,她亲爹等大家散伙后单独留下她说话,坦白讲“养你这么大你不能看着你爹死了也不管”,周诗雨站在窗前,门外的安姨在偷听,他们三个人形成一个小三角形,周诗雨想了想,走过去把他爹针头拔下来,老周嗷嗷直叫,搞不懂她要干什么,周诗雨指着窗子说,“你还不上,我也还不上,要不我们现在就跳下去,要不我现在就走。”


“混账东西!”老周骂得唾沫飞溅。


周诗雨的脸像被霜打过,一点颜色都没有,她拖住老周,反正病人没力气,她就拖住他往窗边挪,安姨在外头看了半天,看她真铁了心要干糊涂事才去叫医生。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把他们拦住,一个送回床上,一个拎到走廊外头批评教育。周诗雨回头看老周的脸,他鼻孔放大,喘气如风箱,口水随着破口大骂的动作飞溅,整个人畏畏缩缩地靠在床头,双目赤红,又怕又激动,好像周诗雨是难缠恶畜,分不清他到底是羞愤还是惊恐,后知后觉又想起这是对他大不孝,恨着周诗雨离开的门不停咒骂。


医生苦口婆心地跟周诗雨讲道德伦理,被淹没在安静和训导中的是活过二十载仍然麻木的肉壳。









王奕先是在家里发了一通邪火,她晓得周诗雨要是一走自己上哪儿也找不到,心中就像被生生挖了一块肉,被周诗雨连夜带走,扔到的盐土洞中,没人管没人要,伤也,戮也,她才晓得物过盛而当鲨这句话并非只适用于历史纷争,还适用于她刚刚占据的爱情金城。


周诗雨家里的房子空了,王奕去看过,她蹲在门外先是很轻的敲打,后来边哭边踹门,发出极大动静,隔壁上下的邻居都来瞧她,惊恐万状,过了半下午才被轰走。因为周诗雨没有给她任何联系方式,电话,手机号等等,连去哪里都没有讲,王奕起初还担心她是走丢了,但去了听邻居说住在这里的小囡前几天就已经搬走,跟进修校请了假。王奕垂头丧又不甘,愤愤瞪着那群赶她走的高矮胖瘦,气壮胆粗,回头啐了他们几口。


她寻不到人后经常站在天台眺望,好像这样子就能回到第一次见小囡的时候,她站在红色房子的屋顶,为了无聊带上许多鸽子食,一边撒一边在屋顶蹦跳,搞得楼下的邻居也不满意,冲上来好言相劝,实在劝不动就跟姆妈说你家孩子疯啦。


十二天后,周诗雨身穿一件黄白色的裙子,背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棉布包,应该是刚刚从火车上下来,风尘仆仆,脸色憔悴。


她看到王奕后停在原地,因为对方不知在哪里鬼混过,浑身脏兮兮的,几根头发散在外面,就像是沿街乞讨的小叫花,她走过去在小叫花头上摸了一把,摇了摇,“在这里干嘛。”


王奕抬起头,她看了半天,猛地跳起来,“你是谁!”


周诗雨想起老家的土狗,出去久了回来就不认得自己,还会汪汪直叫,但是王奕在喊完你是谁之后眼眶通红,抱着她哭得昏天暗地,完全不要面子,路上行人众多,火车站又不是咖啡馆,大家都在路过她们的时候面露惊慌,王奕成了别人眼中真正的疯子,周诗雨却在这个时候感觉到她前所未有的正常,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顾不上,她带着王奕回家洗澡,然后亲在一起,她们抚摸彼此,冷汗在月光的渗透中结晶,形成纤长的薄冰。月亮的白色光雾面广,厚大,她看到王奕小腹表面中心形状凹陷形成的脐,与之盾行的热丘被唇盾覆盖,这片柔软土壤剖面中情热沉积,层次明显,四肢如粘砂相间,形成高低起伏的地下水位,那些喘|||熄和俯仰深深浅浅,引起水面的一阵波纹,引起春夏的交替更迭。


王奕知道自己身上完全是锈纹斑,那是亲吻后留下的无法磨灭的证据,大脑出现沼泽化和盐渍化,纷扰的,缠密的洒落,玉城雪岭的沙石铺了满身,狂妄际天而至,争先鼓勇,溯迎着看不透的未来,快乐浮沉在凶狠的鲸波之中,她看到爱情直白的真相,看到爱情这个刽子手汲取着一切生命开始和终结的能量,为自己塑造面貌和意志,最后却无法独善其身,要参照降生的钝响,要发轫死妄的亢长。


周诗雨上完最后一节钢琴课,她领到两千元,然后存进自己的存折,留下五百当生活费,其余的都转给了老周。这点钱还债是不够的,但吊一吊老周的命应该可以。


王奕陪她去办完这件事,两人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牛肉面,王奕把自己的钱全部掏出来,“给你 。”周诗雨哭笑不得,“做什么。”


“给你。”王奕也讲不明白,她觉得自己有什么都可以给周诗雨。


周诗雨不肯要,两人拉拉扯扯,在饭馆里差点打起来,最后被老板制止,坐下来一通傻笑,周诗雨觉得再跟王奕相处下去真的会变得跟她一样疯。争执的过程中还被王奕咬了好几口,又痛又麻,王奕清醒后趴到她身边睁着狗眼,小心翼翼地帮她吹风。


“再咬啊?”


“不咬了嘛。”


“咬死我算了。”


“我错了嘛。”


周诗雨把她后颈拎起来,在桌子上沾了点酱油染在王奕嘴唇边,抹出两撇颤抖的胡子。王奕在街上买了很多当季的水果,不仅是给周诗雨,她最近异常的容易口渴,也许是蹲在院子楼下站太久,前几日的水都消耗干净了。她帮周诗雨把行李搬回分配的房子里,水果篮子搁在桌子上,王奕一个一个拿出桃子和香蕉,周诗雨的衣服没带几件,王奕站在旁边啃着没有洗的桃子,看周诗雨慢慢的叠衣服。姆妈对于王奕每天干干净净出去,脏兮兮地回已经司空见惯,叮嘱她不要惹流浪狗,不准站在别人店门口发呆,不准去警察厅闹事,实在管不住王奕就拧着她的耳朵狠狠揪几下。


周诗雨的房子两周没住人,灰尘已经如同薄被,披在家具和床铺上。她们稍微动作大些,便可以看见阳光的光束中细小的尘埃升腾飞舞。窗帘哗啦一声扯开,长长的垂在玻璃两侧,两边隆起波浪。


收拾完东西周诗雨赶紧冲了个半温的凉水澡,浑身皮肤就像被拧紧了,随着深深呼出的气息才得以放松。


王奕去厨房找了找能做饭的东西,橱柜里摆放着几只大小不一的碗碟,菜刀砧板,简单调料,坏了,没买菜。她跑到门口换鞋,被刚出来裹着睡裙的周诗雨瞧见,问她干什么,王奕说要去买肉买菜,周诗雨看着她愣了半分钟,想笑却笑不出来,笑到最后眼泪直流,王奕吓得立马又拖了鞋子奔过来看她,“怎么了洗澡摔屁||股蹲了?”


周诗雨把王奕推开,在去自己房间的短暂路程中擦干这几行没有理由的眼泪,找到毛巾裹住头发,一点点烘干。王奕看着她的背影想不出小囡为什么哭,她觉得可能是再见到自己太高兴了,毕竟天底下哪有自己这么好的人。


在院子楼下站了三个小时,王奕身上的衣服早就汗湿黏身,她懒得规规矩矩地退下短袖,直接拿剪刀往中间一撕,哗啦几声就光着进了浴室。


也是冷水,王奕被激得惨叫一声,过几秒适应后才勉强洗了个冷水澡。


王奕跟周诗雨两个人躺在床上,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安静地休息过,两人都显得异常疲惫,周诗雨抬起双腿,搭在王奕小腹上,将她起伏的呼吸镇住。王奕跟自己较劲,卷起头发往枕头上靠着,用大拇指轻轻刮蹭着周诗雨的脸。好久没吃饭了还是怎么,王奕想,小囡瘦了好多,眼眶都格外突出了,她眉心若隐若现地拧着,就算去抚平也感觉不到凹陷,好像烦恼只是一种虚无的幻觉。


王奕换了个姿势,一头扎进小囡的颈窝,她闻到熟悉的香味,香皂和小囡的气息结合,王奕闻得昏昏欲睡,她不停地用脸颊去蹭小囡的锁骨,好像那里藏了一片水洼,轻易地把人溺毙。而她们四周悄无声息,几年前随姆妈去寺院祈福过了夜,寂静的僧团在晚上开大静钟板响后,大众睡眠,一切生息停止,寺院被寂静裹挟,让没有剃度出家的门外汗倍感忐忑。


要死要死。


周诗雨晓得王奕的手在做什么,她没有那个心情,但管他有没有心情呢,等到有心情的时候还不知道在不在一起,她脖颈转过来对着王奕的额头,一点一点碰着那个热乎乎的唇。明明是夏天,但分配的小房子里温度却很低,两人躺着躺着躺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王奕跳下床熟门熟路地抱出一床被子,全扔到周诗雨身上,之后像个小猴子似的钻上去,扎进小囡怀里,久而久之这个姿势让周诗雨觉得自己未育先生,生出王奕这么个孽障,还要奶她,还要哄她,不讲道理。


“以后不能这么粘人了。”周诗雨说。


“为什么。”


“你这么粘人好像把从我身上扒下一层皮。”


“就粘!”


“王奕。”


“嗯?”这是第一次听到小囡叫自己全名,王奕有点心慌。


“你会结婚吗?”


“你跟我结婚我就结婚。”


周诗雨叹气,“我是说跟男的结婚。”


“不。”王奕缓了缓又猛然作呕,“恶心!”


“一点都不想?”


“不。”王奕气得咬她下巴。


“不准闹!”周诗雨来不及制止,下巴上已经多出一圈红红的牙印。


王奕觉得周诗雨不对劲,她虽然平时看起来是个匪头,可眼睛并不完全瞎,反而对小囡脸上的风吹草动倍感紧张。她找到袁一琦在台球厅有模有样地复述周诗雨跟自己讲的那些话,袁一琦听完一口茶水喷她脸上,说这也来炫耀,做人还是要过河拽胡子,谦虚点吧!


王奕没心情跟她打闹。“我就是觉得她好像在暗示什么,而且前几天还自己跑了,害我找好久!”王奕一点一点呓语似的絮叨,袁一琦受不了她这么啰嗦,没讲几句把人打发出去。


因为想不明白的时候钻牛角尖,王奕走出台球厅之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整下午,闲到和小孩子抢夺花鸟店的金鱼。她已经熟知周诗雨小公寓的地址,自己坐公车过去完全不是问题,周诗雨刚从进修校下课,回家六点多,看到一团熟悉的背影靠在门前,一丝一缕的烟雾从王奕嘴里吹出来,她居然还抽烟,周诗雨很惊讶。


王奕亦步亦趋地跟周诗雨进屋,一句话没说,跟往常区别极大,周诗雨也不得不回头望着她,意思是有屁快放,王奕低头把那根从袁一琦手里抢来的烟嘬完,摁灭烟头抛出窗外,她坦白地跟周诗雨讲自己在担心什么,听得周诗雨一头雾水。


因为王奕说话一半是自己的臆想,一半是真实发生事件的裁剪,导致她们对话蠢驴不对马嘴,说得脸红筋涨,却连对方在讲什么都搞不明白。王奕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摸出烟盒一根一根的抽,她原来很少看到女人抽烟,也从没觉得烟这个东西有意思,直到跟袁一琦说话的时候发现完全不能解决烦闷,抽根烟却舒服得升天。



王奕是个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的人,那天跟小囡没有吵出结果,她自己摸黑回了家,周诗雨拦也拦不住,还差点被王奕推到门把手上撞到。王奕自己回家反省了几天,周诗雨是个从来不会打电话来跟她解释的犟种,王奕却管不了面子这件事,想明白小囡的好就大大方方心无芥蒂地重新去找人家,还觉得是自己大度的谅解了别人,周诗雨不说多感谢,总得给她亲两口吧。


结果那天她去进修校楼下等,几个小时后等到周诗雨下课,看到她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走之前还回头笑眯眯地跟后座的男人打招呼。王奕联想了下之前躺在床上说那些结婚不结婚男的不男的之类的话,一下子连起来心火燎原,横眉冲过去一把抓住周诗雨的手,轿车已经开走很远,她俩站在楼下像个雕塑,周诗雨冷静地看着她,“做什么?”


这次王奕生了大气,回到家里一通打砸,吓得姆妈冲进来狠狠在她背上扇了几个大巴掌,红印子像青苔那样长在了王奕的影子上,似乎永远也不会剥落。她沉默地坐在床边,拿起之前给小囡写画的报纸册,一张一张撕碎。六七月的晚上回凉风大,窗帘被月光渗透,屋子里充斥着怒火焚烧之后的余温。姆妈送来的饭菜没被动过,茴香炒肉,莲子酥,粥汤,菜汁凝固后泛着一层油脂胶水。王奕站起来趴到窗口,对窗外大吼几声,明灭的灯光一时颤动,这个快要满十八岁生辰的夏天她感觉有无穷的快乐和痛苦。


再次见到周诗雨更不得了,王奕是从某娱乐城看到她伴随着某个西装男人出来的,小囡穿了件一看就不是她能买得起的裙子,脚下八厘米高跟鞋,和窝在进修校里头跟自己纠缠的女子完全不同,王奕第一次觉得小囡不是小囡了,是女人了。


她没有等到西装男人走开,直接冲上去揪住周诗雨的手腕,大喊着跟你在这里干什么!我等你好久!她要隔绝那个男人好奇和异化的目光,隔绝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示。


男人跟“有本事年轻一代”那样有持无恐,他极具轻重地避开了王奕的冲突,以温和的面貌蔑视着她们,站了几秒后扬长而去。周诗雨问她为什么能找到这里,王奕气得指着她鼻子骂,说你邻居什么都告诉我了,你现在都不去上课,只晓得出去鬼混。


周诗雨费劲地扯出手,跟西装男人告别,再拎着王奕走到个偏僻的巷子,两人刚刚的气势都消退了大半。王奕想发火,可看到周诗雨的脸她又舍不得,所以每次发火都很压抑,尽管在旁人眼里这种模样和架势已经等同发癫。王奕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壁,她瞪着周诗雨,缓了半天质问道,“刚刚那是谁?你要跟他结婚吗!”


周诗雨从这个问题中反应过来,她恍惚地记得自己从娱乐城出来,喝了几杯酒,然后卖出几瓶所谓的珍藏拉菲,随后经理让她去送送穿西装的张老板。她还想起王奕说她只晓得鬼混,撑在路边的破烂推车上思索,慢慢很轻地笑出来,越笑越大声,搞得旁边有路过这个巷子口的人投以惊奇的眼神。周诗雨边笑边把自己包里的钱掏出来,一把扔在王奕脚下,“给,你给我花的,还给你。”


她此时的笑容被酒精熏染了,脸颊微红,笑出了一股清脆又生涩的风韵,笑成在风中摇曳的野草,一边倒伏一边跳舞。她像一群人口中射出的蜜箭,正对着王奕颇为谄媚的挑起眼皮,带着反讽和自嘲,意思是你不就是想我服软,给你咯,不够再给你笑几个咯。


她的妥协在看不懂名字的红酒里面浸泡了,不需要太久,仅仅几口就可以让人适应这种赔|||酒热局的熏陶,熟练的身姿和垮塌的骨头近在眼前,这把蜜箭把王奕刺得想要原地发疯。


而几个月后她才晓得,这时候的她想要拉周诗雨一把,拉出来的早就是一具尸骨,灵魂不晓得死在哪里了。


此时的王奕这次气得不轻,她脑子嗡嗡响,气出了心里的阴险和卑鄙,想犯||法,想看到周诗雨身上全是被自己啃出的刀伤。倒霉,搿桩事体做得两头勿着港。眼前被云雾遮盖的余晖似有似无地照在头顶,她感觉昏昏沉沉,四周好像风烟俱净,心子却等同屁股着火后飞奔的马,闯开稀疏的枝条,火光和树影互相掩映,她要拔取爱情的刺,但周诗雨的脸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猖狂,把王奕逼成个陀螺,气到原地打转,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话。


姆妈失望的时候会骂她朽木,匪徒,王奕觉得骂的对,她确实容易又笨又蛮横败坏,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像她这么会胡闹的了,不能忍受一点逆鳞。王奕把周诗雨拉回她的小公寓,一路上两人都像鲨父仇人狭路相逢,把四周的乘客吓到不敢与她们靠近。


周诗雨浑身都软绵绵的,她知道王奕正在对自己做什么,无非就是亲几口,因为自己不愿意动弹,像菜市场的死鱼一般发愣,搞得王奕有气撒不出来,坐到地上放声大哭。周诗雨裹上衣服,冷漠地看着她,王奕才知道小囡是坏人了,这女人的坏隐蔽很深,却散布在各个要害地方,她感觉自己的爱情正在被欺骗,被屠|||鲨。


半夜十二点,王奕终于哭够,她站起来去浴室洗脸,出来又是一副混样。她感觉自己胸口前所未有的狭窄,无法分享爱。分享,去你妈的分享,这种事情只能我一个人有,王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把盒子里的烟尽数抽完,还不满足,在屋里四处乱窜,周诗雨被她晃晕了,自己躺下睡觉。王奕看到她消了生息,才爬上床躺到小囡身边,你怎么了,王奕很小声地问,她终于屈服于小囡阶||级,成为主动被剥||削的民||工,无论是身上几斤皮,还是心头几两肉,都赤裸裸地摆在周诗雨面前,让周诗雨做了场苦情惊梦。


睡过一晚上王奕第二天招呼都没打闷声走了。她摔门的时候也没把周诗雨吵醒。


王奕要去捣乱,她在这几天想了一万种办法甚至放把火把娱乐城烧毁,但到了周诗雨工作的场地,她站在浮夸的水晶吊灯下蜷缩起脚趾头,搞不懂这里运作的制度和原因,麻烦就一猛子爆发,她不晓得怎么进入每一个充满“有能才俊”的宴厅。


什么他妈的酒杯,我看全是口水,玻璃碰撞看起来只像喜剧,油光背头和年过四十的男人口水乱飞,笑声四溅。王奕听不懂他们在对什么讨价还价,但看起来十分光鲜,动则百万资产,神色与流民痞棍一模一样。个个抱着小老婆,这里的赔|||酒女就像街上的红灯,灭了一盏还有一盏,串成吃不完的冰糖葫芦,靠身段和细嗓溺死个人。


她的愤懑,她的怨恨,她的爱在这一刻骤然缩紧。



家人对她这幅泼样看得扼腕,转而寄希望于舅父,希望能让她滚去好好读大学。舅父在大厅发表了“奕奕”赞,把她小学时候的作文也拿出来评析,一位旷古文学奇才从他嘴里诞生。


她全部不听,全不看,只想到署长院子里紫藤萝还没有开,恐怕是园丁偷懒没有施肥的缘故。


舅父在晚宴上终于见到这位文豪,带着谄媚的眼神跟王奕爸爸演戏,说尽了奉承话,把王奕这辈子的前途都算尽了,一定是个明日之星。


明日之星在桌上吃了两块煎粑,吐得爹妈不认,胃里的酸水直冒,伴随着舅父关切领导的姿态王奕再次吐了出来,舅父稍有尴尬,转而说这就是呕心沥血,杜鹃啼鸣。


我不上大学,王奕最后说,她把全家人的希望掐灭,等到姆妈放声大哭后,她爸爸才和舅父冷静下来,两人脸上都挂着大戏谢幕的疲惫。


去你他妈的,王奕从娱乐城回来后把一半魂魄落在门口了,眼前总是出现幻觉,一会儿看到周诗雨挽着别的男人出双入对,一会儿看到自己蹲在水晶灯下耳聋眼瞎。


对那个红裙高跟的背影来说,站在矜贵的指尖上喝酒仿佛是一种庄严,一种神圣,一种荣光。她垂怜着一切粘在身上的眼神,不屑的鄙夷的印象的玩味的……她全不在乎,只要倒下一杯酒她就享受到了一次脱皮的解脱。


我真想鲨了她。


王奕想得头痛欲裂。


王奕摸到周诗雨楼下,一连几天她都这样,最初还会装作冷静,待到周诗雨一靠近,她便撕破脸皮满眼泪水地抱着她演戏,好像黄河倾泄,长江急涌。这种戏越演越上瘾,不仅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还能把别人吓得肝颤尿抖。王奕是个很会哭闹的人,她换着花样跟周诗雨示弱,意思是你看我这样舍不得你了,我眼睛哭瞎了,你就只爱我一个好不好。


别哭了,像什么样子。周诗雨擦不完她的眼泪,因为她第二天照样要去娱乐城轮班,照样要在王奕的控诉中欠下这份血债,累累到后来她已经麻木。再怎么哭也不能把她还债的钱哭出来,要是能她也可以天天抹一缸子眼泪送与老爹。


她抓着求生的本能推开王奕,像什么样子!她反复说,王奕看哭天抢地没用,一时绝望,她除了这一招别的都不会,还很天真地问周诗雨,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去做。沉默几秒,王奕这时候才看清自己的小囡,自己的爱人是怎么一副心肠,不仅最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她如同来人间历劫,草草应付七情六欲便投身到自己的苦难,专心同命运作孽。


「我真想找一个安乐园,但是在这种地方好像没有,全世界都没有,当然我没去过全世界,或许哪里有我也不晓得。我总是想起老爹,他那副尊荣真是浮夸,算不上多好吃懒做的人,但心里总被女人和天上掉的馅饼蛊惑,可能我也遗传他,我也容易被王奕这小妮子蛊惑。


我救不了王奕,她整日哭,我感觉就算从身上割下几块肉她都不会满足。


我辞职了,然后又被经理劝回去,他说我就是赔|||酒的那块料,说话做事挑不出错,比混在娱乐城的老姐姐还厉害,他还说我劝酒的时候甚至让人感觉出一股蛮横。


那肯定是被王奕传染了。


我想回一趟老家,把王奕也带过去,带到老爹眼前跟他说这是我对象,你要是不满意,那以后咱们就各自过各自的。


我也就想想。」


周诗雨把肚子里的话全碾碎了,碾成粉末一点一点亲在王奕身上,她晓得王奕听不懂,也感觉不出来,就等到王奕吼完,自己平静地讲。


讲小时候是怎么出生, 姆妈是怎么死,老爹是怎么喜欢各种漂亮女人。


还有,我不喜欢你叫我小囡。


囡是被困住的女子。



王奕满眼震惊,说你以前怎么不讲。


周诗雨摸着自己的头发,说我讲了也无用,我讲什么都无用,你都听不懂。


我真的想找个安乐园,周诗雨说,但你生就生在安乐园,你不会晓得。


王奕确实不懂,但她懂周诗雨这个时候应该哭一哭,应该闹一闹,而不是坐在床上像入定似的凝视着自己,她把自己固成一尊观音,悲悯着眼皮底下一切残缺的愿景,却不动情。


上次拜观音,袁一琦跟她在堂内大呼小叫,尼姑把她们赶出去,王奕看着观音的象,看得神志不清。一模一样,连传出的无声的谶言都一样。


王奕累了,她折腾半个月,从开始嚎啕那一刻就累得不轻,好像跑了几千米回来,发现原地踏步,于是再不想动弹。她下去给周诗雨和自己买了蟹黄馄饨,两人安静地坐在桌前吃饭,期间她们还说笑起来,讲新闻上那些古怪的寻人启事。


娱乐城有权有势的人很多,在这遇到个什么亭长署长完全是小鱼虾米,不值一提。王奕晓得自己完了,她在家里躲着不去见小囡。她把自己困死,把自己熬死。这种日子像还能他妈的活下去吗,滚蛋。王奕怒骂,冲镜子里的自己表达鄙夷。我怎么不是上帝,我成了佛就好了,马上收了周诗雨的命,逮回去好好供养。


找不到个消停。王奕又生又死的过了几天,重新去周诗雨楼下等她,这次是最后一次,王奕跟自己讲,跟自己保证,出门前她也和姆妈保证了,虽然姆妈不晓得她这是因为什么才活成一团乱麻。“勿要跟外头那些人混。”姆妈千叮万嘱。王奕转头就找女人厮混,只是这女人还不给机会,还要拿一副冷漠相跟王奕划清界限。


她身边站了个大背头男的。


王奕头顶生烟,一看就要炸,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刀。


周诗雨给她使眼色,很娴熟临时毁约,跟男人说今天身体不舒服,谢谢您送我回家。


男人晓得自己今天来不成了,这儿都是小巷,稍微发出点声响就能被人听到,他明白这是被耍了一回,半警告地看了眼周诗雨,转身坐回自己的黑色轿车。


王奕却半句话都没说,瞪着周诗雨的这身红裙。她也转身就走,没有轿车只能徒步走到大巴站台,周诗雨一直在对岸看着她,王奕假装不晓得。


你这个坏东西。


王奕在心里骂,不知道骂的是自己还是周诗雨。


恨死了,我他妈怎么弄不出那种东西,钱啊,权啊,妈的妈的,她直想骂人,这是窝囊,傻逼,她突然恨自己没文化,很自己不是个有墨水的人,连骂人都寡淡无味。她找出自己给周诗雨写的东西,觉得上头完全是抓瞎。她看不惯自己写过的一切文字,觉得那都是小儿科,那都是扯淡。


我爱个屁,我没资格去爱。


她怎么知道周诗雨到底爱不爱自己。她不在乎,现在就只想炸了娱乐城。


到底是哪些人会去这个脏地方。


烂透了。


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关住周诗雨,她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一辈子都关不住,一辈子都做不到。

一想到此间种种她就绝望得生死无力。


她得想个办法,当然知道那办法有多蠢,但她这个时候冷静了下来。她需要找个诀窍把周诗雨留住,跟袁一琦商量,决定去把富豪轮胎扎了。


这屁主意还商量了半个晚上,袁一琦煞有介事地拉着好些台球厅的人过来计划对策,王奕坐在一边满脸麻木,如果没有拦着立刻就随便抄个家伙冲出娱乐城胡来。袁一琦还是念着她的好,说她毕竟是个体面人,家里也体面,犯不着为了个小囡就断送了自己。王奕喊大叫,冲她一顿喷火,说你懂个屁。袁一琦看她像看疯子,她举起手,求求别在这里发疯。


那车是怎么扎的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觉得没有直接砸破玻璃都是袁一琦的拖累。她们在街上伙同几个二流子鬼混,去吃吃喝喝,全是王奕给钱,那会儿她觉得自己真是全世界第一大人物,名副其实的明日之星,王奕晓得舅父看人的眼光好,但他始终没看懂我这幅尊荣下是个什么货色,贪婪两个字刻在骨头上,刮皮泼酸也洗不掉。


“歌台暖融融,春光不消伤风。”她觉得自己真厉害,还有闲心扯几句词,这都是从那儿看的也记不得,或许是瞎编的,袁一琦一听立刻放下饮料鼓起掌,好好好,你这样还愁找不到生计么,跟你爹一样,肚子里全是墨水。


我那肚子不是墨水,是坏水。


王奕想。


那车主肯定是不想善罢甘休的,王奕她们一伙人逃走的背影嚣张得可恨,当时出来的周诗雨和车主都看见了。


之所以没找王奕麻烦,因为周诗雨赔了钱还陪了半夜的笑脸。只不过没想到这种胡闹还真有用,周诗雨从此辞职,离开娱乐城回到进修校继续上课。



谈话并非全无收获,王奕发现零花钱完全是小儿科,金屋藏娇的半个厕所盖都买不到。


周诗雨主动来找王奕,换她站在楼下,背棉布包,王奕看到那丑巴巴的包就踏实,代表她此时已经改邪归正,重新回到神位,要用那双白玉手去敲钢琴,敲她这辈子应该去依仗的才情。小囡还是王奕想象的样子,又干净又冷淡,眼神都充满了观音的点播,望之欲坠。


跟她出去看了话剧,周诗雨说是为了补偿她那次爽约。王奕简直开心得抱起她亲,街上好几个晒猫遛狗的老太惊恐地瞧着,白日见鬼。王奕才不管,小囡跟她好,她开心得要死,变成鬼也是乐死鬼。谁都不理解王奕的心情,小囡也讶异地让王奕放开她的唇。


看了《风华绝代》的话剧,她也没心情欣赏,周诗雨坐怀,王奕只晓得去闻身上的香。她端正的坐姿和挺直的背脊都如此精致漂亮,碎成湖水月影的骨头阻了王奕的坏念想。


但那时候王奕不晓得自己有多坏,还貌若舅父,语重心长同周诗雨叮嘱,以后就这样,不要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周诗雨看不懂王奕做张做势,拿买好的莲子酥塞她嘴里,“别说话,吵人。”逼王奕咽下几口糖茶才是住手。


左思右想后王奕坚定地展开那番长绳系日的美好愿景,蹦豆子似的把心里话倒。什么生活什么规划都陈列开来,尽职尽责。虚妄的大饼让四周看话剧的人倍觉不满,屡次踹王奕凳子,多烦得着人不消说。


那时候周诗雨看王奕,就像看年幼不知事的童儿。王奕遭受了冒犯,走出剧院后拼命想要证明自己的成熟。那时候王奕不晓得,她在无声地将王自己点化,顽主不屑领情,缘法如此作践,真是罪业深重。


回到家里后便停止了争吵,周诗雨有些疲惫,王奕看得出来。


王奕趴到周诗雨身上,宛如一个大型婴孩,一摇一晃,造化心事。


她边享受边不安,好些个来因都变得清澈,周诗雨的沉默很不对劲。


有什么重难的事?王奕问。


那哪是问,是讽刺,狗都听得出来,不怎高明。


她摇头把脖颈埋在王奕怀里,呼吸被她侵占的土。王奕心神振荡而大怡,转过脸来亲她弄她,势必要把这块观音搓成粉末服用,消化她身上那点神气。


分手吧。


什么?


王奕不能听懂,不能听清她咕哝的声音。


分手。


周诗雨再说一次。


这次她抬起头了,直面王奕。


王奕始终不晓得她这两字关着祸福,加之不在心上的事,匆匆略过了。所以当她要告诀,王奕一万个震惊,一万个不明所以。


缢鬼,披头散发,面目苍白,口里有一条长舌头。观音堕入鬼道,没散去身上那股冷仙仙的气韵,眉心红志消了干净,全剩隐秘。


王奕觉察出来,看不透的东西好多,头好痛。


周诗雨审视她,度量她,然后鲨了她。


她真厉害,王奕万万想不到。


今天本是团圆,王奕还享受着融洽,一颗心浸软了黏在她身上欢腾,渴望观音娘娘的温情。她本来舒畅,欢快。


周诗雨却在她身上烧了一把热烈,激荡的大火。


火的形状恐怖,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周诗雨看着王奕先从震惊到惨淡,看王奕嚎啕咆哮。糟糕了,王奕一点风度都没有,谁让她这么会致命,瞧王奕颓废也不搭理。她难道看不出王奕是多喜欢她,王奕多舍得命去爱她。


她什么都不晓得,是个大空头!


王奕的沮丧和悲恸就像得不到糖的顽童,周诗雨训导的目光来回扫视,心惊肉跳,她不能这么对人。


王奕恨得忘情,鼻音浓重,王奕要她眼里融雪的洪水,要她变星光变神仙,边成能超度王奕的舍利子,但她只会送上口唇与颊,说再亲一下就不要见面了。


王奕没有想害她,她真持刀相向,有好些个来因,一是虚张声势威胁,二是气狠,要给点颜色瞧瞧。她用刀背抵在周诗雨脖子上,想要弑神却没那胆量,鸡怂着肩膀跪在地上。要多没出息有多没出息。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就笨头笨脑地溺死在情爱里头。要是姆妈看到这幅光景又该来支问着她,奕奕造了哪门子邪。


她身上糨气已无,晓得自己在荒唐,但心头火起,烧得睁不开眼,就要荒唐一回,你收回那些话,王奕边说边哭,她这几日哭多了,眼眶只能泛出泪花,哭也显得不诚心。


吐气大风箱,她仰头逼周诗雨点头,不要分手。


周诗雨跟她拉扯,最初还想把刀抽出来,让王奕不要胡闹,两人声响动静很大,惹得邻居敲门,王奕打开门一通大骂,好歹吓退几群。


门开着,王奕转头发狠,她还没发多大,周诗雨已经抱了过来,刀尖向内,逼迫着王奕深深刺透自己的身躯。


原来血是这个温度,烫手呢。


王奕近乎痴呆,她蹲下来看着周诗雨倒在地上,果刀深深地扎在腹腔,周诗雨还握着她的手,绵软得不像人骨,“不要叫我小囡。”


王奕晓得自己没用力,她怎么肯害着周诗雨,自己千刀万剐也不能害着周诗雨。


小囡,王奕还是要叫她小囡。她这时候好漂亮,双眼无神,她赦免了一切痛苦,不理会那些旦夕祸福,她感到轻松自在,一身鲜妍明媚,眉眼平静地透出喜色。天高日晶,她看到好大的太阳,好大的月亮,好大的一条通天路,只有她有资格往上走。独一无二,让人羡慕。


报警这回事还是惊恐万状但尚存理智的邻居来做,等到王奕身上的血干透了几个警察才晃晃悠悠地冲到现场,一瞧真出了命案,立刻逮到自己的功绩大饼,精神抖擞地铐住王奕。


王奕一路跌跌撞撞,麻木地看到天上各路神仙,眼花缭乱,冻风砰湃。


询问室冷得抽筋,王奕低头看指甲,没有来得及剪。往常叫小囡看见了,要说她不爱干净不讲卫生,要拿指甲刀好好削到最短,剥橘子都不便利。


警察就在面前坐着,一个苍老沟壑,一个面白无须。面白的像才二十出头,掰指头算来不比王奕大几轮岁月。手中的笔停一会儿走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家庭住址在哪儿?问题砸过来,王奕只闭口不言。


门被推开后又进来个面白的,只是蓄了两撇胡须。递上两份文件后就走了,王奕察觉他拿余光打量自己,眼神像是不屑和可怜,找不到恐惧。


王奕忽然觉得愤怒起来,对她这个鲨人犯都不恐惧,岂有此理。做事拖沓,为什么这么迟再来?她自个儿在周诗雨面前跪了半个钟头,血沾满她和周诗雨的头发,干了就粘在一起,打上结怎么也梳不开。小囡在王奕的眼里慢慢冷掉,葱白样的手也不动了,不弹琴了,也不抚摸王奕了。她记得那样柔软的手,触过她浑噩嚣张的脸的。


老警察忽地咳了一声。好好交代,他疾言厉色,旁边那年青的更激动,砰砰拍在桌子上。嫌疑人!他叫,王奕想,倒不直接叫我鲨人犯算吊。


然而没有人管王奕。年青的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跟小囡的血一样。王奕又摇头,怎么拿他比小囡,不可理喻。桌子嗡嗡响,老的在旁看卷宗,腾不出手去管,目光严峻,忽然钝下来,小声喃道,这伤……


年青的转过脸去瞧一眼,正是周诗雨的刀||伤,触目惊心,血流千里,无可辩驳。老的却说,未必是他|鲨,倒也像自|鲨。年青的悚然了,但还撑着强硬的派头,说,只她们两个,怎么,怎么有可能是自|鲨。


老的没接话,堆深了眉心继续往下看。


一片死寂中,王奕出声。


“就是我鲨的。”


就是我害的。


我夺了她的命,夺了她的像法安宁。





完.




月圆夜

中国魔法师应该叫道士·贰

# 中国也有魔法学院

群像多cp  ooc注意!

# 前篇见合集

  

  

  ·壹·

  

  众人护送着伤员袁一琦到了医务室,开门的却不是周诗雨。

  

  “这是怎么啦?快进来。”姜杉看袁一琦一脸幽怨的样子,笑出声来,请她们进门。

  

  “别提了。”袁一琦搓着自己的腰,“我的超绝翘臀都痛死了。”

  

  身后传来段艺璇和郝婧怡嗤嗤的笑声。

  

  “少说两句吧你。”沈梦瑶脸上一热。

  

  进去之后袁一琦被扶到床上,面朝下趴着。一直沉默的王奕在那位木院学姐走过来...

# 中国也有魔法学院

群像多cp  ooc注意!

# 前篇见合集

  

  

  ·壹·

  

  众人护送着伤员袁一琦到了医务室,开门的却不是周诗雨。

  

  “这是怎么啦?快进来。”姜杉看袁一琦一脸幽怨的样子,笑出声来,请她们进门。

  

  “别提了。”袁一琦搓着自己的腰,“我的超绝翘臀都痛死了。”

  

  身后传来段艺璇和郝婧怡嗤嗤的笑声。

  

  “少说两句吧你。”沈梦瑶脸上一热。

  

  进去之后袁一琦被扶到床上,面朝下趴着。一直沉默的王奕在那位木院学姐走过来给袁一琦做检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学姐,请问……周诗雨学姐在吗?”

  

  “周诗雨?”姜杉摆弄着手里的绷带,“她已经下班回去了哦。”

  

  “好吧……谢谢学姐。”狗尾巴耷拉下去,郝婧怡安慰地拍了拍王奕的肩。

  

  “喂!我是伤员!重点是我才对吧?!”袁一琦在病床上挣扎着嚷嚷起来,头上都冒出火星,动到受伤的地方被疼得呲牙咧嘴。

  

  沈梦瑶叹气,默默掐了个决,念噤声咒给袁一琦嘴封上了。那人“呜呜”地吼着,听不清说什么,但从她竖起的眉毛来看应该骂得很脏。

  

  “消停点儿吧你。”段艺璇语重心长道。

  

  姜杉笑着走过来,把手放在袁一琦背上,开始运功给她顺气。

  

  

  周诗雨不在没了乐子,段艺璇在姜杉开始检查之后就跑没了影,袁一琦又咬定要沈梦瑶留下来陪,郝婧怡左看看右看看,赶在王奕发作给袁一琦造成二次伤害之前给她扯走了。

  

  “好了好了,先回寝室吧。”郝婧怡揽着王奕的脖子走出医务室,抬手拦下一朵筋斗云,直接给她扔了上去,“我可是和宿管阿姨打点过了,咱俩一个寝室。”

  

  王奕重重的撞上筋斗云,陷下去了一点儿,挣扎半天才爬起来,揉着一头乱毛看郝婧怡长腿一跨坐在了自己旁边,道:“这是什么东西?”

  

  “筋斗云。孙悟空赞助的。”郝婧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语毕凝神开始运气,只见一圈金光从她坐的地方慢慢散开来,最后笼罩住了整朵云。

  

  下一秒,筋斗云忽地腾空,朝一个方向飞速地前进。

  

  “这还是个自动驾驶taxi?”王奕被头发糊了一脸,呸呸呸了半天才抹开杂毛露出脸。

  

  郝婧怡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随后问出自己一直以来就想问的一个问题:

  

  “王奕,你行李呢?”

  

  ……

  

  ?!

  

  “好像忘在新生招待处了!”王奕一拍大腿,才想起来今天报道完,因为得到分院结果太高兴了直接跑去逛,连行李都忘拿了。

  

  “那完了,新生招待处晚上不开门。”郝婧怡两手一摊。

  

  王奕如丧考妣。

  

  

  

  · 贰 ·

  

  宿舍区在离教学区的主岛不远的地方,没二十分钟就到了。纯木制的客栈隐在层层叠叠的竹林之间,亮起的灯像点点星火照耀着这黑夜,每座客栈大门上挂着不同院系的旗帜,水院的旗帜散发着亮蓝色的光,分外显眼。

  

  筋斗云在水院一栋门前停下来,王奕一个没反应过来又被郝婧怡扔了下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我要告你谋杀亲兄弟。”王奕瞪郝婧怡一眼。郝婧怡笑着搂住她的肩膀,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客栈一楼灯光亮堂,端着茶水的店小二穿梭在说笑的学生中间,清一色的白衣水蓝纹路,有的倚着柱子饮茶,有的坐在桌旁慢慢地吃夜宵。

  

  “阿姨在那边,去打个招呼。”郝婧怡指了指不远处算着账的掌柜老太太,揽着王奕的脖子就要走。

  

  四处打量着,柜台前堆成一座小山的物品忽地抓住了王奕的目光――失物招领处?那里面怎么有个行李箱这么熟悉?

  

  靠!王奕“唰”地挣脱开郝婧怡,朝着那一堆东西飞奔而去――果然是自己的行李箱!

  

  “我的行李箱……呜呜呜……想死我了你……”王奕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行李箱,用脸贴着蹭啊蹭。

  

  “那个……同学,这是你的行李箱么?”

  

  王奕一阵尴尬,“腾”地直立起来站正,活像部队里的新兵蛋子:“是的!”

  

  “是你的就好。”那位水院的学姐是很英气的长相,冷冽清俊,讲话却像温吞的水,令人安心,“新生招待处的老师跟我说是我们水院同学的,所以就帮忙拿回来了,都是同学嘛。”

  

  “啊……这……”王奕一脸感激,忽地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郝婧怡一个大踏步追上王奕,猛地把她的脑袋往下按,强行鞠躬:“谢谢学姐,谢谢学姐!”

  

  王奕手忙脚乱:“谢谢学姐谢谢学姐!”

  

  那位水院的学姐噗嗤一声笑了,王奕鞠完躬抬头对上她笑眼,一阵害臊。随后那位学姐凝神运气,旁边柜台上的一张纸飞了过来,精准地落到王奕手中,上面渐渐浮现出一串数字。

  

  “不用谢。我叫徐楚雯,水院本系二年级。”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祝你们学业进步。”

  

  

  

  走在客栈的走廊上,王奕还是一副呆模样,脑子里徐楚雯那英气十足的伟岸形象挥之不去――这个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

  

  “真厉害。”王奕情不自禁感慨。

  

  “啊?”走前面带路的郝婧怡一脸疑惑。

  

  “没什么。”王奕从善如流搭住郝婧怡的肩膀,“你也没跟我说,我们水院那么多美女啊。”

  

  “每个院都有,只是我们水院最多。”郝婧怡拿出手机,点开学校的官方论坛,一通操作进入了水院美人榜的页面,拿到王奕面前,“看。”

  

  “我去。”沈梦瑶许杨玉琢费沁源唐莉佳……王奕眼花缭乱,兴致勃勃继续往下滑,两人也走到了寝室门口。

  

  屏幕上出现了郝婧怡那张神似乌克兰人的混血脸――如果郝婧怡不是王奕的发小,那王奕应该也会觉得她的长相简直绝美。可惜两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王奕看到郝婧怡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你怎么也在上面?”王奕贱兮兮地道。

  

  ……

  

  “人生得意须尽欢。”

  

  

  “啊?”

  

  王奕上一秒还在疑惑这人怎么突然说起人生哲理了,下一秒就没反应过来重重地撞在了空气墙上,倒吸一口凉气。

  

  “这什么啊?”王奕揉揉鼻子眼泪汪汪,反观郝婧怡,此时正站在房间里对着王奕露出嘲讽的表情,“你为什么能进去?”

  

  “你看看旁边。”郝婧怡努了努嘴。

  

  王奕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房间入口旁挂着一副巨大的李白画像,画像正前方的空中,墨水汇聚组成一行字:“_________________,莫使金樽空对月。”。四周隐隐金光在流动。

  

  “这……”王奕愣了两秒,咽咽口水启唇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郝婧怡示意她走过来,王奕就试探地朝房里走了几步――这次没撞上空气墙,顺利地进去了。

  

  “我去。”王奕感叹。

  

  

  房间很大,两张旧式木床间由屏风隔开,成了两个独立的小空间,其中一张床上空空荡荡,想来就是留给王奕的了。不远处一扇木门,通往小阳台。浴室就在卧室旁,独立卫浴。整体布局,和日常生活里的酒店房间差不多,王奕在心里评价。

  

  拖着行李箱走到自己床边,王奕开始收拾行李。刚铺好床郝婧怡就扔过来一本书――《李白全集》。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个了?”王奕拿着那本有点旧的诗集看不出个所以然,“陶冶情操?”

  

  “你以为我想看吗?”郝婧怡一脸无奈,“我只是不想连寝室都进不来。”

  

  回想起刚才撞上空气墙的经历,王奕都感觉鼻子隐隐作痛,看郝婧怡的眼里带了一分无助:“不会吧……”

  

  “对的,那是入门口令。每天都换,对不出来就进不了寝室。”郝婧怡斩钉截铁的一段话彻底泼灭王奕的希望,“我现在就算忘记了我妈叫什么,我都会记得李白全集怎么背。”

  

  “no――”不愿再背书的准魔法师王奕倒在床上哀嚎。

  

  “起码比门口是屈原的同学好多了。”郝婧怡安慰。

  

  

  

  

  · 叁 ·

  

  “你怎么天天都来。”周诗雨一边帮袁一琦舒络经脉,一边怨声载道,“你就不能少去招惹沈梦瑶吗?”

  

  “谁去招惹她了?”袁一琦叼着一袋酸梅汤喝得起劲,说话含糊不清,“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周诗雨不置可否,治疗完后让袁一琦休息会儿,就走向药柜去抓药。袁一琦鬼鬼祟祟地跟在旁边,偷偷又拿了两袋酸梅汤。

  

  “你的药。”周诗雨把捆好的药袋递给袁一琦,另一只手指着她嘴里和手里的酸梅汤,“这个,也算钱。”

  

  “哎哟,小周医师~我都来那么多次了~”袁一琦趴在吧台一角朝周诗雨抛媚眼,“这两袋就当赠品呗――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

  

  “病人?”周诗雨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姜杉,“你问问姜医师?”姜杉投来幽怨的目光。

  

  脑子里全是费沁源被扔出窗外的一百零八种姿势,袁一琦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掏出银票拍在台子上,拿了药就溜:“没事了,学姐下次再见!”

  

  周诗雨偷笑。

  

  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起来,周诗雨望过去,一个高挑的身影扶着另一个人杵在原地,一副踟蹰的样子。

  

  “周……周诗雨学姐。”王奕光是说这两句话就红了耳朵。

  

  “怎么啦?进来呀。”周诗雨笑眯眯地走过来,替她分担了一半郝婧怡的重量。

  

  手臂突然一轻,王奕面露感激:“是郝婧怡,她受伤了。”

  

  “啊,这是怎么了?”周诗雨看郝婧怡皱成一团的脸,不用想就知道她现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王奕在周诗雨询问的目光和郝婧怡幽怨的眼刀之下,犹豫地开口:

  

  “呃……说来话长……”

  

  

  

  

  事情发生在三天之前,王奕正跟着郝婧怡在学校里闲逛的时候,遇上了她们亲爱的好院长郦道元老师。

  

  “……老师好。”郝婧怡激灵一下,把刚捞的海鲜藏在背后,撞了下王奕肩膀,后者迅速地效仿藏好了海鲜,乖乖地跟着郝婧怡鞠躬问好。

  

  “好好好你们好。”老头子乐呵呵地回应,目光在王奕身上停留半秒,忽地神色一凛,“小朋友,你是叫王奕吧?”

  

  “呃……是的。”王奕战战兢兢。

  

  “哈哈哈,好。”郦道元继续道,“小王同学,我刚刚试探了一下你的神元,你是近年来我见过的第二个这么有天赋的人。”

  

  “老……老师过誉了。”王奕勉强挤出笑容,抓在手里的螃蟹不停地伸钳子夹她的手,郝婧怡看着她手上全是被夹出来的红痕,一动不敢动。

  

  “按惯例我们水院的开学考试是要考轻功水上漂的,这对你们新生来说算是比较难的项目……”郦道元语重心长。

  

  王奕一句听不进去,手里的螃蟹是又抓又夹,火辣辣的疼,她只得两眼泪汪汪地点头。

  

  “诶,我看,不然就让郝同学教你吧?”

  

  王奕什么都没听见,点头如捣蒜。一旁憋笑的郝婧怡立马稍息立正站好,举手领取任务:“好的老师,包在我身上!”

  

  “哈?”王奕趁机把螃蟹扒拉下来,像只炸毛的萨摩耶。

  

  

  

  

  

  “噗……”周诗雨不出意外的被王奕逗笑了,“那郝婧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呃……”王奕试探地望向郝婧怡。

  

  郝婧怡顶着一头乱毛,脸上手上肩上都是细小的伤痕,她和王奕猝不及防对视,反应迅速地扶额躲避目光:“我不想回忆。”

  

  

  

  

  可喜可贺,王奕同学终于要开始她在这个学校第一次的法术学习――虽然她的导师是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乌克兰大猛1。

  

  不过郦院长所说的话貌似不是空谈,王奕仅仅一天就学会了控制灵力,第二天就能够将灵力运转自如,也学会了引水。

  

  “不错,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郝婧怡很果断地把王奕带到了水院的修炼地,深不见底的巨大湖泊像点缀在土地上的蓝宝石,王奕能感觉到周边环境充盈的灵气。

  

  “具体要怎么做?”

  

  “我给你示范一遍,看好了。”

  

  语毕,郝婧怡腾空而起,直直跳入水中。令人意外的是,在她的脚尖要触到水面的一瞬间,湖水像是有了灵智一般朝两边分开,随后立即汇聚在郝婧怡脚底,生生将她托了起来。

  

  “我去……”王奕目瞪口呆。

  

  “这是第一步。”郝婧怡道,“接下来,要运转好这些水,往前走。”

  

  说罢郝婧怡迅速朝前跑出几步,脚下的水听话地支撑着她,如履平地一路跑到湖中央。“起!”郝婧怡两指合并,湖水顿时扬起一丈多高,她借力腾空,操控着水墙掉头回来,最后稳稳地落了地。

  

  “来,你试试。”郝婧怡鼓励地拍了拍王奕的肩膀。

  

  “呃……”王奕咽了下口水,“要不你跟我一起?我没看明白……”

  

  “……行。”

  

  随后就是两人的甜蜜双修,一开始郝婧怡还要分出一半灵力来把王奕托着,往返了几趟后王奕愈发得心应手,一个上午过去王奕已经能够自己走到湖中央了。

  

  “你记住,步伐要轻,要稳,灵力运转要适当……”

  

  只是――

  

  “哇啊啊啊啊!!――”驭起的水墙路途一半就弱下去,王奕惊呼一声落入水里成了落汤狗,呛了好几口水。

  

  “你过去是过去了,就是……怎么回不来呢?”郝婧怡一把给王奕提拉起来,很是疑惑。

  

  “谁知道呢,邪了门了。”王奕胡乱抹一把脸,重新运转起体内灵力,在水面上打坐起来了,一脸生无可恋。

  

  郝婧怡思索片刻:“你再做一遍我看看?”

  

  于是王奕又来了一遍,郝婧怡观察之后得出结论:“我懂了,你在回程的时候动用的灵力太少了,所以回不来。”

  

  “……你刚刚不是说灵力要适当?”

  

  “但是回程如果灵力不够的话,引出来的水就不足够送你回来。”郝婧怡一脸无辜。

  

  “你刚才怎么不说?”王奕一脸无语。

  

  “忘了。”理直气壮。

  

  想到就做,王奕立马站起来,开始运转体内灵气。她这次只想着外放灵力,却全然没有注意脚下的能量波动已经强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卧槽……不是……王奕,你,你要干什么?”郝婧怡有种不祥的预感。

  

  控水为灵,龙气盈胸,天资卓越者,水龙卷,成!

  

  下一秒,水面上陡然升腾起一团巨大的水龙卷,足有几丈高,王奕一怔,那水龙卷就直直朝郝婧怡而去。

  

  “我靠!你搞什么?”郝婧怡心道不妙,刚准备水遁逃跑就被水龙卷卷了进去,高速流动的水利刃一般将她皮肤划出细密的口子,腾空而起硬生生成了个人体甩干机。偏偏王奕控制不了这有灵智似的水龙卷,只能在一边焦头烂额,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

  

  “我真的是服了你们这些怪物!”郝婧怡汇聚浑身灵气,集中于手,凝出一道屏障。

  

  “破!”水龙卷应声而破。

  

  “帅!”王奕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郝婧怡面色苍白,练习了一个早上,又遭受莫名其妙的水龙卷,她已然疲累,却还是坚持着朝王奕比了个中指才栽进水里。

  

  

  

  

  “最后一段可以不说的……”郝婧怡觉得让王奕来讲述这个故事简直是个错误。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你很有天赋。”周诗雨笑眯眯地道,是在对王奕说话。

  

  “是吗……哈哈,学姐过誉了。”王奕云淡风轻,耳朵却红似煮熟的虾。

  

  “你们就没有人管管我吗……”郝婧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 肆 ·

  

  郝婧怡出院后教学任务依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许是为了报复王奕把她弄成人体甩干机,郝婧怡后来对她的训练格外严,也格外……难以形容。

  

  比如在王奕练习的时候突然运功把她脚下的水移开,由王奕扑通落入水里,然后在原地装作若无其事地吹口哨。

  

  “你是不是故意的?”王奕从水里冒出来。

  

  “没有啊。”郝婧怡一脸真诚,“前辈这么做呢,是为了历练你嘛……”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奕一个水龙卷抛到了空中。

  

  

  最近王奕来医务室的频率着实有点高。

  

  第一个星期,王奕带着紊乱的灵气敲响医务室的门,刚进来就栽倒在周诗雨怀里,周诗雨差点以外她是碰瓷的。最后给她舒络了一遍体内经脉。

  

  第二个星期,王奕扯开左臂的衣服,指着淤青委屈巴巴地看周诗雨,周诗雨心疼地给她上了药。

  

  第三个星期,王奕犹犹豫豫地走进来,捂着肚子说自己胃疼,周诗雨没拆穿她,给她开了几袋酸梅汤。

  

  第四个星期,王奕又来了。

  

  “这次是怎么啦?我们一一。”周诗雨彼时正在捣药,陶瓷碰撞的声音清脆又好听。

  

  “呃……”王奕挠着脖子,“其实是因为上次那个酸梅汤太好喝了,我想来再开几帖。”

  

  “这么说,你没病咯?”周诗雨放下手中的药杵,笑眯眯地看她。

  

  “呃,这个……”

  

  “没病怎么还天天来找我?这已经是第四个星期了哦,只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诶。”

  

  “呃,那个……”

  

  “你不会是要医闹吧?”周诗雨装出惊讶的样子,“你们水院的费同学可是被小姜医师扔出去好多次了呢……”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其实我就是想来找你玩但是找不到理由!”王奕泄气瘫软在了沙发上。

  

  “噗。”周诗雨的确是被这人的反应可爱到了,“呆瓜。”

  

  话音落,柜台上一张纸腾空而起,朝王奕飞来,直直落入了她手中。这个招数王奕再熟悉不过,她将纸翻过来,果不其然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可以打电话给我看,也可以发微信。”周诗雨揉了一把王奕的头,“想来找我玩就来找我玩,不用找理由。”

  

  “不会嫌我烦?”王奕狗狗眼亮晶晶。

  

  “哪里嫌你烦了。”周诗雨笑得甜。

  

  

  于是第二天,就出现了王奕控水帮木院给药草浇水的场景,周诗雨在一旁给她鼓掌。

  

  路过的袁一琦乐了,朝周诗雨吹了个口哨:“哟,什么时候养了只水院小狗?”

  

  王奕神色一凛,下一秒袁一琦就被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看你们俩那么般配我忍不住诅咒你们呢。”袁一琦咬牙切齿。

欧耶不欧耶.(接稿版

【诗情画奕】湖中心的孤岛

*勿上升xox

*复健之作(?)

*年龄差有私设(合法且不影响阅读)

*总字数1w+

*ooc



00



她扔出一颗石子就激起涟漪,环环紧扣地,成为湖心的孤岛。




01



大学毕业后,周诗雨一直一个人在外漂泊。美术专业的她选择成为自由职业者,画功优秀,几乎不会遇见无人约稿而失去收入的情况。



和平台签约后开始面临催稿、改稿……她从来不是逼迫自己的人,本来是打算熬一阵子就解约,可想到父母,还是作罢。索性一次性解决了剩下的所有稿件,每天坐在家里无所事事了起来。



这座城市太安静了。



她座在湖心的亭子中,身体放松地后仰着,额头和一...

*勿上升xox

*复健之作(?)

*年龄差有私设(合法且不影响阅读)

*总字数1w+

*ooc



00



她扔出一颗石子就激起涟漪,环环紧扣地,成为湖心的孤岛。




01



大学毕业后,周诗雨一直一个人在外漂泊。美术专业的她选择成为自由职业者,画功优秀,几乎不会遇见无人约稿而失去收入的情况。



和平台签约后开始面临催稿、改稿……她从来不是逼迫自己的人,本来是打算熬一阵子就解约,可想到父母,还是作罢。索性一次性解决了剩下的所有稿件,每天坐在家里无所事事了起来。



这座城市太安静了。



她座在湖心的亭子中,身体放松地后仰着,额头和一小部分脖颈露在护栏外,任凭雨丝轻轻拍打,眼珠随着树叶颤动,没有任何动作。周诗雨的手上还拿着笔记本,夹了一支铅笔。



这座城市安静、无聊、沉默,好像能同化一切,包括身在其中之人。



周诗雨知道自己的笔记本是空白的,也很久没动过。她听着雨声,却逐渐在雨声听见了不和谐的细微动静,像是布料和木头的摩擦声,伴随着气喘和呜咽。



使力将身体撑起,周诗雨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女孩穿着市里有名高中的校服,长发却不合规矩地披散着,几乎湿透了。她一手握拳,另一只手紧抓着校裤侧边。



和所有逃学的孩子一样,她注意到周诗雨的视线后立刻别过了头,脸上浸染着羞耻和难堪。



亭内的声音重新变得和谐,因为女孩的到来而多了湿气。周诗雨的视线还模糊着,只看清她发丝上的湿气。那湿气跑出来,也打湿了女孩的面颊和眼眸。



周诗雨手指微动,拿起铅笔画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并不打搅到女孩,她仍侧着脸,只留下别扭的姿势和与之反差的、紧抿的嘴角。



这座城市,或者说这片湖,太安静了。雨越来越大,世界完全被雨声覆盖了。周诗雨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将女孩画在了本子上。这只是一幅简单的半成品,完全由粗线条构成的画面草率,倒是把女孩的姿态画的惟妙惟肖。



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是高中生放学的时间。再次向女孩看去,她脸上的神情转变为了焦急,对着雨幕望而却步。



周诗雨长叹一口气,起身将本子递给了女孩。



女孩抬头,犹豫着接过了本子,眼神一直停留在那幅半成品上,却没有其他的行动。



睫毛上沾到了水珠,周诗雨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容,但也大致知道自己并没有被理解。她捂着眼睛想要擦去水珠,开口解释着:“雨太大了,用它稍微遮一下吧。”



女孩轻声应了,是在向她道谢。



周诗雨放下擦水珠的手,少女已经跑进了雨里,更加无法被看清了。



亭中又只剩下她自己,和这座安静的城市、嘈杂的雨声。周诗雨坐回原位,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忘记带伞的人。




周诗雨当然不会傻到去淋雨。她并不急迫,也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她去做,哪怕是在这一方天地里呆上一整天也无所谓,于是她仍然坐在那里,直到夜幕降临。



太阳将要爬上地球另一端的山坡,雨云似乎也随着太阳奔走,不再下雨了。周诗雨将外套拢了拢,小跑着去便利店吃了点熟食。



离开便利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坐在店门外的长椅上也发了很久的呆。最近这段日子,发呆成为了她生活中的必修,越发频繁。周诗雨并不打算改变,反而主动地放空自己。



漫无目的地绕了两圈,她还是回了湖心亭,只是这次走进去,亭子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穿着校服的少女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本漂亮的、蓝色封皮的本子。她的头发已经干了,刘海软塌塌地伏在女孩的额头上。



见到她来,少女睁了睁眼睛,站起身却也不靠近,就在原处等着周诗雨。



她看上去很腼腆,内向局促的样子让周诗雨有些想笑,嘴角肌肉陌生也久违地收缩起来,牵扯出一个平淡的笑容。



“上午本子打湿了……我买了本新的还给你。”



女孩将本子递出来,怯生生地看了周诗雨一眼:“……谢谢你。”



周诗雨点了点头,接过本子没再说话。她低头看了两眼,本子里夹着上午她忘记取出的铅笔,在本子内页的边角处还发现了小小的字迹。应该是用她的铅笔写下的,是“王奕”两个字。



于是她打破了沉寂。



“是你的名字吗。”



无人应答。



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周诗雨莫名地笑了起来。女孩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睁着漂亮的眼睛朝她看去。于是周诗雨又问了一次。



“王奕。这是你的名字吗。”



名叫王奕的女孩点了点头,有些惊讶的眼睛里带着些尴尬:“所以上午,不是在告诉我名字吗?”



“什么?”



“在那本本子的侧边。周诗雨,不是你的名字吗。”



周诗雨已经止住了自己的微笑,把嘴角放平,看上去有些疏离的样子。王奕的声音又小了下去,看到她点头才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这里再次陷入了沉默的氛围中。周诗雨并不在意这怪异的气氛,只是摸着自己的嘴角,觉得太久没有动过这块肌肉,一时间笑的酸麻。她当然发现了王奕的欲言又止,女孩微微抿着的唇角暴露了她,但她有耐心等。



分针又走了五个格子,王奕终于有了动静。她余光看见王奕抬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周诗雨。”



她说道:“今天晚上我能住在你家里吗?”



“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读书吗?”



王奕摇了摇头,把散在脸侧的发丝顺了顺,别在耳后:“今天上午和家人吵了一架,暂时是回不去家了。”



补充似的,她接着说。



“是因为上午你借了我本子遮雨,所以我才找你的。不会待很久,就一个晚上。”



周诗雨看她眉眼低垂的模样,看上去失落极了,中午的神色也像是大吵了一架。她想着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摸出手机递给王奕。



“征求一下家人的同意吧,乱捡人回去我会被警察带走的。”



王奕接过手机,输了一串号码却并没有拨通,而是把手机递了过来。显示屏泛着暖黄色的光,通讯录的界面多了一个联系人,是王奕的家人。



“先去你家里,好吗?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不行。”



王奕原本焦急抬起的眉眼明显怔愣了,随后迅速地垂下,仿佛刚才的一切着急都是周诗雨眼里的的幻象。她笑了笑,有些无奈。



“你也可以现在就把电话拨过去。”



周诗雨并不能明白。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诞生,为什么生活那么多迫不得已一样,她同样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把人带回了家。也没有和王奕的家人联系,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原因,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带着人进了自己的家门。



王奕很规矩地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好像把那砖块一样的现代科技产物当做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攒着。



周诗雨接了两杯水,一杯推到王奕的面前,另一杯则是自己喝了一小口,算是润喉。



“你明天不用去学校吗?我叫了跑腿,买了你今天晚上会用到的一些日用品,但是校服实在没办法。”



王奕摇了摇头:“我今天下午回学校就是办休学的。”



“休学?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行吗,现在……暂时还不确定原因。”



女孩看上去仍有些低落,皱着眉的样子有些冷漠。周诗雨盯着她的侧脸,突然发现王奕的眼睛有些下三白。一直模糊的脸突然具象起来,和刻板印象中少女的柔和不同,锐利而英气的面容在周诗雨心中建立起来,她手指微动,才想起自己并不拿着画笔。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周诗雨的手机也同时收到了信息,她将装着睡衣毛巾之类的东西的塑料袋扔给王奕,自己像是逃跑一样躲进房间。



三分钟后,她的手机发出轻微的振动。



是王奕发来的。



王奕:我睡在客厅可以吗。



周诗雨翻了个身回道:外面的卫生间旁边有间客房,被子在旁边的柜子里。你自己收拾一下吧,我有些事。



她看着对面白色聊天框里的“OK”,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想画她。



周诗雨埋在被子里的双眼猛地睁开,鼻头逐渐泛酸,却只挤出几滴渺小的泪珠,它们在逃离眼眶的那一刻就洇进被子里,但还是被周诗雨明确地感知到了。



这座城市的夜晚也实在太安静了。她无法回忆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座城市的,也无法回忆起更早的一切。她没有了对职业的追求和热情,像是失去了一切似的安静。



而如今,她想画她。




02



周诗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家里还是那幅冷清的样子。她食指轻轻颤动着,仿佛手里还拿着那支铅笔。



王奕睡过的客房很整洁,虽然留下了昨天周诗雨给她买的日用品和一套睡衣,但也是整洁地被放在床头,算得上舒心。手机上只有一条关于她的信息,除了道谢之外没有别的内容值得品味了。



她离开了客房,把自己砸在沙发上,无所谓自己饿得发昏的头脑,怅然若失地发着呆。



直到实在饿得受不了,已经到了眼前发黑的地步,周诗雨才点了个外卖,机械似的把自己喂饱。她回复了外卖员的消息,把这周需要上交的、已经提前画好的稿件发给编辑,才看见通知栏里绿色软件的消息提示。



王奕:你在家吗,我来找你。



是半小时前。



她突然紧张了起来,赶紧回复,消息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被理睬。连续拨了几通电话也没有人接,周诗雨穿了外套直直地往外跑,几乎没有一点逗留。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也根本不清楚王奕会在哪,她只是一直跑着,也不停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那人的踪迹。从大学毕业后她就不太跑步了,发了一整天愣的大脑不可避免地开始缺氧,呼吸急促得难受。



这样的话会被当成拐卖未成年的人贩子吧……或者王奕的家长会报警,自己会被抓进监狱里,爸爸妈妈或许会来探视,然后呢?像现在这样在监狱里发呆,用石头在地上刻着一道道划痕,记录自己离开监狱的倒计时。



出来之后,又漫无目的地生活。



周诗雨的嗓子像是炸开了血管一样漫着血腥味,紧握着手机的手突然开始发颤。她的视线漆黑一片,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颤抖,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手机在振动。



“喂?你在哪里?还在外面吗?怎么不说话?喂?”



对面薄薄地笑了一下,大概是隔着电话的缘故,周诗雨没有听出什么情绪。



“在之前那个亭子那里。本来想直接去你家的,但是忘记路了,所以在这里等你。”



周诗雨终于冷静下来:“怎么没发消息和我说。”



“我发了吧。”



“我是说在哪里等我。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过来。”



她赶紧赶慢又跑去了那亭子,果然在那里看见了王奕。王奕还穿着校服,但昨天的褶皱和风干后的僵硬在这件衣服上不存在 ,明显是换了一件。她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书包,人看着没什么精神,像是累极了。



周诗雨坐在她旁边:“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王奕没回答她。



“先回去吧。”



“要打电话给你父母吗。拐卖未成年,我会被关进监狱里孤独终老吧。”



王奕还是拒绝了。她跟着周诗雨上了回程的出租车,整辆车上除了她们的呼吸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她脑海里回放着回家的那几个小时,手上不自觉用了力,明显捏到了身侧那人的手。



脑中一片混沌的王奕没有心思想更多了,她只是感受到自己被短暂地回握住,之后就松了手,任由自己睡去。



周诗雨就坐在她的身边,看她阖上了沉重的眼皮才松了口气。终于缓过了呼吸,也彻底恢复了冷静,她靠在皮质椅背上,往窗外看着。



刚才着急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周诗雨想着,这是当然的,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也根本无法掌控它。



她转头,看向自己被王奕虚搭着的手,心脏不自觉地收紧了。



到了家,她把王奕叫醒,扶着她迷迷糊糊地上了楼,让她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像昨天晚上一样,给她递了一杯水。



喝了水之后,王奕明显恢复了清明。周诗雨这才问。



“不和我解释一下吗?”



王奕看向她,突然笑了一下:“你也像我一样奇怪。”



周诗雨一愣:“为什么?”



“我们才认识了一天,那么着急地跑出去,又一下子冷静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她把水杯放下,眼里似乎积蓄了泪水,才在灯光下那么明亮地闪着。



“但你很可靠啊。”



周诗雨看着她,两人都沉默着,不再有下文。最后是王奕先起身走进了客房,只留下周诗雨和一盏昏暗的灯光。



周诗雨无法控制自己去想王奕的脸。



那天在雨幕中只看了个模糊,记住的是少女固有的柔和与温良。再近一些,是她的眉眼,漂亮、锋利、具有攻击性,像是警惕的小兽一样。刚才她又更近地看清了,她饱满的鼻尖,出人意料圆钝的眼角,几乎做到了惹人怜惜,无法不被触动恻隐之心。



她像一块石子。是灰色的,有着饱满漂亮的圆钝,却更加扁平。



周诗雨回到了房间,看着通讯录里的号码,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去。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电话的声音作响,第一次没有被接通,她又耐着性子打了第二次。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请问您是王奕的家人吗?”



女人回答道:“是啊。你是医院的还是学校的?”



周诗雨避而不答:“王奕她今晚没有回家,您是知情的吧?”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个人小声谈话的内容周诗雨听不真切,但回答她的变成了一个男人:“知道知道。精神病的小孩子我们也管不着,孩子不想读书了我也没办法,你们老师是说优秀,那优秀能当饭吃啊?”



女人的声音微弱地响起:“好了,别说了,孩子也……”



“诶!别拦我,你们学校这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我们老了也遭不住了。孩子父母是不在身边,我们做亲戚的也做到这份上了,你们别……”



他的话语被打断,一阵忙音在房间里扩散开。



是周诗雨主动挂断的。



与此同时,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王奕:晚安。




周诗雨没有再去过问王奕的一切,王奕也不提及,相安无事地在同一屋檐下生存。像那对不明身份的夫妻说的一样,王奕很优秀乖巧,在家里帮助做家务,有时候还能转点钱给周诗雨,说是补贴家用。



过了一阵,她出去找了工作。说工作也是大了,只是高中生打工一样做做兼职,帮周诗雨分摊了不少压力。



也是知道她能够兼职周诗雨才反应过来,王奕的十八岁生日好像已经过去了。



她坐在饭桌上,看着王奕在厨房洗碗的背影发愣。直到王奕结束忙碌回头,看见她这幅怔愣的样子大笑起来,周诗雨才彻底回神。



“你成年了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啊。”



她看着王奕的笑脸,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但她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神色,继续问她。



“你十八岁生日办了吗?”



“没有,我不是很在意这些。”



“我给你办一个吧,就今天。”



王奕解下围裙挂好,坐在周诗雨身旁的椅子上:“有点突然啊。”



“嗯。”



周诗雨应她:“但我就是想这样。”



于是当天晚上,周诗雨提着一个蛋糕走进家门。王奕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放的动漫周诗雨没看过,她大学毕业之后就很少打开过电视,大多数时候是闷在画室里折磨自己枯竭的灵感。



灯被关掉,蜡烛微小的光在室内亮起,只能照亮一半周诗雨的脸。王奕吓得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关掉了电视,注视着烛光下的、向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周诗雨。



蛋糕被摆在茶几上,她似乎格外钟爱这个位置:“你老是把东西放在这里。”



“离我更近些,比较方便。”周诗雨握住王奕有些冰凉的手,“你要许愿吗,还是直接吹蜡烛?”



王奕温和的眼睛笑了,看向她的时候似乎消解了一切,柔和得要让周诗雨沉溺其中。



“我许愿的话,会实现吗。”



“我不知道。”



她看到面前的女孩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在额头,认真而虔诚的许着愿望,好像真的会有人来帮她实现一样。微红的烛光映在她脸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慢慢睁开的眼睛更加漂亮,有水光一样在其中闪烁着。



“许愿了?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不是不灵了吗。”



周诗雨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凑近了一些:“有时候,愿望说出来才会实现。”



王奕抽出了手,吹熄了蜡烛。



“我不希望这个愿望实现。”



周诗雨开了灯,将切蛋糕的塑料刀和餐盘叉子一并递给她:“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王奕笑着:“我要直接对半切吗。”



周诗雨再次抓住她切蛋糕的手,有些强硬:“就下周吧,去医院,我陪你。”



“说我有病的话我肯定会生气的。”



“精神科。就下周,我陪你。”



她们吃了蛋糕、收拾了屋子,从来没有过,也是第一次的,她们一起躺在周诗雨房间的床上,一起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王奕隔着自己的被子触碰到周诗雨的手背:“为什么突然说要带我去看医生。”



那人转了转手腕,捏着王奕的手指:“我给你的家人打过电话了。我知道你没病,要是真的那么倒霉查出来了的话,就陪你治好。”



“你偷听到了我的愿望?”



“没有。”周诗雨翻了个身,“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



“刚才的已经忘记了。”



王奕也转过身去看她,盯着她黑夜平静却也闪着光亮的眼睛,“现在的是,我想给你过一个十八岁生日。”




03



她们还是一起去了医院。



王奕本能的有些抵触这件事,那段时间里一直没主动和周诗雨提起,但至少没拒绝。她看着周诗雨脸上的恳切和焦急,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她,还是答应了周诗雨。



王奕已经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和问诊,现在两人坐在长椅上,等待着检查的结果。



周诗雨牵着王奕的一只手,她看见她的另一只手正不安地握紧,用力的好像要把手都刺穿一样。她知道王奕很紧张,只能不断摩挲着她的虎口试图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来之前她就问过王奕为什么会怀疑生了病,她只说是遗传,其他的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些事情,王奕实在忍受不了才选择了休学。



感受到她手心越来越多的汗,周诗雨憋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地将王奕扳过来面向自己。



“王奕,你看着我。”



那人听话地抬了头。



周诗雨猝不及防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从眼睛一路向下,她的视线走过王奕的鼻尖、嘴唇、下巴,最后回到那双已然湿润的双眼。她突然明晰了,那天见到的湿气并非是打湿的发丝带来的,而是由这双带着泪水的眼睛发散,闯进她的心房。



“我想陪着你。”



“无论你是不是生病了,无论你是不是健康、漂亮、聪明。无论你为我做或者不做任何事情。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就坐在那里,只要看我一眼,只要发出声音,你就永远存在于我的世界里。”



“我……”



“周诗雨。”



王奕打断了她。她看见王奕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却仍闪着光亮。



她感受到自己双颊的温热,那双眼睛里水波一样的倒影也终于消失了。那从来不是王奕的泪水,而一直是她心里的湿气,是她眼中的湖泊被王奕激起,又直直地被望进心底。



“为什么在这时候和我说呢。我们一起这样哭,很丢人诶。”



周诗雨往前凑近,用鼻尖蹭掉了王奕脸上的泪水:“我怕你误会我。”



“为什么?”



“我不是因为你生病才可怜你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你没病才心怀侥幸地告白。我是真的喜欢你,想把你画下来,画一辈子,才这样说的。”



王奕吻掉了她的滑至唇边的泪滴,一点点往上,在眼睫处停下了。



“这是生日愿望吗。”



周诗雨点了点头,听见机器叫号的声音,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是。”



“果然,”王奕轻轻将她推开,安抚似地吻了她的眼睛,“愿望还是要说出来才更容易实现啊。”



欣喜和悬浮的不真实感一起往周诗雨的大脑冲撞,她不自知地牵扯起了嘴角,一直到王奕独自走进去,才捂住脸哭起来。




值得开心的,王奕没有生病。



可怕的遗传并没有落在王奕的头上,她只是有些心理疾病的倾向,在远离压抑处之后也渐渐消解。复学的事情需要周诗雨操劳一阵子,之前画好的稿子也已经交完,时常要忙到很晚。她并不想打扰到王奕休息,所以在一起后她们也没有住在一起。



王奕结束了这个月的兼职后就投入了学习,周诗雨熬夜赶稿的时候,隔壁房间的灯也正亮着。该感叹确实是优秀的孩子,连偶尔任性的时刻都不存在。



她捏了捏手里的电容笔,又有些想念铅笔的触感。最近接的稿子大多是人像,画着画着,周诗雨的思绪总是飘到隔壁房正学习的少女身上。



对于刻画她的面容,周诗雨真的期待了很久。



遇见她以前,这样的热忱和期待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真的是这座城市太安静,那天王奕的哽咽像是裂隙中渗透的杂音,让她得以触摸到安静之外的世界。



周诗雨在平板上画下最后一笔,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她推开门往外走,发现王奕的房间还没有熄灯。



她今天睡得比平时略晚一些,周诗雨本来不想去打扰她,想到明天是高三生难得的周日,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放纵自己的任性,不管不顾地闯进了王奕的房间。



那人正靠在床头,眼睛有些睁不开,盯着面前的英语书默记着。



注意到她进门,王奕抬头问她怎么了。



周诗雨爬上了她的床把她搂住,蹭着王奕的脖颈:“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放假吗。”



王奕将脑袋放松下来,彻底靠在了床头柜上:“想再背一会儿,考上这边的本科,就可以离你近一点。”



“我也很爱你。”



王奕语气轻松:“我又没说不是。”



周诗雨听见女孩的轻笑,僵硬的眉头舒展开,完全放松地陷进她的怀抱:“我是说,哪怕你去了更好的地方,我也会跟着你一起去的的。”



“工作自由就是好。”



“是啊。”



周诗雨把英语书从她手中抽走,抱着人躺在床上。王奕看她一幅疲惫的样子,反手把人塞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睡。



屋内一直很安静。王奕几乎快要睡着了,手上拍抚的动作也慢了下去时,周诗雨突然抬起了头。



王奕一下惊醒,有些迷糊地问:“怎么了?”



她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摇头。



“明天你也要背英语吗?”



“明天……是打算陪陪你来着……”



她的声音又松懈下去,困倦的神经不允许王奕再强撑精神去回答了。虽然完全没有听清周诗雨在说什么,但王奕清楚她的分寸,随意点头应下,陷入了睡眠之中。



发现身边人没了动静,周诗雨笑了笑,把脑袋埋得更深。



第二天醒来时,王奕还沉沉的睡着。



周诗雨亢奋了一整晚,现在还保持着精力,难得没有赖床就爬起来,一鼓作气把两人份的午餐都准备好。她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把王奕的用盖子盖好,算是简单的保温。



又往王奕的房间看了一眼,她兴冲冲地冲进画室,把自己很久没有用过的水彩和画板准备齐全,将窗帘拉开,让阳光透进来。



她在画室里坐到下午,外面的人终于敲响了她的房门。



王奕推开门,身上穿着周诗雨昨天就为她准备好的白色长裙,在周诗雨的示意下坐在侧对周诗雨的沙发上。



“你是要……?”



“你昨天果然没有认真听我讲话啊。”



周诗雨有些抱怨,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她当然没有生气,看着按照自己指示打扮的模特心里暗喜。



“我要开始了。”



她朝王奕走去,温热的手掌圈住少女细弱的手腕,让她坐在那里,一手扶着沙发,一手撑着下巴。



画室里是昏暗的,傍晚的太阳也逐渐斜下,橙黄的阳光透过窗帘散在屋内。她能够看清阳光下一点一点的灰尘,看见少女微微阖着的眸子和被染成金色的头发。



她无法表达这是怎样一幅景象。



模特当然按她的指示打理了自己。她短暂变成金色的发尾卷翘着,覆盖掉小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漂亮而清透的眼睛。漂浮的灰尘仍然漂浮,那双眼睛就轻轻颤动,一点点迟疑和紧张流露,却依旧灵动漂亮。



从第二次遇见她开始,周诗雨就觉得她像一块石子。



圆润、漂亮,纤细而高挑,像是经常被用来打水漂的石子。而她恰巧是无波的湖面,只要她扔出一颗石子就激起涟漪,环环紧扣地,成为湖心的孤岛。



或许她会一直沉在湖底,被她紧紧拥着。但这不是现在周诗雨想要去考虑的。她现在只要知道,眼前的女孩正看向自己,带着迟疑、紧张、和爱。



眼泪是她的,而那份因为她眼泪而出现的惊慌,却也同样属于她。



周诗雨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珠,看着画布上的女孩逐渐走近自己,逐渐抱住自己,又逐渐被自己抱住。



那是她的生日礼物。



事实上今天并不是周诗雨的生日,但王奕还是这么做了——她牵起周诗雨的右手,从自己脖颈的项链上摘下了一枚戒指,缓缓套在她的中指上。



“生日快乐。”



她真的看见周诗雨哭了,真的感受到周诗雨热烈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自己脸上。王奕紧紧抱住周诗雨,心脏跳得猛烈。



“记得你给我过生日那天吗?”



周诗雨点了点头,喉间逸出细微的呜咽。



“我那天的愿望是,去医院看医生。



“我几乎已经认定自己有病了,我一点也不想去,可是我已经没办法逃避了。我要对爱上你负责,真的,再也没办法逃避了。



“你实现了我那么多愿望,还抢先了告白——怎么能什么都让你来。”



王奕蹲着,仰头看正坐在画室椅子上而比自己略高出一点的人。她伸手捧着周诗雨已经哭的不成样子的脸颊,轻轻擦掉了上面的泪珠,诚挚地问。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周诗雨俯下身,吻在她的唇上。



“我愿意。”





捌壹肆

《人生解答书2023》//清晨


  清晨,天色微亮,笼罩着薄雾的天台却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清楚游戏规则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刚刚过去的漫长一夜里,注定消亡了某些人又或者是某些事,并且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快就会揭晓,在那扇跨进天台时必经的安全门背后,是一个能吞噬人身心的炼狱。


  而逃脱这层炼狱的代价,非死即伤。

  

  虚无缥缈的承诺,在这一刻更显得无足轻重了,毕竟谁都不会因为这些而捆住自己的手脚,以死相救这样的故事情节,似乎只有放在小说里才最合适,而不是发生在这险象环生的现实世界。


  可是谁又能想到,在此刻被定义为不可能的承诺,却是张昕支撑下去,一路回到天台的信念。

  

  当推开天台的门,得以......


  清晨,天色微亮,笼罩着薄雾的天台却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清楚游戏规则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刚刚过去的漫长一夜里,注定消亡了某些人又或者是某些事,并且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快就会揭晓,在那扇跨进天台时必经的安全门背后,是一个能吞噬人身心的炼狱。


  而逃脱这层炼狱的代价,非死即伤。

  

  虚无缥缈的承诺,在这一刻更显得无足轻重了,毕竟谁都不会因为这些而捆住自己的手脚,以死相救这样的故事情节,似乎只有放在小说里才最合适,而不是发生在这险象环生的现实世界。


  可是谁又能想到,在此刻被定义为不可能的承诺,却是张昕支撑下去,一路回到天台的信念。

  

  当推开天台的门,得以重见光明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便是自己没有食言。


  好在,天台似乎就是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不论楼下的战况如何血腥激烈,这里总是一片祥和安宁,并不是所谓的替代者无法侵入这片区域,而是有人在门外挡下了一切。


  就这样因为脱力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耳边响起的一声声呼喊也已经渐行渐远,张昕竭力的想要挣扎起来看看,可最终却敌不过僵硬到无法动弹的四肢,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杨玉琢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然后又渐渐模糊,就如同薄雾遮住光线,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


  她们推门的声音其实并不明显,以至于一开始大家都没有发现从门外进来了两个人,直到听到身后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她们才后知后觉。

  

  可在这雾蒙蒙且不够明亮的环境里,她们连来人在什么方向都看不清,更别说还要分辨进来的是谁了。


  “要不要去看看,无非两种情况嘛,要不就是张昕和刘姝贤,要么就是替代者,反正她们要是还没消息,我们一样要去楼下查看是什么情况,不如就先去看看,万一是她们呢!”


  虽然大家都听到了动静,但仍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想要去探查一下情况,不知是因为不愿做这出头鸟,还是大家都在等一个确定的建议,但不论是什么想法,总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才行,所以许杨玉琢在考量过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毕竟现在躺在那的很有可能是张昕。


  在这之后,便是她们试探性的喊了喊张昕和刘姝贤的名字,以及在意识消失前,张昕看到的最后那一幕,画面定格在许杨玉琢着急的脸上,最后没入一片黑暗。


  乖顺的羊在落入虎口之前也会展现出本能狠厉的一面,垂死挣扎过后的结果,无非就是两败俱伤,又或者以任意一方的胜利告终,很显然,在昨夜的逃亡游戏中,胜利方是属于张昕和刘姝贤的。


  刺进段艺璇心脏的那把刀,张昕并没有带回天台,因为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刘姝贤早就说过,这种莫名的缘分纠缠让人觉得讨厌,可当她亲眼见证时,才真正领悟到,所谓一切事件的起点也是终点这句话的意思。


  刘姝贤能理解段艺璇的做法,所以在她做出选择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过多的阻拦,无论重来多少次,依然坚定的奔向杨冰怡,她认为这才应该是她所认识的段艺璇。


  但让她们感到惊讶的,是那个毫不犹豫挡在被替代的杨冰怡身前,任由小刀刺破皮肉,直击心脏的段艺璇。


  浓稠鲜红的血液顺着张昕的指尖流下,绽放在旧涂层已泛白的地板上,虽然段艺璇的双手在不停的微微颤抖,却仍旧紧紧的禁锢着张昕的双手不放,而那把带给她死亡的武器,也早已和她融为一体。


  “段艺璇!快放手!这把刀要不了命,但失血过多一样会死!杨冰怡已经被替代,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张昕瞬间乱了分寸,看着段艺璇注视着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只是想给她们争取逃跑的时间,但并没有想过会伤害到段艺璇。


  “张昕!”


  没等张昕继续说下去,段艺璇忍住不断上涌且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你应该不知道吧!在你选择早早牺牲的那一次,我和杨冰怡就已经看过了活到最后的风景,但说到底,其实也不怎么样,甚至比我想象当中的要凄惨一千倍一万倍...”


  “她背负了太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罪名,所以这一次,换我...”


  鲜血四溅的空隙里,张昕再一次看到了段艺璇的笑脸,明媚灿烂,和这昏暗的走廊相比,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用最折磨的方式亲手了结了杨冰怡,也同样了结了她自己。


  直到后来清醒,张昕也常常会想,段艺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大彻大悟后选择弥补吗?


  但或许她只是不想再一次一个人活在这游戏里...仅此而已!本就向死而生的灵魂,又要怎样才可以冲破地底,所以只能任由那些早已融合的血液,镌刻在两人唯一还有连结的地方,那是她们依然只为对方而跳动的心脏。


  张昕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遮住高楼的层层雾霭也已经消散,如果按照上一次的规则,很快,这里就会恢复一片祥和,除了她们,不会再有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已经清醒,她便尝试着撑起身子,垂落身侧的手上缠着厚纱布,只要一用力就会渗出血来,陷进皮肉里的鞋带看样子也已经清理了出来,因为她的手此刻并没有束缚感。


  倚靠着石头台子站起身,她挪步朝转角处走了走,一群人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周围散落了一地带血的纱布,看起来刘姝贤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创口不大,但毕竟条件有限。


  “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许杨玉琢闻声抬头,赶忙站起身撑住了张昕看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伸手拂开散落在她额前的头发。


  “还好创口不大,伤的也不深,但流了很多血,我们的物资有限,周诗雨给的药箱里,缝合的创口贴已经没了,我们必须去医院,王奕的伤,刘姝贤的伤,还有你的伤,都需要处理。”

  

  一头闷着帮忙处理伤口的沈梦瑶站起身,眼神示意袁一琦接替自己的位置,继续进行止血的操作,看来经过上次的事后,大家都多少学了点急救的知识,血也已经止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外翻的皮肉还是显得异常狰狞,如果不缝合,依然会有大量出血的情况。


  “但现在是白天,我们估计去不了医院,我们身上都是刀伤,根本没法解释,要不还是先等天黑,毕竟胡晓慧和刘姝贤是从医院回来的,说不定医院也有了变化,白天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不然没办法对付晚上的情况,现在仍有余力的就剩你们了,不能再出意外。”


  张昕趁着沈梦瑶和袁一琦换人的间隙,快速查看了一眼刘姝贤的情况,以目前的止血情况来看,只要及时消毒换药,保证体温不处于低温状态,撑到晚上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同时没有发烧的症状,就说明没有感染,她们到时候去医院处理起来也能更容易些。


  “来!搭把手,包扎的差不多了,赶紧先下楼休息,张昕!不如定个集合时间?”


  袁一琦抬了抬眼,支起半边身子让刘姝贤靠着,边说着边等胡晓慧收拾起急救箱,和她一起分担刘姝贤的重量。


  “我们之中明晚出现替代者的概率其实并不大,那不如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大家集体行动!”

 

月圆夜

一些设定·五院:火&土

# 接上篇(见合集)

# 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中国版霍格沃茨(?)

# 多cp群像  ooc注意!!!

  

  

  

火院

  院长:祝融    幽灵:红孩儿

  院系:本系

  

  

  主要输出院系之二。很明显,就是能够控火,掌握火系法术。也有火系炼药师,一般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够担当。火系修炼对体质要求很高(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脚踏火焰的……),所以火系同学的体术课修炼要比其他院系的更严格(人均养得皮糙肉厚)。 每个火系修炼者都有心火,因而在周围没有火的情况下可以剥...

# 接上篇(见合集)

# 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中国版霍格沃茨(?)

# 多cp群像  ooc注意!!!

  

  

  

火院

  院长:祝融    幽灵:红孩儿

  院系:本系

  

  

  主要输出院系之二。很明显,就是能够控火,掌握火系法术。也有火系炼药师,一般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够担当。火系修炼对体质要求很高(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脚踏火焰的……),所以火系同学的体术课修炼要比其他院系的更严格(人均养得皮糙肉厚)。 每个火系修炼者都有心火,因而在周围没有火的情况下可以剥离少量神元,达到化灵力为火的目的(注入灵力后的火类三昧真火,轻易不灭)。火院人平时体温比较高(所以冬季注意防火哈),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头上会冒火星(真正意义上的火冒三丈)。

  

  火院与木院、金院一同管辖着药堂(火院分管炼丹室,木院分管药材,金院分管器材)。与此同时,火院也管辖着火焰山,该地火元素充盈,是火系法师们绝佳的修炼之地。

  

  

学员名单:

  

  袁一琦 火院本系一年级 火系剑客

  火院的得意门生之一,对火的控制天赋异禀。姐姐是许杨玉琢,所以经常被迫去给张昕提供火用于冶炼。和红孩儿关系很好,因此得到了一缕三昧真火的火种,成为了少有的三昧真火持有者(原因其实是袁一琦经常顺手拿金院打造的玩具给红孩儿玩)。在学校里名头响当当,除了因为天赋,还因为沾花惹草的性格(因为性格好所以外面很多好姐姐捏~)。每次和沈梦瑶吵架宿舍都会断水,然后被段艺璇从宿舍扔出来流浪(虽然但是每次都乖乖去敲沈梦瑶的门来着……)

  

  

  段艺璇 火院本系二年级 火系法师

  三好学生,外出执行任务时通常是带队的队长,认真负责胆大心细。守护灵是一只凤凰,能够召唤出来协助战斗(本设定中绝大多数守护灵无法召唤出来战斗,只能提供buff)。对火的掌控有自己的理解,战斗时通常是先手。在冯思佳的烧烤店里担任要职(就是负责烤的那个),下班后会由杨冰怡接回宿舍,每天纠结八百遍友情和爱情的区别。

  

  

  王晓佳 火院本系二年级 火系法师

  对火系法术理解奇特的高材生,善于使用爆破招数,因为杀伤力大,一般是用来清场的aoe攻击者。天草大爷日常整活,据说水院火院联合开的那家温泉旅馆现在她是老板娘,天天想办法玩新奇的东西(比如某次活动随机抽选幸运顾客赠送凤凰肉做的辣子鸡……)。暗恋蒋芸学姐多年后终成眷属,火院恋爱模范。

  

  

  蒋芸 火院本系三年级 火系弓箭手

  看着并不像冲动热情的火院人,大多数情况下理性到冷漠的地步,情绪不外露。战斗中走位灵活,思维敏捷,一般情况下能够决定战局。以前很多人说她的火就是与冰共生的冷火,不过遇见王晓佳之后,冰被融化了捏~毒舌,补刀一流,和王晓佳恋爱后又新增一项自我爆破的技能。

  

  

  韩家乐 火院本系二年级 火系法师

  能够控火成灵,天分不俗的火系法师,火院人见人爱的漂亮学姐。本质是呆呆的可爱小女孩,but战斗时异常理性和果决,也是一个掌握aoe攻击手段的法师,不过一般是断后的那个。为数不多能够镇得住蒋舒婷的人。

  

  

  郑丹妮 火院本系一年级 火系剑客

  性感低音炮在线耍帅(?),火院令人惊叹的后起之秀,对火的把控炉火纯青(有一部分原因是天天去帮陈珂学姐烧东西,控火能力提高不少……)。阳光热情,活泼开朗,很典的火院开心小狗――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明明能力很强,却总是在陈珂面前装可怜。战斗的时候是令人安心的存在(强强的,很安心),偶尔智商掉线(和张昕沈梦瑶刘力菲一起被誉为“但凡”――但凡有个聪明点儿的都玩不到一块)。

  

  

  

土院

  院长:嬴政    幽灵:唐玄奘

  院系:御系  or  攻系  or  通灵系

  

  

  主要辅助院系之二。如果说木院是奶妈,那么土院就是肉盾,防御值很高,战斗能力相对较弱(但比木系法师要高)。不过也有以攻为防的攻系。土院人均园艺高手,虽说百草园是木院的地盘,但最主要的园艺工作是两院合作的。和自然接触较多,因此土院同学通灵能力普遍较强(金牌院系通灵系了解一下?)。土系法术只要在有泥土的地方就能够使用(强的甚至能操控混凝土),土系通灵师对于灵力的感知能力也很强,寻找秘宝很迅速。

  

  秦始皇陵的兵马俑可以被土院同学召唤出来参与战斗(不过只是分身),据说有次重要任务大胜利院长高兴了把兵马俑全部复活了……和金院承担的工作相似,不过还拓展了捏手办出售的这一赚经费渠道(土院老多二次元了)。在五院里存在感比较低。

  

  

学员名单:

  

  蒋舒婷 土院攻系一年级(兼修通灵系)

  近年来难得的土院人才之一,天赋异禀的同时又是沉默内敛的土院里难得的显眼包,成功替存在感低的土院掰回一城。战斗力不差,自己研究了很多新奇的土系攻击法术,战斗中一般承担断后作用。曾经土院兵马俑损坏,全院连夜重烧的时候烧了一批三丽鸥的兵马俑,在文物局的人面前装傻(后来被扣了学费,罚重新烧)。用尽全力追韩家乐中……

  

  

  刘姝贤 土院通灵系三年级(兼修攻系)

  近年来最优秀的土系通灵师之一,除此之外还研究些阴阳五行,也是可靠的阴阳师(据说在外面做算命先生赚外快)。总是携带着一串有灵智的纸人,一般情况下就考它们来解决问题和打输出(兼拎外卖),能够收服上古神兽作为式神(但由于觉得现今还没有哪个神兽配得上自己,就好一直在用纸人)。老婆奴一枚呀~

月圆夜

一些设定·五院:金&木&水

# 怕你们看不明白来点中国版霍格沃茨(?)的设定

# 本章只涉及cp相关人设 其余角色后续解锁

# 含奕周黑喵昕羊蛋壳奶包水璇柏朱左佳杉源晴农蹄乐……(无先后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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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院

  院长:宋应星     幽灵:毕昇

  院系:本系 or 情报系

  

  

  我愿称之为“大国工匠”,修复个文物是基操,金院的小道士们都有不凡的创造力(比如有同学热衷于做不同颜色的铁皮青蛙……还有萝卜刀)。给炼药师提供丹炉,给通灵师提供笼子,给小道士提供...

# 怕你们看不明白来点中国版霍格沃茨(?)的设定

# 本章只涉及cp相关人设 其余角色后续解锁

# 含奕周黑喵昕羊蛋壳奶包水璇柏朱左佳杉源晴农蹄乐……(无先后顺序)

ooc注意!




金院

  院长:宋应星     幽灵:毕昇

  院系:本系 or 情报系

  

  

  我愿称之为“大国工匠”,修复个文物是基操,金院的小道士们都有不凡的创造力(比如有同学热衷于做不同颜色的铁皮青蛙……还有萝卜刀)。给炼药师提供丹炉,给通灵师提供笼子,给小道士提供剑刀斧红缨枪,甚至食堂的锅都是金院制造,你值得拥有。金院自备冶炼室和锻造室,一般情况下非金院同学不得进入。

  

  

  金院同学的综合素质比较平衡。由于对金属的感应能力强大,所以金院人御剑能力超群(逃跑很快),在战斗中通常承担开路情报工作(虽然大部分时候被叫去救猫救狗抓小三了……)。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师是存在的,但是也不能天天点啊把金价点下滑了咋整。。。

  

  特色课程:冶炼课、锻造课、情报研判课

  


学员名单:  

  

  张昕 金院本系三年级(兼修情报系)

  金院因为可靠出名的学姐,热爱运动(所以金院小朋友们经常看见这位学姐御着剑玩飞盘),忠于探店(还会在校园论坛里发volg)。(听说水院的许杨学姐经常因为这个跟她闹别扭。。)天赋选手,不过也异常努力,但是因为偷偷用冶炼室的器具煮咖啡而被扣学分。

  

  陈珂 金院本系三年级

  因标志性的金色头发被誉为金院活招牌。脑子很灵,据说学习武器商店里有一半的设计都是陈珂想出来的,院长直接奖励了她一个专属锻造室(后来被人发现她在里面组装猫窝)。蛋壳被誉为金火联姻模范(据说陈珂学姐还偷偷在锻造室里打造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木院

  院长:李时珍     幽灵:神农

  系别:本系 or 巫毒系

  

  

  辅助院系(就是奶妈),战斗能力相对其他几院要弱,但也有反向用药的巫毒系,体内有少量火元素的木系炼药师以及通灵师。长期接触自然,因此木院同学通灵能力普遍较强,于是蓬莱境(内含蓬莱仙岛及《山海经》中记载的各种上古灵兽)归木院管辖。木院特色课程经常组织去蓬莱境采药材。

  

  校内医务室也归木院管,木院的同学可以自主申请去帮忙,加学分的。有专门种植药草的地方――百草园(据说里面有美女蛇……),非木院学员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偶尔外销一点草药赚钱(也有偷偷用百草园的地种白菜被扣学分的)。据说有木院的学长学姐和校方商量,成功开放了一部分的蓬莱境作为野生动物园……

  

  特色课程:中医理论课,草药实践课(就是去采药),通灵课。

  

  

学员名单:

  

  周诗雨   木院本系二年级 炼药师

  所有魔药课导师津津乐道的炼药天才。身体弱,从小吃着摸着中草药长大,因祸得福对药草的感知能力很强――所以实践课通常充当人形探测仪。中医理论也学得不错,似乎很喜欢研究奇奇怪怪效果的丹药(比如到现在还有人询问有无余量的“转换丸”――让瓜变花,让花变瓜)。

  

  

  林舒晴  木院本系一年级 通灵师

  拥有能够让《山海经》的上古神兽乖乖听话的强大通灵能力,身边总是跟着一只成体白泽。招小动物喜欢,去蓬莱境一趟就莫名其妙就拐了好多神兽幼崽回来,家里差点养不起(所以也经常连人带兽被奶瓶扔出去流浪)。养着的那些神兽还有别的作用,比如偷听八卦什么的,热爱八卦和磕cp的小姐姐一枚~

  

  

  农燕萍  木院本系二年级

  暴力奶妈,可以一口把你从阴曹地府奶回人间(所以人称“奶瓶”)。对各大神兽不是很感兴趣,林舒晴养的神兽太占地方了也会赶出去(连着林舒晴一起)。唯爱小狗糯糯。

  

  

  姜杉  木院本系三年级 医师

  成绩优异实践满分的三好学生,医术高超,很得中医理论课的导师张仲景的喜欢。经常去医务室帮忙,是温柔可靠的小医师(听说隔壁水院的小费同学天天来医务室找姜杉,姜杉准备告她医闹)。

  

  

  叶舒淇  木院本系二年级

  完全符合其他院对木院刻板印象的温柔学姐,常驻论坛木院板块美人榜前五,因而追求者不少――不过自从她那个水院的对象把她追求者晾的被子都泼了水后,就没人敢对她示好了。

  

  

  左婧媛  木院巫毒系一年级

  完全反刻板印象的交际能手,犯见耍宝逗乐样样拿手,自认木院油麦担当。真诚小孩儿,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火院袁一琦和水院张琼予同学“深受其害”……)。很好相处――只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她那个水院前任!(虽然总是嘴硬,但是却偷偷给唐莉佳的那些追求者宿舍阳台种满了鱼腥草捏……)天赋很不错,奈何总是捣蛋,学分被扣了不少。

  

  

  柏欣妤  木院巫毒系二年级

  反刻板印象选手,是阳光可爱的乖小狗,偶尔有点呆呆的。有点傲娇,甚至会自己闹别扭(所以一直和水院朱怡欣学姐暧昧没告白)。看上去和巫毒系格格不入,一点儿都不阴暗――除了这人喝醉大吼要把追朱怡欣的人全毒死的时候……

  

  

  

水院

  院长:郦道元    幽灵:

  系别:本系  or  冰系

  

  

  主要输出院系之一。顾名思义,水院同学控水是基操(更有甚者控可乐,控橙汁,控鸡汤……),对体质的要求也很高(毕竟轻功水上漂是开学考项目)。可以用自身水系神元作引,消耗灵力生成水(很不科学but我都搞魔法了你让让我呢...)。除了本系之外还有冰系,掌握控冰、点水成冰等一系列冰系魔法(所以到冬天的时候会被抓去造滑雪场……)

  

  管辖东海境(即东海和东海龙宫),会避水咒就可以进去(不过要文明游玩哦,随处小便会被水院的志愿者同学扔出去的:))。水火不容什么的不存在的,水火院关系早已正常化――大概是在某届水火两院学长学姐合开了一家温泉旅馆开始。

  

  

  

学员名单:

  

  王奕  水院本系一年级 水系剑客

  被水院各个导师称赞的天纵奇才,对水的把握能力堪称完美,只是战斗要看状态,偶尔掉线(比如某次听说有学妹跟周诗雨告白,引出来的水都是醋味的)。为了蹭一口烧烤,经常跟郝婧怡一起进东海境捞鱼给冯思佳。因为和郝婧怡待在一起就让导师头疼,被称作“哼哈二将”。

  

  

  郝婧怡  水院本系一年级 水系剑客

  王奕发小,由于特殊原因入学比王奕早(其实就是发录取通知书的记错时间了),勇敢承担了王奕在这个学校的向导角色(虽然最后养歪了...)。刚入学那会儿因为长相被误认为乌克兰大美女,甚至都有同学跟她搭话用英语,直到后来在食堂引水表演了一把和面才完全澄清。捞海鲜总被捉,但爱捞。

  

  

  沈梦瑶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剑客

  东海境管理组组长,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后辈眼里的好学姐,王奕眼里的好姐姐――实际上在学校商业街开了家拉吧,心情好了酒水免单,心情不好就在酒里偷偷多加柠檬汁。东海的老龙王对她又爱又恨,原因是她曾经偷了龙珠上交给学校(所以那个学年即使沈梦瑶没参加考试,院方也给了她满分),但又经常去龙宫帮忙。“笑面狼”。

  

  

  许杨玉琢  水院本系三年级 水系弓箭手

  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曾因为是第一个背完中华水系的人,被郦老师叫去治水,结果因为不认识路跑错了地方,反而治了某地的大旱,尽管如此各个导师还是特别喜欢她(后来身边就经常陪着一个人工导航仪了)。生理期的时候灵力紊乱会很难控制,张昕都不敢逆着她。

  

  

  费沁源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剑客

  天赋高所以入学很早,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让导师很捉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战斗风格很果决狠厉(所以出现战斗太投入,引水不小心把姜杉送的香水引出来了这种情况,直到现在都没把老婆追回来捏~)三天两头往医务室跑,每次都被姜杉用不同姿势扔出来。

  

  

  胡晓慧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法师

  看着一副软包子很好欺负的模样,但控水能力不容小觑,能够控水成灵(也就是将灵力注入水中,使其拥有神智)――日常就拿来给自家猫咪岁岁小狼作玩伴。校园论坛水院板块美人榜常驻(刘姝贤你好福气)。在战斗中比起输出,其实更偏重于保护的定位。

  

  

  郭爽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法师

  校园广播电视台主持人,水院团宠一枚!江湖上流传着她去艺考,结果给老师表演轻功水上漂没过关的传奇……(因为这个被笑了好久)。主持情感节目,所以经常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八卦,爱磕cp的小姐姐一枚呀~

  

  

  冯思佳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法师

  商业街最受欢迎的那家海鲜烧烤店的老板娘,总让王奕和郝婧怡去帮她捞鱼,然后一顿烧烤打发,商业头脑满分。虽然不会冰系魔法,但讲的冷笑话效果也差不多。战斗时一般会先嘴炮,把对方心火激发出来,再一把水泼灭。总是被选作各个校园活动的控场主持人。

  

  

  徐楚雯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剑客

  本年级常被导师称赞的天才,看起来冷,其实热心友善还油麦,偶尔还耍宝嘴贫(“又是你!徐~楚~雯!”),在叶舒淇面前尤其孩子气和活泼。雯淇和诗情画奕并称水木联姻典范(其实之前还有杉源但众所周知……)。战斗风格灵活多变,难以捉摸,凭借这个在院内擂台赛打遍天下无敌手。

  

  

  朱怡欣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弓箭手

  不认识的人看来会有些内敛,本质上是很可爱的小女孩,温和又棱角分明。能够控水成灵。气质和性格都和水契合,偶尔有点小坏,会作弄人。轻轻松松拿捏了柏欣妤,享受着小狗对她示好的暧昧过程。身手矫健的弓箭手,走位灵活,队伍里的高输出担当之一。

  

  

  唐莉佳  水院本系二年级 水系狙击手

  “沈梦瑶拉吧里那个巨漂亮的驻唱歌手”。温润谦逊,性格友好,能耍宝也能gin住。追求者众多,但最后都铩羽而归了――因为听说唐学姐在倒追前任捏……准心和视力都极好,因此特别找了金院同学铸了一把大狙,一颗子弹取恶灵小命(有次出任务被偷袭,是左婧媛救的,虽然但是还是因为被人看到了,把左婧媛拉黑好几天)。

  

  

  杨冰怡 水院冰系一年级

  连名字里都带冰的天赋型选手,年纪小但是实力强大又可靠,大部分情况下理性思维占领高地,甚至有些成熟得过头让你忘了她的年龄。对于段艺璇的事格外上心,不满足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但又怯于开口,所以偶尔会表现得很别扭(不要跟她提冰火不容这档子事……上一个这么干的已经被冻成冰雕了……)。

七日尺

猫狗观察日记之异地

*打一个小小的视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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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丢和呆呆都很想你。”

  

  王奕卸了妆,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和周诗雨视频的第二十五分钟,她看着屏幕前跑来跑去你追我赶的小猫小狗,很小声地凑近手机说:“把镜头转回来嘛,我想看看你。”


  周诗雨没有公演,今天睡到很晚才醒,错过了好几条王奕的信息。她下午一看手机,感觉这人到最后的委屈都快溢出屏幕了。


  周诗雨觉得好笑:“你今晚不困了?”

  

“困,”王奕点点头,眼皮懒懒地耷拉下来,“但是更想你。”


  她终于如王奕的愿转回镜头,懒洋洋的托着下巴歪...

*打一个小小的视频电话


/


      “丢丢和呆呆都很想你。”

  

  王奕卸了妆,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和周诗雨视频的第二十五分钟,她看着屏幕前跑来跑去你追我赶的小猫小狗,很小声地凑近手机说:“把镜头转回来嘛,我想看看你。”


  周诗雨没有公演,今天睡到很晚才醒,错过了好几条王奕的信息。她下午一看手机,感觉这人到最后的委屈都快溢出屏幕了。


  周诗雨觉得好笑:“你今晚不困了?”

  

“困,”王奕点点头,眼皮懒懒地耷拉下来,“但是更想你。”


  她终于如王奕的愿转回镜头,懒洋洋的托着下巴歪脑袋看屏幕里的她。周诗雨真心实意地夸奖她:“我们宝宝今天好漂亮哦。”


  “才没有,”她抱着被子,看起来很不开心,“今天肿死了。”


  “不肿啊,”视频有些抖动,周诗雨轻声说,“卷发很漂亮,超级上镜。”


  “我都没镜头。”王奕说。


  “后面有了,”周诗雨调整了一下角度,光线好了一点,“反正漂亮得很。”


  酒店房间窗帘拉得严实,密不透风,把雾霾挡在窗外。


  王奕哼哼了两声,不知道是否认还是同意。她又把手机拿近了些,换了个话题:“......累。”


  她电量不足的时候经常对周诗雨示弱。状态不好的话每天都很难受,想休息,但是停不下来。


  这几年很多瞬间王奕都会觉得力不从心,她要面对的事情太对太多,在繁琐而复杂的工作背后又需要应付数不过来的恶意。她没办法屏蔽,只能全部硬抗下来。


  所以常常会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刻,在深夜一个人嚎啕大哭,想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她像漂亮又脆弱的瓷器,靠近她的人有两种类型:前来瞻仰她的、或者试图毁灭她的。


  但周诗雨跟这些人都不一样。


  周诗雨是来爱她的。


  “明天就可以回来了,”她在两千公里外的家里哄着王奕,“回来陪你去按摩。”


  “回去还要排新春。”王奕泄了气,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越到年关需要解决的工作越多,想要好好休息还要继续熬到过年。


  想到过年就又想到周诗雨。想和她一起穿着睡衣做新年倒计时,又想两个人出去约会过二人世界。王奕掰着手指做过很多打算,其实她最最最想的,还是带周诗雨回苏州见爸爸妈妈。


  哪怕是偷偷的也好啊。


  周诗雨捧着下巴:“那很快就可以休息了嘛,再撑一下下就好了。”


  王奕看着小小屏幕里的人,声音小小地问:“你想我了吗?”


  周诗雨像是没听清,凑近问:“嗯?”

 

    于是王奕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想我了吗?”


  她女朋友笑眼弯弯,歪了歪脑袋:“你觉得我想你了吗。”


  周诗雨很喜欢逗王奕玩,怪可爱的。


  “哎呀,”王奕很不满意她的回答,“你不要这么说,快点告诉我。”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周诗雨终于不耍她,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想了呀。”


  王奕听见她绵绵软软的声音,抿唇笑了一下。


  她平常很喜欢听周诗雨说话,撒娇的时候会有可爱的尾音。吴侬软语有了实例就会很好理解,王奕是真的觉得周诗雨的声音像小猫咪。


  家里人应该是都睡了,猫和狗,还有长辈,都安安静静地顺从夜晚的安排入眠。


  只有她和周诗雨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王奕又想起她发的那几张照片。她扯了一下嘴角,把困意驱散:“怎么突然想到戴我眼镜自拍了?”


  “干嘛,不允许啊,”周诗雨语调有些娇气,“我就戴,我还穿你衣服睡觉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喏。”


  “穿嘛穿嘛,反正我又不嫌弃你。”王奕瓮声瓮气说。


  “你敢嫌弃我你就别回来了。”周诗雨皱着鼻子威胁她。


  她看着周诗雨的脸,想碰但又碰不到,只能慢慢叹了口气:“可是我明天还要坐好久的车和飞机才能回家。”


  房间外传来一阵声响,不知道是不是呆博士睡着了打呼噜。


  “你不会要我去接你吧。”周诗雨笑了起来,如果是以前,她还真的有可能偷偷在机场等王奕。


  她手指在枕头上点来点去,无意识抓着布料,王奕半张脸隐在屏幕外:“怎么可能啊,这么远,你还是在家里多睡一会儿吧。”


  “那你在飞机上也补补觉,不然回来都没精神。”


  “不要,”王奕摇摇头,“我还是回家再睡吧。在飞机上睡着难受。”


  “你不是说累得一个人睡都不害怕了吗。”周诗雨笑了笑,像是在打趣她。


  王奕嘟囔着:“那肯定还是更想跟你一起睡啊。”


  她又翻了个身:“你不在我一个人好无聊。”


  上海最近天气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下雨。周诗雨又想起今天她一点进抖音就连着看见这人五六个视频的事。


  “有人可以自己和自己玩,也不知道是谁拍了好多好多东西哦。”她对着镜头调笑道 。


  王奕打了个哈欠,小声辩解着:“......那我没有人陪嘛。”


  抬头看了眼时间,她才发现已经不早了。周诗雨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王奕的脑袋闷在被子里。“中—午—”


  “那你快点睡觉吧,”周诗雨揉了揉眼睛,“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王奕乖乖地“嗯”了声。她的耳朵蜷起来,像周诗雨喜欢的瑞士卷。


  她抬起头,向家里的那位讨要晚安吻:“我的啵啵呢?”


  视频的经典收尾环节,周诗雨给了她一个吻。




  

  “快点睡吧,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