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927】BOSS
*590270
*BGM:Mercy,建议配合观看
*关于我讨厌我顶头上司的故事(下属视角)
*粗口预警
1.
我讨厌我老大,从我加入彭格列第一天起就讨厌。
天下乌鸦一般黑,意大利所有黑手党都差不多的模样——我在酒馆大口喝着灌了水的啤酒,跟性感的酒馆老板娘如此夸夸其谈道。
不是我吹嘘,我的经历说出来也许你会觉得可笑:实力只能算勉强,但胜在没脸没...
*590270
*BGM:Mercy,建议配合观看
*关于我讨厌我顶头上司的故事(下属视角)
*粗口预警
1.
我讨厌我老大,从我加入彭格列第一天起就讨厌。
天下乌鸦一般黑,意大利所有黑手党都差不多的模样——我在酒馆大口喝着灌了水的啤酒,跟性感的酒馆老板娘如此夸夸其谈道。
不是我吹嘘,我的经历说出来也许你会觉得可笑:实力只能算勉强,但胜在没脸没皮,混迹过数个黑帮,跟大学生找实习工作似的挨家挨户乞讨,最后凭借充足的工作经验,投入最强的家族彭格列门下。很奇怪——黑帮向来鼓吹所谓“效忠”,我这样“履历丰富”的前科犯往好里说也得落个挨枪子儿的下场,但彭格列向来是朵奇葩妖花,竟将我那些勾当一笔抹消。不过别指望我对黑帮怀什么操蛋的感恩的心。
彭格列也一样,传言刚上任的首领不过是小鬼头,什么狗屁道义、训诫,娘儿胡兮——我本想继续口若悬河下去,但我的老大来了。
我的老大是彭格列Boss最忠实的好狗狗,操你妈的,想到这我就犯恶心。听我一句话各位,黑帮可不是过家家游戏,所谓宣誓效忠、把血滴在圣母耶稣他老娘的眼皮子上,不过是搞搞情怀的形式主义,说到底还是黑帮骗术——看吧,你都滴了血啦,我们是兄弟,为我卖命吧——不管多么殷殷深情,还是想方设法要你命,全是狗屁!以我多年白眼狼经历告诉你,黑手党是生意场,既然奉行流血换命的生意经,就注定了别想贪恋任何真性情。
老实地说,“这条道”上的大部分人例如我,不过是误入歧途越陷越深罢了:谁不想过逍遥如梦的日子?枪和酒,钱和女人,花不完数不尽;加入黑手党,不过是年轻的一时鬼迷心窍,觉得开枪打炮很酷。但后来才发现,阳光鲜花只属于金字塔顶尖儿的幸运儿们——说的就是你,彭格列Boss;梦想照进现实的代价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口头上逞霸道是一回事,一旦手上有了真实的血,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实在没什么好尊敬和追捧的,你我廉价的“忠诚”更不过是出于性命之忧,不必当真——这就是我前半生的经验之谈。
瞧这些小屁孩儿,玩儿得多认真。不过二十来岁,满脸戾气嚣张,张口闭口“十代目”,也指不定他心里真实想法是什么,伴君如伴虎,要我说没有哪个二把手肯真心实意卖这条命……看看这双弹钢琴的白嫩小手吧,不知道有没有亲手开过枪、杀过人?
但这话我是不敢说也来不及说了。
在我放下酒罐子,要对他装模作样地行个礼的时候,两发子弹砰砰一射,我的左手转眼间已经被他钉在了吧台上,操!
嗷呜!
爷嚎了,鬼哭狼嚎。我的老大爱用自制的火药子弹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操蛋,这狗屎弹药扎在肉里跟你妈的上刑似的,火烧火燎地,我还以为跟了我几十年的左膀子就这么没了!再低头一看,胳膊健全,原来还在,只是多了俩血窟窿。
“收回你对Boss的不敬,新人。十代目宽仁,不代表我也一样善良,别让我因为这样的破烂事情要你的命。”他一副恶心得酒都喝不下了的反胃表情,转头要走,竟还不忘补充一句,“十代目不喜欢这种事,所以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操!狗日的!我骂他——在心里——来了吧,瞧这道貌岸然的嘴脸,天真的蠢蛋,忠实的看门狗。呸!爱耍威风的小鬼!
我嘴上也在骂,但张口就被疼痛带来的撕裂感折磨得只剩哭号了。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倒酒的性感娘们儿在他开枪的时候就哭着吓跑了,难道还不许我这个挨枪子的叫唤两声不成?
很快就有他的下属——也就是我的同事——在他的命令下,跑来给我处理伤口。看着他离开时模糊不清(我痛得眼睛里都是泪水,看不清)的背影,我恨得直咬牙:操你妈的不如直接杀了我得啦!开了两抢,还派人来给我治,他妈的存心羞辱人!
我的愤怒变成力量,在同事为我挑出第一颗子弹时,化作一声惨痛的哀嚎,气势汹汹地响彻云霄。
2.
我没见过彭格列Boss,连他的名字都搞不清楚——他有个日本名字,拗口极了,加上平时根本不会对他直呼其名,不会念是自然的事;按我的经验,以我的等级,也许这辈子都没可能见他一面。这在黑帮也是自然的事情,就说我的老大,我一个月见他个三四回都是了不起的频率。
狗日的我也不想见他。
和你们想象中很不一样,黑帮小喽啰的寻常日子就是白天做点正常的兼职,赚点儿买酒钱,(原来常常私下里结伴去收保护费,此时可趁机摸一摸花店老板娘的屁股;但彭格严厉打击这些灰色活动,想赚外快只好打零工了——寒碜!);晚上寻欢作乐,找娘们儿也可以,打牌也不错,是难得的休闲时光。黑帮中有家室的人也不少,大多数干着稳定正经的工作,表面上和背景干净的人没什么差距,只不过和娘们儿睡的时候枕头下多放把枪。
据说彭格列爱搞团建活动,真他妈搞笑,果然是一群混球小孩的过家家游戏,还黑帮,说出来跟高中社团一样——尽管我目前还没参加过,但一想到一群杀人放火的男人女人聚在一起涮火锅,我就觉得好笑得不行,好莱坞都不拍这种烂片儿;听说Boss还会亲自参与,嗤!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多亏了我体恤下属的好上司,好心好意给我巴掌上来了两枪结实的,这一个多月老子左手算是残废了,寻欢作乐的事儿自然也臭成了一泡尿。我没那么多穷讲究,养伤的一个多月里我烟酒不忌,但是那不勒斯夜街上的女人们都该认不得我了。
我的老大呢?他倒好。
我老早耳闻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主——头一回听说哪个黑帮干部身边没几个女的,要我说,不是性无能就是不好这口——果然被我发现了,好家伙,他在不知道哪里养了只小白兔!
他的口味真是够带劲儿,真是个漂亮的。
要不是他赏我那两枪让我没法混街,我也不会闲得在那不勒斯剧院门口抽闷烟,也就不会目睹他带着他操他妈性感的男伴出现了。给你说说这个男人:亚洲人,高瘦,清纯,长着副水灵五官,举手投足都像个乖乖公子哥——搞不好他们连床都没上过。
他们都穿了西装,可以理解,毕竟爱装腔作势是年轻人的本性,但美人穿西装极好看——没什么好否认,我的老大也是好皮相的年轻意大利小伙子。不知道他是靠什么钓上这只小兔子的,拿他妈的天生好看的脸,还是那几个钱?我不大相信狗屁“黑帮干部”的身份能替他收获这种男人。
我也喜欢亚洲人,亚洲娘们儿都那个什么——“含蓄”——是这么个说法吧,脸皮子薄,因此别具风情,相当可爱;我和我的老大在这一点上苟合了:瞧他现在,两句话就把人逗得满脸通红,模样更他妈好看了。
一起去看话剧,真是有情调的约会;结束后喝点小酒,就势干一架,共度春宵,不错吧?
很快他们就离开我的视线。我没什么八卦领导的心思,但这画面足够我遐想一阵。
黑帮的干部都不简单,更别说这里是彭格列。如果你见过彭格列干部战斗的样子,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每个意大利人的梦想,真他妈血性!这方面,我认为我和我老大是投缘的。
男人的战斗要有气势,从狼的眼神,到狼的迅捷、狼的残暴和狼沸腾的血,这是他的搏斗方法,当之无愧的彭格列犬狼。我听说发挥真正实力、用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亲赠的匣兵器为家族出战的岚守才是他最强大的真面目,对此我抱有期待和扼腕。
我不得不感慨这就是年轻人。要说我年轻时也是撒过沸血的,但无论什么人,在夜晚的西西里待久了,都难保持什么鸡八血性——要么年纪轻轻丢了命,要么和老子一样磨成了癞皮狗,前者血还是热的,后者如我早就没那狗屁“信仰”了。
对于我那老大,我也这么认为:他能为了“对Boss的忠诚”野多少年?黑帮可不只是谈情论调。派系斗争,背叛出卖,日久见人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心效忠的“Boss”会是个什么货色,最终结局也不过如此——要么被利用成了牺牲品,要么学聪明做个薄情儿郎;前者英姿留名青史,后者狼狈归于平庸。真是可笑的黑手党,尽管我也忝列其中。
正是看了他约会小男友,我才再度认识到,再强的实力又如何?老大其人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给小男友披外套,给小男友开车门,给小男友撑伞;捧手里嫌招眼,含嘴里怕弄脏,平日里再是残酷、暴力(例如给下属手掌心开窟窿)的狼犬,心上人面前也化身萨摩耶。
他也许是真的喜欢他。年轻人才有这种操蛋的单纯。
操。倒让我想起我第一个女人了。虽说和老大不能比,但我也有过风华正茂时,狗似的撵过、追过、捧过一个人;小十年了,竟然连她头发的香味也能回忆起!狗日的娘们儿,那不勒斯的漂亮女人多如子弹壳,就这一个,真他妈忘不了。
想到这里我更烦躁——我果然讨厌我的老大。
我把烟头砸地上,又踩了几脚;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续了一根。
但他的男人是真他妈漂亮。
3.
我很久没穿西装了,膈应。我天杀的老大非逼岚部的每个人都穿,就为恭候Boss大驾光临岚部,一起搞“团建”,我操他妈的!
到今天我才知道所谓团建是个什么东西——去孤儿院献爱心。我操你的彭格列。据说这是岚部的专属项目,雾部下属的是关爱残疾人士,云部是社区建设,雨部是传承传统技艺——
我的词汇突然就匮乏了,没什么能表达我操蛋的心情。一个十几岁开始混迹黑帮、至今二十年的铁血大汉(手掌上还打着没痊愈的骨钉),我杀过人放过火越过货,脑门上一巨大的弹痕纹身,抽烟喝酒打牌票娼,那不勒斯红灯街上没有我没睡过的女人——现在我要去孤儿院献爱心,我真是个好男人。
而我操蛋老大的心情看上去好得不得了,嘴角快要咧上天,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平时可不爱笑。这一笑让我想起他对他的小男友,也是这副春暖花开的表情。我看得怪难受的:这要是演技,未免太做作;这要是真情流露,未免也太浮夸。
早说了,彭格列狼犬,在Boss面前就是摇尾巴的乖狗狗。
我早该料到加入彭格列就少不了他妈的“慈善活动”。
彭格列的产业肃清在我们“业内”也是出了名的叛逆——里世界教父又如何?公然与维持至今的世界规则作斗争,动了不该动的利益蛋糕,一样的要付出代价,甚至下场更难看。想要执行那样的规则,要么是他天真到该回日本读幼儿园,要么是野心勃勃、觉悟非凡——一言蔽之,想要接管彭格列,没有足够的魄力,就别做谁主沉浮的春秋大梦。
有人当作笑谈,有人保持观望,至少在那个小屁孩正式掌权开始,没有人有太大的期待。他太年轻了。
事实说话:短短一年,西西里的地下白粉就消失殆尽。一句话就总结完了的事,让人很难体会到个中腥风血雨。这么告诉你吧:我履历上的前一个家族,就是在这场肃清中被灭了魂儿散了形,才有了我被收编到彭格列的这码事。
事情过去还不久,年轻人的狠劲儿给黑帮历史留下的一笔血印还热乎着,想看笑话的杂碎们也得先憋住这一口气,毕竟这一仗是彭格列的大获全胜——其中我那狼性十足的老大居功甚伟,亲手把我前任Boss在内的狗杂种们给杀个片甲不留,就此斩获“彭格列狼犬”的头衔。
现在呢?这彭格列狼犬现在正在孤儿院弹钢琴呢!
我可算是明白这都是什么鸡八事了——当我亲眼见到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时候。
世界上很难有人和彭格列首领长得他妈的一模一样,所以他就是我老大养的小白兔——哈,我操你妈。
他用那张漂亮的脸蛋作出漂亮的笑脸,向岚部的新成员(也就是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终于记住了他名字的念法(拗口!),还同他握了手。他看到我左手还在康复中的弹孔的时候,甚至一脸难以置信地凶了我老大一句——凶个屁,他喊的“隼人!”,跟野猫撒娇似的。
说真的,我还是不信这男人就是彭格列Boss。他可以是不卖身的moneyboy,可以是艾玛纽花店被摸屁股的店员,他可以开面包房,可以卖香烟,可以当红灯街的看板——但他妈的就不该是黑手党!
我重申,我对黑手党领袖没什么狗屁忠心。但和他握手时我依然行礼表示我最高的敬意——是不是“最高”有待考证,但敬意是百分百的;作为雄性生物,你不得不对比你强大太多的同类屈膝臣服,即便他比你年轻、比你纤瘦——你要是也来和这双眼睛对视一番,你他妈的也会不受控制地甘愿对他低下你的那颗人头。
我不懂什么艺术,更不懂什么鸡八音乐,但看得出我老大的钢琴是弹得很好的——这话有待商榷,毕竟我只听过小酒馆里的黑哥们儿吹萨克斯、弹钢琴,那都是我喝大酒、泡娘们儿时的背景音乐,与其说是让人欣赏不如说是给兄弟助兴。
但至少彭格列Boss听得认真。
我又想起我的小女人了。——她爱去酒馆听歌,我就去学蓝调口琴;深夜在她的窗台下吹了一宿,吹完《first boogie》吹《what a wonderful world》。也不知道她夜里是睡了还是醒着,但日出的时候她推开窗户,冲我的脸砸了一篮子玛格丽特雏菊。我脑门肿了个奇丑的包,但第二天晚上还去,这回吹的是《爱尔兰画眉》。
我觉得我老大眉飞色舞臭显摆的模样和我年轻时蠢得别无二致。
他真的很喜欢他。
4.
彭格列Boss身上没有一点压迫感,不是指没有气场——他身上没有“杀过人”的感觉。
和我一样在“道上”混个二十年,你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我见过彭格列暗杀部队瓦利安,各个都不是善茬,浑身闪着一公里开外都能让人寒毛发抖的杀气,都这样高调了,就别搞狗屁暗杀了。再拿我的老大举例子:被他盯一眼,你就能感觉到性命被掂量的恐怖。
Boss的眼睛里是不一样的东西。我可以被老大的眼刀甚至子弹扎成筛,也受不了boss那眼神一秒钟的扫过。
我也撞见过他们接吻。
他们接吻的时候不闭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视角、是什么画面,我只看到我那老大金毛狗似的罩在Boss身上,捧着他那张日本人精致柔软的小脸蛋,小心翼翼地亲。我不知道他在小心个什么,是这节骨眼上想起了自己天杀的“效忠”吗?是看着男人那双摄人心魂的琥珀色眼睛渤起了吗?还是见不得他的眉心皱得像打结,非给他碾平、摊开,完全向你敞开全部不可?他亲得小心,也仔细,还粗野——那架势,是要把boss吞了,还得一口一口慢慢地吞、头发丝都不落下地吞——年轻的野兽,年轻的爱情。
他们接吻时大概有什么搞求不懂的东西作祟——能把Boss的担忧、畏缩、沮丧,全都收藏进老大那双碧绿色眼睛里,变成拼杀、凶猛、占有,还有——狗日的“忠诚”。
我瞎编的。我也没看那么仔细,只是随便想了个狗屁不通的理论来解释为什么彭格列首领的眼睛像圣子耶稣,而我那强得操蛋的老大则甘愿傍身左右:总得有点什么比他妈的狗屎爱情更可靠的东西在中间。
我看求不懂,也不想搞懂,我不是个对上司那么八卦的下属。
我太想念、太羡慕彭格列首领看向我老大的那种眼神,我想我大概也拥有过。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深夜带着玛格丽特和蓝调口琴,站在一个女人的窗台下面,来之前还和兄弟喝了两台酒壮胆。狗日的口琴,狗日的花。
事已至此。
我拿着口琴看着头顶的窗台,深吸了口西西里夜晚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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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了不同的风格
篇幅有限,不想过多去写情感,意思到了就好!
感谢你看到这里
【校偶夹心】同盟
并盛中在蝉鸣燥夏里迎来了又一届毕业季,一如既往的躁动,教育主任压不住人群的窃窃私语,随意一个眼风都是花了各种小心思打扮自己的少男少女,成群结队的学生等着校长发言完毕,就立刻从教学楼中鱼贯而出,继而做鸟兽散逃。
在这个暧昧的毕业季,并不见多少离别的愁绪,人们大多是跃跃欲试,想趁着这个特殊豁免日留下些特别的青春印记。
泽田纲吉揉着异瞳肥喵,一同躲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歇凉。这只并不黏人的母猫冷淡又冷静的摊开肚皮,暗示人类多多服侍自己。
纲吉望着猫咪,有些无语的纵容,又觉得好笑,是怎么发展成这样子的呢,他俩说到底不过都是承了这片阴凉的过客。
那异瞳猫高冷自持的盯着他不放,而后只是不经意对了一个眼神...
并盛中在蝉鸣燥夏里迎来了又一届毕业季,一如既往的躁动,教育主任压不住人群的窃窃私语,随意一个眼风都是花了各种小心思打扮自己的少男少女,成群结队的学生等着校长发言完毕,就立刻从教学楼中鱼贯而出,继而做鸟兽散逃。
在这个暧昧的毕业季,并不见多少离别的愁绪,人们大多是跃跃欲试,想趁着这个特殊豁免日留下些特别的青春印记。
泽田纲吉揉着异瞳肥喵,一同躲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歇凉。这只并不黏人的母猫冷淡又冷静的摊开肚皮,暗示人类多多服侍自己。
纲吉望着猫咪,有些无语的纵容,又觉得好笑,是怎么发展成这样子的呢,他俩说到底不过都是承了这片阴凉的过客。
那异瞳猫高冷自持的盯着他不放,而后只是不经意对了一个眼神,纲吉很能感受到一种被恩赐了的需求,尴尬的对视片刻,只好乖乖蹲下,贡献劳动。
纲吉心里嘈了两句,摸上了手倒很实诚,软乎乎的温热触感令他爱不释手,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自然而然浮现出了笑容。那是一种吃到了甜食、喝到了碳酸,没什么意义而幸福的微笑,还带着慵懒的满足。
然而猫却跑了,肥喵慢腾腾爬起来,往泽田纲吉身后觑了两眼,严肃的喵喵两声,虽然看起来悠闲自得,但格外轻快,速度一点也不慢的奔走了。
“哟,阿纲!”
穿着棒球服的男人从他身后俯瞰,没见着什么,又对着侧过头望他的纲吉笑了笑,见他的眼睛被日光照得激出些生理性泪水,微微湿润,很是可爱。
山本武勾着纲吉的手肘将他拉起来,他长手长脚,姿态亲近,虽然额角的汗水噎湿了短茬黑发,但依旧爽朗。
纲吉递给他瓶装水:“这么快?不是说社团有事吗?”
“唔,怎么说呢。”山本武扭开瓶盖,痛快喝了两口,先给纲吉道谢,才说起被前辈叫去:“我到了之后,没看见前辈,也没看到其他队员,只有个学姐杵在那儿。我在想是不是我记错了时间,就回来了。”
纲吉噢噢的回应两声,觉得不对劲,还没咂摸出什么来,山本武又往他肩上一搭,问起今天的寿司好不好吃,那是他自己向老爸学的,很是有点信心。
他俩边说边往教学楼走去,勾肩搭背,也不嫌腻歪,热烘烘的拱作一团。
两个少年人之间的体格差肤色差已很明显,山本武是并盛中极有人气的运动种子,身高腿长,健康的麦色肌肤,肌理分明,很有些分量的肌肉匀称的分摊在四肢与躯干上,蕴含着叫人羡艳又腿软的爆发力。
笹川京子正在教室,靠着窗口透透气,说不上是发呆还是远眺,她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红潮,好像只是因为被这太阳一视同仁的晒着。
黑川花被人叫出去,不多时也回来了,在背后突然冒出,吓了她一跳。
小花看到京子的神色,倒很有些了然,她向京子埋怨那些把情书塞到她这让她转交的废物们,画风一转,又一脸打趣的问他在看谁。
京子收回聚焦在泽田纲吉他们身上的目光,收回不知原由的羡慕与情不自禁的关注。她好像尚未意识到自己这样长久的注视着某个人,代表什么,只沉静的观察着。
京子起先听到泽田纲吉的名字,并没有多少印象,虽然在一个班上,实际的交流却少的可怜。小花介绍他,说他是废柴吊车尾,根本不被人看好——和持田决斗不被人看好。
因为要“争夺”自己,男生们用煞有其事的决斗宣言,自我感动的来展示自己的力量,这种习性是自然界约定俗成的求偶方式。
京子感受到了冒犯,作为平白无故的胜利归属而抗拒。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孩子。
泽田纲吉是怎么样的人呢?京子依旧可以回想起他偶尔穿着内裤在走廊上奔窜,用手肘蒙着脸很是委屈的可爱模样,泽田纲吉式的有趣。
废柴的标签从没有在她心里与泽田纲吉划上等号,他是如此鲜活的,甚至是天真的人。勇气、坚定、顽强、努力……其实他会有点男孩子自以为是的保护欲。
但那个黄昏,他们交流着纳兹的事情,笹川京子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天的暮色甚至是灿金色的,温柔的蔓延包裹住他们,基地里的晨昏是依照钟表确认的,无论如何,京子和纲吉那刻都难得的坐在草坡上,让浅淡的暖阳诚恳的施以金色光芒。
那光芒也流进了纲吉君的眼睛里。烈烈灼灼,烫得她心尖一颤,被迷走了瞬息。她知道泽田纲吉的不普通已非平常概念里的异常。除此之外,她并不能这样轻易的评判某个人。
京子可以确定的事,就是泽田纲吉是她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勇敢者,说起来,与哥哥倒有些相似。只不过哥哥让她操心,纲吉君却另有一种可爱。
黑川花看了手表,把旁边课代表收上来的作业本拢起交给京子,又从里面翻出几张狂草废纸,她举着废纸对课代表说:“作业本让我帮你送啊,这几张草稿纸你偷渡来买钱的事,我就不说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纸张:“真搞不懂这堆垃圾有什么好卖的。”课代表涨红了脸,拿了狱寺隼人的墨宝即刻遁走了。
毕业季之后,可是有许多学姐再也看不到这位学弟了呢,管他现在有多臭屁,往青春的回忆里一溶,又是一位熠熠生辉的清俊酷哥,作为符号闪烁在漫长的人生中。
小花让京子去送作业,也是为了好逃那些学长前辈们的骚扰,京子接过手,乖乖依言去了。
作业本还有点多,她和小花一人抱了一堆,正巧撞上回教室的纲吉和山本,小花眼神一亮,御姐范十足的招招手,对泽田纲吉说自己有些事,让他帮帮忙,索性便溜走了。
幸好纲吉君并不反感,和小花换了交接棒,有些紧张的站在她旁边。山本没发话,他看出少男少女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也不去点破,只耸耸肩,跟阿纲约好等会放学等他一起回家,说完就轻轻拍了下纲吉。
纲吉早就习惯了山本武的肢体接触,没有太大反应,但这次有些不一样还是能感受到。山本似乎是想用手指滑擦下自己的鼻尖,又觉得有别人在不自在,手指顿了一下,继而用手背贴着纲吉的侧脸,蹭过细腻的肌肤,拍在他肩上。
纲吉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睑,因此也错过了山本武和笹川京子于半空中交错了一个眼神。
山本武被按上校草这个名号,自己并不在意,他不在意的事情很多,比如眼前这位笹川京子的存在。他们曾经一起战斗过,那也是泽田纲吉凝聚起来的。
虽然山本武并不在意,但校草的名讳确是名副其实,他的五官周正而深刻,一双浓眉斜飞,其下缀着两只明亮有神的眼睛,年龄尚轻,锐利不可挡的锋芒偶尔泄露出些许。
山本武的气息并不明显,他常常是笑着的,人有些温吞和煦,所以那若隐若现的锋芒,更如林间细雨,扑面而来的清爽,涤荡着知觉。
并盛中的校草满意的将泽田纲吉沾染上自己的味道,随后也大大方方离开了。
只是现在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山本武的通透不仅是早早察觉自己对纲吉的念想,更像只圈地野兽般敏锐的感知着他人的好恶。
京子从那个不带多少感情的眼神中回过神,对山本武表现出的亲昵没有太在意。她和纲吉聊着天,听他说那只碰瓷的肥猫,觉得眼前的棕发男孩也像只绵软的猫咪,手感一定很不错,她笑起来,又心知拍头还是太过了,只听着,不时聊上几句。
但还是没逃过毕业前显得格外热情的学长。京子去办公室交作业,纲吉在门口等着,就看见她和一个端着相机的男生一起出来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讷讷的,那个男生反倒是很自来熟的跟他讲话。
那个男生说学弟,拜托请你帮忙完成我的毕生心愿吧。
哪有这么夸张啊,纲吉接过相机小心的摆弄,看镜头里的两人站在靠窗的白墙旁,一条分割线泾渭分明。这只是礼节性的照相。京子没有多少扭捏,她看纲吉按下了快门,还凑过来好奇的瞄了几眼相机。
“那么,接下来到我们了。”京子微红着脸,又不甚大方自然:“我刚刚请求学长也帮我们拍一张,正好做个纪念。”
少女本来低头看着相机,和纲吉的距离凑得有些近,此刻半是仰望的望向纲吉,软润的脸庞越发可爱,她的语气清淡,却又一字一顿明明白白。
纲吉兀自愣住,被学长大力一推,正使两人换了个身位。他跌跌撞撞,被京子扶住,担心的看着。
“太突然了吗?”京子小声的问。
两人相触的地方温热,属于他人的体温透过校服衬衫传递出去,说不上是谁冒犯谁,京子握着纲吉的手肘,看着窗外的阳光流泄至纲吉不安搭下来的眼睫,将那薄薄的眼皮也照的橙亮,并没有放开手。
京子和学长又说了些什么,纲吉也没听到,全身心都还沉浸在少女接触的那一刻里,并盛中的校花温柔可爱,他后知后觉,被校花主动靠近,紧张得不行。
京子一边想着他战斗时的身姿,一边想着他捂着脸内裤裸奔,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笑起来说:“我们也是朋友呀。”
这个男孩吸引她。京子未来的梦想是当警察,游乐园喜欢高空心跳项目,享受香甜绵软的蛋糕。
此刻再加一条,她想。泽田纲吉让自己想要成为观察入微的警察去探究真相,让自己体会着未知的心跳,同时他又乖又软,如此珍视、如此纯粹。
京子又想起山本和她对上的那个眼神,觉得自己也好笑,竟然真的在介意:“回教室吧,马上要上课了。”
热情的毕业季终于要过去了,空气中难得多了些依依惜别的感伤。有人抽噎着拥抱朋友,有人拿到了第二颗纽扣,有人的校服上写满了留言,有人留下了一张珍贵的照片,要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今年确实有一出。
今天嫌烦在校外收租的委员长回到学校,发现打了放学铃,校园里还群聚着不少人,他对着这些作案团伙略带恶意的笑了,揣起浮萍拐想着从哪里先下手,却忽然听到有个男声高喊“云雀恭弥我爱你————”这句话如一圈涟漪带出更多回音,不时有人响应着、延续着。
刚离开学校的泽田纲吉喷了,不多时就听到一声声惨叫从校内传来,到底是胆子大还是作死啊!竟然去惹云雀前辈,咬杀你哦。
纲吉下意识的模仿着那位,咕哝着说出这四个字,收回自以为恶狠狠的语气,吐吐舌头,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幼稚。头发上突然飞来一团小鸟,那是云雀学长的云豆,自然的用鸟喙扒着他的头发,在蓬松的发间安家。
山本武大声笑起来,狱寺隼人则要帮十代目赶走这只大逆不道的云雀恭弥的鸟。
吵吵闹闹,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一天呢。
【R27】予我坠入之由(一发完)
- 就想写写看27主动追老师会是什么人间惨剧;
- 设定代理战后彩虹之子直接恢复成人形态;
- 双视角;
2.3w+。
(1)
“那如果我说我喜、喜欢你——!”
少年人不记得表白脱口而出的时候,周遭的景色正蔓生开去怎样的细枝末节,因为除了那个占据眼底的修长背影,视线内其余的边角料仿佛都融化在了朦胧不清的暮光中。
明明只是站在家门口的拐角,四下的一切都无比熟悉而安静,而他甚至不知道这称不称得上是鼓足勇气的行为——老实交代的那一刻或许连自己都懵得厉害,心脏跳动得那么急剧,或许也不仅是因为强烈的感情将要漫没自我,毕竟总还有一抹后遗症般...
- 就想写写看27主动追老师会是什么人间惨剧;
- 设定代理战后彩虹之子直接恢复成人形态;
- 双视角;
2.3w+。
(1)
“那如果我说我喜、喜欢你——!”
少年人不记得表白脱口而出的时候,周遭的景色正蔓生开去怎样的细枝末节,因为除了那个占据眼底的修长背影,视线内其余的边角料仿佛都融化在了朦胧不清的暮光中。
明明只是站在家门口的拐角,四下的一切都无比熟悉而安静,而他甚至不知道这称不称得上是鼓足勇气的行为——老实交代的那一刻或许连自己都懵得厉害,心脏跳动得那么急剧,或许也不仅是因为强烈的感情将要漫没自我,毕竟总还有一抹后遗症般的恐慌早被某个人烙印在了骨子里——“怎么办,Reborn绝对会杀了我的”——而事到如今他仍在这么想。
这仿佛成了沢田纲吉御用的害怕缘由,即使他刚刚向那个怕得要死的对象禀明爱意。
对方沉默许久才缓慢转身——本就习惯将大半的面容隐藏在帽檐下,更何况此刻背光,似乎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看清他的细微表情。
有些人仿佛天生拥有无可比拟的强大气场,那是庸才历炼再久也学不来的形而上物。即使在担负诅咒的当年,缚于婴儿躯壳的杀手也迫使着众人下意识地对他奉以敬畏,更不消说恢复原貌的如今——黑色西服,黑色毡帽,黑色的发与眼睛,Reborn太适合黑色了,这个男人光是站在人前就足以造成视觉与心理的双重压迫,他不必融于黑暗,而直指危险本身,令人胆寒的杀意早已成为他灵魂精神的一部分,收不收敛都在那里,无形中便拉开一道冰冷的屏障,抛过一个眼神就算知会不识时务者什么叫做遥不可及。
能感觉得到被那双目光扫遍全身,但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发起抖来。纲吉觉得自己硬着头皮没直接土下座说“对不起我打算撤回一条消息”就已经耗尽了全部胆量,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正在打擂——一个还在心虚地挣扎叫嚣着“好歹也是我的老师诶,不会真的弄死我吧”,另一个立马就把“所以他一枪崩了以下犯上的你岂不是名正言顺”这个答案甩在了对方脸上。
“你今年多大了?”Reborn有些突兀地问道。
纲吉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何意义。“不是十七岁吗……”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说,”而对方的语气过于寡淡,“小孩子。”
“怎、怎么是小孩子!明明当年碧洋琪没跟你分手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啊——”
“——身为女性,比起你她可要成熟得多。”
纲吉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应该把重点放在“女性”还是“成熟”上,然而无论着眼于哪个,他好像确实都毫无胜算。
“……要是你不服气,大可以试试看。”可是对方又继续说道,“你没有太多时间,有本事的话就想办法让我改变心意。”
似乎尚有余地的样子,纲吉却听不出来这一番话到底是不是反讽。
他的超直感在面对Reborn的时候几乎从不管用,对方所谓的读心术倒总把自己整得够呛,而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吐露心声,对方显然没对这猝不及防的剖白表现出什么惊讶。
并且现在他逐渐看清——那眼神里全没有什么动摇的情绪,仿佛平静的潭面不起波澜。
Reborn或许早就知道了。
心如明镜却佯装不晓,是因为根本无意回应。
于是在与他的老师相识的第四年,沢田纲吉突然从对方那里体验到一种从未遇见的失落感——就像十五岁以前他也一度天真地以为某个性格和趣味一般恶劣的小婴儿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那样,这是凭借血统的天赋也预料不到的一次挫败。少年人的世界总是小而单纯,纲吉尤其认定自己从来都是个性情孱弱的胆小鬼,因为心底里害怕着的东西实在太多——害怕家人出事,害怕失去朋友,害怕殃及无辜的性命,害怕在意的人陆续离开,有必要的话,偶尔也想要退缩一下,且无论采取什么愚蠢的方式。
就比如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当初在代理战时期究竟为什么认不出来Reborn的真实形态,虽说也从没想要反省一下,当时那种内心深处涌动的恐慌、那个潜意识里反复告诉他“你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的声音,究竟是不是来源于己。
毕竟人总是本能地想要保护自我,而那或许意味着,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即将疏远的未来就已经注定。
(2)
世上万象都应当恪守它们命定的因果,这个宇宙——各个宇宙皆需要秩序,不过偶尔跳出来一两个捣蛋鬼也是允许的,放任他们开一些玩笑,搞一些破坏,反正不出意外的话,不听话的家伙最后总会输得很惨,然后就像被家长教训老实的孩子那样,重新做回懂道理的乖宝宝。无论如何,命运面前不该有胜者,而妄图破坏常态的人总是野心家——起码在沢田纲吉走进众人的视线以前,真理每每如此。
在那孩子笨手笨脚、一事无成的十四岁,或许没人预料得到他今后能做出点什么拯救世界的成绩,但看着他摔下楼梯的第一眼,起码全时空范围内还有一个最强杀手愿意相信,也许在不远抑或极其遥远的未来,也许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自己将要接手的这个学生仍会跌跌撞撞地走出一片前途无限。
尽管那得指望奇迹降临。
万幸沢田纲吉本身就是这个奇迹。
他们本不该是一个世代的人。诅咒带给彩虹之子如是厄运,却也暂且维持着那种畸变的年轻形态,若非深陷于这样的困境,Reborn想,他这一生不见得会与一些如今联系密切的角色产生交集。身为职业杀手的高傲足以令他藐视一切并游戏人间,在被选中成为维护世界基石的悲惨劳力之前,他过的一直都是凌驾于社会规则的生活——习惯了那种由硝烟、血与咖啡混合而就的独特风味;一向只身享受危险的乐趣,因此不必对别人付出什么无谓的信任;尽管对于如何获得权贵与美人的青睐得心应手,却从未沉湎酒与爱情。
他自认为是个干脆利落的执行者,而非循循善诱的引导者,甚至在受雇于彭格列之前都没法想象自己居然会有教育人的那种耐心和潜能。家庭教师……把这种听起来过于温和的称呼扣在自己身上让他觉得十分好笑,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现实竟会如此。承受诅咒以来他首先费了很大工夫去接纳自己,然后的然后,看起来又要花一些时间精力去接纳别的什么未曾相处过的家伙——比方说,某些身为猛兽血脉却犹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教导迪诺的时候起码还有正在辅佐黑手党家族少主的认知,而纲吉的出现愈发颠覆他过往经历的所有。过去的世界第一杀手没有、也不屑体验那种平凡人的枯燥日常,而重生后的阿尔克巴雷诺不再介意接受任何无厘头的剧本,甚至逐渐投入其中。反正被选定的七人便等同绑缚于命运轨道上的刑徒,总有一日将要迎来死神的倾轧,既然注定不得善终,倒不如在消亡以前苦中作乐聊以慰藉。
活着的人总要心存某些能够为之放手一搏的东西。露切的族人甘愿臣服并承负拯救世间的职责,可乐尼洛和拉尔.米尔奇可以为了彼此抛却生死,毒蛇无法容忍没有金钱的日子,然而代理战诱饵般的邀约一出,所有人又都无不拼了命地想要解除那个最为罪大恶极的诅咒——无论如何也期望逃离樊笼,渴求自由的欲念变得无比剧烈,毕竟位列最强的人没有哪个甘愿服输,不过正因如此,似乎谁也无法挣脱命运对于人性的牵动。
Reborn当然明白他也无非就是那些受骗者当中的一个——假如没有遇见纲吉的话。
关于彩虹奶嘴持有者与彭格列指环继承人的相遇,冥冥中不知道有否7^3之间的引力作祟,但貌似奇迹这种东西向来滥觞于偶然,否则实在无从解释彭格列十代这个空前矛盾体的出世——身体里明明流淌着黑色的血,胸腔内却跃动纯白的心,金红色的烈焰本该昭示强权,而被少年固执地用来温暖人间。以最绝艳的力量做着最良善的事——对此Reborn也并不十分明确自己究竟应该继续纵容,还是逼迫对方看清今后总要了解的残酷真实,因为一方面总不吝地希冀学生成材,可另一方面,却又不那么期望某种天真的想法遭遇摧折。
但好歹有一个信念在他心里朝夕蔓生,时至今日已扎根稳固,因此毫无疑问。
那就是说,他绝不会拿沢田纲吉的平安去做任何交换。
他以看护者的身份亲眼见证着那个孩子一点点地成长,一心想要把彭格列年少的储君推上王位,但并不意味就真能够毫无负担地把对方的性命胡乱丢掷泥沼之中。足够丰富的阅历让他一直以来都心中有数,即使是当年被传送到未来的时刻,所有人都觉得击败白兰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在他眼中也始终都是希望大于绝望,那并不仅仅因为他了解纲吉体内蕴藏的无限潜力,更重要的是,尽管知晓那是命悬一线的时期,但只要条件允许让他一直陪同身后,他有信心不会让对方坠落下去。
但自从伽卡菲斯为阿尔克巴雷诺递上破解诅咒的邀请,他不再拥有这种自信。
一直都逼迫自家学生赌上拼死的觉悟往前冲,唯独涉及自己的时候,Reborn觉得不值得让对方这样做。代理战本就是一场骗局,对他自身而言这已经丧失了全部意义,倒不如趁此机遇尽可能地给予纲吉磨炼。毕竟从一开始就深谙末日降临的必然性,命运使然,即使新的未来没有白兰与非7^3射线那样的不可抗力,他也注定陪伴不了纲吉一生,时间所剩无几的情况下,他担忧与怀疑的事情还有很多,但落实手头的只有继续身为老师的职责,而这也是他能够教给那个孩子的最后一课。
自始至终,Reborn唯一上心的都只有沢田纲吉这个人。
他全然不在乎生死,因此早已向死而生。
所以是真没想过诅咒能够终结于此。即使塔尔博果真带来了代替奶嘴的道具,在协力注入火炎的过程里,周围一圈爆发的熊熊火光居然让Reborn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恍惚感——他意识到束缚躯体的枷锁正在松脱,同时许多年来求而不得的自由的喜悦仿佛洪水狂澜一般席卷而至,透过那些璀璨而斑斓的能量体得以看见其他彩虹之子身上的诅咒同在分崩离析,而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正以十二分的精神贯注于力量的输出,侧脸被橙色的火炎渲染得朦胧而圣洁,透露着仿若救世主的觉悟。
只是一切完结以后,直接走到纲吉面前的那一刻居然还是遭到了对方连珠炮般的质问:“又是你吗?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对了你有没有看到Reborn在哪里?诅咒应该已经解除了呀,你看大家全都长大了诶,可是他人跑到哪里去了,好奇怪明明刚才还在我旁边的啊——”
“……”他无语于对方的迟钝,虽说隐瞒身份是件很有乐趣的事情,可是现在不挑明似乎就找不到更好的时机,因此叹了口气,戏谑的目光却在帽檐的阴影下熠熠闪烁起来。
“很可惜,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小婴儿了。”气度潇洒的男人如是说。
结果差点把对方吓哭。
“他怎么这样啊!”居然这么神经大条地理解着,少年的嗓音里都已经沾染上很明显的哭腔,然而周围许多人都在场,想提醒又想看热闹的凑成一堆,说起来真是有够丢人,“已经走了吗,难道连一句再见都不肯跟我说吗!”
好像问也不问清楚就认定了自家老师是那种解除诅咒就甩手走人的混蛋,竟然自顾自地委屈难过起来,Reborn心情复杂地打量他一会儿,终于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了男孩子乱蓬蓬的头毛上。
“还是蠢成这样,难道教了你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吗?”可是,也许连自己也未曾留意到口吻里流露出极淡的笑意来,“看来往后要考虑新版本的强化训练了啊,废柴阿纲。”
“诶?”纲吉抬起头来呆呆地盯着教训自己的人,眼眶有点泛红,目光却因为渐起的水汽显得愈发明亮。大概超直感也实在被不争气的主人蠢到不行,终于奋起发挥了更强的作用,叫他即将顿悟这种挨骂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难道说,你、你是——”
不过终究也没能说出点什么来。先前就因为跟百慕达的战斗耗尽了体力,此刻一切尘埃落定,又大概是废柴体质恢复常态的缘故,于是脚下一个踉跄,一头就栽进了自家老师并不柔软的臂弯里不省人事。
杀手的怀抱不会有什么温度,但Reborn知道在那一刻他所拥住的就是小小的热源本身。假如不是这束光明,他深陷黑暗许久的眼睛也再不可能看到未来的辽阔风景,而这一点,纲吉在昏睡过去以前肯定也已心知肚明——他的学生从来都是为了他人而战,尚未达到终点绝不倒下,尽管想听对方亲口承认“我家老师原来是这么帅气的大人”这件事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困难些许,但不必言明他也猜得到,纲吉恐怕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谁,否则那样怕生的孩子怎么想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倒在一个陌生人怀里。
胆敢为他拼死作战却不敢面对他真实的模样吗……还是那么特质矛盾的一个人啊。
从那时起Reborn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心早已有了身为杀手不该有的寄托,然而当时还不以为意,甚至难得散漫地觉得,即使真像可乐尼洛和拉尔玩笑的那样——他在纲吉生命中充当的角色仿佛等同于对方的第二个父亲,那也未尝不可。尽管笃定这一生绝不可能被婚姻束缚,并丝毫不期待获得什么成为人父的机会,他不欲反驳的唯一原因只在于始终觉得纲吉应该会是这么想,而话说回来,那个孩子确也无愧被称作他迄今最大的骄傲。
代理战中分发的手表只还给他五分钟的复原时间,就敢自诩命运馈赠之礼,那么站出来拼了命地帮他彻底摆脱诅咒的人又算什么。
沢田纲吉才应该是他此生所获最好的礼物。
就这一层面来讲,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或许与真正的家族情谊也确实算得上不遑多让。
……但也绝对止步于此了吧。
Reborn承认自己非常在意纲吉,但那并不代表活过了漫长岁月的人可以接受一个孩子对他抱有的某种不能言说的感情。
所以在不久的将来,难得的失策才阴差阳错地成就了那种空前的诧异——毕竟,他也根本想不到对方会对自己动这样的心。
(3)
“别给我送花或者巧克力那种东西,我不感兴趣。”男人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还把在公寓的门框上,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眼前一大摞摇摇欲坠的礼盒和纸袋,以及后面那个艰难地抱着它们却被遮得几乎看不见人的纤瘦身影。
“不是啦!这是妈妈还有碧洋琪她们硬要我拿给你的,都是她们的临别心意,谁叫你说很快就要回去意大利了呢——”纲吉有些刻意地辩解道,尤其暗自祈祷碧洋琪千万别在里面擅自掺加什么有毒料理的成分,毕竟根据过往经验,那位对于前男友的态度总是比较可怕,不过就迄今所见,正式分手两年以来她对Reborn的热情似乎仍是有增无减,以至于纲吉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忘记了这回事,“话说你能不能先让我进门啊,真的要拿不住了啊啊啊啊——”
Reborn及时退后一步,冷眼看着自家学生重心前倾,随即于那一大堆礼物稀里哗啦的背景音里狼狈不堪地平地摔倒在玄关地板上。
“自己收拾干净。”纲吉听到老师冷酷无情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宣布道,顺便还附赠了一记子弹上膛的“咔哒”轻响,显然是在提醒他不好好服从命令的后果将会何如。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搬出来住?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啊。”男孩子重新爬起来,一边揉着脑袋小声地抱怨着,“一开始还不肯告诉我具体地址,害我找了好久。”
“然而你时隔两年才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Reborn反驳道,“还是你觉得身为成年男性的人懂得体谅女士们的居住便宜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
“虽然知道你是为妈妈她们着想啦,可你现在还是我的家庭教师,有时候反倒觉得没有以前方便见面了……”
“后悔帮我解咒了?”
“没有的事!那时候不想办法解除诅咒你就没命了,怎么可能会那么想!”纲吉忙慌地解释,“我只是说,有点寂寞来着……因为现在这样,不能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啊。”
话音落下许久却没有任何回应,他认真收拾了一会儿地板上散乱的物件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于是抬起头来看一看状况,不过也只能望见对方大半隐匿于阴影里淡漠的表情,完全猜不透其意。“Reborn?”纲吉疑惑地叫了一声,“怎么了吗?”
男人锐利的眼神只扫过来一眼就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莫非我又说错了什么?!纲吉苦恼地扪心自问着,只觉得这个人在恢复成年形态以后变得愈发冷淡起来——虽然好像只是对他而已,明明跟其他人的相处模式都没怎么变,尤其与女性说话的时候一向都很体恤,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现在这样微妙的境地。
“那又怎么,平时我都有好好督促你的功课吧?毕竟九代目的雇用金也不能白拿。”可是当对方再次开口,他又不能肯定是不是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敷衍之下的掩饰意味,“但你好像忘了我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既然现在身体上恢复自由,平时也有很多别的事要忙,不可能只顾你一个,所以才告诉你不要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要是我不在——”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啊。”纲吉愣愣地听着老师平白有些急躁的训诫,不由地脱口而出。
Reborn顿了一下。“那要是我走了呢?”
“……所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走?”纲吉急急地说,“事先说好——不可以不告诉我就擅自跑掉的。”
男人没有马上作答,只是首先在沙发上坐下,姿态十分恣意,如今这样成熟潇洒的状貌,举手投足间皆是黑手党人危险而充满魅力的风情。
“你是在拿彭格列的身份命令我吗?”然后他轻描淡写地问道。
那你是在拿离开这件事情威胁我吗?纲吉突然感到有些难过。
然而,最终还是将双手握得更紧,用一种下定决心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走了,那我也可以去追你。反正我……我已经向你告过白了,这份心意是不会改变的。”他略微停顿了几秒钟,抬起头来的时候感觉脸颊有点发热,嗓音微微发抖,仿佛根本不在谈着感情上的事宜,而是恳求一份试炼的应允,“无论如何,我会让老师你看到我的觉悟。”
如今已是近乎恋人的心情,那么能否以此挽留住你?
Reborn说不定哪一天就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对这件事的认知纲吉一直都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成为现实的预兆也正变得愈发鲜明。未来战的时候已经短暂地体验过哪里都找不到对方的茫然无措,代理战的时候对于失去重要的人的恐惧更是愈发强烈,可是涉及世界与生死的那些真相仍显得过于虚幻,期间他忙着思索和历炼,没有太多时间纠结于情感上的起伏,直到彩虹诅咒得以在这一代彻底终结,阿尔克巴雷诺们恢复自我,当眼看着那个与他想象中简直天壤之别的男人搬离沢田家的那一刻,某种危机感终于觉醒。
这个人纲吉从未结识过,可毫无疑问又早与之朝夕相处,自己成长至此,没有哪一步路能少得了对方的扶持。这样的Reborn让人觉得熟悉尚存却又无比陌生,可这才是真正的他,纲吉想起以前总是腹诽碧洋琪怎么会爱上一个小婴儿,而自家老师每每自夸为世界第一的时候他还从来不当回事,至今总算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即便是从前受到诅咒的身体,如此魅力还能牢牢吸引千万之众,因此当恢复原貌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天神归位,然而这样的Reborn绝对不属于平凡的世界,他迟早要返回到某种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状态,从寄住的小屋撤出只是过渡的第一步,或许因为跟九代目的合约尚未期满,或许觉得学生还没到可以出师的程度,可是,告别的一天总会来临。
或许Reborn以后还会有新的弟子,就像当年带完迪诺来带自己一样,对一个最强杀手来说,没有人会是特殊的。更不要说诅咒的负担已经破灭,复原的身体拥有绝对自由,他甚至没有理由再去做家庭教师的工作,只要他愿意,去这个世界上哪个角落都行,不要说凭纲吉有限的个人能力,就算借助彭格列的资源都不一定能找人回来。
所以说,长大就意味着分离——这句话似乎对他们双方都很适用。
我不要那样。十五岁的时候,纲吉盯着Reborn离开家的背影,难得任性地对自己说,我不想他走。
凭什么对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住在一起,现在却不行呢?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可言,未免太不公平了。
那个时候他的理智几乎被恐慌的情绪淹没,完全没想过这种类似“得想个办法留住这个男人”的念头有多幼稚,竟然真的端正态度考虑起来——挽留一个小婴儿的借口可能还算好找,可是成年人的情况又完全不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实。
他的老师说过,大人的世界有其独特的法则,如果不能很好地接受,即使年龄达标也难被准入。
我不怕进入那个世界,纲吉想道,我只是不想跟你分离。
那段时间前后,碧洋琪不知道为什么主动跟Reborn提出分手,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太过低调,要是她不说几乎没人意识到这一点。“因为爱啊。”说起结束的恋情,热情洋溢的女生居然还是一脸陶醉,“如果不这样做,恐怕没办法让他充分享受自由的乐趣,不过,等回到意大利也可以再次把他追回来呢,没办法他真是太有魅力了——”说着便径自沉浸在了不明所以的喜悦之中。
想当初纲吉为了理解她的思路费掉不少脑细胞,懵懂许久,却罕见地感到头顶上方有个小小的灯泡亮了起来。
所以说,阻却离别的不一定是诅咒,还可能是爱情。
……这样吗。
回想起来,一瞬间的灵光对于情感上的开窍或许并没起到多大作用,但那或许就是开端。直至十七岁的如今,在几天前的那个黄昏里,当听说自家老师很快就要启程返回意大利,常年的迟钝终于演化成了一场积淀已久却仍猝不及防的告白——毕竟,在此之前他也根本不敢承认,其实自己早已对对方动了这样的心。
(4)
Reborn甚至开始反思他是否真的做了什么多余的事。
从前的时候,他姑且清楚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对笹川京子抱有过好感,偶尔也想要以类似家长的眼光进行审视——如果足够主动,暗恋似乎并不会带来太多难处,可惜那个孩子是天生胆怯的性格。对于少年人来说,某种朦胧而纯粹的想法可能会成为他一时的支柱,但懵懂的雏鸟也要长大,感情的真谛终将破壳,长此以往下去,懦弱的爱意注定无疾而终。
他不能肯定纲吉是不是为了初恋的破灭失意过一段时间,也可能因为那正值阿尔克巴雷诺的诅咒破除,他不再常驻于沢田家,于是稍微错过了自家学生一些细微的感情变化。可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似乎在此之前纲吉的心意就有所改变,或许是被迫一门心思扑在战斗上的缘故,既然无暇顾及那些微妙的心情,小孩子天真的迷恋慢慢平息也实属寻常。当Reborn终于察觉到纲吉低落的情绪,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很久没在京子面前露出那种害羞又狼狈的窘态了,但也没有过问的打算——毕竟能够给予安慰的人,还有很多。
比方说,那些守护者……虽然只是一群毛躁小子而已。
姑且都算潜力不小的天赋家,但眼下还远远不够沉稳。
论及几个男生的资质,Reborn向来最看好山本武和云雀恭弥——或许是干净的出身使然,不至于被过往的黑暗所牵绊,没有黑手党的背景却极其适合涉足里世界的泥泞。他欣赏内在强大且纯粹的人,要冷静又热情,狠得下心而足够忠诚,因为不够成熟的部下对于首领来说就是潜在的危险,尽管从前同家光谈起这些的时候,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还在无比心大地呵呵笑说“我家儿子魅力很大的哟,他的下属是绝对不会背叛的”——话虽如此。
引力太小的状况不必担忧,并不代表引力太大就不会出意外的问题,更不要说Reborn其实早有察觉,那些少年的心已然全被他们未来的首领牢牢占据。
强劲莫测的气象一旦失控,到头来殃及最深的还是天空。
假如是比较轻浮的性格可能还不易受到伤害,然而Reborn知道纲吉始终都是那种专注而单纯的人,因此他反倒寄希望于自家学生在面对那些过分鲁莽抑或心口不一的示好时,偶尔不灵光的超直感能够继续休眠,算是为对方着想,就感情上的麻烦事来说,他承认不想让那些家伙里的任何一个有所得逞。
但即便如此,也未曾想过纲吉会把心思转向自己。
Reborn当然一直都希望对方能够快点成长,然而关注的重点每每停留在精神层面,在他眼里纲吉始终还是个略带笨拙的孩子,虽说满意于学生对他的依赖,却不能洞悉少年蒙昧的思绪在哪个奇点经历催化,随之膨胀成了现在这样的感情。
关于青春期的悸动,Reborn其实并不了解,毕竟对他来说这个词已经可以被归入“前世”的范畴了。倒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十分年轻的追求者,黑手党的概念里年龄向来没那么重要——碧洋琪刚对他表白的时候也只有十三四岁,虽说处于身负婴儿表象的时期,“做我情人”这种事情答应下来也像一场闹剧,但对方好歹秉承着认真的态度,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在里世界中行走这么多年都游刃有余,从容地应对过许多女性——或者男性的示好,不一定会回应,但总能处理得十分妥善。况且那些家伙都与他身处同一个世界,多数人只惯于享受情/欲最浓时的乐趣,从来不会把恋人当成长期的经营项目,黑手党人的爱情热烈却又果断——就像婴儿模样的他可以陪同碧洋琪度过那样一段时光,而在恢复原状后对方自己就看得懂彼此之间的差距,于是分手也能够无比泰然。
可是目前的案例比较棘手,有些执拗的小鬼,就爱撞南墙。
——或者撞他敬爱的老师。
以前还夸过纲吉看人的眼光不错来着,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评价好与不好都像在打自己的脸。
“我不喜欢被普世的道德观所束缚。”于是当听到对方再一次强调他有付出真心的觉悟,Reborn不由地挑了一下眉毛,目光犀利地审视道,“所以你说的‘喜欢’——意思是你想当我的情人?”
果不其然地看到对方打了个哆嗦。还是太年轻了,听到这种轻佻的字眼都会害怕。
“我不是……”
“那是什么?我可不会跟你结婚。”
“你在说什么——我没、没想那么远啊!”看他那副样子吓都要吓死了,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女孩子的人,恋爱经验可以说完全等于零,突然被砸过来一个结不结婚的问题,没直接晕过去都已经算得上心脏坚韧。
不过对方猝不及防地凑过来想要解释的时候,Reborn倒有点宁愿这家伙晕过去了事。
偶尔也会回想起他们从前的互动模式。纲吉确实很有点怕生,但对于足够熟悉的人却并不忌讳身体上的触碰,沢田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喜欢抱他,平日里与同龄伙伴嬉闹时的肢体接触也不在少数,而在诅咒尚存的时期,纲吉似乎一直都很习惯在自家老师那儿做出一些幼稚的行为,譬如拉拉衣袖、摸摸帽子上的小蜥蜴种种举动皆不在少数,大概真是对待小孩子的心态吧,只要Reborn心情不错,也就由着他来——这种交流发生在少年人和小婴儿之间确实显得可爱自然,只是现在其中一方已是作为成年男子的存在,然而这两年纲吉好像始终反应不过来这一点,稍微有点忘我就又一如往常地想要靠近,那种根深蒂固的依赖始终无法拔除,以往毫无违和的友爱感现在却已天翻地覆。
Reborn望着眼前这个仿佛在无意识撒着娇的男孩子,心情不免复杂起来。他现在还坐在沙发上,纲吉却偏要站到正前方的位置跟他说话,双手摇摇摆摆,一副很想碰碰他的样子,同时稍微弯下腰来凑近身体——发丝间萦有浅淡的香气,无领的长袖衫样式有点旧了,显然是周末随便套一件能穿的东西就到处跑的架势,颈部的开口松松垮垮,倘若姿态再放低一点,个中风光恐怕都要一览无余。
婴儿时期的Reborn绝对会一列恩抡过去训诫对方不要碍事,但恢复成人体态以后不得不对未成年人控制力道,以防万一他已许久没有予以对方过去的那种“动粗式授课法”,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在无形中促成了纲吉对他变本加厉的亲近。
——如果面前的不是我,你也这么不设防吗?
Reborn并不全然清楚突如其来的不满情绪意指何处,不过此刻确实有点恼火起来。
如果眼前之人心存不轨,只要扣动扳机就能置你死地。
这种愚蠢的性格好像无论怎么说教都改变不了——若非如此,在没有我看护着的那无数个未来里,又怎么会有无数个天真的你堕入长眠?
过分靠近的距离使得纲吉的腿几乎都要抵到他的膝盖,Reborn终于不耐烦地抬了下膝,原本可以把人直接拨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用力好像稍微偏差了一点。
片刻之间没有人说话。Reborn不再动作,沉默着想让不小心扑到自己身上的学生主动爬起来,也算给人留点脸面,可是过了许久都不见下一步的动静。他低头看了看怀里趴下了就不肯挪窝的少年,明明脸已经涨得通红,反而视死如归地用双手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简直耍赖一样。
不过,还是怎么看都像只被猛兽叼进巢穴的兔子。
又不是他在强迫什么。
“阿纲,你到底想干什么?”Reborn警告地诘问道,虽说一看对方就是一副什么也干不出来的样子,“难道赖着不走就是你的觉悟吗?”
未免太孩子气。
而且……这也太怂了。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等了一会儿他终于没了耐心,一把抓住兔子的后领,把那可怜巴巴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掀了下来,算是暂且放对方一条生路。
“先想好你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再来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蠢话。”说着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一点,“而且,追求世界第一的杀手,你以为不需要任何硬性条件?”
当少年的眼神被他最后一句话点亮的时候,Reborn几乎都要为自家学生的单纯失笑出声。这个孩子的天真和勇敢永远令他愕然,就像当年听见对方誓要为保护自己拼死作战,如今发现纲吉想要献上这样一份稚气朴拙却极尽热烈的心意,他却依旧不能轻易相信。
而且同像当初为了保护对方而意欲放弃解咒那样,这一次Reborn依旧想要选择退避。
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容易一时冲动,但自己好歹算是彭格列下任首领的负责人,有太多东西不能不去顾虑。
特殊的境遇能使怯懦者勇气丛生,却也让无畏者忌惮向前。
有些险情即是如此——或许其中也包括所谓的爱情。
所以谈条件对于应付头脑发热的小朋友是个很好的方法,只要说声“你还不够格”,或许就可以一直拖延下去。
就像哄骗执拗地相信圣诞老人的小孩子那样,只要一直骗到他真正长大的那天就行。
梦醒的时分,理智就将自然而然地走进孩子心里,不必说出什么残酷的话,他自己会主动放下。
(5)
纲吉忘记了自己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起了那个梦。
或许是个美梦,却也无疑是白日的痴梦。
毕竟是挣扎在青春期的年纪,稍微做几个光怪陆离的梦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这个阶段的男生脸上心里总带着点天真的下流,生气勃勃的躯体里潜伏着冲动的灵魂,对于异性和欲/望这样的事情幻想无限却尚且无力实践,于是不得不愚笨地自行解决——花哨的杂志照片与录像带,这些东西似乎就应该与少年人不那么体面的小心思挂上钩,不过,纲吉似乎向来想不了太多。
他当然不是一点没有看过那些,但作为一个曾经远远望着暗恋的女孩子都能脸红的胆小鬼,上了国中以来稍微偷翻过那种成人级的画面后,尚未准备好的身心就被扑面而来的旖旎风光冲击得一塌糊涂,脑袋晕晕乎乎的,脸颊烧得滚烫,以至于有段时间都对此产生了轻微的抵触情绪。
他算是那种晚熟的体质,无论生理还是思想,因为柔和的面部线条酷似母亲,幼稚园和小学时期都被同龄男生嘲笑说长得像女孩子,而成为国中生以后情况仿佛也未见好转,因此一直都羡慕着自家守护者们那种明俊而英气的长相。“不过你很可爱呀”——随着身边的朋友渐多起来,于是许多关心他的人都开始这么说,“眼睛好漂亮呢,笑容也很甜哦。”
并不是能让身为男性的自己感到振奋的说法啊……
而自从某个恶魔教师闯入他的生活之后,平和的时光似乎也去而不返。家里的“食客”越来越多,即使是无事的日子也难得清闲,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简直成了常态,更不消说那些被迫应战的危险季节。等意识到的时候,纲吉发现自己已然被同化进了一个风格迥异的世界,精力全要花在照拂同伴上,那些从前暗地里偶尔萌发的蠢动成了愈发遥远的奢望,而恋爱更是无从遐想。
因为受到足够的磨炼,他确实在飞速地成长,代价却是在某些方面变得更加单纯——甚至茫然。
国二起的那一年多纲吉过得疲惫慌张却又充实快乐,直到代理战结束以后生活又迎来一个新的转折点——倒不是说需要跟Reborn再度磨合什么,毕竟对方只是换回原装的躯壳而已,可光是为了接受自家老师那副焕然的外表,就花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做心理建设。
譬如日常的相处还是在无形中发生了一些什么改变——虽说冷嘲热讽还是家常便饭,除非又被扔过来什么正式的训练任务,肢体上的“接触”倒是愈发减少。当然,且不论“你现在怎么不揍我了”这种话听起来就很奇怪,纲吉想自己也没真蠢到将这种问题说出口来,搞不好安稳静好的温柔岁月又要拨回到拳打脚踢的地狱模式。
只是,好像有点太温柔了。
即使搬离出去,平日里Reborn还得过来继续身为老师的职责,而家里的人似乎都没觉得这样的情形与从前有什么不同——妈妈是一如既往天然地不在意,碧洋琪仍巴不得多见一见前任情人,小孩子们则根本管不到这些事,依旧吵吵嚷嚷地玩闹着,因此时不时需要纲吉跑过去照看——蓝波和一平的活跃值照例高昂,跳来跳去又挥拳动腿,稍微几下都能误伤到他,而踉跄后退之际,他都已经做好了四仰八叉倒地的准备。
被那只手牢牢托住后腰的时候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对方的动作及时而自然,只是扶了一下,待他站稳后,那支撑便悄然滑落,然而修长有力的五指轻柔而缓慢地划过衣摆,宽阔掌面带来的灼热却仿佛在一瞬间就于其上沾染,从此再也无法抹去它存在的痕迹。
纲吉感到有点恍惚,结果刚抬起头来就被一沓试卷砸了脸,痛是不怎么痛,他呆呆地等那些雪片般的纸张飘落,最后印入眼帘的即是那张熟悉兼与陌生并存的面容——以这个距离接收成熟男性的俊美是件极具冲击感的事,对方居高临下的神色令人生畏,唇角边勾起的些微嘲笑倒成了最亲切的表现。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做作业去。”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照常对他做着两年以来最为惯例的训诫。
……
纲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蹲下身机械地捡着试卷的时候就感到脑袋微微晕眩,重新站起来以后也说不出什么话,没敢再看Reborn一眼,只能目不斜视、摇摇晃晃地往房间跑去。
完全是落荒而逃啊。
可能……被惊讶到了吧。那个时候也只是自我宽解道,虽说从很早以前就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很懂得体贴女性和小孩子,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那种绅士的态度还能落到自己身上。
然后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代理战结束的那个时候,好像也是Reborn接住了神志不清的他。
不过这种优柔的待遇好像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纲吉发现他总是记不住那些关键的转折点,但总算有所察觉——如果一定要给Reborn莫名开始的冷淡找个理由,问题多半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就像对方警告他的那样,不要三天两头跑到杀手的地盘上去,但他就是忍不住。
恢复成人体态的彩虹之子们恐怕都有一堆私人事宜亟待解决,Reborn确实也说起过需要接洽意大利那边某些人物闻风即来的问候与邀请,因此国三开始纲吉补习的日程表不得不为了对方偶尔做出调整,虽说他并不在意少赶几天作业,但无可否认,自家老师不把注意力全盘放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似乎就能把偷懒的快乐抵销得一干二净。
嫉妒吗……
其实难以说对方是传统意义上的好老师,显然他从没实在讲过一道题的解法,向来都是动用各种恐怖的手段逼迫着学生想破脑袋(奇特的是这种方法居然偶尔也会起效),但纲吉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仿佛没有某个糟糕的家教在身边盯着,连字都变得不太会写。
你没空来陪我……那我就去找你。于是这样的想法也产生得理所当然。
Reborn并没说起过新的住处,能找到他的公寓实属不易,尽管事后被骂了一顿,但就算越来越频繁地跑过去找人,倒也没有哪次在门口看见“沢田纲吉不准入内”的标牌。
杀手先生如今住的地方装潢和家具风格都很简洁,考究而冷淡,那是一种跟沢田家截然不同的氛围,却似乎更加符合个人身份。对方无所谓纲吉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复习功课,反正是他自己要过来的,那也只能认栽。
然而眼下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
现在的Reborn比起从前正经不少,毕竟是大人的状态,总不能再像当年的婴儿一样无所顾忌。可是纲吉莫名觉得这个人的形象却变得愈发真实起来,时而也会撞见他接听一些来历不明的重要电话,或者翻看什么自己可能八百年都没法弄懂的文件,因为没有了诅咒的束缚,是真正获得了自由的灵魂,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琐事要忙,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甚至,纲吉终于见到了自家老师喝酒的样子。
从前他只知道Reborn对于咖啡情有独钟,但生存在里世界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懂得与酒打交道,那必然是成人世界不可或缺的点缀——虽说凭他目前的水平根本搞不清那些名贵饮品的种类,只是懵懂地看着那一点琼浆缓缓摇晃在高脚杯里,仿佛已要望穿被它折射出的某个自己注定要去面对的未来——纸醉金迷间,盛大的光影与幢幢黑暗,而那或也是自己无可了解的Reborn的过去,纲吉为此感到不甘,可与此同时,又不自觉地要被对方自然流露的娴熟感所吸引。
而时至今日他才领教到什么叫做荷尔蒙的恐怖力量——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他明明已经万分熟悉的对象,他的老师,他控制不住要去注意和关切的人,只一个微小的动作,仿佛就要为他打开一扇通往崭新领域的大门——同伴多是少年,而常年不顾家的父亲也绝不是个品味精致的人,因此那种压迫十足的优雅与从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以前纲吉尚且想不通一个小婴儿的可靠感由何而来,如今后知后觉,却不可控地滋生出一种“为时晚矣”的心情。
……补课的时候觉得老师比作业有吸引力怎么办?
——是啊,这才是眼下最大的问题。
从很早以前就养成了坏习惯——以往暂时失去联络的情况也发生过好几次,越是长大,却越不乐意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Reborn只是为了督促各方训练稍微离开一阵,纲吉都会生出被忽视的不平衡。从小遭受的无能与孤独让他格外珍惜每一段情谊,正因如此,于这一点,他甚至无法拔除孩子气的任性心态。
在对方尚未恢复原身的时候,纲吉无意间听到偶尔回家的父亲跟Reborn开过那种不入流的小玩笑。“我家可爱的儿子也长大了呢,着实是个不赖的家伙,继承了他父母的所有优点,再成熟一点绝对会是超级受欢迎的小帅哥。”家光大剌剌地说着,看了沙发上喝着咖啡的老朋友一眼,“倒要谢你帮忙照看,不过不准打他主意哦。”
“怎么,”那个时候的小婴儿慢条斯理地回敬道,“你不知道他早就是我的了吗。”
家光不着调地大笑“你想得美”,纲吉只觉得无语汗颜。当然明白两个人只是在开玩笑,毕竟Reborn不止一次的嘲讽过他作为“私人玩具”的价值,可又莫名觉得有些高兴。
他自知不是对方的第一个学生,也不可能是最被看好的那个——迪诺师兄、自家的守护者们,周围哪一个人不比他天资优异,所幸老师还是自己的,就算平时再怎么嫌弃着,果然也不会将他丢下不管。
然而先前从没认真想过自己擅自抱有着怎么样的感情——师长抑或同伴,如今看来,仅以这些称谓赋予对方分类似乎太肤浅了,那个人理应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拯救他于平庸泥泞的无翼天使,又是逼迫他踏入荆棘烈火的黑暗神明,鞭挞他浴血前行的同时也纵容他幼稚的哭泣,而那双手——那双执掌生杀的持枪的手,总会在所有危急时刻牵引他继续走下去,甚至不吝将他圈护在一个冰冷却安全的怀抱里。
只是现在,纲吉不知道该把有件事称为可怕还是荒唐——但正是关于他老师的那双手,关于它的温度与触感,成年男性修长的指骨,还有黑白两重袖口下,那微微泛起的青筋从有力的腕部一直蔓延到好看的手背……那种种细节,最近好像开始出现在了他不能言明的梦里,以至于早晨醒来的时候简直烦恼得要命,既想要一直把滚烫的脸颊埋在手心里逃避现状,又不得不赶紧起来处理一下床单的清洁状况。
幸好房间里只住着他一个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专心?”
此刻正缩在沙发的一角晃神,作业本摊在膝盖上,大概是被注意到许久没动一个字,听见警告之时已躲闪不及,熟悉的身影走到跟前,随即纲吉便被一把捏住下巴,受/强/迫地仰起头来,遭到的力度不大却很果决。他紧张地瞪大着眼睛,没有防备就撞进了那双漆黑的瞳中,想要移开视线却被对方的目光钉死,一瞬间简直身心都动弹不得。
耳朵已经烧起来了,面颊却被冰凉而粗糙的指腹压制着。
心脏跳得太快了啊——
拜托了,拜托……现在别用你的读心术对付我。
或许真有好心的神明作梗,Reborn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片刻,慢慢松开后居然什么带刺的话也没说,只是双眸愈发隐入帽檐的阴影中,稍微低头瞥了一眼纸张上的大片空白,口吻略带不悦。
“这种题目到底哪里不会,不是上次刚刚做过一样的类型?”
“哪次你也没教我嘛……”纲吉惴惴不安地嘟囔道。
“照这么说,难道还非得要我喂你才肯吃饭吗。”Reborn显得有些不耐烦,重新走到面对的座位上架腿而坐,双臂随意搭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继续沉默地审视了自家学生良久。
纲吉被他看得发毛,心虚之余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最好搞搞清楚,我也不是万能的。”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再度开口的语气里隐约浮现一丝无奈,“有些事情,就算是我也没办法陪你去做吧。”
纲吉愣了一下。“诶,你说考试吗……”他“哈哈”地打着马虎眼,为了缓和气氛都开始胡诌起来。
Reborn只是不经意地弯了弯嘴角。“之一吧。”他说道,“今后还会有更多——譬如敌方要求单独赴约谈判、作为首领如何指令部署下级、只身沦落险境的话怎样脱逃……”
“——等等等下,扯太远了吧,况且我都说了一万次了我根本没想当——”
而对方根本不管他的抗议。“——当然还有别的。”
“……?”
“比方说你的私人生活。我倒是很希望彭格列十代今后择选恋爱对象的标准最好不要像他做数学题那样不着调,不然作为老师也会感到很丢脸的。”Reborn说到这里稍作停顿,“举个例子而已,但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无论如何,总不见得那些方面还要继续依赖我吧?”
接下来自己是否作了回答,又到底说了什么,纲吉几乎没有印象。那个时候他们的对话太过隐晦,而他仍不敢面对自己切实的心意,蹚在浑浑噩噩的想法里,根本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真的给予了某种暗示,尽管没搞错的话——自此,他们之间便一点点地生长出了某种长大的人该有的距离感——或者说是他的老师有意为之才对,或许旁人看不出来,可是纲吉不可能一无所知,毕竟被羁绊深切的人疏远,任谁都会感到失落。
“因为是爱情,所以就不能依赖我”什么的……这么想来,说不定当时的自己就已经被委婉地警告过了呢。只是到了现在万不得已的关头,才迟钝地回忆起那些林林总总的零碎。
可是,又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并拒绝他呢。
就算只为这一点,纲吉着实感到困惑。
没有被明确地拒绝和讨厌,所以绝不可能就此放弃,更不要说比起不知所措的两年前,如今他甚至已向对方表明了心迹。既然对方不在意地迁就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不相信老师不会给他一个正式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我该怎么做呢,Reborn?少年郁郁地苦想着,或者说……
到底怎么做,我才能让你满意?
(6)
“所以你说给沢田一个追你的机会,其实就是变相地督促他好好学习?”拉尔盯着桌面上那张60分的数学测验卷,一脸难以置信这种画风格格不入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黑手党聚集的酒吧里,“‘非得考到让我满意的成绩才行’——这什么借口,也太戏弄人了……你不会跟他说要拿到全科满分才能答应他的追求吧?那他这辈子肯定没指望了。”
而趴在旁边的可乐尼洛已经笑了足足一分钟,显然不介意对未婚妻一针见血的评价表示苟同。“话说回来,现在居然能挣到及格线了吗——看来那小子确实很喜欢你了……”翻来覆去地把试卷扫了几遍,表情调侃地瞥了Reborn一眼,“还有啊,几年前我就想说——你还真喜欢把他的试卷随身携带,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像个任劳任怨的老父亲?”
“那种人生里缺乏父爱的小鬼,大概总会对成熟男性产生比常人更多点的依赖——上个礼拜去了吉留涅罗办事,看到尤尼那孩子黏着电光伽马的样子也是一样的,不过人家那位可要温柔太多。”拉尔理性地分析道,全然不顾身边某位杀手先生的实时感受,“反正我印象里家光一直都呆在意大利忙门外顾问的事情吧?谁叫他没参与过自己儿子的生活,所以就算现在沢田对你不是那种性质的感情,那家伙恐怕也没有资格抱怨让你钻了空子。”
Reborn皱了皱眉头,对这种疑似把纲吉对他的执着归咎为恋/父/情结的评价不置可否,况且如今得知了对方的心意,自己也不能完全不受影响地维持从前偏向于家长身份的自我认知。
不过,说到真正的家长……
“我当然不会跟家光和奈奈说什么。”他冷冷地说道,“根本没那个必要。”
因为什么也不会发生。
两个损友终于安静了一阵,拉尔突然又问:“沢田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不清楚。”Reborn稍微顿了一下,有些含糊其辞,“可能诅咒解除以后没多久吧。”
“诶,你确定那是喜欢吗?”
“那不就是馋你身子?”
“可是不答应有伤感情诶。”
“答应了就是晚节不保。”
……这两个人针对别人的时候倒是默契无双珠联璧合。
尽管他很不介意直接开打,但是好歹也要顾及酒吧老板的心情。
最终只是回敬说“有闲不如操心自己的婚期吧,订了婚又取消又续订,是要拿着门外顾问的工资干报刊生意并以一己之力充实花边栏目吗”,总算在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红一阵又红一阵的脸色里扳回一局。
目前这种处境之下,他没有心思跟打得火热的情侣一般见识,更不可能把所有细微的想法和盘托出,哪怕是对勉强可以称为友人——抑或得意门生的家伙。
“Reborn,听说阿纲跟你告白了?”几天前迪诺找上门来的第一句话还说要给老师送点不错的咖啡,然而下一句便不遮掩地表明了真实的八卦来意。
无视了一进门就平地摔的大弟子,Reborn直接把包装精美的礼物从地板上提走:“你听谁说的?”
“那个,说来话长,昨天刚到日本阿纲就来找我喝了点酒……”
“——他喝酒?”他手上一滞,微微眯起双眼,“你给他喝的?”
迪诺诧异地看着面露愠色的老师,一时间仿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遭到质问,随即却不由失笑起来。
“我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想试试酒水,不过那孩子找来的时候情绪实在不太高,说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说这件事……没架住他的央求就——啊放心就给尝了一点点度数很低的,你也不要这么严格嘛……”有点心虚地好言相劝道,总算爬起来并把老师请回了客厅说话,“况且他迟早要来意大利继承家族,话说我们国家年满十六就可以饮酒了——别忘了阿纲今年可都要过十八岁生日了啊。”
Reborn冷淡地一瞥。“你觉得比起你,我不清楚他现在几岁的可能性比较大是吗。”
“话虽如此,你好像确实总把他当成孩子,说是给他机会,其实也有点哄骗的意思在不是吗?阿纲也不可能完全察觉不到……”迪诺小心翼翼地说道,“就算不喜欢,也应该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拒绝比较好吧?”
“这就是他希望你传达到我这里的意思?”
“他什么都没求我,只是看到小朋友为了你都快相思成疾,作为师兄实在于心不忍……”年轻人口快地开着玩笑,然而在看到老师危险的眼神后赶紧换了一个角度分析,“咳,况且想想现在的状况……嘛,就这么说,假如阿纲是个女孩子,明目张胆追他的男生绝对已经排过几条街——”
“那么现在不那么明目张胆的人里——”Reborn当然听出了那种话里有话,“也包括你?”
“……诶?”对方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认输,“就算阿纲没有喜欢的人,他那帮守护者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哪有那个机会,虽然师弟是很可爱没错……呃,所以如果老师你真的没有那个打算,要不然就让给——等、等一下啊Reborn你冷静点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跟你抢人啊啊啊啊——”
他习惯了用枪吓唬学生,尽管每每都很有效用,此刻却不意外地捕获到了对方狼狈之余的一点得逞意味。
“怎么?”于是颇有些不悦地反问道。
迪诺整理了一下仪态,随后似乎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啊……就是感觉,原来你也会被动摇成这样。”
“话说回来,你也根本没有离开阿纲的打算吧,不然诅咒都解除了为什么还一直留在并盛,九代目那边从来都不给你的合约设置时限的——”对方继续说着,探询地注视他道,“所以说,其实我也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别不坦率,你这家伙,未免也太宝贝那个小鬼了!”
思绪回归现实的时候可乐尼洛正欲下手狠拍他的肩膀,Reborn干脆直接一脚踹翻了他的凳子。
似乎哪里都有只不识趣的金毛。
可能对方喝得有点兴奋,拉尔最终决定先行把人打包拖走。“不过这么患得患失的样子,确实是不像你。”临行前却又丢下这么一句。
Reborn没回答也没看她,任凭将要为人妻的前魔鬼教官不必要地啰嗦着,冷静的态度倒像是在替他剖析思虑的心理治疗师。
“估计心里从头到尾都在分析利弊,一直都在盘算怎么样做对他比较好吧,可是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所以说——关于你自己呢?”拉尔理智地问道,“在你心里面,对沢田纲吉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这一点不才最重要吗?”
……什么怎么想的——这不是最显而易见却又无关紧要的事吗?
“明明还是在意的吧,否则根本就不会为此感到麻烦了。”似乎所有人都在隐晦地说着这样的废话。
在意?怎么会不在意。
就是因为太在意了。
他的学生还太年轻,又是想法无比单纯而固执的人——那家伙可以在了解彭格列的坚不可摧之后还大声喊出“由我来毁灭”的决意,而十年后的那个甚至彻底碾碎过作为7^3之一的彭格列指环——当Reborn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实在不以为然,可是当他下意识地想要训诫,才发觉在未来的年代,那个需要受他教导的愚蠢孩子早已不在人间。
而在那之前,是十年后的沢田纲吉首先失去了他。
没有我看着的话,无论多少岁还是保护不好自己吗。
如今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自诩已把彭格列的继承人教导得很好,但一切的前提似乎都是他还陪在对方身边——纲吉对他过分的依赖无疑从很早以前便已开始,随着相处时间的渐长只会愈发有增无减,然而正因如此,默契之余的副作用也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
代理战的时候,任何一点差池都可能将死沢田纲吉的未来,伽卡菲斯对那孩子产生了兴趣,似乎想要钦定对方的命运,不幸在于那个西洋跳棋脸却是Reborn唯一无法撼动的存在,而彼时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的学生舍弃掉为他而战的觉悟。
其实他们每一个都是不顾自己生死安危的人。Reborn一直都想对纲吉说,但我可以是,彭格列的所有人都可以是,唯独你不行。
因为其他一切皆受大空庇佑,而大空迎面的危险大于任何人,为万众簇拥却不能得到万分之一的安全,即使设立守护者的制度也无济于事——这样残酷的现实,他早在逗留未来的期间便看到端倪。
而事到如今,仿佛无论他在与不在,都会给纲吉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这已不是羁绊那么简单,而早已恶化成为一种牵制。
不如谓此以契机,诅咒解除后没多久Reborn便开始了同彭格列总部的沟通事宜。如果进展顺利,十代家族当于高中毕业的同时往赴意大利完成继承——那些少年新秀几乎可以算得上由他一手培植,身为总引导者,他的手头获有关于下一任彭格列高层的所有重要数据,这些信息需要提早受到保护与对接,首脑更替之前务必要打好一切铺垫——这些动作或许进行得稍微快了,但虑及一些事……他只是想要这么去做。
因为心有烦躁,比以往更为迫切地想为沢田纲吉确保一个万无一失的前程——那就是说,即使在没有自己参与的情况下,彭格列十代的未来也将足够稳妥。
虽说算是家族内部的秘密作业,来往的信函与电话仍十分频繁,偶尔甚至会有相关人员登门拜访,关于这些Reborn并不想让纲吉提前知晓,那或许会使之畏缩不安,因此随意扔去模棱两可的借口加以搪塞。对方从不怀疑他的说辞,可同时也不懂得“予以私人空间”的含义,反倒自顾自上门得愈发勤快,仿佛老师就该是二十四小时的服务业者,然而他似乎没有理由不在这一点上大发慈悲——毕竟自家学生那种性格……
那孩子十四岁的时候,一天找不到他都能急哭。
而时至今日,他又何尝不在每一场危险博弈里体验着或将失去对方的忧惧。
这种情绪在洞悉到纲吉对他懵懂的迷恋之后攀至极点,Reborn向来不是会产生自责情绪的人,在他看来那纯属浪费时间,但理智不受干扰并不代表满不在乎。他已然了解纲吉对于自己的过度重视才是障目一叶,那种依赖已经深扎在少年的心壤里,任其蔓生则将无尽吸取髓血,连根拔除则让灵魂残破枯萎。
难道还要默许对方继续沦陷下去吗?
在你真正学会独当一面地生存下去之前,更深的拥抱只能是变相的伤害。
是他忘记了要停在更客观一些的立场上,这样隐退的时候或许就不会给对方带来过大的影响。况且要不是纲吉惯于缩在暗恋的界线后面止步不前……自己说不定早就离开了。
“那如果我说我喜、喜欢你——!”
而终于听到那句笨拙告白的时候,Reborn甚至无法预料这个发展会导向彻底的离别还是别的什么。他转身前藏住了一丝无奈而纵容的表情——朝夕相处的默契加上超直感的助力,只要稍有波动,纲吉应该都能看得出来。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走”——他当然明白对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怯生生地,却又紧抓着不肯撒手。
他此次前往意大利是为处理九代目拜托的公务,不出意外只需要调出一个月左右的行程,但纲吉并不清楚,而之后是否还要返回日本,这也是个未知数。这趟工作赋予的分别是个契机,如果可以,Reborn也想看看自家学生会作何反应。
只是对方给出的反应,他却不能判定究竟好坏与否。
那孩子总能在无意间说出一些让人败给他的话来,非常动听,难能可贵的是又那么真诚——并且诱人。
面对那样的告白,当时的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
“试试看……有本事的话就想办法让我改变心意。”
试试看吧,如果是你,会不会让我变得抛弃所有冷静的想法也要顺应感情的选择。
Reborn笃定自己已经做了所有正确的事,唯独那一句话输给了一时的鬼使神差,内心深处居然还抱有着这样一丝恶劣的侥幸,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所以说,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冷静就是了,毕竟如果只按字面意思理解,他从来就没有真的想要拒绝。
一己私欲面前,果然谁都只是伪君子而已。
(7)
“我了解了。”纲吉坐在床边,仰起脑袋望着特地过来一趟告知明天就要返回意大利的那个人。
“如你所愿,没有不打招呼就擅自走掉,满意了?”他的老师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稍稍打量着这个曾经住过不短时日的房间,如今身材高大而气质暗沉的成熟男性却显得与之格格不入,“依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好像我呆在这里反而不利于你专注学习吧。现在离升学考试还有一年,你的成绩姑且也算有所进步——所以接下来我不在你身边,确定可以?”
“没有问题哦,”纲吉却感觉自己的内心出奇地笃定,“因为我已经想好了。”
“……想好什么?”Reborn眯了一下眼睛,“终于决定继承彭格列了?”
“在你眼里我就应该听话地做个没有感情的继承机器吧……但是关于这个,确实还没有想好,也不能骗你。”他有点郁闷地应道,“我指的是那个啊,你之前不是让我想好‘到底想要什么’再来跟你说吗,所以现在想再试一次——赶在你离开之前。”
“自己的人生都没有明确的规划,就敢说已经想好感情上的事了吗?”对方看起来十分不以为然,“虽说就算为了帮九代目的忙,短期内我也不打算离开彭格列,但别忘了我当初成为你的家庭教师是为了什么——假如你最后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成为家族首领,那以后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和必要了。”
“是啊,如果不当首领,也就没有资格拥有Reborn你这么好的老师了吧。”纲吉认栽地笑了笑,“但是,即使那样,毕业以后我还是会去找你——因为无论如何,我想要的就是跟你在一起。”
语气听上去有些任性了,可是,他想起自己当年对犹且身负诅咒的小婴儿信誓旦旦地说“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去”,那种心存坚定的感觉一如既往,似乎只要坚持这样的想法,他就一定能够做到。
“……”然而就像他第一次告白所遭遇的那样,对方沉默许久,“还是没明白。”
“……?”
“那样做的话,跟现在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你只是离不开我,为了挽留而做着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一切都因为心智还不成熟。不妨这样说吧,假如你打算继承家族,只要条件谈妥,我倒是乐意接受彭格列十代的聘用,长期呆在你身边也未尝不可,但是——”说到这里,Reborn的神情愈发冷了下来,“要是有一天我死了,难道你也不活下去了吗。”
纲吉愣怔地注视着他的老师,却难得没有为那冰冷语气之下涌动的不悦感到瑟缩。此时此刻,超直感仿佛总算运转起来,测验着对方强烈的情绪里究竟沸腾着多少关切。
“我不会让你死的。”于是他认真地保证道,“在那之前我一定会阻止危险发生。”
一瞬间里,他几乎可以肯定Reborn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沢田纲吉,你是听不懂日语吗——”
“——你以前说过有些事情陪不了我,所以我都打算自己来做了啊。”纲吉却毫不犹豫地打断道,感觉自己也有点情绪激动起来,“学习、实战、关于黑手党那些恐怖的工作任务……虽然最后那个还是不太想,可是你的要求我一直都有在努力完成——我也想考到好的分数,我也想成为厉害的人,那样的话,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可以独当一面,所作所为也不至于给你丢脸。尽管现在还是没办法不仰仗你的教导,但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味依赖你啊!我只是、只是……”
不想让你失望,也想要保护你;不想跟你分开,也想要陪伴你。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尽管一直都在表达着这样的意思,你却总在考虑别的事情。
一开始就告白了想在一起的理由,被告白的人却根本不听。
少年争辩着,不甘心地直视进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妄图从一言不发与面无表情里找出一线动摇的端倪。
“……况且总是站在老师高高在上的立场上不肯下来,Reborn这样也太狡猾了……觉得我不能独立什么的,现在明明是你不肯放手让我脱离你的保护吧?”说到这里他突然站了起来,“就不能平等地看待一下我吗——我现在在跟你表白诶!”
平衡感不好的身体一时间有点摇晃,大概以为他又要一个平地摔砸过来——Reborn往后退了一步。
虽说可能只是习惯性的做法,纲吉还是莫名感到有些委屈。
不过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哭出来也太丢人了。
沢田纲吉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很没用的人,无论在什么方面都没办法耍帅成功——就像被困在未来的那个时候,为了点燃火焰而自欺欺人的虚渺说法,稍微词不达意都瞒不过他的老师,因此再也不敢讲什么空洞的大话。而眼下也是一样的——尽管心意已决,也不敢以稚气未脱的口吻说“我爱你”,因为害怕觉悟不够而遭到嘲笑,更害怕被判定为不合格后彻底失去对方的关注。
这一次似乎任何言语都没法让那个人满意,那么,或许行动会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几年下来他已拔高不少,但冲到自家老师跟前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不一定超得过对方了,问题是又不敢拽着领带让人弯下腰来,稍微踮起脚尖吻上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慌张得很,闭上眼睛的同时意识到抿得很紧的嘴唇像是直接撞在了下巴上面,于是赶紧又踮起一点,重心却开始向前偏移,无措之际纲吉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对方,胸腔里的跃动似乎跳空了一拍,然后又“咚咚咚”地快得吓人,而耳后的热度一点点蒸腾起来,那个没有经验的吻却还像只迷迷糊糊的小动物一样,慢吞吞地胡乱摸索着想要找到唇角的位置。
“我好失败啊”——就在闷闷地自我腹诽时,他突然听到了男人的一声低沉轻笑,那其中却似乎传达着某种认输了的意思。
还没反应过来形势已然完全颠倒,纲吉只感觉手腕被人一把扼住,身体的朝向受到带动稍微改变了,被迫着踉跄后退几步,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抵在了书桌的边沿。他吓得动都不敢动,眼睛刚微微睁开,小腿又被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顿时直接跌坐在了先前才整理干净的台面之上。
Reborn动作得娴熟而随意,纲吉根本搞不清自己如何稀里糊涂地配合着分/开/双/腿让人站了进来,被对方强势搂过贴近距离的事实叫他感到温暖又惊慌,双手勉强地支撑着桌面,而右手腕仍被摁住。主导者欺压的姿态迫使纲吉后倾着身体,然而男人的右手始终都牢牢托住少年的腰部——就像以往那样,只要有老师在,他就知道自己身于安全之中,因而永远也不会倒下去。
“闭上眼睛。”此刻他的老师发以命令。
成年人给予的吻是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黑暗中纲吉的思考能力几乎被波涛起伏的情动完全淹没,接受着那种不可推拒的引导,感官沦陷于探索与被探索的旖旎知觉。这过程对第一次的经历者而言过于奢侈而漫长了,他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温度融化在紊乱的气息里,头脑也被面颊上攀升的滚烫烧成一团浆糊,结果到这时候又突如其来地爆发出新一轮紧张感,口中不安地发出呜咽,于是揽在他腰身上的手缓缓上移,动作不算柔情却有足够的安抚效用,那掌心蕴藏着某种曾经梦到过的灼热与力度,摩挲过他的颈与后脑再将亲密的触碰加深一层。
……
终于被放开以后纲吉捂着嘴巴咳喘了一会儿,大口深呼吸的同时下意识地想要退缩开一点,因为对方气势上的压迫实在有点过分,可是现在整个人都被囿于捕食者狭小的狩猎范围中,稍加动弹都是痴心妄想,慌乱情绪的影响下也再不敢与之对视——这样子另一种意义上的“完蛋了”,简直比当初被枪指着脑门的经历还要恐怖。
“既然要我平等地对待你,那么以后要是连这种程度都承受不了的话,”Reborn俯身凑近他的耳边,低沉的嗓音仿佛正在道以某种威胁,语气里裹挟着一点恶劣的揶揄,吐息抚摩过耳垂,感觉却又如此温柔缠绵,“不如就乖乖死在我手里吧。”
其实没敢指望能这么迅速就得到回应,然而沢田纲吉知道,无论过程如何艰难,到最后他的老师果然还是会让他通过试炼——从往昔至今日,一向如此。
不过,告白这件事情果然好难……尤其现在,简直像是要把自己献祭给魔王大人一样。
但是呢,又绝对心甘情愿。
(8)
Reborn很早以前就已经预见纲吉会是个好首领,而如今则察觉到对方或许还有成为一个好的恋人的潜质——因为承诺不曾食言,信念足够执着,即便始终战战兢兢地说着“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却一直都温柔而坚定地贯彻“一定会让你选择我”。
因为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放下心来,最终决定给予感情上的认可——尽管还是很像应付小孩子的做法,但也难得服输地承认自家学生如今看来不再只是一个需要教育和督促的小鬼,更何况纲吉本就从没让人失望过,成长的路途上尽管磕磕绊绊,带来的意外之喜却只会越来越多。
如今不用特殊弹帮忙也敢拼死追求喜欢的人了吗,看来确实不能小看了这份觉悟。
无可否认,他其实一直都拥有着这个少年最为纯粹而炽烈的爱。
“所以……那个——Reborn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对吧?”一吻结束纲吉的脸已经红透了,却还是可爱又腼腆地笑着,仿佛刚刚尝到一点甜头就被惊喜到了,于是像个天真的小孩那样试探性地小声追问,摇头晃脑地妄图得到更多一点的夸奖。
而他只是冷哼了一声。“你的超直感到哪里去了?”
“诶?唉,果然还是不行吗……”
当然不行。
无论哪个时空,无他能胜过我对你的了解,亦无他能动摇我对你的期许。
如果真有解释的必要——“有点喜欢”,这算什么优柔寡断的说法。
我当然会比这世上一切庸人都更加爱你。
(完)
R:话说回来,谁允许你一个日本儿童二十岁以前就饮酒的?
27:……说好的把我当作大人看待呢?
【本意是想写R爷有点关心则乱,27一堆废话保证“我对你的感情不会拖累我的成长”之后R爷其实就放下心了,结果回头又看了一遍,感觉最后写得像是老师被小天使亲了才破功的,形象顿时昏庸起来……哎呀算了不管了。】
【all27】去死吧玛丽苏-21
预警和前文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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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沢田纲吉自六道骸房内出来后,便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时日尚早,太阳还未浮上天空。未到晨时,空气中流动着稀薄的凉意,风中也裹挟着稍许的冷。
纲吉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他情不自禁环住自己的胳膊,在大风中微微打着颤。
“阿纲?”
温和的声音自旁边传来,纲吉回过头去,便看到了背着剑的男人。
——山本武。
山本武扫了他一眼,笑着道:“你这么早就起了吗?”
“其实我平时起的也没这么早,”纲吉挠了挠脸,“今天是骸有事找我,所以我才醒来的。”
山本武笑了下,这里离六道骸房间很近。在他遇到纲吉时,自然猜到纲吉刚从六道骸那里出来。
纲吉看着前方穿戴整齐,显然已经完全清醒的山本武,忍不住感慨了句,“山本同学,你起的真早啊。”
“嗯,习惯了,”山本武爽朗地笑着,“我一向这个时间起来晨练。”
他并没有告诉纲吉,他之所以习惯这个时间起床,是因为这九年来彻夜彻夜的失眠与梦魇。
山本武注视着纲吉,他发觉对方的鼻尖被冻得微微泛红。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纲吉身上。
西装外套落至肩头,纲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山本同学,这样你不冷吗?”
“我才跑完两圈,现在一点都不冷,”山本武顿了顿,道,“阿纲,你先回去换件衣服吧。”
西装外套是温热的,依稀还残留着山本同学的体温。纲吉想,听到对方的提议,他点了点头。
“嗯。”
“我送你回去吧,”山本武搂过纲吉的肩膀,“总部挺大的,我怕你迷路。”
纲吉现在住的,依然是十年前他在本部时住的房间。之前他也曾误闯进过那里,在那里打碎并带走了以前的合照。
和他记忆里相比,那个房间就像是凝固在了时间的长河里一般,和他最后一次来时一模一样。
后来纲吉才从里包恩口中得知,他的房间是由专人维持的。就连桌几上只喝了一半的咖啡,都是每天专门换过,还冒着暖呼呼的热气。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他的房间依旧和以前完全一致。
但纲吉站在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却又清楚地明白。
发生过的就是已经发生过的,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亦无法改变的真实。
*
纲吉回到房间时,发现屋内的蓝波和云雀学长都已经不在了。
山本武跟着他进了屋,若有所思地扫视了一圈屋内,“昨晚有其他人来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是陈述的。
“对,”纲吉正在换衣服,随口回道,“昨天蓝波和云雀学长睡在了我房间里。”
纲吉坦然地脱掉睡衣,并没有觉得在山本面前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地方。山本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偏头望向了窗外。
纲吉动作并不慢,他三下五除二就换完了衣服。
换完衣服后,山本武问道:“阿纲,你今天有什么规划吗?”
纲吉当然没有什么规划,他在十年后的每天都非常闲,完全找不到事干。于是他朝山本摇了摇头。
“这样啊。”
山本武的声音里多出来一丝愉悦,他沉色的瞳仁也多出几缕笑意,“那阿纲,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看看?”
山本的这句话让纲吉有些猝不及防,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咦?”
纲吉下意识望向山本的眼睛,“可以吗?”
他迎上的,是山本温柔而坚定的眸光。那双发着光的眼睛,让纲吉恍惚了一瞬。
“当然可以。”
山本的声音很轻,仿若虔诚,又似是低喃,“你是自由的,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山本武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前提是——在这里。
事实证明,山本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在纲吉走向彭格列总部正门的时候,全程并没有任何人拦截。有成员看到纲吉和山本走来时,都恭敬地弯下腰问候。
纲吉有些不适应别人这般的恭敬,山本看出来了,便也笑着让下属们不必拘谨。
他们就这样一路绿灯大开地走在离开的路上。
这里就不得不谈一句了,彭格列的本部是真的很大。纲吉估摸着自己走了大概得有二十多分钟了,还是没有走到门口。
一路上,他和山本有说有笑。山本真的很会聊天,提到的话题总是纲吉感兴趣,所以纲吉倒也不觉得这路上有多么难熬。
“我的那个数学老师……”
纲吉正说着自己在东京的校园生活,一个拐弯,便在转角处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他口中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停住了,“狱寺同学?”
纲吉看着前方。
狱寺隼人正站在那里,似乎在和下属指挥工作。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镜框,清隽的眉目间泛着一丝厉色,却依然好看的像一幅画。
狱寺前方站着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小伙子,手头拿着一叠文件,正不住点着头,“是,我知道了……”
廊道尽头处的银发男子也发现了纲吉,他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十代目?”
这一刹那,他脸上的严厉与不耐尽数褪去,化为几乎殷切的温柔。狱寺前方的下属看到这样的狱寺隼人不由呆住,在听到十代目这个称呼时,脸上更是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你先回去吧。”狱寺隼人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下属退下。下属恭声应了声,离去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纲吉,脸上满是疑惑。
这就是十代目吗?
奇怪。下属一边走着,一边迷茫地想着,明明传闻里的十代目是个女性啊。而且在他印象里,岚守大人提及首领时也从来都是厌恶的,不曾态度这么好过。
“狱寺同学,”纲吉看着离开的那人,忍不住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工作?”
“并没有十代目,这不过是点小事罢了,”狱寺立刻道,在注视着纲吉时,他碧绿的瞳眸亮到慑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准备带纲吉出去看看。”山本武插话道,他似有似无地揽过纲吉的肩,把纲吉搂的更近。
狱寺注视着山本的动作,眸色略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视线重新望向纲吉,“十代目,您想出去吗?”
“嗯,是的……”纲吉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在迎上狱寺的目光时,又立刻改口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出去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出去。”
“当然方便!”
狱寺毫不犹豫地道。他伸手想执过纲吉的手,但手伸到一半却又犹豫了,最后只是僵硬地浮在空中。
他只是喃喃自语着这句话,“十代目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沢田纲吉可以在这里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因为他是彭格列的首领,是这里的王。
——是他们的王。
狱寺隼人抬起头来,向纲吉展颜一笑,他的笑容虔诚而小心翼翼,“既然您要出去,那么请让属下先准备一下,届时也请务必让我随行。”
纲吉头顶冒出问号,为什么出去一趟还需要准备?
山本武好像知道狱寺准备做什么,便没有作声,默认了狱寺的所谓“准备”。
纲吉不知道狱寺到底在折腾什么,只知道对方不停地打起了电话,用熟练的意大利语叽里咕噜地吩咐着什么。
纲吉的半桶水意大利语全然分辨不了狱寺在说些什么,只能稀里糊涂地听懂几个单词。
在打完一长串电话后,狱寺君的“准备”似乎终于到位。
就这样,纲吉和狱寺以及山本两人迈出了彭格列的大门。
在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纲吉注意到,狱寺和山本似乎都故意走在了他的身后,没有与他比肩。
纲吉也没把这点放在心上,时隔许久再次来到西西里,他的情绪也十分高涨。
一辆黑色加长的林肯停在他们面前。
“十代目您想去哪儿?”狱寺坐在驾驶座,倾身问道。
他这么问,纲吉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他思考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记得以前十代目您很喜欢落日大街上的一家面包店,”说起过去,狱寺的绿眸也柔和下来,“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那家店还开着吗?”
纲吉有些惊喜,“好啊,那我们就去那边吧。”
狱寺和山本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山本看着屏幕上的短信,比出一个ok的手势。
狱寺点了点头,收回视线,启动了汽车。
黑色豪车如一道箭矢般窜了出去,就像是白昼中的暗色幽灵,无声无息。
山本最后看了眼手机上的意大利语短信。
那上面的消息是:
【人员已经替换完毕。】
他笑了下,删除掉了这条信息。山本支着下巴望着旁边的纲吉,暗色的瞳仁里沉着莫名的晦暗。
*
这一天纲吉在外面逛得十分尽兴。
令他很惊喜的一点是,那家甜品店的老板并没有换人,店里曾经那个小姑娘长成了美丽的少女。
而他们似乎还记得他,亲切地问他怎么这么多年没有来过。
纲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讪讪地笑了下。
他们到的时候,新鲜的面包刚刚出炉。面包被烤得金黄酥脆,散发着可口的芳香,令人食指大动。
纲吉他们三人在这里用完了早餐,接着便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游逛起来。
十多年过去了,和纲吉印象中相比,这里变了许多。
但却仍然有着未曾改变的部分。
纲吉之前来意大利时经常来到这条日落大街,在这里也认识了不少人。而这次故地重游,他也见到了许多熟人,这让纲吉感到分外亲切。
他在这里消磨了大半天时光,最后走的有些累了,便随便找了家咖啡店坐着,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和狱寺及山本闲聊。
狱寺君的话不多,只是一直望着他,只是间或说上几句。主要还是纲吉和山本两人在说话。
狱寺同学真的沉默了很多……纲吉在心底想着,或者该说,过去十年,狱寺同学变得比以前更可靠了。
他暗暗用余光窥视向对方,只是很小心的打量,却立刻被狱寺捕捉到了,朝纲吉露出个温柔的笑。
纲吉意识到自己的偷看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讪讪地挠了挠头。
“我去趟厕所。”
纲吉起身道。
狱寺立刻道:“我陪您……”
“这个真的不用了,”纲吉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是,我知道了。”狱寺明白了纲吉的态度,便坐回了位置上,“请您一定注意好安全。”
山本朝他挥了挥手,“阿纲,早点回来哦。”
他们是在商场的四楼,纲吉要前往的是楼层的厕所。
他步履轻快地往厕所走去。在脱离背后两人的视线后,纲吉轻轻呼出口气。事实上,纲吉总觉得狱寺今天把他盯得太紧了,似乎生怕他出事的样子。
刚才狱寺同学叫他注意安全,不过他只是去个厕所罢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吧……
纲吉毫无心理负担地这么想着。
*
嗖!
飞刀划破空气,如同一道银色的流光,直直贯穿了前方的照片,将照片上女孩的脸划得破破烂烂。
金色头发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再次扔出一柄飞刀,他头顶带着个银色的皇冠。
“该走啦,前辈~”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戴着青蛙头套的少年突兀地出现在了房间中,“来任务了。”
“我知道了。”
贝尔打了个哈欠。他对任务的兴致并不高,可能是因为那些任务对象都太没有挑战性了。
连一点乐趣都不能带给他。
这次也和往常一样,在用残酷手段虐杀任务对象后,看着铺满地面的血,贝尔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真是无聊。
他是喜欢杀戮的,这也是他当初加入瓦利亚的理由。但是现在,这些毫无挑战性的杀戮却让他感到了乏味。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流过血了。
好烦好烦好烦。
贝尔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左臂,那里缠着笨拙而厚重的绷带,就像是新手缠的。绷带下的伤早就好了,但贝尔却一直没把绷带给取下来。
他并不知道理由。就像他也不知道,九年前为什么他会那么愤怒、几乎气到了发狂。
只是因为记忆被操纵吗?
还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贝尔不知道。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无比烦躁,想要见到很多很多血。
在轻易暗杀完任务对象后,贝尔和弗兰很快就离开了任务地点。
弗兰的语气平板无波:“要去吃点什么吗?白痴前辈~”
“嘻嘻,你在找死吗?”
飞刀刹那间刺出,袭向弗兰的心脏。刺中的瞬间弗兰的身体却化为了幻影,贝尔对此早有预料,只是冷哼一声。
“前面好像是彭格列的人。”
弗兰突然开口。
“哦?”
贝尔提起了精神,他望了过去。
那是条街道。街道上散布着各色各样的人群,或聚集,或分散。有男有女,有情人也有老人。
看上去这似乎是条毫无异样的正常的街道。
但贝尔和弗兰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
这些外表似乎与黑手党毫不相干的路人们,事实上全都是彭格列的人。这些人看似正在逛街或游走,实际上却在保持警惕,防备着任何陌生人的接近。
一旦有无关的人想要进入这条大街,就会被彭格列的员工拦截下来,彬彬有礼地请走。
“被围场了。”
贝尔若有所思道,“很少看到彭格列这么大动作,这是为什么?是有重要人物出行吗?”
贝尔这下来兴致了,他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能遇到某些老熟人呢。”
“哦,白痴前辈你可千万别死了,”弗兰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语气依然是平板无波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因素,“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不会忘了叫Boss帮你收尸的。”
“你还是去死吧。”
贝尔投出飞刀。他抽了抽嘴角,毫不意外地发现,飞刀刺中的又不是实体。弗兰的身影如雾般散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贝尔也不关心这一点,他微微眯起眼,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条街。
一路上贝尔注意到,越靠近某个中心点,周遭的守备越加森严。于是他便朝那边不断前行,很快便发现目的地是一栋商场。
“看来重要人物就在这栋商场里了。”
贝尔轻不可闻地自语道,他从楼梯口一路上了商场四楼,中间杀死了两个不长眼的家伙。
到了四楼,贝尔倒很快就发现了老熟人。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
贝尔神色古怪,“他们怎么会单独来咖啡店?”
贝尔越想越觉得古怪,而且这样严密的出行安全措施,也不像狱寺和山本一向的风格。
“嘻嘻嘻,越来越有意思了。”
贝尔退去,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一区域,正想继续查探,就感觉身后袭来一股热浪。
“你是什么人?”
有人厉声喝问。贝尔飞刀立刻射出,刺中那人喉咙,却依然没来得及阻止对方按响警报器。
“叮叮叮叮叮叮叮!”
急促而嘹亮的警报声立刻响彻了整个商场。
糟糕!被发现了!
贝尔暗道不好,看着立刻齐刷刷围上来的人,他立刻遁去。
他并不怕对上这些人,但他知道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会很快前来。
贝尔虽然一向自信,但并不是自大,他知道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同时对付两个守护者。
贝尔皱着眉头,一路躲避着,一路找着离开大厦的方法。中间遇见一队人路过,正巧旁边有个门,他就直接闪了进去。
他刚进门,还没看清楚情况,就有好几个人冲了过来,“你是入侵者?”
贝尔冷静地扫了眼,这里似乎是厕所,有六个隔间。其中五个隔间的人都冲了出来,朝他举起了枪。
贝尔冷笑一声,手中飞刀如天女散花般袭出,只见鲜血如曼妙的衣裙般散开,那些攻向他的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同时倒在了地上。
应该没有漏网之鱼了吧。
贝尔扫了眼,注意到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依然锁着,里面还隐约传来细微的声响。
有人?
贝尔直接走过去,手中飞刀燃起火焰,齐刷刷射在那隔间的门上。
“嘻嘻,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也许本王子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贝尔笑盈盈地对隔间里的人开口。
(tbc)
这章真的太难了()
写到一半时我电脑坏了,送去修还没好。最后我是在外婆家电脑码完这一章的qwq
各位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