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露君沾】我爱你
OOC致歉!私设如山!勿上升正主!全文以陈昊宇视角展开。建议搭配陈昊宇 戚薇的《若梦》
距离乘风2024结束一年后,陈昊宇想在日记上写一篇总结,关于自己这一年的总结,以及她的。
说干就干,陈昊宇立刻找出来了笔和本子,开始动笔。
“24年年初,拍完了凡人歌,我就好好的回家过了个年,随后我也接下了乘风这档综艺,我仔细想了想,我今年32了,也到了该上浪姐的时候了,只不过我在去浪姐之前想着混几公就可以了。”
“等节目嘉宾表出来后,我一眼就看见了陈丽君这个名字,她很火,最近的贾廷被网上很多人称为老公姐。只不过自己这个小透明应该也不会获得她的关注。”
“到了节目前采...
OOC致歉!私设如山!勿上升正主!全文以陈昊宇视角展开。建议搭配陈昊宇 戚薇的《若梦》
距离乘风2024结束一年后,陈昊宇想在日记上写一篇总结,关于自己这一年的总结,以及她的。
说干就干,陈昊宇立刻找出来了笔和本子,开始动笔。
“24年年初,拍完了凡人歌,我就好好的回家过了个年,随后我也接下了乘风这档综艺,我仔细想了想,我今年32了,也到了该上浪姐的时候了,只不过我在去浪姐之前想着混几公就可以了。”
“等节目嘉宾表出来后,我一眼就看见了陈丽君这个名字,她很火,最近的贾廷被网上很多人称为老公姐。只不过自己这个小透明应该也不会获得她的关注。”
“到了节目前采的时候,节目组问道我,陈昊宇姐姐,你如果在节目上成为了队长,你觉得你是个怎么样的队长啊。”
“啊?不可能,我不可能做队长的,我不可能做队长的,三连,我不可能做队长的。当时节目前采我录的很快,只不过问道队长的时候,我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来了陈丽君的身影,她如果能作为队长的话应该是个很好的队长,会让人很安心。”
“到了节目第一期,姐姐们录制的时候,我很忐忑,我在圈子里没多少好朋友,这次这么多人,i人被动要出来了。不过还好,这次和我一起进去的有三个姐姐,四个人一起进去不会很尴尬。和姐姐们打完招呼后,我就找了个凳子做了下来,环顾了一圈,没有我认识的人,我便坐下来开始玩牛奶盒子,用它来扎花花。”
“听到节目组在我的耳机里喊,昊宇姐姐别玩了,给点镜头,我才把头抬起来营业,正好这时,陈丽君进来了,周围的姐姐都惊呼起来,我也看了她一眼,正好这时我和她对视了,她的眼神很干净,让人不自觉的看着她的眼睛。”
“这时,广播爆了陈丽君击鼓的数据,214kg,我的天啊,太厉害了吧,好多姐姐才100多啊,不愧是练家子。这时,陈丽君走到了我面前说道:“你好,我是陈丽君。”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连忙打起来了招呼,随后陈丽君就走了,去和后面的姐姐打招呼,但是不得不说陈丽君的手很好摸。”
“到了录制初舞台的时候,陈丽君一身红衣,身上配着一把剑,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将军,让人移不开眼睛,随后姐姐们的初舞台表演就开始了,我一个个的看着,不知不觉就到我了,我和mai一起走到了准备室,开玩笑说道“哇喔,你今天是个公主呢,我就是你的王子。”随后还给mai比了个心。”
“初舞台,我赤脚唱了一首《野子》,再怎么说我也是星光大道冠军。虽然这首歌输了,但是我完成了一个我很满意的舞台。下台后,我终于觉得可以放松了,于是开始躺着做,还玩起来了手机。”
“直至陈丽君上台,我立刻放下来了手机,紧盯着荧幕,陈丽君上台用越剧唱了一首《天命》,陈丽君真的很帅,特别是最后那不经意的收剑。陈丽君赢了,还是大比分的,不知为什么我很为她开心,虽说我俩并不熟。”
“就在我无所事事的看着其他姐姐的初舞台时,陈丽君走到了我身边说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我立刻回答道当然可以,陈丽君才坐了下来。”
她到我身边说道:“待会的组队我俩一起吧。”
“我完全没有想到陈丽君会来邀请我一起组队,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陈丽君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拉钩。我完全没想到她这么小女孩,然后我俩就拉钩了,陈丽君就到我身边坐着了。”
“随后在一公选歌里面,陈丽君拿到了发如雪,这首歌不错,很适合我和她。随后的抽取队长卡,我拿到了尚雯婕姐姐的《热冬》我私心其实特别喜这首歌,但是我已经答应陈丽君了,随后大声喊到有没有人想要热度的。身边有一个姐姐要,我一看居然是《发如雪》我从没想过会这么顺利,立刻就和那位姐姐交换,直奔陈丽君的房间。”
“我一进去,就和陈丽君四目相对,我俩可以喊了起来,就这么快乐了七分钟。完全没考虑外面的大姐和二姐。”
“就在君君和大姐二姐聊完,就我和君君待在房间内,这时候朱丹姐姐就进来了,我看着君君婉拒她后,站在君君身边一起送朱丹姐姐出去,随后靠在沙发上说道队长这个活干不了一点。晚上回去时,君君没有带衣服,我就拿我的衣服给姐姐遮妆造。”
“一公我和君君,柳岩姐姐,萨顶顶姐姐一起组队,我们四个相处的氛围很好,分房间时,我其实想和君君一起住,但是君君说她自己会很晚回来,怕打扰我们,大姐说自己睡得很死,不怕。然后我就和二姐住一起了。”
“吃饭时,二姐说怕自己眼神不好,大姐说让君君叫她,等君君回来时,她从门口出来的那个眼神真的很帅。晚上坐车回宿舍时,外面君君的粉丝喊到君君老婆!我的玩性也激发起来了,跟着粉丝喊到君君老婆,君君老婆。喊的君君都脸红了。”
“在宿舍想拉票时,君君也会陪我演热冬,陪我闹,我们还在演三姐妹携幼弟勇闯江湖。”
“表演结束后,君君被戚薇姐撩了,我都不知道我哪里来的醋劲,喊君君回来,现在想想可能当时就喜欢上她了吧。”
“一公结束后,我们成为了乘风一团,去到位置时,是君君牵着我的手上去的,至少那个时候她是只属于我的英雄。”
“二公我们有优先选择权,我们选择了《溯》正好我的好闺蜜是这首歌的原唱,我立刻给她发了消息,随后我们又开始了训练。在二公前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原本想着才认识一个月不到,这个生日就这么过了得了。但是没想到她们让二姐来牵制时间,太假了,虽然我猜出来了,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很感动的。君君送给了我最爱的唱片,这个很难买到的。随后我们四个还出去玩了仙女棒,虽然我们知道这公我们会被拆组,但我们还是保持信心的。”
“不出所料,我们虽然全员安全,但是被拆组了,君君被戚薇姐带走了,我在这个节目只认识她们三个,我一瞬间又无措了起来。这时候李嘉格姐姐走过来说道昊宇,我俩一起吧。我立刻就答应了。”
“没能进去戚薇姐姐的队,我和vinida,suni还有李嘉格姐姐三人一起组队表演了《小雨》,这一公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队友离去的感觉,这个感觉一点都不好受,我不能再让我的队友走了。”
“四公时,我当上了队长,这时候看我当时的前采,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打造了一支我内心中完美的女团,但是在晚上我还是偷偷给陈丽君发去了消息:君君我第一次做队长,我有点担心。 君君:别担心啊,你有成为队长的能力的,你也别担心,累了就来找我,我一直在这里,只要你累了我永远在你身后。”
“我看着这个她发出来的话笑了,果然还是当初那个让人安心的队长,就是会说话。四公我的队伍选到了王霏霏师姐的《精卫》,派出了suni和妮可俩位姐姐,正好四公录制是君君的生日,我单独问了大姐二姐送君君什么。大姐送保值的,二姐送给猫的,那我就送给君君,我要送一个与众不同的,嘿嘿。”
“四公结束,我带着团队又拿到了乘风一团,但是君君的队友走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哭了,我走过去安慰了她,随后回到位置跟着身边的万妮达说道我们要陈丽君。万妮达点了头,随后便开始选人,我原本以为这个规则我待会要过去抢人,但是没想到真的抽到了,可是君君却不来。”
“真的不来吗? 君君:我来不了。 好吧,我尊重你。”
“随后君君去到了何洁姐姐团,我们团来了大姐和张予曦姐姐。大姐对于我的改变很惊讶。”
“五公时,君君和刘忻姐姐的舞台太强了,俩个人获得了903。但是我的团队还是乘风一团。”
“随后来到了团建,姐姐们可以把酒装进杯子里,我立刻就去把杯子里装的全是酒,君君还获得了最加练的姐姐,我的棒棒还是最高的。但是我到后面好像有点喝醉了,静静的坐在了君君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在君君旁边我很安心,这就是最纯爱的时候喝醉了也只敢坐在你身后。”
“第二天的团建,我和君君就黏在一起了,我俩一起做了游戏,做饭的时候君君就一直站在我身边,我俩就像小情侣一般。后面我还用巨资拍下来了君君的越剧票,可是终身的哦。”
“到了晚上放烟花的时候,我才好像从梦中清醒了过来,这三个月过去了,只剩下总决赛了,君君不是娱乐圈的,我俩的见面频率是不是会不断变少啊。”
“想到了这里我开始不断的害怕起来了,我也不想给自己留下了遗憾,晚上回去,我和君君表白了,但是我没想到成功了,我以为她还是直女。”
“到了总决赛时,我和君君都成为了队长,在颁布年度舞台时,《发如雪》是第一个,君君就站在那里等着我,我拉住君君的手上去领奖。我还看了眼君君的衣服,那个背肌……”
“总决赛结束,整个乘风就像梦一样过去了,我还荣获了总冠军。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和我刚来节目的想法也不太一样。”
“在录制好六时,我和君君又到了同一队,我可以在镜头前和君君互动,我俩摆了越剧的动作,舔脸夹球,君君还给我擦了脸上的水。”
“总决赛第二天,我和君君就一起工作了,要录制《白蛇.浮生》的主题曲,我和君君当上了许仙和白娘子。看着对面的许仙我和君君嘴角根本压不住。”
“在录制好后,我进组了,这时我才正常想明白,我和君君以后的互动会越来越少了。到了7.31,白蛇直播,我才和君君见面了,一个月没和君君见面,从未有这么久过,只不过以后就会更久。到了八月的演出,我因为工作不能去,但我没想过君君会因为这个挨骂,我当时快内疚死了,如果我能和君君一起的话,挨骂的就不只她一个人了。我当时立刻给君君打了电话,对面的哭声让我心都要碎了,可我见不到她,我安慰了她很久,直至她睡着了我才把电话挂断。”
“此后,我和君君再也没有在公开合体过,但是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在《时光音乐会》君君给我写的信,年底我和君君在VB上的互动。”
“到了今年的《乘风》我才和君君终于有了机会合体,我和君君一起表演了《花田错》拿到了整季的最高分,随后我就和君君一起回到了属于我俩的家。”
当陈昊宇写到这里的时候,传来了陈丽君的声音:“昊宇,可以出来吃饭了。”
“好,我马上来。”
随后陈昊宇在日记本上写上了最后一句话:“我和君君幸福的日子只能写到这里了,但是这绝对不是故事的结尾,我和君君幸福一辈子的!”
写完后,陈昊宇走到了厨房帮着陈丽君端菜,这个时间是属于她俩的。
半真半假
- 现实向造谣文学,9K字
- 又名:同事非要嗑我的CP是怎么回事?
- 依然主打轻松快乐
1.
刚走进休息室,陈丽君和李云霄立刻被一圈好同事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君君小云,站着别动,我们要审你俩。”
两人面面相觑,全然猜不到其中缘由。陈丽君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相似的过往经历,有些好笑地开口说道:“又怎么了?云霄和我今天可没吵架。”
李云霄认可地点点头,向方圆投去一束询问的目光,对方却摇摇头撇开了视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谢婵接过话头,笑得一脸灿烂,“据可靠情报,你们俩终于在一起了是不是!这种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为什么......
- 现实向造谣文学,9K字
- 又名:同事非要嗑我的CP是怎么回事?
- 依然主打轻松快乐
1.
刚走进休息室,陈丽君和李云霄立刻被一圈好同事团团围住,寸步难行。
“君君小云,站着别动,我们要审你俩。”
两人面面相觑,全然猜不到其中缘由。陈丽君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相似的过往经历,有些好笑地开口说道:“又怎么了?云霄和我今天可没吵架。”
李云霄认可地点点头,向方圆投去一束询问的目光,对方却摇摇头撇开了视线。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谢婵接过话头,笑得一脸灿烂,“据可靠情报,你们俩终于在一起了是不是!这种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是我们不配吗?”
“妈妈你在说什么!我和我老妻结婚多年,什么在不在一起的。”
陈丽君随口一答抬脚便要走,反倒是被李云霄拉住了。她扫了一圈众人一本正经的表情,难以置信地问:“你们是认真的?哪来的连本人都不知道的可靠情报?”
亲友圈的拷问有理有据,毕竟两人深夜在练功房接吻的照片已经传遍了休息室的每个角落,甚至连路过的猫都高低看了两眼,“喵喵喵”夸两人般配。
模糊的照片里,李云霄背对镜头,遮住了陈丽君的大半张脸,但看得出她微微仰头,双手捧着对方的脸,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加之灯光昏暗,显得相当缠绵。
更可恨的是,居然还不止一张!
另一张照片里,陈丽君体贴地屈着膝,让李云霄不用再费劲地垫脚。
两人一人一手捧着手机,看了几眼低像素的“接吻照”后相视无言。
“……这是不是你不小心划伤我的脸那天?”陈丽君率先开口。
“是,我在看你脸上的伤痕。”李云霄难得和与她同仇敌忾,好笑又无奈地看向一众兴致勃勃想吃瓜的同事。
陈丽君瞪大眼睛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可真行,我和云霄就算是真亲上也只可能是为了戏曲的将来好吧。”她瞥见李云霄敛起笑意眉头微微一动,赶紧又补充道:“没谈过,没在谈,要谈早谈了。”
“啧啧啧,陈丽君,你这张嘴……”李云霄说完拍了下她的背,摇摇头抓起方圆的手腕走出了人群。
“散了啊散了啊。”陈丽君也牵起蔡铭的手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等等,这到底谁拍的?”刚走到楼下,陈丽君就停住了脚步,转身向蔡铭发难。
“哎呀我哪知道!你先放手,我可不想被云霄灭口。”蔡铭连忙甩开她的手,看着地面答道:“我也是……也是昨天才看到的。”
“昨天?那你既不告诉我又不替我辟谣是?”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我哪看得透彻。”
“这时候你又背得了古文了。”陈丽君白了一眼好友,“你还能不知道我和李云霄是什么关系?”
“知道,老同学、同事、搭档、老婆——但不是女朋友。可是,你这家伙神神秘秘的,我哪知道你有没有跟她搞什么地下恋情。”说完蔡铭自己也觉得滑稽,咧着嘴大笑起来。
“噫~真受不了你。”这话听得陈丽君鼻子眼睛眉毛皱成一团,“你们八卦也别太离谱,干嘛传人家李云霄和我的绯闻,她不找对象的啦?”
蔡铭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推着她往前走:“行行行知道了,去吃饭吧,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耶~”
远远看到陈丽君和蔡铭端着餐盘正在找座位,方圆推了推李云霄低声问道:“要不要叫她们过来一起坐?”
“不要,我现在不想看见那个傻子。”
“你们明天还要一起出差诶~”
“没办法,只能祈祷我不会想一脚把她踹下飞机。”
方圆撇撇嘴低下头喝汤,自家好友就是嘴硬心软。但凡陈某人露出一点可怜模样,李云霄肯定又会恨不得立马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就像前几天那样……
看到陈丽君在另一个角落坐下,方圆收敛了神色,杵着下巴说:“刚看到照片时,我还以为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想多了。”
“别的不说,看起来你们好会亲~”
“别脑补。”李云霄也不恼,挑起碗里的胡萝卜放进方圆的碗里,笑嘻嘻地说:“谢谢你,我最亲爱的老铁。”
“云霄……就说把她叫过来嘛……”
2.
农历十二月的北京最是寒风凌冽的时候,再加上干燥的空气,刺骨的感觉便又多了几分。刚走出首都机场,陈丽君就被凛风吹得不得不裹紧衣领,呼出的白雾也尽数在空气中弥散开来,仿佛被这冬日的冷意吞噬殆尽。
“陈丽君,你的行李箱比你还需要围巾是不是?”李云霄无语地取下系在行李箱提手上的围巾,展开绕过她的脖颈。冰凉的指尖偶尔触上裸露的皮肤,激得她连连往后退。
“大小姐你别动!”
“云霄,你真好。”
“嗯,别太迷恋我。”
李云霄调整好围巾的角度,又把手重新揣回大衣口袋里。
“现在说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来得及的。”
“嘿嘿,你已经是我老妻了呀~”
李云霄轻笑一声不再答话,抬手向终于找对路的司机挥了挥。
汽车在正前方停下,李云霄刚想伸手去拉行李箱,就被陈丽君不声不响抢了过去,一如之前在机场里那样。她只能先坐进车里,回过头看着陈丽君向司机师傅解释如何放置行李。
等陈丽君坐定,李云霄忍不住带着怨气开口:“你真的不需要帮我搬行李。”
陈丽君倒是不以为然,耸了耸肩说道:“你也不需要帮我系围巾。”
“你这人。”李云霄锤了她一拳,“自己明明也时常腰疼。”
“那我就不得不说了,最近是谁卷得比较狠,前两天还肩疼到抹眼泪呀~”陈丽君一边说,一边露出欠揍的表情,毫不意外招来一顿暴打。
“真的最讨厌你了!”
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机会真正落在自己眼前,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李云霄亦然,这段时间狠狠逼了自己一把,没曾想却招致旧疾复发。别看现在陈丽君在旁边得瑟,只不过是这次稍微幸运点而已。大多数戏曲演员,身体就像弓上紧绷的弦,只要不拉到极致崩断开来,都会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三百场。
在酒店餐厅吃完晚饭,小半天的奔波劳碌加上夜晚愈发低的气温,让两个人果断打消了外出散步的念头,靠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也许是气候变化与疲惫交织的缘故,李云霄隐隐感觉,那稍稍缓解了一些的肩痛竟又卷土重来了。
“我先去洗澡,你多吃点水果。”
“好,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
本想着借温水驱散身上的不适,然而效果寥寥,李云霄心中是又委屈又焦虑。撑着洗手台深深吸了几口气,待到镜中的自己看上去不再狼狈,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洗漱间。
果盘里的水果还剩三分之二,讨厌的菠萝已经全数消失,想也知道这是陈丽君的体贴,总是把自己的喜恶记在心上。见她半张着嘴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李云霄一时忘了疼痛,轻手轻脚地抱着外套走了过去。
她不敢坐下,生怕自己的动静惊扰陈丽君的小憩,再让她睡五分钟吧。
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李云霄心里各种繁杂的情感交融碰撞。
小时候毛毛躁躁猴里猴气的人,年近三十竟突然稳重了许多,容颜也越发俊俏起来。
早些年总觉得她内在的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难以琢磨,近些年却好像在一次次搭档演出的戏里逐渐读懂了真正的她。
小睡的人突然轻咳了一声,微微皱起眉头来。李云霄顺势抚平她眉间的沟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小声喊道:“君君醒醒,晚上还睡不睡啦~”
“霄……云霄,你好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喝口水,房间很干燥。”
陈丽君接过杯子仰头灌下几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才稍稍驱散了些许困意。她迷离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好欺负的神情,让李云霄不禁生出几分想要逗她玩的念头。
“想不想要你睡得流口水的照片,卖给你。”李云霄抿嘴笑着晃了晃手机。
吓得陈丽君彻底清醒过来,赶紧擦了擦嘴周,“你是不是又骗我!”
“没有呀,骗你干什么~”
“行,我先验验货。”说着她便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李云霄的袖口,似嗔似笑地说:“就这么喜欢我?什么都拍。”
两人闹作一团,笑声交错。李云霄终于招架不住,连连拍着陈丽君的手讨饶:“君君,别闹了!我骗你的啦!”说完便甩着手臂,朝自己的床走去。
看着李云霄的背影,陈丽君若有所思地问:“加重了?”
“嗯,像是。”
“去床上,我帮你揉揉,等下贴个膏药。”见李云霄要推辞,陈丽君索性捂住她的嘴,努努嘴示意她趴下。
李云霄闭目伏卧,静静感受着身旁的动静。她听到了陈丽君在一旁卷袖子的窸窣声,接着床边微微一沉,那人单膝跪在床边,双手轻柔地按上了她的肩膀。肩上传来熟悉的触感,有节奏地时而轻时而重,耐心又细腻。
“云霄。”
“嗯?”
“很疼吧?”
她的声音温柔而低缓,仿佛能将所有坚强的伪装融化。李云霄喉头微微一紧,鼻尖泛酸,不知不觉枕头已被悄然浸湿了一小块。
在练功房,大家彼此按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也许是因为问心有愧,她总觉得此时此刻此景此地的温度、湿度、亮度,还有陈丽君的存在都是扰乱她心绪的罪魁祸首。
平日里脆弱易碎的那一面早就被封印了,哪怕是受更重的伤,李云霄也不曾掉过几滴眼泪,为何一到陈丽君面前就屡屡破例?
可如果是她,剖开自己的心给她看又何妨?
“嗯,很疼,抱抱我好不好?”
被问的人明显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啊,好。”
出乎意料的是,那是一个面对面的拥抱。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李云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先前的画面。从陈丽君起身将她翻转到正面拥入怀,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再到撩开衣领触上她的肌肤贴好止痛贴,热流仿佛从四肢汇聚,沿着血管汩汩涌向心脏,激起一种类似辛辣的灼热感,刺激却疼痛。
台上台下,可曾有一次你抱紧我时不愿再放开?
3.
“陈老师,李老师,请问可以和你们合影吗?”
在北京彩排的两天,这句话几乎要在两人的耳边磨起幸福的茧来。
这件事甚至传到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杭州。
在等待飞机起飞的间隙里,陈丽君半靠在椅背上快速翻阅了一遍团内的聊天群,然后无言地递到李云霄手里让她看。
“诸位朋友,我在朋友圈看到了小云君君和别人的合照,还不止一张。”
“我也是。”
“+10086。”
……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好害怕被君君姐和云霄姐追杀。”
“说!妈妈罩你!”
“好吧,有没有人觉得她们像婚礼主角?”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确实像!”
“年轻的大脑果然好使。”
“对唱着越剧互相嫁给对方,好浪漫喔,嘤嘤嘤~”
“随2000。”
……
“@君君 @小云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
终于滑到最下方,李云霄转头给了陈丽君一个了然的眼神。
“云霄,她们怎么就乐此不疲呢?”
“可能觉得逗你有意思吧。”李云霄敷衍地随口一答,故作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刚刚有人给你发消息。”
“不要理他。”
“谁啊?”
“不重要,最近新认识的人。”
李云霄顿时懂了,大概,又是个想追求陈丽君的人吧。尽管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但见她并无兴趣,李云霄还是心平气和地追问道:“不想多聊聊看?”
“没兴趣。”
“为什么?”
“可不可以不要问?”
陈丽君不耐烦的表情加上语气惹得李云霄也不太愉快,她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干嘛呀。”
“不喜欢他。”陈丽君顿了顿,犹豫再三开口说道:“因为他想追求你,但是连面对失败的勇气都没有,只会找我寻捷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前半句说的不就是她李云霄吗?人生尽是权衡与博弈,她无法面对彻底失去陈丽君这个结果,所以哪怕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陈丽君心中一个特别的存在,却仍然开不了口说出自己的心意。要是编成越剧,那恐怕是最乏味的剧本吧。
越想心里越烦躁,于是她脱口而出:“既然是有关于我的事,你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万一……我也喜欢他呢?是昨晚坐你左边那个前辈对吧?”
气氛瞬间凝固。
万万没想到李云霄会这么想,陈丽君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破这个局。沉默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看着李云霄说:“知道了,我不会再妨碍你。”
李云霄一瞬间慌了。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她下意识地避开陈丽君的目光,生怕自己的泪水也被她引诱下来。幸好飞机已经起飞,幸好这趟飞机没有无线网络,她还有时间来安抚那个被自己惹哭的人。
李云霄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种不明事理的样子。到底是气陈丽君非但不知她心意,甚至认真替她觅佳偶,还是本质上气得是自己的算计与胆怯,坦白说她辨不明。
身边的人不知道何时睡着了,眉头微微皱起,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透着几分破碎与凌乱,却反而让人好想亲亲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方圆用来揶揄她的话——“陈丽君的脆弱是李云霄的致命弱点。”
李云霄屏住呼吸稍稍凑近了些,甚至连陈丽君脸上的细小绒毛都变得清晰可见。
“对不起。”她用气声低低地说。
“云霄?”
李云霄一惊,赶紧往后撤了一些,“你醒着?”
“嗯,怎么可能睡得着。”陈丽君轻笑着摇摇头,声音还带着鼻音,“我也想跟你说对不起。”
“不用,我明白你那么做是因为在乎我。”
“你有你的界线,我明明知道。”
“那是对别人,不是对你。”感受到陈丽君一直被低气压包裹着,李云霄索性侧身牵过她的手在掌心摩挲,接着又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你知不知道呀~”
陈丽君愣愣地看着她,迟疑了几秒,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回到家,陈丽君洗完澡才终于腾出时间来处理未读消息。
首先,礼貌地告诉那个烦人的男人云霄已有对象,勿扰。完成。
然后来敷衍谢婵,不是,云霄竟然已经回过了?她特意引用了那条关于喜糖的消息,说——“别急,就快了~”
一句玩笑话,将陈丽君带上了即将到顶的过山车。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越屏住呼吸,心脏倒越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4.
“他又又又联系我了。”
看到李云霄的信息时,陈丽君刚洗完碗,正思索着要为爸妈添置一台什么样的洗碗机。她气愤地一拍厨房台面,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赶忙对着手吹气。
“小君,没事吧?”
“妈,没事,我马上过去。”
她咬着牙,一边甩了甩手,一边在心里骂人。说了别人不是单身还不肯罢休,甚至三番五次骚扰,到底是什么普通自信又没道德底线的渣男啊?他的戏迷知不知道他私底下如此不要脸?
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复,李云霄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他说,这次是向其他人打听过我是单身才联系的。”
“疯了吧他?!”
“要不,我找个人演男朋友坐实非单身这件事?他毕竟是业内前辈,可能不太好直接撕破脸……”
大脑仿佛自动屏蔽了其他字,“男朋友”三个字格外刺眼。
陈丽君的心猛地一沉,“不要吧,别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我们一起想办法。”想起下午父母刚好要去走访亲戚,本想在家补个觉的……“云霄,我想见你。”
“好,我们老地方见。”
自从妈妈搬去杭州后,临海的老房子便空了下来,自然也就没有了年味。
李云霄原本计划下午演出结束后就直接驱车回杭州,但在看到陈丽君的消息那一刻,又毫不犹豫改变了主意。想到陈丽君这样一个周到的人,居然也不问问自己的计划就冒然过来,她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窃喜。
天色渐暗,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忽起忽停。
“冷不冷?”
“现在不冷了。”
“云霄,你唱得真好听~”
“少拍马屁,你又不是第一次听我唱歌。”
“真的!所以你唱几次我夸几次。”
“油嘴滑舌,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
话音落下,两人默契地沉默了。
天际逐渐被渲染上橘黄色,投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如同洒落的金色碎片。两人肩并肩坐在岸边,各怀心事。
中学的时候,李云霄隔三差五就会骑车来到这里,有时候是为了躲避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有时候是因为对迷茫前路的不安。
“云霄,你说你已经回他了?”
“对,叫他滚了。” 瞥见陈丽君惊愕的神情,李云霄接着说道:“不是冲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女性从小被教育要温和、要懂事,所以多少人遭受了骚扰还要顾忌这些恶人的颜面。我不可以让他得逞,反正他也不能拿我怎样。”
“云霄,你真的很勇敢,很酷。”陈丽君低头笑起来。
“没有你,我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勇气。”
“不会的,那是你本来的底色。”
“我是认真的,你就是我的底气。”李云霄挽住陈丽君的手臂,缓缓靠在她的肩上,“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站在我这边不是吗?”
“是。……也不一定。”
“嗯?”
“假如你真的要找人演你的.......”
“那三个字很烫嘴吗?”李云霄坐直身体,直勾勾地注视着陈丽君。
自己的心声就像被加上了字幕,一句不漏被李云霄看在眼里。
陈丽君终于抬起头来,迎上李云霄那被夕阳映得愈发炙热目光,其中分明只有自己。所有的猜测和迟疑,都在顷刻之间被一燃而尽。
“对,说不出口。”陈丽君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李云霄也弯起嘴角,玩味地问她:“那怎么办?”
“可能……”陈丽君眨了眨眼,缓缓逼近,语气充满试探的意味,“需要李老师嘴对嘴教我?”
李云霄轻哼一声:“陈丽君,你比我想的还风流。”话音刚落,她便贴上了陈丽君那被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轻轻舔舐着,却又在即将更进一步的时候抽离而去。“教完了。”
陈丽君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迷离,她缓缓舔了一圈嘴唇,半晌,才轻颤着开口:“云霄,让我当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李云霄没想到自己会比自家爱哭的恋人更先掉下眼泪,不过不能算数,这是开心的泪水。
“好。”她轻声应道,在恋人的手指拂过眼角的那一刻。
阵风轻轻挑起陈丽君的碎发,李云霄抬手将发丝们悉数拨回耳后,指尖滑过光滑的肌肤顺势勾住了她的后颈。
“君,吻我,在日落之前不要停。”
5.
尽管李云霄已经把肉眼可见的灰尘清理了一遍,鲜少居住的房子里仍旧飘荡着淡淡的尘味。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家具摆设简单而陈旧。客厅的背墙上挂着一幅硕大的十字绣画框,另一侧墙上则残留有一块被熏黄的痕迹,电视倒是已不见影踪。
看到陈丽君眼里闪烁着探索的光,李云霄解释道:“我和妈妈很少回来,所以除了必要的家具都处理掉了。”
陈丽君闻言微微勾起嘴角:“就算这样,还是能想象出小云霄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有什么不同,你认识我时我也没多大。”
“很不同的。”陈丽君咬着下唇,自顾自地往里走,“我认识你时你已经不会把每个苹果都咬一口了。”
“陈丽君!”
“哎呀,你别打我~”
两人笑闹了一阵,李云霄才推着陈丽君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的摆设同样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窗台上的花盆早已干裂成土粒,墙上依稀可见曾被胶带贴过的痕迹。
李云霄随意地坐在桌角,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是不是在想,这张床不够两个人睡。”
“没有!我还要回家呢。”尽管陈丽君矢口否认,但躲闪的眼神让李云霄无比确定自己猜对了。
“你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被过去的记忆包裹吗~”
“云霄,我陪你,我睡沙发就是了。”
最终,两人还是一起挤在了那张小床上。
小床对两个成年人来说的确有些狭窄,陈丽君僵直地躺着,连翻个身都不敢,就怕一个不小心把李云霄挤到地上。犹豫片刻,她干脆伸出手,把李云霄牢牢圈进了自己怀里。
“云霄,你有没有过睡着后掉到地上的经历?”
“不告诉你。”
“那就是有。”
“就你最聪明,那为什么就是不知道我喜欢你呢?”
“我又不傻,是怀疑过,但不确定。”
“……”
“因为我总会想起你许的生日愿望。你说,愿自己保持好奇心,且寻得一位丰富鲜活又有趣的伴侣。”
“傻瓜!你不知道我是看着你说的吗?”李云霄觉得自己哪怕有七窍玲珑心,也断然不可能猜到这是陈丽君逃避的原因。“难道我要说,寻得一位在小百花唱越剧、身高168、姓陈的伴侣吗?”
“这样我应该能猜到。”
“才是应该?”李云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觉得为什么其他人天天传我们的绯闻,我敢说有几个人早猜到了。”
“啊?那蔡铭怎么不告诉我!”
“她可能……”
“……就当好事多磨吧,反正现在你在我怀里,我可以一次次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陈丽君探头亲了下怀着人的额头,又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睡吧云霄。”
“不要!你要不要为了越剧更灿烂的将来,再多亲亲我?”
论起翻旧账,李云霄的功力是炉火纯青的。
“云霄……”陈丽君尴尬地捂住眼睛轻轻叫了一声恋人的名字,求饶似的将一个吻映在对方柔软的双唇上。
“君君,要春节结束后才能再见,你会想我吗?”
“当然,我总在想你。”
“想我什么?”
“以前的话,大概是声音、表情?现在还会加上和你拥抱接吻的感觉吧。”
“那你……想不想再多记住一种感觉?”
李云霄问完便羞得双颊发热,还好关了灯,延伸至耳后的薄红才不会被陈丽君看到。可气人的是,分明听得到笑意从陈丽君的鼻腔里溢出来。
下一秒,她感觉到陈丽君凑了过来,鼻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一路滑向耳畔。温热的气息落在耳际,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求之不得。”
瞬间,耳根激荡起一阵酥麻,沿着神经网络散布开来。
拥抱和接吻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爱人亦是。
6.
自从长假归来,大家很快就察觉到陈丽君和李云霄之间的气氛微妙得很。
比如,她们在化妆间总是刻意坐在最远的两个座位,仿佛靠近一点地球就会爆炸;一旦对方靠近自己的领地,便立刻低头装作忙碌;若是在走廊上不小心擦肩而过,则是会狠狠盯着对方半天却又一言不发。
在舞台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眼波流转,深情款款,牵起的手依然很紧密。
一群操碎了心的人实在受不了,特地拉了个群讨论对策,名为——【JX今天怎么了?】
“她们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意思说以前真的在一起?有证据吗?”
“小孩子不要瞎打听。”
“也可能只是吵架了。”
“但你们不觉得这不像普通的吵架吗?我那天看到云霄洗棉扑竟然还带着笑意,以前吵架绝对不是这样。”
“要这么说,君君才是真的心情不错,经常看着手机傻笑。”
“该不会是两人都move on了吧?”
“撤回去撤回去,看不了这种话。”
“@方圆 @蔡铭,要不你们去打探一下?”
午餐时间,陈丽君正要夹碗里的菜,忽然被蔡铭的一双筷子拦住了,“陈丽君,你是不是又和李云霄吵架了?”
“何出此言?”
“很明显好吧!”
“哦,我以为你什么都看不出来。”她笑着拨开蔡铭的筷子,“快吃啦,排骨要凉了!”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当然!阿蔡,我对你没有秘密,但过两天好不好?”
蔡铭盯着她看了几秒,一想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拍拍她的手,给予一个鼓励的眼神。
食堂另一侧的光景则是大为不同。
“你俩怎么回事?”方圆单刀直入。
“没怎么,和以前一样呀。”李云霄心虚地低头咬了一口藕片。
“云霄,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方圆眼里充满了担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旁。”
嘴里的藕片突然不香了,李云霄头上冒出几个问号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圆儿,我有点听不懂。”
方圆皱眉,声音低沉下来,“是不是陈某人移情别恋所以要和你避嫌!你还为了让她放心去爱而压抑自己的情绪?”
原来如此,逻辑满分,答案零分。
李云霄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一面是感动好友对自己的情谊之深,另一面则是隐隐的愧疚感。
都怪陈丽君,非要玩什么“避嫌多久会被识破“的游戏……
“不是的……。”
李云霄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向方圆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们俩无不无聊?”
“和她一起做什么都挺有趣的。”
方圆无语地拨弄着剩下的小半碗米饭,丢下一句:“我饱了。”
“么么~你最好了。”李云霄说着便讨好地凑了过去。
方圆嫌弃地推开她,用眼神指了指远处:“陈丽君她们要走了,我们也一起?”
“好。”
当天,小百花久违地产生了两则头条新闻。
第一则,君霄终成眷侣。
第二则,“父子”情断化妆间,陈丽君惨遭蔡铭毒打。
飞鱼与游鸟(上)
- 越剧演员🍊 x 摄影师☁️
- 8.6k字造谣文学,勿上升!!
- 又是好久没写,灵感枯竭ing...写的时候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不得不感叹像君霄这样能在青春时代遇到惊艳的人真是件十分幸运且幸福的事~
1.
年关在即,热闹非凡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街道上少了往日的喧嚣,多了几分难得的清冷。商铺陆续关门歇业,卷帘门贴上了大红的福字和春联,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种名为年味的抽象气息。
不知道称不称得上是成长的代价,这些年陈丽君对春节的热情可谓是断崖式减退。尽管如此,结束工作后她还是提着单位发的年货,匆匆赶回了嵊州老家。
由...
- 越剧演员🍊 x 摄影师☁️
- 8.6k字造谣文学,勿上升!!
- 又是好久没写,灵感枯竭ing...写的时候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不得不感叹像君霄这样能在青春时代遇到惊艳的人真是件十分幸运且幸福的事~
1.
年关在即,热闹非凡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街道上少了往日的喧嚣,多了几分难得的清冷。商铺陆续关门歇业,卷帘门贴上了大红的福字和春联,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种名为年味的抽象气息。
不知道称不称得上是成长的代价,这些年陈丽君对春节的热情可谓是断崖式减退。尽管如此,结束工作后她还是提着单位发的年货,匆匆赶回了嵊州老家。
由于父母都是教师,陈丽君打从记事起就住在学校分配的公房里。论其优点,不得不提人情味足够浓;要说缺点也恰恰在于此,小时候连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传到父母亲耳朵里,有时候免不了挨一顿骂。一路朝家走,她忙不停地和相熟的邻居打招呼寒暄,你塞我几个水果,我还你几块点心。到家时陈丽君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扯得面部肌肉竟有些酸痛。
刚解放双手,手指上被袋子勒出的红痕都还没消去,客厅里就传来母亲冯淑华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君,快过来看。”
“来了。”陈丽君应了一声,慢悠悠地把换下的靴子放进鞋柜,又将长外套整整齐齐地挂上衣架,才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
尽管她这几年陆陆续续为家里添置了许多新东西,仍不难看出这间老房子已有二十几年房龄。墙上的挂画渐渐褪了色,父母坚持保留下来的旧家具也爬满岁月的痕迹。儿时的记忆在空间里无处不在,却在时间里七零八落。
她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干花瓣,捏在指尖不停摆弄。
“你看看这张照片。”见陈丽君还站着,冯淑华一把将她拉下来坐在沙发上,指着边缘微微泛黄的照片问:“还记得这个小姑娘吗?”
陈丽君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淡淡地说:“不记得了。”照片里,个子更高的她正被一个稍矮些的女孩从背后紧紧抱住,侧脸贴着她的肩,笑眼弯成两道月牙。
“你这小孩,怎么比我还不记事。”冯淑华无语地推了她一把,拨开塑料隔层小心地将照片塞回相册。
“妈……我已经三十了。”记不记事倒还另说,谁是小孩啊?陈丽君不乐意地皱起眉头来。
“你还知道自己不小啦?”无视陈丽君不满的表情,冯淑华话锋一转,噼里啪啦地把自己的心里话一吐为快,“天天说工作忙,让你多认识点朋友你也不肯去。我那些毕业生也跟你一个样,真搞不懂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世俗欲望低到可以去出家。”
陈丽君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边把玩着果盘里的叉子边说:“要真只是认识朋友,那我就去了。”语毕她叉起一块苹果喂到母亲嘴里,“妈,吃块苹果。”终于收获片刻宁静。
这场拉锯战已持续两年,陈丽君早就从最初的激烈反抗进化到如今的听而不闻。这些年也并非没谈过恋爱,甚至和女生男生都试过。牵手、拥抱,这些在别人看来稀松平常的行为,对她而言却像是一道道需要强行跨越的心理屏障,更不用说根本无法产生灵魂上的共振。
最夸张的一次,她和前任交往两个月后第一次并肩躺下,可惜我不懂你想依偎的渴望,你更不懂我想逃避的恐惧。在对方试图挤进她怀里时,她像被火灼到似的猛地把人推了回去。对方瞬间气红了眼,新账旧账一合计,当晚便把陈丽君赶出了家门。
冯淑华咽下嘴里的苹果,无奈地摇着头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有些事你自己多想想。”
“好,知道啦~”得了便宜就得卖个乖——这是陈丽君近两年和母亲相处时悟出的生存法则。
“不过你真不记得云霄了?李云霄,你李阿姨家女儿。”
“李阿姨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那半年你俩关系好得跟胶水粘在一起似的,大概除了上课时间都待在一起吧。后来不知道是闹什么别扭,她走的时候你就是不肯去送,那天她在车站哭得梨花带雨的,比外头的大雨还凶。”
“……真不记得了。”陈丽君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又转过头问冯淑华要喝什么。
“我不喝。”冯淑华摆摆手,“对了,她前段时间回国了你知道吗?喔,你不可能知道。老李也跟着回来住几个月,现在在上海呢,前天打电话来说是想约我吃饭。”
“我不去哈,不打扰你和李阿姨叙旧。”
“什么叫你不去?云霄也去!”
“我都不太记得她了,去干嘛!”
“那就重新认识一次啊!这次又不是相亲,再说了——”她语气一顿,“沪杭两地相隔也不远,互相有个照应不好吗?”
“妈——!”
陈丽君绝望地跌进沙发里,脑中已经飞快地开始构思拒绝的理由。
2.
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陈丽君撒了几次谎之后,冯淑华干脆堵在她家门口,顺利截获了外卖员送来的外卖。
说是要去加班的人穿着睡衣惊现家中,人赃俱获,抵赖无门。陈丽君只能赶紧认错忏悔,靠当场许诺才成功赎回了自己的肯德基。
聚餐最终定在古街上一家颇有人气的杭帮菜馆,别的不说,这家店的西湖醋鱼深受陈丽君的喜爱。等人的空档里,陈丽君一边心不在焉地帮老妈拍照打卡,一边在脑海里默默彩排打招呼的场景。
“哎呀小君,你关注下我的脸呀。”冯淑华把手机拉得离脸老远,翻看着相册连连摇头,“你看这几张,丝巾都飞我脸上来了!”
陈丽君还没来得及开口夸妈妈不管怎么拍都美丽,身后远远传来了中年女性的声音。
“淑华!”
母女俩同时转头,迎面走过来的是一对眉眼间带着六七分相似的母女。年长些的女人留着利落精致的短发,衣着素朴而大方,举手投足间透着练达与从容;站在她身后的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微微卷曲,墨镜随意地挂在衬衫领口,嘴角微微上扬,眼角却透着似笑非笑的寒意。
“毓兰!”冯淑华一下站了起来,握着对方的手上下摇晃,“咱们多少年没见了?有十七年了吧?”
“是呀!”李毓兰拍着旧友的手背拼命点头,又喜悦地看向呆愣在一旁的陈丽君,兴奋地说道:“我接云霄去英国那年,君君才读初二吧?如今都成我们越剧的骄傲喽!”
“没有啦,阿姨……”陈丽君不好意思地笑着,眼神却不自然地飘向李云霄。
李毓兰这才将女儿拉到自己身旁,急切地说:“云霄,来跟你冯姨问个好呀,还有君君姐姐。”
陈丽君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震颤了几下,这句话,她曾经听过。
3.
陈丽君第一次见到李云霄是十三岁那年的夏末。
燥热的天气,聒噪的蝉鸣,毫无预兆的暴雨,做不完的暑假作业——一整个夏天就没几件称心事。好不容易熬到快结束,居然被告知有个女孩要来家里借住一段时间。
陈丽君喋喋不休地向蔡铭抱怨自己人生中“最糟的夏天”,蔡铭嘴上敷衍着,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陈丽君的作业本,手下抄得飞快。倒不是说朋友还不如几本破作业重要,只是开学在即身不由己。有意思的是,这家伙每年夏天好像总会悟出点新东西来,蔡铭抽空听了几耳朵,没想到今年竟是少年烦恼,颇为新鲜。
陈丽君舔了一圈嘴唇,把残留的冰淇凌卷入口中,不耐烦地问蔡铭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了听了,”蔡铭总算肯抬起头,支着下巴把听到的内容努力拼凑了一番,“名字叫什么来着?你老妈同学家女儿,上海人,开学念初一。”
“算你及格。名字记清楚,李云霄,直上云霄的那个云霄。”发觉好友毫无要回应的意思,陈丽君瞪大眼睛惊叹道:“你该不会写不来吧?”
“陈丽君你看不起谁呀!”蔡铭不干了,“啪”地把笔往桌子上一扔,“最好是个能治一治你的人!到时候你可别来找我哭。”
“哼,她最好是个好相处的人,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李云霄生得一副家长老师人见人爱的模样,加之一开口又礼貌周到知书达理,冯淑华一见她就搂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陈丽君生平最怕和这种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相处,她站在一旁故作姿态地假笑着,心里颇有些得意地想:再怎么完美,还不是得听妈妈的话,乖乖叫我一声姐姐?
“陈丽君你好,我叫李云霄。”
陈丽君听到后一惊,心里很是不乐意。两位母亲在旁边倒是立刻达成了共识——叫名字也挺好,两人年纪相仿,就该相互帮扶。她只能闷闷不乐地说:“李云霄,我带你进去放行李。”
“进来吧。”推开卧室门,陈丽君径直走到书桌旁,手在空气中划了个区域,“靠墙那边归你。”
只有两间卧室的房子,自然不可能为李云霄腾出一个独属的空间。狭长的书桌一分为二,一侧整齐地摆放着书本和杂物,另一侧则只有一盆小小的绿植,叶片上甚至还残留着几滴水。
“谢了,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李云霄卸下行李,扭头轻声谢过陈丽君。
陈丽君看着李云霄纤瘦的背影,心中憋着的那股无名气忽然间消散了大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寄人篱下?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除了开学第一天,陈丽君再也没等过李云霄一起上学,她总是吃完早饭就背包走人,而李云霄也配合地故意吃得慢一点,免得陈丽君又被冯淑华念叨不等自己。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终究还是会有交集。有时她们写完作业了也会闲聊一会儿,比如体育课又被数学老师占了,某老师衬衫纽扣大错位,广播台点歌告白很老土等等。
蔡铭对此很是羡慕,甚至有一点点嫉妒。
“陈丽君,你最近怎么不找我抱怨了?”
“我什么时候抱怨了?”陈丽君一边反驳,一边把蔡铭没吃完的炸薯条全数转移到了自己面前。
“你不是说李云霄,她——挑食不吃胡萝卜,大晚上学习影响你睡觉,收到情书不藏好八成是在炫耀……”蔡铭掰着手指,把听过的怨言一一复述。
“停停停!这也算?”
“这都不算那什么算!”
“啧,蔡蔡你好烦,再说我不介绍她给你认识了!”
蔡铭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薯条又抢了回来。很少听陈丽君频繁提起别人,此刻她对李云霄充满了好奇,这个人该不会取代自己成为陈丽君最好的朋友吧?
4.
初秋的嵊州依旧闷热,突如其来的暴雨除了增加湿度,丝毫没能驱散空气中翻滚的热浪。
从学校走回家不过短短五分钟,陈丽君的裤腿就被雨水浸了个透彻。她骂骂咧咧地拧开门锁,径直走到阳台将滴着水的伞撑开摆在地上。刚准备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却忽然意识到——一向比她早回家的李云霄,今天竟还没回来。
“李云霄!”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再一看,沙发扶手上还摆着那把妈妈为李云霄准备的伞。
陈丽君嘴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奔向阳台一把抄起雨伞,再次冲出门去。
初一三班的教室里,李云霄正被两个同学围在座位上。
其中一个校服随意地系在腰上,单脚踩着椅子横杆,斜睨着她一脸挑衅地说:“李云霄,你成绩再好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来接你。性格这么差,真搞不懂他到底看上你什么!”
旁边那个留着几绺长刘海的女生抱着手臂跟着附和:“就是啊,整天高傲给谁看,连寄宿家庭都没人愿意管你!”
陈丽君刚跑到教室门口,就撞见了令她火气直冲脑门的一幕,从侧面正好能看清李云霄紧握着的拳头正因用力而轻轻颤抖。原来,李云霄也有乱了分寸的时候。
她想也没想,叫了一声“李云霄!”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在李云霄眼里,陈丽君就像一只朝她跑过来的威风款落水小狗。她喘着粗气,凌乱的发丝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脸颊上。再一看全身,裤子和衣服也湿了大半。
不过,潦草中偏偏透着一股莫名的帅气。
一股暖意悄然涌上心头。这个人,好像可以用心处处看。
“你们俩还不滚?”被凶的两个人这才灰溜溜地往门口退去,陈丽君又发狠地补了一句:“以后离我妹妹远点,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李云霄朝着陈丽君淡然一笑,摇摇头说道:“这种话,早就伤害不了我了。”
帮李云霄掩藏好那些不想为人所知的心绪,是陈丽君现下唯一能做的事。她也勾起嘴角,故作轻松地说:“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见李云霄点头,她才晃了晃手中的伞,“走吗?”
“嗯。”
踏进雨里,陈丽君忽然话锋一转,皱起眉质问道:“你忘带伞怎么不说?”
本色再现的发言,丝毫没影响李云霄逐渐放晴的心境。她挑了挑眉:“怎么说?寄信去你们班?还是去广播台告知全学校?”
“就……来我们班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
“抱歉。”
“不会,谢谢你特地来接我。”
两人各自撑着伞,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雨水像断线的珠子似的落在伞面上,啪嗒啪嗒响个不停。
“那个不好好穿衣服的人是你的情敌呀?”陈丽君跳过一个大水坑,回过头八卦地问李云霄。
李云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无奈地回道:“当然不是。”
“可是她喜欢的人好像喜欢你?”
“首先,我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其次,无论是谁我都没打算在这里谈恋爱。”
陈丽君撇撇嘴,正想抱怨李云霄又在无声炫耀被很多人追求这件事!还没开口,忽然眼尖地发现前方石椅下蜷缩着一只小猫。她一惊,喊道:“李云霄,你快看那边!”
李云霄顺着陈丽君指的方向看去,湿漉漉的小毛球缩成一团,很是可怜。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它走去。
为它遮蔽了一会儿风雨,李云霄才试探地开口:“我可以把伞留给它吗?”她想,或许陈丽君也会愿意像对她一样对待这只小猫。
“好主意!”陈丽君把伞撑在上方,示意她可以放心留下伞。
并肩在同一把伞下走了一段,陈丽君才发觉李云霄半边身体都淋在雨里。她微微皱了下眉,索性一把揽过李云霄的肩膀,把人拉进伞下。
“雨很大,你靠过来点。”
“谢谢。”
“李云霄,你说它那么小能活下去吗?”
“不知道,希望它可以熬过这一夜风雨。”
“要不,我们把它带回家?”
“叔叔阿姨不同意怎么办?”
“没事,先带回去再说。”
这次换成李云霄撑伞,陈丽君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小野猫抱进怀里。看着她的背影,李云霄心里生出一股愧疚的情绪来。一直以来,她认定陈丽君是仗着被父母疼爱而任性妄为的自私鬼,现在想来,那是带着滤镜的偏见。只是,真的有些羡慕这家伙,换做自己,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思绪遨游之际,陈丽君忽然起身傻乎乎地冲她一笑,还怪可爱的。
回到家,两人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赶紧烧上热水,打算给小奶猫洗个热水澡。
“小君,云霄,今晚想吃什么?”正忙活着,冯淑华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妈,你回来啦?”
“嗯,你俩没被雨淋吧?”她循着声音走到浴室门口,一眼就看见两个半身湿透的女孩蹲在地上,头埋着不知道在干什么。她微微探头,好奇地问:“在做什么呢?”
陈丽君抬起头眨巴着眼睛,一脸纯良地答道:“那个,妈你要冷静。就是,我们捡了只小猫回来。”
“我说什么大事呢,带回来就好好养着呀。”冯淑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皱了皱眉接着说道:“现在请你们两位祖宗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别又生病了。你爸马上回来了,小猫交给他去打理。”
陈丽君一边从衣柜里翻找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云霄你先去洗吧。”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李云霄。
说者无心,李云霄心上却忽地像落了一片猫毛,一种说不清的欢喜在心口悄悄荡开。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你先去吧,阿姨说的又生病,分明就是指你。”
“没事,我长大了,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
“一起洗你介意吗?”
陈丽君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了,她从衣柜门后缓缓探出头来,一脸为难地说:“呃,不太习惯……”
李云霄赞同地点点头,“那就还是你先去。”
在心里翻来覆去做了几轮建设,陈丽君才犹豫地应道:“啊……那就一起吧。”回顾过往,也不是没和蔡铭一起去游过泳,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其实很大。
不仅是陈丽君,李云霄也同样紧张得不知该往哪看,两人默契地转过身背对彼此。
陈丽君忍不住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连背影都透着局促的李云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我还以为你不会害羞。”
“闭嘴!我也没和别人一起洗过澡好吧。”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陈丽君现在是什么表情,幼稚!
“那你干嘛提议!”
“没什么,怕你生病,也怕我先洗的话你又被阿姨说不照顾妹妹。”
提起被妈妈批评,而“受益者”就在身旁,陈丽君不满地撇了撇嘴。想到李云霄也看不见,又愤慨地补上一句:“也不差这几分钟。”
“那你不还是进来了?”
“反正我有的你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没有,无所谓。”
“我没有这么硬的嘴。”李云霄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把手中的花洒递到陈丽君面前,“我冲好了,先出去穿衣服。”
陈丽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忍住了向李云霄滋水的冲动。
小野猫经过一番打理,重新变回了毛绒绒的模样,满眼恐惧地缩在桌子底下四处张望。
“软绵绵的,好像一朵云。”陈丽君蹲在地上,托着腮盯着它看,声音里满是喜欢,“小猫咪,你想不想叫云朵呀?”
“喵~”
“我觉得它不想。”李云霄立刻反驳了这个选择,总觉得这个名字和自己沾亲带故的……她想了想提议道:“叫棉花怎么样,软软的白白的,触手可及的感觉。”
“好诶!”陈丽君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又低头冲着小猫一阵夹子音输出:“棉花,今天你有名字啦,是不是很幸福呀?”
“喵~”
5.
时间转眼到了十二月,校园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被裹着寒意的风卷起,在低空打着转飞舞。
身为老师,冯淑华和丈夫免不了要在学生身上花费大量心血,也因此,他们时常会出于对女儿的陪伴不足而心生愧疚,同时还伴着无休止的担心。特别是加班的周末,总会担心陈丽君一个人在家不按时吃饭,要不就是怂恿着蔡铭去什么麦当劳肯德基放飞自我。
不过自从李云霄来到家里,陈丽君似乎不知不觉间成长了些,慢慢变得让人放心起来。
周六一大早,冯淑华推开门看了眼两个还在蒙头大睡的孩子,又轻轻将门掩好,留了几张纸钞在茶几上,匆匆转身出了门。
“陈丽君,起床了!蔡铭学姐马上就要到了。”
“云霄……”陈丽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脸,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李云霄的额头,懒洋洋地抱怨:“凭什么她是学姐我是名字?”
“幼不幼稚~快起来啦。”李云霄隔着被子拍了几下赖着不肯起的人。
“你叫我一声学姐我就起。”不知道从哪天起,陈丽君突然就爱上了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那你躺着吧,我和她两个人去看《梁祝》了。”李云霄耸耸肩,转身走出了卧室,蹲在地上和棉花玩闹起来。
“诶!你等等!”这话陈丽君可听不得,一骨碌就翻身坐了起来。
受父亲的影响,陈丽君从小就对越剧情有独钟,甚至想以此作为终身事业。她曾试图向父母提起过自己的想法,却毫不意外地被否决了。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们甚至比普通人更加笃信参加高考才是付出最可能获得回报的正确道路。
看完戏,三个人转身走进了剧场附近的一家饮品店。
蔡铭看了眼安静地低着头喝奶茶的陈丽君,心里便已明了她的心事。她安慰道:“君君,别急,慢慢来,他们会理解的。”
“但愿吧。”抬头瞥见李云霄捧着奶茶一脸疑惑,陈丽君这才想起来越剧与自己的故事从未说给她听过。“云霄,我以后想去唱越剧,但爸妈目前还不同意。”
李云霄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她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能及时找到任何合适的话语。
“不用安慰我,我没有不开心。”陈丽君扬起一个笑容,轻松地打趣道,“你说我成绩也不算很好,其实换个方向也不亏啊,对吧~”
“你要唱下去,君君。就算是鱼,也未必就要游泳,去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无论未来在哪里,我都会是你的头号戏迷。”李云霄说得十分认真。
蔡铭夸张地往后仰,摇头晃脑地说:“哇哇哇云霄,你这话说得陈丽君半夜都要笑醒。”
“谢谢你,云霄。”陈丽君谢过李云霄,侧身推了蔡铭一把,“蔡铭,该你表态了!”
“等我建一座剧场,找你当终身驻场演员,铁饭碗!”
“满嘴跑火车,你看看人家云霄再看看你,啧啧,不靠谱!”
在陈丽君和蔡铭唇枪舌战的期间,李云霄默默喝完了手中的奶茶。她捧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示意自己不太舒服想要先离开。陈丽君正玩得兴起,一听倒是立刻冷静了下来,她看了李云霄一眼,站起身来向蔡铭简单道了别,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奶茶店。
“云霄,你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吃坏了肚子,有点疼。”
“回家赶紧吃药,要是晚上我老妈回来知道了,又该找我麻烦了。”
“放心啦,我会告诉阿姨你对我很好。”李云霄说完拍了拍陈丽君的肩膀。
回到家,陈丽君在卧室里练了一整段《草桥结拜》,仍迟迟不见李云霄从卫生间出来,她犹豫了几秒,轻声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云霄?”
没有回应,她又往前迈了一步,靠近门侧耳细听,却隐隐约约听到压抑的啜泣声。
“云霄,很痛吗?”她试探着低声问。
半晌,里面才传出李云霄夹杂着鼻音的声音:“是生理期。”
陈丽君心上突然一紧,小心翼翼地问道:“第一次?”
“嗯。”
“先别慌,云霄,卫生巾就在上面柜子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门口等你。”
陈丽君焦急地在卫生间门口踱步。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恐惧,以及父母对自己的安抚,她觉得自己应该陪在李云霄身旁,却又不敢冒然再开口说话。
“君君,我不确定该选哪一种。”李云霄带着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确定的话就选浅蓝色那个好了,你会用吗?”
“应该没问题。”
良久,门终于轻轻被拉开。李云霄站在那里,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拭去,只是红红的眼圈仍然透露着她先前的脆弱。
陈丽君迎上前去,轻声笑了一下:“恭喜,我们云霄长大了~”
“去你的,我一直都比你成熟稳重。”李云霄声音哑哑的说着俏皮话,可眼睛里却又泛起了泪光。她轻轻推了一下陈丽君的肩,“都怪你,你别看我!”
“好,我不看。”说着陈丽君就站在原地紧紧闭上了眼睛,“你尽情发泄。”
“傻不傻……”李云霄吸了吸鼻子,“只是先前突然就………很想妈妈,又有点怨恨她连这种时候都不在我身边。”
“云霄……”
李云霄摇摇头制止陈丽君继续说下去,“还好你在。”
“能陪你度过这一刻,我很荣幸。”
“怪会说漂亮话的。”李云霄抬起手,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水,开玩笑地说:“如果现在让我叫你姐姐,我大概真的会答应。”
“不要,叫我君君就好。”
“君君……姐姐。”
“李云霄!”
这一天格外漫长。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各怀心事。
李云霄盯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许久才开口悠悠地问:“每次都会这么难受吗?”
“不一定,这个感受挺因人而异的,也许下一次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陈丽君柔声说着,侧过身去在被子里摸索着寻找李云霄的手,她指尖轻轻一扣,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如果还是很疼,我再去问问妈妈怎么办。”
“没关系,已经好很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云霄也侧过身去,眼神对上了陈丽君那双盛满了水光的大眼睛。她忽然记起,过不了几个月自己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一阵酸涩的窒息感从心底涌了上来,她冲动地想索要一个拥抱,来抚平自己这一刻浑然不知缘由的情绪。
她也这么做了。
陈丽君愣了几秒,抬手圈住了悄悄钻进自己怀里的人。她安静地拍着李云霄的背,安抚着怀中人的不安。
她们的青春岁月,炙热真诚。
夏日重启
- 有删改的现实向,不确定是否OOC
- 全文9k+,祝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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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四月的雄安还未正式进入春季,早晚的温度在个位数内徘徊。这是个不爱下雨的地方,但耐不住风大,初春的风还是不免凛冽。陈丽君关上车窗,与寒意一同关在外面的还有各家粉丝们的叫喊声。
“君君,姐姐们的车都已经走了,我们出发吗?”助理转头问她,撞上陈丽君探寻的目光之后又补了一句,“昊宇的车最先走的,这会儿估计都快到了。”
陈丽君这才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车子开出一条街,天空就变了颜色,四月的天光被铅灰色的云层割裂,阴沉沉的像是压在人心上一般。陈丽君刷...
- 有删改的现实向,不确定是否OOC
- 全文9k+,祝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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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四月的雄安还未正式进入春季,早晚的温度在个位数内徘徊。这是个不爱下雨的地方,但耐不住风大,初春的风还是不免凛冽。陈丽君关上车窗,与寒意一同关在外面的还有各家粉丝们的叫喊声。
“君君,姐姐们的车都已经走了,我们出发吗?”助理转头问她,撞上陈丽君探寻的目光之后又补了一句,“昊宇的车最先走的,这会儿估计都快到了。”
陈丽君这才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车子开出一条街,天空就变了颜色,四月的天光被铅灰色的云层割裂,阴沉沉的像是压在人心上一般。陈丽君刷着手机里关于今年“浪姐”的新闻,看到她和陈昊宇的名字再次并排登上热搜,底下还配有这几天粉丝拍的路透图,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好几秒,终究没敢点开大图。
这些天在机场和演播室外面,她们都遭遇了太多的目光与镜头,那些视线几乎渗透进工作中的各个角落,密集到她都无法找出一个空间,让她能够和昊宇好好道一句好久不见。
知道两个人以断层第一的排名被定为合作帮唱师姐那天,正好是陈昊宇的生日。陈丽君在巡演结束之后给她打了个电话,祝她生日快乐,说今年的生日礼物等见面了补给她。
陈昊宇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简短几个来回的对话之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她听见陈昊宇略带沙哑的嗓音,“君君,我们要一起去四公帮唱了欸。”
因为听不出什么情绪,陈丽君猜不出陈昊宇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于是她略带玩笑般地问了句,“那你可愿意再陪我乘风一次?”
电话那头的陈昊宇发出了轻微的笑声,她说,“君君,你好官方哦。”
陈丽君一听这话,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两人又互道了一些近段时间来的生活趣事,便挂了电话。陈丽君这才有些怅然若失地想起,陈昊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前几天刚来到长沙的时候,陈丽君和陈昊宇前后脚到演播室,她从备采间出来看见陈昊宇穿着一身单薄的蓝色牛仔衣从自己身边经过。她帽子压得很低,走得很快,长发垂落下来几乎要把整张脸都遮住。
“昊宇。”陈丽君喊住她。
陈昊宇这才停下脚步来,拨开一侧的长发抬头看她,眼底有淡淡的光,“啊,君君。”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压抑着一些不可明说的情绪。陈丽君一瞬间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那句“好久不见”都堵在了喉间。
当晚看见微博上发的酒店路透图时,她才明白陈昊宇当时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在那些镜头之下,她失去了为数不多的能够自由的空间。
今年的浪姐在户外录制,每位姐姐都要经历两地的转场,这也让粉丝和一些代拍有了更多窥探她们空间的机会。姐姐们都是一起转场的,走路的时候、排队的时候、安检的时候,陈丽君总是隔着几个姐姐的距离,站在陈昊宇身后。她不是一个很善于主动和姐姐们交流的人,若是大家没话说,她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越过几个姐姐的肩头,稳稳地落在陈昊宇纤弱的脊背上。
她好像变了一些,和去年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陈丽君心想。去年的陈昊宇是真实又直接的,望向她时的眼神也总是直白又热烈,初舞台选择时便可以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喜欢,时至今日她都还记得第一次与昊宇在演播室拥抱时她鼓动的心跳。即便被拆组之后,她也总是能够在人群中准确地找到自己,用唇语或手势给自己一个无声的“加油”。可这次重逢,她甚至还没怎么主动和自己讲过话。
哦,不对,除了那次。陈丽君想起她们第一次在机场转场的时候。
那会儿她也刚和姐姐们认识,没什么共同经历,打过一轮招呼之后她便站在人群的外围听歌。陈昊宇忽然从自己身后冒出来,问自己在听什么。得到“在听越剧”的回答之后,还问能不能分一只耳机给她。那时候陈丽君没有什么犹豫便摘下右边的耳机递给了陈昊宇——去年的《浮生一白》录完后她就知道陈昊宇对于越剧也是有些天赋的。
于是每次转场坐飞机,陈昊宇都会问她要一只蓝牙耳机。后来不用陈昊宇开口,陈丽君一进入机场就会直接把一只耳机递给陈昊宇,每一段转场的旅程她们都在分享同样的音乐。所以陈丽君都不会离她太远,不会超过蓝牙耳机能够连接的距离。
但除此之外,她们没有其余私下的交谈了。
此刻,陈丽君坐在汽车后座上,想起这些天两人这微妙的相处方式,心里不自觉开始拼凑细枝末节的线索,某些被迫休眠的记忆重新浮现,成为她拼凑陈昊宇行为动机的碎片之一。但这道推理题,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02.
今天是公演日,上午还要进行最后一次全要素彩排,所以开始工作的时间比平时都要早。陈丽君踏进化妆间,目光熟稔地在人群中逡巡。没有熟悉的身影。
化妆老师过来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提,小姑娘便一五一十全交代,说今天自己是最早来的一拨人,还没见过昊宇姐姐呢。陈昊宇明明最早从酒店出发的,可是却到现在还没出现在化妆间,连带着助理静静一同消失了。
陈丽君摸出手机点开和陈昊宇的聊天框,手指在九宫格上悬置了好一会儿,问句打出来又删掉,终究没能发出去。最后只能在化妆师略显狐疑的目光中,把手机锁屏了。
陈昊宇是在陈丽君进入后台之后才出现的,彼时她已经画好了妆,换好了旗袍,正在和旗袍侧边的珍珠盘扣作斗争。
“昊宇。”陈丽君的嗓音比平时沉了些,陈昊宇回头时与她的视线相撞,下一秒便有些慌乱地开始躲避后台的各种镜头。陈丽君的气息忽然贴近,带着雨后青苔般的凛冽,注意到她的顾虑后,顺势把她拉到靠墙一侧,“我来吧。”
冰凉的指节擦过她腰间肌肤,陈昊宇几不可觉地往后缩了缩。陈丽君熟稔地将腰后侧的几个珍珠盘扣全都整理好,那手指却在她的腰侧多逗留了好几秒,“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瘦。”
陈昊宇抬头望进陈丽君泛起薄雾的眼眸,眼尾略微扬起,故作轻松地在她的腰间一探,“你不也一样。”
陈丽君猛觉心脏一抖,有那么一刻她仿佛觉得时间倒回了一年前,陈昊宇又变成了那个会当着镜头为她做出的高难度动作而欢呼的小女孩。但只有那么一个瞬间,工作人员来通知准备彩排的时候,陈昊宇的眼神便收了起来,身子也往后退了半步。
她们两个人要分别从舞台的左右两侧上去,候场的时候便分开了。
陈丽君看着跟随工作人员走去后台另一侧的陈昊宇,月色旗袍勾勒出她清瘦的脊线,珍珠滚边在顶灯下泛着冷光。陈丽君有片刻的失神,想起了前两日在训练室学舞的时候,四个人各有互动,但陈昊宇每每在与她身影交错的时候都低垂着眼眸。老师提醒她唱到“爱匆匆一瞥不过点缀”的时候,要和陈丽君有一个目光交汇。陈昊宇低低地应了一声,再次唱到这一段时,她却直接忘了词。
陈丽君从不怀疑陈昊宇在舞台上的专业性,大家对这个小插曲都一笑置之。但后面再练习的时候,陈丽君便会偷偷捏一捏她的掌心,提醒她。
她应当是了解陈昊宇的。早在去年给她准备生日礼物的时候,就翻遍了她所有的微博、朋友圈和采访视频做背调,在她心里,陈昊宇该是坦诚明亮的,喜怒哀乐都能够直白地说出来。但这次重逢她却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陈昊宇了,她不知道陈昊宇躲藏的目光之下藏着怎样无法言说的心事。
彩排开始了,舞台追光从顶上落下,将她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几乎要触到观众席最后一排。陈丽君站在舞台的阴影里,看着陈昊宇在追光下窈窕舞蹈,镶银边的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雪白小腿。她心想,若是这世间事都能如这追光般明朗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了解陈昊宇每一次沉默、每一次躲避背后的压抑与苦楚。
唱到“爱匆匆一瞥不过点缀”的时候,陈丽君本要后退两步,和陈昊宇本要侧身交替而过,但她却只退了一步半,错身的空间不够,陈昊宇的高跟鞋鞋尖卡住陈丽君的鞋跟。在陈昊宇重心前倾的时候,陈丽君伸出手臂,快速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陈昊宇的唱词断了,呼吸也乱了,她的目光直直地钻进陈丽君的眼睛里,睫毛抖动着。她看见陈丽君眼底晃动的碎光,两个人肌肤相贴的部分,温度陡然升高。
陈昊宇在陈丽君的帮助下恢复重心,听见她留在自己耳边那句几不可闻的“你怎么又往我怀里扑呢”。
好像有什么她极力隐藏的东西,被勾出来,明晃晃地摊在这舞台中央,再也藏不回去。就像陈昊宇熟透了的脸颊,红了就再也生不回去了。
彩排虽然有点小失误,但没有影响整体的完成。结束之后,侯佩岑甚至感叹说,她们两个人那个失误的错身比原本单调的走位要撩人多了,舞蹈就该设计成这样。陈昊宇攥着旗袍下摆的暗纹绸缎,没有回答,也没有注意到身侧的目光。
03.
下午是正式的公演,整个演播室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大到导播小到打扫卫生的阿姨,走路都像是在小跑。陈昊宇这一年间也登上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舞台,她享受站在舞台上歌唱的感觉,但今日的帮唱却让她觉得倍感压力。不仅是担心影响到侯佩岑组的去留,更是因为上午那一个彩排的失误。
《浮生一白》的工作结束之后,她和陈丽君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从念大学到去台湾交换,再到独自去北京工作,这一路上陈昊宇已经习惯了离别。人生匆匆过客,很多人萍水相逢,有过短暂美好的交集后离开,实乃人之常情。她不太会留恋,不太会在过去驻足。
可每当她看见夹在日记本里的三张越剧票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个被烟花照亮的夏夜。那场烟花会从记忆里一直绽放进她的心里,她能感觉到每次忆起那个夏夜,自己心里就会有滚烫的情绪在翻腾。
陈昊宇是很了解自己的人,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也很清醒地明白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所以,在接到节目组帮唱邀约的时候她一开始是拒绝的。
“说我工作太忙了吧。时间不是跟《好好的时代》冲突嘛。”陈昊宇和经纪人打电话。
“帮唱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左不过一周,不冲突。”经纪人直接驳回陈昊宇的借口,“好歹你是去年的冠军,邀请了总要去一下的。”
陈昊宇把手机换到另一侧,嗯了几声,不置可否。经纪人又劝了几句,都是让陈昊宇放宽心,不用担心档期问题之类的话。
挂了电话,陈昊宇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瘫进沙发里。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会是坦诚直接的样子呢,没想到啊还有今天。”一旁的助理静静见她这样,憋着笑打趣。
陈昊宇喘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不想停留在过去。”之前《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电影开拍的时候,庄达菲来找她演李青桐,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想,还是不敢?”静静一语道破。
陈昊宇翻身起来,丢了个抱枕过去,“闭嘴。”
正式公布帮唱规则前,节目组分别跟她们开了个电话会议,交代了一下这次帮唱组队的规则,要靠网友投票,看大家最想看哪两个姐姐组队。
陈昊宇听到规则的当下就知道要完蛋了。去年自己和陈丽君那组cp的超话、大屏战绩都还历历在目,她丝毫不怀疑粉丝们想要看她和陈丽君组队,以弥补去年五公遗憾的决心。
果然,她生日那天得知了帮唱组队的结果——她和陈丽君断层第一。
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刚结束夜戏,静静激动地连蹦带跳跑进她的化妆间。
“快看快看,你和丽君姐姐的排名,断层第一!”
陈昊宇捏住假睫毛的手抖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寻常。“我知道了。”她平静地收好东西,把静静送了出去,一个人躲在化妆间里,坐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陈丽君得知结果后会是什么心情。
去年的五公选人她就知道,陈丽君是个会思虑很多的人。她从小身在集体,需要照顾许多人的情绪,久而久之,她早就习惯性地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后面。
面对机场里、酒店外围追堵截的狗仔与代拍,陈昊宇可以戴上墨镜、口罩,压低帽檐快速躲避过去,对于追车的人她也可以直接在微博回应。
但陈丽君不同,她总是容易忽略自己的感受。面对等候在机场与酒店外的粉丝,她总是会特意留出时间来,听她们讲话,看她们的信。中途免不了有一些商业代拍,陈丽君也只是会顶着疲倦低沉的嗓音不断劝说他们不要堵住别人的路。
面对网上的舆论,她也做不到跟自己一样置之脑后。去年《浮生一白》的热度刚降低一点,她就因为歌曲名称的事情再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那会儿陈昊宇在澳门拍戏,看到微博上流出来的机场图,她很明显能看出陈丽君眼底的落寞与孤独。后面几天,“蹭热度”“文盲”等更恶劣的词语都涌进了她的评论区。
她十年前刚获奖的时候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懂得其中的无奈与苦楚。所以,她很难想象,陈丽君这样一个初入娱乐圈的女生,要如何面对这样庞大的舆论压力。
后来陈丽君的《我的大观园》首演,大家的关注度才好不容易从她的私人生活转到她的作品上。可这次她们再合作,她好怕又会重蹈去年的覆辙。
陈丽君的人生是属于越剧的,不该为这无谓的事情耽搁。
所以,帮唱训练的时候、转场的时候、彩排候场的时候她都尽可能地躲避与陈丽君的直接接触。伪装的时间久了她甚至都误以为,那份不可言说的情愫或许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但今日的彩排,让她确定了,自己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戴了再久的面具也终究只是面具,在那后面,是她那热烈、澎湃的渴望。
可再热烈再澎湃,又能怎么样呢?她把这情愫豢养在心底,任由它一点点蚕食自己的理智。
04.
正式的公演效果很好,四个人几天来的努力化作了观众席上不间断的欢呼。
唱到“爱匆匆一瞥不过点缀”时,陈昊宇的视线稳稳地陈丽君水盈盈的目光中,错身的时候舞台上的鲜花旋转腾空而起,短暂地制造一场视觉盛宴后又缓缓坠落。没有浓烈的气味,却那样的喧嚣而张扬。
两个人被笼罩在这样的喧嚣中。她们的距离是这样近,近到陈昊宇甚至能听见陈丽君唱歌时颤抖的尾音。
所有的情绪都凝结在此刻。漫长的,汹涌的,澎湃的记忆全都逆向回归。
那些被她吞食的情绪,那些她独自一人度过的漫长黑夜,那些盘旋在她脑海中的纠结与不安,此刻全都融化在了陈丽君盛满温情的目光中。
她们组得到了本年度舞台最高分。同组姐姐们,不管上台了还是没上台的都很激动,她们的激动程度都让陈昊宇担心管乐会不会突然冲上来抱住自己抡一圈。
在简短的感谢观众之后,主持人指引她们下台。陈丽君和侯佩岑走在前面,快到舞台边的时候,陈昊宇看见她习惯性地往后伸出手来,如此自然而然,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位置。
她看着陈丽君张开的手掌,想起她们无数次牵手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每次都这样一直被陈丽君牵着手走。两个人的指尖纠缠,仿佛她们的人生也可以这样永远缠绕在一起。可是,
陈昊宇想起陈丽君在舞台上唱戏时那闪光的模样,想起那个夏夜她对着漫天烟火说的那句“我想要更好地站在舞台上唱大戏”。她不能让去年的事情再重现。
于是她只是轻轻抓住了陈丽君的手腕。
表演结束,帮唱姐姐们先被送回了宿舍。何洁发消息让她一块儿去喝酒,庆祝演出结束。陈昊宇想着前几日对她的承诺,便答应了。
到了之后发现除了陈丽君以外的帮唱姐姐都在。
“喊了丽君了,但她说今晚有点事儿过不来。”萨顶顶一边递杯子给她一边说。
室内光线很暗,陈昊宇的表情隐没在黑暗里。她嗯了一声,亲昵地坐在了顶顶的边上。
她和顶顶、何洁是上一公就相熟的姐姐,但其他人彼此并不熟悉。尤其是美依礼芽,语言还不太通,只好身体语言加上翻译软件,勉强让她加入大家的对话。大家第一次有这样放松的时刻,聊的开,酒也喝的快。
陈昊宇喝完第三杯长岛冰茶的时候,才感觉到头有点晕晕的。她虚虚地倚在沙发扶手上,看萨顶顶用body language跟美依礼芽介绍自己即将发表的新歌,逗得何洁和李斯笑到拍桌。
曾经,她们一群人在乘风宿舍的时候,也有过这样放松美好的时刻。
那会儿陈丽君还有剧场的工作,能待在宿舍的时间并不多,所以陈昊宇很珍惜。每回陈丽君在,她都会跟她们聊天到很晚。有一回陈丽君凌晨四点才回来,陈昊宇其实已经很困了,但她听见声音,还是穿了外套出去。
陈丽君顶着一个残缺的戏妆坐在餐桌边,见她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是不是打扰她睡觉了。
陈昊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想来陪你会儿。”
“煮了面,你吃点吗?”
“好啊。”陈昊宇于是去柜子里翻碗筷。
面是清汤寡水的面,陈昊宇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陈丽君见她这样,有些难为情,但也坦率承认,“我的厨艺不是很好。”
“没关系。”陈昊宇笑起来,酒窝深深陷进去,“下次我可以做饭给你吃。”
但下次是什么时候,她没有说,陈丽君也没有问。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何洁和萨顶顶喝到脸红,开始谈起去年总决赛那天的事情。说丽君跳舞真的好帅,说昊宇穿的衣服像一颗生菜,说何洁自荐那么多年总算成团应该庆贺,说萨顶顶的新专辑能成功都是因为她是神婆……
陈昊宇边听边笑,酒精的作用慢慢开始凸显。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好像蒙了一层厚重的水幕。
这种感觉她不喜欢,有点像溺水。胸腔郁结,头晕眼胀。周围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景物也在眼前褪去。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她隐约听见萨顶顶在打电话,何洁大喊“让陈丽君过来啊,这我搞不定啊”。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张全白的大床上,花了几秒反应过来这不是乘风宿舍。陈昊宇撑着身子坐起来,试图通过周围景物来辨别所处的环境。
辨认失败。这是个陌生的房间。窗帘拉着也看不出天色。
她揉了揉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醉酒的感觉还停留在身体里。记忆随着时间过去而一点一点回流。她想起了昨天跟何洁她们一起喝酒,想起自己倚在沙发上的时候萨顶顶还问她能不能自己走。然后,
然后,她好像做了个梦。
她梦见陈丽君。
陈丽君牵着她的手,穿过一座座流光溢彩的拱桥,夏夜的河水温蒸出水汽,空气开始变得潮湿黏腻。她跟在陈丽君身后,边跑边断断续续说着话。
“其实我很想你。”
“每次只要耳机里还有你手机里越剧的声音,我就觉得安心。”
“即便我们不能站在一起。”
“彩排时候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我上次忘了说。”
“我愿意的。”
05.
陈丽君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快要入夜,落地窗外的天光延展成一段悬空的绸。
室内弥漫着薄薄湿气,陈丽君边应和着边快速穿上了外套,还未成型的蛋糕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餐桌上。
走出电梯的时候,陈丽君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上粘着一点白色奶油。
她从没见过陈昊宇喝醉的样子,声音黏糊糊的像是被刚刚吞下去的鸡尾酒濡湿了声纹,整个人软软地倚在何洁的肩头。见她过来,眨巴了几下眼睛,脸颊上的酒窝凹陷下去,“君君。”说完便伸手来牵她。
坐车回去的路上,陈昊宇粘腻地枕在她的肩膀上。
轻微的酒气与陈昊宇惯用的香水混杂在一起,独特的气息很便捷地钻入陈丽君的鼻子。她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会一直记住此刻的气味。
到达酒店的时候,陈昊宇开始说话,陈丽君不得不陪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问你要耳机其实是因为想知道你就在身边。”陈昊宇下巴搭在陈丽君的肩膀上,粘稠的声音都不需要经过介质传播,便直直钻入陈丽君的耳朵。
陈丽君来不及插卡取电。房间笼罩在浓稠的黑暗里,只有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的一丝夜光。
她在黑暗里握住了陈昊宇的手,“我知道。”所以她总是停留在陈昊宇身后几米的位置,后面几天还特意在手机里播放自己唱的越剧选段。
“君君,我很担心你。”
握住她的手掌微微收拢,“嗯,我猜到了。”
“其实,我很想你。
“我是愿意的。”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夜晚溃败了,陈丽君能感觉到,也能听见自己脑海中决堤的声音。
醉酒的人断断续续说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蜷缩起双腿将自己整个人都团进陈丽君的怀里,软绵绵的长发扫过陈丽君眼角与鼻尖。陈丽君的指尖越过大脑的指挥,去顺遂她的耳廓。亦如去年无数次在训练室那般。
指尖又在她的耳后逗留许久,摸索着她耳洞周围的纤弱肌肤。
“我也是。”陈丽君说。陈昊宇或许没有听见,她均匀的呼吸拍打在陈丽君的胸口。这样的情景让陈丽君觉得有趣,把她抱进房间的时候,她的手还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这让陈丽君不得不蹲在床边,缓慢、轻柔地,在不吵醒她的同时,挪开她每一根手指。
然后陈丽君花了些时间,把未完成的蛋糕做完,藏进了冰箱。
堆在角落的礼物就继续堆着吧,明信片摊在茶几上,已经写完了,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心意此刻显得无比昭彰。
陈丽君撩开窗帘,看见窗外晨曦微露,黎明正在远处悄然升起。
紧闭的窗户吹不进一丝风,但陈丽君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方向,像是沿着风,吹向了更自由的地方。
06.
陈昊宇被开门声拉回了现实。陈丽君随意地套着酒店提供的睡衣出现在门口。
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两个人都放下了戒备。但陈昊宇的心却还一直悬着。她不是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谢谢你昨晚收留我。”陈昊宇接过陈丽君递来的蜂蜜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陈丽君嘴角微勾,脑海中闪过昨夜陈昊宇小猫般温顺的眼神,没有给出应有的回应。手指撩开她额前碎发,在那块温度微升的肌肤上落下一个吻。
“洗漱完就出来吧。”
陈昊宇还来不及反应,等陈丽君离开房间后她才发现自己握着杯子的指尖发白。
这是个酒店顶层的套间。陈昊宇走出去的当下还在想,节目组应该没有预算给她们留这么大的房间,转头便看见客厅餐桌上堆着的蛋糕和礼物。
“生日快乐!”陈丽君从茶水间里出来,“虽然晚了两个礼拜,但还是希望你开心。”
陈昊宇突然很想落泪。
去年《乘风》结束后,她的工作邀约从天南海北涌来,填满了她生活的缝隙。很多人和她说“恭喜”,很多人跟她说“羡慕”,很多人夸她厉害和努力,未来可期。只有陈丽君,说“希望她开心”。
大概只有最纯粹的感情才能激发出这样纯粹的话语。
“希望你可以永远真实,永远做自己。”陈丽君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把没来得及落下的泪水抹去了。
陈昊宇心想,自己的隐忍和委屈大概都被陈丽君看在了眼里。她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曾知晓有人会通过细枝末节的碎片来拼凑自己的内心。
不对不对,她应该想到的,去年这时候她就是通过背调拼凑出了自己的喜好、人生的轨迹和内心的渴望啊。
她不习惯于站在聚光灯的中间,此时却发现有人将她当做了人生唯一的主角。
“但请你不要因为担心我,就剥夺我能够做自己的机会。”陈丽君低头吻过她的鼻尖与酒窝,像是撒娇般用鼻头蹭了蹭她的脸颊,“陈昊宇,我很喜欢你。”
最后一道防线就这样被轻易地瓦解了。陈昊宇的眼泪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忘记了,陈丽君是唱“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
她和陈丽君就像是纠缠着的两颗粒子,无论距离多远都会因为磁场的碰撞,影响彼此的生命轨迹。
这是命运的安排,不可避免。
这天,陈昊宇破天荒地在早上七点,补过了自己三十三岁的生日。两个人分吃了半个生日蛋糕。在陈丽君被节目组喊去补录采访的时候,她坐在房间地板上,一个一个拆开了几乎堆满桌的生日礼物。
陈丽君不会是从7号那天开始,每天准备一个礼物吧。陈昊宇边拆边想,而且这么多礼物她怎么运过来的啊,明明也没见多大的箱子啊。
最先拆开的是串成风铃的照片,几乎全是她们去年“乘风”时候的照片,但再仔细看看,其中还夹杂着有些疏远了的回忆,有陈昊宇二十多岁时候参加比赛的照片,也有她音乐剧的剧照,还有她小时候和廖凡合作的那部电视剧的剧照。
第二个是包成一捆的诗集。是她去年给陈丽君写生日明信片时引用过的诗人的作品。
第三个有一点重,陈昊宇拆的很小心。是一个小型的黑胶唱片机。她前几个月曾经发朋友圈抱怨说,如今天南海北工作,没有便携的唱片机,家里的黑胶都要放着吃灰了。没想到陈丽君连这个都记得。
礼物的最下面压着陈丽君的手写明信片。
亲爱的亲爱的昊宇:
生日快乐!
希望你可以一直真实与自由。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很高兴大部分经历都与你相关,很幸运能够参与你的人生。我明白你的迟疑,也看见了你藏在淡漠外表下的细腻与炽热。
照片风铃串的是你人生的轨迹。我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未来的想和你一同经历。你走了那么远才来到我的面前,那些经历都值得珍视。知道你喜欢诗歌和文学,希望它们可以成为你疲惫生活中的避难所。我一直觉得,音乐是能够治愈人心的,不管你身在何处,都可以拥有享受音乐的机会。
最后,我想说,不用担心我。比起外界的声音,我更在意的是,有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我一直走在该走的道路上,但若是有你陪同,我想这条路一定会更加丰盛。
三十三岁生日快乐!
我永远在你身后!
君
陈昊宇掀开客厅的窗帘,直视外面明朗的天光、嘈杂的人群和看不清数量的镜头。
果然什么也没有变,她们还是活在众人的视线焦点上。
但有什么已经变了,自然而然的。像风改变方向,洋流改变航标的刻度,像树梢裁剪风的纹路,潮汐重塑海岸的边界。
她不需要佯装淡漠,也不需要刻意迎合。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就像是她们在春天的相遇,而后低低地飞过夏天。
往后,她们会在无数个四季里重逢。
-END-
女朋友
假的编的,乱七八焦的小短文来了,大家周末快乐!
陈丽君徘徊在桐花路28号已经好几天了,如果再不进去,估计会被当成人贩子抓走。
她哥陈文君某天忽然有了个真爱,只知道真爱是开咖啡店的,其他的一概不知,于是求了陈丽君三天,让她帮忙去打听。
看在陈文君以前替她开过家长会并且没向爸妈告状的份上,陈丽君同意了。
什么倒霉哥哥,文不成武不就的,一米八的大个子长了个恋爱脑,大学四年谈了四个女朋友,哪个不是真爱?
再看自己,二十五的年纪,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陈丽君想了想,还是决定得去告诉对方,如果有个看着就花心的男孩子追你,千万别答应!
桐花路28号的...
假的编的,乱七八焦的小短文来了,大家周末快乐!
陈丽君徘徊在桐花路28号已经好几天了,如果再不进去,估计会被当成人贩子抓走。
她哥陈文君某天忽然有了个真爱,只知道真爱是开咖啡店的,其他的一概不知,于是求了陈丽君三天,让她帮忙去打听。
看在陈文君以前替她开过家长会并且没向爸妈告状的份上,陈丽君同意了。
什么倒霉哥哥,文不成武不就的,一米八的大个子长了个恋爱脑,大学四年谈了四个女朋友,哪个不是真爱?
再看自己,二十五的年纪,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陈丽君想了想,还是决定得去告诉对方,如果有个看着就花心的男孩子追你,千万别答应!
桐花路28号的店名叫松果,陈丽君给自己打了打气,推门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清香和暖暖的咖啡香。
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的,还是吧台后面那张好看的侧脸,真爱确实好看的有些过分了。
陈文君碰钉子真是活该,这么好看有气质一个美女,不搭理你怎么了,美女永远都是对的。
“你好,想喝点什么?”
陈丽君还在发呆,就听到一个清冷柔和的声音,一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陈丽君心脏也停顿了一下,今天这事,可能不怪她哥。
“我……”,陈丽君正在思考喝点什么好,又被那个好听的声音打断了。
“你好像有点眼熟,我们在哪见过吗?”
“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吧。”陈丽君摸了摸头发,心虚地说道。
“好吧,那你想喝点什么呢?”
“我不会喝咖啡,有汽水,或者果汁吗?”
陈丽君苦恼地看了一眼菜单,虽然有一栏写着无咖啡因,但她对咖啡的了解跟她对漂亮女孩的了解一样少,生怕点错了让人笑话。
“这样啊,我这只有苏打水,可以吗?”
“行!”
陈丽君老老实实走到吧台的位置坐下,等着苏打水送上来,脑子里在盘算着怎么和人搭上话。
烦死了陈文君,凭什么觉得她就能问到人家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运气好会被当成女流氓扫地出门,运气不好会被泼一杯水再加一句臭流氓被请出去。
太丢人了这!
松果每天的客流量都很固定,陈丽君来的正好是上班族回笼的点,所以这会店里就她一个人。
很快,苏打水被端了上来,一半倒在好看的玻璃杯里,一半还留在瓶子里,旁边水蓝色的小碟还装了几片香水柠檬。
“请慢用。”,真爱走路也好看。
“哦哦,好。”陈丽君不禁感叹,好看的人品味也很棒,如果是她的话,汽水从冰箱里拿出来靠着门就能喝完。
假如下一场雨就好了,这样陈丽君就有借口多坐一会,她不该嘲笑她哥的,因为这一个小时内,她叫了三次喝的,硬是没敢问出那句“美女你好,你叫什么?”
就在她准备喝第四杯的时候,吧台里美丽的真爱终于过来了, “请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有,受人之托,结果自己比当事人还胆小,陈丽君一下原谅了她哥。
“你,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李云霄。”
陈丽君满意的打出了一个嗝,一下觉得肚子都没那么胀了, “那你,有对象吗?”
李云霄看了陈丽君一眼, 结果对方慌忙摆手, “不是我要问啊,是我……一个朋友,他不敢来,所以才让我问的。”
李云霄明显不信,这样的人她见多了,三天两头正事不干跑她这里喝这个喝那个,一待就是大半天,有些更好笑,三两个人一起来,从国际形势聊到金融危机,什么敏感聊什么,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不过,眼前这个比之前那一群看着顺眼多了,干干净净。
“那你呢,你叫什么?”
“陈丽君,耳东陈,美丽的丽,君子的君”
看着还挺老实,问什么说什么,李云霄转身又端了一小块蛋糕上来, “请你的,喝了那么多,吃点垫垫。”
“你做的吗?”
“对啊,你吃吃看好不好吃”,蛋糕是店里的新品,李云霄还没正式写到菜单上。
陈丽君深深觉得,她哥真的配不上李云霄,知性优雅美丽大方,再看陈文君,啧啧啧
最后一口蛋糕下肚,陈丽君终于舍得起来了,路过吧台还不忘多往里面看两眼。
“我先走了啊,蛋糕很好吃。”
李云霄莫名其妙地就被陈丽君这副样子逗笑了, “再见,陈丽君。”
第一次被这么温柔地叫名字,陈丽君觉得耳朵有些发烫,紧张地挥了挥手,转身出去时没分清玻璃门上推和拉的顺序,差点没把门把手卸下来。
“真傻”
李云霄轻笑了一声,就这么目送陈丽君出去,看她经过玻璃窗前又往里面偷瞄,被发现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说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她自己吧?
有趣。
陈丽君回家了,刚坐到沙发上她哥就蹿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
“不怎么样,哥,你死心吧,她压根看也没看我。”
陈丽君一向是个老实小孩,除了今天。陈文君也没怀疑,泄气地瘫坐在一旁。
“哎呀哥,别难过了,万一人家已婚呢?”
“那我等人家离婚!”
“我跟爸妈说去。”
四月,本市有一场拼盘演唱会,陈丽君最喜欢的那个女歌手会出来五首歌的时间,纠结了半天,还是买了最便宜的那一档,还是因为不想看其他人。
场馆距离陈丽君家就三公里远,蹬个小黄车就能到,算算时间,陈丽君女神会在第三个出场,所以迟到一会也没关系。
于是,陈丽君决定走路过去,想起来了,好像是情人节专场,怪不得路上那么多手牵手的情侣。
陈丽君忽然更不想去了,万一她的四面八方都是成双成对的怎么办,急需一个同款电灯泡,在线等!
紧赶慢赶,还是来早了,陈丽君默默排队刷脸进场,四位歌手她都知道名字,但除了心选歌手,其他三位完全她想不起长什么样。
陈丽君就是这样,自己喜欢的才会放心上
场内人山人海,热场音乐接近尾声,终于出来了第一位歌手,陈丽君激动地不住用手挥舞着荧光棒,但激动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出来了就代表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在候场了。
在听完一堆自己只有刷小视频时才听到的歌之后,女神出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笑声和她的绰号一样。
但,陈丽君不追星,就是简单地因为她的作品了解了这个人,因为她的人格魅力更喜欢这个人。
起码陈丽君认为,懂得比追随,重要。
默默地跟唱了一小会,陈丽君掏出手机放大,调到高清开始拍视频,人嘛,总是要留些美好的东西给未来的自己。
只是,两个半钟的演唱会,陈丽君抽了三十秒用来走神。
结束之后,东南西北四个出口,她选了最远的那个,她需要走走,平复一下自己和偶像的距离只有几十米的心情,还有就是,她怕别人看到她一个人笑得傻兮兮的样子。
“陈丽君。”
嗯?有人叫她?声音还有些不确定。
陈丽君收回还在耳边的手机,回头一看,那不是陈文君真爱吗?不对,人家有名字,李云霄。
“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陈丽君几个大步来到了李云霄面前。
李云霄挥了挥手里的票根, “来听歌。”
“啊,这样啊,呵呵。”陈丽君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一双眼睛只敢看着人家眉心。
“要回去了吗?你怎么走?”还是李云霄先接住了话茬,笑眯眯地看着陈丽君。
“我一会扫个车就行。”
“我送你吧,我开了车。”
“啊,人那么多会堵很久诶。”
“所以我把车停在了远一点地方,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取车?”李云霄歪了歪脑袋,柔顺的头发随着她一起轻轻摇摆,垂落在肩侧,夏夜的风是香的,陈丽君没有理由拒绝。
关于喜欢的歌手,陈丽君有很多话要说,但又怕打扰到司机,所以一路上只好默默看着窗外,但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笑什么呀?”
“啊?没……没什么。”
“明明就有,刚刚几个转弯我都看到了好吗?”
既然这样,那陈丽君就说了, 她说,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听她唱歌啊。” 陈丽君指着路边大楼电子显示屏上的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这么巧嘛?我有她的唱片,晚上她唱的那几首都有在。”
“啊啊啊啊真的吗真的吗,太羡慕了,我年轻的时候排了好久的队都没买到,好可惜啊~”陈丽君更激动了,原本朝外的身子也开始转向李云霄。
“年轻的时候?怎么你现在很老吗?”
“我都快二十六了,说起来,我喜欢了她快六年,六年前的某一天,就是大家都被关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我就无聊听歌啊,谁知道一下就听到她的歌,然后我就……喜欢到现在。”
陈丽君用双手比划了一下,几年的时间里,好多歌硬是被她听成了vip 。
“有种一听钟情的感觉。”李云霄点点头,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那今天看完演唱会之后呢?”
“估计得爱她一辈子了吧。”
“这么长情哒?”
“当然了,诶,前面左拐。” 陈丽君的表情又认真又自豪,她确信自己是真的能做到。
记得小学的时候也喜欢过这个喜欢过那个,每天守着风云榜,看上面飘来飘去排名,抄过歌词,买过贴纸,现在想起来,真的……不能让人知道!
很快,陈丽君家到了,酝酿了几分钟的感谢最终只变成一句晚安,接着就是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长腿一迈下了车。
“诶,等会。”
李云霄喊停了陈丽君兴奋的步伐,等她又弯腰到车窗前的时候,发出了邀请。
“有时间可以来我店里,请你听歌。”
“没问题!那我走了啊,路上小心,晚安”,说完,又转身蹦蹦跳跳地向小区大门跑去。
回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陈丽君一定会说,是今天没有加李云霄的联系方式。
有些人要释怀一些事,可能几分钟,有些人可能得睡一觉,但对于陈丽君这样事事容易萦于心怀的人,一定要有一件更震撼的事去替代,再加一段很长的时间,才有可能做到。
今晚对她来说,是喜上加喜,但她倒是没有把李云霄的口头邀请当真,冒冒失失过去显得自己不是很礼貌。
陈文君那天回来的早,在楼上看到陈丽君从一辆车上下来,八卦地等在玄关问她是不是有情况了,被陈丽君一个白眼白了回去,哪有人找对象会像吃饭喝水这么容易,更何况对方还是李云霄,要是能看上他们兄妹俩其中一个,算老陈家运气好。
陈丽君万万没想到,陈文君居然会这么执着,还真让他加上了李云霄联系方式,嘚瑟得跟偷到油的老鼠似的。
“妹,你看你看,这是谁?”,陈文君摇晃着手机,嘴角就快咧到天花板上去了。
陈丽君看了一眼头像,只有松果两个字,也不知道陈文君在高兴什么,工作号而已,每天的更新内容都是咖啡,简介也是咖啡店地址
“看到了,所以呢?”
“所以就是,我现在是人家店里的会员”,陈文君办卡了,充了五千。
陈丽君思考了一会, “我跟妈说去,你乱花钱。”
“诶诶,别啊,我们一起用。”陈文君赶紧拦住陈丽君,按着她的肩膀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陈丽君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让李云霄知道她有个这么不靠谱的哥哥,在人家面前刷存在感算什么,有本事让人家主动跟你说话啊。
一直到演唱会过去一周,陈丽君都没有再去松果,这几天她忙着改简历投简历面试。
现在的老板简直是异想天开,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问了一堆信息之后又让人回去等,等个大西瓜啊等!
陈丽君坐在某巴克外面的椅子上,一脸惆怅地刷着手机,真不怪她眼高手低,实在是好工作都跟隐身了似的。
还是羡慕陈文君,一天到晚脑子里就一件事,心大真好。
能不能来个人养她啊,一日三餐再给点零花钱就行,心情好的时候买两件衣服就够了……等在心里哀嚎够了,陈丽君才从椅子上起来往家走。
杏花路和桐花路只有一条街的距离,陈丽君发誓,她就是单纯想走阴凉的地方过而已,她真的不是刻意要路过松果。
中午十二点过后,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往咖啡店走了,来都来了,陈丽君还是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
店里依旧只有李云霄一个人在忙,包着头巾动作优雅又流畅地制作着咖啡,拉花的时候小拇指微微翘起,再一个漂亮的收尾。
陈丽君记得她喝过的卡布奇诺会是这样做的。
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个问题。在她纠结的时候,李云霄已经看到她了,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朝她露出一个笑,小跑着出来开了门。
“怎么不进来?”
“正打算呢。”
陈丽君撑开门跟在李云霄后面,今天店里的人有点多,没有靠窗的位置,于是陈丽君被安排在了吧台,正好可以看到李云霄像一只小陀螺似的打转。
静若处子 动若脱兔,好像是这么形容的吧,怎么会有人这么动静相宜?
“想喝什么?不会又是汽水吧?”
李云霄站在吧台里面,从透明的冷藏柜里取出一块蛋糕放在一旁自然解冻。
看着陈丽君皱眉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纠结了,李云霄干脆打开了唱片机,放上唱片。
“我还是先给你放你爱听的歌吧。”
是熟悉的歌,陈丽君有些受宠若惊,眼睛顿时亮了一下,立马坐直身子, “嗯?你还记得啊?”
“当然,说好请你听歌的嘛~”
“嘿嘿,谢谢,你知道吗这首歌真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云霄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一眼陈丽君,又能保证奶泡不打过头。
“又孤单又倔强……失望一百次又在心里原谅对方两百次……”
“你怎么说的像个恋爱脑?”
“什么呀,明明就是又执着又勇敢。”陈丽君说完,跟着尾奏又哼了几句。
“好好好,那你赶紧想想喝点什么。”
李云霄再次从吧台出来,为刚坐下来没多久的客人送上一份自制的小饼干。
认真工作的李云霄简直在发光,对着每个进店客人都能露出得体的笑,轻轻柔柔的语气,能让咖啡好喝上好几倍。
陈丽君误嚼的柠檬片也不苦。
看李云霄在忙,陈丽君有些纠结自己要不要走,占了个位置已经很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就离场更是失礼,要不然再等等,等下一首歌播完再说。
整家松果一天当中就中午和晚七点后才会忙一些,周末另说,好多人都是来打卡的,主要是听说老板娘又美又有气质。
陈丽君也刷到了,几乎每条评论都有,她默默加了一句, 还特别可爱,是个甜妹。
其实,就这么静静看着李云霄也挺好的,如果脸皮够厚的话。
“不好意思啊,今天有些忙,平常不这样的,想好喝点什么了嘛?”,李云霄回来了,语气有些抱歉,像是冷落了一个好朋友一样。
陈丽君摇摇头, “想不出,你看着做呗?”
“怎么啦?”李云霄像是看出陈丽君心情不好,干脆撑着手肘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刚刚拿出来解冻的蛋糕现在也正好可以吃,李云霄把它推到了陈丽君面前。
虽然找工作失败,但丝毫不影响胃口,陈丽君还能眼睛放光地夸好吃。
“投了一上午简历,三个让我回去等,两个说他们配不上我……”
“啊,想到了,你会做白桃荔枝乌龙吗?”
陈丽君的思维跳跃的有点快,全因为她现在的心思全在给嘴里的蛋糕找一个爽口清新的搭配。
李云霄想了想, “先喝乌龙茶好吗?”,今天店里她说的两样水果都没有。
“行啊,帮我加两片柠檬。”
这是今天唯一的口头单,李云霄正打算绕回吧台去准备,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起来,进来一个穿正装的男人,手里捧着花,也没找位置,而是直接向吧台走来。
陈丽君当然不会认为这束花是给自己的,因为那个男人直接把花递到了李云霄面前。
其实抛开陈文君花心不说,脸长得还行,起码比眼前这个男人好多了,他顶多算看着健康,高大,有钱。
“云霄,我……”
“喝什么桌上扫码。”李云霄看也没看他,也无视了他的花,转过身斟酌着往陈丽君那杯乌龙茶里加冰块,又切了两三片香水柠檬,边上撒了一圈白糖。
“那我和她一样吧。”
“你扫码!”
陈丽君端着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不会是来求爱求复合的吧,追人都追到店里来了,再看看陈文君,成了会员结果影子都没出现,拿什么和人竞争。
“怎么这上面没有她那一杯?”
“那就是没有了。”李云霄头也不抬地回道,这是这个月第三个了,实在让人有些头疼。
“好吧,云霄,那这花你可千万收下。”说完,那束花就被留在了吧台,随后那个男的就起身离开了。
说他没边界感吧他也不纠缠,差不多就走,说他有分寸吧,又跟瞎了似的,看不出李云霄不待见他。
“哎~”李云霄幽幽叹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处理这捧花,她是不喜欢这个人,但花又没错。
“叹气干嘛,叹气老得快。”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李云霄朝着那束花努了努嘴。
“你就放门口好了呀,谁喜欢谁就取一枝。”
当天,所有进店消费的客人,都带走了一枝老板娘赠送的花,但陈丽君没有。
有时候陈丽君也会做些美梦,比如说会不会突然哪一天就有一个超级大美女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退一步来说,大美女也行。
幻想结束,李云霄有时间招待她了,陈丽君小声问了句, “他……这样的人有很多吗?”
“也没有吧,我这来的人还是挺少的。”
陈丽君才不信,她哥就是其中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也送过花结果被扔出去了。
“哦,这样啊,那什么,我先走了。”陈丽君看一眼李云霄,又看了一眼门口的花,说句心里话,她也想和李云霄多聊一会,但实在是词穷,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又怕自己待在这耽误人家做生意。
“是有什么事吗?”李云霄担忧地看了一眼陈丽君,因为她现在的表情看着实在是有些着急。
“没,就是我妈喊我回去了。”陈丽君没说谎,她妈妈一大早就和她说早点回家,工作找不到也没事,三个人养一个人容易得很。
“这样吗?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好不好,到家了和我说一声。”
“好呀!”,陈丽君的喜悦藏也藏不住,更让她高兴的是,这是李云霄的私人联系方式。
她比陈文君出息!
“那个,我把钱给你。”
“不用,我请。”
陈丽君有些不好意思,但如果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美女拉拉扯扯会更不好意思,所以她走出店门口的时候,在门边放着的茶壶下压了一张一百块。
从桐花路回家,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陈丽君进了家门后就给李云霄报了个平安,那边回了个“好的”表情包之后就没再说点什么,估计又开始忙了。
陈爸陈妈还有陈文君都在家,看到陈丽君回来,都默契的不问找工作的事,桌上摆的全是她爱吃的菜,中间放了个蛋糕,她的位置上还有一碗长寿面,上面卧着一颗漂亮的荷包蛋
陈丽君有些想哭,家人对她可太好了,一整天破败的心情,突然就被治愈了。
吃饭前,陈丽君特地拍了张蛋糕的照片发朋友圈。
没多久,李云霄的消息就过来了, “今天生日?怎么不说?”
“生日快乐!”
陈丽君看着满屏飞下来的蛋糕,不由得会心一笑,“对啊,一下子就大了一岁,还挺突然的”。
“蛋糕好吃吗?”李云霄问她。
该怎么回呢,陈丽君莫名其妙觉得一阵心虚,明明下午她才吃过李云霄店里的蛋糕,这会有一种出轨不小心被抓的感觉。
“你还在不在店里?要不要吃吃看?”
“好。”
冰箱里还有半个蛋糕,陈丽君小心切下一块放在玻璃餐盒里,偷偷摸出门,走到小区门口后拦了辆三轮车就往李云霄的店里去,紧赶慢赶,生怕耽误李云霄打烊时间。
大概晚上九点多钟,店里客人没那么多,只有两三个,李云霄坐在靠窗的位置等陈丽君。
“叮铃”一声,陈丽君进来了,李云霄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去迎接她, “生日快乐!”
陈丽君有些不好意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后知后觉反思自己拿着一块吃剩下的蛋糕过来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谢谢。但我不是故意不说的,就今天我觉得其实还蛮普通……”
“我回到家才知道是生日。”
说完,陈丽君又觉得有些不妥,明明也才见过几次面,可能人家只是客套一下,自己也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好了好了,快坐下吧。”李云霄熟稔地拉过陈丽君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好像这个场景她们之前重复过好几次:陈丽君拼命解释,她笑着说没关系。
李云霄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陈丽君眼熟了,之前店里来了个烦人的家伙,点了一大堆咖啡,然后死缠烂打地说要个微信。真是的,微信给你了老娘自己用什么?
吃了一口蛋糕,李云霄试探性开口,“你……家里就你一个吗?有没有哥哥弟弟什么的?”
“我有个哥哥。”
“是他吗?”李云霄掏出工作机,指着一个头像问。
“是!”陈丽君顿时觉得坐如针毡,早知道就不上赶着给人送蛋糕了。
“所以那天你说你有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你哥?”
“是!”
“但是我回去跟他说了,让他死心!”陈丽君赶紧接着解释, “我觉得我哥配不上你,真的。”
李云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吃着蛋糕。
“你生气啦?”
“没有。”
完了,陈丽君在心里哀嚎,没有就是有,早知道就不答应陈文君了,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间咖啡店,也不会知道老板娘这么漂亮,她们还刚好喜欢同一个女歌手。
“你别生气,虽然一开始是替我哥问的,但我已经替你回了。”
“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已婚,结果他说要等你离婚!”
李云霄怔了一下,她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两兄妹的脑回路都这么不一般?
说到后面,陈丽君其实有点心虚,弱弱地讲了句对不起。
“今天你生日呀,道什么歉,不许道歉,我又没怪你。”李云霄继续小口小口吃着蛋糕,说实话蛋糕挺一般的,但看在是陈丽君大老远送来的份上,她可以继续吃。
陈丽君再次忐忑地开口, “那……我哥那样的,你看得上吗?”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李云霄咽下最后一口蛋糕,缓缓摇了摇头, “不太会,有些人只要见一次,我就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了,你哥挺有意思的,但可能不太适合我。”
陈丽君松了一口气, “真哒?”
“嗯?怎么你看上去好像挺开心的?”
“哎呀,我刚不是说了吗,我哥配不上你,其实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想和你说了,要是有个奇奇怪怪的男孩子跟你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你千万别搭理他……”
陈丽君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像那天她才是最奇怪的,灌了三大杯苏打水不说,一上来也不知道铺垫一下就问人家有没有对象,要是搞不清状况的,差点以为她对李云霄有意思呢。
“可是,他是会员诶~”
“那他要是对你不礼貌的话你就和我说,我跟我爸妈说。”
“好~”
长大了一岁的陈丽君依然有门禁,她从不在外面过夜,就算和朋友玩也一定会在十一点前回家,这会蛋糕也吃了,话也说清楚了,好像是该走了。
“我……我得回家了。”
“你等我一下。”李云霄起身,往吧台后面的小房间走去,从里面拿出一张塑封好的票根
“给你的。”
陈丽君眼尖,一下就认出了封面那个人,是她偶像!上面还有签名!
“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后面来过我的店,我想着来都来了,让她签个名再走吧。”
“真的啊,哎呀早知道我天天来你这了。”
陈丽君捧着那张票根趴在桌上看了又看,语气是满满的懊悔,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和偶像在同一家店遇到了诶。
“你就那么喜欢她啊?”
“当然了。”
“那,以后你天天来,搞不好真的能遇到。”
“好!哎呀,我真的得回家了,拜拜。”陈丽君看了眼手机,十点一刻,再晚点回去搞不好她爸妈能出来找她。
“我也要打烊了,我送你。”
陈丽君下意识想拒绝,但对上李云霄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好。”
陈丽君再一次被这样哄小孩的语气击中,心中的小陈丽君激动地对着空气打了一整套军体拳。
回去路上,陈丽君终于不再像前几次见面那样害羞,可以大方看李云霄的脸,眼神相对的时候也会回以微笑,话题也不再是她喜欢的歌手,多了些围绕着李云霄的。
比如说,她什么时候开的店,是不是总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问得李云霄差点以为她在采访自己。
陈丽君还注意到李云霄的鼻子生的特别可爱,还有她说话时,清脆中又带着点小鼻音,听着舒服极了。
晚上车流不大,陈丽君很快就到家了,抓着安全带干巴巴地说了声“晚安”,道谢是礼貌,但她有预感,如果说了,李云霄一定会生气,道歉和道谢,都得斟酌。
“陈丽君,你上次答应我来听歌,结果你没来。”
“啊?这个,我是想来的,但我觉得你就是客气一下。”
陈丽君心里咯噔一声,原来她不是在客套啊!
“我没跟你客气,我真的等了你好几天。”该怎么形容李云霄现在的表情呢,粗俗一点说,仿佛在村口等了大半年负心汉的俏佳人。
陈丽君刚想开口,又听李云霄说, “你刚刚在我店里说以后天天来,这次总不会骗我了吧?”
“不会不会,我一定来,我保证。”
陈丽君那些纠结的小表情,李云霄全看在眼里,她故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丽君。
“那说好了啊,不许骗我!”
“嗯嗯,骗你是小狗。”
短短几分钟,陈丽君已经计划好了,面试和去李云霄店里同时进行,用陈文君的会员!
陈丽君没有食言,会掐着点在李云霄结束忙碌的时候出现。
李云霄是个非常有情调的人,会给每一杯咖啡一个浪漫的名字,有“遇见”,有“邂逅”,每张桌子上摆放的花也都不一样,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心仪的位置。
陈丽君选择了有海芋的那张桌子,传说中海芋女神爱上了一位英俊的渔夫,每当他出海的时候,就会用自己的花瓣为他指引方向。
“陈丽君,你来啦~”
见陈丽君还在对着那几朵海芋发愣,李云霄干脆挪开了, “海芋好看,但闻多了有毒。”
“那你怎么还摆出来?”
“一种花代表一个星座,我这边十二张桌子”
“那海芋花是?”
“金牛座呀。”
陈丽君忽然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真的中毒还是怎么的,要是没记错,自己好像是金牛座。
“那你,什么星座啊?”
“天蝎。”
天蝎怎么来着,神秘,冷清,美丽……真的好搭,陈丽君克制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笑什么呀你?”
“没……没啥,那个,下午你有空吗,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做咖啡呗?”陈丽君摸了摸鼻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李云霄。
“行啊,就是这个学费嘛……”
“哎呀李老师,求求你了。”陈丽君撒了个小娇,脑袋上的小啾啾跟着她左摇右晃的。
“骗你的,反正我也没事”。
李云霄带着陈丽君进了吧台里面,各式各样的杯子整齐陈列在橱柜里,陈丽君记得有一款,碎花腰封的玻璃杯,应该是来自土耳其。
“来吧,说说看,想从哪一步开始?”
“就是我看你们磨那个豆子啊,我觉得这个特别好玩。”陈丽君比划了一下动作。
“喏,那边有个手摇磨豆机,看到了吗?”
“嗯嗯,看到了,然后呢?”李云霄拿过磨豆机,调整了一下粗细,再递给陈丽君。
“咖啡豆看到了吗?你选一种。”
陈丽君不知道几种豆子都什么区别,随手取了一包过来,取了一些放进磨豆机,眼看着有几颗要掉出来,李云霄伸过手又倒出了几颗才盖上手柄, “不能放太多知道吗?”
“嗯,然后呐?”
“然后你就,这样。”李云霄比了个顺时针转动发电的动作,陈丽君跟着学。
“不能太用力,要匀速,诶,对就这样”
“中间再晃一晃”
“还觉得有颗粒感嘛?”
“没有了。”
“那可以倒出来了。”
陈丽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咖啡粉被装进了粉碗,用搅粉针打散结块的,接着布粉器和粉锤分别上场,最后铺上一张圆形滤纸。
接下来的动作,是李云霄手把手带的。
“冲煮头要先放一会,然后……逆时针扣上手柄,萃取……”
整个过程,陈丽君大气不敢出,只觉得手不是手,腰不是腰,两个人凑得相当近,李云霄在身后握着她的手,要是稍微转过身,她都怕把咖啡洒人身上。
那个男主从身后抱着女主捏泥巴的电影叫什么来着,是不是人鬼情未了?
……
“好了,你闻一闻。”李云霄端着咖啡到陈丽君面前, “还是很容易的对吧?”
陈丽君没看那杯咖啡,反而盯着李云霄,蹦出了一个字, ”香”,反应过来之后,后知后觉有些尴尬,手忙脚乱接过咖啡,张嘴就要喝,一下被李云霄捂住了嘴。
“诶,不能这样,太浓啦~”
“啊?我忘了,好像是要加奶加糖的对不对?”
“给你做一杯漂亮的吧。”
说完,李云霄拆开一盒牛奶倒入牛奶碗,开启蒸汽打出了细腻奶泡。
“我喜欢大嘴猴,可以吗?”
“好像有点难度诶,下次好不好,今天先喝我独创的”。
李云霄转动几下手腕,一朵漂亮的云朵就出现在杯子里。
“好了,喝吧。”
陈丽君摇摇头, “你先喝吧,你是老师。”
李云霄抿了一下, “咖啡还不错哦陈丽君”
“真哒,那我试试”,说完,就这李云霄的手上去嘬了一下那朵奶云,唇边沾上一圈奶泡,咧着嘴傻笑。
“陈丽君,你……”,李云霄用手指了指她嘴唇,示意陈丽君擦一擦。
陈丽君干脆伸舌头舔了一圈, 仍有遗漏,李云霄放下杯子,抽了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
陈丽君觉得自己身上的热气比刚刚的咖啡还要多,李云霄居然对她动手动脚的……这也太幸福了吧。
“学会了吗?”
“会……会了吧?”
“胡说,你就不会拉花。”
“那我下次再学行吗?”
陈丽君荡漾了一路,终于到家了。陈文君下班早,早早坐在客厅打游戏了,看到陈丽君过来,头也不抬问了句, “出去玩啦?”
“嗯,逛了一会。”,你女神的店,她还特温柔地教我做咖啡了呢。
“嗯?你喷香水了吗?”,陈文君深吸了两口气, “好像还有咖啡味。”
陈丽君抬起胳膊闻了闻,她平时没有擦油喷香的习惯,大概是和李云霄凑太近沾上的,一想到是这样,就不由得有些开心。
“爸妈不在吗?”
“哦,她们晚上有饭局,让我们自己吃,你想吃什么?”
陈丽君摇了摇头,她不是很饿,下午从李云霄那回来,又替她尝了一堆新品,这会撑的要死。
“妹,你说,晚上去喝咖啡会不会挺浪漫,你看啊,那个灯光,那个氛围……”
“哎呀哥,你怎么还不死心呢?”
“你说什么呢,妈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我打算约人喝咖啡,就去松果!”
“啊?你不怕你女神看到啊?”陈文君什么思路,喜欢人家还要让人家看到他在相亲。
“我得让女神知道,即使我市场好,但我片叶不沾身,为她守身如玉!”
“有病。”陈丽君摇摇头起身回了自己房间,照旧和李云霄报平安。
“下次过来我教你手冲。”
陈丽君不禁又想起李云霄那根总是翘起的小拇指,和她人一样可爱。
“好的呀,学会了是不是能在你店里当个小工?”
“小工会不会太委屈你了,老板让给你当吧不如。”
“不敢不敢”
……
陈丽君有空就去松果,偶尔跟着李云霄摆弄一下咖啡机,偶尔帮她喊上一两句“欢迎光临”。
松果是个福地,陈丽君工作找的也很顺利,入职了一家外企,于是她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云霄。
“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当然啦,你想我我就会来。”
陈丽君觉得,这个也不能怪自己,全因为手边的杂志写着一句“想她,就去找她”。
“好,我等你。”
天天都去打卡变成了周末抽一天去报道,平时两个人都用手机联系,李云霄总是分享自己今天新做的咖啡,每次陈丽君总会特别配合地露出小巴狗的表情。
“云霄,明天可能我过不去了,家里有点事。” 陈丽君又是失落又是抱歉,本来说好周六去李云霄店里,因为她说咖啡已经有大嘴猴拉花了,专门为陈丽君准备的。
“这样啊?那没事,你先忙。”李云霄把材料又收了回去。
“对不起啊云霄,后天行吗,后天我一定去。”陈丽君怕她生气,怎么都不肯挂电话,絮絮叨叨的。
周六表妹要过来,陈丽君得陪一陪。
“哎呀,我真的没事,再说你不是后天就过来了吗,我们后天见。”
“那你不能生气嗷~”
“没生气呢臭猴子。”
这下,陈丽君是真的确定李云霄没生气了,乐呵呵的挂了电话,身后猝不及防出现陈文君。
“你干嘛,吓我一跳。”
“你才干嘛,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了,和你女神!”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陈文君在后面摇头,好好的妹妹,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也不知道哪个男孩子会受得了她。
陈丽君表妹今年大二,学校放假特地出来玩两天,点名要陈丽君陪。
上午还好,陈丽君陪着逛了附近的景点,只是表妹下午跟装了雷达似的,非要去桐花路,说一定要看看传闻中美得惨绝人寰的咖啡店老板娘长什么样。
陈丽君拉也拉不回来,她都和李云霄说了自己今天有事,这会要是再出现,这……
“哎呀,表妹这边人又多咖啡又一般,我们换个地。”
“不行,就算是刷锅水我也得尝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我跟你妈说去。”
“哎呀表姐,你别拉我了,大家都看我们了。”
陈丽君扭头一看,果然已经有人在围观了,她和表妹的手还握在一起,更要命的是,李云霄也看到了。
完蛋!
“表妹啊,要不你先回家,姐还有点事。”
“有事的这么突然吗?”
“塌天大祸知道吗,会出人命的那种。”陈丽君夸张的比划着。
“姐,你不会是要去哄里面的老板娘吧?”表妹一副“我懂得”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看到里面有个好看的女生,她就一直盯着你,然后生气地走了。”
“诶,那你先回去啊,不然这家店真的再也不让我进了。”
“行吧行吧,那我回去了啊,姐姐加油!”
为了表示歉意,陈丽君又给表妹发了个红包,这才进了松果,直奔吧台,李云霄直接当她是空气,无论怎么打招呼都不理她。
“云霄,你别不理我啊,我真没骗你,那个是我表妹。”
“哦。”
陈丽君亦步亦趋跟在李云霄身后,她收杯子她就擦桌子,她擦桌子她就摆椅子。
“云霄,云霄……”
陈丽君喊了几声,李云霄依旧不搭理她,抬起挡板走进吧台里面,把陈丽君挡在外,顺便还把插销落了下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这里,陈丽君以最快的速度蹲下从挡板下面钻了进去……
“陈丽君你……”,李云霄被陈丽君的动作吓了一跳,又不好再把人撵出去。
“云霄,那个真是我表妹,她在这里读书,我妈让我带她玩一玩,我真没骗你。”
“那你们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闹分手呢。”
“哎呀,她说她想来,我没让”
“干嘛,我这里有什么好不让人来哒?”
“就是,昨天我不是和你说我有事吗,但又不想你误会……”
陈丽君快疯了,早知道就大大方方带进来好了,自己嘴笨,解释地跟依托答辩似的。
李云霄依旧不理她,自顾自摆弄着操作台上的草莓,一颗颗洗干净,切掉蒂,放到一旁备用。
陈丽君急了,忍不住上手抓住李云霄胳膊,那方手一抖,切好的草莓瞬间全部掉在地上。
“你!你出去!”李云霄蹲下,一颗一颗捡起来,陈丽君也蹲下来一起帮忙,嘴里还在拼命解释, 翻来覆去就是, “对不起,那是我表妹……”
“好的,知道了,表妹。”
见李云霄依旧阴阳怪气的,陈丽君心一横,一手撑着李云霄身后的木板,直接吻了上去。
“你干嘛!还有客人呢!”,突如其来的吻,让李云霄捡好的草莓又落了一地,陈丽君就这么蹲着亲了她!
“云霄,你别生气,我真没骗你。”
“哎呀好了好了,说来说去就这一句,烦死了。”
“那你还生气吗?”
见李云霄起来,陈丽君也跟着起来,凑到她脸旁边问。
“你陪谁,跟我也没关系,我……唔……”,猝不及防,又被亲了一下,动作一大,流理台边缘其他的小东西也掉了下来,陈丽君赶紧上前把李云霄护在怀里。
“你……”
“你吃醋了吧李云霄。”
陈丽君哪里还有刚才的慌乱,这会笑眯眯地看着李云霄,一脸得逞的样子。
“谁吃醋了,你胡说。”
“好好好,我胡说,是我喜欢你,怕你误会我在外面有其他妹妹。”
“切,谁知道你有没有呢。”
“我发誓,我就只有你一个姐姐,只喜欢你一个好姐姐,其他妹妹我看也不看的。”陈丽君一边说一边又往李云霄身上贴了贴,两个人这会挤在吧台里面,外面的人想看,除非站起来把脖子伸的老长才行。
“油嘴滑舌~哼~”,李云霄傲娇了一下,转过头不去看陈丽君,只是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姐姐亲亲。”
有力的胳膊从后环住李云霄的腰,狭小的空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个人同频的心跳,陈丽君慢慢凑近李云霄的唇,在她嘴角留下一个及其轻柔的吻。
“扑哧”一声,李云霄笑了。
“姐姐笑什么?”
“笑你是个胆小鬼。”
刚刚强吻别人的时候一股脑凑上来,这会又只敢亲嘴角。
陈丽君起身往外面看了看,刚刚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这下店里就她们两个人。
李云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一下被抱起来坐到台面上,未清洗的陶瓷杯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李云霄还没出声就被堵住了嘴,陈丽君正闭着眼细细地吻她,从上嘴唇到下嘴唇,再到舌尖,捉住品尝了个遍。
“姐姐今天,咖啡喝的有点多啊~”
“你!不许说话。”
“好,不说话,再亲亲。”
……
那天,陈丽君是门禁之后回去的,长大也挺好的,门禁自然就消失了。
她说了好几遍喜欢李云霄的话,表的白比她这几天面试自我介绍还要具体,她说,金牛座和天蝎座是绝配,星座书上有记载,她说,从她踏进松果第一天,她就喜欢李云霄了……
表妹问她,哄的如何了。
陈丽君只回了句,以后记得叫表嫂。
松果咖啡店又多了一款新的咖啡,名字叫“大圣”,某人取的,李云霄的大嘴猴拉花也很可爱,每天限定三杯。
常来的顾客问她怎么突然这么有童心了,李云霄无奈笑了笑, “对象喜欢,但她学又学不会,所以只好自己来了。”
对象品味也挺可爱的,幸好不是喜欢什么狮子老虎的,不然毛茸茸的还真画不出来。
不久之后,松果咖啡店下面的评论变成一水的推理, “今天老板娘那个喜欢猴子的对象出现了吗?”
“两点的时候应该在,我看那会老板娘笑的次数最多。”
“瞎说,两点大家都去上班了,她对象不会没工作吧?”
……
“别猜了别猜了,她对象是我,你们洗洗睡吧。”
陈丽君真是无语,她都这么明显了怎么大家还看不出来,或者说,是她长得太普通了?
要不然下次抱着人亲一口好了。
【君霄】难逃之欲(14)
李云霄将陈丽君的所有东西收拾妥当,全部堆放在门口。
转身走回到客厅,喝了一杯白水,被耍的愤怒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房门便被敲响了。
陈丽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云霄,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云霄,快开门,我可以解释……』
陈丽君的话还未说完,拍门的手还悬停在门的上空,房门已经被李云霄从里面打开。
看到李云霄竟然开了门,陈丽君方才还焦急的神色立刻露出了笑脸。
『云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
“我”字还未说出口,一个行李箱被李云霄从门里直接丢出来。
『云霄,你这是……』
陈丽君惊诧的看向房门里的李云霄,话还未说完,一个塞的满满的背包也...
李云霄将陈丽君的所有东西收拾妥当,全部堆放在门口。
转身走回到客厅,喝了一杯白水,被耍的愤怒情绪才稍稍安定下来,房门便被敲响了。
陈丽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云霄,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云霄,快开门,我可以解释……』
陈丽君的话还未说完,拍门的手还悬停在门的上空,房门已经被李云霄从里面打开。
看到李云霄竟然开了门,陈丽君方才还焦急的神色立刻露出了笑脸。
『云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
“我”字还未说出口,一个行李箱被李云霄从门里直接丢出来。
『云霄,你这是……』
陈丽君惊诧的看向房门里的李云霄,话还未说完,一个塞的满满的背包也被李云霄直接扔出来。
陈丽君条件反射的伸手接住。
背包重的砸的陈丽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陈丽君一脸懵的抱着背包,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这是什么意思,房门就已经嘭的一声,被关的死死的。
留下抱着背包一脸无措的陈丽君面对着毫不留情关闭的房门。
其实,这个问题问不问已经没有什么必要,李云霄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陈丽君看着地上和怀里的大包小包。
很明显,她……被扫地出门了。
陈丽君明白现在李云霄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她不会理睬的。
于是拎着大包小包下楼回了她的私人别墅。
想着明天直接去剧场找她,求得她的谅解,如果还不行,就把秦佳和叶白薇这两个祸害都揪过去,给李云霄解释清楚,她们三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等到第二天陈丽君手捧着在花店订的百合来到剧场时。
却被剧场的工作人员告知,这个周末没有李云霄的演出,她休班了。
扑了个空,已近中午,陈丽君又开车来到李云霄家楼下。
上楼敲门,敲了将近10分钟,李云霄没出门,却把李云霄对门的邻居敲出来了。
李云霄对门的邻居是个宅男,陈丽君住的这段时间都没有见过,他自然也认不得陈丽君。
『你找人啊?』
这宅男幽幽开口询问。
『对。』
『别敲了,你没打电话吗?她没在家,我早晨下楼去买早餐时,看到她被一个男人接走了,那男的长的挺帅的,在她面前也很殷勤,忙前忙后的,应该是被男朋友接走小住吧?还拿着行李……』
『被一个男人接走了?还拿着行李?』
陈丽君英气利落的眉眼已经皱成了疙瘩。
『对,别敲了,我刚睡着……』
那宅男迷迷瞪瞪的说完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陈丽君一个人愣在原地。
她被吴鸣接走了,还带着行李?
难道真的要和他小住?
陈丽君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随即又安慰自己,不可能,李云霄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她即便对吴鸣真的有一丝好感,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同居,交付自己。
可是……
李云霄明明与她相见的第一晚就主动与她做了最亲密的事。
现在这个社会,李云霄明显也早已经不是老古董,她对那方面其实没有那么在意与看中。
在意的只是两个人能不能情投意合。
陈丽君越想越心慌,她真的没有办法坐以待毙。
陈丽君快步下楼,跑到车上,启动车子,直接给特助阿成打了一通电话。
『阿成,给我查一下吴鸣的住处,立刻,马上。』
三分钟后,地址发了过来,陈丽君直接开车前往。
吴鸣住在市区的一处高档小区。
陈丽君并没有找到吴鸣,但是却得到了一个更为不妙的消息。
『吴鸣一早就走了,说要接女朋友回老家见家长……』
这是吴鸣邻居一字不差的原话。
带着女朋友回老家见家长……
陈丽君失魂落魄的下了楼,她不知道吴鸣老家在哪儿,显然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查吴鸣老家的住址。
如果李云霄允许吴鸣带着她走到见家长这一步,那陈丽君做再多也只会更像一个纠缠不休的小丑。
她与吴鸣两个人男才女貌,两情相悦,她如果一直死缠烂打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与笑料。
自从知晓李云霄与季成分手以后,陈丽君就突然信心爆棚,从国外回来,就开始追求李云霄。
也许是过于自信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误以为李云霄分了手,自己只需要那么一追,她就会爱上自己,投入自己的怀抱,而忽略了李云霄本身的感情就是具有不可控性的。
也许她与自己的那晚真的也不过是醉酒后的情不自禁,与感情无关,与性向无关。
她爱的终究是男人……
而性别是陈丽君无法逾越的鸿沟。
陈丽君失魂落魄的回了公司,情场失意,陈丽君将所有的精力全部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晚上9点,刚满脸疲倦的走出陈氏集团的大楼,手机的vx提示音便被狂轰乱炸个不停。
陈丽君涌起一阵欣喜,是不是李云霄还是对她有那么一丝感情,所以又联系她了。
拿出手机,点开vx,看到叶白薇的头像上的未读信息小红点足足有十几条。
刚才还抱有一丝雀跃的心瞬间冷下来。
坐进车里,漫不经心的点开。
——『君君,你家小霄霄都跑去和别的男人开房了,你死哪去了?!』
后续——彩蛋
裸泳
Ooc
警察×越剧演员
婶侄文学,有孩子,请自行避雷
2.7w+
青春是一滩潮水,水面掩盖了很多问题,潮水退去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
裸泳的人当然会觉得潮水是如此重要。
【2006】
陈丽君在22岁前,活成一根被压弯的茶枝。
母亲生她时难产死了,父亲全靠昂贵西药吊着,家里的重担几乎全落在姐姐陈莲君身上,陈丽君白天读书,放学包一扔就跟姐姐去摘茶。茶园的收入加上姐姐杂七杂八打的零工,勉强够维持住父亲的医药费与三个人永远饥肠辘辘的肚子。直...
Ooc
警察×越剧演员
婶侄文学,有孩子,请自行避雷
2.7w+
青春是一滩潮水,水面掩盖了很多问题,潮水退去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
裸泳的人当然会觉得潮水是如此重要。
【2006】
陈丽君在22岁前,活成一根被压弯的茶枝。
母亲生她时难产死了,父亲全靠昂贵西药吊着,家里的重担几乎全落在姐姐陈莲君身上,陈丽君白天读书,放学包一扔就跟姐姐去摘茶。茶园的收入加上姐姐杂七杂八打的零工,勉强够维持住父亲的医药费与三个人永远饥肠辘辘的肚子。直至姐妹二人指尖浸透春芽苦涩,仍对医药费疯长的速度无能为力。
姐,我不读了,我本来也不是那块料,我明天就去县里找活。
刚成年的陈丽君找到东屋里织篮子的姐姐,先开了口。
怎么样也把高中念完了。
陈莲君认读书才有出路的道理,又掩盖不了她一个人实在有心无力的事实。
一纸毕业证墨迹未干,陈丽君已把自己种进县城水泥地的裂隙,住的是五六个人的公寓,一年到头只回家一次,也不来信——为省八分邮票,只管给姐姐汇钱。
嵊州清明年年逢雨,青团香气弥漫在家家户户的屋檐下,艾草的苦涩黏在潮湿的巷弄间,陈丽君就是在这样的时节,在一天打三份工的间隙遇见陈授东。
作为老幺,陈授东自然地游离在扫墓祭祖之外,他不掺和女人包青团聊家常,留在杭州的妻女又远在雨幕那头,一时间他倒是乐得清闲,晃进一家还在营业的杂货店,打算进去买包黄鹤楼,听后面一个姑娘喊他:“哥,你让让。”
这一声像谁?陈授东还没想过来,自觉的先挪开。
店主死活不肯饶个打火机,陈授东正犹豫的为此权衡体面,卸下了货的姑娘转过来往外走,浸透了汗的碎发黏在额前。
陈授东耳朵里嗡嗡叫,也没再和店主争个高低,急忙忙踏出门跟姑娘搭讪:“你母亲...是不是叫洪月英?”
陈丽君没想到还能遇见记得过世多年的母亲的人,她不会撒谎,又坚信跟陌生人搭话会被骗去割肾,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看着面前大哥正义凛然的长相,还是点点头。
陈授东看这模样反被逗笑:“到底是不是啊?”
“是,您是...”
“陈授东。和你一个村的,也是你母亲的朋友。”陈授东抽张小卖部座机旁边的小卡纸,不顾店主眼色,刷刷写下一串号码,塞进陈丽君手里。
“以后你要在嵊州有事,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陈丽君从没被教过如何处理天降的长辈,只好愣愣的捏紧纸条,说谢谢,我叫陈丽君。
陈授东眼里闪烁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我很多年没见你妈了,她还那么喜欢看戏?”
陈丽君低眉顺眼说她走了,陈授东似是反应迟钝:“啊?”
陈丽君这时候脑子转的成快,说,生我时候难产。
愧疚登时笼罩了陈授东,他安慰地拍拍陈丽君的肩膀,准备从得知坏消息的狭小店铺中抽身,未曾想陈丽君跟着他一起快步出门,他不无担忧地蹙起眉问,怎么了?
她比他更困惑:“啊,没事啊,我得赶着去餐馆上班。”
职业病让陈授东至少捕捉出两条信息,一是她很穷,二是她很忙。
最终他咬咬牙,下定决心问,愿不愿意去杭州?
五月的一个周四,下午三点,杭州市局,陈授东作为主考官之一,亲自组织了辅警面试。
陈丽君的户口,早让他找户籍所的章主任安排明朗了,万无一失。
陈丽君流利的回答完陈授东早交代好的几个专业问题,成了推进办蔡铭的配备辅警。
一路默念地址,直至踏进陈授东家的玄关,陈丽君还觉如梦似幻。
“陈局长。”
“在家里就叫叔叔。”
“叔叔。”陈丽君一样的毕恭毕敬。
“这是你婶婶。”
“婶婶。”陈丽君颔首,视线正正好好落在婶婶旗袍低叉下纤细的脚踝。
老夫少妻的搭配在哪个年代都并不罕见,但约摸着面前的婶婶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陈丽君还是生出一股无端的惋惜。
李云霄也点点头算是回礼。她不知道陈授东是从哪带了个她从没见过的侄女回来,她默默打量她:穿着简单,五官秀气,脸颊还有婴儿肥,却有一种固执的神情,事实上,她分不清那是固执还是朴实。
“今天就留下来一起吃饭,陪叔叔喝两盅。”
喝到半程,李云霄因要哄女儿睡觉先行离场,陈丽君则不停起身,给陈授东一次次倒满小酒盅。
不知多少盅下肚,陈授东盯着面前人和她母亲肖像的面庞,几欲落泪。他不知道擅自把陈丽君带到杭州究竟是对是错,就当是有缘吧,他宽慰自己。等陈丽君在杭州稳下来,再给她物色个条件不错的对象,也算是对无福的洪月英有个交代。
市局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陈丽君是陈授东侄女的事早传的人尽皆知,陈丽君不回应,对蔡铭也并无隐瞒。
“相处相处就知道啦,亚洲也是很好的同事,就爱干活,不爱说话。”蔡铭开着车,侧脸对副驾的陈丽君说,“哎对了大君,你快拿驾照了吧?”
“快了。”
“赶紧拿吧,要不跟谁在一块都是我开车。”蔡铭开着玩笑突然接到陈授东的通知,立马垮下脸来。
“我靠,机关还这样,到的比领导晚手写2000字检讨,我读书的时候都没写这么多,你叔太能折腾了吧。”
“你那个婶婶才有意思,你82的吧?”蔡铭神神秘秘,“她83的,比你还小一岁呢。”
有陈授东暗中关注,蔡铭也从不苛责,总之比在嵊州的日子好过。
局里食堂便宜,她给姐姐的钱也更多了一些,大约是了解陈丽君节俭,每过三四周,陈授东就会让她去家里吃顿饭,让陈丽君日渐生出一些踏实感。
2008年伊始,杭州罕见雪灾,警力集中于抢险,仅除夕夜就发生了16起因燃放烟花引发的草棚火灾,主城区施行应急管理,严格禁放烟花爆竹,陈授东除夕和初一晚都没法在家睡个安稳觉。不巧李云霄同样愁眉苦脸,市委宣传部下了死命令,大年初一晚的抗灾义演,李云霄上午就得往站点赶,家里的阿姨又回了老家。商榷之下她终于咬牙同意陈授东把陈季放在单位值班室,前提是必须有文职全天看护。
大概各派出所和分局人手不够,蔡铭半夜接手查禁烟花的烂摊子,愁的半夜晃醒丈夫诉苦,一早还是面不改色的带着推进办出击。
陈丽君收到通知时早有预料,她根本都没买回嵊州的票,在宿舍和速冻饺子和自考资料一起过的年。
套上执勤服,毛领起一串静电,烧的她倒抽凉气,认命的迈出宿舍。无论对民警还是辅警,上班时间都是最轻松的,下班后才是提心吊胆的开端,手机要保持24小时开机,上级的通知总下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她出了门,想了想又折回来,把复习资料揣进兜里,知道靠一个虚无缥缈的母亲,自己只能做辅警,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好辅警。
陈授东和张亚洲已经开车先走了,陈丽君和蔡铭和另一个男民警一辆车。
“你开你开,每年都把大年初一排给我,困死我了。”蔡铭早早等在副驾,看见陈丽君就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扔,自己靠着车玻璃迷糊。
陈丽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放烟花的情况,遇见她拿不准的,就问另外两人。
今年情况特殊,几人对遇见的还是做了口头教育,然后继续心照不宣的在街上漫游。
从来如此,只要你不对着警车玻璃开炮,把自己绑在窜天猴上飞起来都没人管你。
对讲机里陈授东“喂喂”叫起来,说老城区运河附近是重灾区,猖獗的很,要他们组也来巡一圈。
陈授东看着两个执勤服身边特别鲜艳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棉袄,头上戴了顶红毛线帽,远看像个小灯笼,在警车主驾驶上晃着腿,警车门半开着。
他瞥了一眼缴获的“战利品”,挑出两盒没受潮的摔炮给女儿:“坐这玩。”
对岸忽然“嗖”的窜起一簇烟花,炸开的火星溅到枯芦苇上,火苗顿时蛇信子一样舔向冰面。
还真就有不长眼的。
陈授东立刻喊了张亚洲向火源冲去,不忘关上车门,叮嘱女儿在警车里等着别动。
陈季却不喜欢这个闷闷的空间,支着身子用尽全力拉开车门,像刚才一样一颗一颗的往地上扔摔炮,剩最后一包时扬手都撒出去,不料没响。她犹豫片刻,下车又一颗一颗拾起,冰层下的河水被阳光映的发蓝,跳动出一些光点,她边看边捡,脚底一滑,连人带炮滚进冰上,陈季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站起来时,只听“咔嚓”一声——
陈丽君行车至运河,与另一辆警车并排停在一起。她到了火场外围,看见一顶小红帽浮在冰水里,像盏快烧尽的烛芯,她不明生出一股熟悉感,下意识的往水边冲了两步,又在河边刹住。
远处水里有个小女孩,双手扑腾着,头发浮在水面,羽绒服张开像朵萎谢的山茶花,离得太远看不清脸,看体型大概三四岁——和陈授东的女儿差不多大。
来这一片放烟花的,都带了能炸死人的弹量,很少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带着,也不太可能让孩子单独行动。陈丽君直觉觉得,那可能真的是陈季。
不管是不是吧,最好是,这不是她一直等待的机会吗?
陈丽君往离孩子最近的岸边跑。
救人就是这么跳下去吗?她想起嵊州的姐姐和父亲,她很久没回家了。
女孩已经顺着水飘到了对面,陈丽君环顾一圈,这没有能过的桥,也不见陈授东的影子。
赌一把?
如果没有证人证据,自己即使死了,会不会也是白死?
她犹豫着要不要先找根长树枝,却看见孩子明显挣扎不动了,头也低下去。
不能再拖了。陈丽君像脱壳一样把辅警大衣甩掉,扑通一下跳下了水。
冷到极致的时候原来会感觉热。
陈丽君感觉冰碴划过全身,似乎自己是一口大锅里的胡萝卜,与其他食材搅在一起,她试了三次才抓住孩子虚浮的手,抱住她往上举。
她赌对了,还真是陈季。陈丽君顾不上自己是庆幸还是别的,把她失力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几乎全靠一双腿蹬着游。
两只落水鸡上岸时,陈季早没了意识,嘴唇青紫,软绵绵瘫在她怀里,陈丽君耳朵里听见了远处的很多声音,交谈声,烟花声,冰块的碰撞声,看见几个人朝她冲过来,终于无力的昏过去。
陈季高烧两天,期间只短暂醒来几次,似还没回过神,看见赶来的母亲才迷迷糊糊大哭起来。
李云霄又是疼又是气,难怪一到义演站点她就浑身不安,不是妆上错了就是衣带断了,接到陈授东的电话就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当着女儿的面不好发作,她耐心等陈季睡了,才把陈授东揪出来,火冒三丈高。
“你怎么能带着孩子去执勤呢?!”
“都这样了,你生气有什么用?”陈授东双眼通红,执勤服上染着一股呛人的烟味,“难道我不担心小宝吗?”
“我说了把她放值班室,你是不是答应的好好的?”
孩子晕着,夫妻连吵架都有心无力,不尴不尬地闹了一出,两人有意错开,一前一后的看陈丽君去了。
陈丽君也同样不省人事,一张脸白的发青,李云霄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点涂她干裂的嘴唇。
整整烧了两天两夜,陈授东特意叮嘱同事不要去医院叨扰,反倒成了有心人恭维他千载难逢的良机,礼品和天经地义地堆在了他家里。
同事里只有蔡铭提着果篮和小说来看陈丽君,尽管偌大病房里只有她们二人,蔡铭还是压低声音。
“你猜我今天听见什么了?好巧不巧撞着陈授东和蔡浙飞商量你,三等功,只要笔试过了,入了编还把你放推进办,恭喜你啊,要变我同事了。”
蔡铭竖起三根手指,看着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准同事,眼里有不似作假的心疼。
“不过你也对自己太狠了点。”
三等功,入编学历放宽至高中,陈丽君不多不少是个高中学历。
“这样也好,要不然等我自考上本科再考编,都快退休了。”
陈丽君并不发自内心的自损,庆幸起姐姐当年砸锅卖铁也要让她读完高中的决定,不然几等功都只是一张废纸。
蔡铭丢下一句造化弄人,催促陈丽君赶快休息,起身离开病房。
陈丽君哑然失笑,没说自己这几天除了睡就是睡,百无聊赖的翻起托蔡铭带的《射雕英雄传》。
李云霄早提着保温桶等在病房门口,看见蔡铭出来,装作刚到的样子与她点头示意。
推门看见阳光在白被子上切出细长的光栅,病床上的人半支着身子看小说,她不由得浅浅皱眉:“还看小说?”
她的关心落在陈丽君耳朵里可就成了嗔怪,陈丽君“啪”的一下把书合上:“就是太无聊了,才翻过目录呢。”
李云霄不理她的辩解,把保温桶一层层拆开。当天从和陈授东通话里得知是她救了陈季,她就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陈丽君率先打破沉默,可怜巴巴的指着病房里从没开过的电视机,问她能不能找护士要遥控器。
“不看小说了就看电视?”
看在对方是病号的份上,李云霄最终还是妥协了,陈丽君得偿所愿的看上电视,并看着没有要走意思的李云霄,挪了挪自己,礼貌拍拍病床左边空出来的地方,示意她坐。李云霄觉得不太好,看着欢天喜地调台的陈丽君,又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于是犹豫片刻还是坐下,腰绷的直挺挺。
“挤吗?”
“不挤。”陈丽君目光和煦,听她这么说,李云霄才敢往后靠了一些。
“居然没有动画片。”陈丽君瘪着嘴,又调回中央一。
“多大人了。”
CCTV正播记者激动地抓人采访,左侧一列显眼白字:距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倒计时183天。
陈丽君醒后又住了五天院,她来送了五天饭,查房的医生没碰见过别人来,早脑补了一出父母离世姐妹情深的戏码了,于是在走廊叫住李云霄。
“3床家属吧?”
“是。”
“本来不该烧这么厉害,她本身有基础病,才引起了其他反应。一是腰,二是肺,根治的可能性,不大。主要还是得你们家属注意日常的防护。”
面前的家属老老实实的应,又担心地问起其他注意事项,医生觉得这两人不像是姐妹,至少长得不像,大概一个随爸一个随妈。
窗外阳光很好,陈丽君眯着眼睛看医院的玉兰花,含苞待放,今天她能出院了。
李云霄左手提着饭,右手卷着画进来了。
“小宝让我把这个给你。”
孩子花的蜡笔画,有花有鸟,还有标志性的大太阳。草地上三个火柴人手拉手,最高的戴着卷檐帽,肩章被黑蜡笔用力的重描两道,稍矮点的火柴人眼睛处用红蜡笔化了妆,中间是个喜笑颜开的小朋友。
左下角歪歪扭扭写着:谢谢陈丽君 表姐
表姐与她的名字间隔了一条银河,一猜就是李云霄勒令陈季补上的。
“小季怎么样了?”
“好多了,又能嬉皮笑脸了,你烧的比她还严重,”李云霄把汤勺递给她,想到医生的话,眉又拧在一起,“你身体怎么会这么不好?”
陈丽君脸埋在汤里一口接一口:“还好吧,平时我没感觉出来呀。”
“蔡蔡阿姨,陈丽君——”二人在幼儿园门口刚站定,就听见陈季的长调,小姑娘刚被老师牵出楼,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几年她俩没少分别接过孩子,更多时候是陈丽君接,但同时来还是第一次,陈季看二人都在,更是把腰杆挺的笔直,麻花辫一甩一甩,雄赳赳气昂昂。
陈丽君快走两步,一只手就捞起陈季。
“不公平啊,怎么叫蔡铭就是阿姨,我就是陈丽君?”
陈季理不直气也壮:“陈丽君就是陈丽君。”然后在一众小孩艳羡的眼光中搂住陈丽君的脖子。
蔡铭开车,透过后视镜看这一大一小闹腾,陈丽君雷打不动的搭配——夏体能服,冬制式毛衣,近乎自虐的节俭,却正中陈季的下怀,幼儿园的孩子对警察有着天经地义的恐惧和崇拜,常常蔡铭和张亚洲来,都穿花花绿绿的私服,让陈季的炫耀找不到能被支撑的证据。
车到城江,李云霄和陈授东同时开了门,陈授东对着陈丽君怀里的女儿张开了手,陈季乖乖的叫了声爸爸,两条胳膊却还攀在陈丽君脖子上,甚至极不给面子的往她怀里缩了缩。
他放下手,有些吃味,最后还是李云霄把女儿接过来,淡淡的对她一笑,说接孩子又不是出警,哪用你俩都来,进来喝口茶吧。
二人有的是眼力见,知道今晚陈授东父母都在,赶忙拒绝。
“陈丽君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陈季在母亲怀里操心。
“叫表姐,不许没礼貌。”陈授东敲敲桌沿。
“那怎么行,”陈季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一下睁大了眼睛,挣开了李云霄,窜到玄关撑圆了嗓子喊。
“陈丽君——”
孩子的洞察力如同女人的第六感一样毒辣。陈季看得出陈丽君对父母的顺从,加之她几乎对自己近乎溺爱的纵容,她自然没有像样的叫过她表姐。
这一嗓子让陈授东想起小宝满月宴那天,一向亲疏分明的他,恨不得把整个局的认不认识的同事都塞进酒店的包厢。老来得子的喜悦悬在吊顶水晶灯里摇晃,而更重要的是,他打了一场回应老夫少妻流言的漂亮仗,拿下了那枚被他名为“重振雄风”的勋章。
女儿正得意洋洋的叉着腰,看着爷爷奶奶被自己逗得捧腹大笑。
父亲眼中明晃晃的赞许比任何嘉奖令都让陈授东受用。多年来,老爷子一直希望他做些事回报家乡。如今他一手带出来的陈丽君眼见就要长成局里的新骨干,小宝又恰好与她投缘,往后继承他的衣钵时也必然多一重庇护。
此刻陈授东却生出一种细密的挫败,他不能说他有些嫉妒侄女。即使有父母哥姐的社会地位作底气,他也同样忙的脱不开身,常常他回来时小宝已经熟睡,他出门时小宝还在梦呓。
伯仲叔季,从名字到人生,他几乎殚精竭虑地证明他对陈季的疼爱,而女儿在他面前总是恭敬有余,活泼不足,少有方才那样新鲜的时刻。
【2014 春】
08年雪灾后六年来,杭州第一次大雪,李云霄在纠结中下楼,忐忑在晚高峰能否叫到车。
一道熟悉的身影安分地等在楼下,站成一颗树。身边却堆着潦草的小雪人,割裂感之重,仿佛方才玩的双手通红的人不是她。
“天太冷了,婶婶,我送你吧。”
她看见她的睫毛上有雪化的结晶,于是问:“等很久了?”
“刚到。”
她并不推辞,也不点破,只有些好奇,陈丽君是如何摸清她两天去一次城江的习惯?
李云霄怕水不是秘密,尤其怕马力十足的淋浴。二十二岁,要债的要到家里,她正洗澡,听见门外烧杀抢砸,她头上顶着泡沫,缩在浴室一角瑟瑟发抖,万幸他们没有发现她,但自此水浇下来时她会忘记怎么呼吸。
六年前陈季落水后,她对水的恐惧就更上一层楼。
刚结婚那会陈授东心心念念,给城江安了意大利进口的浴缸,后来为女儿,在市中购置了学区房,不及城江宽敞,陈授东嫌浴缸难清理又占地方,还是选择了淋浴,偏偏李云霄爱洁成癖,又耻于因私使唤局里的外包司机,多年来自己穿梭两区像倦飞灰雁。她想,她是杭州最该写匿名信表扬出租车市场清明的人。
“你现在不忙?”
“民警毕竟好一些,”陈丽君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她,“接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从仅雨雪天到后来,短短几个月,李云霄一发不可收拾地享受起专车服务,甚至她开始把它视为一种约定,如果她有事耽搁,会提前给陈丽君发微信。
她爱长盯着后视镜,直到陈丽君观察车后时无意识与她对上目光,她再悠悠移开眼。沉默中立交桥与立交桥之间的距离缩得短暂,李云霄讶异陈丽君如飘世浮萍,总留给她一个可靠的背影。
春天到了,蔡局长升迁的脚步近了。陈授东忙得喜上眉梢,签字笔尖在材料上划出轻快的弧度。市局的空缺近在眼前,把这“副”字摘掉似是探囊取物,一夜之间迸发出二十来岁的干劲。
红头文件却像一场倒春寒。新局长姓茅,嘉兴人,是他的学姐,在市区没有半分根基,偏偏带着省厅来的镀金光环,官大一级压死人,纵然陈授东后槽牙咬的发酸,还得该打点打点,备下了今年的明前龙井。
新官上任的头把火,烧在了选人上。
“要机灵的。”茅威涛的笔帽轻轻叩着桌面,交代着挑实际秘书唯一的要求。陈授东想当然的推荐了几个很会写材料的名字,在纸面上排的整整齐齐,像一列待检阅的兵。
“我先见见这几个人。”
对陈授东递来的几份材料,茅威涛眼皮都不抬一下。
两天见了五个人,签字笔被敲得有些断墨,茅威涛依然不置可否。
“推进办不是还有个小年轻吗?”
“那明天上午我安排她…”
陈授东不敢多说,他一直刻意避开陈丽君,就是怕落个任人唯亲的嫌疑。
“就现在。”签字笔“咔嗒”一声入鞘。
接到陈授东插了三根鸡毛的信息,陈丽君正对各派出所季度报表,指尖困惑地悬在键盘上。
“我要学历没学历,要笔杆没笔杆,怎么要我也去啊?”
“攻坚办那么鸡贼的几个人都不如她眼,谁知道菩萨要挑什么标准的童子,”蔡铭刚从局长办回来不久,回味到了当初入职面试的紧张感,她扯松领带,像头卸了犁的牛,“横竖我就是个吃死饷的,犯不着把脑细胞烧干。”
局长办公室的门第六次被敲响时,陈丽君乖顺的站在门口,执勤服的拉链一丝不苟,像两日内来过的每个同事一样。
隔日陈授东参加攻坚办主任儿子的婚宴,陈丽君和茅威涛同进同出,他看着只顾倒水的侄女想,大概局长对机灵的定义也异于常人。
“老婆,咱家附近那个挺有名的中药堂,你抽空多去转转。”陈授东夹起一筷子菜,头也不抬地说话。
李云霄先应下,再问原因。
“今天中午去那个办公室主任儿子的婚礼,吃饭的时候茅威涛提了一嘴,她妹妹身体不好,靠中药调理。”
李云霄平日里听叔侄俩谈话,知道茅威涛也住城江,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她了。
陈丽君毫无防备的抬头,目光与李云霄短暂相接。又赶紧低头,看着饭碗暗暗忖度,局长妹妹是肺寒,需用的几样药材,大概属嵊州最好。
对陈丽君为何突然回家,又向自己要去几个她亲手编的小竹篮,陈莲君奇怪的同时,也信任的没有多问,妹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可乐坏了陈父,也不和老头老太晒太阳了,左右牵着两个女儿,穿着陈丽君买的新衣服,罕见的在村里散步,逢人就说,你吃过了吗?对,我家囡囡回来了。
陈丽君走前特意到茶山里抓了两把泥糊满竹篮,又拿到小溪里涤洗干净,确保它们沾着一些恰到好处的土腥。她没回宿舍,对着后视镜理顺头发,又将衣服揉皱,和她眼下的乌青呼应,随即直奔城江的局长家。
“那天婚宴回来,我们陈副局惦记着您妹妹的身体,听说这个方子有效果,特意让我把药送来。”
经过许可后,陈丽君笑呵呵的把煎好的药袋放在茶几上,二人的目光同时掠过寒酸的蜷缩在角落里的竹篮。
“从家回来取上药就来了,我姐,非让我拿的茶忘放下了。”陈丽君顺手又把小篮子也放在桌上。
没有聪明的茶商会用编织篮这样的容器,正如没有纯良的下属会如此用心的借花献佛——茅威涛看着陈丽君极有分寸又不显得疏远的坐在自己面前,眉目舒展。她官场沉浮多少年了?陈授东哪会如此细致入微?茅威涛清楚这场戏的主角究竟是谁,顺水人情一句话而已。想着,茅威涛点开与陈授东的对话框。
“药我替家妹收下,学弟有心了。/握手/玫瑰”
陈授东收到微信时只疑惑了半秒,紧接着意识到侄女可能是大智若愚。
茅威涛的青睐毫无掩饰之意,无论是日常办公还是外出访研,甚至借调纪委这样的差事,即使名不正言不顺,都点名要陈丽君跟着去。机关里的明眼人早已嗅到了升迁的气息,茶余饭后都在猜测这多新秀何时绽放。
新秀陈丽君却在这个当口拟了下基层的申请。
短短一纸文书激起千层浪,几个老油条悄悄讨论,基层经验是重要,可那也是刚提出来,这个茅局长也像待不住的,不抓住这机会,陈丽君再想升怕是难了。急得蔡铭抓耳挠腮,领导赏识多难得啊,平时也没见她这同事表大义啊?
陈丽君礼貌的对着保安大爷按过喇叭,驶出分局大院去接在纪委开完会的局长,望着车窗里匆匆赶回的同僚,一片藏蓝短袖,让她笃定今天有什么培训,同时想起儿时母亲编造的故事中的狼。陈丽君想着,把父亲的最近的病历单折成小小一块,卡在后座的座椅套里。
在狼群中,第一头躺下臣服的狼,通常被上位者视作谄媚。反倒那些犹豫着、不经意暴露脆弱的颈窝的狼,才能逐渐让狼王放下戒备,野心是最直接的忠诚,而软肋是最真诚的投名状。
人同理。
“台州同事给的枇杷,我记得你爱吃就拿回来了。”陈授东进门,放下礼盒,顺手递给李云霄一张纸,纸张对折的痕迹崭新,她只好放下手里圈点着的戏本,接过来。
“又排你那个,穆桂英?挂帅?”
“敫桂英,打神告庙。”
他露了怯,弯腰,把礼盒归在餐边柜最下层,那里已经堆了四盒未拆封的保健品,都是他这两个月带回来的,他的目光停留片刻,似在计算保质期。
最近陈授东孔雀开屏,暗暗邀功,像结婚初期那会,李云霄要星星不给月亮。然而她知道他什么意思,中央的单独二胎政策放开,夫妻双方有一方为独生子女的,符合生二胎的条件,今年年初在浙落地开花,她是独生女,相当符合要求。
“政策一松口,明天局里又要教摸底表了。”
一转头李云霄已经填好了表格,在“是否申请再生育”那栏,她勾了“否”,力透纸背。
“确定?”点点那一栏,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就一个女儿还掉水里,两个呢?”李云霄也不太想好好说话。
陈授东嘴角绷紧,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得到,这两年,小宝落水的事像一块冰,始终横亘在二人之间,成为一层无法消融的隔阂。正因如此,政策放宽后,他才想再要一个,来融化它。
李云霄直白的态度,让他也失去了沟通的欲望,点点头进主卧。
“清明我要带小宝回台州。”李云霄好像不管他有没有听到,在他背后淡淡开口。
“随你,但小宝大了,肯定要跟我回嵊州。”
“小宝上上周就念叨,要你空了带她出去玩,你能不能上点心,周六周天分一点给孩子很难吗?”
“没空,去趟儿童乐园还需要两个人?一个保姆一个保镖?”
他的确很忙,最近几乎所有活,都不能往下委派,只能他亲自来。但他自己也觉得,他这话说的没太有道理,只是为了赢过妻子,他不解释,选择反唇相讥。
“我很轻松?我就有周末了?哪次不是排会就是排戏?”李云霄压着嗓子也压着火,最后还是靠卧室门把两人的怒气隔开。
陈丽君刚从会里抽出身来,手头除了峰会安保前期摸排表,还有一份更紧迫的大会材料没完工,还有,收到叔叔的消息:“中午空吗?替我取个东西送回家,让高阿姨给你做饭。”
这时候,就是不空也得空。
陈丽君搬着一箱个个叫呱呱的桐屿枇杷敲门。
陈季开的门,围巾还没围好,斜着搭在脖子上,李云霄在女儿身后出现,也穿戴整齐,问她吃饭了吗。
“吃过了。”
“麻烦你了,我给你分点你拿着吃。”李云霄把枇杷分出一些倒进袋子,轻巧地塞进陈丽君手里。
陈丽君没有推辞,接过来问:“我车没进小区,走两步吧。去哪?”
她从公众号鸡汤里学来的:如果你不问“是”或者“否”,直接给出结果,被拒绝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下楼时李云霄接了电话,“兜兜,枇杷收到了吗?”
她把手机夹在耳边,有些忙乱地调整牵着的女儿。陈丽君立即伸手,像接住一片落叶一样自然的把孩子领了过去。陈季的小手立即抓住了陈丽君的袖扣,但眼睛始终追随着母亲。陈丽君自觉地向前走几步,留出保持距离又能随时回应的位置,李云霄不甚在意,依旧开着免提。
“你爸老同学给的,说是自家园里摘的,你多吃点补补嗓子,让授东和小宝也尝尝。”
“妈,今年端午我回去。”
“不是,就我自己。”
“兜兜啊,”那头李母声音轻了许多,“夫妻之间...”
李母是老知识分子,并非不心疼女儿,而是认定她作为母亲,跟女儿说女婿坏话,会让二人的芥蒂越来越深,女儿会越来越割裂。她不插手,才是真的对女儿好。
江浙方言十里不同音,陈丽君不能完全听懂台州话,大体意思能猜到,李母是劝和的态度。
但是,李云霄的小名居然叫兜兜?陈丽君面上波澜不惊,却怎么也没法把这个名字和她联系在一起。原来这么遗世独立的人,也会有个打转的小名。
“妈,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我本来想清明回去的,我们团有病,把演出放在清明...”李云霄打断她说,委屈劲上来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
“那好,我晒晒你的枕头,去年收的艾草熏的,安神。”李母揭过这个话题,又放心不下,意有所指,“兜兜,好好的啊。”
听这话时,李云霄能想象得到,母亲会坐在藤椅上,等着她小院子里的花开。
陈莲君虽然学历不高,但情商高,陈丽君耳濡目染,听着电话里李母带着笑意的无奈语气,懂得李母的“不插手方针”也是为女儿好的方式,但她还是免不了操心。
那李云霄真的好吗?
她起码有姐姐,还有蔡铭——虽然不是真的有,同事之间能一起开开玩笑撸个串已是天花板,虽然不能完全吐露真心,也算作一个出口。
李云霄有可以排忧解难的朋友和爱好吗?
本来只是送,送到游乐园,陈季不敢坐海盗船,要陈丽君和她坐,于是,她牵了陈季一天,直到楼下,发现孩子睡着了。
“玩太累了。”她用嘴型对着李云霄说了一句,而后蹑手蹑脚把孩子横抱起来,陈季不算矮,在她怀里有点滑稽,直至把孩子放上床,她才一抹额头上的汗。
“辛苦你了,本来这也不是你干的活。”李云霄递过来一杯水。
陈丽君慢慢啜着,说不打紧,正好她没事。
她很想问,艾草熏过的枕头是什么味道?
以及,她也有点想喊她兜兜,这实在是一个太好玩的名字了。
兜兜喊出口变成婶婶,她把杯子还给她,礼貌的向她道过别就下楼了。
李云霄进屋,看着陈季轻轻闪动的眼皮,叹口气说,小宝,你根本就没睡着吧?
陈丽君上车,看着母女二人在窗边目送——陈季已经醒了,小手贴在玻璃上,像是很想抓住她的车。李云霄边和女儿说话,边在玻璃窗上点点,她像一株终于落回土壤里的植物,静静地,却无法深深地扎根。
陈丽君摁两下喇叭,提了速,办公室还有两份材料爹等着她伺候。
陈授东十几分钟后就进门了,今天连开了三个会,两个都需要他发言,领带被扯开扔在了玄关处的置物架上,他真讨厌穿常服。
他随口问了一句:“高阿姨呢?”
“我今天带小宝出去了,就没让她来。”
陈授东蓦的转过身:“陈丽君今天中午没吃饭?”
“她说她吃过了。”李云霄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咬了一半枇杷,凉,甜味炸开时,挤进一点隐蔽的清苦。
陈丽君的基层调令和茅威涛的北京会议通知是同一天批下来的。离陈丽君去径桥村还有段喘息的时间,理所当然的,她作为会议随行科员进京,一早接茅威涛去机场,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陈丽君对茅局长妹妹的了解留在上次婚宴茅威涛的寥寥几句,只知道也姓陈,在杭州某高中当历史老师,她只当二人是不同姓的姐妹。直至亲眼见陈辉玲,才了然茅局长为何对有关妹妹的话题始终三缄其口。想来茅威涛突然下调,与这位陈老师少不了干系。
“非要跟着,小陈,你说笑不笑人,我只能自己再给她买票了。”茅威涛难得有些局促,这话说出来居然很像是解释,陈丽君拙于应付,只好礼貌的对二人都点点头。
陈辉玲坐在右后位,熟练的支配局长包里的一切,陈丽君握紧方向盘,目光扎根前方车流,全当看不见。
小陈现在有对象吗?
陈辉玲来回搓捻茅威涛大红的保温杯,忽然天马行空地发问陈丽君。
还没呢,陈老师。
那就是缘分还没到。
陈辉玲没有继续说“先谈个试试”之类的套话,倒让陈丽君不适应了,她叔叔这几年,一说到给她找对象就关不住话匣,可没少明着提点她。
北京五月,短短五日对陈丽君来说像场缓慢的凌迟。她本就苦夏,又适应不了帝都强“旱”的气候,在会议的高餐标下饿的眼窝深陷,干的喉咙渗血。最后一晚,茅威涛和陈辉玲早早去了天安门散步,给她也放了个短暂的假。陈丽君转来转去,买了一份驴打滚,一路吃到灯火通明的国贸,看着络绎不绝的豪车,把袋子里的黄豆粉也倒嘴里,觉得比浙江的捣麻糍差远了。
国贸连洗手台都散着奢靡的光,陈丽君给叔叔挑了只钢笔已觉肉疼,想着给同事们下楼买点糕点得了。路过一家奢侈品店却停下了脚步,橱柜里一件黑裙子相当吸睛,剪裁大方而奔放,没有繁琐的泡泡袖翻花领,甚至没有任何logo,只有裙摆上缀着亮眼的银粉。导购员是个单眼皮的年轻姑娘,一笑起来眼下有道浅浅的褶,一看就是北方人,她似乎不在乎面前这个疲惫的女人是否承担的起吊牌上的几个零。
“您个子挺高,我帮您拿L试试。”
她上身只感受到了面料的昂贵,导购员有点惊讶,这裙子跟这么一张英气脸还挺搭,陈丽君对着镜子左转右转,说我再转转看。
陈丽君回忆起她前几年在值班室读的一份旧报纸,密集的排版上印着抓人眼球的标题:送礼物最忌讳的三样东西,看完你还买错吗?
她大概记得第一项就是衣服,因为你无法摸清对方的身材和审美,对方又碍于面子不能退换,差之毫厘便下力不讨好。在她的印象中,那人有各式各样的旗袍,各式各样的开衫,而从来没有这样的裙子。陈丽君心想算了,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糕点买了五大提,沉甸甸的勒手,还有一盒给陈季的乐高,陈丽君迟疑片刻,鬼使神差地又摁了上行电梯。
导购员看见刚刚的女人折回来,手里大包小裹叮当作响,像在搬家。
“刚刚那件,小一码。”
下午三点落地杭州,陈丽君送下茅威涛,匆匆换了便装,上午才结束了最后一场会,颇为正式的盘头还没来得及拆,显得她像个银行柜员。
李云霄从单位出来已是傍晚,路边熟悉的领克让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化妆了?很漂亮呀。”进车她就调侃主驾驶的人。
“嗯,”陈丽君紧紧蹙眉,“我觉得他们化的不太适合我。”
她又在后视镜里仔细看她:“换个隔离会更好。”
李云霄早瞄见后备箱的行李箱,更不用说陈丽君这一身行头了,可她突然因故意调笑她而高兴:“刚落地就来,怕我洗不上澡啊?”
“太热了,”陈丽君认认真真,“你等车很晒。”
往返一趟,送李云霄回市中时已过八点,陈丽君在车里掐着表,比她晚二十分钟,才熄火上楼。
二十分钟前刚分开的人此刻已换了丝质睡衣,在看她进门时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惊讶。陈丽君在她精湛的演技面前,莫名生出一丝心虚。
陈授东开门时愣了愣,没想到陈丽君今天就会来,一只丝绒盒被递到他手上,他不认识这个牌子,但清楚这个触感会在什么价位,不由得再次感慨侄女细心。
陈丽君没久留,待丈夫进主卧后,李云霄给女儿放好双语的MP3,拆开牛皮纸,里面是素白的礼盒,再里面,一条黑裙子静静的蛰伏着。
“明天下午,有时间送我吗?”她解锁手机向下划,找到醒目的猴子头像。
陈丽君并未如意料之中的秒回,李云霄才意识到她的失礼——今天陈丽君本就舟车劳顿,明天按理是要休息一天的。李云霄有些懊恼自己提的要求,发现撤回不了,于是又发了一句:“不用了,你好好歇一天吧。”
“有。”言简意赅。
“刚刚在洗澡。”
李云霄听见指针的咔嗒声,洗衣机的定时声,在静俏的夜里无限放大,杭州真正的夏天要到了。
陈丽君早早等在楼下,看见李云霄穿着自己送的礼物,眼睛一下就亮了,果然比想象中的更适合。不同于自己穿起来有几分凌厉,缓步走来的人简直像吸饱了江南水乡的灵韵精华,圆圆的脑袋,听话的发丝,纤细的身段,裙摆荡起柔和的弧,衬的她像从古典画里走出来的一笔淡墨。
“喜欢吗?”她握着方向盘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你挑的,你先说好不好看?”李云霄反问她。
“好看。”陈丽君感受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发潮。
“那我喜欢。”
陈丽君得到肯定答案,如同得了大赦,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车子驶过梧桐夹道,她忽然腼腆的解释起来:“你生日我应该不在杭州。”
“不在市区。”李云霄纠正。
“陈丽君,过来。”她在书房叫她。
“不洗澡?”
“帮我研磨。”
“你会写呀。”陈丽君高兴起来,瞬间放下了对她爱好的忧虑,一会在右边认认真真研出一大盘墨汁,一会跑到左边替她按住卷边的生宣。
“我有镇纸,你快歇一会吧。”
“那我闲不住嘛。”陈丽君孩子气的凑过来,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等待着她新的指令。
李云霄哭笑不得,她觉得陈丽君晃来晃去很碍眼,于是她亲了亲她。
猝不及防,陈丽君一下成了熟透的柿子:“你...不是...我...你...我、直的...”
“我不是?”
一句话堵的陈丽君住了嘴,的确,她更是。
李云霄颇为严肃地搁笔,看着陈丽君被噎的说不出话,又走神了。感叹这人怎么会三十岁才长开,如今在市局高负荷下褪去了几年前的婴儿肥,眉宇间的英气愈发明显了,与其说是漂亮或帅,不如说是俊,真俊。有这张脸,就算不做警察,去唱小生,也是很适合的。
俊脸却挂着笨笨的表情,她笨拙的过来抱她,体温快把她也烫熟了。
“还没抱呢,怎么能亲?”陈丽君在某些事情上,有自己的坚持。
李云霄极为自然的环上她的脖子,“这又是什么时候伤的?”摸到她后颈浅浅的疤,又不高兴起来。
“实不相瞒,”陈丽君更不好意思了,“小时候淘,下水摸鱼,水里树枝划的。”她更不好意思说,在身体的性别差异出现以前,大家都只穿个裤衩就下水,被树杈或石子划伤更是常事。
二人只是抱了一会,剩下的只是陈丽君静静地看她写梅花小篆,问她写的是什么,她说写的“陈丽君是狗”,气得陈丽君呲牙咧嘴,还愿意帮她涮笔,在回程路上,她头一次坐了副驾。
而后就是李云霄失眠到后半夜,只能听得见发丝在枕巾上的摩擦声。女儿的MP3到时间自动停了,丈夫在一侧酣睡,她十年来第一次,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
端午临近,陈授东又有数不清的大会小会。李云霄发来张高铁信息,他一看就上了头。
清明时李云霄没有动静,陈授东还以为她气消了就揭过去了,大不了以后他不再提要孩子的事,可是,她还惦记着回娘家?他一个人,只带孩子,不带老婆,回嵊州,会被怎么指指点点?父母问起来,他怎么交代?
对接工作的时候他照旧理性,但陈丽君看出他压着火,主动揽过了和督导协调的工作。
傍晚李云霄踏进了小院,母亲种的花墙有些枯萎。
她拿起母亲的针线,改一条二十年前的连衣裙,是她小时候最时兴的小洋裙。反正潮流是个轮回,她想带回去给陈季试试。母亲笑她走线歪歪扭扭,她干脆上了楼,清清静静地拆了改,改了又拆。
什么东西“嗒”的一声撞在窗棂上,她没动。
又是两下,间隔三秒,精准的不对劲。
她把针插回线滚里,打开窗户,看见陈丽君站在院子外的树下,穿着大嘴猴,扎着丸子头,手里还捏着几颗青褐色的茶树果。
她麻利的下了楼。
“其实你要是真没衣服穿,还是穿作训服吧。”
“不好看吗?我挑了一个小时呢。”
陈丽君低着脸,脚碾着地上的果子:“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跟踪你?”
“你们系统里想查什么查不到。”
李云霄想冷笑,抬头看了一眼父母的房间,陈丽君也随着她往上看。
刚刚陈丽君就观察过,这是个很有情调的院子,离繁华区并不很远,算得上闹市闲庭,比起杭州城江的别墅,风格更体贴。
“上车。”李云霄先行进了副驾。
“第一次来台州?”
“嗯,给我当导游?”
“我想想,再开一会有海,你累不累?”
“不累。”
陈丽君的领克制冷不太灵敏,两人开着窗,任风灌进来,远处传来渔船归港的汽笛声。
“随便停,没人管。”李云霄说。
她一指窗外:“以前这有个观景台,废弃了。”
“开开试试?”陈丽君下巴点点方向盘。
李云霄刚想说没驾照,就想起几分钟前她自己说过这里没人管。
陈丽君把着她的腰,也不教她,任她折腾。车灯照出前方“滩涂危险”的警示牌,李云霄一脚油门下去逼近了海边,轮胎陷进泥沙里,一些溅到挡风玻璃上。发动机艰难的轰鸣,自动缓下了速度。
她大笑,贴着陈丽君亲,陈丽君则立即伸手打开了天窗,让李云霄更好转圜,同时借力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你为什么跟他冷战?”两人的衣服都脱到一半,陈丽君有些尴尬的想说些什么——她没经验。
“他想让我再生一个。”李云霄纵容她的生疏,也愿意在这时候回答。
陈丽君视线下移,一道疤痕矛盾的盘在李云霄平坦的肚子上。
李云霄解释:“我生小宝是剖的,其实她很轻,但是胎位太后了。”
陈丽君半晌没说话,再抬头时已有眼泪砸了下去,李云霄也没想到,怎么看了一眼,就哭了?
“我妈...”陈丽君整理了一下情绪,“就生我时候,难产走的。”
李云霄把陈丽君的手按在自己腹部,引着她抚过疤痕的纹路,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的头。
“她肯定听见你哭了第一声。”
陈丽君刚快好了,又趴在她肚子上大哭起来,说听不听见都行啊,你会平安的。
“我当然会平安了,我又不同意,不然我为什么跟他吵架?”
她不胜其烦,一颗一颗亲去她的泪珠。
车离海水太近,能在喘息间也听到清晰的潮声,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在车窗上,是哭是笑,李云霄都不用掩饰此刻的心情。
陈丽君到径桥时适逢双抢过渡期,涉农纠纷高发,几乎到宿舍放下铺盖就一头扎进繁琐事务中,白天出外勤,晚上写材料,连日记都不写了。
直至十月底的某个清晨,她一睁眼就纠结该发什么样的生日祝福:正式的太老气,轻松的太不正式。
结果七点就闹了乱子,村西两农户因联收机使用顺序持械斗殴,陈丽君一个头两个大,发信息的事也就被搁置,直至踏着月光回到警务室,收到自打她走后还没有联络的人发来的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蛋糕图片,蜡烛照的四周昏黄,看不太清具体的蛋糕款式。
第二条也没有附着任何表情:“小宝问你什么时候能打电话,她说想你了。”
陈丽君立即一个电话拨过去,知道她这时候一定跟家人在一起,只祝她生日快乐。
只听就知道对面的人笑得落落大方:“谢谢,小宝,过来跟表姐说句话。”
“陈丽君!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兴许孩子也觉得过于肉麻,煞有介事的补充:“妈妈也想你了,”并转过头去求证母亲:“对吧,妈妈?”
于是她又听到春风化雨的语调:“嗯,我和授东都想你了,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
陈丽君捏着文件一角大笑起来,顿时觉得眼也不花了,腰也不疼了。
到底是谁想她了。
时间在杭州市局和驻村警务室仿佛有不同的流速,径桥村的一切都不急不徐,只有一个陈丽君忙的昏天黑地,脑袋里似装了台破石机,轰隆隆吵的她没睡过一个好觉,反应过来时已过去四个月——临近农历新年了。
于是陈丽君提前一周与陈授东说好说周天回家一趟,提前给叔婶拜个年。李云霄想反正周天她休班,提议不如炒几个时蔬,炖锅排骨在家吃。
三点半排骨就下锅了,女儿今天的午觉开始的比平时迟了一会,她就晚了一会叫醒她。李云霄走进卧室,眼睛都睁不开的陈季含糊不清地喊妈妈,她揽过孩子,一摸额头,滚烫,忙抱着陈季去翻体温计,怀里的身体头一歪,像块融化的饴糖晕睡过去。李云霄两只手应接不暇,体温计摔了粉碎,水银滚了满地亮晶晶,怕一会忘记那锅排骨,李云霄只好扔下一地狼藉,抱着孩子先去关火。
陈季算是蛮皮实的小孩,除了落水那次,没再烧晕过。
李云霄心里觉得不对。
“授东,”她喊出来才发现自己声带发紧,“给陈丽君打电话,问她上车了没。”
男人的第六感比起女人通常是死掉的。陈授东从主卧出来,看见一地水银和妻子绷直的背影,一时分不清哪个更让人一头雾水。
“小宝发烧了?找陈丽君?”
李云霄音量拔高八度,语气毋庸置疑:“先给陈丽君打电话!”
陈授东虽在家里说一不二惯了,但好在孩子的事他不敢怠慢,急忙点开他通话记录里最近的一串电话。忙音像根细线勒进他的耳朵,无人接听第二次,陈授东的眉毛不满地拧成死结。行车不方便接——这理由糊弄不了任何人,尤其是他。陈丽君的电话,向来是为他二十四小时待命的。
“在路上不方便接吧。”
尽管如此,他还是安慰妻子。
从医院出来已是傍晚,万幸陈季没什么大事,只是流感。陈授东驶过城江大道,一颗心还是吊着,手机进来一个陌生号码,这会他不敢不接。
“喂?叔叔?你和婶婶在一起吗?”电话那头侄女的声音似乎裹在铁锹和呼喊声中,滋滋啦啦,不太清晰。
陈授东犹豫一番,说没有,自己在回家路上。
于是后排的李云霄配合的屏住呼吸,陈授东听不出来,她能听出来:陈丽君在电话里暗暗松掉了一口气。
陈丽君急速的解释了失联的原因:径桥山区公路扩建,爆破震到了岩石,突发滑塌,火车滞停,陈丽君临危受命去抢险,手机掉进大坝里,这会才顾上用同事手机报个平安。
陈授东叹口气,说人没事就好,以后别干这么悬的事。
陈丽君宽慰叔叔几句,临了郑重地顿住。
“务必让婶婶别担心。”
李云霄坐车翻过三道山梁,胆汁翻涌。一路踉跄来到挂牌的警务室时,陈丽君正在泥塘与母猪角力。
五点接到报案:狗追鸭子,鸭子飞进猪圈吓着了母猪,母猪一头拱开猪圈门跑了,更要命的是一窝刚断奶的小猪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跑了。陈丽君听着电话里急哭了的径桥方言,半懵半懂地抓起裤子就赶去现场。
现在找到了,只是猪陷在泥塘里了,不好抓,值班的小辅警一本正经的给李云霄解释。
就在村东头,要去找陈姐吗?
李云霄憋着笑使劲摇摇头,她可没有精力去看陈丽君大战母猪。机灵的小同志虽然不认识这是哪个领导的女儿或夫人,仍然毕恭毕敬的倒上茶。看李云霄头摇成拨浪鼓,于是热心指明陈丽君的宿舍,快马加鞭地叫她去了。
陈丽君正拽着母猪的腿往路上拖,小辅警只好远远的大声喊她。
“陈姐——有个姐姐找你,我告诉她你宿舍了。”
一听有个姑娘找她,陈丽君立马从污泥里弹起来,对着感激不尽的大娘笑笑,把剩下的猪崽子交给一直隔岸观火的老同志。
多亏自己有在办公室备一套干净衣服的好习惯,陈丽君飞进派出所的公共澡堂,把水开得哗哗响,一块香皂从脚洗到头。
在自己宿舍门口踟蹰三次,陈丽君终于下定决心敲门,不曾想屋里的人嘎吱拉开了木门,陈丽君手悬在半路,悻悻放下。
李云霄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生了闷气。几个月不见,陈丽君晒黑了,也瘦了,眼睛都大了一圈,黑漆漆的闪光。
“路上累不累?你怎么来了?”陈丽君开动智慧大脑,连问了两个散发纯粹二百五光芒的问题。
“你说呢?”李云霄的白眼黏到陈丽君宿舍的天花板上揭不下来,“还敢说不让我担心?”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她。
“我听说陈警官调任只五个月,已精通各类家畜之道了。”
“其实不光家畜,也跟野生的打点交道...”
陈丽君抓抓耳朵,说出的话蠢得自己耳根发烫。
“除了超生就是畜生,群众报的都是大案子嘛。”
一个半路出家的苦行憎,思想觉悟还挺高。
李云霄边听她扯,边捞出一碗正宗的嵊州榨面。
“你还会做榨面!”
“忘了你叔叔也是嵊州人?”
“怪不得。”
“笨,谁耐烦给他做。”
看着面前人从惊喜的狼吞虎咽变成失落的狼吞虎咽,李云霄失笑,发现陈丽君不仅适合扮小生,更适合演梁山伯——一样的呆头鹅。
陈丽君分不清真假,总归她是在哄自己,她向来擅长顺竿爬——有台阶就下,没台阶硬下。
李云霄价值不菲的包鼓鼓囊囊,像揣来了一整个厨房。陈丽君盯着她,不明白自己吃碗面的功夫,李云霄怎么就快变出一锅小吊梨汤。
“这是翠云该还的汤吗?”她下巴抵在她肩上。
“下去。”李云霄作势拍她额头。
“小季...”陈丽君的声音闷的像煨着梨汤的小锅。
“问第五遍了,“梨汤咕嘟冒着泡,”怎么不问问我?”
“你不就在这吗,我能看着你。”
“眼睛看到的可不准。”
火候到了,陈丽君只是迟滞点,但并不傻。
揭盖时满室雾蒙蒙的甜,烫得陈丽君眼眶发潮。起初是脆生生的清甜——她指尖蘸了梨汁,点在她腕上,银耳渐渐熬出胶质,化成扯不开的丝绸,她汗湿的发缠住李云霄的指节。陈皮的味道老练的卧在底下,最后才尝出微苦,陈丽君才发觉她眼底等着经年的暗涌,枸杞艳的惊心,浮浮沉沉,像交织断续的喘息。
两人几乎无休无止的彼此索取,想把十年里的酸涩,都熬成绵长的甜。
眼睛看到的的确不准,怀里人比看上去更瘦的腰,不摸不知道。驻村警务室的食堂和村委会的归在一处,没什么油水不说,陈丽君天天干的又是跑腿巡山的下力气活,太阳不下山就得饿的前胸贴后背,半夜回来还忙着复习自考,连夜宵都不会煮。
让陈丽君自己煎个鸡蛋,外焦糊里没熟——那时候还不兴溏心蛋。
李云霄的困意一哄而散,气得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陈丽君在生活方面的脑神经比她少的不止一点半点,早借着她温馨的怀抱会见周公去了,只是时不时有些咳嗽,怕是上次抢险闪着了,让她的肺病雪上加霜。李云霄皱着眉想,这梨汤还得熬,而且绝对不能再因为其他事耽误喝——比如现在。
陈丽君二十来岁天生天养,翁牖绳枢,开过荤才奇怪。上一次在台州浅尝辄止后,径桥村的琐事把欲望碾成了粉末,而如今李云霄就在这里,那些粉末又噼啪烧起来。
“八点上班九点回?平时不是忙的连个信息都不发?”
陈丽君知道她在点她玩忽职守,指甲抠着床单耍无赖。
“不想上班嘛,谁还没有这种时候。”
又急急补充,“平时我可没少替他俩干活。”
李云霄说你会不会抓重点,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来信息。
在李云霄耳提面命下陈丽君整喝了三天梨汤,喝的春心荡漾,又被她要求给办公室的另两个人也分一些。
“拿杯子来,李云霄要我给你们带的梨汤。”陈丽君招呼另外两人。
“李姐有对象了吗?”小辅警正是不怕虎的年纪,“要是没...”
“她女儿都会解x了。”陈丽君咣当一声放下保温桶,把那句“你是不是不想喝”压进肚子里,重新挂上温和的脸,对小辅警说,今天还得麻烦你替我执会勤。
最后一个可以相互慰藉的下午,两人都默契的不想松开对方的手,想将彼此链接成河水的两岸。
“还有一年半。”陈丽君把她的手牵到嘴边,轻轻呵气取暖。
李云霄当然知道陈丽君来这穷乡僻壤不是为了深表大义,上面要求年轻干部的基层经验已成趋势,陈丽君处心积虑,不过是换一个把选择权亲手递到领导手里的机会。
大坝沉默无言,江鸥掠过高压线时,李云霄忽然弯腰戳了一下水面。水很凉,陈丽君看见她颈椎上凸起的骨节在衣领里抖了一下,像小时候剥开的荔枝核——那年她和姐姐在婚席上蹭到一颗荔枝,陈莲君把果肉让给她,自己舔核上残留的甜味。李云霄要花很多年弄懂那种看见,她只记得她们两手空空,走走停停,她累了就躺在陈丽君大腿上看天,白云如丝,她絮絮叨叨,直至心里也碧空如洗。
李云霄出生时父亲已是副市长,父母情操高雅,与许多越剧名伶私交甚好,她也就没少耳濡目染,一次饭局被师父相中,说这孩子是单纯了点,单纯也好,白纸衬墨。从此只需操心如何唱好折子戏,台前是吕派嫡传,水袖一甩满堂彩,台后是当之无愧的千金,连练功鞋都有人熨烫妥帖。唱进大学才有了一点叛逆,被男友带着逃课,跟小姐妹通宵,在KTV把打金枝唱成摇滚,誓做任何人抓不住的泥鳅。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她进入单位第一年,母亲受骗,投资爆雷,所有资产抵押给海外空壳公司,还倒欠人家高利贷,父亲事业也受影响,两代人攒下的殷实家底一夜清了零,那些她叫了二十年叔叔阿姨的人,忽然端出了一碗碗闭门羹。她的个人账户也被冻结,资产证明、征信记录都开了无数遍,还是错失了评奖的机会。那之前陈授东就总来看戏,总坐左边,直到她出事,在公安新春联会上泪迹斑驳的强演奉汤,陈授东坐第二排,散场后第一次跟她说话,他问,下回能不能给我留张中间的票?彼时陈授东37岁,已享副处级待遇,李云霄不回答,浓妆下却哭成一张陌生的脸——原来命运早备好了最浓的墨,叫“别无选择”。
她们最终没下水。潮沫舔过的堤坝上,留下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一串来自Tory Burch,鞋底沾着舞台金粉;一串来自亚瑟士,后跟磨得歪向左边——如两个搁浅的泳者,连倒影都各奔东西。
“老婆,咱妈装来的面呢?”
“没了。”
“妈不拿来那么多吗?”
“小宝最近爱吃面。”
2016年,G20峰会的彩旗飘得杭州一派荡漾。陈丽君自考了本科,有了基层经验,又有过立功表现,调回是顺理成章的事。她重新融入市局的快节奏,先于陈辉玲口中的缘分到达的,是陈丽君提副科的批文。
接到通知和几个同事的祝贺时,她在早高峰堵着。
陈丽君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惊奇,但还是放大细细看着她经手过无数次的公章印,然后顺手转给李云霄。
“还是去余杭。”
对面似回来一句密语,陈丽君同样早有预料,李云霄早说过她喜欢那家的装修。
回杭才短短几个月,陈丽君食髓知味,除了寻求刺激在城江有过两次,更多时候是去酒店,当然,都是用她的身份证登记。
“今晚文艺座谈会,我回不早,一会高阿姨来了,你让她菜里多放点猪肝,小宝最近用眼过度。”李云霄出门前,对着镜子整理衬衫的领子。
陈授东答应,纳闷妻子今年怎么有开不完的会。
“你也要高升了?”
疑惑说出口,成了牙尖嘴利的讽刺。
“但愿吧。”
如果说先前李云霄还跟他计较,现在她可就是真的百依百顺了。
镜面电梯里,李云霄理了理头发,真丝衬衫在冷光下显出微妙的身材曲线。
上次,是扮演不知道对方名字,上完床就走的陌生pao友。
她解开一颗扣子,露出锁骨和项链,暗暗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而激动。
房门口的地毯上放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她有点坏的把牌子踢远,抬手敲了门。
“查房,“她亮出陈授东的警官证,“请配合。”
陈丽君今天有配合宣传科的工作,没换下蓝衬衫,挑眉看了眼皮革证件,突然抓住李云霄的手腕把她拽进来,脚跟一磕关上门。
“查什么?”她把人抵在门上,鼻尖几乎相触,把李云霄的衬衫下摆从腰里拽出来,“涉黄?”
李云霄“啪”的把警官证扔在地毯上,一边仰头亲她,还能一边解开她的领带。
“你低一点。”
她又摸到陈丽君颈后那块早就愈合了八百年的熟悉的伤疤,尽管亲的七荤八素,还端起公事公办的语气:“受伤不报备,扣分。”
陈丽君把领口扯的更松些,露出前几天李云霄的杰作,“这里也要扣?”
前台座机突然响起前台提示音:公安临检,请配合出示身份证。
假的遇上真的,两人僵了一秒,陈丽君抓起对讲机:“市局陈丽君,1609任务中。”
声音稳的不像话,掌心却顺着李云霄腰线往下摸。
“收到,随时汇报。”
挂断后她们笑作一团,李云霄佯装生气,“陈科长带了多少个妹妹开房啊?练出来了。”
花旦浑然天成的好演技,睫毛上眼看就要挂泪,陈丽君心里像风吹皱一汪春水,连忙在话上伏低做小:“没有妹妹,只有婶婶。”
陈丽君可谓学坏了,这个称呼被她含在嘴里滚了又滚,吹到李云霄耳朵里,可就不是低头的意思了。
“忘了,婶婶也是妹妹,要不然叫兜兜?”
“再叫?”李云霄指甲掐她腰窝,又压着陈丽君滚进被窝里。
事后,陈丽君喘着气给她扣好扣子,一粒接一粒,慢的像是在拆弹。李云霄看着面前人给自己也穿戴整齐,伸手抚平她衬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还要亲手给她打个像模像样的领带。
“君,明天见。”
明天见的意思原来是要她来接陈季。
“小季!”陈丽君早站在人群中朝陈季扬手,如今她不用穿作训服了,依然能吸引陈季同学的目光,清瘦,俊俏,并且一看就知道这人没结过婚。
“那是你姐啊?好帅啊。”初中的小姑娘如果有这么一个姐姐,那真是比月考拿了年级前十还值得炫耀。
“表姐。”陈季装作沉默寡言,同时老练的招手回应陈丽君,显出一种比同龄人成熟的自豪。
她如今已到了怕李云霄来接她的年龄,害怕母亲习惯性喊她小宝,多丢人啊。
“我爸呢?”陈季跳上副驾,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又去忙着拯救世界了。”
这是父亲加班的意思,陈季狡黠的凑到陈丽君耳边:“陈丽君,你能不能带我吃肯德基?”
“我自己还吃不上肯德基,”陈丽君当然不能说你妈不让,于是双手一摊,“我穷死了。”
“你的工资呢?我听说你升职了。”
“少打听,消停的吧,你妈做饭了。”
“你谈恋爱了。”
“什么,哪跟哪啊。”
“谁送你的,”陈季严肃地捏出首饰盒中的项链盒,学父亲审犯人的眼光审问她,“还是你送谁的?”
送你妈的,陈丽君没骂人,真是送你妈的。
陈季先吃完就回屋写作业了,陈丽君和李云霄则一直等着陈授东回来,重新热了饭菜。
餐桌上,陈丽君的目光如同蜻蜓点水掠过陈授东的碗沿,在陈授东咽下最后一口时,她腰板挺直,随时准备起立,似一只蓄势待发的鹤。
李云霄见状抬头,筷子尖在瓷碗上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再陪我吃点,我吃不了。”她拈起一块苹果递给陈授东,桌子下的腿精猛的踹向陈丽君的膝盖骨。
陈丽君在椅子上弹了一下,像被火燎了尾巴的猫。
“怎么了?”始作俑者还假惺惺的问她,嘴角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甜笑。
陈丽君幽怨的伸开腿,老老实实的把盘底刮了个干净,抽出纸巾缓缓擦桌子,对着李云霄眨眨眼——真的饱了。
李云霄把她的盘子接过来叠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慢条斯理啃苹果的陈授东。陈授东困惑的看着突然空旷的餐桌,嚼着苹果起身去洗手。
于是陈丽君借厨房洗手变得理所当然,指尖刚漫过水流,她歪着脑袋凑近收盘子的李云霄,笑得活是只偷到鱼的狸奴,得到的是后者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陈丽君的车刚从楼下离开,陈授东就慢悠悠的踱过来,“你猜出了个什么事?”他问,声音里含着一种刻意熬煮过的平静。
“什么?”李云霄自然地接他的话。
“你们昨晚那个文艺座谈会,有个大师酒驾撞伤了人,连着整个会上跟他会后聚餐的都被查了。”他停了停,“你说巧不巧?刚好就是我查。”
如果只有前半句,李云霄尚可理解为闲谈,可是偏偏补上的后半句,陈授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手里,有整个会的名单,但上面没有你李云霄的名字啊。
“嗯,你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陈授东讥笑,声音连起伏都没有,转头就摔了价值不菲的烟灰缸——四十七岁生日,陈丽君送的。
“你倒是会挑,选了个最会来事的来替你瞒。是,陈丽君是攀上正局长了,但是你别以为她不说,我就查不到是谁。”
陈季听声从卧室探出头,看见碎成几瓣的烟灰缸和脸色不太好的父母,眼睛瞪得溜圆,不知如何打破三人之间的尴尬。
“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把烟灰缸打碎了。”李云霄安慰女儿。
“你作业写完了?”陈授东问。
陈季立即关上了门。
陈授东有点哭笑不得,也有点不是滋味,这些年,女儿留给他最深的印象,是小小的身影总站在书桌一侧,睫毛垂成祭坛帷幔,带着一种要记住父亲每个咬字的虔诚。早熟的样子和半大时无所不为的自己截然相反,反而...处处叠着跟自己毫无血缘的侄女的影子?
陈授东倏然惊觉,那场仗的战线拉的太长,敌军的红外线依旧瞄准他的太阳穴,并且更危险的是背后来自亲兵的冷箭。
他摇摇头嫌自己荒唐,陈丽君替他妻子瞒着什么、瞒着谁,都跟小宝无关。女儿是感恩当年救命之恩,才跟陈丽君亲近,又不是非要认陈丽君当爹,为着自己的侄女,他怎么像那些女人一样争风吃醋起来了?
“他以为你在替我掩护情夫呢,你说他这脑子...”
李云霄仰在陈丽君怀里笑得夸张,但眼里的哀伤像茶山腰里弥漫的雾,摸不着,又不能否认它存在。
有些事情由你开始,却由不得你结束,陈丽君懵懵懂懂的感觉到,幸福咫尺天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她一颗心揪的无处安放,低头亲李云霄摘了耳环的耳垂。
“等我两年,好不好,我再读个在职研,早点升,让你还做你的局长夫人,行不行?”
“别说了,”李云霄拽着她的发丝叹气,“反正,你还是我侄女...”
嫁给陈授东这么多年,两个家庭的根深深盘虬,想动一下就得血肉模糊,更何况,她还有陈季,说到底,她不得不做活在阳光底下的正经人。生活里,婚姻里,总是这样,流水一样混在一起,早就浑了。
“我是吗?”
她两步间就把她堵在窗边,温柔的神色收敛起来,凌厉地审讯她,实际手上却没舍得用劲,李云霄其实希望,陈丽君的动作最好能像她的眼神一样粗暴,好让她舍得今夜之后再无瓜葛。
那是闪得人心颤的一双眼睛,陈丽君看清里面盛的不是灯光是眼泪,于是方才强硬的态度一下成了泄气皮球,她顾不上抽纸巾,慌张的用指腹给她抹泪:“别哭别哭,不做了,别哭啊。”
李云霄向来吃软不吃硬,感受到陈丽君为哄她连身体都尽量放软下来,眼泪才冲开了龙王庙,一口咬在她肩膀上,听见她痛的咝咝抽气,才堪堪止住泪。
陈丽君恶劣的想,如果她当初没有跳下水捞陈季,李云霄是不是能早点从家里解放出来?可是,如果她不想升职,冷眼旁观,她也不是陈丽君了,李云霄如果舍利放权,不顾女儿,也不是李云霄了。
“云霄,其实我们是同一种人,有一点可能都得抓住,抓住了死也不能放开,谁也救不了谁,谁的爱也没有用。”
她走时,带走了她的耳环,留下了她的领花。
【2020】
两年一闪而过,陈丽君的睡眠越来越差,工作劲头却不减,来城江的次数少了,如今特殊时期,更是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放下了一个阶段的活,还是连吃顿饭的功夫也没有,挤着时间来陪陈授东喝盏茶。
“别提武汉了,杭州最近也不安宁,我看这回不像普通规模流感。工作是工作,自己都得注意...”陈授东盯着新闻,抿着茶,不太舒心。
陈丽君的电话,偏偏跟他对着干似的,叮铃铃地响起来。
她抱歉的笑笑,然而电话那头说了两三句,她急促挂断,表示失陪,就要去抓外套走人。
“现在连喝喝茶的功夫也没了?”他没再多说,只是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李云霄起身相送到楼下,叮嘱陈丽君:“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不累。”
“图什么?”她其实知道陈丽君图什么。
时间的确公平——即使是对陈丽君,她的眼尾终于有了细纹,李云霄垂眼,心想自己有多久没跟她好好待一会了?
“人往高处走啊,总归是为了自己,”陈丽君面对她时,一如既往的真诚。
“冷,你快上去。”
“嗯,不冷。”
老领克大冷天里一打火,排气管里憋出几声咳嗽,陈丽君看着后视镜里穿的单薄的人,怕她等,赶紧踩了油门,车却才慢吞吞的起步,她心想,提了正科就换车。
她看着她的车远去,没有在楼下逗留太久。
“陈丽君也快四十了,你别跟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是你带出来的不假,转年也要正科了...”
李云霄给陈授东添了茶,无奈地开口。
陈授东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三十六七的时候,实职副处了,不还是被领导压着骂?再说,我哪敢什么鼻子眼啊,都几年了?人家还是茅局长身边的大红人。”
今晚他的火气像是格外旺盛。
“妈妈,给我拍这个。”陈季从屋里出来,递过手机,班级群里早开始陆陆续续的接龙,李云霄有点完美主义,给孩子拍个观看防疫直播的图片作业,还得选个合适的角度。
“妈,你看那是不是陈丽君?”陈季惊喜地指着画面边上的一个警察。
上镜胖十斤,这是李云霄第一反应,两小时前才见过的人,镜头畸变把瘦得晃荡的她扯得身材匀称。
她要是真匀称,也不用她天天无凭无据的操心了。
李云霄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她梦见一条冰河,她泡在其中,却好像可以在水里走、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任何人,水面映不出倒影,她低头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用手遮挡,却发现手能穿过身体,她吓坏了,下意识地大喊,陈丽君,陈丽君。
醒来时却才三点,身边的位置是冷的,卫生间闪着黄的不正常的光,陈授东在里面打电话。
“...肺阴影...基础病?怎么会是心肌炎?”
她赤足起身开了窗,一切都湿漉漉的。
陈授东正在披大衣,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把伞,递给他。
“外面下雨了,带着。”
陈授东当她睡懵了,叹口气说:“再睡会吧,外面没下雨。”
陈丽君的追认荣誉是一周后送过来的。蔡铭戴着双层口罩,说找了关系,给陈授东和她过目,然后送回嵊州去。
“抗疫先进个人。”陈授东轻轻地叹口气,把上面的字念出来,生怕谁不知道。
蔡铭也顾不上气氛的凝重,硬着头皮开口:“陈局,追悼会定下周四了,一切从简,上面的意思,不超五个人...”
李云霄在旁,淡定地接过荣誉证书,轻飘飘的拿在手里掂了掂。
“蔡铭,”她把它还给了陈授东,“她疼吗?”
陈授东来回看看两人,不明白妻子突然问这个的用意。
“嫂子,右肺全白了,和一团棉花没什么区别了,就算不是心肌炎...”
蔡铭惊愕于自己背叛式的诚实,就好像她无法欺骗她。
李云霄点点头,转头安抚女儿,蔡铭也走了,留陈授东一个人客厅焦灼地接电话,打电话。
“追认烈士了也还不行吗?
“没有这个先例...如果走之前正科手续只差一步了,才行,她的这才刚开始办...”
电话那头似乎是茅威涛的声音。
李云霄看着陈季睡着,回到客厅,静静聆听至结束。
“你不是怀疑我吗?”她笑得有些疲惫。
“非得这时候说?”陈授东搞不清侄女刚走妻子就自首的用意。一是他没心情,二是,涉及到男人的尊严。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拼吗?”李云霄带着一点决绝,更多是血肉模糊的畅快。
陈授东很快反应过来“她”是谁,陈丽君出事这段时间,李云霄不像有事人,他还以为,是他想多了。
“她还以为,是她升的不够高...”她同时在藐视他和陈丽君。
陈授东想,壮士断腕也就这样了。
“上次座谈会...?”
“早多了。”她嗤笑一声,
他查了大半辈子案,也不少这样蒙在鼓里的时候,往往真相大白后,他反而平静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跟你侄女睡了六年,”她托着下巴笑起来,“是该说你太迟钝,还是我和陈丽君太聪明了?”
“后悔跟我结婚吗?”
“不后悔。”
得到这个答案,他有些意外,习惯性抬头质询李云霄的眼睛——只有到底的明亮,不像假话。
她确实没说假话,说他当年趁火打劫也好,真心喜欢她也好,都不重要,如果不是她割舍不下优渥的生活,也不会答应他,所以,即使走到相看两厌,她都并不后悔。
没人有心情吃饭,但他还是给她添了汤,然后等它放在那里静静的冷掉。
讽刺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真实,跟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陈丽君死了,这个家反而开始虚伪的弥合。
李云霄觉得自己油尽灯枯,连滴泪也挤不出来。
2022年冬,杭州全面解封,取消核酸查验,剧院恢复100%上座率,同时迎来李云霄回归后的第一个全本大戏,掌声雷动,观众迟迟不肯离场,李云霄头脑发热,一次次欠身,缠头的疼痛感让她暂时从大梦里回神。陈授东——是前夫了,坐在他很久之前总爱坐的左侧,仿佛十几年光阴不过是一次幕间休息。陈季在他身侧,专注的欣赏台上的母亲。李云霄盯着中轴线不该有人的位置,不太合时宜的飞出一滴泪——那张票早让她塞在那人尘封两年的警服内衬口袋里了。大概是旁边观众觉得黄牛票溢价砸在了手里,不坐白不坐。
“妈妈唱得真好。”陈季也看得热血沸腾。
陈授东看看刚步入高二的女儿,微不可查的叹口气。他是想让女儿读警校的,可惜女儿似乎对母亲的行业更有兴趣,想来两年前陈丽君殉职,对她还是有不小的影响。
他回过头,再看如今担得起闺门旦的台上人。
陈授东忽然想起1979年遥远的农闲,他随父母回嵊州乡下老家,下午就扔下父亲布置的雷打不动的描红本,跑到村委会前看大戏。戏早开场,台下脑袋挨挨挤挤,像晒谷场的麦粒。台上三姐夫正嬉皮笑脸地开导翠云。陈授东绕了一圈挤不进去,又见节目单上没有他爱看的吕布戏貂蝉,索性就在戏台后的孩子窝里胡乱坐下,百无聊赖地看邹士龙的衣摆在红布台子上扫来扫去。陈授东兴意阑珊,正盘算着回家如何交代,突然觉得痒,扭头看见一根绑着花布条的麻花辫也在自己肩膀上扫来扫去——它的主人的目光越过他,钉在翠云的绣鞋上,仿佛那是整个世界的支点。
演杨夫人的老旦——其实并不老,喜欢孩子,于是指上沾的红胭脂,像雌鸟给一窝雏鸟喂食一样,雨露均沾的点过孩子们的脸蛋,陈授东眉心被点个正着,活像家里年画上骑着大鱼的光屁股娃娃,他心想这回可完了,拼命的用手背蹭脸,却把胭脂晕的更匀,脸整个红成猴子屁股。眼看眼泪就要掉下来,旁边的姑娘——洪月英看他似乎极不喜欢这妆,只当他是半大小子要脸,虽然不熟,也摸出自己的白手帕,讨了戏班子的水,帮他擦了一遭,最后还直接把帕子送了他。
陈授东最终没逃过父亲一顿打,趴在长条凳上,他紧紧攥住兜里的手帕,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忍辱负重的自豪。
那时候父亲脾气暴,打他到高中,不听话,五板子,欺负姑娘,十板子,撒谎,打到他消气为止。
陈授东心里知道,老爷子虽然爱吹胡子瞪眼,其实也疼他这个老幺,取名一个“授”字,是希望他平安做个教书先生,颇有点“惟愿吾儿愚且鲁”的意思,可他偏偏不乐意无灾无难去教书,高考三个志愿填了不同的警官学校,录取通知书到那天,他把板子递给父亲,父亲手一扬扔了,看着他叹了口气,从此再也没打过他,后来他结婚,父亲也是那样看着他叹气。
两年前那晚,他问李云霄,为什么破罐子破摔,她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想说点真话。
陈授东抱臂怅然,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卸下戏装,李云霄犹豫地拧开从未工作的花洒,宿舍水压不大,但即使再微弱的水流也足以让她战栗了。她赤条条站在水雾里,掉下难以压抑的泪,温热的水流兜头浇下时,终于噬脐莫及的大拗,赤裸的哭声绝不属于舞台上的花旦,也不像李云霄自己。
岸上根本就没有人看着我们,陈丽君,从来没有。
你力求每一个注脚都完美,又自以为是地低估感情的重量;笃信连自爱都有条件,不能容忍自己沦为一只不知春秋的蟪蛄;你说到头来还是为了你自己,其实没有一刻是为了你自己。
李云霄在战栗中逐渐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淋浴——那是极度令人困乏的水流,闭上眼睛时,会生出被环抱的错觉。
我们各自背着墨黑的十字架,从水底向滩涂湿淋淋的进发,试图用其掩盖自己赤身裸体的事实。水底黑沉,水面又有迎头暴雨,有人游的四肢疲软,打不起精神,没有挣扎;有人总想撂下十字架,快看看岸上到底有什么。世界如在一侧索命,两头都看不见终点,因为不能睁眼,所以糊涂幸福,到头来在记忆的暴政下,还能无耻的说出一生圆满。
直至有一个人脚底踩实水底沙泥,困惑的不再往前游,对她说,云霄,水里其实比岸上暖和。
宿舍小阳台上君子兰开得正好,李云霄吹干头发坐下,找出陈丽君遗物里的那本日记,里面还夹着08年陈季送给她的蜡笔画,她看着看着居然笑出来。
她一开始就看见了她,早在爱她之前。
总有一些人,看见你的痛恨,和你幽邃的伤痕,尽管自己也呛得呼吸困难,还要从水面挣脱,就为了告诉你,我们是一样的赤裸,一样的丑陋,一样的彷徨。尽管并非全程,仍能让人偶尔鼓起勇气仰起头,去面对命运的淋浴。
所有的闪光与心碎,才会落下去,成为河床,成为冬天。
但求明朝春风度,望君莫嫌泪太沉。
选自陈丽君的日记:
2006.7.23. 阴
我第一次来杭州,杭州好大,没见过的东西也很多,我算是幸运吧?叔叔副局长,虽然不是亲的。蔡铭说我婶婶比我还小一岁,那她应该也不太轻松,其实,我是故意让陈授东觉得我妈很惨。
2008.5.10. 多云
今天去红星小区调解,女的锁骨被男的打折了。
2012.5.17
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不想苛刻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五年前谁能想到我会做一个警察呢?
2014.1.8. 大雪
杭州六年没下雪了,不知道最近发什么邪。前天去接小季,她说李云霄怕淋浴。怕水又爱干净是不是很痛苦?真可惜她都没有抓鱼摸虾的快乐。那我就跑一跑吧,万一能早点升职呢,但我其实有点想回嵊州摸虾了。
2014.2.14. 晴
蔡铭中午带我去吃的烤串真好吃,小季也太听话了,玩海盗船的时候紧紧牵着我,以后我女儿也这样就好了。
2014.4.3. 晴
今天见到茅局长“妹妹”了,一物降一物,她能降得住茅局长,哈哈哈。
2014.5.9. 热!!!
北京好热,好干,好贵。
2014.6.2.
云霄说她不想要孩子了,幸好。其实这是我第二次来台州,第一次姐姐带着来的,但那时候太小了,忘了。
我今年写的日记真不少。
2015.8.18. 多云?
基层生活其实也很快的,今天大娘的儿子复员回来了,还给了我一个梨,说到梨,李云霄的鼻子长得很好,很有福气。
2016.7.2. 晴
G20是热闹,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老外,云霄要在水上扮祝英台,那些老外也听不懂吧。
2018.10.7.
李云霄不容易,如果我也是局长就好了。
2020.1.2. 雨
杭州还蛮人心惶惶的,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争取明年把正科提了,陈丽君你是猴王你可以的!
2020.2.17.
今天排查37户,体温异常者0,但3栋的王大妈体温计好像有点问题,带水银的复测。
后记
其实灵感的直接来源是我让deepseek写影评的时候,它总提到“异化”这个名词,让老师一眼就知道不是我写的。茅威涛、李云霄、陈授东、蔡铭、陈丽君分别典型的代表了中产、陨落的中产、新晋的中产、工薪和底层的异化程度,或深或浅,也许不是那么准确,好在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异化的,都还在异化中光荣的挣扎,痛苦的痊愈,因为他们还都有感知情感的能力。陈季是被异化最小的一个意象,我不认可血浓于水,谁对孩子好,孩子喜欢谁。
世界是一条诱惑的长河,祝陈丽君李云霄保持醒觉,不坠初心。
【宇露君沾】愿与愁(15)报复
“陈昊宇,被骗的感觉,怎么样?”
OOC预警,现实向,分手后重逢,爱恨交织,甜虐参半,HE
--正文--
陈昊宇接过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瞬间布满了口腔。
一转眼陈丽君又开了瓶新的。她和刚刚一样,先一口喝掉半瓶,然后递给陈昊宇。
陈昊宇自然没拒绝。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一人一半地沉默着喝完了四小瓶酒。
不同品类的浓郁酒香激烈地翻涌融合,陈昊宇不禁打了个饱嗝,舌尖也有了些麻木触感。扭头一看,身边的陈丽君咂咂嘴,已经拧开了第五瓶......
“喝慢一点......”她没忍住...
“陈昊宇,被骗的感觉,怎么样?”
OOC预警,现实向,分手后重逢,爱恨交织,甜虐参半,HE
--正文--
陈昊宇接过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瞬间布满了口腔。
一转眼陈丽君又开了瓶新的。她和刚刚一样,先一口喝掉半瓶,然后递给陈昊宇。
陈昊宇自然没拒绝。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一人一半地沉默着喝完了四小瓶酒。
不同品类的浓郁酒香激烈地翻涌融合,陈昊宇不禁打了个饱嗝,舌尖也有了些麻木触感。扭头一看,身边的陈丽君咂咂嘴,已经拧开了第五瓶......
“喝慢一点......”她没忍住轻声提醒。
陈丽君回过头,晃着酒瓶傻笑:
“嘿嘿,是哦,我酒量好差的~”
陈昊宇这才注意到,这人正在平坦的地面上跺着小碎步,上半身摇摇晃晃,嘴里嘟囔着“这车是在动吗......”
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好吧,她还是那个不能喝酒的小孩......
陈昊宇走上前把酒瓶夺下放回了吧台。陈丽君并无反抗的意思,只是眨巴着大眼睛问:
“怎么了~”
她语气黏黏糊糊的,每一个音节都像在陈昊宇的心头挠痒痒,让陈昊宇说话时也不经意间带上了波浪线:
“先不喝了~”
陈丽君大幅度点了点头后又摇摇头,指着桌上的酒瓶,眼神有些迟钝:
“可这瓶已经开了......不能浪费.....”
看她满脸认真,作势要继续豪饮的样子,陈昊宇想都没想就把这酒一口气干了,一滴没剩。
“好了,喝完了。”
这一口喝得猛,喉咙和胃里都随着烈酒下肚爆发着灼烧般的热气。陈昊宇皱着眉,试图克制咳嗽的冲动。
陈丽君这时突然站近了些,“义正言辞”地开口道:
“昊宇,来!我们培养一下感情!”
“怎,怎么培养......”
“这样......”
这人的双手搭上陈昊宇的肩膀,顺着手臂向下摸索至腰间后又往背后探......
随后她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归零。
这是一个脸颊贴脸颊,身子贴身子的紧凑的拥抱,一个只有恋人间才会做出的亲密拥抱。
陈昊宇的双手垂在身侧,当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她也喝了不少,感官有些迟钝,只觉得胸腔里的热气不断往外冒,从额头到四肢都在出汗。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这是陈丽君!是陈丽君,将自己搂进了怀里!
这样的画面曾经在脑海里出现过太多次,从噩梦到美梦,从回忆到幻想。然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因为拍戏需要而到来的时候,梦里忐忑和焦虑的心情却没有重现。
是她啊,是温柔善良的陈丽君。
她总是让人安心。
陈昊宇本就呼吸不畅,此刻感受着从陈丽君颈间散发的香水味道在周围弥漫,腿都有些软。
陈丽君倒是从容自在得很,她深呼吸了几口,抱得更紧,甚至还用下巴蹭了蹭陈昊宇的肩膀。
陈昊宇这下是真清醒了。
酒精的麻痹也阻止不了她怦然加速的心跳。她知道,自己又在人戏不分了。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哪怕是假的,哪怕是以叶辰的身份。
陈昊宇正在极力压制自己急促的呼吸,突然听见陈丽君声音颤抖着说:
“我离不开你~”
心底最深处最坚固的堤坝被瞬间瓦解,她再也阻止不了自己去思索那一种可能性:
万一,我们还能回到过去......
不不不不不!
陈昊宇在内心对自己大喊着“你不配”三个字,却又忍不住期待更多......
陈丽君,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也......
“辰儿~”
那缕本就脆弱的期待烟消云散。
这话是江凌月和叶辰说的,而不是陈丽君对陈昊宇。
但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期望落空的陈昊宇此刻却松了口气,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陈丽君这时慢慢放松了拥抱,眼神中还带着迷离:
“昊宇,我调整好了~你呢~”
“我也可以了。”
“那我们一起加油,拍好这场戏!”
“好。”
--
接下来的拍摄很顺利。
经过刚才的亲密接触,内心的澎湃情绪大多已得到释放,再次看着镜头里的江凌月,陈昊宇很快就入了戏。
作为叶辰,她在养育之恩和好友之情中难以抉择,一筹莫展。
这世间一片混沌,自己的未来也是。
她不由自主地拿起酒壶豪饮了一口,险些被呛到。
原来这道具酒壶里装的,也是货真价实的烈酒。
有趣。
在陈昊宇低头轻笑的时候,陈丽君已“醉眼朦胧”地靠上了她的肩头。
那一瞬间,不知是出于陈昊宇,还是出于叶辰的“冲动”,陈昊宇转过头,没做任何铺垫地吻上了陈丽君的嘴唇。
只是轻点唇瓣,停留两秒后就弹开了。
陈丽君似乎愣了一下。
剧本里不是这样写的,这个吻没有那么快发生。
可陈昊宇的吻已经落下,又已经离开。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十秒后,导演喊了“过”。
“很棒!即兴发挥很有激情!”
“完美!收工!”
--
回到酒店房间后,陈昊宇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
今天喝了不少酒,喝得又很杂。拍摄过程中,兴奋和理智勉强让大脑保持着清醒,而现在,躺在床上卸下全部力气后,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变形......
一种迟钝的微醺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起了作用,现在身子也很燥——又热又敏感,随便翻个身就能感觉到大腿和床单摩擦带来的酸痒触感。
陈昊宇又在床上扑腾了几下,试图缓解这种感受。
她想起了前几日那个见不得人的梦。在梦里,陈丽君曾把自己压制在身下,粗暴地予取予求,那时的疼痛,害怕和刺激,最近时不时就会在脑海里重现。
陈丽君......
今天自己和她接吻了......
虽然是在戏里,虽然只亲了一下,却勾起了曾经共同经历过的所有亲密的回忆......
不能再想了!
陈昊宇闭上眼,想借着酒劲就这样昏睡过去。
叮!叮!
门铃响了,响了两次。
陈昊宇努力地睁开眼爬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脸,跑过去开门。
应该是静静来送东西,这人最近总是忘带自己房间的房卡,得好好说说她......
!
怎么会是......
拉开门的时候,陈丽君正斜倚在门口。她一身家居便服,手里拎着筐啤酒。
“你怎么......”
“睡不着,可以进来吗?”
说着,陈丽君已经错身走了进来。
没给陈昊宇留任何拒绝的空间。
陈昊宇倒也没再说“不”,她提起了分警惕,观察着这位“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
陈丽君自顾自地在房间里参观了一番,身上有种强烈而莫名的具有侵略性的气息。
这让陈昊宇有些不自在,却又止不住地觉得幸运:
自己正在想她的时候,她来了。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想她。
陈丽君把啤酒放在餐桌上,又露出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抿嘴微笑:
“我还想再喝点~昊宇你,陪陪我好不好?”
她说着蜷起身子坐在沙发上,耸了耸肩。
看着脸上还挂着醉意,正仰视自己的陈丽君,陈昊宇的戒备心消散了大半。
这个小醉鬼,能有什么威胁呢......
或许她是工作压力太大想喝点酒,又或者是明天戏份少,今晚想一醉方休......
只要别让她喝太多就好。
她默许着陈丽君开了几瓶啤酒,自己则去拿了两个杯子放在面前。
陈丽君兴致很高,给陈昊宇倒满再给自己倒满,然后说声“干了”,吨吨吨就一杯下肚,喝完还要凑过来检查陈昊宇喝了没。
陈昊宇自恃酒量好,倒一杯喝一杯,来者不拒,过了不知多久才意识到眼前有些发晕。
而陈丽君还在倒酒。她今天不能再喝了......
陈昊宇试图阻拦她倒酒的动作,手却抓了个空。
完了,这下陈昊宇知道,自己真的醉了。
她又眯起眼睛看着陈丽君,这人也连打了两个饱嗝,看起来还要继续喝。
“别喝了,我,给你倒杯......柠檬水。
陈昊宇两只手双管齐下,终于把陈丽君手里的酒瓶子抢了下来。然而刚起身,就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
一阵天旋地转后,等她再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陈丽君的大腿上。
令人意外的是,陈丽君的眼神里并没有惊讶和慌张。
这人蹙着眉头,正一字一顿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说:
“我离不开你。”
你离不开谁?
陈昊宇知道自己有些醉了,但还没有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她不能问出这个问题。
这是戏里的台词,仅此而已。
陈丽君,求你不要再给我错觉和期待了!
陈丽君这时却又说了一次:
“我离不开你,昊宇......”
那一瞬间,陈昊宇简直要怀疑自己已经昏睡了过去,此刻正在梦里。可陈丽君很快用行动打碎了她的怀疑:
陈丽君吻了上来,吻得温柔深情,先是小心翼翼地触碰嘴唇,等得到了回应后才不紧不慢地深入......
陈昊宇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从掉入陈丽君怀抱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不管陈丽君要干什么,自己都只会本能地配合。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温柔,和以前一样温柔......
她在用手臂环着自己的腰身,用手掌拖着自己的后脑,避免被墙壁磕碰......
当幸福来得太突然太丰满的时候,人总是想哭。
陈昊宇全身心投入在这个甜蜜的吻里,依然抑制不住鼻尖的酸涩......吻了一阵后,她很想休息一下,避免扫兴的眼泪流下来,破坏了氛围。
陈丽君像是能听懂她的内心独白,转了个身后把陈昊宇放在沙发上,吻也不再停留在嘴唇,而是在脖间,耳后打转,随后一路向xia......
陈昊宇不禁扬起了脖子。
对啊,这是陈丽君最擅长的。她总能用几个恰到好处的吻轻易挑起自己的yuwang,然后用一种磨人又舒服的节奏宣告进攻的开始。
可是......今天是不是太快了......
还有许多误会没有解开,还有许多伤害没有弥补......
君君,你可以再等一等吗......
但陈昊宇知道,自己已毫无还手之力。
陈丽君,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身体的人,已经用她最拿手的方式一步步进入正题,开始了“正餐”时间。
陈昊宇此时只能紧咬着嘴唇,试图不发出声音......
然而思绪已完全断线,在几个理智尚存的瞬间里,她分明听到了自己正在顺从而配合地轻声回应......
这让陈昊宇感到丢人,甚至羞愧......
可这是陈丽君,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陈昊宇干脆放弃了脑海里最后一丝“自控”的想法,任由本能驱动着灵魂和肉体。
但是,在身体的渴求即将到达顶峰之时,在陈昊宇已经近乎喘不上气的时候,陈丽君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昊宇这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扭动着身体,主动乞求最后的施舍。
她睁开眼,却对上陈丽君居高临下的注视:
这人满眼血红,眼神里燃烧的温度不像是来自爱,更像是来自愤怒。
她松开环抱着自己的手,再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事不关己的物品,开口时语气也只剩冰冷:
“陈昊宇,被骗的感觉,怎么样?”
--本章完--
骂我!不要骂君!
这章长吧,合体的大好日子小虐一下也不过分吧。
「君霄」双城烟雨 九
家族继承人🍊&越剧演员☁
双城烟雨 九
用完午餐,鉴于之前已经被陌生人认出的缘故,李云霄不想在餐厅继续停留太久,而短暂的相聚,陈丽君还不想这么快分别,还有很多话想聊,聪明的小脑袋开始想办法了。
“云霄,你平时喜欢干些什么呀?”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喝喝茶、看看书、养养小动物,有时候也会去逛逛西湖,从自然风景中汲取一些表演的灵感”
陈丽君听李云霄说到逛西湖,眼睛都亮了,想到陈公馆,就知道她会喜欢那儿的,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合适,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云霄回祖宅看看。
“喝茶好啊!云霄你下午有空吗,我...
家族继承人🍊&越剧演员☁
双城烟雨 九
用完午餐,鉴于之前已经被陌生人认出的缘故,李云霄不想在餐厅继续停留太久,而短暂的相聚,陈丽君还不想这么快分别,还有很多话想聊,聪明的小脑袋开始想办法了。
“云霄,你平时喜欢干些什么呀?”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喝喝茶、看看书、养养小动物,有时候也会去逛逛西湖,从自然风景中汲取一些表演的灵感”
陈丽君听李云霄说到逛西湖,眼睛都亮了,想到陈公馆,就知道她会喜欢那儿的,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合适,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云霄回祖宅看看。
“喝茶好啊!云霄你下午有空吗,我们去喝茶吧,我知道一个环境非常好的茶馆,你肯定喜欢”
“下午倒是没有安排,不过原本今天准备在家再看看剧本的”
“去茶馆看也可以,那里很安静,没有人会打扰你的”
望着陈丽君期待的狗狗眼,李云霄心软了,想了想便答应了。
“那好,不过你得先送我回去拿剧本”
“都行都行,嘿嘿”
再说那两个女孩子拿了签名后,再没有打扰两人用餐,毕竟是私人行程,这点分寸感还是有的,怕引起人流聚集,离店后才在微博上延迟分享了今天的惊喜偶遇。
没多久,微博广场上的一条消息引起了李云霄粉丝的注意。刚刷到的时候,一看只有文字,没有配图,还以为又是胡编乱造蹭热度的营销号,呵,神隐兰陵王李云霄是那么容易偶遇的吗?剧场演出的时候都不一定有人能拍到!点进主页翻了翻,发的大都是些日常吐槽,夹杂着一些李云霄演出的相关内容,经过一番审判,看起来好像真是个路人粉......
随着越来越多的粉丝评论:“无图无真相”“不会是骗子吧”“不要蹭流量”“有什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博主在评论区放上了那张签了名的纸巾照片,并评论说明:因为是私人行程,所以没有合影,但是有给我签名,纸巾上有餐厅名字,你们可以去查。
粉丝们一搜,那餐厅还真的在杭州,可信度大大增加,又跑到博主评论区表达羡慕“纸巾上签名,小姐姐,你这可真是独一份,好好珍藏吧”
博主回复:现在还在逛杭城,回去就把它裱起来。
后来还有不少本地粉丝跑去餐厅打卡李云霄同款,突如其来的客流,把老板都搞懵了。
李云霄上楼拿剧本,陈丽君在车里等待时,趁机发了信息给方瑾。来杭州的行程是以出差的名义来的,方瑾必然跟来,因为是周末,陈丽君给方瑾放了假,让她自由安排,有事再联系她,但作为刚上任不久的副总裁助理,位置还没坐热,方瑾随时保持警惕,还真没有那个闲心,尤其是来的杭州,有过上次在上海的经历后,方瑾总觉得有关李云霄,小陈总指不定又来突发奇想的任务。
“方瑾,预定一下灵隐的和茶馆,我们半小时后到”
这不,果然来任务了,方瑾此刻觉得自己明智极了,秒回收到。
周六,游人不少,陈丽君把车停到了灵隐寺的停车场,两人沿着法云弄步行,沿途路过了灵隐寺,梵音袅袅,悠远的钟鸣从古刹传出,穿过山林云雾,仿佛能涤荡尘心,引人顿生清净之念。
一条石板小径蜿蜒而入,沿途是古朴的江南民居,周边被茶园和古刹包围,今天的天气不甚明朗,山边云雾缭绕尤显清幽,好适合避世放空。
步行10分钟,到达了茶馆,低调的门头,但正因如此更显隐秘。在茶居士的引领下,到了最里侧的“云栖”包间,靠窗独享一隅竹林景观,透过木质棂格窗看出去,竹林掩映、古树参天,仿佛与喧嚣世界隔绝,只留一盏清茶的时间。
李云霄点了30年陈的古树普洱,陈丽君点了明前龙井,茶点配了自制的桂花糕。陈年普洱茶色深红透亮,药香、樟香、枣香交织,茶汤如米汤般绵滑,浅尝一口唇齿生香,窗外钟声随风隐约传来,宁静悠远,确实是看书发呆的好地方,李云霄心里对陈丽君的安排暗暗给了满意的肯定。
陈丽君问茶居士要了一本陆游的诗集,其实看什么无所谓,关键是和云霄一起看,一个看唐婉的剧本,一个看陆游的诗集,听起来莫名的合适。两人坐在一侧互不打扰,各看各的,看到有意思的偶尔轻声讲几句小话,安静的包间内却也不显得尴尬。
李云霄正看得入神,眼睛不离剧本,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拿茶盏,此时正好陈丽君也伸手去拿盖碗,指尖不经意相触,两颗心一跳,那一瞬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两人转头对视,却都忘了收回手,迟疑之下,陈丽君脑袋一发昏,顺势轻握李云霄的手。
“云霄,你的手有点凉”
话音刚落,包间的木门响起了“笃、笃、笃”三声均匀的轻叩声。
十年之真爱至上 十四
又是一天的忙碌,方圆把“LOVE”的包装最后样板拿给她看,然后两人又一起修改了陈氏商场的样图,整个公司都在加班加点。
“拼命三娘,这都多少天了,还要加班?”方圆关上电脑,看向李云霄,“吵架了?”
李云霄想了想,终于开口:“如果,你觉得有一件事好像是自己做错了,又不想开口道歉怎么办?”
“适当的示好撒娇,永远是女人的百试不爽武器噢。“方圆拍拍李云霄的肩膀,拎起手包,“相信我,你们家陈丽君肯定受不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李云霄皱眉,“我就是问问而已。”
“好好好。”方圆用手做出闭嘴的动作。这两个人真别扭,外人插手不了...
又是一天的忙碌,方圆把“LOVE”的包装最后样板拿给她看,然后两人又一起修改了陈氏商场的样图,整个公司都在加班加点。
“拼命三娘,这都多少天了,还要加班?”方圆关上电脑,看向李云霄,“吵架了?”
李云霄想了想,终于开口:“如果,你觉得有一件事好像是自己做错了,又不想开口道歉怎么办?”
“适当的示好撒娇,永远是女人的百试不爽武器噢。“方圆拍拍李云霄的肩膀,拎起手包,“相信我,你们家陈丽君肯定受不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李云霄皱眉,“我就是问问而已。”
“好好好。”方圆用手做出闭嘴的动作。这两个人真别扭,外人插手不了,自己解决去吧。自己在国外的男友回来了,一直在加班都没时间陪他,今天她可要出去快活了。
方圆走了,李云霄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也就下班了,不过她没回家,而是去了陈氏大楼的工地,准备亲自看一看。经过一番视察进度还不错,满意的点头,天色也暗了下来,看着路上经过的一对情侣,打打闹闹,她突然想起了陈丽君,又想到两人这几天的相处模式,忽然觉得,也许方圆说的方法不错,自己先示弱,再一起吃个饭解释一下会好很多。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还没等她来得及联系。
正当李云霄掏出电话要打给陈丽君,突然一辆黑车迅速开来,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拉上了车。速度之快,天色又黑,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还不知道情况的李云霄就被绑上了手,蒙上了眼睛,手机也被抢了过去。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锋利的刀刃那种冰凉的气息。
“不想死的话,就老实一点。”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闭嘴,再问下去就没这么客气了。”
李云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绑架了。可是,会是谁呢?她在心里冷笑,看来自己结下的梁子还真是不少,她要是死了,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乐不可支。那陈丽君呢?她会很难过吗?突然想到后面的事一定很麻烦,还有陈丽君知道她被绑架了吗?陈丽君又会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李云霄更是在笑了出来,李云霄啊李云霄,你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居然还在担心她?难道忘记她在生你气吗?你们已经十多天没好好说话了,说不定她正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笑什么?老实点!”压着李云霄的男人厉声道。
大概一小时,李云霄被拖下车。两个男人把她扔在墙角,跟屋内的一个卷发男人说道:“大哥,人搞到了。”
“很好,先不要动,等着陈丽君打给她。”
“可是,听说那陈丽君玩得花着呢,会为了一个女人…”
“放心,Boss说了,如果是这个女人,她一定会。”卷发男人擦擦铁棍,继续:“你们看住她,顺便叫老吴把东西准备好。”
听着他们的对话,李云霄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有染-03
OOC
纯瞎编,伪骨科,背德
🍊大律师×☁️小演员
勿上升,与两位老师无关
[图片]
李云霄不仅没回电话,把自己手机关机的同时,也把陈丽君的手机给静音了。
两个人欢好的时间,她不允许被任何人打扰。
雷大力联系不到李云霄,但在陈母那里拿到了陈丽君的住址,第二天从攀牙府到了曼谷,下午敲响了陈丽君长租公寓的门。
好在她们提前清理了“战场”,没有让雷大力发觉到她们昨夜的疯狂。
“表姐,你在泰国待了这么长时间,带我们去玩点地道的吧?”雷大力坐在沙发上搓着手,满心期待着,“我们度蜜月报的团,同质...
OOC
纯瞎编,伪骨科,背德
🍊大律师×☁️小演员
勿上升,与两位老师无关
李云霄不仅没回电话,把自己手机关机的同时,也把陈丽君的手机给静音了。
两个人欢好的时间,她不允许被任何人打扰。
雷大力联系不到李云霄,但在陈母那里拿到了陈丽君的住址,第二天从攀牙府到了曼谷,下午敲响了陈丽君长租公寓的门。
好在她们提前清理了“战场”,没有让雷大力发觉到她们昨夜的疯狂。
“表姐,你在泰国待了这么长时间,带我们去玩点地道的吧?”雷大力坐在沙发上搓着手,满心期待着,“我们度蜜月报的团,同质化严重,太不好玩了,是吧?云霄。”
说着他往李云霄位置的方向挪了挪。
“还行吧~好不好玩取决于跟谁一块玩。”李云霄回道,一句话把雷大力给噎住了,她看向陈丽君,眼里怀着爱意。
意思明了,她想陈丽君带着她玩。
“行。我今天安排好工作,明天带你们去玩地道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云霄自然跟陈丽君睡一块,雷大力被安排睡在沙发上。
“明天带我去玩什么?”
“骑摩托去海边,然后逛夜市,去看美丽的风景和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我喜欢~”李云霄吧唧一口亲在了陈丽君脸上,她很快乐,因为在她心里这不是她和雷大力的蜜月,而是和陈丽君的蜜月。
卧室空调温度显示24℃。
陈丽君却觉得喉咙像被塞了团火炭,因为李云霄的脚踝正贴着她小腿肚缓缓上移,脚趾勾住棉质睡裤边缘。
“你身上好凉快。”
李云霄把脸埋进她颈窝,空调被子下,她的手像银尾鱼钻进陈丽君衣摆,指尖在腰窝处的旧疤打转:“这道伤是你那年帮我挡住台风吹下来的钢架留下的。”
陈丽君猛地抓住她手腕。
客厅传来沙发弹簧的吱呀声,雷大力的鼾声穿过门缝。
“怕他做什么?”李云霄的犬齿磨蹭她而过,吐息裹着薄荷糖的凉意,“我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
陈丽君翻身压住作乱的手,膝盖抵进对方腿间倒抽冷气。
李云霄是真空的。
“隔音不好。大力就在七步之外。”陈丽君从牙缝挤出气音,手捂住李云霄的嘴,这个动作反而让李云霄弓起腰身,丝绸摩擦声音里,她的大腿内侧贴上一片滚烫。
李云霄忽然咬住她食指关节,“他不知道我这里有颗痣。”
手指牵引着陈丽君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在那里画圈,“但你知道它的颜色。”
客厅突然爆出重物坠地的闷响。
陈丽君条件反射将人搂进怀里,雷大力的梦话恰在此时传过来:“云霄……签这里……”李云霄眼底浮现讥诮:“他在梦里还想我给他公司带货,签带货合同呢。”
第二日,陈丽君租了两辆摩托。
雷大力拍着自己的车后座,满以为李云霄会坐他后面,但李云霄直接越过他,坐在了陈丽君的摩托后座上,“我坐表姐的。”
“以前上学不都是坐我后座的吗?”
“上学的时候我就想坐表姐的。”
“唉~~也是啦,那时候表姐简直就是万人迷。云霄,你是不知道~高中的时候,二班有个女同学在小树林跟表姐表白,被我看见了,哈哈哈哈……”
“表白?”李云霄暗自掐着陈丽君腰间的软肉,低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是谁?”
嘶——
陈丽君忍着疼。
“雷大力,你别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雷大力因为陈丽君是在害羞。
咸涩的海风掀起李云霄防晒衣下摆时,陈丽君正扶着滚烫的摩托车把守。后视镜里,雷大力崭新的婚戒反光刺痛她的眼角,他此刻正举着云台给“爱人”拍摄vlog。
“开快点,君君。”
李云霄突然搂进她的腰,指尖钻进牛仔外套下摆。陈丽君猛踩油门,后座传来混合着李云霄体香的尖叫。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李云霄把脸贴在自己后背,唇膏在浅蓝布料上泅出樱桃色吻痕。
被甩在后面的雷大力按响喇叭。
陈丽君故意拐进沿海小径,后视镜里表弟红色机车逐渐缩成一个小点。
“要拍照吗?”陈丽君突然刹车,指着悬崖边的观景台。
“要。”
雷大力追上来时,李云霄正踮脚给陈丽君系上防晒衣抽绳,“云霄你看,刚才拍的公路视频点赞破万了!”
镜头里李云霄环抱陈丽君腰肢,弹幕飘过成串“橘势大好”。
雷大力挠着头喃喃道:“这橘势大好是啥意思?怎么这么多人发?不管了,就这热度指定能冲上热门。”
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粉丝达到一定量,就用这个号开直播带货,拉动自家小公司的线上销售量。
陈丽君拧开矿泉水淋在发烫的后颈,看着水珠顺着李云霄的小腿肚滚进沙滩拖鞋。
二十米外的冷饮摊前,雷大力正举着自拍杆滤镜,浑然不知新婚妻子把沾着盐粒的指尖按在他表姐的腰窝画圈。
“防晒喷雾。”李云霄突然转身,防晒衣滑落露出比基尼系带,陈丽君握着冰可乐金属罐的手顿了顿。
暮色降临时,李云霄借口要买虾饼钻进夜市人群。
陈丽君看着雷大力在射击摊位前摆弄气枪,转身撞见李云霄举着椰子冰朝她眨眼。
人潮忽然涌动,她们被挤进彩灯缠绕的许愿树下。李云霄的虎牙咬住吸管:“白天在礁石后面,你的眼神明明是想亲我的。”
七彩灯串骤然亮起。
陈丽君在明灭的光影里数着李云霄的睫毛。椰子冰掉落的瞬间,李云霄突然拽住她项链,贝壳吊坠硌在两人紧贴的胸口,身后传来雷大力的呼喊,陈丽君在最后半秒偏头,那个吻擦着耳垂落在发间。
回程的夜路上,李云霄的指尖在陈丽君后背写字。
海风裹挟着“胆小鬼”三个字钻进领口。
等他们到家后~
雷大力尖叫了起来:“云霄!你上热搜啦!我抖音涨了十万粉丝。”
Tbc.
【君霄】良辰故里
全文1.8w➕
新年联文期间写的废文发出🧎♀️慎阅
越剧小生🍊x十八线小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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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寒冬来得比往年早一些,城中大街小巷赶着年底多喜庆的日子,都装扮起来,干枯的树杈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绚烂夺目。
李云霄又将脸埋进围巾几分,快步前行着,走在灯影稀疏的小路上,随后就拐进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小区,
这小区的单元楼看起来与整个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却身处一个不错的地段,尽管楼道里的扶手因为年久无人保养掉了好几块漆皮,还有那暗淡的灯光总会接触不良,可从来不影响每一间房的租金。
年底的工作通告不多,李云霄只能靠着拍一些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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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联文期间写的废文发出🧎♀️慎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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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寒冬来得比往年早一些,城中大街小巷赶着年底多喜庆的日子,都装扮起来,干枯的树杈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绚烂夺目。
李云霄又将脸埋进围巾几分,快步前行着,走在灯影稀疏的小路上,随后就拐进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小区,
这小区的单元楼看起来与整个繁华的城市格格不入,却身处一个不错的地段,尽管楼道里的扶手因为年久无人保养掉了好几块漆皮,还有那暗淡的灯光总会接触不良,可从来不影响每一间房的租金。
年底的工作通告不多,李云霄只能靠着拍一些广告来维持收益,好在今天工作的时候,有一位探班的制片人一眼就看上了她的气质,递了一个原创剧本给她。
她现在正迫不及待回到自己房间里,要好好看一看这个只有试戏片段的剧本,如果没什么问题,她一定要抓住机会签下的。
刚要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中,门忽然就从里面推了开来,李云霄吓得后退了一步。开门的女人正是她的房东,一位年过五十,非常活泼好相与的妇人,
“哎哟,我就说云霄工作时间很不稳定哒!云霄,快进屋来,你不是找阿姨我要个合租室友嘛?有个女孩子也要租住阿姨这儿的房子,你们认识认识!”
老妇人热情的将一脸懵的李云霄拉进了屋,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模样清秀干净的女孩,穿着很简单,梳着半扎发,
陈丽君看到李云霄回来,迅速放下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起身后伸出手,自我介绍着,“你好,我是陈丽君,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李云霄回过神,把手中的钥匙揣回兜里,握住了陈丽君的手,“你好,我是李云霄。”
老妇人笑呵呵在一旁补充道:“我可喜欢云霄这个姑娘啦,有好几个男孩子都来找姨姨租房,我一想着云霄一个姑娘家家,和男孩子合租不太好,这正好巧了有君君这样的女孩子呀!你们两个多多照顾就是啦!”
说完,老妇人也没有磨叽太多其他的,过去拿上了刚和陈丽君签下的租房合同就收拾收拾离开了,走之前还提走了李云霄早晨离开时忘了带走的垃圾。
整个家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李云霄换了拖鞋,脱下外套挂到了客厅里放着的衣架上,目光始终没离开低头戳了两下手机的陈丽君,她应该是在给家人朋友报平安的吧。
“你住哪个房间?”
李云霄率先开口,这个房子是个三居室,这也是她一直想找合租室友分摊房租水电的原因,否则她一个人承担这么大一个房子的开销,实在坚持不住。
陈丽君抬起头,指了指她选中的房间,“靠近门的那个,我已经把行李放进去了。”
李云霄看着她指的那个房间,点了点头,随后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坐到了陈丽君的身旁,说道:“正好,挨着的那个房间是我的。既然我们要一起住这个房子了,有些事情需要商量计划一下,比如卫生之类的。”
在李云霄靠近的那一刻,陈丽君下意识将手机屏侧开,然后按灭,好好放在一旁。随后她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似乎是李云霄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引得陈丽君又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此刻微微低着头,下颌线依旧清晰可见,睫毛密长,眼眸灵秀清澈,身段纤细,看来平时也是有做身材管理的。
“方便告诉一下你的工作吗?”
李云霄抬起头,与陈丽君的目光对视上,不由得被她眸中的几分清澈和眉宇间似有若无的英气所吸引,见过的演员中,都没几个似她的目光一般炯炯有神。
“啊……我……我待业!”陈丽君磕巴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补道,“刚辞职过来找工作,还不确定干什么。”
李云霄点点头,随后双手交叉支着下巴,思虑片刻,说道:“廖阿姨应该告诉你这个房子的基本情况了,关于公共区域的卫生,厨房谁用之后就及时打扫,客厅我们一人一个星期,包括扫地、拖地和扔垃圾!可以吗?”
“可以的,没问题!”
李云霄除了给陈丽君交代了一些关于这个房子的基本情况外,也和她一起聊了些自己的事情,比如说自己是个正在努力往上爬的小演员,还有一些生活习惯之类的,
陈丽君听得很仔细,连连点头答应,也告诉李云霄一些自己比较敏感的事情,比如说她的睡眠不好,所以如果李云霄有晚收工的时候,希望她能够更轻手轻脚一些。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回来的晚保持安静也是必须的。
简单交换信息后,陈丽君就先回房间去整理行李了,而李云霄到卫生间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拾掇了一下,给陈丽君留出了不少空间放生活用品。
刚将东西归置好,卫生间的门口突然传来陈丽君的声音,“那个,不好意思,来的时候忘了拿沐浴液了,可以用一下你的吗?”
第一天来就问室友借沐浴液,此刻陈丽君多少是觉得有些窘迫的,这样恐怕会给室友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李云霄看陈丽君拿着浴巾和一些瓶瓶罐罐站在那里,转头指了指淋浴间架子上放着的绿色瓶子,“那个就是,你用吧!现在要洗澡吗,我出去。”
陈丽君关紧了卫生间的门,听到“咔嗒”一声落了锁,李云霄也就转身回房间里准备开始看自己的剧本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李云霄有些犯困,拿着水杯要到客厅的饮水机那里接水,心中还念叨着陈丽君要多久才能出来,
果然有了室友,卫生间的使用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刚这样想,就听到开锁的声音,一股热气随着微微敞开的门扑面而来,里面还混杂着李云霄没有闻到过的洗发水香味和自己的沐浴液香味,
陈丽君湿着头发,穿着浅绿色的绸缎睡衣睡裤就出来了,不知道李云霄是不是眼花了,似乎看到陈丽君的眼眸泛着红,在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她赶忙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云霄在原地愣了一下,她的眼睛……是哭红的吗……
或许是想家了吧。
李云霄没有管太多,拿着自己杯子接了水,就站在饮水机旁一点点喝下去。不免想起自己刚来这座陌生的城市时候,前一两个月没什么感觉,到处跑通告见剧组,后来有几天就特别想家,想到晚上能哭一夜,到白天眼睛肿的不能见人,
她以为所有的思念都会是后知后觉的,可这样的情绪在陈丽君这儿来的好像比较早。
在这一刻,李云霄稍显犹豫,作为一名演员,她完全能够共情陈丽君想家想哭了的情绪,但是作为一名认识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室友,特地去安慰显得有些多管闲事了。
纠结到最后,李云霄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回了房间放下水杯,拿着自己的浴巾准备去洗澡时,又碰到了突然从房间开门出来的陈丽君,
“我拿个东西,不影响你用。”
陈丽君刻意的躲开了李云霄的目光,低着头进卫生间拿了一个瓶子,转身出来的那一瞬,李云霄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如果你不介意,觉得有什么事让你很难过,可以和我说。”
陈丽君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或许是隔音不好让李云霄听到她哭泣的声音了,连忙低下头,摆了两下手就往房间里走,“不用不用,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既然陈丽君拒绝了,李云霄也不会自讨没趣,撇了撇嘴就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第一夜过得还算平静,李云霄没有因为这偌大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而感到什么不适应,甚至还有些好奇这个长相看起来就有些犟劲儿却又内敛,甚至有点爱哭的女生。
第二天一早,李云霄保持着良好的作息,早早起了床,边吃着早餐边看着剧本,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的时候,她忍不住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昨天哭得那么伤心,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云霄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收拾了自己的餐盘后,还是挪到了陈丽君的房门前,俯下身贴近想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不料面前的门就大敞开,正要出来的陈丽君险些撞到了李云霄身上,
“你......"
“我......”
李云霄有些尴尬,下意识躲开了陈丽君的目光解释道:“那个,我昨天看你心情挺不好的,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出门在外嘛......我们又是室友,难免会有点担心。”
陈丽君比李云霄稍高一点,而且她的身段挺拔,不驼背不梗脖,原本看起来没有多少的身高差却让李云霄不得不稍稍仰头看着她。
“谢谢,这应该的,你今天有通告吗?”陈丽君侧了一下身位,将自己的房间门关了起来,说话带着些鼻音,眼睛看起来也比昨夜肿了许多。
李云霄摇摇头,拿起了手中卷着的剧本,“等接了这部戏就有了。”
言下之意,李云霄对于这部戏的剧本很满意,她已经有接下这部戏的打算了,而且作为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也没有挑选的机会。
陈丽君捏着自己的手指,发出了邀请,“那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我昨天才来这个地方,附近也不熟悉,还需要你多多照顾一下。”
“可以啊。那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下午我带你到附近逛一下。”李云霄弯起眼眸,冲她浅浅一笑,随后想起什么似得,蓦地转身离开。
陈丽君松了口气,李云霄长得确实好看,尤其笑起来,温如暖玉,叫人移不开眼。这样长相的女演员拍戏,她一定会被电视剧吸引的不能好好工作的,
李云霄又进了厨房,出来时看到陈丽君已经坐到了客厅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察觉到李云霄出来,她便搁下手机抬头看着她,
“这个是我们女演员的消肿利器,对哭肿的眼睛效果也很好,”李云霄放下一个小冰锤,“趁现在还凉着,放在眼睛上敷一敷。”
陈丽君拿起来看了看,有些好奇的拿着它碰了碰眼睛,不免还是被冰得下意识躲了一下,李云霄见状直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教她正确的敷法,“不是那样,这样敷才消得快一点。”
李云霄比陈丽君想象的更开朗一点,她敷眼睛的时候,李云霄就主动找起了餐馆,因为陈丽君对这一带不熟悉,也不知道哪家店好吃哪家店难吃,
“你看这个,尤其这样网红风的,往往都是第一口好吃,后面几口就会发腻,而且多半是热量炸弹,一定pass!”
“这个呢?看着朴实,像是个不错的小馆子。”陈丽君点了一下李云霄凑过来一起看的手机屏幕,
她根据李云霄所说的,略过了很多看起来华丽的饭馆,定在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馆子上。
“这个我也还没吃过,可以试试。”
李云霄对她笑了笑,按下了收藏键,转而仔细地盯着她敷眼睛的动作,目光又将她的脸扫了许多遍,“话说,我第一眼就觉得你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没有吧,”陈丽君急忙否认,“如果我见过你,我应该不会忘了你的,可能是遇到和我长得像的吧。”
“也是,如果我见过你,我应该也不会忘了的,你的眼睛很好看,不要总是哭哦~”
李云霄伸出手,抓住了陈丽君的腕,挪着她的手按到了另一只眼睛上,“那只眼睛不肿了,好好敷敷这个。”
午间,陈丽君和李云霄一同去收藏的那家小馆子里用了餐,点了不多几盘炒菜。陈丽君看着李云霄把配菜中的胡萝卜丝全都挑开,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不由得替李云霄挑了几筷子,正想将不沾着胡萝卜丝的菜夹到她的碗里,却觉得有些不妥,转而放进离她更近的菜盘子里,
李云霄自然也看到了,不客气地将陈丽君挑好的菜夹到了碗里,还不忘劝道:“你吃就好啦,我有一点点挑食,看到了就忍不住想挑走。”
李云霄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那一份情绪好像就会很自然而然的感染到陈丽君。这是陈丽君心中最大的感受,她很愿意靠近这样充满能量的人,在她作为一个已经“下班”了的小太阳的状态下。
用餐后,两人一同逛了附近绿化还不错的小公园,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李云霄发现陈丽君并不是那么不好相与的人,她对于自己说出的话,句句都有回应,偶尔抛两个梗,她也接得住,
等穿过小公园就到了附近一个高档小区的大门前,李云霄忍不住感叹道,
“这个小区里住着很多当红的明星艺人,而不远处我们的小区住着很多像我一样漂泊的小演员,百米之隔就是天差地别,但是也很有动力的!”
“路对面是一家大型超市,你刚过来,应该很多东西没置办全,我们正好逛一逛!”
李云霄拉住陈丽君的胳膊,将她拽到了斑马线边上,“这里电动车钻空很多,我有两次差点被撞,”
随后她微微踮起脚在陈丽君耳边悄声说道,“一定要走斑马线,真被撞了赔得多!”
陈丽君随着她的动作低了一下头,听到这话后跟着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记住了,被撞了我都要爬到斑马线上。”
“Bingo~”李云霄打了个响指,对于自己指点一下立刻就通晓的“学徒”非常的满意,“走咯!不过被撞可不是走斑马线的目的,交通规则还是要守的嘛~”
两人进了超市就开始大选购,主要是陈丽君确实需要置办不少生活用品和应急零食。原本李云霄也想推一个购物车,却被陈丽君阻止了,
“两个购物车一起走太挤了,你直接把想买的放到我的车篮里,结账时候分开不就行了。”
就这样,李云霄到了零食区和水果区多少也跟着陈丽君挑了一些,等结账的时候,却因为各式各样的东西太多花了眼,一时间忘了哪几个是自己挑的了,
因为有些吃的是李云霄推荐给陈丽君的,有一些也是陈丽君推荐给李云霄的,只要一受到推荐,这个东西就出现在了购物车里,至于算谁选的,确实分不清。
所以到最后陈丽君把所有东西一齐结了账,李云霄执意要看小票算算自己花了多少再转给陈丽君,谁知一出了门陈丽君将两大袋采购的东西都给李云霄,让她暂时提着,而她却将小票一气呵成地撕开扔进了垃圾桶。
“哎!回去要看花了多少钱的,你怎么扔啦?”
陈丽君蹙了蹙眉,恍然大悟道,“嘶……忘了!我习惯了,没事,你今天应该休息还陪我逛这么久,买的东西也不多,不用算了,当我请你的。”
说罢,陈丽君过去接过了两袋子东西,李云霄原本想帮着提一袋,可也被陈丽君拒绝了。李云霄不得不叹口气,在她旁边跟着劝,“还有一段路呢,这么提回去两个胳膊明天肯定酸死了,快给我提一袋吧!”
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陈丽君停下思虑了一下,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把袋子放下,刚准备想匀一个轻点的袋子给李云霄提,却不料被眼疾手快的李云霄抢先一步,一把提起来就往前走着,
“我就说会累的!给我提一袋不就正好啦!”
回到家里,李云霄收到了剧组的试戏邀请,她锤了锤自己有些发酸的胳膊,提这一路还是挺费力气的,
“那个我回房录个视频,买的有一些该放冰箱的放冰箱,如果你的零食没地方搁,客厅那个架子是我用来放零食的,你的可以放在上面几格。”
“嗯,好。”陈丽君点点头,正要弯腰开始分哪些该放进厨房,哪些该放到零食架上,余光瞥到正在回房间的李云霄突然转过身要提醒她什么,
还没等李云霄开口,陈丽君就先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眉眼弯弯笑道:“我知道!我会保持安静的。”
“OK,你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多笑!”李云霄也回了她同样的手势,转身就进了屋准备自己的工作。
等陈丽君把东西静悄悄地都归置好,正好赶上李云霄哼着小曲,拿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了,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视频、模卡都选上了,发送!”
她看到陈丽君刚刚歇到沙发上,看着电视中的电影频道,便坐到了她的身旁,“中午这些都是你请的,晚上我请你吃一顿吧。明天我应该要去应酬一下,如果顺利的话,我就要开启新工作了。”
“好。”陈丽君盯着李云霄的眼睛亮亮的,打开了一罐这次买回来的干果,挪到了两人中间,“这个时间也不适合午睡了,吃点干果喝点茶,看会儿电视放松放松吧。”
“行呀~”李云霄伸了个懒腰,她做演员的工作其实不是很紧密,可一旦有了工作就没有机会能像此刻一样的清闲,
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生活的时候认真生活,不焦虑工作进度,也不焦虑生活琐碎。这就是李云霄的人生信条。
电视上正在放着一部早几年的电影《搜索》,李云霄认真看着,偶尔拿一个干果吃,正想和陈丽君交流点评一下剧情,转头却发现她眉头紧锁地看着手机,
她的眼圈又有些微微泛红,好像正在努力的噙住眼中的泪水不让它落下。
李云霄收回目光,手中吃着干果的动作停了下来,余光注意着陈丽君的动作,这样突然的情绪不太像想家了,更像是被手机里什么内容所触动着,
直到陈丽君轻咳了一声,借机迅速的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动作自然地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悄悄地就将自己的眼泪和鼻涕都擦了干净。
李云霄没有转过头,而是说了一句,“这个电影看得真替女主觉得憋屈是吧。”
“啊?是啊,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陈丽君此刻有些庆幸似乎在手机上看过这个电影的讲解,还能接得上话。
随后两人都安静下来,一个看着电视中的电影没有挪开目光,一个在这次聊天之后终于不再是紧盯着手机,只是时不时的看一眼,心情却依旧不大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李云霄出于陈丽君有不想告人的秘密,顺应了陈丽君有些无措的想躲开能让人察觉红过眼的动作,所以两人并肩去饭馆的时候,李云霄一眼都没有看过陈丽君。
用餐的时候,李云霄认真地埋头干饭,一句话也没有过问陈丽君,直到有个不属于两人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李云霄吗?”
两人停下吃饭的动作,一起抬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前方,说话的是一个高挑的女人,长相精致妩媚,抱着肩不屑地看着正在吃饭的李云霄,
“在这儿竟然能遇见你,”她扫了眼两个人点的菜量,“你可少吃点吧,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角色怎么丢的吗?”
“女人要有事业心,才能把名气、机会和男人都把握在手里。”
这个女人句句都是贴脸的风凉话,让陈丽君瞥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李云霄,她嘴里的菜还没来得及嚼,眉眼却已经蹙了起来,
陈丽君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但听她的字里行间应该是和李云霄是同行。
“这是谁啊?”陈丽君直接转头看向了李云霄,用着正常的音量问着她。
李云霄这才反应过来,嚼了嚼嘴里的吃食,朝着陈丽君靠近一些,手遮嘴唇,狠狠地盯了眼那女人,悄声说了句,“神经病。”
“你好,我是演员孟菁,刚拍完一部戏的女主角。如果有角色的话请多多考虑我,毕竟我的条件从身高到长相都更符合当下主流审美。”
孟菁对陈丽君还算客气,甚至还特意伸出了手,不知道是真的想握手示好,还是想展示自己刚做的超闪美甲。
谁知陈丽君一眼都没看她,垂眸继续夹着菜和李云霄一起用着餐,“哦,人如其名。”
“多谢夸奖。”孟菁挑了挑眉,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李云霄才开口问陈丽君,“你刚才说的是夸她的话吗?什么意思?”
“人如其名,活在梦境里的人啊。什么身高长相都有自己适配的角色,你能演的她还演不了呢,这么自满的人不是活在梦里是什么?”
陈丽君略有些认真的回话逗笑了李云霄,“你看人这么准啊?”
“你说她是神经病的啊,很容易就可以结合判断的。”陈丽君有些骄傲地吃了两口菜。
“要是我胡说呢?”
“这人从见面开始就言语讥讽,也不是什么好人吧。”陈丽君放下筷子,转头看向了李云霄,“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什么事能让一个人失去道德的当面嘲讽别人。”
李云霄不以为意地继续夹着菜,应道:“演员角色竞争很正常,上部戏她当了女一,我当了女二,但是她有个男朋友,来探班的时候可能多看了我几眼吧,就开始呛我了。”
“啊?这么不讲道理的呀。”
“那当然了,这个圈子里很讲究咖位的,我这种小演员接触的坏人总比好人多,不过等我有成绩奖项傍身的时候,我一定要回头看看她们的嘴脸!”
李云霄没有被这样无缘无故的针对搞得郁郁寡欢,反而像是被激起一种斗志,更想在功成名就时看看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是如何换一副嘴脸的。
只听陈丽君叹了口气,“有奖项也不一定吧,说不定坏人更是四面八方的来给你泼黑水。”
“这个世界,善意总要比恶意多的,无所谓,就让他们泼来的黑水浇灌花路上的花吧~”
李云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润的笑意,像凛冬后拂面的春风,轻揉着陈丽君心中的那块总叫她落泪的脆弱之处。
回家后,两人因为吃得太饱一起瘫在了沙发上,李云霄盯着电视节目,撇撇嘴道:“这小电视看电影太不过瘾了,要是我有钱,一定要换成电影院一样的幕布,然后晚上拉上窗帘关着灯,裹着小毯子,吃着零食,沉浸式看一夜的电影,那一定超舒服!”
李云霄边说着还边比划着,似乎想要一整面墙都是可以放电影的幕布大小。
陈丽君点点头,非常认可李云霄想象中的生活,“还要看恐怖片,更沉浸式!”
两人因为这一天的相处熟络不少,不止是室友,更像是在外互相照顾的好友。
李云霄很喜欢陈丽君的冷静内敛,虽然总是因为一些不知道的事哭鼻子,但不得不说这人哭起来反而更想让人关心一二。
就这样平稳和谐的过了好几天,李云霄早早的外出去面试,顺便要跑一个广告的通告,留得陈丽君一个人在家里,她想着陈丽君也应该要开始找工作了,
只是当李云霄回家之后,家里一片漆黑,还以为陈丽君没回来,刚一开灯,沙发上窝着的人把她吓了一跳。
陈丽君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一大只蜷在那里,看着脸色苍白许多,李云霄都没来得及换鞋,赶忙凑近用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你怎么了?也不烧啊。”
“胃疼……”陈丽君憋着一口气,勉强应了话。
李云霄听了这话,起身冲进自己的房间,从药盒子里找出止疼的胃药,先喂给了陈丽君,“把这个吃了,我们去医院。”
李云霄不容拒绝,拉着她起来披了件外套,架着使不上劲儿的陈丽君往外走着,一路到了小区门口,打车直奔医院。
“典型的急性肠胃炎,年轻人,要好好吃饭,做好保暖,还要保持身心舒畅啊,胃可是情绪器官,容易因为郁结发病。”医生把脉后,看着陈丽君欠佳的状态,多提点了一下她。
按医生的建议,陈丽君坐在了输液区开始打起点滴,李云霄陪了她三个小时,看着她从连话都讲不出来的状态到慢慢恢复了气色,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回去路上,李云霄还是忍不住念叨起她,“出门在外,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次被我发现了还好,要是我发现不了怎么办?”
陈丽君一个人窝在宽大的棉袄中,靠在车的角落里阖着眼,看起来十分的疲惫,半晌才应了话,“让房子变成有真实案例的恐怖密室。”
李云霄白了她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看在她是病人的份儿上,自己也不和她计较太多了。
回家之后,两人各回各屋,李云霄一时间睡不着,便翻着剧本看,可是怎么看都看不进去,越来越好奇陈丽君到底为什么经常红着眼眶,
她把剧本搁在一旁,拿起手机,尝试着搜索了下“陈丽君”这个名字。她总是因为看网上的什么才哭唧唧,说不定是个网络中有名有姓的小网红之类的也说不准。
果不其然,搜索她的名字后出现了长篇大幅的介绍,最醒目的当属“陈丽君 越剧小生”,
“是个唱戏的艺人啊,怪不得看着眼熟……”李云霄好奇的滑动着界面,上面一张张照片都是陈丽君扮上相后的角色,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么帅么,和生活里的样子完全两回事嘛……”
李云霄看到有关于陈丽君的介绍每一行都有着她自己所获得的奖项和获奖戏曲,直到她读到最后一行的一句话“同年三月,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
梅花香自苦寒来,三月入春,意味着阳和启蛰,柳暗花明,是个像中国戏剧一般蕴含着独特而低调的浪漫的评奖时间。
李云霄对其简单的解读之后,专门去搜索了这个奖,不出所料,确实是一个拥有超高含金量的奖项。她转而去其他平台搜索陈丽君,可迎来的不是对她实力不凡的赞赏,而是铺天盖地的质疑与谩骂。
“她能获奖是什么成分大家心知肚明哈。”
“凭一己之力拉低奖项含金量,也是在越剧圈见识到了。”
“就她这种半吊子还能拿奖?跟她一起比赛的选手可真晦气!”
“兰石能输给她这种人,不是黑幕是什么?”
……
李云霄不由得皱起眉头,对她的评论愈发过分,更有甚者扒出她的私人账号,在私信里骂得不堪入耳,还洋洋得意把截屏发出来炫耀,
回复这条评论的不是对于这种恶性行为的阻止或举报,而是跟起了队形,朝这个人求陈丽君的私人号。
“原来她就是当时拿了梅花奖上热搜的那个人啊。”
李云霄回想起来,前段时间她看到热搜榜占第一位的话题,正是“梅花奖 黑幕”,只是她当时忙着拍商务,所以没能点进去看看,再拿起手机的时候,这条热搜早就下了榜,她也就忘了。
李云霄狠狠地拍下手机,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些替陈丽君生气,这扮相、这从小到大的荣获的金银奖项,无不证明着她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唱戏小生,
这世道,无能的人占位不被骂,反倒骂本来就很杰出的人,这天底下真是没王法了!
李云霄长舒一口气平复着自己被挑起来的怒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切小号一个个都骂回去,出门去找玻璃杯接了一杯热水,到陈丽君的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
闷闷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李云霄推门进去,靠近陈丽君的床,将热水搁到了床头柜上。
房间内的窗帘拉的不算严实,午夜的月光便能透过这点缝隙钻到陈丽君的房间中,勉强照亮一下。而陈丽君就窝在床边,在李云霄进来后还有意把头埋入枕头中几分。
沉默良久,陈丽君感受到床边轻微的凹陷下去,随后李云霄清脆而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哭包?”
“我才不是!”陈丽君埋在枕头里大声的辩解,却还听得出她有着浓重的鼻音,
“那你数数,我们认识到现在,我碰到你哭鼻子多少次啦?”
陈丽君继续闷声道,“我这个人比较感性,看小说看哭的。”
良久,卧室里都没有回应,陈丽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来安慰照顾她的人突然没了声响,稍稍转过头,发丝沾上了泪水,凌乱的糊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上,却看到李云霄低着头按着自己的手机,
下一瞬,李云霄突然转过头,拽住陈丽君的胳膊,不让她再翻身躲避,刺眼的屏幕推到了她的眼前,问道:“你看看,我们是不是看的同一部小说?”
陈丽君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清楚看到了李云霄给她看的根本不是什么小说界面,而是一个软件中她的id下的评论区,时间却已经是去年的某一天,
“蹭货,没有李青谁认识你!”
“装什么清高啊,想火想疯了吧!”
“从那条视频来的集合到我这里,让我们祝这位女士这辈子永远都被冷脸对待!”
“就凭你对李青的这个态度,我一生黑!”
……
陈丽君不可置信地坐起身,皱眉想问为什么会这样时,李云霄先拿回了手机,只看她流利地操作着,切换界面到了一个视频软件,在搜索框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红毯后台”。
搜索出来相关的第一条视频是营销号对于去年有一次红毯后台事件的解读,视频中李云霄几乎冷脸应对了那个叫李青的女演员的所有热情互动,被称为“没牌硬耍”的明星,这条视频有着十几万的互动量。
随后,李云霄又向下划了几条视频,出现了一条低赞视频,可这个视频将红毯后台的录像完整展示了出来,李青根本没有在和她互动,甚至,一举一动都展示出她们彼此不相识。
李云霄给陈丽君看完后,一句话没说,又切回了在她帖子下进行谩骂的界面,随机点进几个人的页面。
那些人有分享自己日常生活,照片都是多巴胺风格的甜蜜色彩,有隐私用户甚至不想让大数据窥探的,甚至有分享孩子在学校上学照片的,
她们的生活从来没有因为自己骂了一个人而受到任何影响或惩罚,可李云霄也没有换来被误解后的道歉。
“她们凭什么这样?!”陈丽君看完后有些激动,眼泪更是止不住,“明明你没错,你做什么了?凭什么?!”
李云霄赶忙伸手替她擦着眼泪,为她抚了抚背,对于再次看到这些辱骂的话,没有感同身受的落泪,反而声音依旧温柔地安慰道,“我们有过相同的境遇,所以我才给你看这些。”
李云霄伸手拨开了她脸上的发丝,应道:“你很厉害,获得业内人士的认可,总比那些门外汉强吧?就像小说里那勇敢正义的女主总要被扔泥巴一样,可女主永远是女主,她不会因为配角改变自己。”
“云霄……”陈丽君瞳孔微微发颤,一把就将人揽在了怀中,泪水更是决堤一般泄出,像个孩童似的大哭起来。
陈丽君哭湿了李云霄颈间的碎发才作罢地松开了她,不停抽泣着,坦白了自己所有的事情,
“我没有辞职,是因为遇到这些心情一直不好,老师给我请了长假让我出来散散心,我在外租房就是想逃避一阵。”
“那你的老师不担心你出什么事吗?”李云霄有些不解,这样把一个郁郁寡欢的人放出来,真不怕她做什么傻事吗?
说到这里,陈丽君好像更委屈了,哽咽着解释道:“所以老师让我每天交八百字汇报,我今天胃疼没交,刚被老师打电话批了一顿……”
李云霄抽了抽嘴角,这老师……也不能说不负责吧。
“好了好了,调整好心态,好好玩一阵,别搭理那些有的没的。时间会见真章,有时候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可我们就像蹦床上的人,越被人压着,蹦得也越高!”
李云霄继续给她擦着眼泪,把那杯已经温了的水递给她,
“别忘了喝药。”
将陈丽君安顿好之后,李云霄出了房门,看着自己手机中没有关闭的画面,在给陈丽君看的那条只有不多互动的低热度澄清视频的前一条,便是非常高热度的同样一条澄清视频,
给她看的抄袭视频,当然不会有多高的热度啦~李云霄嘴角勾起一抹笑,关掉了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久,李云霄成功接下了那部戏女一号的角色,开启了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活,陈丽君在家无所事事,做饭等人回家、添补一下零食架的货物就成了每日日常,
可到后来因为进度赶得紧,李云霄来不及回家,只好跟着剧组的安排住进了酒店。不过两人还总是会通过微信聊聊天,比如说陈丽君今天做了什么菜给自己吃,今日她的心情如何,
而李云霄在片场碰到了什么趣事也都会分享给她,直到有一天,李云霄给她一张奶茶的照片,“圆圆专门请我喝奶茶诶!”
收到消息的陈丽君脸色顿时一沉,这个叫“圆圆”的人是剧组的女二号,已经不止一次特意请李云霄吃饭喝奶茶了,有时候和李云霄视频通话时,这个圆圆也总是在她身边和她有说有笑的,
不等陈丽君分析完,李云霄又发来一条信息,“明天剧组要进山拍摄啦!我估计信号会不好,不过进山前我会给你发个地址的~”
陈丽君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几下,最后敲出了一个“好”字,便结束了对话。
当天夜里,陈丽君就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李云霄依旧拥有那般春风拂面的甜美笑容,不同的是她竟然牵着那个圆圆的手,告诉她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且已经在一起了,希望陈丽君能够祝福她。
陈丽君从梦中惊醒,喘了半天气才回过神,赶忙摸索自己的手机,在凌晨三点给李云霄发过去一条消息,“我要去探班,一定给我发位置。”
第二天下午,剧组已经进山,李云霄在现场等着场景布置的空隙,翻看着剧本,突然圆圆提着一杯奶茶过来就强行塞到了李云霄的嘴里,“云霄姐,你猜猜这奶茶是谁买的?”
甘甜的茶香味顿时在口中迸发,李云霄转头一看,陈丽君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眸中含着轻柔温软的笑意,而她身旁放着两大箱奶茶,一旁板子上写着“李云霄请大家喝奶茶啦!”
圆圆把李云霄专属的奶茶给她后,转身就去领自己的奶茶去了,李云霄非常惊喜陈丽君的到来,毕竟自己劝过她,山里不安全,她一个人来探班不大安全,
只是陈丽君一直没有回她消息,李云霄便以为她是听话不过来了。
她有些激动地跑了过去挽起了陈丽君的胳膊,瞥了眼正在受欢迎的热奶茶,笑道:“君君,你怎么真的来啦?!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安全吗?”
“比较好奇你是怎么拍戏的,机会难得,想要来看看。”
李云霄靠近陈丽君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没有平时那股温润人心的清香,反而有些冲鼻的酒精味,她又凑近嗅了嗅味道,看着陈丽君有些躲避的动作,心中才确定,
“你喝酒啦?”
“就一点点,微醺,没有醉。”
陈丽君应了声,看向了正在和别人一起喝奶茶聊天的圆圆,她刚过来的时候,圆圆就认出了她就是经常和李云霄聊天的人,这种奶茶先到嘴里再发现人的招儿,还是她提出的,这人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好吧,那我带你看看片场,顺便到处转转吧,正好还没到我的戏呢。不过要安静哦,导演有点点凶~”李云霄比了个小声行动的手势,拉着她开始参观片场。
参观过程中,李云霄介绍了不少拍摄现场用的道具,随后就在附近散着步,陈丽君好奇问道:“你是主演,没有房车吗?我看网上好多演员片场休息都是在自己房车里。”
李云霄摇摇头,“这种小成本剧组是不给演员配备房车的,而且我也没签公司,也没有经纪人或者助理负责,只要有个地方能换衣服就好啦~”
正聊着天,忽然跑来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叫李云霄去补妆站点,只留陈丽君独自在片场里晃悠着,
她悄声就走到了摄像机旁,上个镜头的拍摄还没结束,被拍摄的女演员身着戏装,唱着戏腔,坐看屏幕的导演却紧皱着眉头,宣布再次NG,
“唱的不是这么回事啊,虽说后期有配音,但你整体感觉得上来啊,这个戏子角色的傲劲儿呢?”导演举起对讲机,通知道,“各部门休息三分钟,等演员找一下状态。”
陈丽君站在一旁,双手插着兜,和导演一样皱眉的表情,看这位演员一直找不到那个状态,她便忍不住开口道,“你的手势有问题。”
周围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同时转头看向了这个来探班的女人,只见陈丽君抬起手,给那个看向她演员比划了一下,“再抬高一点,甩的时候肩膀要给力,紧接着要压腕儿,动作才能连贯起来。”
导演看陈丽君比划的动作很专业,跟着她做动作之后的演员在镜头里显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便紧忙客气道:“这位老师,不麻烦的话,请您去指导一下动作,NG好几次了,进度也紧了许多,就怕天黑拍不完呐!”
陈丽君也不推拒,微微颔首,朝着演员的方向走去,上手替她摆了几下动作,并且讲解着动作的原理,该怎么动才能以小见大。
与此同时,李云霄在补妆后听闻导演那边镜头还未能结束,演员一直不在状态,可能还需要休息一会儿,她便决定去找一下陈丽君,
虽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酒鬼,但也不能放着喝了小酒来探班的人于不管不顾,山里不安全,可别把人丢了。
陈丽君在拍摄现场帮了二十多分钟的忙,这条一直卡住进度的镜头才被彻底解决,正当剧组人员再去找李云霄准备进行下一个镜头时,却发现人找不到了,
“山里没信号,对讲机好像也联系不到,人可能已经不在剧组占地的范围内了!”工作人员尝试了多次联系,可结果杳无音信。
剧组工作人员顿时都紧张起来,在山里这样的环境中丢了人时间越拖,只怕人越难找,此刻导演也格外糟心,直接下了通知,
“我带着一队人先下山去报警,剩下的人分散找一下,不过你们就在领地范围内找,别再丢第二个,三十分钟内找不到人就直接下山,交给救援队!”
分工后的人们开始各自寻找起来,只是大多数留下的人寄希望于救援队,想着把时间消磨了就是,毕竟一个女孩跑不远,救援队来了肯定能找到,
陈丽君听完所有安排之后,眉头紧锁,随着留下的人一起到处找起了人,不过看有些根本不是诚心找人的状态,她调整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转身朝着那些人大声质问道,
“谁最后看见了她?!”
此刻剧组的场务恍然大悟指向了一个方向,回应道,“对了!她好像说要去陪朋友,就从那个方向走了!”
陈丽君二话不说,朝着那人指的方向飞奔过去,丝毫没有在意身后想要阻止她的声音,“那边就出了剧组用地了!!”
陈丽君来不及管那么多,一路走出去,几乎把身上能够用来留下印记的东西全都用尽,走到了四下无人也无光的地方,
山风呼啸,远处山谷里时不时传来隐约的回声,像是有人哭泣,又像是低沉咆哮,毛骨悚然的紧张感牵动着每一处的神经,
陈丽君喘着粗气,她此刻都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害怕的情绪撞击着她的心跳,只知道若是天再黑几分,气温再降低几度,穿着单薄的李云霄真的有可能出事。
她放慢了脚步,脑中开始捋着时间线,这不值一提的二十分钟,在山里可能会走许多许多岔路,李云霄会不会意识到自己迷路,然后开始想办法自救呢?那她的自救路线会怎样走呢?
陈丽君边走边想,思考得过于专注,导致她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一下子就踩空摔进了一个坑里,“啊!!”
“嘶......这什么山,怎么脚下还有坑......”陈丽君扶着自己的腰,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身,练功留下的旧腰伤被这一下摔的好像严重了几分,
陈丽君看不清坑里的情况,摸索着靠在坑壁上坐下来,正想掏出自己的手机照亮,忽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君君,是你吗?”
陈丽君愣了一下,连手电筒都没来得及打开,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了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是我!是我!云霄,你在哪?你怎么样了?你先别动,等我过去找你!”
说罢,陈丽君手指有些颤抖,按了好几下才将手电筒打开,本就没有多大的坑洞一下子就被照亮,而李云霄就蜷在不远处,眼神中满是害怕和期待地看着她,
陈丽君忍着腰疼,踉跄几步走到了李云霄身边,把人揽在了怀中,感受着李云霄因为受到惊吓后还微微有些发颤的身子,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
“别害怕,我在。”
“你摔下来好大一声,有没有受伤?”
李云霄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伸出想摸一下陈丽君的身上有没有哪摔破的手都是控制不住的抖。
陈丽君一把握住,拉着她的手一齐塞进了怀中,为她冰凉的指尖渡着温暖,摇摇头,担忧地看着她,“我没事,你呢?穿这么薄,磕到哪儿了?”
“手腕……好像摔下来的时候崴了,就感觉这里有点疼。”
“别的地方呢?”
陈丽君虽说是问出了声,但手已经捏住了她的裤脚往上卷着,她的腿上也有些不少擦伤,可能恐惧直达心头,才没让她感觉到其他伤口的疼痛。
陈丽君仔细查看着伤情,确定着没有什么影响身体行动的大伤口,而李云霄因为陈丽君的陪伴已经有些冷静下来,看着她同样狼狈的模样,问道,
“只有你来找我了吗?其他人呢,我们怎么出去……”
确定伤口之后,陈丽君又小心的将她的裤腿松开,挪近一些将人又按在怀里几分,好像没听到李云霄的问话,只是自顾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就这样相拥了好几分钟,过了一晌,陈丽君才应道:“我留了记号,剧组已经报警了,会有救援队找我们,而且很多人都看到我往这边跑了,应该很快能被发现。”
李云霄沉默着点点头,倚在她的怀中,又开口说着:“那你怎么不跟着剧组等救援队,万一你掉进了另一个坑里,我们两个可就都找不着了。”
“掉在没你的坑里,我肯定会想办法爬出来的,别小瞧我的力气,这个坑我也能爬出去。”陈丽君扫了眼这坑的深度,如果腰没受伤的话,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嘁~那你还是就在这儿吧,还能陪陪我。”李云霄撅着嘴,又往陈丽君的怀中钻了钻,
依偎半晌,陈丽君一手揽着李云霄,一手按着手机,尝试联系外界。在这种地方,想要拨通应急电话都要看天意。
李云霄看着被手机屏幕照亮的陈丽君的侧脸,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寂静空间下那有力的心跳声,“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
陈丽君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应道:“你说的是什么?”
“就是......”李云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总觉得像陈丽君这样一开始就很含蓄的人,不会对像她这样的朋友有赴汤蹈火的勇敢,
“我对朋友同事都不会这样。”陈丽君依旧没有抬眼,可点着手机屏的手指已经不止该在何处落手,只能不停地切换着软件,
李云霄有些诧异的坐起身,对朋友同事都不会这样?那对她这样算什么?或者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这样的,
她的目光炽热而迫切的盯着陈丽君,她此刻很想知道答案,但却又担心太过唐突,万一是她想太多了呢?
其实在安慰了陈丽君的那天晚上,她搜索了很多有关越剧的资料,这样的戏曲剧种最值得看的就是才子佳人的戏,因此越剧搭档之间为了培养默契,相处得也非常亲近,就像是......情侣。
李云霄想起这些,便开始试探的问着,“那对你的搭档,会这样吗?如果不是朋友,不是同事的话。”
陈丽君关掉了手机屏,只借着已经升起的月亮洒在坑中那微弱的月光看向了李云霄,“不会,只对你这样。”
四目相对,尽管月光只能映出对方的轮廓,但此刻似乎彼此都能看见那双明亮的眼,陪伴走过喧嚣的人太多,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微弱的光似要比聚光灯更让人难忘、留恋。
“云霄,我应该,有点喜欢你。”
一阵山风吹过,李云霄依旧闻到了陈丽君身上未散去的酒味,抿抿嘴,应着,“你喝醉了,我不听酒鬼说话。”
“我不是酒鬼,我没......”
还不等陈丽君说完话,李云霄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又指了指坑口处,小声道,“你听,是不是有脚步声?”
陈丽君顿时安静下来,和李云霄一起抬头看向了外面,山风呼啸中,似乎真的听到了哗啦哗啦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大声喊起了“救命”,陈丽君又再次打开手机手电筒不停地晃着,直到来到山上的救援队众人发现了她们两人。
救援队有人绑着绳索下来,李云霄正要拉起陈丽君一起靠近那个救援队员,可陈丽君刚站起来就跪在了地上,才忍着疼痛勉强开口道,
“不好意思,我好像闪到腰了......”
无奈之下,李云霄先跟着救援队员上去,待救援队员又准备了搬运伤者的装备后,才将陈丽君抬了上来,两人一起被送去了医院。
李云霄的伤没有大碍,只是陈丽君旧伤叠新伤,免不了要住院几天观察,这期间也只有李云霄才能照顾一二,
剧组拍戏的进度不能停太久,只给李云霄两天的休整时间便复了工,而李云霄就是抽出了所有空闲时间两头跑。
她非常关注陈丽君的伤势和康复情况,陈丽君想要下地走路,除了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就是她来做“拐杖”,
可陈丽君一心关注的却不是自己的腰,反而是明明已经听了她的表白却一直没有回应的李云霄,虽然来兢兢业业来照顾她的人是李云霄没错,可是她每次都不多停留,竟都说不上几句话,
陈丽君没有勇气再把那天晚上的话再给李云霄重复一遍,尤其是她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有些害怕,却也期待着李云霄的回答。
终于在要出院的那一天,李云霄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来给陈丽君办出院手续,只是她来不及帮陈丽君收拾住院这些天的行李,便叮嘱了几句,
正当她叮嘱完所有事,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陈丽君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眼中不知什么时候就攒了泪,
“云霄,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
谁知李云霄白了她一眼,挣开她的手,留下一句,“傻子!”便要转身离开,
陈丽君一个翻身就跪坐在床上,有些激动地辩解着,“我不傻!云霄,你就告诉我嘛!你要是不喜欢我,我……我就订票回去,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了!”
眼见陈丽君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李云霄原本背着她的身子转过来看着她,皱眉道,
“你要是敢回去,那这辈子我就不喜欢你,还要最讨厌你!”
说完这话,空气都安静了几秒,陈丽君忽然像得了糖的小孩子一样飞速的下床跑向李云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人抱在了怀里,
“那我不走,你是不是就最喜欢我?!”
“难道你还想听我说不是吗?”
“那就是!”
出了院的陈丽君也不歇着,以私人助理身份自居,名正言顺在剧组照顾着李云霄的起居,只是半道过来的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多余的吃住预算,
她每天也只能在片场陪完李云霄,自己解决饭食,下了班就回家住,偶尔也会跟着李云霄回酒店,
当然李云霄是不会这么快允许她胡作非为的,尤其在陈丽君已经真的因为在这里所发生的种种,没有心思去看恶评的时候,
李云霄总觉得陈丽君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气十足,完全不是当初那样常常颓废失落的样子了。
不论作为什么身份,这一定是出于对陈丽君的喜欢,所希望看到的美好状态。
过不了多久,李云霄的戏就杀青了,破天荒的是天天一定要粘在一起的陈丽君在杀青宴上并没有露面,而是给李云霄发了信息,说自己在家里为她接风。
李云霄并没有在杀青宴上待太久,似乎是因为有更值得期待见到的人在等她,
她拿着钥匙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待她打开灯时,客厅里的变化惊得她愣在了原地,
客厅那台小电视机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李云霄提到过那和墙一样大的幕布,茶几上摆满了她爱吃的零食,整个客厅干净整洁,连沙发垫都是焕然一新的。
下一秒陈丽君抱着花束出现在她的眼前,星星似的眼眸弯弯的,语气满是温柔地说着,“恭喜大明星杀青,欢迎回家。”
李云霄接过花束,主动拥了上去,有些不言而喻的激动的泪水蕴在了眼中,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谢谢你,君君。”
她们换了睡衣,一起坐在了沙发上裹上了足以把两个人包起来的毛毯,关上灯,拉上了窗帘,按陈丽君的意思选择了一部恐怖片来看,
原本陈丽君打算看到什么恐怖镜头的时候,自己只需要悄悄眯起眼睛躲过去,然而李云霄一定会被吓到往她怀里钻,这样可以体现她十足的安全感,
可没想到每次都是毫无预兆的突脸和恐怖音效,李云霄还没什么动静,陈丽君被吓得身躯一颤又一颤,
直到最恐怖的镜头登场,陈丽君更是吓得把手上的爆米花一下子扔了起来,沙发上顿时下了一场爆米花雨,搞得李云霄的头发上都挂了几颗爆米花,
“陈丽君!你这么怂就不要看嘛!”李云霄忍无可忍,今天刚洗的头,还特意为杀青做的造型,一下子就被搞乱了。
陈丽君笑嘻嘻地一点点把爆米花捡了回来,顺便还把挂在李云霄发丝上的爆米花摘了下来,捏了一颗递给她,“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李云霄看她认错还献殷勤的样子,嗔怪地剜她一眼,随后想到了什么妙招似的,张开嘴直接把她递过来的爆米花含在了口中,
舌尖还有意无意地轻轻划过了陈丽君的指尖,紧接着抬眸盯着愣住的陈丽君,微微勾起唇角,“嗯~好甜,好香~”
陈丽君盯着李云霄的眼神逐渐有些湿漉漉的,恨不得将现在耍着小伎俩的李云霄看穿,她收回了手,人却在缓缓凑近,声音轻缓地就传到了她的耳中,
“云霄,我很吃这一套的。”
“我的哪套你不想吃?”李云霄笑弯了眼,拉近了她们最后隔着的距离,将自己软糯的双唇送了上去。
陈丽君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 ,让人狠狠的贴紧自己,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两人吻得忘乎所以,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其它,只是本能的想拥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直到陈丽君将人按倒在沙发上,箍着腰肢的手开始游走起来,她才恋恋不舍得分开,两人粗喘着的呼吸混入正在播放的恐怖片主角受惊的呼吸声中,
陈丽君眸光依旧清润,此刻却多了几分抑制不住的浓重情意,她的手拂过李云霄的小腹,温柔地询问道,“我们回房间吧。”
李云霄勾住陈丽君的腰,揽住她的脖颈,让陈丽君在起身的一瞬间能够挂在她的身上,陈丽君也稳稳地托着她,
李云霄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回房前悄声问了一句,“你的腰行不行呀~”
陈丽君自然是一点都不服输,“行得很!”
像是陷入深海漂浮,难以躲过遇到鱼儿的啃咬,叫人不停地喘息着、颤抖着,身上每一寸都变得无比沉重,深陷旋涡的那一刻连挥臂求救的力气都使不上,一圈一圈,一寸一寸地被吞噬,
再醒来时,好像被潮落的海浪冲到了岸上,身下能够触碰到的湿润沙地就是最后一线生机,紧紧地捏住那一片沙,无法靠自己的无力留在岸上,嘴里只能喃喃地向无情的海浪求饶、嗔怪,
待日出照亮这片黑暗的海岸,那夜里的狂风暴雨才堪堪停下,又回归那独有的风和日丽状态中。
翌日,李云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就从美梦中醒来,看到陈丽君倚着床头坐着,面带笑意的滑动着手机,
“看什么呢?高兴成这样,和我温存之后,就有其它妹妹啦~”
李云霄还窝在被子里,看着陈丽君高兴的模样,调侃着她,有爱人的清晨,竟然还在看手机。
陈丽君也不恼,看着刚醒来的李云霄,忙解释道,“才不是,给你看,是因为这个。”
屏幕上是一个社交平台的官方账号,特意针对本次奖项造成的互联网不良现象进行了大规模封号、禁言处理,还不小心揭开一个水军团队收钱办事的黑幕,引起网友热议,纷纷心疼起那些被下了黑水的明星艺人,
其中包括凭实力拿奖却被诟病的陈丽君,也包括一闪而过但在“受害者”名单中的李云霄。
“单位里有老师给我发了几个人的ID,说是已经侵犯我的个人权益,越过法律红线,可以下律师函。”陈丽君还给李云霄看了几个带头黑,并且传播具有高影响力的账号,统统都被禁言处理了。
李云霄勾起唇,越过手机屏幕看向了陈丽君,“那些人活该~”
陈丽君把手机关掉,扔在了一旁,迅速地钻回了被窝里,将李云霄搂在怀中,感叹道,“起初我在想,如果受到高度关注,一定会被骂的话,应该是我去调节承受的,但现在我觉得不是了。”
“怎么说?”
李云霄伸出手,描摹着陈丽君脸颊的轮廓,而陈丽君握住她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腰上搭着,让彼此间更贴近了几分,
“你无条件相信我的爱和外界向好期许的目光,给了我更多力量。”
“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你是李云霄,因为我第一眼就很喜欢你,因为现在是我们。”
禁忌的冬
occccc预警⚠️。
圈地自萌,🚫上升正主。
小学生文笔,(剧情可能有点快👉👈)
1w+,背德+不是双洁,不喜请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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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界线————————
“拧巴的人,需要一个赶不走的爱人。”
一阵酸痛袭来,李云霄揉了揉腰,转头看向窗外。
隆冬,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在飞舞,秃树被寒风裹挟着,发出痛苦的低吟。凛冽的风似乎也吹刮着她的心,她的心也和树枝一样,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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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巴的人,需要一个赶不走的爱人。”
一阵酸痛袭来,李云霄揉了揉腰,转头看向窗外。
隆冬,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在飞舞,秃树被寒风裹挟着,发出痛苦的低吟。凛冽的风似乎也吹刮着她的心,她的心也和树枝一样,摇摆不定。
她讨厌冬天,萧索,潮湿,冰冷。
玻璃上覆着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她用手擦去,透过玻璃,看见了身后的人。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选择。”
“爱一个人没有错。”陈丽君从背后环住她。
是吗?可她的爱总是会伤害别人,包括她自己。
或许昨晚她就不该答应陈丽君。
“走吧,去吃早饭。”陈丽君牵着她走到餐桌前。
李云霄看着桌上的白粥,没什么胃口。
“你也这么无聊?”
“那昨晚我无聊吗?”陈丽君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贪婪地吸吮着她身上的气息。
是好闻的兰花香。
肌肤与肌肤间擦过的一阵颤栗感让她眼睫一颤后,骤然回神。
和唱戏时的她,还真不一样。
更像是披着羊皮的狼亦或是冬日过后渐渐融化的溪流。
李云霄不语,只是推开她的脑袋。
陈丽君的手覆在她的手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指甲缝中还有点点红渍。
“李云霄,他不行啊。”
说着又缓缓取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在手中把玩。
李云霄了然轻笑,把僵硬的手放在她温暖的手心里取暖。
冬天太冷了,但两个人的体温或许足以抵御严寒,度完一个冬。
她强喝了半碗粥,陈丽君坐在沙发上喝剩下的半碗,看着门口的人:“今晚还来吗?”
李云霄围围巾的动作顿了下。
没等她回答,陈丽君轻声道:“今晚我没演出,我等你。”
李云霄只感觉她的心悬在半空,无法找到一个踏实的落脚点。
她值得让她这么等吗?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她是观众眼中优秀的演员,老师眼中乖巧的弟子,丈夫眼中完美的妻子。
她是这样,陈丽君亦是如此。
可她真的这么完美吗?这是李云霄吗?
好像不是。
这是他们眼中的李云霄,并不是她自己。
她渴望像野草一样蓬勃生长,虽岁岁枯荣却始终充满生机。可现实是她被世俗的洪流裹挟着,沿着规定的轨道机械前行。
就像索福克勒斯在《俄狄浦斯王》中写道的:"人会在逃避命运的路上,遇见自己的命运,那才是你所选择的,真正属于你的命运,而逃离之前的命运并不是命运,是枷锁。"
或许昨晚的选择又是正确的吧,她想。
从台上下来后,时针已经缓缓指向十。
李云霄看着手机上一通通的未接电话,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
“霄霄,结束了吗?我去接你吧。”电话那头是温文尔雅的男声。
“等会儿还要开会,今晚我住宿舍,不回去了。”李云霄摸了摸鼻头。
外面的风还在无止息地刮着,吹得广告牌嘎吱作响,里面卷着的是男人的声音:“好,早点休息。”
梧桐巷。
屋外,寒风夹带着冰雪,拍打着窗棂,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世界沉浸在冰冷的寂静中。
而一进门,一阵暖意则席卷全身。
陈丽君走上前轻拍掉她头上的雪花,又取下她的围巾,把一杯红糖姜茶递给她。
李云霄小口小口地喝着。
“贤妹,对今晚这个梁兄可否满意啊。”陈丽君用念白说道。
李云霄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她配合道:“不满意,都不如我眼前这个梁兄。”随后掩嘴一笑,纤纤玉手勾起垂在耳边的一缕鬓发,眼波慵懒一扫,横跨在陈丽君腿上。
陈丽君轻轻搂住李云霄的肩,手指似有若无地在她肩头摩挲,想要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她用手指轻抚着陈丽君的鼻梁,勾勒着她优越的侧脸。
屋内的灯光昏黄柔和,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静谧的夜里,只有衣物散落的声音和女人的呻吟声。
她们都不想再做守规矩的人了。
清醒过后总是痛苦的。
她想抽离开来,却发现自己在一点一点地沉沦。
和《长日无尽》中一样。
在某个癫狂、晦暗、朦胧的瞬间有爱滋生。
陈丽君正在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李云霄走到她身后,轻捏着她的脸。
“今晚我不过来了。”
“那明晚呢?”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的聒噪声。
陈丽君关掉电视。
“没关系,我等你。”她轻吻了吻李云霄的手指。
“你别等了。”
“李云霄,我有的是时间。”陈丽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们结束吧。”李云霄尽力抽出自己的的手。
列车不会一直偏航,是时候回到正轨上了。
“起码过完这个冬吧。”
陈丽君抬头看向她,眼底浮现出薄薄的悲凉。
冰凉的手被抽走。
“不了。”她别过头。
“那你想吃生煎包吗?”她问得前言不搭后语。
几乎隔了好久这句话才有回应。
“他会给我买。”
“咔塔”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陈丽君自嘲似地笑了下。
果然,爱根本不是安慰物,而是头骨中的一枚钉子。时间越久,钉的越牢,取出时越要痛苦。
而这颗钉子已经在她头骨中钉十几年了,扎的人生疼。
李云霄爱吃的生煎包店在老城区那边,不算近,每次都要起好早去排队买。
陈丽君还记得她有次吃的时候因为太急烫到了舌头,但还是强忍着疼往嘴里塞了好几个,脸颊鼓鼓的,像个河豚。
李云霄走出巷子,她被冷风包裹着,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带着刺骨的凉意。
她裹紧大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爱是带着刺的玫瑰,一遍遍地刺痛着陈丽君。可她这个傻子,偏偏不怕痛,心甘情愿地让这支玫瑰在荒漠上生根发芽。
可是她错了,贫瘠的土地上,生不出一支鲜红的玫瑰。
李云霄回到家中,丈夫温和地迎接她。
餐桌上,男人看着她空荡荡的无名指。
“戒指是不是丢了?”他眼睫低垂,轻声道。
李云霄故作惊讶道:“可能是换戏服的时候勾掉了。”
她都快忘了戒指还在陈丽君那里。
“没事,星期天再去挑一对。”男人安慰道,“正好最近想给你换个新的。”
李云霄扯了扯嘴角。
她戳着碗里的米饭:“快过年了,陪我回去吧。”
男人指了指旁边那堆礼品:“好,东西我都买好了。”
他看向李云霄的半碗米饭,被她用筷子捣的不成样子。
“吃不完就倒了吧。”
“不用。”李云霄夹起米饭往嘴里送。
直到吃完剩下的半碗,她只发觉胃撑得难受。
新年渐近,李云霄跟着男人回老家。老家热闹的氛围并没有感染她。她独自走到田野边,望着荒芜的景色发呆。
“嘿,想什么呢?”发小拍了下她的背。
李云霄收拾起情绪,旋即恢复如常:“发呆呢,好久不回来了。”
“就是啊,你现在可是咱们这儿的宣传大使,我妈不少跟我念叨你。”
“念叨我什么啊?”
“成功的事业,圆满的婚姻。”
人们都这样说。
李云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笑得有些勉强。
什么是圆满?找到一个好男人就算圆满了吗?
这个问题她问过陈丽君。
“圆满不是美好,不是如你所愿, 而是抛弃自我,让一切如实呈现。”
这是她的回答。
过完年,回到团里,她没有瞧见陈丽君的身影。
同事说她自愿出去支教了,在新疆。
李云霄默默无言,陈丽君的出现仿佛扰乱了她的磁场,她说过要远离却被她无数次地吸引。
她偶尔会想起陈丽君,想起那杯红糖姜茶的温度,想起那张带着两个小括弧的脸。
她必须带着这份遗憾在看似圆满的生活轨迹里继续前行。
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但新疆那么冷,她带够衣服了吗?
又是一年冬,也是她和新搭档磨合的第二年。
总是错开的台步,搭不上的水袖和对不上的眼神,让她崩溃,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水平开始下降。
练功房里,李云霄换完衣服后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身后的门被打开,那人关门时顺便还上了锁。
陈丽君走到镜子前,双手轻放到她的肩上,和她平视。
“你怎么来了?”李云霄不感意外,淡淡地问道。
“我看了你们的演出。”陈丽君答非所问,“李云霄,眼神骗不了人。”
观众可能看不出来,但她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也许是搭了这么多年戏的缘故吧。
她看向新搭档的眼神里实在没有感情,全是演技,真僵硬。陈丽君心想道。
“承认吧,我们才最天生一对。”
陈丽君咬了咬她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萦绕在鼻尖的是她身上独特的木质香。
李云霄身体微微颤抖,她想躲开这种亲昵,可内心深处又有着一丝眷恋。
陈丽君把人逼到墙角,单手撑在她的身前,另一只手拂过她的眉眼。
“啪嗒”一声,灯被关掉。
她将下颌抵在李云霄细软的发上。
“我们在罪恶中相爱。”
“那就更应该爱到骨节都嘎嘎作响的程度。”
陈丽君揽过她的腰,手掌落在最柔软的位置上,那隐隐的灼热透过布料传来。
李云霄能感受到那人的欲望,似汹涌的潮水一般,即将把她淹没。她的理智在挣扎,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合。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怀抱也越发紧密。
门把手被不断扭动,门口传来吵闹的人声。
“门怎么打不开啊?”
“是不是坏了啊。”
…………
怀里的小人挣脱着想要离开,还发出不满的声音。
陈丽君将食指抵在她的唇前,又悄无声息地把灯打开,随即轻轻转动门锁。
李云霄微微喘着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丽君拉着走到窗前。
两人翻窗而出。
“想回哪儿?”陈丽君将手搭在方向盘上。
“梧桐巷。”
李云霄没有犹豫,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只想和陈丽君待在一起。
屋内,低语声与呼吸声交织,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灯火摇曳间,映出彼此轮廓的交错。
李云霄按住震动的手机,接通。
“霄霄,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怎么现在才接。”男人的语气有些焦灼。
“手机刚刚没电关机了。”她平复着呼吸,“我今晚不回去了,明早还有排练。”
陈丽君趴在她的胸前,手不老实地向下摸索。
李云霄拍开她的手,那人又紧紧地贴上来。
“好。”男人倚在车前,盯着那栋黑暗的宿舍楼。
电话挂断后,陈丽君将她的手机关机扔到了地毯上。
李云霄也不恼,用手捧起她的脸:“你瘦了。”
陈丽君握住她的手,“那你心疼心疼我。”说完便又凑上去亲她。
“你心跳的好快。”
“因为撒了谎。”
“李云霄,我是自私的,我想让它只为我而跳动。”
那一夜,她看到了陈丽君偏执的一面,是她从未展现过的。
李云霄醒来,发现身旁的人没了影儿。
她洗漱后走到餐厅,陈丽君刚好把生煎包端出来。
李云霄好久不吃了,当即就往嘴里塞了一个 ,吃完还竖了两个大拇指。
陈丽君看着她的反应:“这么开心?”
“太久没吃了。”说着又用筷子夹了一个。
“他不给你买?”她还记得去年分开时李云霄说的话。
“他说太油了不健康。”
“男人真唠叨。”陈丽君有些不满,这么简单的要求他为什么都满足不了?
“对啊,男人就是很唠叨。”李云霄被她逗笑了,又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回答我昨天的问题。”
“什么啊?”陈丽君端着杯热牛奶。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丽君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呷了口牛奶:“因为冬天到了,有人怕冷。”
“那她万一不需要你怎么办?”李云霄的目光移向她。
陈丽君唇边噙着笑意:“不会的,只有我才能暖暖她。”
她一直都是这么自信,就因为对面的人是李云霄。
陈丽君回来之后,剧团内又能看见两人每天黏在一起的身影。
陈丽君依然会搂着李云霄说:“我老妻。”
李云霄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扬 。
晚上在化妆间里,两人刚唱完《奉汤》,正各自收拾着化妆箱。
李云霄主动围了过去,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今晚陪不了你了。”声音还带着点娇软。
陈丽君没什么反应,脸靠近她的脑袋蹭了蹭,“妹妹在外偷情可别被哥哥发现了好。”
李云霄拍了下她的臀,随后跑到自己梳妆台前。
她发现近一年没见这人胆子大了不少。
“李云霄,招惹完了拍拍屁股就跑这道理谁告诉你的。”陈丽君走到她面前,用手指勾着她的发丝。
又过头了,她意识到。
“我不想只做你的情人,云霄。”陈丽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可察觉的情绪。
李云霄对上她的眸子,往日清澈似水的眼眸此时有些黯淡。
明明那日在床上还是眸色深沉的小狼崽。
现在却更像是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狗。
她不忍再看,低垂眼睑。
“我…我……”李云霄的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她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她连一个保证都给不了她。
这让她心中的某个念头更加坚定了。
陈丽君靠近她些,“在我这里你不会对不起我,永远不会。”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一百步都由我来走也没关系。”
你可以站在原地不用动,我也可以包容你的一切。
李云霄无力地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傻子。”
“只在你这里犯傻。”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陈丽君用指腹轻轻摩擦过她的唇。
李云霄又往前凑了凑,贴近她的唇。
嗯,真乖。
陈丽君向上勾了勾唇角。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皱了皱眉,不满地去开门。
男人抱着束玫瑰站在门外,西装革履,倒是有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男人看见她后,微顿,表情依然从容,“云霄在吗?我来接她回家。”唇边含着淡雅的笑。
云霄也是你能叫的?陈丽君摆着脸,不爽二字就差写脸上了。
“来了。”李云霄挎着包走过去。
男人伸手轻环过她的腰,朝门外走去。
没走几步,李云霄回头和她挥了挥手,还朝她眨眨眼。
好像是一个Wink?
陈丽君换过一副表情,抬了抬手。
等蔡铭再走到化妆间时,只看见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的陈丽君。
“云霄呢?”她讪讪地问。
“被狼叼走了。”
蔡铭大抵是懂了,连忙换话题:“今晚你义母煲了汤,尝尝?”
陈丽君倒是答应地爽快,“好啊,正好补补。”
车里,男人把买好的热饮递给她,“先暖暖身子。”
她接过,小酌了一口。
到家后,李云霄进门就看见昏暗的屋内只有餐桌上几支蜡烛淡淡的微光,地上还铺着几瓣玫瑰。
好吧,有点土。李云霄心想。
两人靠近餐桌旁坐下,桌上放着的精致的方盒吸引了她的视线。
男人注意到了:“打开看看?”
李云霄打开,里面摆着一枚素戒,造型她认出来了,是乌比莫斯环。
“喜欢吗?”
她只感觉此时自己的脑袋昏昏的,脸上还有些发热。
“我帮你戴上吧。”男人握过她的手。
李云霄被他捏的生疼,眼眶泛红,“你弄疼我了。”
男人有些慌张:“对不起霄霄,我只是……”
“我困了,先去休息了。”李云霄打断他,走回房间。
男人没什么表情,吻了吻手中的戒指,默念道,“你跑不掉的。”
半夜,男人轻轻扭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只看见床上那一小团不安分地动着。
他躺到她身边。
李云霄轻唤着,“我好热,难受。”
“那我帮你好不好。”
…………
李云霄隔天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衣物全都在地上,周围却是不属于她的气息。
她看到一旁熟睡的男人,心里不免有些恼。
她快速穿好衣服,抬手给了那人一巴掌。
男人被打醒,摸着自己的半边脸,鼻息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霄霄你怎么了?”
“你无耻。”李云霄把头扭到一边。
“我和霄霄尽一下夫妻的义务怎么能算无耻?”
李云霄被他叫的有些恶心,“尽夫妻义务的前提是你情我愿。”
“对不起云霄,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她没想到他服软的这么快,这样的话她怎么提离婚。
她咬了咬牙:“我们离婚吧。”
男人的音量提高了些:“不行云霄,不行,不能离婚,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离婚。”
李云霄只觉得他此刻像是个疯子,披着外套快步跑了出去。
剧团内,李云霄坐在练功房还有些惊魂未定,眼神呆滞。
陈丽君拎着袋小笼包,走向呆呆的小人儿。
“喏,来这么早没吃早餐吧。”她蹲下递给她,嘴里还塞着包子。
李云霄听到熟悉的声音,把头抵在她的肩上。
“怎么了?”陈丽君迅速把包子咽下去。
那人没说话,陈丽君只能感受到肩膀上那一下没一下地抽动和渐渐变湿的肩头。
陈丽君用手轻拍着她的背,不再问什么,只是小声安慰着她。
“诶呀,云霄这是怎么了?”没一会儿谢婵进来了。
陈丽君挡住她的脸,“她眼里进东西了,我帮她看看。”
谢婵识相地走了,“我手机忘这儿了啊,你们继续,继续。”
待人走后,李云霄才把脸抬起来。
陈丽君瞥向她染上红晕的耳轮。
等她收拾好情绪后,陈丽君才开口问:“他打你了?”
“不是。”她晃了晃脑袋,“他好吓人。”
陈丽君哄着她:“那今晚跟我回家,好吗?”
“好。”
下去等李云霄练完功出来,已经找不到陈丽君的踪影了。
她看向正要进休息室的蔡铭,“你看见陈丽君了吗?”
“她说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云霄你帮我问问她哪儿又出毛病了,下午问她的时候还不肯说。”
“知道了蔡蔡。”李云霄大概猜到了她去干什么,毕竟上午那人还活蹦乱跳地逗她开心。
她看了看时间,还早,转身又进练功房里了。
“陈小姐约我来有什么事?”男人轻捏起勺子搅拌着咖啡。
陈丽君清丽的眸子染上了几分愠色,“许先生好像不知如何珍惜眼前人。”
男人轻啜一口咖啡,失笑道:“陈小姐怎知我不珍惜眼前人呢?”
“你说呢?如果你不爱她,还是尽快分开了好,也不妨碍您找下一个,毕竟许先生家大业大,追求者肯定不少,想必你的父母对她也是有成见的吧。”
“陈丽君,我是最爱她的,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爱她。”男人的声音重了些,神情阴郁,“我父母的看法并不重要。”
陈丽君不屑地嗤笑了下,手里把玩着车钥匙。
他怎么好意思?
“你们的事…我不是不知道,还是不要做自毁前途的事了。”男人的眼里带着一丝挑衅。
她眼皮轻掀,眼神冷冽:“那你最好别让她掉一滴眼泪。”
陈丽君走到他侧边,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这段时间别想着去找她,她不想见你。” 说着,手上的力度还加重了些。
走出咖啡馆后,她转身去了旁边的超市。
李云霄到家后,就看见陈丽君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
她小跑到她身后,手环在她的腰上。
“桌上有水果,先垫吧垫吧。”陈丽君切着菜。
“好。”李云霄嘴上虽答应了脚下却没动。
她好喜欢抱着她,她身上软软的,还有她熟悉的木质香,和那个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再抱一会儿。”她声音软了些。
“那要不要再亲一口奖励奖励。”陈丽君把脸靠近她。
李云霄立马松了手:“才不要。”
谁知道奖励了这皮猴子晚上又累了谁。
况且还是个喂不饱的皮猴子。
晚上躺在床上,陈丽君罕见的没闹她。
把她圈在怀里,和她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你还不如我皮呢。”李云霄的胜负欲突然就上来了。
“确实没你皮。”陈丽君又想起来李云霄之前和她说自己小时候啃苹果喝汽油的事了。
“兜兜。”陈丽君垂着头在她的耳边温声道。
李云霄只觉得她的呼吸声暖暖地拂着鬓角,吹得碎发微微飘起,惹得她心痒。
她直接把头蒙到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又露出一双澄亮的眼睛。
“怎么?你粉丝不都是这么喊的。”她说着还准备多叫几下。
李云霄探出头,堵住她的唇。
难得见她这么主动,她自然是迎合着。
陈丽君的手覆在她的大腿上,让她跪坐在自己身上。
就当她的手准备再进一步时,李云霄松了唇,从她的身上下来。
“抱歉。”李云霄想到昨晚还是有点膈应。
“不说抱歉。”
“我去洗个澡。”
“去吧。”
待她出来后,陈丽君已经睡着了。
她关掉床头的灯,又钻进她的怀里。
李云霄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她柔声道。
陈丽君将她抱得更紧了,“因为我爱你。”
李云霄怔了下,她以为她已经睡了,“但这样的爱,你会很痛的。”她的鼻尖发酸。
“没关系,因为我爱你,所以这种痛苦也令我上瘾。”陈丽君吻了吻她的额头。
只有你,才会让我上瘾。
养猫,练功,睡觉,便是两人同居后的常态。
这样平淡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但两人却很享受。
有无数个瞬间,李云霄都想让时间在此刻静止。
她身体上细小的变化只有她能察觉到。
这变化让她不安,只好去一趟医院。
拿到检查报告后,她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她怀孕了。
李云霄盯着报告发愣,没过多久,拿起手机拨通男人的电话。
“我们谈谈。”
男人见了她后温和的表情有了些起伏。
“霄霄你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李云霄开门见山,“我怀孕了,两个月。”
男人的眼底略过一抹惊讶,“我的?”
李云霄瞪了眼他:“我在你眼里就是乱搞的人?”
他瞬间慌了神,连忙找补。
“你同意离婚,我打掉他,我们再无瓜葛。”李云霄明确自己的想法。
男人的脸色一变:“你忍心吗?”
这有什么忍不忍心的,她对这个孩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霄霄,你觉得你的领导会喜欢越剧演员陈丽君勾引已婚同事这个话题吗?”男人的声音低沉。
“你什么意思?”李云霄的视线投向他。
男人看了眼腕上的表:“我的意思是你生下孩子,我便放你走,你照样可以继续唱戏,过你的生活。”他清了清嗓,“我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
两人四目相对。
“你当真?”
“当真。”
“你们男人的话最信不得。”她鄙夷道。
“霄霄的话也信不得,但我还是信了。”他拿过她手中的报告。
男人顷刻将单子叠成方形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什么时候回去?”他用手将她撒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明天。”李云霄若有所思,“算了,等会儿就回。”
长痛不如短痛。
“我送你吧。”
“不用,你去忙。”
男人走后,她又给陈丽君打了通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李云霄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良久。
“李云霄,我是不是又该去新疆了。”陈丽君打破沉寂。
又是一个没过完的冬。
“君,对不……”
“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我等你。”她实在不想听见那三个字。
“你难道不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问。”她知道,如果李云霄想说,就不会等她问了。
她越发觉得对不起她,因为每次都让她不明不白地等上一年又一年。
陈丽君似乎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到一年而已,又不是十年。没关系,我还有很多个一年”
李云霄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
许亓桁是在初冬时出生的,名字还是李云霄前一天取的。
护士把孩子抱过来,是个男孩,她只看了一眼。
皱皱巴巴的,脑袋一点都不圆,好丑,白废了这么好的名字。
李云霄不知道这几个月她是怎么熬的,她只知道白天她坐在床边,透过玻璃窗望着天上的云。夜里,她在黑暗中寻着几颗不显眼的星星。
她现在会在哪儿?她总会这样想。
陈丽君去了几个学校教学,团里也给她安排了不少宣传的活动,这几个月她很少在杭州落脚。
她只和蔡铭通话时问了几句李云霄的近况。
她请假了,请了六个月的长假。
陈丽君有了猜测,但她不敢去想,只能给自己安排更多的工作来填满空闲时间。
某天晚上,AlkOstr酒吧。
陈丽君坐在吧台上,面前摆了好几个空玻璃杯,上面还挂着几滴酒。
她脸色薄红,眼睑耷拉着。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外壳坑坑洼洼的,很旧,还是按键款的。
她点开聊天框,打了几个字,没一会儿,又删了。
最近的一条信息是昨天发的,对面的人始终没有回复。
手机是在上学时她偷偷买的,攒了好几个月呢。
通讯录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蔡铭另一个就是李云霄。
她记得上学时她总是藏在角落里偷偷给李云霄发消息。
和她约明天早上一起去练功,晚上一起翻窗去练功……
但最后,手机还是被值班老师发现了。
陈丽君皱巴着小脸把手机交上去,李云霄下课后还给她买了一堆糖安慰她。
她很好哄的,李云霄往她嘴里塞了一根棒棒糖就好了。
恍惚间,她好像拨通了电话,至于拨给谁的,她忘了。
李云霄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那边很吵,全是刺耳的音乐声。
“怎么了,君?”她揉了揉眼。
没人应。
“陈丽君?”
“你好,AlkOstr酒吧。是这位小姐的家属吗?她喝醉了,麻烦您来接一下。”酒保说道。
“噢好的。”
她进门就看见陈丽君倾斜着身子趴在吧台上,手上还抓着一个空杯子。
她走到她身前,“陈丽君,回家了。”
面前的人抬起头。
她确实醉了,往日灵动的眼睛此时也迷离飘渺,似一汪泉水,深不可见。发丝零零散散的飘落在两侧。
“云霄?”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亏你还能认出我。”
陈丽君把头往前靠了靠,抵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李云霄愣了两秒钟,想到她又醉了便由着她。
几分钟后,李云霄扶着腰::“回家好吗?”
“好。”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李云霄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她走出去。
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还专挑度数高的喝,明天胃又该难受了。
回到梧桐巷后,陈丽君很自觉地直接回了房间。
连衣服也不脱就直接钻进被窝。
李云霄扶了扶脑袋。
给她换好衣服后,又把沾满酒气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只不过掉出来一个东西。
那部旧手机。
她弯腰拾起,很眼熟,她仔细想了想,是陈丽君当时被没收的那一部。
居然还能用。
屏幕上是陈丽君未发送的消息,只有一个“我”字。
对面是一串手机号。
李云霄看了一眼就想起来是之前上学时自己的手机号。
她往上翻了翻,全是陈丽君发送的消息。
是从五年前开始发的,她结婚那年。
李云霄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直到一滴泪划过嘴角,她才关掉手机,放回原处。
走到床边,帮那人掖了掖被子,又俯身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
关上门,她走了。
第二天陈丽君微微睁开眼,轻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痛,胃也不大舒服。
再也不喝酒了。
走到客厅,她发现家里好像整洁了不少。
田螺姑娘来过了?
桌上还放着盒胃药和一瓶蜂蜜。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又打开通话记录。
还真是。
陈丽君扯了扯唇,一边把桌上的蜂蜜拿起来,一边妄想着田螺姑娘能不能多来几次。
许亓桁快一岁时,李云霄终于解脱了。
从民政局出来后,她其实还有些恍惚。
男人神情复杂,看向她,“密码是你生日。”他两指间夹着一张卡。
李云霄犹豫了,“敢收吗?万一以后又要挟我呢。”
“我不是那种会反悔的人。”
她抽过卡,毕竟自己还是比较现实的。
“过几个月,我可能会带亓桁去国外生活。”
李云霄点了点头,“好。”
说罢,她转身就走了。
男人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本以为用孩子就能绑住李云霄,但后来才发现,她如果想走,谁也拦不住。
李云霄走进梧桐巷,许久没来,墙上爬了不少藤蔓,梧桐树的叶片刚刚开始泛黄。
她手里攥着生锈的钥匙,走到门前,将钥匙插进锁里。
也许是太久没用了的缘故,连转了好几圈都打不开。
“钥匙生锈了,就换一把吧。”
某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云霄扭过头,只见陈丽君穿着咖色大衣站在树下,阳光透过叶片懒洋洋地洒在她的身上。
她飞快地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陈丽君也张开双臂迎接她。
李云霄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在她胸前蹭了蹭,“我回来了。”
“嗯。”
窗外,月影遍地,树影婆娑。
屋内,是两人交缠不断的身影。
趁着陈丽君去卫生间,李云霄开了灯,抱着水杯喝水。
偶然间看到了挂在床头的平安符,她放在手里摩挲着。
那人出来后,她把平安符拎起来,“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她记得以前喊她去寺庙上香祈福时,她还满不在乎。
因为这,李云霄还敲打了她好长时间。
陈丽君又回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她缓缓开口:“11.23号,我去寺庙给你祈福,希望你平安。”
她一步一叩首,等上完台阶后,额头红了一大片,还沾上了尘土。
李云霄心头一震,她记得很清,那天是许亓桁出生的日子。
陈丽君的嘴角牵出笑来,“我本不信神佛,但那时我发现我也变得虔诚又贪婪。”
她上香时跪了好久,直到方圆发来“母子平安”的消息后,才走出寺庙。
泪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低头去看,发现怀里的人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吻去她的泪水,轻声哄着她。
李云霄哽咽着:“君,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我好坏啊。”
“坏坏的我也喜欢。”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陈丽君说着,变魔术似的将一个镶有粉钻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上。
大小刚刚好。
李云霄刚擦干眼泪,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又出了神。
“别走了好吗?”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
李云霄对上她的眸子,“我不会再走了。”
“云霄。”
“嗯?”
“在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是最后一枝,也是最娇艳的那一枝。
全文完。
谢谢观看❤️
【君霄】 断桥
- 一万字左右
- 全部虚构
所有对自己取向暗生疑愫的女人都会在某个阶段陷入白蛇的故事。
在断桥,小青对许仙有过杀意吗?肯定是有的。那白素贞对许仙呢?许仙又有没有在某一刻希望许仕林留下,那条白蛇索性就被法海镇住算了?
而我,我是谁呢?在这个故事里,我是许仙吗?可许仙是男人啊,那我是小青吗?她……她是白素贞吗?
一、
陈丽君在床上翻来覆去,忍受着一种亲切熟悉的煎熬,她非常困乏,腰痛,腿痛,喉间有隐约的痒,大脑却仍处于与身体的疲累截然相反的清醒中,扭头看钟,荧光的数字显示凌晨两点半,是排练《断桥》的第三天。
烂、烂、烂。
很烂的剧本、很烂的唱词、很烂的状...
- 一万字左右
- 全部虚构
所有对自己取向暗生疑愫的女人都会在某个阶段陷入白蛇的故事。
在断桥,小青对许仙有过杀意吗?肯定是有的。那白素贞对许仙呢?许仙又有没有在某一刻希望许仕林留下,那条白蛇索性就被法海镇住算了?
而我,我是谁呢?在这个故事里,我是许仙吗?可许仙是男人啊,那我是小青吗?她……她是白素贞吗?
一、
陈丽君在床上翻来覆去,忍受着一种亲切熟悉的煎熬,她非常困乏,腰痛,腿痛,喉间有隐约的痒,大脑却仍处于与身体的疲累截然相反的清醒中,扭头看钟,荧光的数字显示凌晨两点半,是排练《断桥》的第三天。
烂、烂、烂。
很烂的剧本、很烂的唱词、很烂的状态。
很好的搭档。
在众多角色里,陈丽君觉得,李云霄非常像白素贞。九零后生人,看着赵版的新白娘子传奇长大,白蛇的形象早已在她脑中锚定一种千般美丽万般宽容的风貌,一旦演错了路数,很容易贻笑大方,还好她的搭档,什么都对。
陈丽君闭了眼,在枕上有些骄傲地翻了个面,又稍稍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当然也不全是美丽与宽容,白素贞的要义似乎是一种过量的不合常理的爱,在电视剧的故事里很好解释:前世深恩,今生当然要倾尽全力地对那个人好。
但是李云霄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陈丽君在黑暗里想到晚饭时她从李云霄碗里抢走的那只肉圆,脸红起来,和老几位一起出去吃饭,气氛很好,她太放松,突然不受控一般想要逗一逗她,桌上还有呢,她当然不是非要吃李云霄碗里的那只不可,但云霄就那么笑着由着她夹过去大咬一口,还有闲心抽出一张纸巾拭一拭她的嘴角。
这照顾都近乎放纵了。
而自己沉浸在这种放纵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一旦习惯,就难察觉,猛然直面,陈丽君心虚到几乎要疑心床榻上方飘着偷觑的小鬼,要窥视她这久违的自我剖析,她把被子往上拉,整个人缩进扎实的浓黑中,在闷压下来的棉软里,浑身烫热起来。
“别装”,她暗暗对自己喝道。
难道她真的不懂这种熟极而流的照顾背后是什么?
二、
数年前她以为自己成熟到很了解自己与自己的搭档,于是她异常自信地站到她面前,阻拦一桩婚姻,她失败了,虽然那婚姻最后也同样失败,但陈丽君就此丧失这方面的信心,她发誓自己绝不揣测,绝不琢磨李云霄的心意,绝不行动,绝不主动先于李云霄做任何决定。
简言之,陈丽君生平第一次失恋后,决意封心锁爱,即使再对着那人,也要冷冷淡淡,清清楚楚。
这说起来当然是极反人性的事情,爱意与咳嗽一样难以隐瞒,但好在陈丽君是个卷王演员,她练习到可以控制自己在一大段十字句唱完后再背身轻咳,也可以控制自己对着李云霄表露出正常范围内的亲近。
自我压抑到这个程度,难免就有了反作用。
陈丽君以为她会在李云霄重新搬回宿舍后展现出蓬勃的求偶姿态,为了防止自己太出格,她甚至拉着蔡铭在宿舍住了几天,毕竟有她看着,自己大概也许应该不会搞出半夜跑到云霄阳台下演午夜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种戏码。但事实上,陈丽君显得很淡定,很正常,或者用蔡铭的话来说:你正常得都有点吓人了啊。
确实是有点吓人了,陈丽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后面那人的背影发呆,心想,我是不是有病,我为什么不敢看她的脸。
云霄瘦得几乎像一条柳枝,水衣虚虚地拢住她的身形,肩骨凸出,纤腰一把,陈丽君突然开始幻想那手感,即使她曾经抚过无数次,但别后情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大约是一阵天大侥幸后的余震。
失而复得,是可以庆祝的,可以像动物世界里的那些春时的鸟兽一样雀跃。
可失去过,现在又悬在得与未得之间,人又有什么庆祝的心情呢?就像那肩背,以前,陈丽君是想摸就摸的,她不仅可以摸,这一整个李云霄,她都可以随意搂一把抱一下,这行为在几乎全女班的单位里并不出格,她从不假思索,说上手就上手,但是此时,她开始想了,可以去碰一下吗?
李云霄,会像水面上的月亮一样,一碰就碎吗?
她是消失过的,她会再度消失吗?
诚然陈丽君下定了不再妄断李云霄心思的决定,却无法阻拦自己越来越重的思虑,好时,她依旧像一只猴子一样围着李云霄耍宝,坏时,她冷淡又礼貌,走路时满脑子都是,拉云霄的手会过分吗?那扶一下腰呢?好像都不合适,算了,还是乖乖走在旁边,不要有接触的好。
旁观了几天的蔡铭发出赞叹的声音:不错,陈丽君,你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为父我很是欣慰。
害怕听见成熟二字的猴捂住耳朵,在蔡家的沙发上蜷成一个球,她已经不敢在台下对李云霄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了。明面上看,她甚至和李云霄生分了许多。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没错。
但手都伸不出去了,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三、
后来,很后来了,她才和李云霄说了自己这时候的状态,李云霄在另一张枕头上支起胳膊架住脑袋,带着点温存笑意侧着头认真听完,才伸手点了一点她的鼻尖,出了张诊断书:恋爱阳痿。又狡猾一笑,凑上来与她接吻,顺势捉住陈丽君极不安分的手,低声问:那我当时抱住你,是不是立刻药到病除了呢?陈老师?
但彼时的神仙药方,此时的陈丽君无从得知,她现下只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怒火,无处安放的热意似乎在骨髓里游走,事实上就连这句也很虚伪,她非常明确何处安放,但是她不敢。
哗一声,快要缺氧的陈丽君把被子猛然掀开,坐直了身子,大口呼吸着。
氧气与理智都耗到边缘的瞬间,陈丽君在不见天光的深夜里看清了自己的软弱:原来是她不敢。
四、
陈丽君这个人,发展得很不平衡,有的事情,开窍得太早,譬如越剧,有的事情,开窍得又太晚,譬如李云霄。
要不是婚帖发到面前,她还就真的不太拿那个男人当回事,小百花姝丽如云,如团名一样,花团锦簇的,男人便逐香而来,休说花旦,就连她陈丽君自己,也拒绝过几个目明心瞎的追求者,李云霄那个男人,又能如何呢?
却再也没想过他们两个名字会写在同一张喜气洋洋的纸上。
只剩一人的练功房里,陈丽君怒火冲天,她看习惯了演出单上写着陈丽君李云霄,突然看见她那三个字旁并列着另外几个字,只觉得扎眼至极,一张硬邦邦的红纸被她大力揉搓,骨楞楞折痕顶在掌心,刀划似的痛楚过后,竟有红痕留下来,仿佛道道血迹。
李云霄进来的时候,纸已然被扔进了垃圾桶,陈丽君耗在把杆边,目光凉凉的,一路追随李云霄走近的步伐。
“她们已经给过你了?”李云霄问,声音很稳。
“什么?”陈丽君把腿收回来,站直了身子,双臂倚在把杆上,明知故问。
“你手受伤了?!”大惊的语调,急匆匆握住陈丽君垂下的手,在看清那并不是伤痕后才平缓下来,李云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桶,又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陈丽君。
目光里有她可以看懂的:她确实收到喜帖了。也有她看不懂的:那是怨吗?
哈,可笑,怎么她还怨上了。
“老师之前说过的,这两天排一排断桥的折子戏,喏,训练安排打出来了”,李云霄递过几页A4纸,避开一些话题。
陈丽君接过,看见那表格里成双成对写着时间、练功房号、姓名。
两个名字紧紧贴着。
那股冲天怒气就又回来了。
“陈丽君,我们聊一聊”。
李云霄原地盘腿坐了下来,以前她们经常这样,从毕业大戏时起,她们惯于在相邻的练功房里练功,休息时,一个便会跑到另一个那边去坐一会儿,喝点水,聊一聊。
“你知道小青也可以是男的吗?”陈丽君站着没动,居高临下的,岔开了一个十万八千里远的话头,“在川剧的那些老戏里面,她是和白蛇打了一架,没打赢,不得已才化身成白蛇的妹妹。”
“所以如果不是小青战斗力太差的话,可能根本没有许仙什么事。”
“小青就和白蛇在一起了。”
“陈丽君,你想说什么?”
“我说许仙不配”。话脱口而出,脑子在后面追了一会儿,终于追上的瞬间,陈丽君腿突然发软,佯装要坐,她歪倒在李云霄对面,这才意识到,在台上,她演的是许仙。
“我看你是练功练晕了”,李云霄别过头去,眼波粼粼,霎时又恢复成一片静默湖泊。
“你知道我的意思”,陈丽君突然生出一股哀求的冲动,她渴望李云霄理解她,就像她之前无数次成功做到的那样,她能理解自己的言不及义,理解自己在台上的表演,台下的心情。
她们认识太久了,当你和一个人共同度过五年十年,你很难不默认她已经成为了你自己的一部分,陈丽君渴望李云霄可以穿过她的皮肤、血液和骨骼,理解她内心最深处隐秘的心声。
“你说”,李云霄声音小的不得了,偌大练功厅里,她像在耳语喁喁,逼得陈丽君凑近了脑袋,离得那样近,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自己说”。
方才目光里的怨,已经成了哀,李云霄看过来的神情好哀戚,要做新人的女人,脸上应该有这样的神情吗?陈丽君骤然出神,她想起梁祝的末尾,祝英台嫁衣入坟台,她第一次在李云霄素颜的时候在她的脸上辨认出角色的影子,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陈丽君想到这句话,先是一喜,又是一怒,喜怒都在转瞬间,情绪过得飞快,最后落定的,还是怒气。
陈丽君很生气地想,爱情,他们怎么会有爱情呢?
“我的意思是,许仙是个没用的男人,小青还能陪着姐姐水漫金山,许仙被法海三言两语就能骗上了金山寺。”
李云霄沉默片刻,“我演的是白素贞,你演的是许仙,我们这折戏里,台上没有法海。”
是啊,没有法海,陈丽君无法否认这点,但是她在心里无声呐喊,那棒打鸳鸯的是谁?!
窗外有鸟鸣啾啾,屋里安静得过分,李云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松攥紧的拳头,也放松了自己努力维持的平和,有话直说吧,她问:“你来吗?婚礼。如果来的话,你和圆做我的伴娘。”
陈丽君的心从高处砸进冻海,碎裂、且冰凉,她原地换了个方向,把快要哭出来的一张皱巴巴的脸转到李云霄看不见的那面,“非去不可吗?”
陈丽君想,不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要问的是,“非结不可吗?”
许久无人应答,陈丽君再扭回头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人了。
五、
就连蔡铭也不知道,陈丽君其实真正动过要去做伴娘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死在姐姐家。
隔三差五的,陈丽君会去姐姐那里吃点家里的菜,若是长久不去,姐姐也会直接开车到团里来看看,顺便再送上一堆水果与零食,很小就进了戏校,陈丽君自觉不是个娇气的人,但在姐姐面前,她还是个小孩。
所以当小孩问出一些关于婚姻啊,家庭啊,幸福啊之类的话题时,姐姐也不免有些惊讶,不是没有人拐着九曲十八弯的关系到她这里来求亲,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家这个妹妹,说的好点就是事业心太强,说的差点就是不通人事,横竖她的娃都这么大了,家里也没什么压力,所以那些相亲通通没成,姐姐也不是很在意。
却没想到今晚小孩把话题引到这些事情上面。
“那结婚当然是很重要的啦,你看你姐夫,做饭洗碗给崽子洗澡都能干,两口子不就是这样分担家务,赚赚钱,上面养老的下面养小的嘛”,姐姐说着,剥开只橘子喂到陈丽君嘴边。
嚼着酸甜的橘瓣,陈丽君沉默地想,这也太简单了,她都能和李云霄一起做。
“但非结不可吗?两个人就在一起,不也能这样?”
姐姐给自己也剥了个橘子,若有所思地慢慢说,“理是这么个理,但两个人没完没了地谈恋爱干什么呢?不结婚,父母可能理解不了吧,怎么啦,突然问这个?身边有合适的人了?”
陈丽君呛了一口橘汁,喉咙间火辣辣的刺激,她连连喝水,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有,就是随便说说。”
姐姐起了兴致,打开电脑,翻出了自己结婚时的录像,招呼丈夫和孩子妹妹一起来重温,陈丽君啜着保温杯的吸管,仔细盯着电脑屏幕,那是好几年前的视频了,画风比起现在,有种略过时的感觉,可温馨甜蜜的氛围十足十,亲友们齐聚上去,哄闹着要新人亲一个!亲一个!敬酒时摄像师把镜头挪向主桌的长辈们,陈丽君认真看着自家父母那张宽慰的、满意的、喜悦的脸,看着台上姐姐姐夫拥吻的近景,只觉得手背一滴一滴的有凉意落下来,擦一把脸颊,才发现自己在哭。
当晚陈丽君没有像以前一样睡在姐姐家,她让姐姐把她送回了宿舍,目送车远去后,才去了单位旁边的那家小酒吧,早些时候,蔡铭给她发了条消息,说云霄单身party,大家都在,她如果想来,就来。
时间已经很迟了,李云霄不是个能熬夜的人,陈丽君也没说过她要过来,所以当她进包厢时,心里是做好了一室空空的准备的,反而发现里面坐着个有些醉意的人时,她还有些猝不及防。
李云霄闻起来很刺激,她像是喝了不少酒,脸极红,手极热,目光闪烁如星子,两颗星牢牢缀在自己身上,陈丽君脱了外套坐下,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哪儿哪儿都不对。
“陈丽君,我现在回答你。”
“我不能去给你当伴娘,但我祝你新婚快乐。”
她们同时开了口,一个慢一些,一个快一些,话尾便同步收梢,在安静的昏暗的热闹过又平复下来的小小包厢里,话语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但陈丽君知道她听见了,就像自己也听见了一样,只是她听见的是一个未完待续,于是她看向李云霄,等她说完。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陈丽君想,在她们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交流中,自己的态度都不算好,为什么李云霄会回给自己一个温热的梦境?
唱戏的人不太能喝酒,陈丽君的酒量可能是小孩那桌里的末席,所以当李云霄离开她时,她只觉得自己唇齿间轰然起了一阵热意,两条火舌在体内游窜,一条顺着刚刚接过吻的嘴唇向肺腑深处去,一条沿着心脏往大脑攀升,她因为什么而醉?
反手把远离的身体拉近,陈丽君是个有天赋的人,她只需要老师示范一次,就能很好地领会动作的精髓,是以当她们再度分开时,喘息得更加厉害的那个人,反而是李云霄,她脱力般靠向沙发上的抱枕,柔美而不设防地仰倒,软如蛇。
陈丽君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那起伏与轮廓强烈地诱惑到了。
几乎在所有关于白蛇传说的文本里,都没有详细写过许仙为什么会接受一个从天而降的白素贞,白蛇需要有一些报恩的故事做铺垫,才显得她眷恋平凡许仙的情节不算突兀,可许仙在白寓允婚,几乎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动作。
双双力竭,躺在自己宿舍的床上后,陈丽君想,许仙怎么会不接受呢?此时就算李云霄要她把身家性命全盘交付,让她成为她的人,她的狗,让她做任何事,从山崖跳入溪底,她都是愿意的。
李云霄像是已经睡着了,她埋在自己颈边,呼吸轻浅,神色安静,潮热褪去,她的面孔显得很幼稚,像小的时候,十几岁,在戏校,她还是个小生,后来又成了花旦,于是最初的那几场汇报表演总透着一股别扭,后来便柔和下来,定型为一个温柔的人,不像自己,从花旦到小生,好像没有太长的调整适应期,抬腿就是四方步,即使没怎么和她搭档过,心里也做好了要和她同上舞台的准备。
生旦才是能长久下去的,她清楚,最开始学断桥的时候,她找了些资料来看,对小青的男身女身故事久久不能忘怀,她那时是有点得意的,比起小青只能做个妹妹侍女,她这名正言顺的许郎是要称心如意得多。
搂紧身边人,陈丽君心里结出数不清的疑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会儿是要她做伴娘,一会儿又与她交换了所有的第一次,这曲折离奇间,陈丽君不能理解,也不欲探究,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什么身份,在一起就好。
抱着这样的心思,陈丽君罕见地睡到了日上三竿,睁眼后她有些迷茫,一时觉得是梦,一时觉得凭她的经验,根本做不出那样的梦。
然而房里是没有人了,陈丽君火速洗漱,去了排练厅。
老师在恭喜李云霄,而李云霄竟然笑意浅浅地点头,又说老师来的时候一定要先跟她说,她会和老公下去迎接。
手里的保温杯砰一下滑落,砸在地上,陈丽君怀疑自己根本没醒,什么老公?什么恭喜?
李云霄的笑容像面具,挂在脸上,弧度都不变,她从地上捡起那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君君来啦,那我们开始吧。”
一上午的排练陈丽君都觉得自己踩在云上,神思恍惚,单凭肌肉记忆完成了全部动作,老师有些犹豫地点评:对,也不对,你们下午自己再拉一拉对手戏,我要去开会。
没人去吃饭,走廊那扇窗外的人流渐渐消失,陈丽君面沉似水,她想问,但下了床,有些话好像就开不了口,她斟酌着用词,还是没能控制住,“都这样了,你还是要结婚吗?!”
李云霄站在窗边,声音太冷,隔着几步远,陈丽君怕自己会被冻死,她会化身冰柱,永世不能复活,“你知道吗,他是我父母介绍的,在所有人里,他是他们最满意的那个。”
回过神来,陈丽君发现她的脸上莹莹发亮,要过一秒才能反应过来,双颊尽是泪,她手足无措起来,细长手指沿着眼下一点点抹,抹也抹不净,泪痕滑进掌心,像细碎的冰屑,她有种全身发麻的痛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那么高兴,对我笑的那么亲,就像很爱我一样。”
陈丽君不能直视那双通红的眼睛,她只能迈近一步,把面前那个微微发抖的人拉进自己怀中,用力按在心前,在她撕心裂肺的痛哭里,陈丽君绝望地想,爱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陈丽君更加绝望地想,我真爱她啊。
我竟然可以诚心祝福她和他一定要白头偕老。
六、
姐姐家的床永远蓬松香软,陈丽君像没骨头一样横趴在床上,拉过只枕头架着下巴,看姐姐叠衣服。
最近陈丽君来家里的次数多得有点异常了,姐姐叠完一摞T恤,转向裤子,手速慢下来,陷入思考,以前有时叫她来她都懒得跑,现在是不叫也来,“君囡,是不是在单位有什么不愉快?有事要跟家里人说啊,不许瞒着,知道吗?”
陈丽君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把被子弄得一团褶,声音闷闷的,“没有啊,姐我饿了,给我拿个桃吃”,姐姐站起身,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开冰箱洗桃子,在哗啦啦的水声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云霄婚假休完,照常回来上班,陈丽君感觉自己表现得非常好,她想如果此时拒绝别人调侃老夫老妻,搞不好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怀疑,只是搭档结婚了而已嘛,又不是跟我离婚嫁给了别人,于是她像以前一样,对李云霄不改半点,即使她每每抬手,指间总有一圈刺目的亮,陈丽君也咬牙笑看过去,努力维持正常。
在这个单位,同事间假戏唱得再肉麻都不要紧,越疯魔越欢迎,但一旦有了戏假情真的苗头,议论声就带着刺了,她要的是李云霄别受委屈。
那她自己委屈吗?睡不着的夜里,陈丽君模模糊糊地想,她自己呢?
以前的梦是一团混沌,现在的梦有了真实的触感,她原本讨厌失眠,是因为那可能影响第二天的演出状态,现在讨厌失眠,是因为那阻拦了她再度陷入那场昙花一现的亲密的可能。
睡里梦里常相见,也只能是这样了。
陈丽君对自己隐忍的状态有些默默的骄傲,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云霄也像在忍,甜妹看着越来越苦,她有时觉得自己实在是长大太多,从以前那种清澈透明的非黑即白,到能够接受人间感情的晦暗不明,可算是往大人的方向上进了一大步,但无论如何,她总归是觉得,家嘛,是带给人温暖与幸福的地方。
就像姐姐这里,温馨的家庭生活,她总想来看一看,隔着姐姐姐夫的画面,她像在看另一个人的生活点滴,下班以后,回家以后,不再出现在宿舍以后,云霄过得好吗?像姐姐一样,是快乐的妻子吗?如果快乐,就太好了,即使那快乐里,没有我的存在。
所以戒指消失的时候,陈丽君甚至体会到了一种她似乎不该有的强烈愤怒。
陈丽君拖着进度条,看各个剧种的断桥,小青儿腰挂三尺剑,斩尽天下负心人,陈丽君咬牙叫好,手机亮着和李云霄的对话框,距离上一次的对话已经挺久了,这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她总想对她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烦意乱间,她走到阳台上发呆,宿舍楼下有高大的树,快到春天了,那些枯干的树枝隐隐透出萌芽的势头,天很黑,月很明,照得地上的树影仿佛一具具奇异的骷髅尸身,细瘦的枝干伸得那样长,如巨手般慢慢擒住一个人的影。
陈丽君看着李云霄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走过来,步伐轻轻,踩过不祥的树影,走进门厅光照下的那片光明,走进宿舍大楼。站在阳台上,陈丽君觉得鼻酸,嗓子发苦,心里发软,她飞奔下去,站到无人的宿舍楼外,仰头看着那一层,等着,一、二、三,很久没有亮过的那盏灯,终于亮了。
七、
再醒来是七点半,陈丽君觉得自己有种诡异的充电满格的精神状态,明明睡觉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但她从床上一跃而下,站在宿舍中间,颇有种拔剑四顾的气势。
最开始学技巧的时候,人是怕的,怎么不怕,飞跳起来往下砸着跪,直挺挺地往后仰着倒,练习的第一步,就是战胜恐惧,而战胜恐惧的第一步,就是直面恐惧。
洗脸的时候,陈丽君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以前不知道自己不敢,现在知道了,她就要去敢上一敢!
站到李云霄的宿舍门前,勇气终究还是消弭许多,她想通了自己,不敢行动,是怕对方已经千帆过尽,对自己不是同样的心意,却不敢仔细想对方,一度她默认对方与自己同心同德,是心照不宣的一对,但是她们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人,云霄有她的过去,自然也有她的思虑,即便她结婚以前,回来以后,对自己好得过分。
但那背后真的是爱吗。
陈丽君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心想,爱是那样复杂的东西,如果不是失去,我好像都不能彻底确认我一直在爱,那云霄呢?如果婚姻不等于爱,父母不等于爱,搭档也不等于爱,那么她那样明确的“对我很好”,等于爱吗?
陷在患得患失的脑路里,陈丽君低着脑袋,一头撞进刚出电梯的李云霄怀里。
“哎!”
“哎?”李云霄扶起那丸子下的头,一只手揉了揉突遭袭击的胸口,“你怎么在这儿?吃过早饭了吗?”
陈丽君蹭了蹭贴了她脸颊的手,顺手握住,“我不饿,我有话跟你说。”
八、
不是没有预兆的,李云霄心里一沉,任由陈丽君拉着自己,打开自己宿舍的门。她隐隐察觉,陈丽君是在酝酿些什么,从她回来以后,陈丽君整个人像紧绷的弓弦,蓄着一股势头,却不知道最后会发往何处,李云霄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就在等她在哪个时刻突然撞进在自己怀里。
关门时,李云霄想了想,手指从把手滑到锁扣,还是给锁上了。以防万一。
“喝茶吗?还是喝牛奶?”有些紧张,李云霄弯下腰,想在柜里找找存货,探出的半个身子被陈丽君一把捞起,拉到了桌前,按着双肩坐定。
腰间有熟悉却久违的力道,李云霄用力闭一闭眼,不知道陈丽君此时在抽哪门子风。
全单位都知道她们之间有点问题,像在避嫌,单方面的避嫌,方圆实在看不明白,跑过来问自己,“你家老夫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你还没那什么的时候,她反而不这样,现在你自由了,她跟个鹌鹑一样,缩手缩脚?”
李云霄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形容。
回来也有段日子了,团里关于她的讨论渐渐平息,在这个行业,短暂的婚姻出现率极高,听年长些的同事聊起八卦,平淡的口吻如同讨论食堂的菜色,全然不当作大事,这缘由以前她不懂,现在她彻底明白。
陈丽君端坐到桌子对面,听她莫名笑了一声,耳朵都红了,她也正色,“那喝水吧”,说着话,给两个人各自倒了一杯热水。
热气袅袅,与沉默一起蔓延在二人上空,李云霄捻住自己卫衣上垂下来的吊绳,搓来搓去,她听见陈丽君问:“李云霄,你是因为不爱了,才和他分开的吗?”
她抬头看过去,陈丽君的脸如同一本翻开的书,俊秀的眉梢眼角都写着清晰的疑问句,这个人已经快三十岁了,但是她对世界的视角还是那样光明,真是珍贵,她竟然还在思考爱。
“是因为孩子”,李云霄想,应该诚实,在这场谈话里,她应该以诚实来对待陈丽君的勇气,“准确点说,是因为我不能立刻给他一个孩子,那么他就去和别人要了。”
假如陈丽君也听过那些八卦,她就会知道,爱……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个,这种事情都是很俗气的,男孩还是女孩,一个还是两个,你不要继续工作了,反正我家很有钱。
李云霄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因为爱,而和他在一起的。”
这话或许可以不说,陈丽君自己也会明白,在她们的交往里,充满了许多哑谜似的瞬间,语焉不详的深情,陈丽君是一个不太平衡的人,她往往说的只是她想的十分之一,而做的却是她想的百倍,李云霄渐渐明白了她的这一点,这样相处了五年十年,她想她了解陈丽君,就像了解她自己。
但问题是,往往人也不怎么真的了解自己。就像她以为她可以勉强,其实根本不行。
她听见陈丽君又问,“那你知道我爱你吗?”
戏文里是没有爱这个字的,她们唱的是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古典的遥远的表白,但此刻她说爱,李云霄绕着吊绳,搅在指间越来越用力,直到指尖被缠成血红色,疼到麻木,疼是真实的,麻木也是真实的,陈丽君是真实的吗?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
李云霄坐不住了,她撤开那两条细长的布绳,看着指尖的血回落下来,扶住桌边,站了起来,一只手捂住脸,掌心也有声音吗?巨大的轰鸣,是血液落回心脏时传来的吗,还是心脏本就在狂野跳动。
“你对我太好了,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的已经不合常理。一般的人根本不会这样,我想了很久,我以前猜过你喜欢我,好像猜错了,好像也没有,现在我不猜了,我想如果我早就告诉你我的心意,你可能会早一点觉得安全。”
李云霄发现自己连桌边也扶不住了,她有一种自己可能会晕倒的错觉,因为眼前熟悉的景物在缓慢升空,她很不想有这样夸张的反应,但是她在陈丽君面前有时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在酒吧的包厢里,她先于自己的理智一步,吻了上去,就像此时,她落后于自己的理智一步,朝坚硬的地面摔落。
被稳稳接住的瞬间,就像从茫茫宇宙回落人间,无限缩小,最后落入爱人的掌心。
李云霄伸手搂住眼前人的细长脖颈,完成一个无比用力的拥抱,她现在安全了,她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还好锁了门。
-end
一些乱七八糟的:
- 新进团的小演员有时候会背着领导蛐蛐领导:你们知道吗,陈老师有时候会叫李老师李大夫,谁都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只是每次一叫李老师就有点脸红,看得我恋爱脑都要长出来了
- 陈姐夫心里充满恐慌,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老婆还是时不时地念叨,人能没完没了的谈恋爱真好啊,结婚真是没劲,每次一说这话,小姨子就哈哈大笑,堂堂糟糠之夫,老了老了不会被抛弃吧
- 团庆的时候全团大反串,陈丽君画了花旦妆唱白蛇,李云霄唱许仙,晚上回到家,陈丽君在卧室里大喊:反串结束了!结束了!李云霄,你住手!
- 没了,要想到别的再回来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