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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这篇补一个孕期日常

终于挨过头三个月，先前的口啖晕吐，通通不见了踪影。

由于之前实在是吃的太少，出于担心女儿，郦娘子见女儿胃口大开，总想着要做些有营养的饭餐，给女儿补身子。

但又不敢大补，怕把孩子在娘胎里养的太好，到生产那日自己女儿受大苦，只得隔几天做一顿丰盛的。

自从寿华不再每日吃什么吐什么后，这难受反而转移到杜仰熙身上，日日少食的人变成了他。

请了数个郎中来瞧都频频摇头，说杜仰熙身体硬朗，脉象有力，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从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怪状。

还是汴京一把手裴郎中见多识广，诊过的病患无数，多少是有些经验在身。观他并无病症，从进门时对娘子的处处小心，事事关心便可推测。

应是太过担忧娘子导致的。

毕竟今日原是为他请来的郎中，他却在为自己问诊完后，将近段时日来娘子身体所感到的不适牢记心中，事无巨细同郎中询问，娘子若是不适该如何应对。

甚至还自查医书和典籍，自学些能为娘子缓解的按摩手法。

听给娘子的诊断，比听自己的还认真，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身体反应，还没来得及放下焦虑，又开始担忧起来。虽然现在逐渐好转，但不敢保证往后都是如此。

因此杜仰熙日夜为寿华祈祷，其余的事情他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一切顺遂。

即使偶尔身体不适，杜仰熙还是会硬撑着，将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虽然之前照样勤快，可这几个月以来，简直殷勤得不像话。

照顾妻子更是事无巨细，生怕寿华哪里不舒服自己没有及时顾上，那双眼睛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落在她身上。

因为太重视，所以处处小心谨慎。

连寿华都忍不住同姐妹们吐槽道：“我早同他说过，只是有了身孕而已，哪有这么娇气。”

唯一能让他稍微缓缓歇一歇的，就是给孩子取名字，可每日的新旧灵感相互拉扯，让他边翻着纸张边犯难。

孕期进入第五个月，寿华除了腰身渐长，衣衫换成宽松的襦裙，别的恢复到和孕前没有差别，杜仰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女子怀胎体热，眼瞅着已经是九月天了，寿华每日穿的衣裳，只是比夏天的稍微厚了点，偶尔起风披上披风，在太阳底下多站会，又要热的冒汗。

妹妹们和身边的两个姑娘都劝说过好多回，寿华总以“旧衣舒适”为由，几套旧衣裳来回穿。

新衣服也不是没有，只是月份渐渐大了之后，有些新衣裳不太方便穿，自己也因为几个月的嗜睡干哕，没有精力裁做新的。

杜仰熙自然是见不得自家娘子这般受苦，领了俸禄立马亲自去挑最好的布料，委托全汴京城手艺最好的师傅，给寿华裁制了好几套新衣。

还特意叮嘱师傅，时兴的款式一两件就好，太花里胡哨的东西娘子不喜欢。

恢复正常职事后，杜仰熙基本上每日早出晚归。这次为了给娘子一个惊喜，下了朝骑着马火速去巧手街取货，紧赶慢赶，差点没赶上家里的晚饭。

给郎君打配合这件事灵药早已驾轻就熟，不敢说天衣无缝，至少在夫人面前，一时半刻发现不了。

将几套新衣服规整地摆放好，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郎君身边，给杜仰熙暗暗比了一个“一切妥当”的手势。

寿华默默瞧着那主仆二人，看杜仰熙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低下头兀自笑了笑，轻轻揉揉小腹，只觉得一会自己又有的受了。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同她单独在一块，偶尔还是会这般幼稚任性。

果不其然，晚上回到房间，借着给她添置新衣的理由，又是一顿撒娇求姐姐夸奖，还跪在她跟前学起那王婆来，同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说上几句。

紧接着就是几乎每日都要对着孩子念叨的，说来说去反反复复，全是让孩子在肚子里不要折腾娘亲，有什么不满等到出生后再对着他发泄。

若是叫他的妻子受苦受累，等孩子出生后，他定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许是孩子真的能听见他说的话，胎动起来不似别家孩子那般凶猛，偶尔轻轻动一下，好似就为了告诉爹娘自己一切安好，切勿劳神伤心。

秋风翻卷起地上成堆的枯叶，抚过满地喧嚣之时，萧瑟与寒凉一览无余。

郦家院子里的某扇窗户，总会在鸡鸣时分点亮一盏灯火。天渐渐亮的晚，早晨见不着太阳，气温比白天还要低些。

平日里寿华站在门口目送他出门上朝已成习惯，现下天冷，让她多休息会，不用每日早早爬起来，反而叫她有些不适应。

寿华本就眠浅，杜仰熙蹑手蹑脚摸黑过去，刚把离她最远的那盏灯点亮，下一秒她就微微转醒，而后撑着身子坐起。

“娘子，昨夜不是说好的，今早你且安心休息，不用劳累送我。”听着身后的动静，杜仰熙赶忙回去给她把被子裹好。

晨寒凛冽，他在屋里只着单衣都觉着微凉，虽然一直烧着暖气，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今日你启程去宿州，是要送一送的，”寿华是有些没睡醒，靠在他怀里柔声道，“这一去又要几日见不到了。”

“官人不必担心，我只靠在门口，远远送一送便好。”

杜仰熙心中一阵又一阵，软的一塌糊涂。

寿华为他准备的东西，都是远行时必不可少的，杜仰熙一件不落，全部往车上装好。

临行前还用娘子给他做的帕子，偷偷包了一根娘子的发簪，贴着心口放好。这几日除了书信，还可睹物思人。

灵药和杜仰熙主仆二人忙活到天蒙蒙亮，总算是将一路上要带的东西，明明白白搬上车。

叮嘱好家里几个帮做事的小丫头，让她们这几日多多看顾好娘子。万分不舍地抱着寿华狠狠亲了几口，反复嘱咐她顾着身子不要逞强。

最后在寿华的目送下，杜仰熙一步三回头，踏出郦家大门，快上马车时，还不忘返回来从门缝中探个头。

晨光尚未破晓，院中的一切皆是不着边际。寿华只披着件鲜少毛绒的斗篷，半边身子藏在房里，淡绿色的衣裳与背后深色的房门，皆染上一层将晓时的蓝。

那道浅色的身影，就一直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门外的他。

虽读不出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同往常一般，淡淡地又温柔地笑着。

杜仰熙怀中抱着寿华早早准备好的吃食，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酸楚。他朝着她挥挥手，不敢大喊惊扰邻舍，只得用双手比划着，让她进屋。

一直到亲眼瞧着她回房，杜仰熙才放心启程，却不知他转头上车的下一秒，寿华又悄悄打开门，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视野边际。

这一趟原是要去七日，怎料夜里官家突然发来急报，硬是在宿州又多住上了七日。

自有孕后每隔十天半个月，杜仰熙都要把郎中喊来为娘子诊脉，得知自己要出差，早早地就和郎中约好，哪日上门为娘子看诊。

结果也是一如既往的正常，只是这一两个月补得有点过，郎中反复叮嘱寿华，一定要少食多加运动，不然孩子养的太大，吃苦的还是自己。

姐妹们一听便有了拉大姐姐上街的理由，放在从前寿华可从不答应的，现下心境不一样，也会答应和姐妹们出门走动走动。

街上人多混杂的，娇娇左手牵着娘亲，右手牵着小五姨，三人并排在前头边走边晃着手。康宁和好徳贴着寿华，一左一右护着她。

小孩子上街见到新奇的东西，总会拉着大人的手想过去看看。俩人刚带着娇娇往一旁的铺子去，下一秒一个粉衣侍女慌忙冲撞上来。

要不是康宁和好徳眼疾手快，寿华就要一个不稳栽在地上了。

瞧见大姐姐无事，康宁本想回过头去找人问个清楚，可街上人群乌泱泱的一片，待她仔细寻到，那人早就跟着轿子入了府。

“好端端的人怎么眼睛长在后头，光天化日之下竟连路都看不清了。”康宁气呼呼的就要寻上去质问，撞了人不道歉反而直愣愣地跑了，真是存心膈应人。

“大姐姐，你没事吧？”好徳两只手扶着寿华，仔细上下打量着，方才那个小丫头如何撞过来的，她都来不及看清。

“我无事，”寿华抬手拍拍好徳的胳膊，示意让她放宽心。

拦下准备冲过去的康宁，才踏出一步便觉得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物件，低头去看，是一块包了东西的手帕。

循着大姐姐的目光往下看，康宁忙蹲下去将手帕捡起来，小心将它打开，里面还折了一张写了几行小字的纸条。

康宁仔细辨别着字迹，纸条上的字越念越觉得怪异的很。

“大姐姐，这诗……”

“这风吹的手脚发凉，若是没有别的事要办，咱们姐妹几个还是回家，围着炉子喝茶聊天的好。”

寿华握着康宁的手，明明是在同姐妹们讲话，目光却不自觉汇聚在那紧闭的府邸门口。

用黑色的木头来做成大门，这还是汴京城里独一份。

“好。”才对上大姐姐的眼睛，康宁立马察觉出此事非同小可，招呼前头的姐姐妹妹，一齐打道回府。

入秋后汴京的夜来的早些，围着桌子闲聊几句，窗外竟悄悄昏暗了天。

信鸽踩着最后一点残阳，落在窗外为它专门支起的竹竿上。寿华扶着桌子站起，缓慢走过去，轻轻取下它脚上绑着的纸条。

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离家快半个月的杜仰熙。短短一张纸条，抒发相思之情的占了一大半，一直到末尾才添上一句“明日将归”。

“大姐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康宁将白天的事情和晚上的这张纸条一结合，心里总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

“三娘，你可还记得，今日那座大门紧闭的府邸。”寿华深吸一口气，声音像是用力咬着后槽牙发出的，“那里头，住的不是名公巨卿，而是……各地被拐来的妇女孩童。”

此话一出，桌上几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大姐夫和我家官人此次远行，不是为了彻查宿州盐税，而是为了……”好徳后知后觉，难怪沈慧照来信称要过几日才可归家。

“官人出门前特意叮嘱，不要招惹那徐家，待他们回来后，圣上自有裁断。可那院中人已经将求救信送到我们手上，怎有见死不救之理……”

出手相助是一定的，可怎么助如何助，寿华在马车上思来想去，还是需要姐妹们商议商议。

“好办，大姐姐只管养好身子，剩下的交给我便是。”康宁脑子一转，潘楼那每日的人流量客流量，想打听点事情，寻些能办事的人，简直轻而易举。

小半个月没回家的杜仰熙，为了赶在日落前见到娘子，差点累死他在市集里一眼相中的骏马。

一路上幻想着如何向娘子讲述他归家路上的艰辛，风尘仆仆踏进院门，满心欢喜地唤了两声娘子，却无人应答。

“娘子，娘子！我回来啦娘子！”不信邪的杜仰熙，甚至没来得及脱下满是尘土的外衫，撩开帘子就往屋里去。

几乎是把房子里里外外寻了个遍，都没看见寿华的身影，在他急着准备翻上马出门寻找的时候，从六福斋店里帮忙回来的桑麻给他指了条明路。

“娘子今日用过午膳便往三娘子那去了，说是有要事相谈，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郎君你饿不饿，娘子出门前特命婢子给您从店里带了晚膳。”

回信里寿华总说身子无碍，可没有亲眼瞧见，杜仰熙始终放心不下，桑麻的话刚说完，撂下一句“不饿”便匆匆上马赶了过去。

才赶到人家门口，碰巧见到康宁和柴安送一众姐妹们分别上轿子，急的杜仰熙差点没刹住车。

“元明，你这副模样，好似我家是个会生吞大姨的虎狼窝似的。”柴安双手环抱着胸，杜仰熙方才的样子是越想越好笑。

寿华早就见怪不怪，看他一气呵成翻身下马，同柴安简单寒暄两句，便来小心翼翼扶她上轿，打开轿子上的那扇小窗，和妹妹妹夫挥手告别。

轿夫在前面抬着轿子缓慢地走，杜仰熙骑着马，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到了家门口先她一步跳下马，小心撩开帘子去扶她。

“娘子，这雨天路滑，可得小心些。”

左右是有半个月未见，回家路上的艰辛，杜仰熙只遇到一成，却非要在娘子面前说出九成来，话里话外，都是等着寿华来心疼他。

见寿华笑而不语，杜仰熙抱着饭碗转过一头，自顾自的生起闷气来。

“官人不是说，那宿州的饭菜不合胃口，”寿华将他带回的新鲜玩意放在一旁，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肉，“今日让刘妈特意炖的。”

他书信中说的，外地的饮食他不习惯，每日吃的清淡，衣裳都宽大了不少。

日常碎语竟被娘子牢记在心，三两下又被寿华哄好，杜仰熙捧着饭碗转回来，乐呵呵地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远行回家不乏辛劳，官家这次是实在等不及，只放他们简单休息一两天，便匆匆唤入宫。

这几日渐渐有些初冬的趋势，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出来属实有些难度。

身子又沉了不少，寿华也不再日日早起目送他上朝，躺在被窝里看着杜仰熙屋里屋外忙前忙后，开始享受起因为身孕而带来的小懒惰。

杜仰熙还是一如既往，临行前总要亲她一口才肯出门，今日瞧着她慵懒得可爱，忍不住低头偷亲了第二口。

正欲亲下第三口，被寿华一掌抵在他嘴上而结束。

“得寸进尺。”点点他的唇边，寿华从枕头底下抽出几张对折好的纸，放进他手里。

“娘说今晚要做鲈鱼烩，官人记得早些归家。”

抱歉啊前几周好忙好忙好忙

彩蛋是孕期日常（和正文有呼应版）

 

·婚后日常

·7k+,全免

 

杜仰熙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年少的时候同孔孟先师做伴，睁眼闭眼都是“之乎者也”，偶有懈怠的时候，耳边也满是母亲纺纱的嘲哳声；进京赶考的路途之远，其中之苦楚心酸非经历过之人无法体会，好不容易一朝高中，探花郎的名声高高，可偌大的京都中哪个不是人精，就算是迟到片刻这样的平常小事也会被放大数倍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好不容易待到出将入相，可斡旋于复杂官场又想明哲保身，须得付出比以前多出百十倍的心力不可。

官家向来厌恶结党营私之流，可纵观历朝历代，这似乎又是个解不开的死结。杜仰熙在年前调回京都，如今又入主翰林，升官速度之快简直无人能出其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他的天资，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各家的拜帖像是流水一般送进杜府，寿华拒了一家又一家，她不厌其烦，可杜仰熙却没有看着自家娘子受累的爱好。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向圣人告了假。

太医一天不落地来为杜仰熙请脉，小厨房中的药味也没有一天断绝，可杜学士的病一直不见好，于是天子便默许他的假期不断延长，于是杜仰熙头一回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醒来的时候并不意外寿华不在他的身侧，却在下一刻将身子一转，将自己的头枕到了寿华的枕头上。

她似乎也才刚起不久，枕面上尚还留有一点她的头油香气，杜仰熙动了动鼻子，是新换的茉莉花味。他从前对女儿家的这些物什一窍不通，第一次见寿华梳妆时，从头面到胭脂再到口脂，桩桩件件都问得仔细，一颗好学之心像是终于找到用武之地，时光荏苒，到了现在，就是要让杜仰熙替寿华梳个发髻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可惜学士有心，娘子无意，探花郎拳拳之心只报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媚眼抛给瞎子看，寿华时时都将“庄重”二字摆在首位，别说替她绾发，就连描眉这种小事，这些年里也没发生过几回。

想到这，杜仰熙便又将头往寿华的枕头里深深埋入了几分，像只鹌鹑。

于是寿华进门后便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杜仰熙的听力甚佳，而对寿华的声音则更为敏感。他几乎是在她打开门的一瞬间便将头转过去瞧她的。

在杜仰熙的印象中，他似乎很少见寿华穿着艳色，与她的姐妹们相比，她总是显得太过朴素，也太过平静了。可是今天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着鹅黄，寒冷的冬日里，她明媚得简直像一轮太阳。

寿华是个调香的好手，一年四季，身上总是带着不同的香味。杜仰熙喜欢她身上的各种味道，时间久了，就连在他自己的官署里也会习惯性地点上一盏香。

她今日燃的是四和香，柔和的香气里，杜仰熙的懊恼也逐渐消弭殆尽。

“有这么好笑吗？”

杜仰熙的面色不佳，可语气却好，见寿华在床沿上坐下，一张脸爽快至极地便挪到了美人的腿上，顺便还不忘握住了娘子的手。

寿华的手有些凉，比不过杜仰熙的掌心来得暖和，她低下头去瞧他，只看见他的侧脸和他那一头散乱的头发，动了动空着的那只手，好心地替他将掉进寝衣的那几束挑了出来。

“郎君可要起了？”

寿华总是有对杜仰熙的问题避而不答的权利的。

“今天早食有你爱吃的枣糕。”

潘楼时兴的菜肴不可胜数，可杜仰熙却独独偏好软糯的红枣。杨家后院有棵枣树，几十年的树龄，每年结的果子足够几家人分食，乐善知道大姐夫的喜好，早早就让杨羡差人送了来。

君子应当远庖厨，可杜仰熙在寿华这里从来都不是当君子的料。寿华洗红枣，他替她端水，寿华剥红枣的皮，他坐在她旁边替她盯着指甲是否有碍，寿华做枣泥，他最终高兴地告诉她她好厉害，竟然将一百五十六颗枣子都压成了泥。

寿华从小被很多人夸过无数次，娘亲夸她有长女风范，知书达理，姐妹们夸她冷静沉着，像个女诸葛，可从来没有人像杜仰熙一样，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让他为她欢欣鼓舞，鼓掌喝彩。

在杜仰熙心目中，寿华似乎永远正确，又永远完美无缺。

“若我说我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呢？”

杜仰熙换了只手继续替她暖着。

“那就没办法了。”

寿华弯下腰去，鼻尖在杜仰熙的发心轻轻蹭了几下。

“我只好让闰月再多热一回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窗外的阳光实在太好，空气中弥漫的红枣香气又太过香甜，借着寿华的力，他从厚重的被子中脱身而出，单薄的寝衣下，寿华看见了他清癯的锁骨与略显苍白的皮肤，也看见了他靠在自己肩膀处的温柔神情。

寿华的手已经很热，触碰到杜仰熙的脊背时，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惊觉。隔着衣物，寿华一点一点地用指尖替他理顺了背后的头发。

杜仰熙还是闭着眼睛，可放在寿华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仿佛他只是又换了一只枕头而已。

可是时光易逝，世上的杂事也并不会因为有情人而消失。书房的桌案上仍有许多文案等待着杜仰熙前去处理，府中也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女主人前去定夺，于是假寐的人不得不离开美人温柔乡，七窍玲珑心也不得不坠入红尘俗事当中去。

但一间小小的官员府邸中，即便有再多的冗务，几炷香的功夫也处理完了，最终的最终，寿华还是回到了书房之中，坐到了杜仰熙的身侧。

称病在家只是对外说辞，无论是圣人还是杜仰熙对此都是心知肚明。翰林院之于整个朝堂都至关重要，杜仰熙没有一日得以清闲，即便探花郎才高八斗，笔下生花，每日也得花费不少时间在这片方寸之地。

书房是由杜仰熙同寿华一道布置的，里面最多的就是书，满满两箱子的圣贤书，外加一大立柜的杂书，原本还是好端端地各归各位，可时间一长，管他《论语》《中庸》还是《周易》《太平广记》，到了这，两本游记当中掺着本《诗经》，抑或是在四书五经里翻出本传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闲来无事的时候，这里便是寿华待的最多的地方。有时候作画，有时候习字，有时候累极了在这里睡上一觉也是有的。因此杜仰熙的案头上会有她惯用的香托，笔架上会有她喜用的狼毫，就连榻上都常年铺着一层厚厚的垫被。

书架旁放着一个大大的白瓷缸，是前些年夫妻二人途经景德镇买下的，里面放了许多画卷，有些是杜仰熙平常画的山水图，有些是寿华平日里研习的字帖，零零散散地加在一起，连那缸子都快装满了。

杜仰熙的字颇具古韵，从前曾靠卖文为生的穷书生到了如今也成为了一字千金的名仕大家，可此一时彼一时，除了天子，也就只有寿华可以物尽其用了。满屋的墨香气中，寿华临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却在下某一刻收住了手。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写字习惯，比如康宁握笔偏下，因而她的字便比旁人更显浓重，又比如乐善心性不定，写出来的字便略带轻佻。可杜仰熙不一样，他的师从是古往今来的无数大家，既有颜柳之正，也兼具二王的随性，他少年成名，随侍天子左右，心性手段都不可再同日而语，饶是寿华习他的字多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夫君，已经成长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了。

于是寿华放下书帖，头一回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去看自己的夫君。

探花不是虚名，杜仰熙的的确确长了一张能让女子心甘情愿为他倾心的好皮囊，他身侧的窗子只开了小半扇，有阳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浸在光里的那一半一瞬间有些看不真切，只让寿华觉得他白得耀眼，又漂亮得不像话。

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寿华也不例外。夫妻二人都爱竹，书房的周遭便有一片小小的竹林，此时有风吹过，落叶翕动，沙沙作响。杜仰熙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神情冷静到近乎严肃，大娘子看着他，宛如看着一只高傲的鹤。

“娘子今日怎么发起呆来了？”

杜仰熙不知是何时坐到寿华身边的。待她回过神来时，杜学士只需要再凑近一寸，就可以亲到她的脸颊了。

“是我的字退步了还是话本不好看了？”

杜仰熙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与寿华亲近的机会。他强硬地将右手塞进寿华的掌心，又用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将寿华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身上还带着刚被太阳晒过的点点暖意，寿华不自觉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写了这么久的字，手都酸了，姐姐替我揉一揉吧。”

夫妻多年，再荒唐的事杜仰熙都哄寿华做过，这么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杜仰熙的手比起寿华的要大上许多，指节分明修长，是一双读书人应该有的手。常年握笔的人，指腹处都会有一层薄薄的茧，杜仰熙也不例外。寿华的指尖替他揉过指腹，动作很快，茧翳处却有些痒。转而女子柔荑抚过他的掌心与手腕，揉捏的力道掌握得刚刚好。杜仰熙的心弦一动又一动，抱着寿华的力道也渐渐加重了些。

“好些了吗？”

杜仰熙没有说话，只用下巴在寿华的头顶心磨蹭了下。

怎么像只猫似的。寿华笑了笑。

“姐姐袖子里的东西还不拿给我吗？”

杜仰熙是在晨起时抱住她的时候就察觉到她藏了东西的。她往日多穿着窄袖长裙，可今天却换了件大袖，虽说那料子是前段时间他陪她一道去铺子里定的，可今日既不是年节，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穿着新衣的理由除此之外，杜仰熙不做他想。

杜仰熙是个很聪明又很霸道的人，他的所有物从不允许旁人染指半分，即便是肖想都不可以。而寿华恰恰是他的所有物中最最重要的那个，他了解她的每一个小习惯，也知晓她的每一个成型或还未成型的想法。寿华有时觉得嫁给这样一个丈夫未必是件好事，可大多数的时间里，又庆幸还好是嫁给了他。

“前段时间我陪娘亲去了趟相国寺，给你求了道平安符。本来前几日就该给你了，可是正逢相国寺法会，便又在佛前供奉了几日，今早我才刚让灵药去取回来。”

递到杜仰熙眼前的是个藕荷色的荷包，正面绣了几支翠竹，针脚细密，是件不可多得的珍品。杜仰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寿华女红，可此时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平安符是藏在荷包里的，杜仰熙没有半分兴趣拆开荷包，却只是一个劲地示意娘子为他在腰间系上荷包。这样的事寿华已经做过很多次，熟练到杜仰熙都不需要低头就知道何时该抬手，何时又该将手放下。

“娘子，不用担心的。”

多智近乎妖，杜仰熙连脑筋都不用转个弯就知道寿华为何会突然给他这枚平安符。

“我不是那吴十一郎，你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郦家大娘子。”

这世上的病症许许多多，有时连一场小小的风寒都可能夺走人的性命。学士府中的药味浓厚得直直将寿华的记忆拉回许多年前在吴府中侍疾的岁月，她并非无心之人，也并不是无所畏惧，杜仰熙称病在家，即使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他的身体也十分康健，可她也依然不敢以此做赌，生怕应验。

“姐姐，这里是汴京，不是洛阳，你是我的妻子，亦不再是时时刻刻需担忧自身性命的吴家未亡人。这是属于你和我的全新世界，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最全的妙药，这里的灯永远不会熄灭，所以你要勇敢一些。”

——要勇敢地与过去彻底决裂，也要勇敢地抛下一些属于她的责任。

这是杜仰熙从前从未对寿华说过的话。待在家里这几日，他眼瞧着她忙里忙外，上奉婆母，下对仆从，看似凡事都游刃有余，可杜仰熙知道，她也是会累的。

——既然她不敢卸下重负，那便由他来。

半月光景，整座杜府都再找不出一封外人的拜帖，杜学士告假，临行前甚至求了圣人的恩典，只说关了府门，避免将病气过于他人。可这恩典限制不了杜夫人，郦家五姝，每隔几天总要在潘楼小聚一次，柴安的门面功夫做得极为到家，旁人只道杜夫人爱夫心切，总要买上几道药膳回去给杜学士罢了。

杜府中的仆从数量远胜于以往，可最得力的仍是那几个。灵药慢慢开始接手管家的职责，芍药不会再打碎任何一副碗筷，闰月甚至已经只需要杜仰熙一个眼神就知道今天该给寿华佩戴哪一只步摇。以前凡事都亲力亲为的大娘子，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不过是陪着杜仰熙吃完每一天的一日三餐。

这座汴京城繁华至极，每天都会有无数新鲜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扰人清静，有人会知难而退，有人要勇往直前，可寿华不一样，杜仰熙告诉她，她也可以偏居一隅，也可以停滞不前。

她可以只和姐妹们谈天说地，也可以只读自己喜欢的书，画自己喜欢的画，爱她想爱的那些人。

于是寿华伸出手去回抱住了杜仰熙。

这是一个她从前几乎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可是在杜仰熙的心里，她却好像已经对他做过无数次了。

“郎君，陪我去花园里走一走吧。”

翰林学士的府邸是天子亲赐，规格虽然不比高官，可胜在位置优越，内里布置也清新雅致。后花园里的花有一大半都是寿华和姐妹们一块挑的，又请了花匠专门照料，冬日里也能嗅得一阵好闻梅香。三日前落了一场雪，这几天太阳好，积雪已经化了一些，地上的泥混着雪水，难免会弄脏人的鞋。

杜仰熙扶着寿华，脚下的步子迈得小得不能再小，却也没有忘记时时刻刻关注娘子的鞋袜是否会被污水沾染。两个人的步调出奇的一致，杜仰熙习惯了大刀阔斧的行事作风，却也没觉得此刻的闲适安宁有任何不妥。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的身体还很好，娘亲的性情也比你现在看到的要温柔许多，小时候我随父亲出入郦府内外，他教我如何看账本，如何应对不同的人，我大半的启蒙都来自于他。他是个很儒雅的人，去世时还很年轻，年轻到我都有些措手不及，为了家中姐妹和娘亲，与吴家的亲事也提前了一年举行。坐在喜轿里的时候我就想，这段路可真远啊。”

“我的那几个妹妹，每一个都有每一个的可爱之处。二娘出嫁前的性子同三妹是差不多的，豆蔻年华时一次外出郊游，没过几天就引得我那二妹夫上门求亲。有的人说她善妒，就连她自己都承认，可在我看来，她并没有错。于我们这样的门户来说，从小什么东西都要靠争抢与霸道秉性，若是二妹妹真选择将夫婿拱手让人，我才真的觉得她是大错特错。”

“三妹妹是我们五个人之中最机灵的，一张嘴巧舌如簧，有时候连我都拿她没办法。可是我很高兴她这样聪明，我喜欢同她商量事情，也喜欢她爽朗的性格。她一向遵循本心，也能审时度势，三妹夫家的家世背景固然好，可我更看重他对待康宁的那颗真心。前几日潘楼让人来传信，邀我去品尝最近的新菜式，我看那菜名便知道是谁的手笔。待你‘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尝尝。”

“小四和小五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从小到大所有的坏事和馊主意肯定有她们俩的份，心眼子加起来比那秤砣还要实，我有时都不用看就知道她们是不是在撒谎。她们的调皮捣蛋在这个家里有时不是那么合时宜，可是这个家需要她们。”

“四妹夫的调令下来了，这事想必你比我要清楚得多。四妹妹总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官夫人，四妹夫为此花费了许多心思，这人看似面冷不通人情，可心却是热的。”

“至于小五，就是个炮仗性格，有时候都不需要火折子点自己就炸了，今早还写信来同我控诉五妹夫，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美，可我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

一座小小的花园，杜仰熙陪着寿华走了好几圈，直走到园中有风起，枝上有花落。杜仰熙从侍女手中接过披风为寿华披好，又牵起她的手引她至院中的亭中坐下。风声渐大，杜仰熙干脆坐在了寿华的对面替她挡着风。

“岳丈的祭日转眼就到，岳母上个月就已经派人来同我说过此事，洛阳路远，她不想你们姐妹几个再奔波跋涉，只想一人回去拜祭。我同几个妹夫业已通过气，各家自当各派些好手护送岳母回家。至于路上的吃穿用度，除去侍女小厮，我也备了信知会各地驿令，娘子不必担心。”

“二妹妹如今怀了第二胎，三姨比范良翰还要上心三分，潘楼的各式新菜都先送去范府一份。前日你不在，柴府也差人送了几道甜食来，我代你尝了尝，不好吃，太甜了。当即修书一封送去给三妹夫了。”

“沈大人官升一级，到了刑部后自然不比现在，四姨心有忧虑也可以理解。可是照我看，她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四妹夫为人正派，断案行事都以律法为先，想来行差踏错的机会微乎其微。况且我听同僚说，四妹夫最近都是准时下卯，说是为了回家陪夫人用晚膳。”

“至于五姨和五妹夫。”杜仰熙和寿华突然极有默契般地相视一笑，“你觉得除了五妹夫向五姨求饶以外，还会有其他的结果吗？”

郦家一门女眷，每个人都称得上个奇女子。她们并不吝于向世人展现她们的野心，也从不啻面对旁人对她们散发的恶意。她们见过这个世间最虚伪的人心，也听见过世人能加诸于女子身上最可怕的诅咒，可那又怎样？即便是柔软躯体，亦可铸成铜墙铁壁。

“所以元明，你也要勇敢一些。”

寿华倾身向前，不过片刻，便单膝跪在了杜仰熙的面前。她的动作太快，杜仰熙连阻止都来不及。

年轻的探花郎跪过很多人，年迈的母亲、气急的岳母、高高在上的天子，那时候的他脖颈总是高高扬起，全然不像此刻的杜学士——这是他第一次弯腰低头望向自己的妻子。

寿华的眼睛亮亮的，而这双亮亮的眼睛里只有他。

“离开这里，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

每个人读书的理由都是不同的，有人想要摆脱穷苦的命运，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人麻木地听从家里的安排，有口无心地翻过一本又一本书；有的人爱书如命，只为兴致盎然地收集各类孤本。可像杜仰熙这样心怀国家社稷，试图改变修正朝堂沉疴的读书人也还是有的。

杜仰熙选择了一条一旦踏上便不知道尽头与结果的路，古往今来，有的人在这条路上连入口都没有找到，有的人在这条路上丧生甚至挫骨扬灰，饶是杜仰熙心中有万千沟壑，但也不能未卜先知。

此番称病告假，一则确是为了寿华能放下心中重担，二则也是杜仰熙头一回生出了想要逃离名利旋涡的怯心。

“你有你的抱负，我们也有我们的家人。”

郦家没有通天之能，也不是什么显耀门楣，可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足够真诚，足够团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像杜仰熙为寿华欢呼雀跃那样为他摇旗呐喊。

“那你会一直是我的家人吗？”

这是一个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答案的问题，可是杜仰熙已经习惯向寿华确定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而寿华也已经习惯回答杜仰熙的每个傻问题。因而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元明，伸出你的手。”

杜仰熙乖乖地将掌心向上伸出。

下一刻，寿华便完全握住了他的手。

“元明，你看，你抓住我了。”

寿华将杜仰熙的手抓得很紧，可他反握住她手的力道却更大。

“所以，我不会放掉你的。”

所以，勇敢地走出这间小小的府邸，勇敢地去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吧。

天上的太阳逐渐从云层后显露出来，而风则消失了。小厨房外有人正在晒制新鲜的枣干与果干，烟囱里有烟不断冒出，潘楼的吆喝声响亮得隔条街似乎都能听见。墙外有老翁正卖酒，令人沉醉的酒香气里，杜仰熙觉得此时不亲寿华，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于是他扣着寿华的后脑就吻了下去。

这几乎是一个绵长又温柔的吻，漫长到寿华换了两口气，温和到杜仰熙抱着怀里羞极的人时，又低下头去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

那就这样吧。杜仰熙看着不远处的两株垂丝海棠，想着等到它们开花，就去寻找他想要的路。

毕竟到了那时，春天就到了。

破百粉丝福利 极短 

内含多对CP CP洁癖党慎入

萌骑士篇

众所周知智之星虽然很聪明但攻击魔法不是很强。谜亚星对练习魔法速读的哈利波波说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下一秒就被艾瑞克拉去魔法练习场。

听说每届炎之星和十之星的关系都特别好，比如正在调魔药水的焰王和欧趴，或者是远在吸血城堡的坚尼和蓝宝。

​

不是每个月之星都很高冷，潼恩就像个小太阳，也不是每一个月之星学业都很好，比如潼恩的魔药学，当然你也可以去问问乌克娜娜的美术或者艾格尼丝的舞蹈。

历届幻之星的故事作者表示无能为力，毕竟作者只认识一个，当然你可以去问问艾瑞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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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配篇

艾瑞克一直以为，自己和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牺牲，可他没想到最后只留下他一个人​坠落在漫长的黑暗里，被家族的枷锁禁锢骨骼，在孤独的泥潭里仰望月亮。

谜亚星不知道那些能轻易​说服自己的道理为什么换了个人就不行，如果可以，他宁愿希望帝蒂卡可以带帝蒂娜离开，永远不要回来，不管什么图腾也不管什么使命。他绝顶聪明却想不出能保护她的方法，他每次的声嘶力竭不过是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懦弱。

焰王想着可能冰与火真的很难好好相处，不然怎么自己总是惹她不开心，每次她一不开心自己就没有小蛋糕吃，还得看她耀武扬威的把小蛋糕分给别人​。算了吧，就当是为了小蛋糕以后还是少惹她生气吧。

如果说欧趴是温润如玉，那玛雅就是温柔如水。他们的爱情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海枯石烂。只是尽我所能给你一个家，也只是愿意为你打扫一辈子的家。

​

潼恩有时候觉得自己太单纯了，不然怎么被骗了魔法又被骗了心。​无数次的下定决心，但还是看他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而慌了神。你一定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疑似官配篇

听他第一次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艾格尼丝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慌乱，后来仔细一想，艾格，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她又希望可以有些什么特别的含义在里面。艾格尼丝是真的不擅长跳舞，也是真的很紧张，一部分原因也许是因为不太熟练，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知道校庆跳舞的真正含义后的那种慌乱或者说是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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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篇

艾瑞克和谜亚星应该算是待着萌学园里最久的学生了，他们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以捍卫宇宙和平为己任，也曾因为失去萌骑士的身份而迷茫过，也曾看着身边的伙伴离开而崩溃过，也曾遭遇陷害，欺骗，困局。但他们依旧是彼此生命中的光，支撑对方，也支撑着自己，即使遍体鳞伤，依然互相搀扶着前进。

欧趴对于焰王的意义大概是救命之恩吧，所以焰王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也一定要尽全力帮助欧趴，就像每次欧趴体力不支或晕倒的时候焰王一定能扶住他，再比如欧趴调魔药水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帮忙，当然后者欧趴本人觉得并不需要。

妹妹篇

谜亚星以前觉得有个妹妹挺好的，整天跟着自己身后软软的叫自己哥哥，拿着学校布置的作业问自己怎么做，崇拜自己学业满分，单手转魔方，对于能猜到她想要的礼物而感到惊奇，睁着大大的眼睛也太可爱了吧。可他从没想到画风是这样的。

“谜亚星！和我比赛！”

“谜亚星！”

“叫哥。”

“需要哥哥跟你讲这道题吗？”

“这道题我可以用三种解法。”

“呃……你真棒。”

“这次我学业满分，厉害吧。”

“我又跳了一级，现在已经和你同级了。”

“看我单手还原魔方。”

“我也可以。”

“你生日是不是想要那个新款的溜溜球。”

“谜亚星你又用读心术！”

相比于诺蓓儿，对于帝蒂卡来说，帝蒂娜就省心很多，当然是在知道自己是奈亚公主之前。

从小的流浪让帝蒂卡照顾妹妹已经成了习惯，从生活起居到爱好习惯事无巨细。

他不想当什么夸克族，更不想妹妹去当什么奈亚公主，承担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使命，甚至要她牺牲自己来保护大家，她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呀。

也许是自己太幼稚，明明连帝蒂娜本人都能明白奈亚公主的重要性，义无反顾的愿意牺牲自己，反观自己才像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固执的要带帝蒂娜离开，甚至伤害了其他人。

可他再固执却还是疼爱妹妹的哥哥，没有办法，妹妹信念太坚定，所以即使他后来觉得让妹妹保护自己也不错，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不管你是不是奈亚公主，我永远是帝蒂娜的哥哥。

END.

——

帝蒂卡只有在跟艾格尼丝一起的时候才是小太阳(危险发言）虽然电话亭星殿吐血牺牲很香，但是我还是心疼。

一个赶出来的小福利，将就看一下，食用愉快！

*全文25.3k。

*完稿时第二季尚未播出，若与第二季情节有较大出入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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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那些还在坚持对错的人，还在相信正义公道的少年，他们就是光。” ——《大宋少年志》

  

壹



    开封三月，春尚好。黄莺啼时，娇花滴露；细风暖处，绿柳摇烟。



    清晨的太阳光泻进小巷里，拉出房屋长长的影。都城气候偏湿热，普通房顶的泥瓦缝隙处常生杂草，间或有纤瘦的树苗，皆映在地上摇曳。裴景看着有趣，微微踮起足尖，轻喘着气慢慢走，留心不去踩到草木的影。空气里飞着淡蓝灰尘，揉着细碎阳光，宛如尘梦。



    “裴阿婆早啊。”街坊的孩子向她问好，“这么早就买菜回来啦？买这么多吗？”

    巷子里的孩子总爱与裴景亲近，因她温柔，未曾说话先带笑，还给他们糖果点心吃。她虽不主动同邻里结交，可他们皆知她有菩萨一样的心肠，照看几个育婴堂、孤儿院，亦常开粥铺救济流民。他祖父初初学步时自己乱跑走丢了，还是她把祖父找回来送到曾祖父母手中的呢。



    裴景低头看看自己的篮子。里面满满装着鱼肉生鲜和各色果蔬，对她来说已经太沉了，压得她手臂微微发痛。她抬头冲那孩子微笑，眼睛里有奇异的清亮，潋滟生辉，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今日有故友重逢。”

  

 

  

   

  

贰



    裴景犹记得赵简出嫁那一日，晴空万里无云，日光是令人眩目的灿烂。而赵简比初升的太阳更为明艳，素白如玉的脸上点了曙红口脂，与眉间花钿交相辉映，恍然望去如朝霞映雪。



 

    和她成亲这件事，元仲辛准备很久很久了。

    自夏归来，他便登门赵王府提了亲，随后便开始热火朝天地筹备婚礼。

    赵王爷一生的夙愿便是把女儿嫁出去，真到关头却又不舍得，直对着元仲辛横挑鼻子竖挑眼，想把婚期往后拖。元仲辛面上哄他高兴，做出言听计从的样子来，实则全按自己的节奏分毫不差地准备，还挑了个良辰吉日，去郊外山头蹲了一天，捉回来一对呱呱乱叫的大雁，养在王府后院里，天天好水好粮喂着，把一双鸟养得敦实肥胖，裴景抱都抱不动。



    他的催妆诗改了一遍又一遍，换一首新的就念给韦原听，叫他帮忙改。

    其实王宽文采即便在太学院也能拔得头筹，无奈元仲辛每每看他神情都错觉自己有智力障碍；薛映是不懂这些的，而裴景要去陪赵简绣嫁妆——何况元仲辛只要对她读这样的诗，王宽就阴恻恻对他飞眼刀。

    所幸韦原当年也是流连青楼乐坊的四大纨绔之首，最爱与美貌小娘子喝水酒聊风月，虽不通经学，却也能在催妆诗上点评一二。而他毕竟又是前殿前太尉的独子，曾顶着他爹的名头在开封各大婚宴上凑热闹，端的是见多识广，确实有点本事保证元仲辛上得台面。

    于是那段时间元仲辛天天追在韦原身后念诗，偏还深情款款声色具备，直逼得韦原远远看见他就逃。



    “衙内！衙内！诶诶！别跑啊衙内！”

    “他真是吵死了！”

    赵简从窗户探身出去，瞪一眼楼下拔足狂奔和插翅难飞的两个少年。她骂一句，却未见有愠色，眉眼分明含喜带嗔，三尺高的菱花正窗依旧全然敞开着，传进两人惊起的满院鸡飞狗跳。

    裴景欢欣笑着，细细挑出各色丝线。葱绿桃红绕在她嫩白指尖，勾勒出即将到来的无限精彩的未来。

  

    她想起，她是七斋的第一个人，赵简是第二个。

    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别人各有所长，唯独她身无长处，仅凭身份便被掌院亲自领进来，偏偏身份又尴尬，异族落魄女，琥珀色的眼珠透着与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异样。于是尽管她小心谨慎，大部分人对她态度仍旧不太好，有冷淡有疏离，还有不动声色的瞧不起。虽无恶意，但难消偏见，明里暗里，却仍算欺负。

    赵简入阁之后，裴景大约花了两三日陪她细细走过学院每一处角落，远远指了一些人给她认识。然后，赵简接连十日提着佩剑早出晚归，她当赵简勤奋，心中对她更加敬佩；而其他斋的同学、哪怕是一瘸一拐的也渐渐愿意主动同她问好了，她受宠若惊，觉得自己时来运转，赵简宛如光芒普照的闪耀福星。

    很久之后她才意外得知，当初赵简挨斋挨户上门找人，讲得通道理的便好好理论，讲不通道理的便切磋剑术，不比剑术那琴棋书画任挑，反正她什么都会，总之屡胜屡战屡战屡胜，要求只有一个：拿出良好态度，不准欺负裴景。

    她劳心劳力，却什么都没给裴景说。



    大红喜被上，并蒂莲花如火如荼，缠绵鸳鸯比翼交颈。裴景看着细密精致的针脚，鼻头忽然就红了起来，双眸湿漉漉。

    “哎！”赵简当即丢下手中即将绣完的荷包，跳过来抱住她，手指去拭她的脸，“傻丫头，哭什么呢！你别怕，也别担心，你和王宽婚事必能尘埃落定，到时候我就是你娘家人，我送你出嫁。”

    “不是的，”裴景摇摇头，也放下喜被，依偎在她怀里，双臂圈住她的腰，“我就是高兴，赵姐姐，你和元大哥修成正果，我真的好高兴。”

    面前这个从心底漾出幸福与期待的少女，眉如春山，眼若深水，而山水之间，尽是连绵桃夭。这是她的同窗，是她的战友，是她的榜样，是会永远保护她的人。

    是她的姐姐。

    她即将要嫁给心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这有多好。

  

  

    同样满面春风的，还有邠州准郡马元仲辛。

    那日云销雨霁，晚霞如织。王宽费了一番力气，把裴景从赵简房里挖出来，携了她的手，带她共赏落日。

    偏偏在赵王府后花园，他们与元仲辛狭道相逢。元仲辛囫囵问了个好便继续匆匆赶路去喂他的大雁，忽然又几步生风倒退回来，上下打量裴景一番，双眼大放异彩，极惊喜道：“赵简是你姐姐，那你现在就该改口啦，来来，叫一声姐夫听听。”

    他一脸的张扬得意容光焕发委实晃得人眼疼。裴景低着头抿嘴笑，然而还未及她开口应一声，王宽就从容将唇角挑起一个淡定而不失礼貌的弧度。

    “此事不妥。”

    “若论情分，你我兄弟不输赵简小景；若论相识，你我更早上她二人许多。既是如此，便该随着你我称呼。我是你兄长，来，”他温柔揽过足比元仲辛小上两岁的裴景，“这位，是你嫂嫂。”

    那天裴景的一声姐夫，到最后也没喊出口。

    元仲辛在风波诡谲中沉浮多年，早就失了少年人的浮躁，然而被王宽三言两语就激得跳脚的毛病却还是改不掉。他偏嗲着毛要让王宽随裴景也叫他一声姐夫，然而王宽从三皇五帝滔滔不绝说到大宋当朝，讲伦理、诉纲常，生生把元仲辛说成了不知礼义廉耻的浅薄小人，他不让元仲辛在喊嫂嫂时跪下奉茶都是他通情达理宽宏大量。 

  

  

    然而，洒扫采买与嬉笑怒骂声中，遥遥伴上边疆的战鼓震震；与赵简同岁的女儿红的浓郁酒香里，隐隐掺上北境的滚滚狼烟。

    辽早有野心，觊觎大宋的物产沃土已久，而其境内多苦寒之地，粮谷稀缺，善农耕者又少，深秋几场碗大的雹子打下来，竟遇上数年难逢的荒年。且先前云霓郡主以身殉家国，虽短暂化解了大辽内部矛盾，但也斩断了宋辽之间为数不多的纽带之一。于是辽主号令数万兵马攻宋，日夜行军数百里，竟将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契丹原本就是马背之上得天下，战马骑兵皆强于大宋数倍，且燕云十六州以南便是一马平川，辽军挥师南下毫无阻碍。而宋军将士多不耐北境苦寒，数年平和又消解了战力斗志，竟无力抵抗辽军攻势，一时全线溃败，节节南退。



    战事焦灼，元仲辛连他的大雁也不管了，天天和赵简泡在书房里研究军情。地上密密摆着大大小小十数个沙盘，墙上挂着舆图和边境军防图，桌上亦满满摞着与辽与战事相关的情报文书，以至裴景给他们递茶送饭，进了房门，连落脚和放餐盘的缝隙都找不到。

    其实赵简和元仲辛早已受朝廷指示筹备秘阁重开事宜，赵简更是所有人默认的新晋掌院，但他二人仍无实际官职，没有调阅军报的权限，只能凭着暗探网罗检索信息的能力，加上王宽的博学广记和薛映对军制的熟络推演战情。

    最后赵王爷做出让步，他们决定把婚礼最大幅度地简化，除去所有的宴席应酬，只行过必要的礼节、等到官府批下通关文牒便举斋北上赴前线。



    日复一日的忙碌和焦虑让人对外界的事情都麻木起来，而探查到朝廷突然开始缩减兵马粮草的供应之后他们又是一阵惊疑。听闻有朝廷任命官职的旨意传到时，几人皆是迟钝而迷茫，唯有韦原没怎么参与过关于战事的讨论，又不似裴景那般受到压抑气氛的影响，此时竟成了唯一一个头脑活泛的人。他双臂一振，高呼一声“官家圣明”，就兴奋地蹦过去晃赵简的胳膊：

    “赵简这旨意是给你的！你得请客啊赵掌院！”



    确实是事关秘阁的旨意。

    旨意任命，新晋掌院是元仲辛。

    韦原意外极了，而比他更吃惊的是元仲辛本人。相比之下赵简的失落要内敛很多。她依旧夙兴夜寐，研究战情，推演战略，但她低落的情绪和更加拼命的状态让裴景知道，她的难过和愤懑也是实实在在的，只是时间不等人，她没有功夫去发泄自己的不满。

    “女子道路之艰难，我也并不是如今才知道。”赵简对跑去安慰她的裴景说，“女子付出高于男子上百倍的努力，取得比男子还高的成就，也不能获得同男子一样的资格，哪怕论功行赏也没有女子的份。朝廷想着纲常伦理，看不上女人不认可我，我虽不满也不至于想不开。我只是愈加清楚地明白我的前路不会轻松，我要做出更多的事情打破偏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女子有能力、有才干，也有护卫家国的决心，建功立业、兴国安邦我们一样做得到。若无人敢站出来，我便是第一个。我倾尽一生也要追求我自己的理想，更要为天下女子开出一条路来。” 

    她如此清醒而坚定，又有元仲辛蹭在她身边连声说“你不是一个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裴景反而说不出安慰她的话了，只能在背地里听韦原大骂朝廷被伦理纲常蒙蔽了双眼时，气狠狠地加一句真是活该痛失赵简这样一位国之栋梁。



  

    然而朝廷的算计，却不止伦理纲常。

    三日后，宦官携圣上谕旨抵达邠州，赐邠州赵王独女封号福宁，与大辽权贵耶律一族联姻，择吉日出嫁。



    王宽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拉着裴景锁了房门，未发一言喝了通宵的酒；薛映只说要练武，双刀舞了一夜，将赵王府内他房前的小小庭院砍得一片狼藉；韦原胡乱喊了一声“本衙内被奸商骗了”，就砸了整整一屋他花大价钱购进的花样釉色皆上佳的瓷器，砸完犹觉得愤恨不减，又冲进另一间屋子撕字画，满地残片散落如雪。

    可他们不都晓得旨意的主角此刻如何。宦官甫一出门赵王爷就当场吐了血，随即昏迷倒地，被仆人抬回房间，自那时起元仲辛就没出他的寝室，守在王爷榻前侍疾。

    与此同时，赵简被带回房间关了起来，门前重重精兵看守。

  

    辽早有与大宋结亲之意，曾在官家长女福康公主四岁时提议和亲。而彼时辽势仍微，公主年龄尚幼，官家又爱女心切，因此此事终成空谈。

    可须臾几年，攻守之势异也。危难当头，和亲旧事被翻出重提，随即被视作救命稻草，寻遍宗室，年岁合适的，只有一个在邠州别院。

  

    满心不甘又能如何？她固然讲过铮铮豪言，立誓万物阻碍不死便不屈。那时她渴望自己的前途，所能交代的不过是自己的一条性命。而如今她背负着赵王府满门、七斋手足和大宋边疆将士百姓的安危，她再也赌不起。

    朝廷打定主意要拿一个女人换几年安稳，决计不再向边境发配粮草和士兵。带有皇家血统却又非官家亲生的适龄女人便是最好的棋子。她有义务去贡献所谓的女人的最大价值，哪怕她曾是秘阁最优秀的学子，将兴庆搅动得云涌风起，曾立下誓言要挣脱女子枷锁，也确确实实盖过了世间须眉万千。

  

  

    郡主出嫁前一日，深夜，月暗星稀。裴景韦原点迷烟，王宽薛映动武力，放倒了满院守卫。元仲辛搀着赵王爷跟在他们身后，终是闯进了郡主待嫁的闺房。



    扶赵王爷坐下后，他们自觉站到狭小房间的两侧，让出空间给后面一直垂首的元仲辛。

    他抬起头来，与赵简对视良久始终无言，终于慢慢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包橘子来。



    “喏，拿着吧。”

    “橘生淮北则为枳……到了那边，你想吃橘子却吃不到，可怎么办呢……？”

    裴景有泪可以流，王宽有酒可以饮，薛映有刀可以舞，韦原有物件可以砸，只有元仲辛必须沉默。他一直守在重病的赵王爷身边，为安抚王爷和赵简强压情绪，将万千痛苦和着血一并咽下。

    而在此刻，与她生离似乎不是最要紧的事。他竟只想着，也唯有他想着，到了北地，他的姑娘就再也没有好橘子吃了。

    她会受苦的啊。



    赵简只静默着，暗夜里她表情不甚明晰。而后她倏尔拉过元仲辛正身而立，自己说着念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亲友，四拜伉俪同心。

    继而她反手拔下素银簪子，青丝逶迤散落，浸着冷澹月光，凝出一层清寒霜色。小巧锋利的剪刀闪着寒光唰唰两剪，两绺头发落在她泛着凉意的掌心。元仲辛心中明了，自己解了发髻，让赵简又剪下两绺发来，分别与她自己的合为两束，拿红丝线系上。他二人各收了一绺，至此结发为夫妻。

    没有大红喜字，没有龙凤花烛。然而天地认了，高堂认了，亲友认了，夫妻彼此都认了。只有大宋朝廷不认。



  

    吉时已到，郡主启程。

    房门洞开，赵简缓缓走出，一袭嫁衣如火烙入裴景眼眸，直灼得她心口发疼。

    赵简抬手依次对他们行揖礼，动作缓而神色重。她微笑着，面上阳光流转，那一瞬间的美丽摄人心魄，几乎叫人忘却呼吸。裴景强忍着泪意回礼，却在满眼朦胧中辨认出她双唇微微的翕动。

    她说，有幸同袍，不负少年。

    裴景心弦已在崩断边缘。她想尖叫，想冲过去拦住仪仗，想不顾一切撕毁和亲文书。然而还未等她一时失智做出什么，就看到赵简最后转向元仲辛，忽然敛了手臂，将双手叠放在身前，盈盈屈一屈身。

    那是大宋妻子对丈夫所行的福礼。



    那个好看聪慧、特别完美的少女就这样嫁去大辽，风烟万里，再无归期。







    戊子年，宋与辽议和，赠辽以粮谷、绸绢，缴纳岁币，遣宗室女福宁郡主降嫁大辽，两国休战，结为姻亲之好。



 

  

   

  

叁



    元仲辛做掌院的第三年夏，宋夏边境处的暗桩出现异变。

    这些变动十分隐蔽，只如密网被挑开线头，莫说裂口，便是连疏漏都算不上。即便能察觉出，稍稍修补便也能复原。

    可元仲辛就是嗅出了这背后危险的气息。夏末秋初，他同裴景交接好秘阁事物，带一众暗探精锐，动身西进。



    九月，夏召两万精兵，连夜疾袭，倾力犯宋。宋军准备不周，兵力军资皆欠缺，将领战死，八千将士，大半殉国。



    “元大哥还没传消息回来吗？”

    开封的秋天那么冷，裴景觉得自己的声音比西风还凉。朝廷乱得像火上沸腾翻滚的粥，兵力不够，送军资来不及，遍寻宗室亲贵，也再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女人。

    王宽在枢密院熬了七八天，秘阁讲课的兼职也暂停了，连眼珠都透着血色。他抱着裴景，颓败地讲出他们都明了的事实，“怕是同剩下的将士一样，凶多吉少，生死不知。但枢密院上下，加上中书和三司，能说得上话的，没有一个拿得出对策。”



    然而，没等朝廷做出反应，千里加急，捷报入京。

    大厦倾颓之际，秘阁掌院元仲辛誓死不退，重整宋军残部，冲霄血气振奋军心。他令一支百余人小队佯装剩余精锐诱敌深入，依地势，用火攻，扬弓弩优势，其余将士迂回包抄，终力挽狂澜，以少敌多，转败为胜。

    一战成名，天下皆知。待战事终了，一纸诏书抵达邠州营，擢元氏仲辛为正四品将军，特赐封号靖西，总领西境将士，驻边关防线。





    许是世上真有好事成双。同年冬，经三年斡旋，王宽终于摆平所有障碍，与裴景的婚事终成定数，再也不是徒然许约。

    来年开春，冰雪残余、风却带上暖意的时候，秘阁讲师裴景嫁与十六岁时装在心上的少年郎。除却渤海族长象征性添置的几抬嫁妆，其余陪嫁皆由韦原为她一手操办，而薛映做了背她上花轿的娘家兄长。



    元仲辛本说要回开封，然而边境形势未定，只在婚礼前夕寄来包裹一个并书信一封，上书为她添妆奁，落款是并列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看着还不小，元仲辛竟然这么舍得。”韦原摸了摸包裹，运了口气，使劲一抱，却被晃了一个趔趄：“诶诶，怎么这么轻？”

    他如今已是邠州商会会长，与京畿生意往来日益密切，因此大半时间都留在开封。听闻王宽从枢密院下职取了包裹后，他便急吼吼赶了过来，还道薛映倒霉，入了禁军做教头行动受限，不像他来去自由，得以在第一时间看到大将军贺礼的真容。

    裴景笑了，“等薛映来了，再打开吧。”



    她小心把包裹剪开，一只黄布鸭子露了出来，颜色暗淡，脸上两团墨迹依稀显着“清蒸”和“红烧”。

    “丫丫君。”她低语。 

    她把鸭子抱在怀里，感到它暗红的嘴巴蹭上自己的面颊，像是很久之前少女纤细的手指抚摸她的脸，温暖中带着一点点痒意，惹得她忍不住要笑，却乖乖待着不动任她揉搓。

    “好久不见了。”



    她抱着布偶，王宽站在她身后抚上她的肩膀，是那么温暖而坚定的依靠；抬起头来，又看见韦原与薛映欣慰的笑。窗外檐角冰凌消融，水珠折射着日光滴答落下，像夕阳为他们谱写着一曲欢喜乐章。

    她说：“春天终于来了，会越来越好的。”





  

    壬辰年，书令史王宽娶渤海裴氏女。

    积六年，西境大捷，夏军连退数百里，主力尽灭，靖西将军亲率千骑破夏军主账，直取夏帅首级。西境遂定。靖西将军班师回朝。



 

  

   

  

肆



    西北的风，总是又急又冷。不仅卷起过元仲辛的旌旗猎猎，还摇起裴景的流苏，扬起王宽的衣角，吹起韦原的袍袖，给薛映的双刀镀上寒霜。

    总归是因为这些年，他们四个但有空闲，定要去邠州探望赵王爷。



    他神志不太清醒了，口中絮絮说着话，念着他们没见过的人：“敏敏，敏敏你莫慌，我肯定会给咱们阿简找一个好夫婿的！咱们阿简这么完美，我才放招亲的消息出去，哎呀呀，相亲的人就排满了一条街呐！她像你呢，长得好看，脾气也倔，跟我赌气呢，主意比你还大——哎哎你别拧我，你放心，一定会有人陪着她的，会念着她的冷暖幸福，会陪她追求她的梦想——我没有骗你，她会和元仲辛成亲的！啊，元仲辛那小子不是我给她寻来的，我才不会给她寻这么个夫婿呢！元仲辛是她自己看中的郎君……”

    有时他精神好一点，能大概认清几个人：“阿宽呐，在邠州住的可习惯吗？你可别以为你和阿简的把戏我看不出来！没事我也不怪你啊，你和小景在这儿安心住着，要是你爹带人杀过来，本王会护着你们替你们说话的！哼，阿简也净是些歪主意，非拉着你做那许多戏，打量我看不出来么！她就是在等元仲辛呢！元仲辛呢？元仲辛怎么还不来？元仲辛怎么还不来娶我的阿简呐？……”

    说着说着他又抱怨起来：“哎呀呀不是我说，祈川这个名字确实有点不好听了！要不是因为这是元将军的念想，我才不乐意给我的大孙孙起这么个名字呢！阿简要再生个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和她一样聪慧，哎呀哎呀我得给她起个好名字，叫赵什么呢，我得去藏书阁翻翻书……阿简，你和元仲辛那小子要多带孩子们来看看我啊……”



    他自顾自念了许多年，时喜时怒时感叹。西境大捷的前一年，有一天他正对着一个临时唤作阿简的枕头起他第五个重孙的名字，忽然就当着王宽裴景的面倒了下去。

    所幸不出两个时辰，他就醒了过来。王宽上前小心扶赵王爷坐起，裴景只当虚惊一场，暗暗松了口气，强压住心中惊惧，坐到床边，轻轻巧巧笑起来想哄他吃些清粥，汤匙送到他唇边，却被赵王爷推开了。

    他在王宽怀里努力坐直身体，看着裴景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得让人心惊。

    “小景，我要见元仲辛。”



    靖西将军甫一下战场，甲胄未退便疾驰赶往邠州赵王府别院，一路跑倒三匹马，两天一夜不眠不休，入府时却只剩满目缟素和悲戚哭声。



    他在棺前跪了半夜，然战局未定，形势急迫，他匆忙离开已是大忌。因而天色未明，他红着眼向灵位磕了三个响头，复又起身重返边境。

    裴景守灵三天三夜水米未进，王宽与韦原合力操办丧仪，薛映也告假赶来送老王爷出殡。唯有他，因战场见素色乃是大凶，连为老人戴孝片刻也不被允许。





    可他终于还是平定西境了。七年殚精竭虑、出生入死，终于换来边境将士百姓数十年的太平。





    而他进京之前，开封刮起的风，却比西境还要凶。



    当年他以秘阁掌院、暗探首领身份领兵抗夏，在军中原本毫无根基，于危难之际扶大厦将倾，解了大宋燃眉之急，满朝皆是大喜过望。而如今他在边关经营七年，已是从一品的大将军，在军中声望无人能及，民间皆道他是神明降世，孩童传唱的歌谣里已然写上他的大名。

    何况这一次，没人想到他能赢。

    西境大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国朝重文轻武已是定例，这么多年，兵马粮草虽无短缺，却也不足以支撑连日大战。朝廷原本只想拦住夏军，双方维持平衡即可，谁料靖西将军排兵狠辣诡谲、布阵天人难料，以极小折损换得夏军主力全歼，其余残部亦丢兵卸甲、气势竭尽。

    而夏军主账位置隐蔽多变，夏主亦未可知，他却精准定位，又造出还留在主战场指挥作战的假象，仅率千人轻骑直捣主账，打得夏军措手不及，从此气衰力竭，若无数十年休养生息，再无力东进犯宋。

    满朝皆道此人能力深不可测，官职之高已是封无可封，又刚刚立下不世之功。他若心怀不轨，怕是无人有能力与他抗衡。

    何况当年赵王府的请帖已发遍朝野亲贵。朝中老臣对这桩不光彩的秘事心有默契。一纸诏书送未婚妻远嫁和亲，对男人而言是何等耻辱，因而将军虽看着循规蹈矩，然内心对朝廷，又几多尊敬？

    从前用他，只因夏军武威赫赫、边境局势莫测，除他之外无人可以哪怕稍微应对。

    如今飞鸟已尽、狡兔皆死。而良弓力道毕露，走狗爪牙尽显。理应藏之烹之。



    薛映难得在朝上开口说句话：“臣斗胆为靖西将军进言，臣与将军少年同窗，知其心性品格，从无不轨之心。”

    “薛教头武人心性当真单纯。元将军从前不过一书生暗探而已，而今又是何等光景？人心易变，教头身在禁军拱卫皇城，还需多思多虑，方可保圣上安康。”

    “缪大人此言差矣！”王宽忍无可忍，上言反驳：“元将军行事从无私心。何况元家家学渊源，其兄长元伯鳍大将军亦是为宋戍边多年，终英勇殉国。大人何不见元家满门英烈？这般言辞，恐怕是要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王大人莫要以偏概全。若说家学渊源，汉骠骑将军十八岁勇冠三军获封冠军侯，大破匈奴封狼居胥保家国平安，谁不赞叹一句忠勇之辈？可其异母弟霍光把控朝政数十年之久，亦是事实板上钉钉。” 

    他刻意咬住“异母弟”，笑得和善，状似不经意瞄王宽薛映一眼，隐隐暗示将军已着手勾结朝臣。

    群臣议论纷纷，敬仰叹服有，担忧疑虑有，慷慨陈词有，然亦有细碎言语窃窃，字字句句，意在诛心。



    裴景伏在王宽怀里，感受王宽的手摩挲她的肩头，带着轻微颤抖。他们的心浸在秋风里，随之一并萧索。

    王宽不是官家心腹，又因屡屡同朝中主流意见相左常年官职未升，只能明里暗里为此唇枪舌战，身心俱疲，却听不来确切消息，无论封赏，亦或是其他手段。





    数日议论，终是迎来靖西将军抵京上朝。



    他褪甲卸兵，只着官服，腰间更无任何玉饰香囊。然而七年戎马生涯的杀气与霸气难掩，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压得住他的气势。



    “元卿功高劳苦，常驻西北，此番回京，住得可还习惯？”官家言语关切，满目赞赏。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此番大胜，全靠边境军民誓死卫国；而军民忠心如斯，皆因陛下皇恩浩荡。臣不过忝列首领之位，略作指挥，如何当得起劳苦功高？能不负陛下信任，已是万幸。”

    他常年离京，礼数却周全，一言一语应答得体，眉眼低垂，行为举止尽显恭敬。

    殿内气氛悄然轻松，看君臣之间交流亲善，君有德而臣亦恭。

    如此对答数轮，情谊最热切之时，官家笑意盎然，极和蔼道：“元卿为国戍边七年，殚精竭虑，却误了终身大事。此番战事终了，终是可享常人之乐。朕寻遍朝中贵女，唯见礼部尚书千金容貌姝丽、温柔娴雅，朕有意做媒，将她赐婚与你为妻，你可愿娶？”



    原来后招在这。

    靖西将军兵权绝不能留了，而西境安定，除掉兵权没有后患，却怕难安人心。他原已封无可封，赐婚便是顺势恩赏，而以儿女亲事留其于京又是最顺理成章的法子，更可显圣上亲厚。礼部得圣上信任，却离军事最远，联姻若定，更能弥补他当年没结成的那桩姻缘，拢住他与朝廷的关系。

    姻缘得圣上恩赐，这既是佳话又是旨意。即便男女双方未曾谋面，结亲之后朝夕相处，又何愁养不出感情？何况尚书门楣足够，是很光鲜的一桩亲事，便是靖西将军真有贰心，于情于理，也会自愿领旨叩谢。



  

    “我不娶。”

    他自幼便被世道逼成圆滑模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除却母亲兄长和七斋同窗，换一个人便换一副面庞。然而此时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褪去所有的伪装，露出一身嶙峋刺人的傲骨与戾气，摒去君臣之称，直直看向高堂之上的皇帝，无视自己一语激起的满殿哗然。

    “我有妻子。只不过她被你们送去大辽了。”



    官家震怒。

    处罚诏书下得很快。元仲辛封号、官职和兵权一应皆被废除。但为防天下悠悠之口，他性命必须留着，也未有牢狱之灾。虽说从此不得离京，但依旧得到允许，能住元家祖宅。

    实为软禁。

    当年不战而退、遣郡主和亲之事放到明面上说并不光鲜，内情原在朝廷高层中默契地成为隐秘。因此靖西将军一朝骤然翻出旧事，当日朝堂情形极为难看。但实际结果却是整个朝廷如释重负。原以为靖西将军重返朝堂会带来连绵不绝的暗流涌动血雨腥风，与之权衡斗争且要劳损数年心力乃至身家性命，谁曾想他竟是主动送上抗旨罪名，甚至使得信他敬他之人亦议论纷纷不再为之辩白，一劳永逸帮朝廷解决掉自己这个心腹大患。





    王宽用尽了所有的门路，薛映在禁军尚有威严。元仲辛被移进元家老宅的那日，他们终于得到机会，来看他一看。



    “禁军的守卫我打过招呼了，但我能力有限，现在风声又紧。”薛映沉闷道，“你先受些委屈，等风声过了，我看能不能调一些可信的人过来。”

    韦原被悲戚氛围压得难受，此刻故作豪爽地拍一拍元仲辛的肩，仰首笑道：“被软禁又如何？你随便摇摇骰子，也能把看守你的人的俸禄都赢回来。再说了，以你的手段，跟他们处好关系能有什么问题？收几个小弟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嘛。”

    元仲辛眉心一动，不动声色地把肩膀从韦原手下挪出。裴景忽然想起，传闻中元将军英明神武乃金刚不坏之身，刀枪剑戟皆无法伤损他分毫，只是他自己从未跟他们提及过罢了。她正想问一问元仲辛的伤势，就听他开口，嗓音依旧，却无端叫她想起深秋古井残月的影。

    “那些手段原是让自己生活好过一些的。而赵简不在，无论什么样的生活，于我又有什么分别？”

    他一双眼睛生的漂亮，从前总盈着笑意携着挑逗盯着赵简看。赵简撑着不理他，嘴角却止不住地弯着，两靥染上桃花色。

    而如今只有淡漠。



    王宽在朝中斡旋月余却始终徒劳无功。此行前来送别，他情绪激荡，竟是最沉默的一个。然到此刻，他忍了又忍，终是克制不住。

    “你在西境苦守山河这么多年……”他咬了咬牙，攒紧拳，没再多说什么，只隐忍道：“此事不公。” 

    “不公？”元仲辛慢慢咀嚼这两个字。

    “我守山河，山知我，江河知我。” 他抬起眼，神色平静，“是以，有何不公？”



    裴景满腔言语再说不出口。她缓了缓，咬唇逼回泪意，只将怀中的东西递给元仲辛，“元大哥，给你，它陪你一起。”

    元仲辛接过，“小景，多谢。”

    他轻轻笑了笑：“只有你才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

    丫丫君。





    元仲辛抬手依次对他们行揖礼，动作缓而神色重。他静静道，你们保重，然后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进，他曾花费半生时间逃离的元家老宅。



    大门在他背后重重阖上，只留落锁沉闷的余音绕梁。







    戊戌年，靖西将军恃功自傲，当朝抗旨，不敬圣上。然官家念其戍边有功，仅削官夺职，令久居京城。



  

    

  

伍



    王宽在朝廷中，日子愈发艰难。

    如今朝堂势力已几度变更，他因少时际遇被视作吕简旧部，又娶异族女，处处被透明化；而他秉性刚直不肯屈意求全，与朝中风气格格不入，屡屡进言已成异类；更何况当年废靖西将军功高震主，他几度为之与人唇枪舌战，早引起高层与官家的猜忌与不满。

    几重因缘之下，他身负凌云万丈才，入仕十四载，依旧是枢密院边缘的从八品书令史。



    而如今朝堂之上最风光者，唯有缪太师。

    他科举入仕，早年人微言轻，直至元仲辛凯旋回京，他亲身上马打头阵，替很多人说了很多不便说的话，方才初露头角。而五年过去，他职位节节高升，如今官拜太师，深得官家亲厚信任，身边趋之以求得其青眼者甚众。

    此人官职极高，能力却差，一步步走到万人之上，靠的全是揣度圣意、营私结党。面对北境如今局面，除了换着花样说陛下福泽深厚、大宋国运昌隆，再拿不出任何措施应对。



    大辽再度发难，与渤海同谋，助其起兵谋反，攻势轰烈甚至远胜当年，意在事成之后，瓜分燕云十六州以南的千里沃土。

    裴景读罢情报怔然许久，回过神来，手中字条已被搓揉成屑。

    拿她姐姐换来的和平，只维持了须臾不过十四年。



    渤海宗室固然有隐姓埋名安享太平的，但养精蓄锐筹谋多年意图复国的同样有许多。数年前，他们已送贵女入大辽后宫，原想以相同方式同大宋权贵攀上关系，无奈王宽周旋许久，终是未成。而如今大辽庙堂之上，耶律乙辛自微末起上位掌权。此人野心极盛，手段又狠辣，而秋冬时分天气转寒，本就不利于宋军应对，一时北境战鼓阵阵，再起狼烟烽火。



    许是真有国运昌隆。危乱之际，北境军营一穆姓小校尉挺身而出，率领麾下将士抗住辽与渤海的攻势，打得辽军阵脚大乱而渤海折损甚重。书信千里急传回京，请求朝廷军令，允他带兵追击，将敌军打回幽云以北。

    朝廷加封他为从五品将军，然有关战局，却缄默不言。

    这一年的春节，便在北境三方对峙与开封诡异寂静中压抑度过。





    暮色四合。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裴景一步一顿，从秘阁走回府中。

    她慢慢消化面对未知的恐惧，又掐着手心，不敢去问自己，究竟是真的未知，还是没有承认的勇气？

    而无可奈何地，感到心与落日一并下沉。

    入院一片清甜，两株梨树花开得正盛。马车已然在府，马喘粗气，伏在水槽中拼命喝水，显然是一路疾驰而归。可一眼扫过，正厅书房卧房，皆一室黑暗。

    裴景心中却未生出任何疑虑。她终于肯承认，随即步履匆匆，转去王氏宗祠。



    堂屋烛火幽明，光影檀香一并摇曳，王氏先祖牌位层层叠叠直入房梁，隐隐巍峨。

    然而裴景未做停留。她熟练地绕到后面，打开暗门，入眼果然是清瘦背影笔直跪在案前，脊梁挺拔。他面前却无任何牌位，只零散摆着一些旧物，一眼望去，大约有名贵宝剑一柄，染血箭头一枚，暗沉面具一个，斑驳带血迹的“宋”字军旗一面。

    为大宋献身的那么多人，他们留下的东西，能找到的，他们都供在这里了。



    她跪在王宽身前。王宽见她寻到此处并未有任何讶异，只如往常一般将她揽入怀中。他唇贴在裴景鬓角，闻见她发间清浅柔和的香气，方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感受到世界的真实与温度。

    他低下头，看着手心被她塞入的东西，良久无言，眼角染上赤红。

    三颗新家果糖。



    “北边的十八斋的孩子传消息回来，”裴景轻轻道，“大辽风向有变，有停战意图。他们不敢相信，唯恐错了，可我们是知道他们的本事的，消息应当无误。辽军纵然神勇，但穆将军若率我军誓死一搏，未必没有获胜的可能。可我观大辽动向，却觉得他们不是被穆将军所震慑的，但此番提前透漏风声出来，是要谈一些条件。”

    她握住王宽的手，只感受到同自己一样的湿冷。她在王宽的眼睛里看见了答案，一颗心径直坠了下去，“朝廷……已经答应了？又答应了？”

    王宽呼吸急促起来，缓了很久，攒紧了裴景的手。

    他点头，脖颈上仿佛有千余斤重量，“穆将军。辽愿意撤兵，并镇住渤海的气势。条件是穆将军。”

    裴景缓慢道：“如今缪太师为首，朝廷只怕比赵姐姐那时还有诸多不如……”

    王宽声音低沉，可裴景分明觉得他在嘶喊，“穆将军活不成了。”





    用一人换苟活偷生，是女人是武人，又有什么分别？

    何况这个武人意愿异于朝廷，年纪尚轻便屡立战功。他不仅是辽的后患，亦是宋的。废靖西将军之事犹在眼前，不可再出一个元仲辛了。

    何况没有第二个人会像废靖西将军那样，功成名就后，声名鼎盛时，走狗自尽，良弓自折。

    而应对废靖西将军时，还需在意天下悠悠之口，可穆将军只是新起之秀，背景单薄，声势仍微。





    裴景终于发抖：“什么罪名？”

    良久静默。王宽额角青筋虬结，终于开口道：“总会有些罪名给他。”

    裴景双手蓦地收紧，一时竟笑起来，在春夜回升的温度里无限凄凉，“那便是，无须罪名？”



    他们依偎在一起。剑柄、箭头和面具暗沉而顽强地折射出幽暗的光，照亮他们交织的影。血迹斑驳的军旗上，“宋”字依旧苍劲，同祈川将士殉国时的冲霄英勇如出一辙。



    裴景静静道：“所以，王大哥，为穆将军上书的奏折，你想好怎么写了么？”

    王宽好像并没有想到她如此一问，又似乎完全料到了。他心潮几度起伏，终于慢慢道：“驳斥牺牲穆将军的部分大略想好了，只是弹劾缪太师等一众朝臣、分析坚持作战之必要和疏议朝廷现状并谏言为之正本清源的部分，还需再细细揣度。”

    裴景心中已然清明，“那便是，死谏。”



    以死进谏。结局明晰而黑暗，可搭上性命，终究仍要去闯一闯。

    世事固然不公，他们待之不能如何，却做不到袖手旁观。

    否则，便是愧对去了的赵简、被禁的元仲辛，愧对走了的元大哥和陆掌院，愧对英年早逝的刘生、帝江、田虎……愧对天上所有为大宋牺牲的英灵。

    行路至此，仍道义难违、热血难凉。



    她算起三方局势，轻轻问出她已然知晓的事实，“可我不能和你一起了，对么？”

    “最多革了我的职，正好把渤海遗民清除出大宋机关——可就到此为止了。我们最终不可以一起，对么？”

    以穆将军献祭，辽虽愿意撤势，渤海纵被强压却依旧难服。朝廷一心求和，自然两边都要制衡，而大辽后宫早已有渤海女子为妃，在宋的这么多年却只她一人。当年她欲嫁大宋低职文官时受重重阻挠，宋与渤海都伸了手，互相看对方不起；而如今为表与渤海亲厚，大宋无论如何都要保她性命，以免落渤海以口舌借机发难，使求和进程功亏一篑。

    何况，忤逆大罪，未受株连，这是何等的恩宠荣耀。



    王宽再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小景，”他抚上她的侧脸，拇指轻柔摩挲，目光汇入她的双眼，看那双眼眸清澈纯净一如初见，“若真是那样的结局……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安全，我才能安心。”

    “王大哥，你放心。”裴景轻轻闭上眼，感受他指尖的温度，“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也会看好衙内不让他生事，会帮薛映留心他注意不到的细节，元大哥那边，我也会尽力想办法周旋，让他日子好过一点……王大哥，你放心。”

    她轻轻地笑，“其实你一直都是这样的。那日你跳下墙头，竹影摇曳中我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不能改变你，更无力改变这样的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始终陪伴你到终点，让你在地下能安心。”

    王宽眼神愈发温柔，开口时声音却哑了：“我曾说过，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如此赴险。我以为我能保护你一辈子的，我以为……”他猛拉裴景入怀，再不敢看她的眼，“事到如今，我只对不起你。”

    “不要这么说。”裴景睁开眼，挺直纤瘦的脊背，认真平视他。

    “王大哥，自从我在开封街头抱住你的那一刻起，你我二人便是同心。我是你妻子，自然不能让你因为顾虑我而违背本心。何况于我而言，你所看不惯的我也同样厌恶，你想做的事亦是我心中所想。”

    “如果真是末路，那也是我们共同的抉择，不是你对我不起。”



    “只是，王宽，”裴景头一次唤他的名字，定定看他的眼：“你黄泉路上走慢一点，在奈何桥头，等一等我啊。

    “若地府鬼差不准你多停留，那你遁入轮回之前也不要喝孟婆汤。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记得我，你——你——”她忽然孩子气地固执起来，“你”了许久，却像个话都说不顺的小姑娘似的，讲不出下文来，最后只重复道：“反正，你不许忘，你不许忘。”

    “好。”王宽轻笑，再次揽她入怀，吻上她皎皎如皓月的额头，“如果地府规矩严，奈何桥头不准停，我就偷偷把孟婆汤倒掉，然后告诉孟婆我全都喝光了。”

    裴景也笑了，如枝头梨花镀上暖阳。她惊异于自己此刻的安心与平和，仿佛她与王宽面对的是次日温暖、明亮的春日郊游，此刻只不过在讨论是樱粉的纸鸢应景还是葱绿的纸鸢漂亮，“如此甚好。”

    她心满意足，浅浅笑起来。

    忽然又小小地抱怨：“可是，你从来都不说谎的呀。”

    “无妨。”

    “蒙鬼而已，不算骗人。”







    癸卯年，宋、辽与渤海三方议和。书令史王宽与罪臣穆氏结党营私，欲意谋逆，事败，赐鸩酒，年三十七。然官家开恩，未曾株连，仅抄没王氏府邸，家财充公。



  

  

  



陆



    “住到现在还习惯吧？要是不成，我给你换个房子。”

    韦原咔嚓咔嚓嚼着苹果。去岁王宽蒙难，裴景被秘阁革职，无处可去，直接住他府上却不合适，新买个宅子给她又太过显眼。所幸他早年带一众邠州商贩来京行商，在城郊置下一条街道的房屋，或租或卖给外地商人予以方便。王氏府邸被抄没后，他便挑了个最敞亮明净的房子，帮裴景搬了过去。

    “你都说了多少遍啦，我很习惯的，邻居也好，我虽不怎么主动与他们结交，他们待我也依旧友善。”

    裴景坐在韦府正厅，慢悠悠荡着双腿。她低眉浅笑，心道韦原如今愈发啰嗦，每次见她定要问上一遍一模一样的话。她默数一二三，果然又听他道：“习惯就行，你钱还够花吗？不够——”

    裴景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不够定来找你要。”

    韦原满意地点点头，“直接来拿就成，反正你知道我银票地契都放在哪里。”



    他吃完苹果，起身去拿了个檀木小盒子回来，神采飞扬递给裴景，故作神秘，“喏，看看，猜猜我前阵子去北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裴景瞧他有趣，心头泛起暖意，不禁也玩笑起来：“金锭？银票？还是买了套房子给我，这里面装的钥匙和地契？”

    她打开盒子，却微微愣住。锦绣衬垫上，有两枚小小的流苏，颜色素极，却不减精致。

    她这般讶异，韦原心满意足， “怎么样，没想到吧？”

    裴景指尖轻轻划过柔软的丝绒，“怎么想起来买这个给我？”

    他眉眼间更见自得之色，双手在脑袋两侧比比划划，理所当然道：“你小时候，不总爱在头上带这样的流苏吗？说起话来就和你一起晃，在你耳朵边上，像两只小蝴蝶。 ”

    裴景眼底一片湿热。她静默片刻，暗暗压住情绪，轻轻笑起来：“小时候，什么小时候，咱们认识那年，我分明已经十五岁了。”

    韦原大大咧咧挥挥手，“对哈，可总觉得你小，没长大的样子。哪怕王宽要娶你那会儿我还不敢信，一个劲儿问老薛，小景是自愿的吧，她那么小该不会被王宽骗了吧，烦得老薛恨不得拿刀砍我。”

    裴景取出流苏，轻轻举起，透过禾穗的缝隙，她看到夕阳橙红的光，“可惜我今日的发髻只适合用簪。等下次，下次换个发式，我戴了流苏来见你。”

    韦原大笑，“我便当你这话是在向我讨发簪！”

    他又肯定道：“两年之后，我重新给你买流苏，要各种颜色的，让你一天一换两个月都不重样儿。”他看看裴景身上的白麻布衣，又道：“到时候再给你做新衣裳，好绸缎一直给你攒着呢，想要什么都任你挑。”



    天色渐暗，外面却异常嘈杂起来。

    裴景比韦原敏感许多，寻声出门拦人问了问，转身神色复杂道：“一条街外，缪府走水了。”

    韦原猛拍大腿，“该！”他大乐，仰天狂笑不止，“竟叫本衙内也瞧见了现世报！但要我说，来得还是太迟了些！”

    然而几声过后他便停了笑，挠挠头狠道：“报应便报应吧，但若不让本衙内知道该多好！可火势那么大，偏生又叫我知道了……”他扭头看看裴景，“我们去看看吧。”

    裴景拉住他的衣袖跑起来，“走，去看看。”





    缪府宅前一片慌乱，家仆手忙脚乱，群众惊慌围观，巡职禁军前来帮忙。火势极凶，浓烟滚滚，有不少人想进去施救，却被热浪挡了回来，更间或有焦黑尸体自院内抬出，横七竖八堆放在门外。

    裴景与韦原站在角落观望。裴景耳朵尖，听了几句便震惊地转述给韦原，“缪太师得了消息，现在还在路上；家仆不晓得有多少困在里面，明确死了的已经有六个了；其他家眷约摸无碍，邻里其他大人夫人暂接他们去府上安神了，可缪太师的小儿子还在里面……才两三岁，自己应当是逃不出来的……”



    她脸慢慢白了，手指绞着素白衣角，咬唇喏喏，只余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终是稚子无辜……”

    韦原呆愣片刻，想找些词句大骂活该，嘴唇几度张合，却只气得挠了挠墙，“罢了，罢了！我若不知道还好，可偏叫我赶上了！我若没入过秘阁还好，可偏叫我进了七斋！”

    他狠狠叹了口气，“我和他爹看不对眼，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裴景同他对视片刻，二人均从对方眼睛里明白彼此意思。韦原就此下定决心，又猛拍大腿，肯定道：“我爹是英雄，我兄弟也是英雄，我也不能怂。既然这里缺人手，那我便进去帮个忙吧！”

    热浪袭来，裴景额上汗水涔涔坠下。她心中怕得要命，不自觉拉住韦原的银白衣袖，叫他不要进去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韦原冲着裴景笑，眼睛倒比身后的漫天火光还要亮，一对酒窝又圆又深。他大大咧咧对她挥手又扬眉，豪迈之气直冲云霄，“小景不要担心啦，本衙内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啊？区区小火不在话下！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就能出来啦。薛映今晚不轮值能回家，我给他传消息过去啦，晚上你在我家吃饭啊，我想吃你做的鸡腿啦！”

    他见裴景依旧眉尖轻蹙，便双手覆在脸上，眉飞色舞挤出一个鬼脸来。裴景终于笑了出声。她放下心来，看着韦原兜头朝自己身上泼了冷水，潇洒一转身朝火海冲去，宽大的银白衣袖在他身后甩啊甩，火光之下，到像极了他年轻时身穿金袍打马游街招摇过市的模样。



    是啊，年轻时。

    年轻的时候，她因误投韦原一票，险些害他被逐出秘阁，因此深感愧疚，自责多日。那时韦原来安慰她，也是这样挤了一个鬼脸，接着被脸色阴沉的薛映拉出去时，也是这般哄她放心，等再回来，已是和薛映生死相随。



    她看着韦原的背影，有些发怔。

    年近不惑的人了，冲进火海都是这般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气派。如今的开封城里，元仲辛被软禁，薛映日益寡言，连她自己也变得愈加沉默起来，唯有韦原嬉笑怒骂皆如往昔。他不问政事，却什么都看得清楚，又想得通透，因此虽世事变迁，他仍留有些许少年心性，是裴景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光源。

    一念至此，裴景心里泛起一些温热。终究还有人是赤子心肠，她还能见到故人模样。

    她定一定神抬起头来，想冲那大大咧咧的傻子喊一声“衙内你要小心啊”，却忽闻噼啪一声爆响，高处的房梁竟被大火烧断了，乌黑粗壮的木头挟着烈焰沉沉砸下，像毒蛇嘶嘶吐着信子，漫不经心地一卷，就把那个暗烁不定的身影吞没。



    那一瞬间，好像格外格外长。

    在周遭杂乱的惊呼声中，裴景清楚感受到自己浑身血液的冷凝和逆流。她大脑的某一个齿轮似乎卡住了，卡到她无法分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钝钝杵在原地，懵懂而静默着。仿佛是很久之后，也仿佛就是顷刻之间，她模糊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嘶吼，如利刃裂帛，割开周围凝固的空气，催动死寂的世界重新运转。

    接着她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飞速掠过她的身侧，不管不顾要往火里冲。那一刻裴景完全凭借本能一跃而起，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去拦他。那人猝不及防被她一撞，带着她一起滚到了地上，摔得她半边身子都疼得发木。他挣扎中肘击一下一下捣上她的肋骨，痛得她无法呼吸，但她依旧死死抱着那个人，看着他失了神智死命挣扎着要往火海里闯，感到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他的挣脱，忽然狠了心，拿手用力敲向他的后脑。

    薛映动作一顿，随即软软倒在她的怀里。裴景却忽然没来由地想起那年她出嫁，薛映背她上花轿，后背宽阔令人心安。如今她把他抱在怀里，才突然发现他原来那么瘦小。从一开始他就握着双刀沉默而固执地将所有人护在身后，以至于她经常忘了，薛映其实比他们所有人都小，是他们的小弟弟。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却生生忍住了。她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护着她的怀抱。



    此时此刻裴景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她没看错，知道薛映一定也看见了。他自小习武，眼力远胜于常人，且这些年于禁军中任职，拼的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如果他已经这般模样，那么衙内……衙内真的……

    他怎么能死了呢？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就该做个纨绔，潇洒恣意一辈子，出不了大错，也不去想着成什么大事，荒唐一些也不要紧，到老依旧爬红墙。他本应一生皆热闹，到死都天真，斗鸡走犬过一世，天地安危两不知。到最后烫一壶好酒，痛饮一口，笑着大叫一声“老薛我们就要死啦”，然后快快活活地去见阎王。

    也可能不是见阎王，毕竟他说他们韦家满门忠烈，认定自己要位列仙班。



    薛映还昏迷着，撕心裂肺的悲鸣还依稀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歇。有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到他脸上，裴景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跪在地上，不顾四周涌动的人群和嘈杂的议论，把薛映抱紧了些。

    毕竟如今这世上，只剩他们能相互扶持着面对世间万象了。

  

  

    甲辰年，缪府走水，缪氏满门有幸无恙。然火势凶险，伤亡者众，开封商贾之首韦原殁，年三十八。





  

  

  

柒



    小张眼珠跟着爬过墙角的蜘蛛转了转，打了个哈欠。

    御史台狱的狱卒是世上最无聊的工作之一。犯罪的官员常被送到这里来，等提审、等宣判。可官员又有多少是会犯罪的？便是此时，整个监狱里他知道的唯三的活物，只有他自己、蜘蛛，和尽头牢房里前天被当朝扣押送进来的一个犯人。



    他不晓得这人犯了什么罪，大人物的纠葛他从不敢牵扯。只知这人得罪的是当朝仅在官家之下的缪太师，且不仅胆大，而且犯轴，昨日缪太师手下的几位大人来提审，他远远听见里头动静，噼啪嘭嗙精彩异常，却没数到一声哀嚎。



    他注意到监狱入口处，突然清醒过来。这里竟出现了新的活物，一个妇人伴着一个禁军形制的人走了过来。小张见怪不怪。被关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只要还没死，家人亲友有能力的，总要寻些门路进来探望一番。



    他同禁军交涉了几句探监黑话，收了妇人满满一荷包的银子，例行查过她随身携带的东西。

    不过一个寻常食盒，装着家常却精致的几样菜式。他心中默默，有这么一道程序真是麻烦，妇人所能送来的，不过吃食衣物而已，试图让犯人在狱中好过一点，然而已沦落为阶下囚，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妇人行事，足够温馨，也足够无用。

    禁军对妇人道：“你进去吧，要快些，此事过后，我们都当没发生过。”





    裴景提着食盒，顺着监狱长廊疾走，走出她平生最快的脚程。



    缪太师起势的那些年急于同人攀亲道故。他虽同薛映在废靖西将军一事上有过争执，但仍旧眼热他在禁军中的地位，先是多次示好以图他的交好提携，后又多次拉拢欲把他收至麾下。然而明示暗示皆未果，已埋成他心里的一根暗刺。

    那个胆大包天不自量力的书令史饮下鸩酒后，他终于坐不住了。王薛二人皆不与同僚结交，彼此却因少年同窗极为亲厚。何况先前同他们一道读书的，还有那个居功自傲的废将军。

    于是军中朝中流言暗起，道薛映原为军户子弟，出身低贱却在禁军有一席之地，且因他年近不惑尚未婚配，言他时常对军中新人诸多照顾，又同商户往来密切，字句之间，隐晦有暧昧。



    那场大火凶极险极，缪宅府邸被焚毁大半，家仆死伤数十，可缪家满门皆侥幸生还。缪太师尚豪奢、重享受，府中辟有荷花池数顷，便是那个最小的孩子，也被一个机警的仆人抱着凫水避难，从偏门逃出生天。

    可死了的不仅有缪家家仆，还有一个非亲非故、甚至有仇韦原。



    元仲辛被废被禁、王宽韦原之死皆同他有关，元仲辛王宽是明面上的遗恨，而韦原却是畸形局面下不可控的恩德。

    只不过，世间事，久负大恩必成仇。





    薛映靠在墙角双目紧闭，听到脚步声细碎，豁然睁眼，却见裴景满面痛惜快步走来。他一下翻身，扑到栏边，疼得不自觉倒吸一口冷气，又强行压下闷哼，“小景！这里危险，你怎么来了！”

    裴景见他头发蓬乱，脸上血污斑驳已看不出五官。他一条腿别扭地抻着，一只胳膊也不太抬得起来的样子，不知是因腹疼还是背痛，只躬身伏在地上，状似匍匐。

    可裴景眼神却聚焦于他的双手。他裸露在外的双手。

    他出身河北军户，幼时手背被刺上字，成了他童年和少年时期所有敏感和自卑的来源。尽管历经世事他早就看开许多，但依旧把双手掩在护腕之下，在外从不以裸手示人，哪怕是七斋同窗，都没见过他护腕离身的模样。

    然而现在他手上的护腕没有了。袖口有参差的线头，显然是被人粗暴扯去的。该是怎样的人，才能在在对他施以肉身的酷刑之后，又将他沉默的那道伤疤扯开示众，妄图用这样的羞辱在精神上将他摧毁。





    向官家明里暗里进言一年余，缪太师终于一朝朝上骤然发难。纵然朝臣因种种原因对薛映原本便没什么好印象，他亦有自己的算计。

    他是怕的。他无法相信韦原那日的义举仅仅是为了救仇家的孩子。他非要撕开光鲜亮丽的豪情外衣掘出肮脏阴谋。

    酷刑轮番上阵，可亲信接连禀报，皆道薛映顽抗不从。薛映越坚持他便越惊惧。扛得住此等酷刑的人能成何等大事？所图为何？他不能想，更不敢想。然忍不住闭目细思，脑海中嘈杂阵阵，状似刑具或抽或铰打在铮铮铁骨上的闷响，而每一声，都让他的阴险怯懦一览无余。

    这是对他无声的鄙视和挑衅，于是他越发歇斯底里。他越问越怕，越怕越疯，越疯又越怕。

    以至于事情发展到现在，从薛映嘴里挖出什么东西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想抽筋扒皮，用酷刑铰碎这卑贱军户浅薄可笑的坚持，实现正邪逆转，向他向世人证明，谁才是天道，谁才是奸佞。





    “薛映，薛映，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裴景心痛欲裂，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又想去查薛映身上的伤，又不敢细看，几度哽咽，只道：“当日衙内要去救人，我也是答应了的，我没拦他……我没想到、我没想到，这竟会加倍刺激缪太师，最终换来他恩将仇报……”

    “不，小景，不是这样的。”薛映立刻截住她的话，“我落得如今境地，恨人心难测，恨宵小奸佞，但无论如何，都怨不得你当时于心不忍的温良善意，怨不得衙内当时冲进火海的赤诚豪义。”

    他低低道：“其实你们对我，都是最为重要的至亲之人，可不瞒你说，衙内于我终究不同。他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拿我当朋友的人。我出身卑贱，性子又古怪孤僻，从小没有人愿意和我玩。进入七斋后，你们都待我好，不仅没有看不起我，还事事照拂我，我心里很感激，我也想对你们好，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相处。”

    “什么是朋友，怎么和人做朋友……都是他教给我的。若没有他，我怕是还要同你们、同我爹娘别扭许久……”

    “他这一辈子，万事问心不问人。”他低声追忆挚友的音容，“从前王韦两家百年世仇，他照旧敢放心把命交给王宽；我出身这样低，又曾因为自己的前程要踩他出秘阁，他不过一碗汤饼泯恩仇，从此事事帮衬照拂我。若再来一次，只要认定缪家那孩子身陷险境，甚至缪家家仆安危难料，他照旧会往火海里闯，哪怕他实在没有什么武功，平日手指擦破一点皮都能嚎啕十天。”

    “我只是遗恨我迟来了一步，没能陪他一起冲进去，没能替他挡下那根着火的木头。我曾发过誓，我没死他就不会死，可我还是……来晚了。”

    “希望黄泉路上他不要那么心急啊。不过好在，这次我能赶得上他了……”

    裴景心痛欲裂，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眼底几欲奔涌而出的泪意，缓声安慰他：“没事的，薛映，你放心，衙内等着你呢。他应该已经和王大哥碰上头了。王大哥也那里在等我，不过他应该没有想到那么早就等来了衙内......有他陪着，衙内不会不耐烦的，也不会在地府闹事……”

    她像是在安慰薛映，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就算地府规矩严，王大哥也有法子挡下衙内的孟婆汤，何况他那么厉害，定能说服鬼差让他们在奈何桥头多停一会儿，他一定可以的……他们俩在一处呢，都在等着我们……”

    薛映露出一些笑意，隔着栏杆想拍一拍她表示安抚，手伸到一半瞥见上面的血污，又只得缩了回来，“好，等我去了，我们一起等你。小景，你好好的，不必着急来寻我们。”



    “说起来我小时候只想好好学武，挣些功劳回来好去掉我爹娘的军籍。” 他低低吐出一口气，“我爹娘一身好武功都藏着不告诉我，就是想让我安安稳稳活过一生，不要有一天像我四个舅舅那样死在战场上。后来我果真没怎么上过战场，但是我怎么觉得，我爹娘还是会难过呢？”

    “其实我自己也不甘心。军人天命，杀身成仁，战死沙场才算死得其所。”他胸中气血难平，眸中暗烁不定，最终只扯出自嘲般的冷笑来，“自古文死谏、武死战，我一生以军人自居，即便有我爹娘的殷殷期盼，也觉得马革裹尸才是我的归宿。我没想到，最终会命丧在这样的谗言和内斗里。”

    “不过入秘阁、进七斋、遇见你们已经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他怕裴景难过，又微微笑起来，满是血垢的脸蒙上一层暖色，“所以其实，也不亏，即便元仲辛——从前的元仲辛来算这笔账，也不会觉得亏。”

    “可是以后，禁军里我说不上话了，”他言语至此，方才头一次露出颓丧神色，“我这么没用，只能靠你去照应元仲辛了……我对不起你们……”



    与他相识二十余年，裴景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他从不多言，一是本身性格使然，二则他声音里总是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稚气。他不喜欢自己这种不适合军人的声音，所以愈加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而此时她突然意识到，薛映的声音竟是如此的嘶哑沉颓，真真像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似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而甲辰年的那一场大火，又将他嗓子里最后的那一分稚气烧得干干净净。



    她忽然稳了心神，凑近了些，将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取出放进薛映手里。薛映不明所以，只得随着她的动作接过餐碟摆在地上，最终看到裴景的手伸入清空了的食盒摸索片刻，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竟有机关被打开了，两柄钢刀应声露出，凛冽泛着寒光。

    “你不是没用，元大哥那里有我，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裴景声音极轻，“国朝不准武将携兵甲入殿，你被当朝扣押送到这里来，所幸双刀留在家中。他们用各种方法逼你，你在这里受尽折磨，过两日缪太师怕是要亲自来了，我都知道，所以我把你的双刀给你带来了。”

    “你放心，”她隐隐透出一点骄傲，“秘阁所授奇巧机关之术，岂能轻易为人所破？我来的时候他们搜过我的身，没查出我带了它们进来。”

    此时此刻薛映的眼睛才真的亮了起来。他握住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兵刃，转身将他们藏在身后蓬乱的草席下，颤声对裴景道：“军人可杀不可辱。如此我就真的没有遗憾了，小景，多谢你……多谢你。”



    狱卒的脚步渐行渐近，薛映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又凑上前来对裴景低语，语速又快又急：“小景，求你再帮我最后一件事。我床头有暗格，你用七斋特有的技法能打开机关，那里面有个匣子，匣子里有些——纸张。我死之后，你把它们和我葬在一处，若是我尸骨无存，你就烧给我......实在不方便，便用最下面的一张就行。”

    “多谢你，小景。”





    潜入薛映寝室的时候正是夜半时分万籁俱寂。裴景就着幽微烛火打开了薛映床头的暗格。那里面果然有个很漂亮的匣子，用上好的黄梨木所雕，缀着温润的和田玉和拇指大的夜明珠。匣盖一角隐隐有个韦字，不过衙内向来喜欢金碧辉煌的东西，这样古朴雅致的物件入不了他的眼，想来应是韦家家传之物。

    然而薛映不理双刀，不管木匣，裴景即便难过也难消疑虑。纸张是什么？是她情急之下听错了么？难不成是衙内留下的银票么？



    却是满满一盒书信，或者说，字条。按时间倒序排着，裴景粗略翻过，大致看过几张，越往下纸张越黄旧薄脆，字迹越模糊不清。



    “今天下了职来我家吃饭啊，小景也来，我一定哄她下厨，让她做鸡腿。老样子，给你煮虾？”



    “明日下午我便搬去衙内给我安排的新住处了，你来帮帮我吧。”



    “先前你我为元仲辛进言已引发诸多不满。身在禁军，一言一行最忌疏漏。如今穆将军一事你莫要再开口。若我得罪，也勿要为我与同僚起争执，尤其谨慎缪太师处。万望珍重。”



    “元大哥来信说实在回不来了。还有，我上花轿的时候，你背我好不好？”



    “你画完军制图出去说一声，元仲辛的大雁太聒噪，吵得我头疼，叫人抱远点儿。

    抱远点儿也行，但让他们好好养着啊，我可蹲了一天逮回来的。给他们说养好了等婚礼那日本郡马多给他们发月钱哈！”



    “映儿，爹娘均好，勿念。你听赵姑娘的话，跟元公子学本事，跟王公子学道理，保护好大家，尤其护好衙内和小景。”



    她终于翻到最下面的那张。

    或者说那册。几张泛黄的、形式不一的纸张被小心粘在一起。裴景看见了稚嫩工整的裴景，锋芒苍劲的赵简，端庄俊秀的王宽，飘逸潦草的元仲辛，龙飞凤舞的韦原，还有歪歪扭扭、却笔笔认真的薛映。

    而她久久无言。仿佛是很多年前，一个木讷少年扭捏着找她，小心翼翼地说，小景，我、我会的字不多，你把你的名字写给我，让我认一认，好不好？







    丙午年，缪太师主理朝政清塑。禁军教头薛映罪隐秘，太师察，亲审讯之。薛映畏罪自裁，殁于御史台狱，年三十七。











捌



    裴景提裙奔尽元家祖宅时，晨曦破云，晴空一碧如洗，一排大雁自北南下。秋高气爽时节，放眼望去，庭院常年缺乏打理，已是一派荒芜寥落。

    小杨在她身侧亦步亦趋，“我看他情况实在不好，这才喊了您来的，您进来一下应当不要紧，上面都不怎么管我们这里的……”



    元仲辛安分守己，朝廷精力又陆续被其他事项牵制，过了最初的那些年，元府管制已逐渐宽松。

    在风起不息的开封中，他被放逐在时间之外。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人再提起他了。

    事到如今，看守他的禁军早已从精锐换成懵懂小兵。小兵年纪尚轻，并不知里面关着的人物曾经如何显赫，只觉得职务悠闲且无人问责，与其说是看人，倒不如说是守在巷陌，看天边云卷云舒。

    也正因如此，裴景后来逐渐能够送些吃食衣物进去，顺道给守卫送些点心；小杨被派来后，她同他颇有几分交情，遇事也方便说话。



    “他如何不好？腿还是疼吗？”

    “也不全是，就是……他昨天叫了一夜。”

    裴景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她听见自己冷寂的声音，“叫了什么？”

    “叫娘，一直叫娘。还叫什么简，混着叫，叫了一夜。”小杨一脸惊恐，“裴大娘，我们老家都说，人死之前神志不清醒是会叫娘的，他怕是不成了……”





    裴景独自跑进卧房。灰扑扑的床榻上卧着一个风尘满面、霜雪满头的男人，灰乱的发丝同床头一只破旧的玩偶鸭子缠在一处。听到动静，他眉心动了动，费力挣开双眼，眼珠凝滞许久，方才聚焦看见来人。

    “小景，是小景么？”

    裴景扑过去跪在他床边，“元大哥，是我，我来了。”

    她双手哆嗦着想抚一抚他，却停在空中，迟迟不敢下手。他那么老旧而易折，仿佛一粒灰尘便能轻易把他压碎。



    元仲辛长长吐出一口气，点头幅度几乎叫人察觉不出，“看到你还好，我便放心了。”

    他微微侧首，想看裴景看得清楚一些，又问道：“边境如今还一切安好么？”

    裴景用力点头：“还好，北境那边，耶律乙辛虽已伏法，但十香词一案伤了大辽根基，他的一个侍从南逃两年，前不久被抓到押送回上京了；西境一直都好，虽偶有骚乱，但你当年惊世一战已伤了他们的元气，他们对大宋构不成威胁。”

    她看元仲辛轻轻点头，心知这是表明边境境况与他自己推演的一般无二，不由心疼道：“别想了，元大哥，劳神伤力呀……”

    元仲辛阖了眼，“好，我不想了。这原也不是我操心得来的事了。”

    他嘴角微微弯起来，“可现在我还是能放心走了……你赵姐姐来叫我了……”



    他睁开眼，看见裴景满目水光中的惊惧与痛惜，努力挪了挪手拍拍她的胳膊，静静道：“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小景，别怕。”

    “其实，对我来说，生死早就没有什么分别了。现在还活着，只是想让赵简好过一些。”

    “她是大宋和亲去的，在北辽举目无亲，四周具是豺狼虎豹，稍稍有点错处便是万劫不复。即便没有人要害她，她在那边穿不暖吃不惯，又无人怜惜，不晓得要吃多少苦……我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无非就是因为，在这样十死无生的境地里，她心里想着我，才会有勇气撕开一条活路来……”

    元仲辛长长吐出一口气，想是一连说了这么多话累狠了，但竟又有久违的放松宽慰之感，枯瘦的脸上微微泛起笑意，缓了缓神，又对裴景说道：“小景，你知道么，当年她中了蓝羽蚀骨箭，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躺在我的怀里，给我留遗言，提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她让我多护着你，说没人护着你，你容易受欺负……”

    他已然愧疚，“可我忝居开封这么多年，竟是让你料理了所有事安顿了所有人。你赵姐姐见了我，定要骂我没有照顾好你，说不准还要拧我的耳朵。”

    “我好歹也守过边关做过将军啊……”他低笑，嘶哑难辨的嗓音里沁出一丝宠溺的无奈，“我好歹也曾数次震退夏军数万雄兵，亲取夏帅首级……西境的孩子传唱有我名号的歌谣……我怎么……还会被她拧耳朵……”



    忽然，他沉寂下去，曾经铁血七年的杀伐之气竟寻不得一点踪迹，再无丝毫名震九州的靖西将军的影子。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思索，他停顿许久方才开口，声音缥缈，残破不堪：

    “其实……她拧一拧我的耳朵，也挺好的。”

    “我已经，三十七年没有见过她了。”

    “不知我现在这个样子……她还能不能认得出我。”



    裴景恍惚想起那年初见他的样子。明明是惯会做小伏低的人，兼之狡诈圆滑的一副面孔，偏偏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睥睨一切的傲气来。然而他真心笑起来时却又是明亮灿烂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无惧亦无忌，和赵简站在一处，便能照亮整个开封城。

    然而对赵简刻骨的思念已在数十载漫漫光阴中极大折损了他的心气，早年因沙场浴血难以按时进食而留下的胃疾又折磨得他虚弱瘦削；戎马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大小伤痕无数，边塞苦寒与都城湿冷交迫引发的风湿在软禁中没有救治，他的骨头都变形了。

    他最终，变成了一个黯淡的老人。



    元仲辛的呼吸愈发艰难起来。只粗重地吐着气，却无力再吸气了。他忍着痛楚，手伸进衣襟里摸索，终于拿出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荷包来，紧紧攒着，把它贴在自己的心口。那荷包皱成一团，磨损出的线头别扭地翘着，上面的花样子歪歪扭扭，约摸是枝并蒂莲。

    那里面装着他和赵简的一绺头发。



    他看着裴景，曾经搅动开封兴庆风起云涌的嘴巴艰难开合，喉咙却只发出咯咔咯咔的声音。他只得侧头示意，裴景顺着他的意思，从枕下摸出一个泛黄信封来，封口处封条上用只有他们能看懂的暗语写着，“七斋亲启”。

    当年他沙场征战，早已修好遗书一封，若他战死，便会遣亲信送到裴景、王宽、韦原和薛映手上，让他们帮他料理后事。谁成想七年百战，阎罗都没有收走他；而遗书留到现在，看见的也只有裴景一人。



    裴景颤颤巍巍撕开信封，取出里面薄脆的纸张来。她一目十行速速读过，突然狠狠堕下泪来，对他拼命点头：“姐夫你放心，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办好。”



    “吾友七斋，见字如晤。

    古来征战，鲜少人回；以身殉国，已达夙愿。切莫过悲过伤。清明寒食，有我一祭，已是感激不尽。但求者唯有一事：

    无论配享皇陵、赐葬祖坟或埋骨青山，皆于邠水河畔景色最佳处，以衣冠为冢，合葬吾与吾妻。

    邠水河畔，芳草萋萋；吾与赵简，在此结心。生时不能同衾，惟愿死后得以同穴。

    邠州郡马 元仲辛亲笔”





    元仲辛见裴景泪雨滂沱，咬了咬牙，又努力道：

    “小景，你不要哭。”

    “你不要哭……”

    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我是……去见你.……赵姐姐……是好事……你怎么……反而……伤心呢……”

    “好，我不哭，我不哭。”裴景用力点头，拿衣袖狠狠抹脸，却怎么也擦不尽。

    元仲辛强撑着提气，扼住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缓了许久，想帮裴景擦脸，手却始终无力抬起。

    最终他努力扯出微笑，眼睛奇异地燃起最后一点光亮，恍惚让人看见瓦肆中吊儿郎当的无理少年。

    “等我下去，不仅见你赵姐姐，还有王宽那个魔头呢……嫂嫂，他若知道我让你哭了……他已经在下面经营这么多年，你说，他若想给我使个绊子让我吃个亏，我人生地不熟的，我斗得过他么？”

    裴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混着鼻涕，顺着皱纹糊了满脸。元仲辛却终于心满意足：“对嘛，这样好看，小景，多笑笑，笑起来，好看。”

    “就当是……为了让我少被王宽坑……让我日子好过些……”



    小杨胆怯而焦急的轻声呼唤在门外响起。裴景收好旧信，再与元仲辛对视一眼，终于起身离去，跑进屋外清澈灿烂的阳光中。头顶有群雁长鸣，她却只听得得到元仲辛最后微弱的殷殷嘱托。



    “小景，多笑，你要笑，啊……”







    乙丑年，废靖西将军元仲辛病逝开封，年五十八。





  

  

  

玖



    天下第一繁华，当属大宋帝都开封。

    寸土寸金暂且不提。大街小巷都是人头攒动，路边店铺叫卖声不绝不息。白日里车如流水马如龙，即便入了夜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似乎每一个时间每一个角落，都喧嚣着热闹。



    而此间院落中，杂草灌木野蛮肆意地疯长，遮住了原本的茂林修竹；高树枝桠间有莺燕搭建的大小巢窝，土地石缝间常有野兔抖着耳朵晒太阳。

    它被隔绝在尘世之外，在都城纷扰中独自沉静。

    ——直到一声闷响，惊起一树鸦雀簌簌、野兔一跃回洞。有个步履蹒跚的老媪弯身拖着篮子，一点一点挪了进来。



    裴景把钥匙保存得很好，日光下看还莹起温润的一点光泽，可是门锁却已经在几十年的风雨中锈住了。门轴也染上铜绿，使原本轻巧的门变得格外沉重起来。她费了好些力气才进了院子，缓了缓神，毫不意外地发现，院落寂静依旧，却再不见从前那般清幽雅致的意境了。

    而她只是微笑，心底温澜潮生。

    “明月相照”还在。它还在就好。



    裴景忙了整整一上午。她收整了桌椅，又进了厨房，直到正午时分才端了各色菜肴出来，层层叠叠压了满满一桌。她稍稍整理衣冠，又从篮子里拿出六套干净碗筷，认真仔细地依次摆好，便开始布菜。





    “赵姐姐，你看我专门去买了橘子呢，你最爱吃的，橘子最挑水土了，北方就没有这么甜的。你好好吃吧不要想着给薛映夹菜啦，今天菜够多，不怕他抢不上……”



    “王大哥，这碗没放葱花的馄饨是你的，汤底里还给你卧了个荷包蛋呢，不过我没放虾米，我还是不喜欢小虾米……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只能做做饭让大家吃的开心，你放心，我不累哒……”



    “衙内这只鸡腿给你喔！还有你别光吃肉啊要多吃青菜，要不上起火来又要闹了。清炒小白菜我放了香菇呢，味道肯定不寡淡啦，你吃一点尝尝嘛……”



    “薛映你吃虾！有牛肉煲哦我还烤了小羊排，撒了好多孜然呢。你要多吃才有力气练武啊，不要老让着衙内和元大哥，我做了好多呢而且反正他俩也不让着你……”



    “元大哥你别老逗衙内跟他抢嘛，我还蒸了鱼呀，今天的鱼超级新鲜的，想一想夏人没有鱼吃真的好可怜……你放心我今天没备酒，你不用想着偷偷把赵姐姐的酒杯换掉不让她喝醉啦……我小声说哦不会让她听见的……”





    她今日换了一身橘粉罗裙，衣袂飘飖似流风回雪，鬓边流苏翩跹处眉目莞然，仿若锦瑟年华时。





    “我来见你们了呀。”



  

    “七斋的人都到齐啦。”



    “真好。”







    壬午年，春三月，雨顺风调。是日莺啼燕舞，日暖风和，秘阁七斋裴景寿终正寝，与世长辞，时年七十有三。









【正文完】



——————————

  

【番外】

宽景番外·春庭雪 

辛赵番外·寒山雨 

全员番外·声声叹 

~正文出场的人物番外都会涉及~



【纪年表】

1044年（甲申）：大宋少年志故事起点：赵简十六，元仲辛十七，王宽十八，裴景十五，韦原十八，薛映十五；

1048年（戊子）：赵简和亲（二十），元仲辛任秘阁掌院（二十一）；

1049年（己丑）：王宽入仕（二十二），裴景任秘阁讲师（十九），韦原任邠州商会会长（二十二），薛映入禁军（十九）；

1051年（辛卯）：元仲辛获封靖西将军（二十四）；

1052年（壬辰）：王宽（二十六）裴景（二十三）成亲；

1058年（戊戌）：元仲辛获罪遭软禁（三十一）；

1063年（癸卯）：王宽死（三十七）；

1064年（甲辰）：韦原死（三十八）；

1066年（丙午）：薛映死（三十七）；

1085年（乙丑）：元仲辛死（五十七）；

1102年（壬午）：裴景死（七十三）。

  

  

【一些说明】

整个故事都是基于大宋少年志第一部的剧情发展的，完成的时候第二季才出了第一版预告……如果和第二季情节差别比较大请见谅。

一些设定和细节我自己来说一下好了：



第零节

“式微”一般有两层意思，一指事物由兴盛到衰亡，这个不多赘述；一指天黑了。

这一部分的题记是剧中原台词，同题目连起来，是这样的：

“那些还在坚持对错的人，还在相信正义公道的少年，他们就是光。——但是天黑了。”



第二节

我填了两个原作的设定：为什么赵简会说中了蓝羽蚀骨箭给元仲辛临终嘱托时会说没人护着小景她会受欺负，以及为什么裴景剧中出场就说赵姐姐什么都会；

至于为什么设定景简入秘阁在薛映前，是因为开篇薛映便说过“掌院让我听她（赵简）的”，所以我猜测薛映入七斋时赵简已经在秘阁了，陆观年指着赵简对他说以后你就听她的。

裴景不同于宋人黑瞳的琥珀色的眼珠是个人私设，我有延边的同学，瞳色比一般人浅一些；

福康公主四岁时辽国提议和亲是史实，但和亲之事没成的原因是我编的；

辛赵婚礼参考了《东宫》李承鄞和曲小枫的婚礼；既然亲友在场，我想他们会拜亲友的。

宋朝婚服红男绿女，但本文中赵简的嫁衣是红的。我给自己的解释是这能侧面反映出她嫁的人是异族所以没按宋礼来，但实际上就是因为红色更能烘托文章气氛所以我罔顾史实了（？）。



第三节

元仲辛奔赴西境力挽狂澜的剧情某种程度上是两茫茫（见合集）的镜像。战事是私设，切莫当真。



第四节

“我守山河，山知我，江河知我。”改写自歌曲《祖国不会忘记》的歌词。我个人非常喜欢这里和电视剧开篇时，元仲辛两次被问到“此事不公”时的回答对比；

元仲辛告别七斋同窗时的动作神态和赵简告别时是一致的。他们活成了相同的样子。



第五、六、七节

可能有姐妹看出来了，这一部分的缪太师、穆将军的原型，实际上就是秦桧（谥号谬丑/谬狠）和岳飞（谥号武穆）。我们都知道倦大善良（？），把七斋的故事背景设定在靖康之前好多好多年。但我仍想看看，七斋在“莫须有”冤案中会如何行事和抉择。于是我把时空做了一个很不成熟的压缩，或者说，以扭曲的方式在七斋的时空设置了极度粗陋的“莫须有”冤案。而整个故事背景中的朝廷也更类似我印象中的靖康和宋高宗时期的朝廷。史实当然比这复杂得多，大家看看就好，切莫当真。



第五节

其实朝中为穆将军上书的朝臣不止一个。如果王宽也仅仅只为穆将军说话，他是不会死的，最多也就是丢官罢职外加废了王氏百年清誉。但他的姐妹和兄弟已经被这样的朝廷害了，他又是王宽，所以他不仅仅为穆将军说了话，更重要的是把满腔碧血化作对朝廷诸臣与风气的谏言，力求正本清源。所以他给裴景解释完他要写什么，裴景就明白他是要以死进谏。而王宽的文笔和逻辑大家是能想象到的……他一摞（？）洋洋洒洒的谏言递上去官家和高层什么反应大家可想而知……所以他把朝廷有权有势的人都得罪干净了，所以哪怕要留着裴景都得解决掉他了。



第六、七节

我没有按照cp来写牙印，但我尽力留了一些空间。大家按友情来理解他们在本文中的感情就好，但若想按cp理解，希望我的文笔也能让你们觉得是ok的；

裴景和衙内都穿白衣的细节不知道有没有人get到：裴景是在给王宽戴孝，而衙内是因挚友新丧只穿白衣以表追忆尊敬。我没查到宋代戴孝的规矩，这里私设裴景要为亡夫穿三年素衣，而衙内说两年之后给她颜色鲜亮的首饰衣物也是指守孝期满。这里的暗刀（？）是，衙内薛映随即接连离世，裴景的素衣穿了不止三年。



第八节

刚刚说过了，元仲辛的剧情有一部分是我的旧文两茫茫（见合集）的镜像。两茫茫中只说辛赵分别三十余年，没有具体数字，那既然式微写出来了，那就当两茫茫的辛赵也是分别三十七年吧；

同样，衣冠冢也是两茫茫（见合集）的镜像，读过的姐妹大概能get到。两茫茫的元仲辛没有遗言，在式微中他有了遗言，遗言和两茫茫中赵简为他做的事一样：在邠水河畔他向赵简求亲的地方，为他建了衣冠冢。



第九节

裴景布菜的顺序其实是七斋众人离开的顺序；

临近生命尽头时，老人大约是能有感应的。裴景感觉到了，于是换了少时装束，回到七斋基地，做了一桌好菜，去和亲友团聚了；

“七斋的人都到齐啦，真好。”是裴景第一季第五集结尾52分33秒时的原台词。我想这个呼应还是蛮重要的。



感谢你们看到这里。如有兴趣，还可以期待一下接下来的三篇番外，会补充一下正文没提到的内容。正文出现的所有人物都会在番外中出现。



  

【后记】

下面全是我自己的碎碎念了，不感兴趣的可以划过啦~



从2020年夏几个灵感碎片跳进我脑海里到现在，我没有一刻敢想，我可以写完这个故事。

列大纲的过程其实还蛮简单，整个思路就是所有人都不能按自己的意愿走向结局（？我在干什么？？）。赵简是护国安邦、为女子正名、与元仲辛白头偕老三个夙愿的同时毁灭，王宽是性格所驱不屈不折，元仲辛是“故人长绝”和“将军百战身名裂”，衙内死于自己的赤子心肠，薛映军人天命战死沙场终成空想。无奈的是由于我笔力和水平不够，没能让文章尽可能地去迎合历史也没写出时代的悲剧和宿命感。

同样，每对cp（牙印也算友情向cp吧）也都不是按各自的想法走向结局的。可以对比一下宋大志播完后倦大给出的剧本（可能二志开头也出现了，但我写的时候还第二季开没开播）：

元仲辛：“若真是死路，我们没死在一起，该多遗憾。”

王宽：“无论结果如何，我会一直陪着她，如果真有末路，起码我会倒在她前面。”

薛映：“我没死你就不会死。”



关于裴景：

其实我一直都是写辛赵的，宽景牙印在我写过的东西中多作为背景呈现。不过这一次，在这个故事还没有雏形、仅仅在我确定我会尝试写一个悲剧的时候，我就确定裴景会是最后一个走的人，也因此衍生了裴景视角。

她本来应该一辈子活在王宽和七斋兄姐的佑护之下，活出最纯真最天然最无忧无虑的模样。但是赵简的离开让她失去了第一层庇护，而从她和王宽共同决定舍生取义之时，她就已经站到所有人的身前。这也是为什么只有薛映的结局和我最初写下的不同。薛映在最初设想中的结局是被酷刑折磨致死。但我觉得不对，因为裴景还在。她不可能放任薛映受尽折磨而只做一个痛苦的旁观者。她一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出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她的弟弟。所以她找尽门路，给他送去双刀，让他有尊严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非死于奸佞折辱。

写完了复盘我才发现，整个故事中裴景给了其他所有人东西，给元仲辛丫丫君，给王宽果糖，给薛映双刀，但没有给过赵简和衙内东西。而恰好这两个人的离开都是突如其来的，这两个人是唯二没有被裴景保护过的，这两个人，分别是裴景的姐姐和哥哥。而也是这两个人带给她的转变是最大的。第一季她还只能听着简辛宽三个人分析局势，赵简走后，她已经能自己看清局势了。她是自己看清局势之后，主动做出了支持王宽的选择。在这个阶段，她保护了元仲辛，把丫丫君还给了他，作为漫无边际的软禁岁月的陪伴；她保护了王宽，保护他不改本心，至死都是竹影摇曳中自墙头跳下的少年。而衙内走后，她既被迫又主动地站到七斋剩下的所有人的身前。在这个阶段，她保护了薛映，让他不至于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跟着衙内丧命，给他送去双刀了却他的遗憾，让他作为军人有尊严地死去；她保护了元仲辛，在二十余年中疏通守卫的关系让他日子好过一些，最后又去看他帮他完成他的遗愿。薛映在迟来的一步中亲眼目睹衙内的死亡不仅是牙印的重要节点，也是裴景的。在这个故事里，所有人都把裴景当做成年人相处看待（废话如果王宽把裴景看做幼女我真的会报警的），只有衙内从始至终都把她当做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先后有三个屏障，赵简王宽韦衙内，赵简的离开是突如其来的无可奈何，王宽的离开是他们夫妻二人保护与被保护角色的转变，在那之后衙内是唯一护着她的人。这里不是说薛映不护着她，而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和王宽诀别时她的潜意识就开始认为她要成为保护所有人的人，但衙内对她不加掩饰的宠溺还是更容易让她有心理上的依赖。我个人很喜欢她为了保住薛映把他敲晕的那一段。从衙内死亡到她敲晕薛映可能都不超过两分钟，但就在这两分钟她彻底完成了被保护者到保护者的蜕变。

同时，她是七斋唯一寿终正寝的人，她自己的人生相较之下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是以她对七斋的感情和她的心性，她实际上是把其他五个人所经历的悲痛都完整地体验了一遍。但是她到最后也依然是个纯真而温暖的人。她以一己之力尽力完成了除赵简和衙内以外其他所有人最后的心愿，最后她去见他们的时候，心里一定是释然又开心的。巧合的是，“七斋的人都到齐啦，真好”这句话自她口中始，也自她口中终。

关于赵简：

赵简的安排大概会很有争议吧。她一生三个夙愿，护国安邦、为女子正名、与元仲辛白头偕老，同时的毁灭（？）大概就是被迫和亲这一种可能。同时开脑洞那段时间我重温红楼梦体会到探春远嫁和亲的悲剧，然后孤城闭播出来着……再加上那段时间老有姐妹说极其抗拒元仲辛即是耶律乙辛的设定，我就想着万一“耶律乙辛”也是辛赵的好结局呢（？）所以就这么决定了赵简入辽和亲的结局。赵简的故事这不是全部，这里提前剧透一下，还有一篇番外给她。她是斋长，是七斋的核心与灵魂人物，也是第一个离开的人。婚前剧情原本只有寥寥几句带过，但行笔至此，总还想给他们最后的热闹。



关于正文想说的差不多都说完啦，我们番外见。

 

上一棒：@小龙虾养了只皮卡丘 

下一棒：@明明不是小明的清明 

 #是现代pa凛裳

 

  萧凛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漂亮并不是一个贬义词，也并不完全用来形容他的容貌。事实上，作为一个国家级的知名的舞台剧演员，漂亮的不仅是他外在的五官和身段，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他的背景和身份，以及他的为人处世。

     外传他有一个非常高贵的出身，以及一个非常温婉美丽的妻子：前者的“高贵”无所考察，至于后者……

     初现端倪的时候也无从考证。有这种说法完全是因为与最开始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候完全不同的、萧凛无论是跑行程还是在后台休息都戴着的镂空雕刻的荼靡花的戒指，而他本身跟荼靡花是没有关系的：无论如何，他传播的最多的名声都还是以“山茶花”居多，用“清丽”这样的词语形容他也完全不会觉得奇怪，或许他就这样质本洁的人。

     正因如此，荼靡花和他纠缠在一起，就显得缱绻得格外与众不同一些。萧凛是一个很实诚的人，他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妻子得到确切的证实是在一次采访中由某个孤独一掷的记者问出口：

     “外界传闻您已经结婚，有一个妻子。”本来就面临着被炒鱿鱼风险的记者更是不怕死地问出这个困扰大家已久的问题，“是真的吗？”

     

     萧凛最开始只是含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在后来的杂志专访里却明白了当地说：“是的。”

     “我确实已经结婚，我的夫人是一个非常温柔优雅的人。”他说这样的话慢慢的、恳切的，口气十分认真，“在入行之前我们就结婚了。我对我的夫人，是一见钟情。”

     说到这里，萧凛居然露出了浅浅的笑——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在非工作期间，他对陌生人是很少会露出这样真心的、难以掩饰的笑容的；不过他又微微拧眉，主持人马上追问：“是您的……夫人不让公开吗？”

     萧凛眼神微微凝了一下。

     “不。”他说，“只是公不公开的，最开始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当然，如果当时我有现在这样了解我的夫人，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公开的。”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公开，确实有很多思量。这一场公布对于萧凛来说是没有压力的，作为舞台剧演员，虽然是公众人物，以他的本事，既没有向公众宣发隐私的必要，也没有刻意维持单身人设的必要；二则是之前为什么不公开的原因，不公开实最开始则是有点误会的意思。

     “所以最开始其实您并没有很了解您的夫人是吗？”

     “我是一见钟情嘛。”萧凛倒是很坦然，“了解需要时间。”

     难得见得他兴致高的时候，主持人索性又趁热打铁地补问：“能让您一见钟情就决定结婚的人我们真的很好奇，婚姻毕竟是一件大事。能不能稍微说一说您的夫人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萧凛向来又是很稳重滴水不漏的人。然而又很罕见的，他的语气十分笃定和真诚：

      “夫人她在我心中是特别善良，特别坚韧，特别温柔，特别好的一个人。”

     主持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所以其实像您这样的人一见钟情的并不是外表吗？”

     “那倒也不是。”萧凛急忙摆手，又很感叹似的，“我的夫人确实很好也很漂亮，只是美貌相比起其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值得特地强调而已。”

  

   

     人们总是觉得萧凛是不同的。

     这也许和他沉静的气质有关系，而且他说话也总是很有韵味，正如同在现在这样的社会中，很少会有人用“夫人”来称呼自己的配偶：又或许是因为他的采访中谈及到妻子的时候神采奕奕，人们对他的私生活便好奇起来，还是以一种看乐子的心态，这样的心态里难免夹杂了些许恶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身为萧凛的妻子的女士，似乎但凡她没有那么好，都会被铺天盖地的质疑撕个粉碎——

     不过很可惜，说过了，萧凛是一个很诚实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说他的夫人善良、坚韧、温柔的，那她就是善良、坚韧、温柔的；

     他说她是一个漂亮的人，那她就绝对是一个大美人。

  

     确实就是大美人。她的照片被扒出来的时候只在中药铺子的柜台边上露出一个梳着长发髻穿着旗袍的袅袅婷婷的背影，虽然看不到脸，但确实也担得起配文“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样的形容。

     不过照片有些年头了，还是她当初当学徒的时候的照片，也不曾露脸，网友们苦挖无果，只晓得萧凛的夫人是年轻美貌还带编制的女中医。后来被圈内大佬爆料，说萧凛背后又是什么圈的太子爷啦，连带着他夫人的身份都爆了一些：

     原来是叶家的大女儿，“云想衣裳花想容”是说她的名字的成分更多一些。叶家是哪个叶家，世代从政的那个叶家。可惜到叶冰裳的奶奶这一代的时候，“清廉”两个字已经和叶家人挂不上边；再加上她和家里人关系实在是不好，于是自请离家，出来自学中医。当然，至于为什么她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又为什么离开叶家独自拼搏，这些事情，都是萧凛成婚那段日子后才摸个清楚。恋情的公布，也是萧凛和她商量后的结果——原因似乎就是他的那位妻子考虑他的工作更多，但是萧凛本人似乎并不觉得他的工作有这种单身需求，再加上他更加倾向于维护他的妻子一些——毕竟他的妻子原来在叶家遭受到的待遇就不好，后来为了脱离原生家庭更是经历了一些不太光彩的事,甚至是后来的婚礼都遭受到破坏——总之就是一些不好说的事情，导致他的这位妻子或多或少有点缺乏安全感，所以即使是他的妻子觉得不公开对他的工作更有利的情况下，他还是公开了自己已婚的消息。

     据说双方第一次正式接触时就是在大家族们的正式聚会上，在那以后两个人就订婚了；但是按照萧凛本人的说法，他似乎更早，早在叶大小姐大二的时候进入中医院考察的时候就已经对她一见钟情。

     能够得到的消息大概也就这一些，其他的再也挖不出来了，再专业的狗仔也没办法获得更多的消息。这件事倒是也点醒了部分人：能和叶家搭上边还滴水不漏的,这一点似乎也在说明萧凛本人后台到底有多强悍。他从来都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出现在观众面前的，这是关乎他自己，旁人总以为他是普通人，但是如果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他的妻子，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

     他本人可能无意，但是放出的这些消息添油加醋，又有一些引导舆论的意思：叶家似乎有些理亏，全家搬去妹夫的地盘，已经不在本城很久，总之对这件事也没有表态；后来谈到妻子的妹妹，也没有说过不好的话，外面的人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也就不敢乱开口。总的来说他和他的妻子是一对很体面的夫妻，这一点很多同行都说过，说萧凛不管是做事还是为人都还很不错，很会照顾人；本来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结果庆功宴上几个懂内幕的同行喝醉酒胡言乱语被捕风捉影：

     “诶，我们萧凛就别敬了——萧凛不能多喝酒的，他说喝醉酒要麻烦他老婆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老婆真的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哎你懂什么，妻管严？不是不是，乱说什么，你们自己问他.......”

     一群人洗耳恭听着，结果这个爆料的人直接醉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大胆的又凑到萧凛身边嘻嘻哈哈地问一些他和他老婆的事；一般来说很难把萧凛这样的人和这样的气氛联系起来，但他融入地很好，还按照规矩喝了一杯酒，只是语气依旧不急不缓的：“凛自罚一杯。我确实不能喝太多，喝太多夫人会担心，实在是对不住。”

  

 

     萧凛的“不能喝太多”并不因为他不能喝酒，恰好相反，他酒量非常好，哪怕是高度白酒也能喝倒一桌子人，通常他还是收拾大家场子的那一个；只是回家晚了还是犯晕，这个时候往往就要麻烦他的妻子，那点酒虽然醉不倒他，但是他这样洁身自好的人自然也是会嫌弃自己身上不好闻的，再加上他也不完全是克制的人，偶尔也能让他发点疯——

     所以，进门，先喝醒酒汤，再洗澡，这两道程序偶尔也会让他感到有些许的烦躁。居家的萧凛，每当这个时候他的感情才生动地被展现于人前。

     展现在他的妻子叶冰裳面前。

     

     叶冰裳是大家庭的闺秀，永远亭亭玉立着，说话温温柔柔和和气气，让人很容易想到“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样的话；加上她学中医，身上总是有股草药的味道，但是她又是聪明的，常人讨厌的中药的苦味在她身上闻不到丝毫，但是保留了让人宁静的那一部分——或者说禅意。

     倒也容易让人误解她是不争不抢的那一类人。显然她并不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把她逼急了她是有些狠手段的：譬如她如何和她那该死的家族割席，双方当真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份来自萧凛的感情，然而她的教养是自己教会自己的，她的人生经历和她与人相处的谨慎也息息相关，以至于在和萧凛结婚前面对他的感情都十分犹豫，最后处于一种利用他保全自己全身而退的心态答应了萧凛——大概也是碍于萧凛的面子，叶家才不至于撕破脸皮鱼死网破。

     结婚前她甚至再三好心地提醒了萧凛自己的身世，甚至说上了“如果你是对那个大小姐一见钟情的话那我们就不必要继续相处了，最开始我只是想利用你摆脱我的家族而已”这样的话，几乎是把利用萧凛摆到了明面上说，她是完全不介意外人说她依靠萧凛的势的；然而萧凛也并没有多介意，反而是认为“你有苦衷，孤军奋战确实太辛苦了”把叶冰裳一句堵死了。

     叶冰裳这个人吧——说实话以她的才华，她的家族不给她提供助力，对她的影响也没有太大，她是一个很努力很刻苦的人，不然也不会凭本事进体制：虽然她表面上好像借助萧凛多一些，但也远远算不上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这样的程度，除去对利用对方这件事有一些愧疚以外，她对感情上还是想纯粹一些。

     她一向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说辞的。容貌的美丽并非能长久，内外的魅力却并不能通过见到的第一面就体会。于是，“他为什么会对我一见钟情？”就成了叶冰裳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因为爱可以无踪影地温润地来，自然也可以无声地静默地走。叶冰裳对这样恐怖的东西的认知很通透，萧凛总说让她不必因为借他们家的势而刻意许诺一段婚姻作为谢礼，可惜她这样的人道德感还是太高，然而她又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偿还给萧凛的，再三权衡之下补办了婚礼成了正式夫妻——

     这样一看，能结婚，误打误撞还颇有一些挟恩图报的效果。

     叶冰裳在最艰难的那几年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从法律的角度上讲，红本本上见面不超过几次的萧凛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虽说想让叶冰裳放下戒备要走的路还是太长，但萧凛的努力却也并非白费：

     萧凛这个人，温润的表象永远是表象。他渗透进叶冰裳的生命里，在她的身体里缓慢的、炽热地交融，他有着不清晰表露占有的侵略性，从她的身体走向生活；他总能突破重重地褪去外界的物质附加在叶冰裳身上的污浊，他的真诚堪比这个世界上最锐利的武器，把叶冰裳的防线瓦解得无声无息。

     他做到这些用了几年？五年？六年？所以当她意识到自己对萧凛有感情上的需求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罪大恶极的事,令她感到恐慌。

     叶冰裳终于是一步一步被萧凛主动“引诱”到把他看成是自己的一部分了。说来也奇怪，在离开叶家以后参加工作，遇到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正常——正常到她回想起在家那二十年就像一场梦。

     “爱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的，所以爱比其他感情更可怕。”叶冰裳后来就在医院团建的时候发出了这样一句感叹，“和是药三分毒一个道理。”

     她向来低调，这样的话说出来无异于平地惊雷，呼啦啦一下炸开:从此她也成为有对象的人群中的一员了。

     新来帮忙的小男孩涨红了脸：“冰裳姐有男朋友了？”

     叶冰裳摇了摇头：“没有。我结婚了。”

  

     叶冰裳这话说的不是没道理的。原先度蜜月是萧凛安排的，叶冰裳几乎没有提过意见，她就这么顺从地挽着他的手臂，不到必要时刻绝对不说话。萧凛在朋友圈发照片，他朋友在下面评论：

     你们是我见过最像老夫老妻的新婚夫妻。

     还不是说他们感觉一点儿都不蜜里调油。萧凛有点纳闷。叫庞宜之出来喝酒，庞宜之一看他就数落他，这婚结的草率；萧凛严肃地纠正他，怎么会！冰裳人可好了！庞宜之冷笑，说真有这么好你会出来跟我喝酒？

     萧凛急红眼了，拉着庞宜之拼了命的喝，喝断片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电话把叶冰裳叫来拉人的，后来才晓得是隔壁桌一个叫莫姒婴的，是叶冰裳在中医院的学妹，正好也在旁边撸串，本来不想管这事儿的，奈何“叶冰裳”这个名字同名同姓的实在少见，就尝试着联系了叶冰裳，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是，于是叶冰裳就把萧凛带回家了——

     至于庞宜之……这姑娘彪悍得很，据说还把庞宜之揍了一顿，理由就是一个大男人居然背后偷偷说人家女孩子的坏话！莫姒婴指着庞宜之鼻子骂，叶学姐是个大好人！你懂个屁，你们这群臭男人！把庞宜之骂蒙了。

     回头庞宜之跟萧凛说，你得操心一下你未来的情敌的性别；萧凛一开始没有太放在心上，后来才知道庞宜之确实没骗他。叶冰裳从来不收男生的花，但是她收女生的呀！

     好吧。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叶冰裳这么好，大家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虽然说萧凛是这样宽慰自己的，但是给叶冰裳介绍对象的导师、病人、乃至于病人家属仍旧不少，同批次的、新来的人里总有人往她桌子上塞东西，还要理直气壮地说：

     “叶医生这么年轻，钻戒也没有，大家误会也是很正常的嘛。”

     “有对象？噢，有对象好啊，干什么的？”

     “哎，小叶啊，这么年轻就结婚，还是要多看看世面多认识认识几个……”

     叶冰裳实在是插不上嘴就只好默默微笑着听着了，实在是有犀利的问题才回几个：譬如说问到小年轻出来打拼，叶冰裳就说放心啦，我和我对象都是体制内的；一般人理所当然地想到“诶是不是老师啊”，叶冰裳想到其他人偶尔也叫萧凛萧老师，于是也点点头，说算是吧；又问聚少离多要不得，怎么你对象从来没来过这？叶冰裳就说自己工作忙也还在努力学习，带对象来影响不好之类的。

     没几个人信，还是有人借着各种理由塞东西给她的，礼物回绝不完。退掉一些不能收的暧昧的香水和玫瑰，另一些终于是不能不收了。偶尔下班比较晚，萧凛在家里做好饭，看到门开的第一眼往往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她妻子手里各种各样的东西，例如等人高的娃娃和鲜花。

     萧凛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还要问娃娃怎么来的？叶冰裳叹气说是孩子们送的，谁能拒绝可爱的孩子呢；萧凛又问鲜花呢？叶冰裳不好意思地说是同科室的女孩子送的。女孩子！三个字让萧凛吃了好大一个闷亏，一看里面的花：百合，羽毛郁金香和满天星。叶冰裳还要犹豫地问他，你vip坐席的票能不能送我一张？我们科室有个新来的姑娘是你的粉丝但是买不到票，她正好那天过生日……

     萧凛回问一句你来不来？

     叶冰裳不好意思地说，我那天值晚班。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嘛，行不行？

     萧凛叹气。这些花到底是和家里的山茶、玫瑰和荼蘼放在一起，成为叶冰裳休假在家打理的一部分。叶冰裳还叹过气，说山茶和荼靡的花期相近却不相同，有凋有败的；萧凛倒是喜欢纠正她的一些悲观思想，他觉得明年的春天山茶还是会和今年荼靡重逢的：花是春天的一部分，而春天永恒存在。

  

     “明年的山茶花会知道荼靡花的故事。”

  

  

 

     萧凛就这样跟叶冰裳说。他要亲口跟叶冰裳说，叶冰裳常常说很害怕错过，如果时间是一个循环，如果他没有办法越过时间线去找叶冰裳，那他就在原地等，等到第二年叶冰裳再来的时候经过他，这样不就不会错过了吗？

     前几年叶冰裳听到这样的话只会发愣，后来被他逗笑了，萧凛就要说：“夫人，我是认真的。”

     他说这种话有点黏糊，不是撒娇的口吻，大概是因为咬字，夫人这两个字本来就有郑重其事的亲密，他就很喜欢从背后抱叶冰裳的时候咬这种字，哪怕叶冰裳在打电话完全不会理他说的什么，但是叶冰裳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很喜欢洗洁精洗过后手掌的触感和那一点儿很淡的柠檬味，她的手十指纤纤又细又长，模仿弹钢琴的动作，翻飞得就像蝴蝶。

     要么就是在晚上要睡觉之前。如果他们没有一起吃晚饭，譬如萧凛要去应酬之类的，叶冰裳的习惯就是看书，毕竟她还那么年轻；萧凛回家喝了醒酒汤洗个澡就能看到她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站在墙边练习纠正颈椎的站姿，她摘取过草药的手捏住书的一角，凑上前去还能闻到他们身上共同的沐浴露的香气，叶冰裳就会放下书说：“回来啦？”

     当然也有她看入迷没留意到萧凛的时候——萧凛烦就是烦这里，这意味着她可以无限放松没有戒备，叶冰裳对他打开心门他当然开心，但是谁来管管他的死活呢？喝酒洗澡真的是太容易头疼了。他晕乎乎地站在她旁边笑着问自己身上有没有酒臭味？他很喜欢耐心地等叶冰裳注意到他，他喝酒喝得眼睛底下出血丝，声音都放轻了许多，看起来就怪难受，还要说，冰裳，我去洗个澡，待会晕在厕所里了怎么办？

     了解他的人就知道这是他有点儿要发疯的前兆了。虽然说醉到完全动不了那是不可能的，还没有人能把萧凛喝到那种程度：叶冰裳很担心他私自在外面喝这么多会不会出事。既然夫人这么担心那他是定然不做的。只是叶冰裳太专心了，大概是没听见，这时候萧凛就要叹气：

     “冰裳，今天很忙吗？这么晚了还在看书？”

     萧凛这人偶尔还是有点坏，坏就坏在他有时候四分的醉意能被他说成八分，而且还是故意表现出很廉价的演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知道他在装；但是真的难受起来了反而会把八分的难受装成四分，想让叶冰裳操心自己是真的，不想让她太操心自己也是真的。

     他自己都坦然承认自己追爱的时候真的有蛮不讲道理：毕竟他的原则就是追老婆嘛不寒碜。他自己自爆自己这种小心思的时候倒是挺坦然的，有一种不怕这种小把戏失效的“嚣张”，跟他本人在外的形象大相径庭，大抵这个时候已经是非常幸福和睦的关系了。

     他不靠粉丝吃饭，他的也有很大一部分甚至算不上是他的粉丝，而应该称之为“影迷”。以至于他在自爆自己结婚以后他甚至在社交软件里毫无顾忌地置顶说：“二十岁一见钟情这种事没有道理可以讲。”

     外界对他英年早婚感到十分可惜。

     然而对他本人来说，好处有且只有——用这种办法拉进和叶冰裳的距离比原来那种妥帖安排她的办法更凑效。叶冰裳通常就小心翼翼地把他拉起来，扛在肩上，萧凛不敢把自己的重量都压叶冰裳身上，却又不敢不压，叫她看出端倪，只好假装半晕不晕的，在叶冰裳耳朵边上假意呼吸困难，天知道他平常是绝对不这样干的，吹得叶冰裳耳朵通红；叶冰裳叫他两声他又不应，这会儿好像又是真醉了。

     萧凛是演技派的，叶冰裳就叫他骗了，以为他真的是醉了，耍小性子，耍疯。捏着叶冰裳的腰身就往身下拽，别的什么都不干，叶冰裳被他捂在胸口听呼吸声和摩挲声，抬起头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萧凛的下巴，听见自己心鼓如雷。

     叶冰裳轻声问，萧凛你好些了没有？

     萧凛牵着她的手圈住自己的脖颈，说你摸摸我；有时候叶冰裳眼镜还没取，硌着他了，他还耐着性子把她的眼镜取下来。叶冰裳又试探性地说你没醉！萧凛嗯一声，他也说自己没醉呢；说完就把鼻尖埋进叶冰裳的头发丝里头，圈着她翻个身，两个人滚进被窝里。

     那叶冰裳就觉得他醉了。又叫两声，萧凛不动，安安静静的，叶冰裳就从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挪出来。萧凛只晓得怀里的人跑了，开门又关门，外面又传来水声，最后黑暗里一双沾了水汽的手摸上太阳穴，叶冰裳身上的温柔的味道把他包裹住，指尖细细的声音也轻轻的，落在他身上的气息就像蜻蜓点水。她问他，萧凛，萧凛，你好一些了没有？我给你煮了茶和蜂蜜水，你要不要起来喝一点？

     折腾到半夜两点，第二天叶冰裳顶着大眼袋去上班了。从这以后萧凛再也不喝出五分醉，就算是有一醉方休的气势那也会先准备好一些解酒的：可惜只要是挂在叶冰裳身上他就永远睡不醒，眯着眼睛像个睡美人，他总爱装这个，骗叶冰裳来把他吻醒，从这些吻里品尝到叶冰裳渗透的小心的试探的感情，再从这些感情里琢磨她的信任有几分。

     毕竟叶冰裳是连手机都不查的人。就算是萧凛根本不设密码叶冰裳也从来不查手机：她只是偶尔看着萧凛故意不关的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界面发呆，又很快移开眼睛，仿佛这是很不好的，侵犯隐私的。

  

     萧凛的手机界面就很简约，甚至最开始壁纸都不换，或者轮换一下花花草草山山水水，总之不搞花里胡哨，在家里从不锁屏，反而是叶冰裳会替他随手摁一下，但是绝不查岗——

     他的社交软件置顶有两个人，一个是他那个不争气的亲爹，再不争气也是亲爹，聊天记录就只有转账和一些不痛不痒的问候，经常没有聊天的；另一个就是叶冰裳，有情头有昵称，聊天记录有叮嘱有日常分享，还有问要不要买菜回来，一般都在最上面；再往下非置顶第一个就是庞宜之。反正工作上的消息来的很多，所以他的红点也是最多的，是萧凛一失踪就开始狂轰滥炸的那类人；再往下就是别的一些朋友了。

     总的来说他的朋友圈还是干干净净的。萧凛加的人不少，正经朋友，学校的老师同学，剧团里的同事，甚至酒肉……呃，确实也是有的，人进社会磨砺难免就要吃这些亏，萧凛倒也从不因为这些事抱怨：只是有时候就会忍不住跟叶冰裳打电话，但是通常又念叨不了很久就挂断，哪怕是受伤的时候同样。萧凛在舞台剧表演练习的时候也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只是他永远直着脊梁，倒是很能忍。

     一群人在化妆室卸妆往往就能听到他在旁边打电话，开免提，声音却不大。他问：

     “现在在忙吗？”

     大概是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柔和得如同温柔拍打着沙滩的潮水：“没有。”

     他有一些师弟师妹喜欢听墙角，努力从舞台剧的的后台音乐里听他们的萧老师还有电话那头的八卦。他们剧团自己的人是知道他是已婚人士啦，从他把花花草草换成婉约的女子照片——直到那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去年冬天远远地见过一次，穿着一件重工呢子大衣，戴着顶贝雷帽，在他们的休息室里等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城楼上的古旧的钟；她说话轻声细语的，总让人忍不住想起沙沙的下雪的声音，还给他们都带了药包，味道不比他们用的那么难闻。

     定力不足的小伙子看见她就忍不住眼睛乱飘。

     萧凛问她：“你吃了饭没有？”

     那边的回答断断续续的：“嗯……东西放在了三科室……吃饭？还没有，不过我也不是很饿……”

     “今天这么忙？”

     “是有点，可能没有办法回来吃饭，你可能要自己解决一下了。”

     “……”

     再后来就伴随着轻微的开关门的声音，他们说什么就再也听不到了；其实他们也不太懂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外人问起来，他们就只需要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因为他们自己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师兄名声在外，但是他的感情生活，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如果要问，那他们就只需要夸好看就可以了嘛！能把难闻的草药味调成香薰的人能是个丑恶之人吗？能当他们的嫂子吗？当然是不能的。如果有别有用心之人编排一些恶劣的过往，他们也只会很无语地说，说批判的武器永远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以恶之恶有时候也有必要之类的。

     有时候跟人云亦云的外界的人没什么好讲，但是也觉不允许其放任。萧凛的师兄弟妹们倒是都懂这个道理，甚至是萧凛的亲兄弟都出来说过公道话，渐渐的那种不好听的声音也就再也见不着了。

     

     叶冰裳自己不太关心这种事，相比起已经摆脱的阴影，现在的生活才是更加重要的；再加上“萧凛的妻子”是谁，没人扒到过，所以她的生活平静的很，一点困扰都没有。反倒是同科室的那个小粉丝倒是一直很关注这件事，经常会跟她提两嘴，直到有一天叶冰裳问她：

     “你觉得他的妻子应该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两个人一边舀西瓜一边吃着，妹子听到她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睛，吓得叶冰裳手不稳，西瓜差点摔下去；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确实很好奇。妹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那我当然愿意相信她是个好人啊。”

     “不是说她又漂亮又温柔还是体制内的吗？还是我们的同行诶。”妹子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戳了戳西瓜，又换上一脸嫉恶如仇，“怎么还有人说女方配不上，我们美丽漂亮的体制人！这样的身份配什么配不上啊！瞧不起谁呢！”

     “萧凛应该也算是个好丈夫吧。”说话的是嘉卉，说起来也算是叶冰裳的学妹，但是实习正好分配到了这个单位。她本来在旁边听的，忍不住出声，说，“这两年是在帝都了，但是以后他要是去了别的城市，经常要演出什么的，也不知道他老婆是哪里的编制，不知道会不会经常回家……”

     应该会比叶姐的丈夫好吧。她心底吐槽了一句。旁人对叶冰裳的印象都是很温柔又稳重：也有人会真的好奇她的丈夫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叶冰裳经常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有时候还要咨询她们这种恋爱经验丰富的小辈：如果对男方有感情上的需求，要怎么委婉提出来之类的——导致她们都觉得，她老公是不是不行。

     从来没见他来接过自己的妻子下班，也从叶冰裳的生活轨迹里扒拉不出他的影子——除了偶尔的特殊节日叶冰裳会提一嘴要和他一起过日子以外基本没有听她说起过。不过能搞到萧凛vip的席位，大概也具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吧？她们总是想，又替叶冰裳惋惜。做了两年同事后就小心翼翼地问过叶冰裳：“你和你现在的老公是因爱结婚吗？”

     叶冰裳思忖一下说：“不是。”

     她又很快补充：“不过现在也还好，他对我挺好的。”

     叶冰裳说的是实话。她的同事们也有一些年轻的姑娘，更喜欢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或轰轰烈烈,所以想不通她这样的大美人怎么这么年轻就进了婚姻这一个巨大的坟墓还过着平静似水的生活；唯有一个上了四十岁的主治女大夫才不急不躁地发表看法,让他们年轻人少操心人家小夫妻。群里同届不同行的莫姒婴之前还提过一嘴说见过叶学姐的男朋友，但是这家伙好像很愤怒，口风又很死，套半天什么都没套出来，虽然好奇，久而久之也就那样，没有证据，那就是假的。

     “凑活什么热闹，人家过的很幸福啊。”女士冲着给人诊脉的叶冰裳的背影点点下巴，“今年明显就要比去年幸福多了，她老公应该是真的对她挺好的。”

     之前那个男孩子在旁边都不说话，只做事。嘉卉看他一脸失恋的样子，忍不住叹气。

     “至少也不要太丑吧！！”一边的年轻实习生双手合十开始祈祷，果然人还是视觉动物啊，“叶姐真是个好人啊！”

  

    

   

     叶冰裳当然是个好人，这一点嘉卉就知道，叶冰裳可以为了那个年轻的实习生要一张萧凛的现场票，她非常非常信服叶冰裳，从实习生到正式入职到现在一直都很信服她，他们那一届跟着叶冰裳做实习或者论文的就没有不佩服她的，好像医者仁心确实就是说的她这样的人。

     是来了一个农民，从帝都临近的山区来的，来的时候医院已经下班，没有常规检查的项目，只挂了个名在他们科室，说自己耳朵里面总是疼。叶冰裳问他怎么来的，他说走路，山区穷到没有车，进了城帝都的打车又贵又堵，从凌晨四点走到现在，结果还是来晚了。

     这样的医院不管的啊。年长的女士已经下了班，叶冰裳最大，都等着她做决定。她说，做吧，我来给你简单的检查一下；检查完开药发现卡一刷几乎花掉了可怜的农民一半的积蓄，如果不开药，那可能又要做手术。叶冰裳又犹豫了。

     她和农民说：我给你开点药水和几副中药吧。药材是后面剩下的，可以送你，正好是我们用不上的。

     处理完就到了两点。嘉卉和那两个年轻的实习生本来就要值夜班睡医院，叶冰裳说自己要回家，这几个都不放心，她温柔地笑，说有人来接啦，不用担心。

     他们还是坚持要送。

     好像就是从这个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叶冰裳那个丈夫总是不出现了。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医院门口停着一辆车，大厅门口一个人高高的挺拔的站着，看着样子很年轻，穿着宽松的冲锋衣，还带着给口罩和黑帽子。本来叶冰裳也不矮，又瘦，站在那个人身边就显得格外纤细。

     从未有见叶冰裳那样急切地奔跑过，高跟鞋跑的大厅地板响：在叶冰裳落入他怀中的前一秒他才取下口罩来，露出鼻尖下的小痣，温和地叫了一句：

     “夫人。今天怎么这么晚？”

     

     年轻的实习生们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年轻的舞台剧演员的那些事，也并不是不知道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冰裳姐的情况，只是从来没想过把这二者联系起来，手机里还存着叶冰裳送的剧院的票根的照片，刹那间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这是我的同事们。”叶冰裳拉着他的手，又对着他介绍说，“这是我的丈夫……嗯，你们应该都认识。”

     她小声补了一句：“还请大家保密。”

     萧凛看见他们还地笑笑。

     “不用太见外。”他跟网上一样温和，“一起去吃夜宵吗？”

     

     最终还是大雨拦住了。两个人就这样走进雨幕中，萧凛低着头耐心地等叶冰裳上了车才自己走到驾驶位上去，露出一整张脸来；叶冰裳冲着他们挥手，眼睛弯弯地，说再见。

 

  

     ——“像月亮照在水里，像水中长出了月亮。”

     舞台剧演员萧凛成名剧念白部分台词由他自己所写。

     献给了他的夫人。

  

fin

*萧凛✖️叶冰裳

*随手短打 小甜饼

*如题 if 没有邪骨没有魔神没有神女

他们的一生该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生啊…

（昨晚又因为这部剧哭了

• 十六岁的叶冰裳同家人去城外上香，后来她独自一人下了马车踏春而行。漫山遍野盛开的荼蘼花，她摘了一朵，别在耳后，笑得格外灿烂。

• 有人来寻她，于是她便应声跑了起来，耳边的花随风落下。

 

• 那朵花，在她走后被另一个人捡了起来。

 

• 萧凛人生的第一次心动，他在开满了荼蘼花的山头，见到了一个比花还美的姑娘。

 

• 叶冰裳在城外施粥时，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她。

• 萧凛知道叶冰裳在为流民和乞丐施粥，恐贸然出现唐突了她，于是便悄悄地去看。女子耳尖微红，声音也小小的。他心里却十分满足。

• 后来，京中闺秀诗会，她一首绝句响动京城。萧凛找来她的诗，偷偷地誊抄了许多。未能告诉她的爱意，都写在了诗里。

 

• 在宫宴上，叶冰裳第一次见到萧凛。温润如玉，气质儒雅，还对她低头问好。从此，她又多了一个不可得的眷念。

 

• 那次宫宴萧凛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站在叶冰裳面前，可他却紧张极了，脑海里一片空白，那些夜深人静时反复诉说的心意，此刻竟半点也说不出来。只呆呆地同她说了一句，叶大小姐好。

 

• 萧凛懊恼极了，连夜去宫中的藏经阁里找来了《论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一刻钟速成情话高手》、《菟丝花攻略手册》。又很有私心的拿走了几本他目前还用不上的书，比如《夫妻那些事儿》、《育儿三百经》。

 

• 忘了说，萧凛还偷偷自学了一本书——《男德的自我修养》

 

• 萧凛向来极聪明又好学，凭借超高的领悟力，他终于同叶冰裳说了他的心意。告诉了她，他对她一见钟情。

• 叶冰裳含着泪回答萧凛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 萧凛去求了他的父亲给他一个恩典，他想要叶冰裳做他的王妃，此生唯一的妻。

• 大婚那天，满城都来喝彩。十里红妆，郎从白马下来，背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

• 众人欢闹中，萧凛掀开了叶冰裳的盖头，吻上了她的唇。

 

• 庞宜之打趣，新娘子那么美，一个不够，得再亲一个。

• 叶冰裳的脸都红了，含羞带笑地看着萧凛。

• 萧凛装作没懂她的意思，又低头吻了她。

 

• 被庞宜之等一众好友灌得大醉，萧凛摇摇晃晃走进他们的婚房，同叶冰裳喝下合卺酒，揽过她的时候，萧凛顺势灭了其他蜡烛，只留下两盏龙凤花烛。

• 叶冰裳是萧凛第一眼见了便就想要的人。如今得偿所愿，怎么可能还愿意做清心寡欲之人。自然是要同心上人共度良宵美景。

 

• 酒精与美色双重诱惑下，叶冰裳由自愿到被迫着接受。那一晚，她在萧凛身下哭得嗓子都哑了。

 

• 萧凛是个好学且富有实践精神的学生，第二天晚上又拉着叶冰裳学习他在书里看到的其他知识。

 

• 叶冰裳发现萧凛很喜欢搂着她。好几次醒来，都发现她被他拦腰搂在怀里。

 

• 叶冰裳渐渐喜欢上搂着萧凛睡觉。

 

• 萧凛不知在哪里学的，某天下值回来时给叶冰裳带了一捧花。他说娇花配佳人。

• 第二日，萧凛送了叶冰裳一箱子珠宝首饰。让她每天换着戴，不准重样。

• 第三日，萧凛休沐带叶冰裳去京都最有名的酒楼吃饭。饭后，他们没有坐马车回去。萧凛说散散步吧。于是，他牵着她的手逛着繁华热闹的京都夜市。一路上，她拿起什么，他便买下什么。

• 第四日，萧凛上朝，叶冰裳夜里被他折腾很了，没能起得来。萧凛也不恼，只是在最后非要将叶冰裳从被窝中捞出来，弯着腰凑到她跟前，叫她为他系上腰带，替他戴上官帽。

 

• 他们过着最寻常夫妻的生活。

• 他会在下值后给她送礼物，会在他休沐时带她出去游玩，会在清晨为她画眉，会在夜里为她缴干头发。而她，会为他裁衣纳鞋，会给他绣荷包香囊，会为他洗手作羹汤，会候他归来一同用膳。

 

• 上元节灯会，萧凛为叶冰裳亲手做了一只可爱的兔子灯笼。

• 清明时分，春雨绵绵，萧凛撑着伞揽着叶冰裳来到叶冰裳姨娘的坟前。他立誓，此生定会好好保护叶冰裳，珍爱她照顾她。

 

• 萧凛真的有好好地在践行他的诺言。

 

• 五月赛龙舟。昭玉、虞卿和庞宜之一组，萧凛、叶冰裳和钟泰一组。最后一向骁勇善战的宣城王殿下输了。没办法，谁让他只顾着和自家娘子谈情说爱呢。

 

• 钟泰：谢谢，将恋爱脑殿下拉入黑名单。以后这种比赛禁止🚫小情侣参加。

 

 

 

• 中秋夜，萧凛和叶冰裳在宫里用完晚膳后，萧凛拉着叶冰裳在宣城王府的院子里赏月。

• 皓月当空，萧凛说，冰裳，你比嫦娥还要美。

 

• 重阳佳节，他们一道去爬山。叶冰裳身子娇弱，需得走走停停，但萧凛却甘之如饴地陪她慢慢走。还打趣道，若不是她，他可看不到这不照山的夕阳好风景。

 

• 萧凛背着叶冰裳下山，叶冰裳问，殿下，冰裳重不重？

• 萧凛：重。

• 背上的女子气急，小拳头捶上男人宽厚的背，却硌得自己手疼。

 

• 背上背的是他的一生所爱，是他的一见钟情，是他的未来。如何能不重？

•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平凡的四季。

  
  

• 后来，萧凛被他爹派去漠河治理水患。叶冰裳为他准备好行李。当天夜里，猫儿叫了一整夜。

• 萧凛走的时候，叶冰裳还在床榻上睡得正香，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 第一日，萧凛给叶冰裳写信，信里道，冰裳，我好想你。

• 第二日，萧凛给叶冰裳写信，信里道，冰裳，我好想好想你。

• 第三日，萧凛给叶冰裳写信，信里道，冰裳，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 第四日，萧凛给叶冰裳写信，信里道，冰裳，我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

• 第五日，萧凛给叶冰裳写信，信里道，冰裳，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封，你怎么都不回我？

 

• 直到第十日的中午，萧凛见山是叶冰裳，见水是叶冰裳，连天上的云都觉得像叶冰裳。

• 萧凛又追加了一封信，“冰裳，漠河里的水，甚苦。”

 

• 第十一日，叶冰裳终于收到了萧凛的第一封信，她写道，“殿下，我亦很想你。”

 

 

• 后面几封信叶冰裳收到时，很不凑巧，她正与昭玉一块听曲儿。

 

• 看着那一封封痴情的信，昭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玉树临风的六皇兄还是个痴儿。她同叶冰裳打趣着萧凛。

• 叶冰裳笑着摇头反驳昭玉，她说，“昭玉你暂时还不懂。”

• 车马慢，书信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萧凛继位，叶冰裳被封为皇后。萧凛的后宫，永远只有她一人。

• 继位后的第三个月，叶冰裳怀孕了。

 

• 于是，萧凛见到了叶冰裳的另一副面孔。

• 白日里她同他还是娇娇俏俏的小可爱，晚上她就嗔问他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什么今天上朝时没有亲亲我。

• 萧凛心想：早上上朝时她还在孕吐，现在半夜三更，又突然说想吃冰糖葫芦。

 

• 觉得学习永无止境的萧凛白天看奏折、哄老婆，晚上陪老婆用膳哄老婆睡觉。等老婆睡着后熬夜苦读《应对孕中妻子五百招》及《如何治疗产前焦虑症》。

 

• 终于，在兵荒马乱中，萧凛度过了漫长的十个月。

 

• 萧凛给孩子取名萧昀。

• 萧昀两岁以前，叶冰裳从不假手于人，亲力亲为地照顾。

• 待他会说话后，开口的第一句也是含糊不清地唤叶冰裳，娘亲。

• 萧凛有点吃味，怎么就知道娘亲，爹爹不好吗？

• 五岁那年，萧昀被萧凛送去了不照山跟着庞宜之、季师叔学艺。

• 萧凛：别问问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当早早独立。他才不可能承认是吃儿子的醋。谁让这小子天天和他抢媳妇。

 

• 叶冰裳哭成泪人。萧凛一边心疼得搂着她，一边吃味，我去漠河治理水患时，她怎么都没哭？连信都懒得回……萧凛想到这醋劲上来了。

• 那天夜里，堂堂盛国皇后，被逼在床榻之上，反复地说，“阿凛，我很想你。”

 

• 叶冰裳：别问，问就是非自愿。

 

• 萧昀学成归来时，萧凛教他温良恭俭让及治国之道，叶冰裳教他为人既要善良又要有所谋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 后来，萧昀继承皇位，成了同他父亲萧凛一样的明君。

 

• 盛国国君萧凛，一生励精图治。在他的治理下，盛国国力日益强盛。而他这一生只娶了妻子一人。其妻叶氏长女，温良贤淑，仁慈爱民，少时常于城外施粥，时有善举，城中百姓皆赞之活菩萨。

 

• 传闻他们是一见钟情。夫妻二人相守一生，恩爱非常。

• 萧凛，真的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FIN——

他们会在每一个平行时空里都相伴一生，恩爱一生。

写的不好是我的问题，说我可以但请不要说我笔下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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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虽比黎苏苏二人早一日出发，但她终究体弱只能坐马车，几乎是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四日遇上了二人。

  

  彼时天将黑，萧凛与叶夕雾支了火堆围坐在旁闲聊，叶冰裳赶到悠悠的停下了车。前几日雇来的马夫只答应送她一程，后面几日都是她自己驱车，早已换了一身便行的黑衣，依旧帏帽遮面。

  走到二人面前，她揭下帏帽，先与黎苏苏对视一眼。

  

  叶冰裳见她神色清明，不知有未有中傀儡术，虽然这次她并未做二人的催化剂，但多留一份心眼总是好的。朝她颔了颔首，黎苏苏亦对她点头。

  随即视线移向萧凛，他在狱中多日，如今又风尘仆仆，显得有些狼狈，但仍风姿不减。一时间周遭空气流动，两人相对无言。

  叶冰裳眼睫泛红，前生在情丝之事东窗事发后，便再也未见过殿下，既然她如今又能再见萧凛，说明因果是可以被改变的，不是吗？久久望着萧凛充满生气的脸，她想此刻她是应该哭的，胸腔中翻江倒海，舌尖甚至泛起铁锈味，却没落下一滴泪来。

  萧凛最终却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一如往昔，张开双臂：

  “冰裳。”

  她像是得了释放令的犯人，扑进萧凛的怀中，多日来像是绷紧的弦，终于舒展片刻，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手紧紧搂着他。

  她道：“殿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凛失笑，挂着的心却也悬落片刻。“我从未责怪你，那日在大殿中，是澹台烬……对我施了禁言。”他说。

  

  萧凛低头却见她溃烂未好的手指，心顿时如刀绞，伸手抓住她的指尖，眼底流露出痛色:“是我不好。”

  叶冰裳揪着他的衣襟，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泪却先流了下来。萧凛伸手轻轻将她眼下的泪拂去，又抚平她的眉心，借低头掩饰眼中的水光，两张脸亲昵的蹭在一起，泪水却砸在对方脸上交融。

  叶冰裳肩膀微微颤抖，有些恍神，自从澹台烬回了景国，她与殿下总是聚少离多，每每见面，少不了的是生死与泪水，叫她怎能不恨。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生前死后渺无前尘，萧凛却不是，他一生高洁，却落得个那样的结局……她咬了咬下嘴唇，抬起头和萧凛对上眼神，在他氤氲错愕的目光中伸手，一点一点拭去他脸上的泪，勾出一个笑容。

  殿下，此番若我侥幸保住一条性命，绝不叫你再为此落一滴泪。

  叶夕雾在一旁见他二人旁若无人温情的样子，难得的沉默了。

  尴尬的开口：“时辰不早了，以免澹台烬追上来，我们即刻出发吧。”

  萧凛点了点头，叶冰裳伏在萧凛胸前，依旧提防的盯着她。最终还是被萧凛缓缓拉起了身。

  后面几日叶冰裳弃了马车，和萧凛共乘一匹，果真是快多了，不多时便到了驻扎地，只是一片苍无并不见有驻扎之迹。

  

  萧凛吹响秘哨，庞宜之果然带着人慢慢围了过来，见到萧凛和叶夕雾眼底漫过欣喜，又见到了叶冰裳，脸色又变。

  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略过她，面带喜色的同萧凛和叶夕雾讲话。这一路上三人不是赶路就是萧凛同叶冰裳讲体己话，虽然萧凛偶尔也会与她搭腔，但终归是有隔阂，这会见到庞宜之眉梢都带着喜色。

  见到这场景，叶冰裳忽然觉得有些微妙，心头泛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沉重，她眼睛几乎不敢离开叶夕雾，紧紧盯着她。

  

  果然，几人亲亲热热的寒暄后叶夕雾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散发出一股异色的光彩，见此情况，叶冰裳如坠冰窟。

  哪怕她已经没在粥里下孔雀胆，哪怕叶老太太还好好的活在世界上，哪怕她已经提前叮嘱了叶夕雾，却仍然改变不了结局吗。

  萧凛和庞宜之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于是便迈步过去想要查看她的情况，叶冰裳此时几乎冷汗都出来了，全身颤粟，心口狂跳，极度的惊恐从脊柱蔓延上来。

  不，不……！

  就在萧凛靠近她的一瞬间，叶夕雾手中变化出一枚噬魂锲，欲往他腹部插去。叶冰裳几乎用尽她此生最快的速度，不过一息之间，将叶夕雾扑倒在地，她催动护心鳞护在心口，却依然有一部分扎进了血肉。

  叶冰裳在扑倒她后，缓缓露出了笑意。

  借视线盲区挡住众人的视线，从腰间掏出一柄早已准备好的短刃，握住叶夕雾的手往里推一寸寸扎进原来的伤口。她忍住闷哼，几乎是连根没入，随之血液喷薄而出，飞溅在二人脸上。

  

  意识已渐渐模糊，叶冰裳却双眸发亮，盯着叶夕雾变化的眼神，见她从空洞慢慢变清明，意识回笼。

  

  她做到了。

  

  叶冰裳终于敛起笑容，唇中吐出鲜血，偏头见萧凛目眦欲裂的冲过来抱住她。

  叶夕雾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原地僵住了，直到身边兵士对她举起剑，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庞宜之心头极其复杂，他一向看不起叶冰裳，没想到这种关头却是她替萧凛挡下一击，而他一向欢喜佩服的叶夕雾却一路跟过来只为刺杀萧凛。他赶忙围过去查看伤势，见到露在血肉外的一截，他瞳孔剧烈收缩，居然是噬魂锲！又有些庆幸幸好萧凛没挨上这一击。

  他悲愤道：“二小姐，难道你一路跟到这里，就是为了替澹台烬暗算殿下吗？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叶夕雾看了看抱着叶冰裳一脸痛色的萧凛，又看了看对她面露失望的庞宜之，最后望向自己的沾满血的手掌，全身颤抖，泪水滚落，“不……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姐姐……殿下……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萧凛手背青筋爆出，尽力压了下去，嘴唇发白，最终道：“先回去。”

  ……

  叶冰裳半卧在床上，垂首静静听着庞宜之和萧凛的交谈。

  

  “这东西叫噬魂锲，会吸人鲜血，日积月累，使人虚弱而死。”庞宜之道。

  

  萧凛手掌收紧，呼吸一滞。“还有办法吗？”

  庞宜之迎着他的目光，无声的摇了摇头。

  叶冰裳弱弱开口：“可否让我与殿下单独交谈一番？”

  庞宜之看了看她，又看看萧凛，得到萧凛的点头后起身走了出去。

  萧凛一步步走到榻边，了无生气，叶冰裳跟了他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如此死寂的神采，萧凛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颊边，泪水渐渐滚落，感受着她的温度。

  她虚弱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摩挲着他眉下的痣，眉目眷恋。“殿下，尽快为我挂魂幡，送我出灵吧。”闻言萧凛泪水更甚，“不！”他下意识拒绝。

  叶冰裳一愣，随即璀然一笑，“殿下，你别担心，我不会死的。只是若不让人知道我已身死，澹台烬绝不会罢休。”她凑近萧凛和他四目相对，凄婉又温情，“殿下，若你不失去点什么，澹台烬他绝不会放你南下的。”

  萧凛懂她的意思了，他眼角的泪渐渐风干，形成一道泪痕，“冰裳，今日的事你一早便知道么？”

  叶冰裳答：“殿下说的是哪件事？我知你今日有身死之险，却不知澹台烬是这般借三妹妹之手的，更不知道……”她顿了顿，“澹台烬会用噬魂锲这样阴毒的东西。”

  萧凛眼底猩红，“你不知道就敢这样挡在我身前？谁叫你这样以身犯险的？若真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办才好。”

  冰裳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好了，你帮我叫下二妹妹来，我有话同她说。”萧凛抹了抹泪站起身来，安抚的摸了下她的发旋，得到一个温敛虚弱的笑。

  ……

  叶夕雾仍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事间，即便庞宜之替她解了傀儡术仍然如行尸走肉般，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只见叶冰裳倚在榻上，冷着一张清丽的面容朝她望来，犹如一把利刃。

  “你之前是怎么同我说的，今日若非我在，萧凛可就真因你身死魂消了。”她冷冷开口。

  叶夕雾不住的眨眼，开口想说些什么：“我……”

  却被叶冰裳打断：“别忘了那日我和你说的，你现在立刻回景国去，和澹台烬说你爱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再也装不下别人，要和他好好过日子，和他说我身死了，萧凛痛不欲生。若他仍要发兵，你便以命相逼。”

  叶夕雾拉扯着袖子，心内一团乱麻。

  她接着道:“这是你欠我的，如今我已将死，你还欠我一条性命。”她审视着叶夕雾，“还有，不要忘了你的目的，你若对澹台烬心软，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尘尽弃了，曾经为你而死的人全都将因你蒙羞。”

  

  叶冰裳静视着她，叶夕雾此人圣母又自私，若不下剂猛药刺激她，恐怕就要和澹台烬缠缠绵绵双宿双飞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以为自己亲手害死了一条性命。

  叶夕雾终于阖上了眼，重重的点了点头，左边一只眼睛流下了泪。

  在亲眼见到了叶冰裳的魂幡，亲手送叶冰裳出殡之后，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和萧凛道别，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

  

  更深露重之时，一只如白瓷的手从地底伸了出来。

  白衣乌发，一瘸一拐的走向前方还亮着灯火的小镇。

  ……

  再听到澹台烬的消息已是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叶冰裳隐姓埋名独自生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

  这日她从城外采药回来，听见城内许多人在议论，听说景国君王与王后大婚当日双双纵火殉情，如今举国大乱。

  叶冰裳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这一次澹台烬未曾得到护心鳞，怕是当晚便被黎苏苏拔了邪骨。澹台烬自觉被背叛，若生不能在一起，共死也是不错的结局。

  什么神仙妖魔，世上多的反倒是痴男怨女。

  ……

  当晚她早早睡下，再睁眼居然看到了她自己。

  不，是八岁的自己！她看到小小的叶冰裳在门房罚跪，纤瘦细弱，看着活像五六岁的孩童般。她却听自己说：“小姐真是可怜，明明年纪小小又懂事，只怪这嫡庶之别，生下来便低人一等受尽挫磨……”

  又见到自己跟在情窦初开的十六岁的叶冰裳身后，和少年萧凛并肩走在城中大道，她感受到自己这具身体心内发出稚嫩慈爱的感慨：小姐熬了那么多年，可是熬出头有一个体己真心之人了。

  叶冰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嘉卉的身体！明明能感受到身体的情绪，可为何自己不能控制！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刚落水后叶夕雾来看望，不——挑衅，看她飞扬跋扈趾高气扬，床上虚弱的捂着被单聆听的叶冰裳，自己心内忿忿又心疼床上娇弱的少女，几乎气的想落泪。

  又来到叶家投敌之日，自己被一具柔软的身躯护住，飞进轿中的肮脏菜叶尽数砸在了叶冰裳身上，鼻尖酸胀，心里又想：这样好的人，一定要有好报。

  最后来到宫变那日，因为茫然又害怕，只能紧紧拽着叶冰裳，听到她绝望的回答，心里想哭又惊恐。一个老太监挥着刀威胁，“快！把值钱的都交出来！”自己哭着说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了，直到刀刺过来的那一刻被拉在了叶冰裳之前，随后入肉，意识渐渐消弭。

  看着那具美丽却又如枯死的花朵般的身体远去，流下了眼泪，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句感慨：

  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叶冰裳猛然惊醒，泪水和汗水已然浸湿了枕头，她胸腔狂跳，看着漆黑的屋内，她想爬起来点一盏油灯，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团青蓝色的荧光，像是一朵小小的兰花。

  它在叶冰裳眼前轻盈的跳着，随后钻进了她的颈间。

  叶冰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泪水决堤如潮涌。

  ……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景国的冬天总是很冷，不过终于入了春，气候好多了，但她体寒，仍是围了披风，来到溪边等待赴约。

  当日萧凛实在不愿弃她南下，执意要带她一起走，叶冰裳莞尔一笑，以吻封缄。

  “两个月后，泛舟相迎。”

  见一清俊身影远远划桨而来，叶冰裳又捂了捂披风，回头瞧这青山沟谷，眉目朦胧，像是在怀念什么。

  叶冰裳倚在萧凛怀中，衣白如初，眉目如故，萧凛问她在想些什么，她声音温软，笑道：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萧凛闻言也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二人泛舟远去。

  

 

  ——正文完

  

  

  

  今天看完更新有点小小崩溃

  说给冰姐开金手指也没开成，但其实说实话感觉写的并不是冰冰复仇记，倒像是失去了主角光环的主角团，看的时候就感觉三观炸裂，本来想再写多一点，但是今晚真的伤了

  希望平行世界的冰冰和萧凛别再遇到这群奇葩了

  

新年伊始，又是一年春节。

虽说现如今仍是战火纷飞，但春节这样的日子，总是不一样的。

能团聚的尽都团聚了，没能团聚的也都互相报了平安。这世道，见一面少一面，大家伙还是希望尽量不留遗憾罢。

而作为军人的刘成，连带着女子小队全体队员，自然没可能回家过年。

但总不能不过年吧。

这不，宿舍门口贴上了对联。

这里提一句，对联是欧阳兰写的，在薛敏的夸奖下飘飘然接下了这个活儿。虽然写完后不出所料被柳如烟酸了一阵，那二人又开始打闹了。

正看着二人追逐着，宿舍里的电话响了。

“喂？”冷月接起电话，“队长，找你的。”

收起笑意，薛敏接过听筒，“你好，行动科女子炸弹小队。”

“薛敏。”

电话那头是刘成。

“啊…刘科长，有什么事吗？”莫名的，薛敏有些面热。

听说电话那头是刘成，柳如烟也不继续嬉闹了，巴巴地凑到薛敏身边去，八卦道:“哟，刘成啊。”

“回来吧你，人家两口子说话你凑什么热闹。”欧阳兰手快，一把把柳如烟拉回来。

“什么两口子…”薛敏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暗自嘟囔着不小心说出了声，惹得电话那头的刘成轻笑。

刘成不放过任何一个亲近她的机会，出言调侃到:“你看看，你嫁给我，咱们不就是两口子了嘛。”

“八字还没一撇呢…”薛敏决定绕开这个话题，“刘科长您屈尊纡贵、亲自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好啦好啦，不捉弄我们薛大队长了。”刘成语气依然轻快，“没事不能找你吗？”

“…不说我挂了啊。”

“薛敏，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与恋人的祝福总是令人羞涩，所幸屋内只剩薛敏一人，小队队员呢——早就识趣地让出了私人空间。

其实让不让也无所谓，毕竟刚吃完饭这俩也互相道了新年快乐。黏腻的氛围似乎成了结界，完完全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等着一起回宿舍的队员们。

总归是过年，又恰好这些天任务少，大家倒得了几天清闲。

不过吧，有时候越闲，事就越会主动找你。

薛敏就遇上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当然，是她自己以为。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今儿个是大年初四，柳如烟一大早就爬起来精致打扮，等到她收拾完后便缠着大伙陪她出门置办新行头。

“我不去。新找到本内部资料，今天不看完我浑身难受。”

“我的悠悠球坏了，我想让冷月姐帮我修一修。”

“喏，玲玲的悠悠球，我也没法出去。”

“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老娘今天可什么都不给你们买！”柳如烟将目光投向薛敏，“姐大~只有你了~”

“我…”薛敏也想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毕竟柳如烟逛街的战斗力惊人，实在疲惫。

柳如烟堵住薛敏还未想出的借口，愤愤道:“如果你今天不是要和刘成约会，那就和我去逛街！”

“我们没…”薛敏想起昨夜约会的场景有些羞赧，“好吧好吧，陪你去。不过今天可不能像上次一样逛到百货商场打烊啊，我们最好回来吃晚饭。”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打扰你们晚上的约会的~”柳如烟向薛敏投去了然的目光。

薛敏不自然地瞥向一旁，留下一句“还不走？”后便快步出了门。

“薛敏你就惯着她吧。”

“略略略，臭脸婆你就是妒忌姐大对我好。”

好吧，宿舍某两只的日常斗嘴，只会迟到不会不到。

柳如烟缠着薛敏晃晃悠悠走到军统大门，却看见卫兵拦着个女人。

隔得远远的，只听见风中稀碎的争执声。

“让我进去！快让开！”

怎么回事？这年头还有人敢来军统闹事？

“出什么事了？”薛敏快步走向门口。

卫兵见了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扯开女人的纠缠向薛敏敬了个礼，开口解释到:“薛队长，您来得正好。这大姐想找刘科长，但她又拿不出有效证件，我们当然不敢放行。这不，就在这儿闹起来了。”

找刘成？

薛敏心下疑惑，却也没生出什么特别的想法，转身朝那女人问到:“请问你是？”

“哦，我…”女人眼珠滴溜溜一转，“我是刘成大哥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妻啊。这大过年的，刘成大哥又是一个人待在这边，我娘让我给她未来女婿送点特产。”

“刘成这小子还在老家有个未婚妻？呸，男人。”柳如烟听到这话可不淡定了。

女人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刘成大哥脸皮薄嘛。再说了，我们那家子人可没住这儿，他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啊。”

“姐大。”柳如烟看向默不作声的薛敏，“没事吧…”

薛敏挂起笑脸向柳如烟摇摇头，然后朝着女人打着商量道:“刘科长是我的上级，既然姑娘你同他有关系，那我自然要帮他好好接待你了。”

女人上下打量着薛敏，没说话。

“为了安全起见，你没有证件的话，这军统还是没法进去的。”薛敏继续到，“不过得先妥善安置好你。要不，我带你去附近的酒店先暂时住上，等联系好刘科长之后再决定。”

“好啊好啊。还是刘成大哥的手下好，才不像这几个门口的，凶巴巴的。”女人撇撇嘴，提上行李跟在薛敏身后。

“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啊。”

当然的，少不了柳如烟的郁闷。

复杂的一天很快结束了。

月亮慢悠悠升起，微弱的月光撒在阳台。

薛敏双手撑在栏杆上，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不知想些什么。

“薛敏。”

薛敏低头望去，是刘成。

他手里好像拎着个什么东西，朝着楼上轻轻挥动着。晃啊晃的，哐当哐当响。

见到刘成的一瞬间，薛敏压抑的小情绪喷涌而出。

今天将那女人送到酒店后，薛敏打刘成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直到晚饭也没看到他人影。

现在倒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不对，怎么能叫做没事人呢？应该叫亲亲未婚妻千里寻夫的刘科长呀。

酸泡泡愈想愈多，咕噜咕噜的吵得人心烦。

薛敏装作没看见刘成，气鼓鼓地背过身去了。

而站在楼下等着邀功的刘成可懵了，这才半天不见，薛敏怎么一见他就生气了？

想不了太多，刘成三步合两步，认命般去哄未来老婆。

“我今天没按时赴约，是我的错。”刘成微微倾向薛敏，“上面临时通知去隔壁局开会，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不过刚好那边有家你爱吃的糕点，专门给你带回来的。喏，还是热的。”说罢，献宝般举起了手中的食盒。

薛敏不理睬刘成，又将身子侧转至背对他的一方。

刘成这时才发现薛敏的情绪来得不对劲，扼住双肩将她掰过正对自己，强行霸道的动作却又带着温柔关切的语气，低声问到:“怎么了薛敏？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可没什么事，有事的是你亲爱的未婚妻。”空气中弥漫着酸味。

刘成饶有兴趣地挑眉，戏谑到:“薛大队长这是准备嫁给我了？”

“别打诨。”薛敏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的娃娃亲未婚妻今天可是来军统找你了啊。啧啧，还提着丈母娘给女婿的特产，真让人羡慕啊。”

“什么娃娃亲？”刘成有些莫名其妙。

“人我都替你安置好了，在街角那家酒店。”薛敏的语气透着隐隐不爽，“别装蒜，她可知道好多你的事。不是娃娃亲，难道是你以前惹下的风流债啊？”

刘成见薛敏这副模样，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只能低声下气又赌咒发誓地继续哄着:“天地良心啊，我从头到尾可只有你一个。至于娃娃亲什么的，我父母在世时可没和我提及过，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说还有这一出啊。”

见薛敏不信，刘成又继续到:“咱们去酒店找她对峙，看是不是真凭空冒出个娃娃亲。”

“去就去，别到时候心疼你的小未婚妻。”

“诶薛敏你这是什么话啊…”

酒店房门被叩响。

还是白日里那个女人开的门。

那女人先看见薛敏，刚想说些什么，又看到一旁的刘成，眼中溢出惊喜来。

而此时薛敏看向刘成，却只看见他的眼中也同样堆积着惊喜。

“小梅，你怎么来了？”

“妈让我给你送点土特产，怕你一个人在这边过年吃不到家的味道。”

“哎呀，这可是好东西，我拿回去得好好享用。”刘成没忘记薛敏在身边，“薛敏，我到时候给你带过去一些，你和小队一起尝尝我家那边的味道。”

“哦对，哥，你这手下是还不错。”小梅忍不住夸赞起来，“你单位门口那几个人可凶了，要不是这位姐姐来，我怕是见不到你咯。”

薛敏垂下眼眸，连礼节性的微笑也支撑不住了，只想着迅速逃离这里。

不过逃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她一片茫然。

“你瞧我，太激动了还忘了介绍。这位是薛敏，女子炸弹小队的队长。咳咳，也是…你未来嫂嫂。”刘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薛敏的茫然思绪被打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刘成，还是忍不住问到:“她不是你娃娃亲的未婚妻吗？”

“什么呀，她是我表妹。”刘成有些哭笑不得，“小梅啊，合着你就是这样向你嫂子介绍自己的。我就说嘛，白日都好好的，怎么晚上回来你嫂子就给我摆脸子。”

这玩笑可开大了。

小梅也知道因为自个儿的原因，竟让这对情侣生了间隙，猛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解释到:“这还不是因为我怕卫兵以为我是来攀关系的穷亲戚，不让我进去见你，才编出个未婚妻的话术嘛。没想到让嫂子刚好听到，还误会了呀…”声音愈说愈低，头也愈埋愈低。

事情这样明了，薛敏可全明白了，真称得上误会一场。

想到自己今日的闷闷不乐，拈酸吃醋的别扭，还有第一次与未来小姑子会面的尴尬误会，耳尖偷偷染上了赤色。

然后，化作了似埋怨似撒娇的小动作——轻轻掐了下刘成的胳膊，附带了一句“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我今天不该去开会，也不该没告诉你我还有个小表妹，更不该没发现我的小敏队长居然生了这么久闷气。”面对薛敏的亲近，刘成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谁是你的啊？”

“你闻闻，哪儿来那么浓的酸味呀，难道不是我的未婚妻偷偷酿了罐香醋吗？”

“喂，谁说要嫁给你啦？”

“我不管，小梅都叫了嫂子了。你是她嫂子，那就是我未婚妻了。”

“懒得理你。”

“回家咯，要给小气鬼未婚妻煮宵夜啦。”

“…你！”

而此时沦为背景板，并充当电灯泡的小梅，只能默默感慨一句:“表哥，呃，谈恋爱还真不一样哈…”

• 剧集时间线，人设偏剧集，私设有

• 最后一集结婚证盖章上面写的12.28

• 三胎家庭，结婚八周年，李思崎七岁，李昱成五岁，李玥凌三岁

    

    

    

    

    

    凌晨一点，李峋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为了今天一整天都能好好陪朱韵，只能尽量把工作都排在昨天。

    朱韵靠在床头睡着了，腿上还摆着电脑，电脑已经息屏，有即将滑落下去的趋势。

    一看就知道是在等李峋回来。

    估计是太累，没熬住就睡着了。

    李峋叹了口气，默默把电脑关机放在床头柜上，大手揽着朱韵的腰轻轻把朱韵的外衣脱下，可还是惊动了轻睡的朱韵。

    朱韵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见近在咫尺的脸，配合着抬起胳膊：

    “回来啦。”黏黏糊糊的小奶音听得李峋想溺在这种温柔乡里。

    “嗯。”李峋扶着她躺下，帮她掖了掖被子，打算去洗澡。

    朱韵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可还是挣扎着想等李峋一起睡。

    李峋俯下身亲了亲她：“困了就睡，晚安。”

    虽然朱韵没能撑住，但李峋躺下的时候，像是习惯一般，朱韵的小手摸索着去抓李峋的手。

    “我在。”李峋关上灯，往前凑了凑。

    朱韵才沉沉睡去。

    

    

    早上八点，朱韵悠悠转醒，李峋正坐在旁边回复工作消息。

    朱韵挣扎着爬起来，趴在李峋肩上：“早安。”

    李峋转过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把手机放在一边：“早。”李峋顺了顺她的头发，“今天想怎么过？”

    他果然记得今天是结婚纪念日，朱韵的脸上扬起笑意。

    朱韵想了想：“想过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啊。”李峋佯装思考，点了点头，“可以。”

    “真哒？”朱韵的眼睛亮晶晶的，冲着李峋眨眼睛。

    “真的。”李峋凑上前去，“你再睡一会儿，我把孩子们送到林老师那。”

    自从他们俩结婚以后，和林老师的联系相当频繁。林老师也像是把李峋当亲儿子一样，有什么需要都急着帮忙。

    带三个孩子太累，况且朱韵也经常要忙工作的事，孩子们就经常去林老师家。顺带连孩子们的早教都免了，天天被教授们带着在南湖大学里转悠。

    朱韵默契地抬头亲了李峋几下，看来他早就联系好林老师，空出今天和她单独过。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都安排好了还假装什么都没准备。真是嘴硬。

    

    “都起床了，今天送你们去林爷爷那里。晚上去接你们。”

    三个小孩都醒了，也没到房间里打扰他们，只是坐在自己房间里玩自己的。

    李昱成和李玥凌一直都很乖，从小就安安静静的，最难搞的就是李思崎。

    不过就没有李峋搞不定的事，李思崎和他爸拌嘴就没有一次赢过，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说的嘴。

    “爸爸，妈妈能不能一起送我们去？”李思崎问。

    “不能。”李峋把李玥凌抱起来，到卫生间给她洗脸刷牙。两个哥哥自力更生。

    “为什么？”李思崎穷追不舍。

    “因为妈妈带你很累，要休息。”李峋面不改色地说。

    “哼，才不是。”李思崎气鼓鼓地穿上衣服。

    “爸爸，今天为什么要去林爷爷家？”李玥凌问。

    李峋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昱成就先把话接了过去：“我知道！今天是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

    这都给你知道了。

    李峋猜，估计是昨天晚上朱韵碎碎念的时候给这小孩儿听见了，听力真好。

    李峋默认，李玥凌捂着嘴偷偷笑。

    李氏家规：当爸爸要妈妈的时候谁也不能抢。因为每次妈妈都站在爸爸那边。

    被李峋教的，这几个小孩都机灵得很，从小就知道给爸爸妈妈留空间。

    

    “走吧，别磨蹭了。把想带的东西都自己带好。”

    再牛的大神，照顾孩子的时候也只能跟在后面絮叨。

    

    

    送完孩子们，李峋去拿自己定好的花和礼物。

    李峋不是一个擅长浪漫的人，这一点，朱韵很明白。

    况且，繁重的工作几乎填满了李峋的所有生活，朱韵也每天都忙得团团转，能够慢下来谈情说爱的时间实在太少。

    只要有他在，所有浪漫的浮华都不重要。踏踏实实在一起才是真的。

    但李峋知道，朱韵是需要浪漫和仪式感的。

    不论是刚在一起时换朋友圈简介时的雀跃，还是收到玫瑰花时的欣喜。虽然每一次朱韵都说不需要这些，但收到礼物的喜悦都是真的。

    所以，只要有时间，李峋都会想办法给朱韵准备惊喜。

    他希望她能真的成为他捧在手里的公主。

    

    一大捧玫瑰还真有点不好搬。

    本来人家可以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但李峋就是觉得自己亲手送给她才最有诚意，而不是让朱韵从快递员手中拿过来。

    那样，就像是一个固定的模式一样，还不如不送。

    虽然看上去是狼狈了一点，但最重要的还是亲自把他们搬回家。

    朱韵已经醒了。

    李峋不在的时候，她总是睡不沉。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干脆起来干家务。

    “咔哒——”是开门的声音，肯定是李峋回来了。

    朱韵的脚步里似乎都带着兴奋，快速跑下楼迎接他。

    李峋刚把花和礼物放下来，就听见朱韵急忙下楼的声音。

    李峋在楼梯口等着，忍不住笑：“急什么，慢点。”

    一下楼，朱韵就被在门口放着的醒目玫瑰花吸引了视线，嘴角不自觉地荡漾起来。

    是李峋给她准备的礼物。

    朱韵张开双臂，顺势蹦了一下，挂在了李峋身上。李峋很默契地一把接住了她，双手拖住她的腿向上抬了抬，抱得更稳一些。

    “开不开心？”李峋问。

    “开心！”

    “那公主打算怎么感谢我？”李峋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嗯……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你一个愿望吧。”朱韵摩挲着李峋的后颈，往前凑了凑。

    李峋故作思考：“我想看你穿我给你买的公主裙。”

    他好久没看到朱韵穿公主裙给他看了。这几年穿裙子，几乎都是为了参加一些商业酒会，多了很多成熟的味道，也很美。但那些裙子都是礼服，大多数都是主办商送过来的。李峋送的公主裙，几乎没什么机会穿。

    “好呀，你送了我好多条呢，你想看哪一条？”

    李峋的头埋进朱韵的脖颈里：“都想看。”蹭了几下之后，又说，“你喜欢哪条就穿哪条，我都喜欢。”

    朱韵也蹭了蹭他的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上去换。”

    李峋恋恋不舍地放朱韵从自己身上下来，走的时候还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拽，亲了好几口才放朱韵上楼。

    “想看我穿公主裙不早说，刚刚送孩子们走的时候我就正好在家准备了呀。”朱韵一个人在房间里念念叨叨，她不想让李峋在楼下等太久，又想好好打扮一番。

    光是挑穿哪条裙子就很纠结了。越着急越不知道应该穿哪条。

    “不着急，慢慢换。”朱韵拿在手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果然是朱韵肚子里的蛔虫。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朱韵才悄悄从楼上下来。

    她挑了一条黑色的纱质长裙，裙摆不会拖地，这样出去约会也很方便。主要还是想和李峋今天穿的衣服配成一套，他今天穿着一套休闲西装，早上朱韵还拽他领带来着。

    朱韵探了探脑袋，看李峋在干什么，不见其人，先闻其键盘声。

    在工作。

    朱韵轻轻走过去，刚想从背后冒头，李峋就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回头。

    “在工作呀。”朱韵绕到李峋身前，李峋合上电脑，牵着她的手站起身，走到门口的穿衣镜前面，从背后环住她，仔细地上下揣摩。手里把玩着朱韵胸口的项链，是去年生日的时候他送的。

    其实李峋并不是每个送给朱韵的礼物都记得，他只能知道是他买的，但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时间，都是朱韵记的，她会在每个小格子里做标记。

    “买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条裙子这么好看。果然只有公主穿才好看。”李峋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朱韵喜笑颜开，结婚这么久，李峋说话真是越来越中听了。

    “还是我老公的眼光好。”朱韵转过身搂住李峋的脖子。

    不知道李峋从哪个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首饰盒，笑着把它递给朱韵。

    “给我的？”朱韵接过盒子。

    李峋把朱韵转了个圈，面对着镜子，又从后面抱住她：“打开看看？”

    是一对樱桃耳环。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也是樱桃的造型，但和她大学的时候那一对风格截然不同。不是很华丽，但可爱里还有一些性感。

    朱韵对着镜子一笑，把自己耳朵上戴的耳环摘了下来，自然地放在李峋手心，让他装进自己的西服口袋里。

    “好看吗？”朱韵左右摇了摇脑袋，展示给李峋看。

    “当然。”

    朱韵摸了摸李峋的手：“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你跟我上来。”

    李峋宠溺地看着她，拿着桌上的首饰盒就被朱韵拉上了楼。

    朱韵打开了书房的门，桌子上摆了一幅画。

    很容易看出来，画上的人是大学时候的李峋。这个角度，很像是朱韵偷拍的。

    “你看，好不好看？”朱韵兴奋地拉着李峋的手。

    没想到李峋眉头一皱，说：“你要是敢告诉我这画是你找田修竹教你的，你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朱韵佯装生气：“谁说的？我也是有美术功底的好吗！你看，我为了完成这个这段时间眼睛都熬红了，打稿就打了好多遍呢。”朱韵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李峋，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确实，以前在实践基地朱韵就经常负责美术设计这个部分。

    李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太辛苦了，公主。”说完，又仔细观摩了一下这幅画，“啧，我觉得还是不够完美。”

    朱韵天真地追问：“嗯？为什么？”

    “嘶，我大学的时候最重要的人不在里面。”李峋可惜地直起身。

    朱韵作势要去拍他：“就你嘴贫。”

    “可以啊，这么多年还有我没见过的照片。”李峋拥着朱韵。

    “哎呀，我也是前段时间整理照片的时候才发现的，我还有好多存货呢。”

    “这么喜欢偷拍我？”

    “哼，才没有。”

    “好好好，没有。”

    

    

    晚上七点，李峋和朱韵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餐了。

    朱韵这一身打扮，即使穿着西装外套，走到哪都让人侧目，一下午都被李峋诓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不过就在家休息休息也很好，平常李峋休息得太少了，就应该多在家待着，看看电影，做做甜点，好不甜蜜。

    这么早就结束，主要还是为了去接孩子们。

    “七点多了，得去林老师那边接他们了。”朱韵说。

    “行，我先把你送回家，我去接他们。”

    “哎呀不用。”

    “怕你太累了。”

    “这不是陪着你一起嘛，不会累，今天又没什么工作。”

    

    

    “妈妈——”

    夜色渐深，老两口出来散步的时候正好带孩子们在门口等他们。

    朱韵也下车和老师们打招呼。

    结果被三个小孩儿团团围住。

    果然有了妈就不要爸了。

    “妈妈今天好漂亮！”

    “妈妈今天穿了裙子！”

    “是不是爸爸送的！”

    朱韵弯下腰正打算抱起李玥凌，就被李峋制止：“妈妈今天不方便抱你们，你们自己上车坐好。”

    三个小孩儿还真的就乖乖上车了。

    

    “你看，这小孩儿还是和朱韵亲。”林老师拍了拍李峋，“我知道你忙，还是得多抽空顾着孩子，朱韵一个人很累。”

    朱韵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林老师。李峋很顾家了。”

    林老师一副你看我会不会信的眼神，朱韵永远这么护着李峋。

    “我知道。不过我就算天天待在家他们也不会更喜欢我的。”李峋又是那时候欠嗖嗖的样子。

    林老头哼了一声：“就你这个臭脾气，也就朱韵喜欢你。”

    李峋一脸无所谓地笑。

    朱韵拉过李峋的手，李峋看孩子们也都累了，便说：“行，那老师，我们先走了，马上过年了来给你们拜年。”

    “好，你们慢点。”

    “到家了给你们发消息。”朱韵说，又透过车窗跟孩子们说，“跟爷爷奶奶再见。”

    孩子们被朱韵教的都很礼貌，纷纷挥着小手跟爷爷奶奶再见。

    “老师，回去路上也慢点啊。”李峋招呼着。

    

    

    “孩子们肯定玩累了，你看，都睡着了。”朱韵回头看了一眼，对李峋说。

    “嗯，那挺好的，等会就不用哄他们睡了。”李峋把车停到家门口，“我抱着李玥凌，他俩叫醒自己走。”

    朱韵啧了他一下：“哪有你这么偏心的。”

    “李玥凌三岁，他俩也三岁？”

    朱韵本来觉得没道理，但想想觉得也有点道理，不过三个小孩也抱不动，李昱成她也有点抱不动了，还是喊起来自己走吧。

    

    “都睡了？”

    本来李峋想去哄孩子们睡的，但朱韵觉得他一天都没去公司，肯定堆了一堆消息要回，还是坚持让李峋先处理工作。

    “都睡了。”朱韵顺势坐在李峋腿上，“他们还都有点舍不得睡呢，估计没怎么见过我穿成这样。”

    李峋笑了，手掌摩挲在朱韵的腰间。

    “辛苦了，这几个孩子闹腾。”

    朱韵摇摇头。

    “你都忙完啦？”看李峋的电脑已经合上了，朱韵问。

    “嗯。终于可以干点正事了。”

    朱韵看着攀在自己身上的手，也知道他的意思，很自觉地将双手攀了上去，有些打趣地问：“再生一个？”

    没想到李峋想都没想就肯定地否定了：“不生了。”

    朱韵亲亲他的脸颊：

    “为什么？”

    

    

    “竞争对手太多了，不想再多一个。”

    

    公主沉溺在李峋的海洋中，想着跟小孩儿争宠的李峋忍不住想笑。

    怎么会这么可爱。

    

    “好。公主专宠李峋。”

    

    

    

    

    

    

    

*《点燃我温暖你》李峋x朱韵

*ooc 

^又名《假如朱韵没能挺过那三年》

 

 

 

后来我也看过几次烟火。

尽管一年比一年盛大，

可是都没有那年春节凌晨你在楼下给我放的烟花好看，也没有那年除夕夜我们在天桥上看的那场绚烂。

可惜啊，再也看不到了。

——《朱韵的日记》

 

 

“吱呀——”

 

监狱的铁门开了，李峋望着头顶的天空。好久没有这么自由地呼吸空气了，他这样想。

 

他抬脚向外走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他待了三年八个月的地方。

这一次出来，他要涅槃重生，再一次把方志靖和高见鸿狠狠踩在脚底，让他们知道，所有干过的坏事都是会遭到报应的。

“咚咚。”

任迪打开门，一个久违的身影就那样站在淅淅沥沥落下的小雨中。

“你…你出来了？”任迪惊讶地有些结巴，很意外地再次看见李峋。

实在是过去得太久了，好像是第四年了吧？久到她都快忘了李峋的模样，都快忘了朱韵离开的伤痛。一切难过的情绪，都在今晚他出现的那一刻，统统涌上心头。

“嗯。”

李峋还是回到了，不肯多说一个字的模样。

 

他自顾自的抬脚往里走，找到沙发坐下。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地和任迪提出要拿之前投资的红利。

任迪心不在焉地应声。

李峋第一次在任迪的眼神中看到了慌乱，他印象里，任迪没有做过这种表情，也从来不会做。

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问出口。依任迪的脾气，她不可能不和自己提朱韵。可是怎么什么都没说呢？难道是朱韵已经找到了能陪伴她一生的人了么，任迪不忍心提起去打破她们的美好。

但人在陷入思考的时候，身体可能会比意识先做出反应。就比如他现在，已经无意间问出了口：“朱韵现在过得好吗？”

刚说出口，李峋便猛然回过神来，他迅速垂眸盯着地板。

他想过很多种任迪的反应，或嘲讽，或感慨，或怒骂。

可是现在的任迪，却是就这样坐在对面，默不作声，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李峋见对面的人毫无反应，抬眼去看，却发现一向坚强到自己给自己筑一个保护壳的任迪早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难道她过得不好？”李峋直起身，眼神和语气中立马流露出满得要溢出来的担忧。

“她…在那边过得挺好的。”任迪咬着唇抬头闭上双眼，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发丝。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峋还抱着一丝希望，不可能的，不会是这样的。

“她走了，没挺过来，前年去过好日子了。”

任迪抬手抹了两下泪。

“自从你进去之后，她就得了抑郁症，天天吃药，后来好转了一段时间，结果是回光返照。”

“自那以后，她的身体状况急速变差，就这样离开了。”

“……”

李峋从没想过，就是这样的结局。他说不出话，不知道从哪说起，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她生前留下的日记本，保管了两年，我觉得，它还是属于你。”

任迪从书架最里面抽出一本页边已经有些泛黄的日记本递给李峋，他颤着手去拿，差点没接住。

“你走吧，钱我会给你的。”

李峋没说话，眼神有些空洞，拿着日记本起身向外走，都忘了和任迪告别。

外面下着小雨，李峋没带伞，他将日记本藏在外套里面，紧紧捂着不让它淋到一滴雨点。

回到宾馆，侯宁已经睡下。李峋静悄悄地拉开桌子前的凳子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那本有些分量的日记本，翻看起来。

扉页

朱韵 日记

2016年1月18日

滚

2016年1月19日

讨厌方志靖

讨厌高见鸿

讨厌李峋

讨厌自己

2016年1月20日

不想吃饭。

2016年1月21日

不想吃饭。

2016年1月22日

不想吃饭。

2016年1月23日

今天阳光真好，还看见了一只小鸟，它和我说话，但我却还是不想开口。

2016年1月24日

不想吃饭。

2016年1月25日

不想吃饭。

2016年1月26日

不想吃饭。

2016年1月27日

不想吃饭。

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吃一点。

2016年1月28日

我是不是病了？

2016年1月29日

好想睡觉，又睡了一天。

2016年1月30日

我没病。

2016年1月31日

又在窗户前看了一天的太阳，那只小鸟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和它说话，觉得我很没劲？

2016年2月1日

今天下雨了，讨厌雨天。

2016年2月2日

今天天气又变得特别好，好奇怪。

2016年2月3日

今天吃了西兰花。

2016年2月4日

除夕快乐。

外面好热闹。

2016年2月5日

今天难得凌晨还没睡。

坐在窗边看了好久他们放的烟花，又出新款式了。

奇怪，明明我可喜欢烟花了，怎么这次觉得有些无聊？

新年快乐。

2016年2月6日

不想出国。

2016年2月7日

不想出国。

2016年2月8日

不想出国。

2016年2月9日

不想出国。

2016年2月10日

不想出国。

2016年2月11日

同意了，不出国。

2016年2月12日

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2016年2月13日

我到底有没有生病？

我真的不知道了。

2016年2月14日

情人节快乐

2016年2月15日

不想出门。

2016年2月16日

不想吃饭。

2016年2月17日

不想见人。

2016年2月18日

好烦，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2016年2月19日

想你了。

2016年2月20日

又想你了。

2016年2月21日

还是想你了。

2016年2月22日

为什么你都不肯来我梦里一次？

2016年2月23日

李峋

2016年2月24日

李峋

2016年2月25日

李峋

2016年2月26日

李峋

2016年2月27日

李峋

2016年2月28日

李峋

2016年3月1日

今天见了任迪，但还是不想开口。

她也没逼我，静静听她弹唱了几首歌，心情好多了，吃了半碗饭。

可是她临走前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有点难过。

我也很想开口和她说些什么，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这是为什么啊李峋，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2016年3月2日

今天又看到了那只小鸟，可是它只是停了一下就飞走了。

2016年3月3日

我们没说分手对吧？

2016年3月4日

好想你。

2016年3月5日

真的好想你。

2016年3月6日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每天都是重复地活着。

2016年3月7日

发现最近我总是无意识地掐自己，等回过神手上脖子上就多了好多伤痕。

李峋，我病了。

2016年3月8日

李峋

2016年3月9日

李峋

2016年3月10日

李峋

2016年3月11日

不知道说什么。

2016年3月12日

L&P上市了。

讨厌高见鸿，讨厌方志靖。

去死。去死。去死。

2016年3月13日

李峋，今天想了好久。

我觉得我应该是真的病了。

2016年3月14日

讨厌所有人。

包括自己。

2016年3月15日

想毁灭世界。

2016年3月16日

不知道说什么。

2016年3月17日

又不想吃饭了。

2016年3月18日

今天看到爸爸妈妈担心的表情，有点难过。

他们好像憔悴了好多，差点不认识他们了。

我看到妈妈鬓角生出了白发，她明明最精致了，每次有一根就要拔掉。

看到爸爸背影沧桑了好多，他们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更讨厌自己了。

2016年3月19日

讨厌怜悯。

2016年3月20日

讨厌关心。

2016年3月21日

好难过，突然好难过。

突然好绝望。

今天不想见到太阳，拉了一天的窗帘。

2016年3月22日

不想活了。

2016年3月23日

不想躺床上。

不想坐在窗前。

什么都不想。

2016年3月24日

在角落里哭了一晚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就是想哭了。

2016年3月25日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从那天之后到现在，我还没哭过呢。

我是正常的吧？

2016年3月26日

发了一天呆。

2016年3月27日

又想李峋了。

2016年3月28日

今天方舒苗来找我聊天了。

听她吐槽了好几个小时的研究生生活，感觉有点生活气息了。

可我还是不想说话。

2016年3月29日

又想看看太阳了。

2016年3月30日

小鸟又来了，这次我努力对它笑笑，它停在窗边叽叽喳喳了好久。

2016年3月31日

今天吃了一块红烧肉。

妈妈夸我了。

我看到她激动地背过身去抹眼泪。

2016年4月1日

今天爸爸又做了红烧肉。

可我却不想吃了。

看到他们期待的眼神一点点湮灭，有点难过。

2016年4月2日

我好像瘦了好多，原来合身的衣服变得好大。

2016年4月3日

过两天我打算出门了。

2016年4月4日

今天开口叫住了爸爸妈妈，他们愣住了。

我说明天我想出去，他们一下没反应过来。

随即又连连说好，像是怕我反悔似的。

脸上带着笑，可我分明看到他们眼角忍不住泛出的泪花。

原来听我说话已经成了一种不敢妄想的事了么。

2016年4月5日

李峋，今天是清明节。

本来我不想出门的，可是你更出不来。

所以我只能代替你去看看李蓝姐了。

不知道你爸妈葬在哪儿，等我回去好好问问，下次再替你去。

2016年4月6日

今天开了窗，可能是昨天出去过的原因，突然觉得呼吸新鲜空气也不错。

2016年4月7日

今天下楼晒太阳了。

2016年4月8日

又不想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

2016年4月9日

今天主动找了付一卓过来，问你爸妈在哪儿。

2016年4月10日

今天吃了一碗米饭。

有点开心。

2016年4月11日

晒太阳。

2016年4月12日

晒太阳。

2016年4月13日

今天荡了一下午的秋千，春风有点舒服。

2016年4月14日

又去荡秋千了。

2016年4月15日

看了一会电视。

2016年4月16日

晒太阳。

但还是不太愿意说话。

2016年4月17日

最近爸爸妈妈很开心，夸我吃饭吃得多了，下楼下的也多了。

2016年4月18日

看了一期综艺，有点点好笑。

2016年4月19日

又看电视了。

2016年4月20日

最近喜欢上一部电视剧，每天都看。

2016年4月21日

看电视。

2016年4月22日

看完了，又有些无聊了。

不想继续看别的了，有点累。

2016年4月23日

玩了会狗尾巴草。

2016年4月24日

突然又不想下楼了。

2016年4月25日

又在房间看了一天太阳。

2016年4月26日

想李峋了。

2016年4月27日

李峋

2016年4月28日

李峋

2016年4月29日

李峋

2016年4月30日

李峋

2016年5月1日

爸妈带我去湿地公园玩了一天。

2016年5月2日

本来说今天去别的地方玩的。

可我突然不想出门了。

2016年5月3日

不想看见太阳。

2016年5月4日

喜欢黑夜。

2016年5月5日

想李峋

2016年5月6日

想李峋

2016年5月7日

想李峋

2016年5月8日

李峋

2016年5月9日

李峋

2016年5月10日

李峋

2016年5月11日

李峋

2016年5月12日

今天是母亲节，我替你回家给你妈妈送花了。

我还给我妈送了一束花，我妈抱着我哭了好久。

可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2016年5月13日

看太阳。

2016年5月14日

彻底不想开口说话了。

没有原因。

2016年5月15日

有点无聊。

又好像不无聊。

2016年5月16日

喝了奶茶，感觉好甜，就喝了一口。

2016年5月17日

不知道该干什么。

2016年5月18日

又发了一天的呆。

2016年5月19日

无聊。

2016年5月20日

无聊透顶。

2016年5月21日

高见鸿去死吧。

小偷。

2016年5月22日

李峋的生活没有我这么无聊吧？

2016年5月23日

也不对，监狱里他又不能敲代码，除了代码他没什么想做的事。

2016年5月24日

不知道。

管他呢。

关我什么事。

2016年5月25日

讨厌李峋

2016年5月26日

讨厌李峋

2016年5月27日

讨厌李峋

2016年5月28日

啊啊啊啊啊啊！！！

2016年5月29日

睡了一天。

2016年6月16日

今天父亲节，给你爸和我爸都送花了。

2016年8月27日

两个多月没写日记了。

因为没什么好写的。

没意思，一切都没意思。

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生活，完全写不出东西来。

2016年9月3日

好烦。

完全不想动笔。

逼自己也不想写。

2016年9月13日

中秋快乐。

你们那能看到月亮吗？

我今天看了一整晚的月亮，希望它能把我的思念传达给你。

2016年10月1日

国庆快乐。

2016年12月25日

圣诞节快乐。

2017年1月1日

元旦快乐。

2017年1月24日

又是除夕了。

2017年1月25日

春节快乐。

今天凌晨又看烟花了。

今年的好盛大，可是还是没有之前看的好看。

2017年3月19日

又好久没写日记了。

不能这样，我要逼自己每天都写。

2017年3月20日

不想吃饭。

2017年3月21日

开始吃药了。

2017年3月22日

好难吃好难吃好难吃。

不想吃不想吃不想吃。

2017年3月23日

但每天还是得吃。

2017年3月24日

春天到了，小鸟还没有来过。

2017年3月25日

今天小鸟来了，衔了一朵花。

突然想到之前李峋也送过我玫瑰。

虽然他说是月季，管他呢。

2017年3月26日

想李峋了。

2017年3月27日

真的好想他。

2017年3月28日

突然好难过。

没有原因。

2017年3月29日

讨厌自己。

2017年3月30日

讨厌自己。

2017年3月31日

讨厌自己。

2017年4月1日

讨厌自己。

2017年4月2日

讨厌自己。

2017年4月3日

讨厌自己。

2017年4月4日

清明。

替你去看你爸妈和你姐了。

2017年4月5日

去死去死去死。

2017年4月6日

想死想死想死。

2017年4月7日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2017年4月8日

真的好讨厌自己。

如果不是我想报复方志靖，李峋就不会和方志靖结下梁子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2017年4月9日

都怪我。

2017年4月10日

难受

2017年4月11日

一切都怪我。

是我间接害死了李蓝姐。

我罪大恶极。

2017年4月12日

越来越讨厌自己了。

2017年4月13日

不想吃药。

谁劝也没用。

2017年4月14日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2017年4月15日

讨厌死自己了。

2017年4月16日

李峋，你一次都没来过我梦里，是不是也在怪我？

2017年4月17日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2017年4月18日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2017年4月19日

死了算了。

讨厌全世界。

最讨厌我自己。

2017年4月20日

朱韵，去死吧。

2017年4月21日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讨厌的世界了。

日记已经到了最后一页，李峋很久没有哭到快要窒息了。泪眼婆娑，好几次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楚字。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就是要剥夺掉每一个他想保护的人的生命。

该死的人是他李峋啊。

该下地狱的人是他李峋啊，是他背叛的。

后来李峋玩命似的工作，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扳倒了高见鸿和方志靖。

成功的那天，李峋没有多高兴。因为这是必然发生的事，只是早晚罢了。他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赚了足够多的钱后，他就在海边买了套房子，里面置办得像是新婚夫妇的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成双入对的，拖鞋、衣服也都是朱韵喜欢的风格。

李峋没在这套房子里住过，他觉得自己不配。

2020年4月21日，李峋早早地就站在海边，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

随着天空冒出鱼肚白，太阳开始升起，他毫不犹豫地走向海的深处。

任由海水浸满自己的口鼻，灌透眼耳。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窒息感觉的结束。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说。

“公主，我来陪你了。”

  李峋✖️朱韵

  剧版瞎想，一堆occ

  

  ①

  朱韵跟李峋是大一暑假回家前在一起，真正的恋爱日常是从大二开始的。

  大二返校后，李峋还在外地参加培训，朱韵回到宿舍跟方舒苗说了这事。

  方舒苗没多惊讶，就说了一句：“当初某人可是说了，谁喜欢李峋谁是狗”。

  “谁说了？我可没说”，朱韵打死不承认。

  “死鸭子嘴硬”，方舒苗接着调侃，“别说，你们还挺配，一个比一个嘴硬”。

  “滚”

  方舒苗指着她，“你现在就很像李峋哈哈哈哈语气也像”。

  

  之后李峋回来，他们依旧像往常一样上课下课去基地，但朱韵不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多。

  在基地里熬了一个通宵后，朱韵抱怨道：“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臭了”。

  李峋凑近闻了一下，“挺香的”。

  朱韵推了他的脑袋，“喂！”

  李峋凑近看她，语气有些危险，“跟谁说话呢？”

  朱韵赶紧起身要走，“我先回宿舍洗个澡”。

  李峋一把拉住她的手，扯到自己腿上，抱着朱韵，“我前几天在学校门口租了房”。

  “你怎么没早点跟我说”

  “这不跟你说了吗？”，李峋捏了捏她的脸，“一会跟我回去”。

  朱韵扭头不看他，“你说回去就回去？”

  “行，公主殿下，一会起驾回宫？”

  朱韵笑着点了点头。

  

  ②

  久而久之，他们俩就同居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久了，总会有矛盾，例如朱韵比较爱干净整洁，李峋习惯了随手放东西习惯，还有朱韵忍不了李峋老是熬夜通宵敲代码，还三餐不规律。

  终于有一天爆发了……

  朱韵昨晚拉着李峋一起睡觉，嘴上说着：“你先睡，我一会就睡”。

  实则坐在床头敲了一夜的代码。

  朱韵一睁眼就看到他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哑着声问：“你又没睡？”

  李峋没理，看着电脑的屏幕，还差一点就搞定了。

  朱韵爬起身来，“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李峋终于结束了，伸了懒腰，“有什么稀奇的？”

  “你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猝死的！”，朱韵知道他想快点搞好这个项目拉到资金，但这样不行的。

  李峋看她表情有点严肃，开着玩笑：“公主殿下这起床气有点重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朱韵的眼眶红了，“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和你一起做，你不用每次都一个人做完所有，我可以帮你的”。

  “我知道”，李峋摸了摸她的头，提醒道：“快去刷牙洗脸，你不是还有课”。

  朱韵放着狠话，“你下次再这样，我一定会砸了你的电脑”。

  李峋忽而笑出声，“我借你十个胆，你都不敢”。

  “瞧不起谁呢”，朱韵说完就跑。

  李峋笑着躺下，他觉得现在很好，很累但很开心。

  

  没眯一会，朱韵就收拾好要出门了，他也爬起来洗了一把脸，打算去基地，跟高见鸿对接内容。

  “你不睡觉？”

  李峋收拾着电脑，“还有点事儿”。

  “你今天必须得休息一下”

  李峋皱眉，“搞完这个项目再说”。

  朱韵难得执着，“不行！你至少要睡到我中午回来，你这一周都没休息够24小时”。

  李峋不想跟她起争执，点了点头，“你快去上课吧”。

  “我中午回来必须看到你在这”，朱韵说完就出门了。

  朱韵走了一会，李峋也走了。

  

  “难得你没准时”，高见鸿看到李峋晚了半个小时才来基地。

  李峋懒得理他，“你的代码写完了？”

  高见鸿理所应当点了点头，随后八卦道：“被朱韵拦住了？”

  李峋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朱韵刚给我发消息说，要是看到你来基地就通知她”，高见鸿站在李峋对面，调侃道：“真是被她拿捏住了”。

  “呵”，李峋不屑一顾地说着：“就她那性格，能拿捏住谁啊”。

  高见鸿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一对，都嘴硬。

  

  中午一下课，朱韵提着饭就来了基地，把饭拿给李峋，没跟他说一句话，就拿出电脑开始敲代码。

  李峋抬头看了一眼，没太注意她的情绪，没过多久，他停下来，开始吃饭。

  一直到他吃完饭，朱韵也没说一句话，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他起身走到朱韵身边，“生气了？”

  朱韵没理。

  “就这点事，至于吗？”，李峋凑到她耳边，“我身体好不好，你不知道？”

  朱韵无语，“你的身体好不好，你知道就行，关我什么事”。

  “那你还在生什么气”

  朱韵侧头看他，“傻子才会在乎你这些坏毛病”。

  李峋与她对视，笑意满满，“你不就是”。

  朱韵真的觉得自己挺委屈，每回都是她在担心他的身体，他的一日三餐，他呢，一脸无所谓，压根不在乎这些小事。

  朱韵扭头不看他，盯着电脑屏幕，“你能不能听我一回？”

  李峋将她的头扭向与自己对视，问：“公主，哪回没听你的？”

  

  ③

  “我们是不是进入倦怠期了？”，朱韵看着他一直在敲代码，冷不丁地问一句。

  李峋一开始没理，认真地盯着电脑。

  朱韵觉得这就是默认了，真的到了倦怠期了，“李峋！”

  李峋看了一眼朱韵，“有空说这个，不如赶紧把你手头的任务完成了”。

  “我们现在只能谈项目的事了吗？”，朱韵不死心地问：“你是不是快要跟我说分手了？”

  李峋听完笑了一声，调侃道：“我说公主，对自己有点信心”。

  朱韵有点恼，“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停一下！我们聊聊！”

  李峋听话地停下，转头看着她，“行啊，聊什么？”

  朱韵看着他，眼眶都有些红了，很认真地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到倦怠期了？”

  “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槽的东西”，李峋抬手掐了她的脸，“朱韵，我们俩只有热恋期”。

  朱韵笑着问：“真的？”

  李峋“嗯”一声，“以后少想些这些有的没的”。

  

朱韵x李峋

追剧中。

时间线在韵韵晕倒后的暧昧期。

微意识流预警。

——

如果在十八 我没能送你花

那到二十八 我请你喝酒吧

一直醉到讲出情话

也算此生无憾啊

1.

兜兜转转六七年过去，李峋和朱韵的关系破裂又重合，重合又破裂，最后落得个，“普通同事”。

李峋手里的酒瓶摇晃许久，最终一扬手灌进口中。

狗屁普通同事。

谁要和公主做普通同事。

朱韵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

大概是用药多少都会有些后遗症，再加上刚刚从医院出来就又投入工作，朱韵经常会感觉到头晕。

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闭着眼睛缓上一会儿就会好一些，所以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依然过着朝五晚九的加班加点生活。

一般在办公室会耗到最后才离开的只有朱韵和李峋，朱韵回头看了看仍然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的李峋叹了口气，又回过身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她潜意识里并不想放任李峋一个人待着，所以只好在这里陪着他。

杯子里没水，朱韵打开杯盖想着去饮水机处接点儿水，只是刚起身便觉得一阵眩晕。

杯子被重重搁在桌面上，她尽力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向下滑，转瞬间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温暖的、带着烟草气息的，熟悉的、泛着香气的，一秒就能把她灼烧出眼泪的，李峋的怀抱。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峋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朱韵迷迷糊糊地想，看来他还是挺紧张自己的。

“没事，”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凭借着肌肉记忆抓住李峋大衣的领口，将毛茸茸的发顶靠过去，“只是有一点晕。”

“去医院吧。”李峋又开口。

他的手搂在朱韵的腰上，垂眸看着乖乖靠在他怀里的女孩儿，她以前坚韧的像风刮不断的芦苇，现在却像精致而又易碎的陶瓷，身上总是泛着浓浓的哀伤。

他忽然问自己，以前那个总是笑着、永远充满能量的小姑娘去哪儿了，那三年杀死了曾经桀骜不驯的李峋，是不是也杀死了曾经明媚张扬的朱韵？

“哪有那么严重，”朱韵缓过这阵头晕，从李峋怀里退出来仰头看他，“我又不是瓷娃娃，哪会一碰就碎。”

他还要开口再劝，却恍然想起自己“普通同事”的身份。

好烦，李峋无意识的皱眉，这个破身份能不能不要了。

把朱韵摁在座位上坐好，李峋端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水杯，“我去给你接水。”

朱韵撑着脑袋，歪头看李峋几步走到饮水机前面，接了满满一杯热水。

“我不喝那么烫的。”

李峋往回走的脚一顿，抬眼看她，“没得选。”

好吧，朱韵撇撇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右不过是还了大学里她给他接了一杯滚烫开水的人情。

第二天早上朱韵一进办公室，就被自己座位旁边的饮水机吸引了目光，她看了一眼正坐在电脑前的李峋，没得到回应，便先把包放下坐到了座位上。

张放第不知道多少次绕过桌子来朱韵旁边接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抱怨，“不是李峋我真不知道咋说你，这饮水机放这儿你自己说合适吗。”

朱韵刚要开口为他辩解，就听到了李峋懒洋洋地声音，透着笃定与不可改变，“你不懂，公主是需要被照顾的。”

没过几天，李峋就把饮水机挪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给朱韵重新买了一个。

粉色的，还贴了小猪贴纸。

2.

朱韵回国后其实没什么自残的想法，虽然在国外时她曾经用刀划过细嫩的皮肤，也曾经一步一步走入海浪，但回国后和出狱的李峋重逢，她就再没想过自己伤害自己。

所以她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握住那把裁纸刀的。

晚上的睡眠质量太差，导致了朱韵有时候在白天会迷迷瞪瞪的犯困。恰巧无敌武将的app也告一段落，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坐在座位上神游了一会儿。

直到赵腾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办公室，“你干吗呢组长！”

他慌慌张张抽了好几张纸递给朱韵，“刀是能这样用的吗，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刺啦一声，朱韵听到李峋的凳子和地面摩擦所发出的声音，随后她脑子都还没转过弯，李峋就已经几步迈到她面前，沉着脸掰开她的手掌，将那把裁纸刀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李峋半搂着朱韵站起身，一只手拎起架子上的医药箱，另一只手捏着朱韵的手腕，带着她走进了会议室。

酒精给伤口消毒的时候，朱韵还是忍不住疼的瑟缩了一下，李峋手上的力道丝毫没减，而事实上是根本就没法儿减，减了也没用，“别躲。”

“疼。”朱韵小声地抗议。

李峋抬眼睨她一眼，“攥着刀的时候不知道疼，现在知道疼了？”

朱韵没回答，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也想说其实这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她最后只是盯住了李峋给她上药的手，一句话也没说。

反倒是李峋说完那句话后手有些发抖。

他在害怕，朱韵面对伤口的反应、虽然瑟缩但并不躲闪的动作、白嫩掌心刺眼的鲜红，以及若隐若现的，藏在袖口下的疤痕。

这无一不代表着她对于这个伤口是习惯了的，甚至于，是根本不在乎的。

可是在很久之前，恍惚间会让他以为是上辈子所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朱韵明明是个被他捏住手腕都会喊痛的小姑娘。

她皮肤白，很容易留印子，经常抱怨他手劲太大，让她觉得很痛。

“你以前...也经常这样吗？”他纠结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朱韵仍然低着头，垂眸看着李峋泛白的指尖给她包扎伤口，“以前是指哪个以前，这样又指的是什么样？”

她难得的说话带刺，声线里的哽咽遮掩不住，“李峋，难道这三年只有你变了吗？”

掌心的创口被白色的蝴蝶结轻轻绑住，朱韵终于肯抬头，通红的眼眶撞进李峋的眼底，她抿着嘴唇，长睫扇动时眼泪终于滚落，滴在李峋摊开的手掌心。

实在是太灼热了，李峋想，即使她整个人都要破碎，泛着不可靠近的冰冷，泪滴却仍然滚烫，足够把他的所有都燃尽。

某种方面来说，朱韵的三观和能力是由李峋亲手建构的，对于计算机各种问题的处理方式，与别人沟通时的强大底气，很多很多，朱韵在大学将近四年的生活中被他耳濡目染。

所以在后来李峋推开她的日子里，朱韵几乎是下意识的、不需要刻意去做的，就变成了李峋的样子。

当所有人都在夸奖她光鲜亮丽的人生履历时，当所有人都夸她在计算机的问题上可以处理的很好时，朱韵在心里会有小小的雀跃，她在心里讲，你们都不知道吧，其实你们夸的是李峋哦。

那样优秀的李峋，把她教得很好，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的李峋。

被她害惨了的李峋。

朱韵的身体猛地一颤，两只手伸出去攥紧李峋的袖口，“对不起...对不起，李峋。”

她在为什么事道歉，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李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对他说话带刺的不是真正的朱韵，缩在他怀里颤抖的才是真正的朱韵。

他伸出双臂，轻柔而又坚定地把朱韵搂进怀中。

这个拥抱迟到了三年，中途跨过了二十四小时常亮的监狱和风土人情全不同的国外，最后落地上海，坐标在我心飞扬网络游戏公司。

李峋低头，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朱韵的发顶，“公主，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才会放心。”

他不确定朱韵有没有感受到那个缱绻而又小心翼翼落在发丝的吻。

但朱韵一定听清了这句话。

李峋想，十八岁那年没来得及送的蓝色玫瑰花，就换成二十八岁的手捧花好了。

彩蛋是关心照顾公主的李峋

• 剧集时间线，李峋朱韵29岁，李思崎三岁半

• 人设偏剧集，私设有

    

  

  

  

  公司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李峋和朱韵难得能提前下班。

  

  “正好快到时间了，我去接李思崎。”朱韵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转头对李峋说。

  “先把你送回家吧，我去接。”李峋拿着车钥匙，靠在朱韵面前的办公桌上。

  朱韵停下手里的动作，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了，知道体谅我这几天辛苦了？”没等李峋的话说出口，又接着说，“得了吧，幼儿园上到现在你都没接过他，他们老师不会让你接走的。”

  李峋皱皱眉：“我没接过吗？”

  “没有。”朱韵停下手里的动作，非常快速地回答。

  李峋语塞，耸耸肩，默默去车里等着了。

  

  

  车开得很平稳，没多久，李峋就在离幼儿园不远的车位上停下来。

  朱韵睡着了。

  唉，还是让她太累了，得多休息才行。

  李峋没喊醒朱韵，只是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反正接个孩子很快就回来。

  

  

  在幼儿园门口，没接过孩子的李峋显得很局促。

  门口挤得全是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有一群一群的家长们围在一起聊家长里短。

  怎么看，李峋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出现，似乎立刻在家长堆里炸开讨论。

  一方面是他出挑的外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顶着一头金发。

  

  是的，他又把头发染回去了。

  只是单纯的因为上周朱韵不知道哪天晚上提了一嘴，说他金发有一种不知死活的帅，第二天李峋就玩了一天消失，晚上顶着一头金发回来了。

  朱韵很讶异，甚至有一种魂穿的错觉，但还是欣喜buff叠得更多，抱着他的脑袋揉了好半天，腻腻歪歪的。

  李峋抓住她的手，说：“说吧，为了这头发我坐了一整天，腰都要断了，怎么报答我？”

  朱韵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李峋不满地皱眉：“就这？”

  朱韵坐在他怀里，晃晃腿：“哎呀，你不是腰不好嘛，累了一天，肯定要休息的呀。”

  李峋气结，正要身体力行，就听见李思崎这个小破孩在房间里喊妈妈。

  这下给了朱韵可乘之机：“好好好好好我错了，等会再谈，我先去解决一下李思崎。”

  想到就很生气，每次都是这个小屁孩坏他好事。

  

  这人从来没在幼儿园门口见过啊。

  李峋一下子占领了舆论高地。

  但李峋一个眼神扫过去，即刻遏制了家长们犹如熊熊烈火的八卦之心。

  连平常最健谈的家长都没敢上去搭话。

  

  凭借优秀的身高优势，李峋很容易挤进最前面靠墙的位置。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第一次来接，万一这小孩看不见李峋乱跑就完了，朱韵回去之后肯定要批评他。

  那就往前挤挤吧。

  

  “爸爸——”隔得好远，李思崎就一眼认出了他爸。

  毕竟金发耀眼。

  他挣脱开老师牵着的手，飞奔向李峋。

  还挺给面子的。平常没看对我这么热情。看来出逃的心很强烈啊。

  老师赶忙在后面追，嘴里还喊着：“慢点，李思崎，别着急！”

  李思崎跑到李峋面前，小书包摇摇晃晃地挂在肩上，张开双臂：“抱——”

  李峋眉头皱了一下。

  “不抱。”干脆利落地拒绝。

  李思崎死死拽住李峋的衣角，使劲晃悠：“爸爸抱爸爸抱爸爸抱——”

  李峋深深叹了口气，一边弯下腰把李思崎抱起来，一边和他说：“跟谁学的你，这么矫情。和你妈学点好的。”

  这下李思崎开心了，努力环抱李峋的脖子，可惜胳膊还太短，根本环不过来，只好作罢。

  老师才跟过来，问李思崎：“这是你爸爸吗？”

  “对！”李思崎肯定地回答。是个人都看出来这小孩儿对他爸很骄傲了。

  老师的表情显然有些匪夷所思，试探性地问了句：“李思崎爸爸？”

  “是。”李峋回道。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没有认证过您的信息，是不能让您接走他的，我们需要给李思崎妈妈打电话确认一下。”

  真麻烦。

  李峋脸上肉眼可见地不耐烦。

  他板着脸对李思崎说：“小屁孩，下去，你妈在车上睡觉，我去喊。”

  李思崎立刻乖乖下去了，看来他很习惯于服从他爸的命令。

  没等小朋友的双脚在地上站稳，朱韵就急匆匆赶来了。

  她把外套递给李峋，扶着他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也不喊我，一睁眼就发现车里没人了。”

  李峋脸上生人勿近的气息瞬间散去，扶住朱韵的腰，拍了拍：“慢点，又不着急。”

  老师刚拉过李思崎，一抬头看见朱韵来了，便松开手，点头向她问好：“妈妈来了就不用确认了。”李思崎瞬间倒戈，跑到朱韵旁边站着，“李思崎妈妈，如果以后孩子爸爸会来接的话，还是建议这边认证一下。”

  朱韵点点头：“哦，好的老师，那我认证一下吧。”她转头对李峋说，“你们要不去车里等我吧，我马上就好。”

  李峋靠着墙：“不用，就在这等。”又对着李思崎说，“过来，别挡在那烦你妈。”

  李思崎撇撇嘴，很不情愿但还是默默走到李峋旁边。

  也不知道小孩儿的耳朵怎么那么尖，正好听见老师和朱韵说：“方便问一下吗，您先生为什么是金发？”

  朱韵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思崎就先抢答了：“爸爸说了，因为妈妈喜欢，他染给妈妈看的！”

  周围人一下子都笑了起来，朱韵有点不好意思，李峋倒是很得意地看着她。仿佛在和她说：“看我教我儿子的，怎么样？”

  最后，李峋还是带着李思崎回车上等朱韵，因为她还得和老师去办公室签个字。

  

  不过李峋很快就注意到，朱韵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对。

  当然，那是因为公主生气从来都写在脸上。

  鉴于李思崎这小孩还在车上，李峋也不好问什么，只能听李思崎在后面喋喋不休地叨叨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小孩哪来这么多话。

  朱韵全程没说几句，只是时不时应几声。

  出奇地冷漠。

  

  

  还好车程并不长，很快就到家了。

  下车之后，朱韵直接带着李思崎往家走。

  李思崎抬头问：“妈妈，我们不等爸爸吗？”

  朱韵直直地往前走：“没事儿，你爸认得路。”

  

  很不对劲，肯定有事。

  

  李峋停好车回家，朱韵正在厨房忙着。

  他找到正在玩具房里的李思崎，问：“你妈为什么生气，她可和你说了。”

  李思崎手上根本没停下，傻乎乎地回答：“妈妈生气了吗？”

  ……老子问你干嘛，你个小毛孩懂个屁。

  算了，自力更生吧还是。

  

  

  李峋钻进厨房，朱韵正在处理早上准备好的食材。

  “你进来干嘛。”朱韵没好气地说。

  “老婆不开心，我来哄她。”李峋靠在朱韵旁边的桌子上，一只手按了按她的肩颈。

  这话一说，朱韵的气顿时消了大半。

  真好哄。

  “你以后别去接他了。”朱韵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看他。

  李峋有点疑惑。

  “怎么？不是才认证了。”

  朱韵一想到就很烦，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声音：“怎么了？人家老师看上你了！我看她就想听我说你是他哥哥，等着挖我墙角呢。”朱韵嘟嘟嘴，指着李峋说：“红颜祸水。”

  李峋笑得更加猖狂。

  “你吃醋啦？”

  朱韵理所当然地回答：“昂？当然了，竟然还想当着我的面挖墙脚，简直离谱。”

  李峋一把拉住她，拥在怀里，手顺顺她的背。

  朱韵手抵着他的前胸，抬头看他的金发：“还有你的头发，快给我染回去。一染金发少十岁，不知道人家还以为我包……”

  “包什么？”这时候李峋反应倒是很快。

  朱韵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打算含糊过去：“总之，头发太抢眼了，招蜂引蝶的，我哪天陪你染回去。”

  李峋盯着她的眼睛：“公主，你让我染我就染，上次欠的债还没还呢，又欠新债？”

  “……”

  “这样吧，我们晚上把账算一算，顺便再提一下你包我的事情。”

  朱韵轻轻在打了他一下：“不许说浑话。”她环住李峋的脖子，浅浅亲了几下，“那你晚上去哄李思崎睡觉，我休息休息。”说完又叮嘱他，“不许吓唬他，不许带他说脏话。”

  “好。”

  

  

  晚上八点，李峋回房间，朱韵在床上看笔记本。

  “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你哄很有效嘛！”朱韵拍拍旁边的床，示意他躺上来。

  李峋抱过她的腰压在身下：“别管他了，我们俩好好算算。”

  

  

  事实上，李思崎如此快入睡是因为李峋和他说：“小屁孩儿，你要是不快点睡，你以后都别想再和你妈一起睡了。”

  吓得人家小孩儿立刻乖乖闭眼。

  

  

  真-吓唬亲儿子-峋

  

  

  

  

  

  

  

朱韵x李峋

灵感来源👇🏻

又名李峋你懂不懂老婆

追剧中。

微意识流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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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好了three two one

I'm always online

和你one to one  爱开始扩散

我们连结了 穿越天空银河

和好后的一个月，李峋在医院撞见了跟他说要和任迪出去逛街的朱韵。

付一卓又崴了脚，李峋沉着脸给他拿药办手续缴费，转弯的一瞬间看到了低着头经过收费大厅的朱韵。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刚帮朱韵选了一件白色的毛衣，捏着她腰间的软肉在玄关处又亲又咬，朱韵被他逗得咯咯笑着，一个劲儿地喊他哥哥求饶。

那么鲜活的笑闹着的朱韵，现在却独自一个人穿梭在医院的人群中。

李峋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觉得朱韵整个人被巨大的寂寥包裹着，他语文水平一般般，不太能准确描述出那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朱韵，让他生出一种把握不住的感觉。

朱韵回家的时候，李峋难得的已经在餐桌前坐着。

“今天回来这么早？难得啊李老板。”

“嗯。”

李峋看了她一眼，“你去哪儿了？”

朱韵放下包的动作顿了顿，“逛街去了呀，早上不是跟你说过。”

“是吗？”

李峋转着手里的打火机，开合的声音在空气中十分明显。

他还是没有选择过多追问，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朱韵也曾有过自己的小秘密，但最终还是会向他和盘托出，毕竟她最爱他。

“逛一天街肯定累了，快来吃饭。”

再次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是李峋半夜起来喝水，看到朱韵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风。

很单薄的白色睡裙，披散的长发，朱韵光着脚站在阳台的瓷砖上，纤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

李峋莫名的感到心慌，他猛地拽开阳台门，将朱韵死死地圈进怀里，声音都染上愠怒，“你在干吗？”

朱韵被他吓了一跳，在李峋怀中恍然抬头，眼里盛满了破碎的光，脸上沾湿着满脸的泪水。

太脆弱了。

脆弱到李峋几乎是瞬间就软了语气，心疼地吻去那些泪滴，“韵韵，你怎么了？”

朱韵只是摇头，抓着他的袖口说，“李峋，你带我回去吧。”

李峋。

你带我走吧。

公司的新项目对接，李峋去洽谈合同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前来接洽的人是朱韵的父亲。

整体流程都非常顺利，临走的时候朱光益拍拍李峋的肩膀，“一起吃顿饭吧。”

李峋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不管他有多傲气，不管他在别人眼中有多么厉害，在朱韵父母面前，他始终是处于下风的，十八岁那年他被学校开除，二十二岁那年他锒铛入狱，他永远做不成朱韵父母眼中的合格女婿。

包间里坐着的不仅有朱光益，还有朱韵的母亲刘爱琳。

李峋垂着眼站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坐下。

“李峋。”

先开口的是朱韵的母亲，她的脸上依然化着精致的妆，只是岁月总会留下痕迹，眉眼间的疲惫无法用任何东西遮掩。

“进来坐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菜基本上点的差不多，李峋大概翻了一下菜单便又放回去，“我吃什么都可以的，不用再刻意点了。”

三个人相顾无言，直到服务员把一道又一道菜送上桌，刘爱琳终于忍不住似的伏在朱光益的肩头哭起来。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诡异，朱光益伸手轻拍刘爱琳的肩膀安抚她，朝李峋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啊李峋，阿姨她...就是有点儿激动。”

他们之间终于开诚布公地谈起来，而话题的主人公无非就是那个他们三个都爱着的女孩儿——朱韵。

李峋第一次有一种他们两个终于被认可的感觉，很多年过去，是是非非全都沉淀下来，他和朱韵深一脚浅一脚地互相推搡着走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肩并肩站在一起。

气氛算得上其乐融融，直到朱韵匆匆忙忙地推开了门。

她几乎是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的，在看到朱光益和刘爱琳的时候狠狠瞪大了双眼，随后一把把李峋拽起来挡在身后。

没有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于李峋自己都是懵的，他从来不知道朱韵的力气有那么大，挡在他面前的身影单薄却充满力量。

“你们在干吗？”

她大概是跑着过来的，说话时的喘气声十分明显，像一头充满敌意的小兽。

刘爱琳向前走了一步，“韵韵....”

“你别过来！”

朱韵的反应更加激动，她再次向后靠，李峋被她挤得整个后背都贴在墙壁上，动也动弹不得。

“你们又找李峋干什么？你们答应过我的，现在为什么又来找他？”

“我们只是聊一聊，”朱光益开口回答，“韵韵，你不要这样对妈妈讲话。”

“只是聊一聊。”

朱韵的声音很轻，像风中容易被吹走的蒲公英。

“他和你们没什么可聊的，你们只会伤害他。”

“朱韵。”李峋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不该这样和爸爸妈妈讲话的对吗？我们只是吃了顿饭，什么争执都没发生。”

朱韵回头看他，眼泪一颗又一颗砸下来，李峋恍然发现她好像又瘦了，整个人像一枝破败又妖冶的红玫瑰，他忽然觉得他对现在的朱韵很陌生。

她以前灿烂又活泼，永远充满活力永远生机勃勃，像这个世界上最耀眼的宝石一般闪耀，现在却透露着深深的落寞与寂寥，整个人都好像被笼罩进了黑暗中，再也过不得有阳光的日子。

“韵韵....”，李峋轻声叫她。

那种害怕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李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难受过，他就站在朱韵面前，但他什么都看不懂，他不知道朱韵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明白曾经骄傲明丽的小公主怎么变得如此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不安到极点。

朱韵整个人都在发抖，抓着李峋的领口嚎啕大哭，她将头深深地埋在李峋胸口，哭着说你别离开我。

李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体温透过衣服传给朱韵，他说，“我不离开你。”

李峋拿着毛巾给朱韵擦了脸，扶着她的肩膀要她躺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而朱韵睁着大眼睛看他，手指死死勾着李峋衣服的下摆，“你不会走吧。”

李峋摇头，“不走。”

“我醒了就能看到你。”

“对。”李峋又点头，“你睡醒我就在这儿。”

朱韵睡下之后，李峋望着她在睡梦中仍然皱起的眉毛发呆，确认朱韵睡熟之后，他轻手轻脚的去了客厅。

任迪、田修竹、朱韵的父母。

李峋和他们分别通了电话。

他终于知道了，朱韵在他入狱后是怎样生活的。

无尽的黑暗，被锁住的家门，父母的不理解，一天天瘦下去的身体，心底无限的愧疚，不论如何抗争都逃不过的出国的命运。

朱韵那时候太痛苦了。

痛苦到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她出国工作和学习，她回国遇到李峋，她坚韧的留在李峋身边，她一次又一次沉默地流眼泪，她和李峋和好。

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没事了，李峋甚至不知道她曾经是这样的痛苦，只有她自己，只有朱韵自己，在无尽的痛苦中浮浮沉沉的挣扎，她那么无助，那么崩溃，却只是在每一个清晨到来的时候扬起笑脸面对每一个人。

李峋生平头一次痛恨自己习惯性的沉默，他撞见过独自去医院的朱韵，他拥抱过独自站在阳台上的朱韵，可他什么都没问，朱韵浑身上下写满了你快救救我，可他却还在等着她主动开口。

二十五岁，李峋出狱的第一年。

他终于再一次掩面痛哭，苦涩的泪水像是要淹没所有。

朱韵太害怕有人会伤害到他了，所以在得知李峋在饭店和她父母吃饭的时候才会突然闯进来，她决绝地把李峋护在身后，就像是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

“我有我的国王，我是他的不二之臣。我愿意为他摇旗呐喊，也愿意为他战死沙场。”

十八岁那年说过的话，朱韵一直在说到做到。

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朱韵动了动身子，发现李峋正拉着她的手发呆。

“李峋。”

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哑，李峋半搂半抱的把朱韵圈在怀里，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喂她喝水。

他们之间太过默契，只是一个眼神朱韵就明白李峋大概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她将自己狠狠嵌在李峋的怀里，声音破碎无助，“李峋，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不会了。”

李峋的声音也闷闷的，浓厚的心疼藏不住，“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韵韵，你只是生病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朱韵在他怀里猛点头，一边笑一边吻上李峋的嘴角。

“你一直陪着我，我很快就会好。”

彩蛋是心疼老婆的小狗一枚

24、向着月亮出发，即使不能到达，也能站在群星之中。

25、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星辰闪烁，云朵温柔。

26、水星围绕太阳没有归期，但我希望你遇见对的人能有结局。

27、过树穿花踏遍山河，终要与你相遇。

28、希望你能一直拥有温柔，感受风的软，海的凉，清澈的梦想。

29、你眸海温涟，藏山高水远、我的人间。

30、漫天星光沿途散播，长路尽头有灯火。

31、虽未穿渡星河万顷，但还是有幸与你相识。

32、美好的事情，记得三两件，就足以酿酒了。

33、万物生长，你是四月朝阳。

34、别慌，月亮也正在大海某处迷茫。

35、别让生活蹂躏了你的眉目间的温柔。

36、不要为了想谈恋爱而去谈恋爱，要因为喜欢，就是那种恰巧的温柔，和眼里的星光。

37、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和十八岁笑起来要命的你。

38、你是我零零碎碎而烦躁无趣的生活琐事里，唯一耀眼而可爱的存在。

39、世事千帆过，前方终会是温柔和月光。

40、你是晚夏遗留在深海里的星星，想把我所有温柔都揉碎了撒给你。

41、人生很短，愿你忠于自我，不负本心。

42、纵有疾风来，人生不言弃。风乍起，合当奋意向此生。

43、因为一派天真，所以无须恐惧。

44、山海的浩瀚，宇宙的浪漫。

都在我内心翻腾，在推着我前进。

45、你所看到的惊艳，都曾被平庸历练。

46、熬过无人问津的日子，才有诗和远方。

47、南墙已撞，故事已忘，熬过去就是光明。

48、你要成为一个阳光的人，风和日丽时可以温暖别人，而在寒风刺骨的时候，也可以温暖自己。

49、温柔的人就像一颗止疼药，在你坚持不住的时候给你支撑下去的力量。

50、走过的都是岁月，路过的都是风景，愿我们永远像孩子一样，笑里全是坦荡，未来光芒万丈。

51、你问我日子苦不苦，我会说不苦，但你要问我有什么开心事，我想了下，只能对你笑一笑。

52、你变的好看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而是当你站在镜子前，你的那份自信与美丽，连自己都爱不释手。

53、早晚会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奔向你，把最好的都给你，让你觉得人间值得。

54、生活，总有太多的来不及，一眨眼就一天，一回头就一年，一转身就是一辈子。珍惜此时此刻，所有的美好终会如期而至。

55、生活的琐碎，吐出来矫情，咽下去辣嗓子，百般委屈涌上头，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值一提。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56、世界上有趣的事那么多，任何人都不值得困顿一生。

57、祝你今天愉快，你明天的愉快留着我明天再祝。

*缺德拉踩意识流

【正文】

西一长街打更的梆子在戌正时分敲响，精门御药房里今日当值的太医端坐着。他的眼下有两片淡淡的乌青，是连日操劳留下的凭证。好在甄伯父的病已经大好，接下来只需静心调理；嬛妹妹、不，熹贵妃的胎也算稳妥；还有……她。他不再想下去。卫临曾劝师父不要太过辛苦，其实只是辛苦也还算好，可若是心苦……温实初叹了口气，提袖又写几行，笔下流曳出的小楷十分端丽，十分无趣。有时他也会忘了，他也是有心肝的。

果然是快到立秋了，惠嫔颠簸在路上想。檐下的宫灯被晚风吹得有些飘摇，她只觉心里和身上一样的凉，不过沈眉庄并不着急，她倒盼着公公们能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虽然她也明白，正如那人所说，“……此事，实在不宜再推。”想起温实初让她快活了些，她还记得那日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好容易说完后偷偷从红帽檐下瞧她一眼，又很快把眼睛垂下，像是怕她生气似地补一句，“微臣心中也……不想小主侍寝的。”

不想又如何呢？到底不过几步路，待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被安置在了榻上。好在当今圣上勤政，还要在东暖阁批会儿折子，她可安心再当一会儿为燕喜堂增光添彩的摆设。

上一次宿在养心殿是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自从有孕，她总疑心自己的记性差了很多，甚至就连……似乎记得也不很真切，虽说那晚本来也像梦境一般就是了。沈眉庄只记得那个呆瓜将她抱到床上后竟还是想走——他竟还为她掖了被角，却不知道帮她把旗头拆下，叫人好气又好笑。可她就是喜欢他这样。于是惠嫔娘娘只得不再装睡，重又坐起来把他叫住。温大人倒是应了，施针时稳若泰山的手这会子却哆嗦起来，她看不下去，又叫去把床幔放下。

温实初如释重负地照做，回过身正要告退，却见床上的人已经在解寝衣的纽子——皇帝的女人看着他，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脸上酡红，手动作着，再往下——他不敢看。那双并不清明的眸子锁着他，让他张不开嘴，移不开眼，挪不动步。然后她问他，带着调笑的意味，仿佛是羞怯的，又隐隐有几分薄怒：“温大人连脱自己的衣服都不会吗？”

像是一朵邀人采撷的花。

仲夏的夜里，年轻有为的太医院院判忽地惊出一身冷汗来。握笔的腕悬在空中停住，墨滴在纸上洇开。他怎么又在想她，他怎么能……这般想她？他与她该当是……知己，可那夜他若真的只是不想看她难过，他又为何想吻她。

最后还是她先吻的他，沈眉庄揪住温太医胸前绣了鸳鸯的补子，在唇角依稀尝到药的苦味。

应该是甜蜜的，他没有推拒。她却生出几分委屈来。只是这酸楚并不能对人说，也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她松开他，叫他走的话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还是舍不得，索性阖上眼重重躺下，撇过头任眼泪不争气地滚落腮边。然后眼皮上传来温热的湿意，然后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他在吻去她的泪水。

他说：“你不要哭。”

沈眉庄素来不是听话的病人。

但这毕竟不是第一回侍寝，所以她只是皱眉。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比脸孔娇嫩许多，这样一想，她又禁不住微笑起来。皇帝掐着身下人的腰肢，手指饶有兴味地划过她扬起的下巴，沿着脖颈到丰满的下缘，仿若天子出巡，一寸寸检视自己治下的疆土。“还好，这些年你虽和朕置气，总算没落得个‘人比黄花瘦’。”这是说她胖了？沈眉庄有些恼，嘴上却不能显露出来，“托皇上的福，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呢。”

她的音色脆生，语气却和缓，一句话叫惠嫔娘娘说起来，总是百转千回的。只是温实初从不知道，惠嫔娘娘吟咏起来也是这样，像猫叫似的挠人，一下、又一下。他轻柔地将她的膝盖立起来，从膝头吻至腿根——蝴蝶最后落在草间，再飞不起来——想来是沾了水的缘故，它的所到之处留下濡湿的痕迹，一道、又一道。

温太医其实并不很懂该如何做，他缺乏实战的经验。更确切地说，他不知道该做到哪一步。他想一定是那酒的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先帮娘娘纾解出来，至于他自己——他毕竟只抿了几杯，又或者其实他也醉了，但那一夜的记忆清晰如朝服上刺绣的走线——他记得她起伏的胸脯，记得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指，记得她握住他，她的手比他的要柔软许多。

她也会这般握住皇上吗？真龙天子会叫旁人拿捏住命根子吗？

真龙天子！窗外的夜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映出温实初同样惨白的脸。他想他大抵是不能善终了，好在九族之内，亲缘淡薄。他久违地想起父亲，因为太久没有想起，甚至面目都已经模糊。但温太医记得先父触目惊心的臀部——皮下像是汪着水，上面覆盖着斑驳的血痕——他帮着上了一旬的药。父亲是少年人心中的一座山，这座山能被抬回来，已是甄伯父从中斡旋的结果。

而今他也要做父亲，远处的闷雷似乎又近了些。

雨很快淅淅沥沥落下来。苍龙盘踞，乌云行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皇上毕竟老了许多，惠嫔心想，她瞧见他的鬓间又添了些白发。一个多月前不可想象的事，事到临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她对他的爱恨好像都淡了，如今只剩下不在意，甚至还有一丝丝怜悯，掺杂着些许报复的快感。沈眉庄忽然有些怔忡。报复什么呢？毕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她想温实初怎么还不娶亲……那天晚上，甚至还要她捉着他的手来教。后来她失了耐性，索性自己攀上去骑他——只是甫一坐上去腰就软了——端庄持重的惠嫔娘娘从未试过这样，她咬咬牙拖住他的手放到胸前，自己去按他的小腹。温实初的眉头蹙起来，他的口微微张开，但还是隐忍着，只有眼里氤氲出水汽……茫然的，逆来顺受的，像是温驯的牲畜。可是沈眉庄欢喜极了，她甚至坏心地去夹他，只为了让温大人脸孔上的表情能再生动些。生活将她带到某种境地，宫规和纲常都不再能束缚她。最后她泄了力倒在他的颈窝，他的喉结下有一小片脆弱的阴影，沈眉庄发觉自己很想咬他。她忘了有没有付诸行动。她记得她很想问温实初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但是她怕答案不是她喜欢的，所以最后还是没有问。

她不记得曾有一只手犹豫地环上她的肩头，这偷来的半个拥抱纯情得要命，却好像比半晌的荒唐来得更加亲密。温实初想他应该走了，怀里的人枕在他的胸膛，呼吸已经平稳。可是他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闭。他怕他睡过去，更怕睁开眼睛发现只是一场梦，那意味着他对她有非分之想。

温实初躺着，听着窗外的雨声恍惚，眼前闪过许多张惠嫔的脸……他记起病中的沈答应汗湿的额发，惠贵人训斥他的怒容与石榴花辉映……也有一些笑意，盛在眼里，噙在嘴角……他是喜欢看她笑的，虽然不敢贪看……他只希望她能开心些。然后温太医想起惠嫔娘娘得知有孕时脸上的光彩，想起她唤他“实初”……那样殷切的，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嘴里。他只能把头埋下去。

雨总算停了。惠嫔跪下来伺候皇帝更衣，他的肚子顶出来。

【两人正为欧趴的伤手忙脚乱，另一边帝蒂卡已经深入隧道。他在越来越狭窄的隧道里艰难地用技能着开路。

欧趴神色痛苦地在陶格长老那里接受治疗，看伙伴伤成这个样子，焰王怒极道：“这个可恶的帝蒂卡，我要去找他算账！”

“我也去！”炫钢应和，这竟然是两个人第一次达成一致。

“哎——等一下，你们怎么那么冲动啊？我已经好了，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

见欧趴露出一个无奈又有点调皮的笑容，屏幕外的一些同学和屏幕里的人一起笑了起来。

【炫钢和焰王抒发他们对伙伴的担心和对帝蒂卡的愤怒之时，欧趴和玛雅又对上了眼神，这个细节自然没有逃过陶喜儿的眼睛，她故意在两个人之间比了爱心的手势，让玛雅不知所措。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回萌学园啊？”亮晶晶疑惑。

“啊，他说他要找帝蒂娜！”欧趴回答。

“帝蒂娜？她在萌学园？”谜亚星提起这个名字连语气都变得轻柔且小心翼翼了起来。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应该是，所以他才不顾危险的就冲进通道。”

“谜亚星！真的太好了。”焰王替他高兴。谜亚星很久以来黯淡的脸色也突然有了些光亮。

“现在就只剩下月之星艾格尼丝还没有找到了？”】

“艾格尼丝……”艾瑞克终于捕捉到了开头出现不过几秒的新任月之星的名字，“我们出去看看下一学期会来萌学园的名单，说不定可以找到她的名字。”

“不一定，说不定是转学。”谜亚星回答，“我觉得我们更应该看看东西南北萌的学生名单，毕竟萌学园的主要转学生都是来自这些学校。”

艾瑞克点点头，神色没有好转。迄今为止，屏幕还是没有给出任何一点乌克娜娜的镜头，就好像她无论是在众人记忆还是在现实中都凭空消失了一样。

月之星之谜，是他在观看过程中最牵挂的问题。

【谜亚星自从“确认”了帝蒂娜在萌学园，就迫不及待要在通道修复后当先锋部队回去，焰王也随后表示相同。陶格劝诫他们通道状况尚不稳定，并且至少需要稳定他们体内的不明能量。

萌学园内众人也不约而同聊到了通道，蜜诺娃表示通道的清理应该交给极光族，并且帕主任已经去寻找了。

随后，维多利亚老师报告通道中发生异常信号，正当罗博高开始他的老牌装x并表示想出了去电话亭门口蹲守讯号这一好点子之时，一转身却发现众人都已经消失，只剩甲上星对他报以尬笑 。

罗博高来到电话亭，众人已经确认讯号是来自夸克人。他一番耍帅表示接下来的任务交给男士，就将手伸入了电话亭侧面的一个缝隙中。一顿摸索意外按到了启动，电话亭冒起白烟，陨石一块一块落下。

罗博高：“看来通道已经好了！”却没发现自己背对着电话亭站着，而一个人正从身后的电话亭里跌出来，刚好跌在他身上。】

“还真是万幸，这位同学，没有被活活困死在隧道里面！”艾瑞克语气很严肃，他当学生会长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如此奇葩的同学，就算是为了妹妹…

【众人搀扶起面露苦色的帝蒂卡，往保健室挪动，中途却因他的剧痛而难动分毫。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插了进来，是一个紫衣女子，头发盘成十分有讲究的样式。正是前面在视频中出现过的欧丽安。】

“啊……欧丽安姑姑……”欧趴低声说了一句，他也很意外她会出现在萌学园。这一句并没有被同学听到。

【欧丽安得知了帝蒂卡在时空隧道里呆了太久的事之后，一番观察，背诵一般说出《驶卷使的2000个秘密》中的知识：

“夸克族的时空通道，是一个压缩了时间空间与距离的地方……”】

“如果待太久，会造成驶卷使适应不良。”欧趴喃喃着，和屏幕里的女子同步背出了这段话。一时间记忆涌上心头。

得了驶卷使耗竭症的怪病之后，年纪尚小的欧趴疯了一般查阅了夸克族所有关于驶卷使的书籍，其中当然包括这一本。

作为他的姑姑，又是疗愈系的资优生，欧丽安也为他的病症查阅了无数资料，做出了无数努力，其中的知识点像刻入DNA一样，手到拈来。

谜亚星回头看了一眼欧趴，也许是听到了他那和屏幕中人神同步的诊断，或者感觉到了别的什么，微微挑起了嘴角，又把头转了回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就会慢慢恢复。在恢复之时又会完成驶卷使反冲。”

随着欧趴和屏幕中人的话音落下，帝蒂卡神色中的痛苦果然消失不见，就像隔空治愈了一个病人一样。

是的，这才是他毕生所求，治愈自己的疾病，治愈他人的疾病……

欧趴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欧丽安在解决了小麻烦之后快步离开了，走的却是和保健室相反的方向。蜜诺娃问她知道保健室在哪个方向吗，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

“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大甜甜笑了，“除了魔医学的东西以外，她对其余的东西神经都——很大条。”】

“吼，这位老师也迷路哎。”蕊蕊觉得很是有趣，“我突然想起那个谁——”

芭瑞丝和木兰花花与她对视一眼，各自都知道蕊蕊说的是谁，还不是在校园里到处向大家问路，且引起了名为“吸血大王回来了”的骚动的欧趴？

“……也迷路。”蕊蕊把后半句补充完整，前不久还在说人家是吸血大王，现在人家已经成了萌骑士十之星，她们不约而同地觉得有些尴尬。

【保健室里，帝蒂卡急切地问起帝蒂娜，却得知她依然下落不明，之前接收到的讯号只不过是因为信号紊乱而造成的误会罢了。帝蒂卡顿时沉默，眉间凝起一股散不去的戾气。

“帝蒂卡——”维多利亚刚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帝蒂卡就用一种十分仇恨的眼神瞪住了她。

“都是你。”他说。

“啊？”

“都是你，把我绑起来送走，让我没办法保护帝蒂娜！”

维多利亚显得有些内疚，眼神飘忽：“我……”

“帝蒂卡，当初是帝蒂娜自己决定牺牲生命，跟我们一起保护萌学园的。”艾瑞克说。

“当初帝蒂娜决定跟你们一起去攻打暗黑大帝，而我决定留下来保护她，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艾瑞克不说还好，帝蒂卡怒火满腔地喷出来，灼伤在场的每一个人，“帝蒂娜生性善良，他愿意去帮忙，但她是我妹妹，我不能不让她去……是你们拒绝让我保护她的！”

艾瑞克忍无可忍一样站起来：“不只是奈亚公主，我们萌骑士也是一样牺牲生命守护萌学园啊！”

“牺牲生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为什么其他三星还在夸特诺？！”不甘，愤怒和哀伤凝结在这些话里，顿时，屏幕里安静了。】

“艾瑞克，你不该那么说。”乌克娜娜低下头。“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接受，再大公无私，也会为自己的亲人的牺牲而悲痛。我能站在乌拉拉身边并肩作战，就算没能保护下她，也好歹是陪她走过了最后一程……我不能想象帝蒂卡被强制送走，妹妹却留下来牺牲的心情。”

艾瑞克沉默了。未来的他口中说出的话，也许并不是本意，只是激动之下的一种条件反射的反驳。但他必须承认，他的确不能切身理解拥有兄弟姐妹的人被迫让自己的亲人去送死时候的心情。

相对于他们将心比心的反应，其他同学就显得很是事不关己，帝蒂卡迄今为止已经因为各种作为拉足了坏感，这番对话更是让焰王厌烦。是的，除了乌克娜娜以外，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哪怕一点。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萌骑士活着难道不是好事吗？难道只有他妹妹最重要吗？”黑暗中传来不知谁的抱怨，立刻引起了一堆附和。

【“帝蒂卡！我们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会知道，奈亚公主一定还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她的，好吗？”维多利亚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

“难道是……”谜亚星和艾瑞克、乌克娜娜对视一眼，作为从上一场大战中走过来的萌骑士，他们很清楚那个存放牺牲奈亚公主结晶的地方。

【“我们现在就剩下欢乐笑声和快乐回忆两样东西没有集齐了！”

镜头一转，是穿着明黄色T恤的陶喜儿，她依然充满活力，和前几秒还在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

“陶喜儿，你最快乐的回忆是什么啊？”

“和我妈妈一起做蛋糕啦……那也是我的梦想。那是我最快乐的回忆，也是最悲伤的。”】

无需多言，大家都知道这个看似开朗的女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焰王，那你呢？”陶喜儿看向焰王。

“就是我们五星和奈亚公主，一起打败暗黑大帝的时候。索雷伊圣剑穿过暗黑大帝的胸膛——”焰王笑着，比出一个持剑的手势，“那时候，真的很痛快。”】

欧斯长老闻言，低头笑了几声，眼角的笑纹里闪现几滴泪光。

【“我的快乐回忆是和欧思麦趴一起练魔法，他总是在帮助我。那时候我的功课不是很好……但我的魔法实战很厉害！”炫钢笑着说】

欧趴也跟着屏幕里的人一起微笑起来。能成为别人的快乐回忆，也是很美的事情。

【“炫钢，你没发现你和焰王很像吗？都是实战很厉害，但功课超——”

还没等说完，谜亚星就被焰王双手束住，连连发声阻止。谜亚星也十分识趣，乖乖闭了嘴。】

“他居然没有打谜亚星哎……”飘呀飘小声说。短暂的几次接触里，大家还是对这个萌战士抱有十分恐怖且不好接近的印象。难得看到屏幕里这样和同伴相处融洽的画面，尤其还是和众所周知的毒舌恶作剧大王谜亚星。

谜亚星也有些意外，偷偷瞟了焰王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偷瞟自己，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瞬，十分尴尬地挪开去。

—TBC—

对对对对不不不不不起起起起起起起——我进度太慢了家人们，到现在第6集还没写完，龟都爬的比我快了orz

为了文章可读性和连贯性，我修改了一些台词。为了保证剧情准确，我一直是边看边写的，写一段暂停一段的那种。但是一些台词实在是很啰嗦，不适合摆上书面，还有一些强行搞笑的桥段可有可无，所以就修改了。

顺便，非正剧的剧情也真够寡的，我都意外这么点没什么波澜的剧情居然能写出三千多字，主要是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和脑补吧。尤其是欧趴和他姑姑那一段，总觉得都是医学生的姑侄俩人，在欧趴小时候关系肯定格外好。

下一段  奈亚公主结晶存放室  的剧情其实我也写好了，放在彩蛋里当回礼，正式的话会放在下一章里，想提前看的话就欢迎赠礼啦www

家人们，我查了一下，我还差1200赞就到5万，可以拿头像框了，动动手指为我留下一个小红心好吗？谢谢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