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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角色，有私设。

（十八）糖纸

刘端端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前些天他去“视察”了一趟稻香居，店里的师傅在他的指点下复刻出了类似于蛋黄酥的糕点，酥皮层层叠叠，还额外加了一道糯糯的年糕层。刘端端打算往上面印点池底捞的logo，就当成是“联名”发售出去，或者直接当火锅店的伴手礼。

他照旧每天从阁楼下来，给店里的客人拱手见礼，时不时给每桌加些饮品、小吃，再点评一下“作诗换果盘”活动里的诗句——不会作诗，难道还不会语文的古诗词鉴赏么？然后拎着鹦鹉笼子去街上闲逛，偶尔借口送餐，带着一些新菜式和小二（也是闲池阁的人）正大光明地进范府。在外人看来，他的生活是日复一日的单调，无甚值得深挖的。

但刘端端知道自己必须沉住气。

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按照闲池阁的经验，前1-3周是布局之人注意力最为集中的时刻，他不能有任何调查的动作，不能动用关系，毕竟这次连幕后黑手的身份和目的都没摸清楚，相当于他和李承泽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被对方盯着。就像是一场拉锯战，谁先浮躁就输了，刘端端不想当那个先露出破绽的人。

但李承泽这些天的事迹他多少也有点耳闻。例如为博蓝颜一笑和最近名震京都的小范大人当面起争执（“他哪里是为了许砚予啊！！明明是他自己想催更吧！！就是他想看，还非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被抢走了《红楼》书稿的范闲愤愤不平地吃掉了一整盘池底捞新出的玉米烙）；斥重金买下了银月雅阁当季最新出的全部“宝箱”，就为了能开出许砚予多看了两眼的玉佩（当家的：“阁主，二皇子又带人来打秋风了，这次也没给钱，要不还是记到您的账上？”）……这些消息不胫而走，倒是在小范围内传出了一些佳话，不过街坊不知道那许公子的身份，只道是二皇子果然用情至深，想要宠一个人确实是能宠到天上的。

刘端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在街边装模作样地挑选香囊。南庆人爱佩戴香囊，他也入乡随俗地顺便挑了个，回头看到旁边一个小摊上竟然有个打籽绣缉珊瑚珠八仙香囊，那香囊的绣艺可谓是上乘，其间杂着金丝绣线和小粒珍珠装点的图样，再加上朱红的珊瑚珠子坠成的绦带，更显得精致华贵。

……倒是挺适合李承泽，配他那件朱红带金色纹饰的衣服正好。刘端端思忖着，掏钱买了下来，对那看摊子的人聊天的内容并不怎么感兴趣。这市井八卦说不定已经传到了上面那位的耳朵里，这会儿也正打算看二皇子的动向呢……比起计较这个，刘端端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得改道去二皇子府一趟，最近因为鉴查院院长陈萍萍回来了，闲池阁在南庆的暗线不得已撤出了几条，暂时回东夷城避一避。刘端端对陈院长是心怀忌惮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能正面遇上。撤几条暗线会更安全些，不过相应的，他的消息灵敏度也会降低，要提醒李承泽自己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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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内的亭子前摆了一盘棋，许砚予喜爱下棋，李承泽便差人制作了一副羊脂玉雕成的棋子。那置棋的桌台也布置得精致，深色的檀木桌面上放着些瓜果、茶点、摆饰一类的器物。

午后微风清凉，吹动一池翠绿。李承泽看了一眼对面的许砚予，心思却不在对弈上。

李承泽承认，当初听到那句已经在心底里重复了无数遍、寻找了这么多年的故事时，他是真的怔住了，欣喜、期盼和不知从何而起的满足感填充着心脏，甚至有了一种“我就知道你回来找我”的感慨。

——他找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那个人来。

但狂喜之后，便是冷静和理智。很奇怪，明明心脏跳得那般剧烈，连行走的动作都匆忙得几乎绊倒，他的思维却依旧冷静得不可思议，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去思考、去试探、去猜忌——比起这么多年的寻找，他在真正触及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沉沦和无所顾忌。

这些天，他有意无意地向许砚予询问着有关“那个人”的事，了解他的职业、喜好、行事作风、言谈举止，许砚予倒是对答如流，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在钦州当地有些名望的私塾先生，比起教书更喜好云游四方，多年来曾游遍庆国境内，阅历颇多。也会些剑术，言辞间时常引经据典，有隐士之才……

李承泽派人去钦州查过，确有此人，也算不上说谎。但直觉也告诉他，许砚予口中的那个人不是“他”——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们的影子不可能重叠。

但李承泽还想试探。也许那个人并没有给他的弟弟讲过这些带着隐喻的故事，也许他并未在家人面前表露出非凡的剑术，也许他不曾向别人透露那预测命运的能力……李承泽在为一次次的试探找借口。即使最后试探的结果是假的，知道这么多消息的许砚予也能给他带来什么线索——对于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李承泽是不可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就如同他这些年的找寻。于是他继续陪许砚予演着这出“戏”，用他手里的筹码去揣度对方的心思——或者说，是站在幕后的人的心思。

“今日的茶很香。”许砚予瞧着是个性子纯直的，一开始有些拘谨，不过这些天与李承泽相处下来也自然了许多，“是云峰吗？”

“是。”李承泽点点头，伸手取了一粒葡萄，“你若喜欢，以后便叫他们日日备着。”

许砚予正欲推拒，却被“哗啦”一声响动给打断了，果盘底部似乎有些不稳，倾翻倒扣了下去，连带着桌面上的一些摆饰也被带得掉落到了地上。一旁的侍从看到后，赶紧过来收拾，李承泽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自己捡拾了起来。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就一个白玉雕成的兽类坐像，一对可以内置焚香的镂空挂坠，一个系着宫绦的玉佩，还有两幅装裱的小画。李承泽把其他器物随意放回桌上，单把那玉佩往前推了推，道：“那日银月雅阁送来的，应当是你喜爱的那一个。”

“谢过二殿下。”许砚予接了过去，这确实是那日上街时他留意到的，只是不想李承泽真的买回来了，一时间有些欣喜溢于言表。

李承泽喝了一口茶，掩盖去眼里的凉薄。

和这些玉佩、挂坠相比，其中一幅小画才是他今天这局棋的目的所在。但显然许砚予并没有看出来，即使他故意碰翻那果盘，将这几件物什都扫落，对方也并未在意过。

那是幅再简约不过的小画，甚至可以说是涂鸦，靛蓝色和白色的印花格子规律地分布，左右两角有网格状的残缺花纹，虽然笔画简洁，却有种和谐的美感——这是七年前那个人把他抱到马车上时，放到他手心里的糖块。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是看着糖纸，他都能回忆起那股浓郁的牛乳香甜。

他曾经查过，不论大小商铺，都没有这样的糖纸，甚至在书籍、各类包装上也没有见过类似的印画——但这也给了李承泽一种可能：如果世界上还有谁能认出这张糖纸，那么就只有“他”了。只是现实并不如李承泽所愿，他失望地垂下眼睛，但心里确实还有另一种设想：或许那个人没有给自己的弟弟买过这种糖，所以许砚予也不曾见过？说到底，这种验正的方式还存在缺口，他需要更加确凿无误的证据。

而刘端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凉亭中两人正在对弈，因为距离有些远，听不到具体的谈话内容，但气氛看上去倒是融洽。刘端端不打算跟那“伪物”碰面，又远远地瞧见谢必安，便跟他打了个招呼：“必安，好久不见，麻烦帮我给殿下通传一声，就说——带了稻香居的新糕点。”

这是他常用的幌子。带了新糕点，那就是暗线有了调整；带了新首饰，就是有银票要转交。谢必安难得对他态度好了一些（鉴于被范闲这些天的吐槽所感染，刘端端怀疑这是同情他“失宠”了），微微点了点头就进了亭子，不一会儿那“伪物”便在一众仆从的带领下离开了，亭子里响起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进来吧。”

这许公子倒是声势浩大，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刘端端很是无语地腹诽道，他走上前去，李承泽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闲闲地靠在椅背上，神色不霁。刘端端笑道：“怎么了？是许公子惹恼了殿下么？可我听街坊传言说这许公子极其受宠，殿下——可不要辜负了这番佳话。”

这话说得颇有些阴阳怪气。李承泽自然也听出来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里有愧疚之色：“我自知亏欠你许多……但这件事上，传言自然是不可信的，你说呢？”

“可是小范大人也跟我说了，殿下对许公子可是一往情深。”刘端端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玩笑——我自然明白殿下的想法。”

李承泽心里又默默地给范闲记了一笔。

“对了，这是稻香居刚做出来的蛋黄酥，殿下趁热试试看。”刘端端不打算揪着许砚予的事情不放，在关于“替身”、“赝品”、“原身”这件事上简直就是一笔糊涂账，根本理不清楚的，他把纸包放到一旁的几案上，眼角却忽然瞥见熟悉的配色和图形。

刘端端脱口而出：“殿下这么喜欢花生牛轧糖吗？”

这也不怪他心直口快——面前摆着的这图案也太眼熟了好吧，那熟悉的深蓝和白色搭配的格子，还有左右两角没有印刷完整的抽象版花生壳，这不就是逢年过节必备、时常跟花生瓜子大白兔为伍的牛轧糖吗……对了，他记得拍摄庆余年的时候，有一天片场里来了采访，采访团队送的伴手礼里面也有这个经典的牛轧糖。只是没想到李承泽这么喜欢，还专门找了个精致的小画框给罩起来——仔细一看还蒙了层玻璃，做得跟现代的相框似的。

李承泽浑身一震，抬头望向了他。

刘端端也没察觉，他正在拆蛋黄酥的纸包，“若是殿下喜欢，下次我做些带过来，花生牛轧糖也不难做。”

李承泽盯着他拆包装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迟钝了，时间也被拉得缓慢，刘端端说的话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进入到他的耳中。他本能地接着对方的话问：“……牛轧糖？”

刘端端拆好蛋黄酥后便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李承泽恍惚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就是一种用果仁和牛乳蜜糖做成的糖果，大多是用花生仁，口感很有韧性……一般外面会包一层糯米纸防粘，殿下不是有它的包装纸吗？应该是吃过的吧？”还是说牛轧糖在庆余年里不叫这个名字……

李承泽只是盯着他看，眼里是刘端端看不懂的浓重情绪。

tbc.

李承泽：盯——

刘端端：马甲岌岌可危。

（但是只靠糖纸掉马还不够～二殿下心思深，目前只是怀疑，还会继续调查的ƪ(˘⌣˘)ʃ）

最近好忙好忙🆘晚点更新

演员×角色，有私设。

（十七）赝品

啪嗒。

李承泽手里的琉璃果盘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刘端端第一次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什么叫惊愕。

不对啊。刘端端看着李承泽，他应该高兴的——听到这句话，他应该表现得喜出望外才对，而不是怔愣在座椅上，半晌才起身往前厅走，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

刘端端没有制止他。他知道李承泽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他若强行上去中断恐怕只会有反效果——钻石戒指其实是玻璃做的，美梦会在第三根火柴熄灭后化为泡影，可即使是虚假的美丽、短暂的快乐，也依旧有人无法舍弃。在没能确定李承泽的态度之前，他不打算过度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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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质瞧着怯生生的，一副书生打扮，白衣宽袖显得有些朴素，手里是一柄竹制折扇。虽然外表看上去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人，但他又似乎在极力板着脸装出严肃高傲的模样，即使是李承泽走进来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自己手中的茶一言不发。

李承泽进到前厅后，刚刚那副神情恍惚的模样一下子消失了似的，他如往常那般随意地坐了下来，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目光直白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年，仿佛在揣摩对方的身份——毕竟不论从年龄还是从气质，他都不像是救了自己的人。刘端端自从看到李承泽起身的那一刻就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谢必安也没拦着他，他便自己在二殿下的后侧拖了个椅子坐下，心安理得地听墙角。

“你就是二皇子殿下吗。”沉默了一会儿，那人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温软柔和，带着点少年的稚气，李承泽点点头：“是。”

“家兄曾经告诉我，若有一日家中衰败、无处可去时，可以来京都寻二皇子殿下。”那少年低下头，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所以我来了。”

“你的兄长是谁？”李承泽似是毫不在意地问，他摆弄着桌前琉璃盘子里的荔枝，“若是我认识的人，自可以先递了名帖再来访。”

那少年一怔，眼里露出了痛色。

“我原以为，殿下会记得他。”他低声说，“还是说殿下仍然在怀疑家兄呢？”

这下轮到李承泽怔忡了。怀疑“那个人”，是他做出的最错误、也最后悔的决定，他不知对方的身份是否有假，但至少对方知道他与“那个人”之间最大的嫌隙。良久，李承泽语气平静地问道：“他是你的兄长？”

“是。”少年回答。

“你的兄长，现在身在何处？”李承泽又问，话语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和隐隐的颤意，他在等待一个早就能够料到的、足以让他死心的答案。

“家兄已经去世了。”少年神色无比黯然，“两年前的四月中旬，他返回钦州家中，已是强弩之末……当日便毒发身亡，如今也同爹娘葬在了钦州。”

刘端端惊呆了。

若是听到前半部分内容时他还打算找闲池阁的人帮忙，查一下看原身有没有什么弟弟，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心里唯有问号。好家伙，还能有这种操作的吗？伪装本人难度太大，就伪装成沾亲带故的，顺便还能按头本人死了？？

虽然刘端端觉得原身应该是死了，不然他也不会有机会趁虚而入，但这孩子扯谎也扯得太明显了吧，他本人用的这个躯壳还能正常呼吸呢，也不知道钦州的坟墓里葬的是哪个倒霉的替死鬼。

李承泽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中了七步催魂散后还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他一直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听到了确切的答复后还是有些茫然，那个人真的死了吗……他清楚地记得在京郊被刺杀的那一天，戴着黑色斗篷的人轻轻松松解决掉了包围上来的数十名刺客，那般强大的人，真的已经死吗……也对，不然为什么他搜寻了数年，一点消息也寻不见呢？

“你的兄长，叫什么名字？”他盯着茶杯上浮起的叶梗，即便理智一直在告诉他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但李承泽还是不愿承认，他要去查，所谓不见棺材不落泪，只要尸体没有摆在他面前，他便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砚平。他叫许砚平。”那少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李承泽对他兄长的死亡并未表现出悲伤，“我叫许砚予。”

“许砚平——我记住了。”李承泽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刘端端听着，只觉得他像是要将每一个音节咬碎了吞下去那般用力。

“许砚予，你留下吧。”就在刘端端以为他要继续追问下去——至少再问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李承泽却忽然笑了，如同了却了一桩心事那般肆意，但在刘端端看来，那笑容未及眼底。他拣起琉璃盘里的荔枝随意抛接了几下，“既然是他让你来的，那便不要走了。”

“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先生、准备最上等的居室，府中金银玉玦任你取用——你想要什么，我能都给你。”李承泽淡漠地笑着，摆出来足够丰厚的条件。

“——只因为你是他的弟弟。”

那少年低下头一语不发，刘端端注意到他似乎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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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底捞的小阁楼里照例支起了一口火锅，旁边码着整整齐齐的肉片、丸子、蔬菜，范闲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了看撑着下巴，盯着翻滚的汤底却一口不碰的刘端端。

“你这是怎么了？”范闲夹了一筷子的薄切羊肉，他觉得自己这兄弟肯定有心事，“和二皇子吵架了？”

刘端端还在沉思，范闲这一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对了，我问个事儿。”

“有什么事是你查不到的吗？”范闲调侃了一句，“问吧，跟我还客气啥。”

“这京都城里，管治安的部门都有哪些？”

“唔，我想想，军队下设有巡城司——就是上次死了个参将的部门，主要是管城内巡检，”范闲筷子也不放，直接就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京都守备也算吧，管大型治安？京都府衙肯定算一个，大事小事都归它们查。还有鉴查院也管治安……别的我可能得问问王启年，我对京都的架构了解得也不详细。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查点东西。”刘端端还是摆出思考状，“再问个问题，如果有人被刺杀了，但没死也没受伤，那这个事情可能经过哪些部门的手？”

“都有可能吧。”范闲想了想，“时间发生在晚上，多半巡城司是第一接手的部门。还有，那人事后去告状了吗？如果有的话，多半京都府尹有备案。”

“告状应该是没有的。”刘端端觉得李承泽不是那种人，范闲又问：“你说的那个人身份怎么样？刺杀闹得大吗？是当街行刺还是在自己家被刺的？”

“身份挺尊贵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重视他，保护他。”刘端端心事重重，他不觉得庆帝会把李承泽被刺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波及得不算广，但是在大街上，刺客死得有点多……”

“嚯，武力值那么高？那大概率鉴查院会管的。”范闲琢磨了一会儿，“要我看啊，在京都，鉴查院几乎无孔不入，杀人越货包打听的事他们都能干，按理说这种刺杀应该瞒不过他。”

“别的部门呢？还有能知情的吗？”刘端端继续刨根问底，范闲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既然是当街，围观的百姓有吗？躲起来偷看的暗探有吗？还有刺客，有没有假死的，有没有逃脱的？这个刺杀条件太宽泛了，不好认定的。但如果你问的是书面材料的那种，还是看看京都府尹吧，这种民事案件啊，他们管得宽。”

“好吧……”刘端端有点无奈地叹气，原本想用排除法判断一下是谁听到了当时他和李承泽的谈话，没想到越排除越多，梦中的场景又一般都是模糊的，他也没办法判断街边商铺楼屋里有没有什么人偷听——也许他需要去问问看谢必安当时是什么情况，虽然这位大哥并不太可能理睬他……

“闲得没事怎么问起刺杀了。”范闲见刘端端消停了，便继续去夹菜，“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和二皇子吵架了？看你今天心情不对。”

刘端端难得没有反驳，还是保持着原始的动作，范闲惊得筷子都要掉进锅里：“卧槽，真的啊？他都这么依赖你了，还能吵架？是他惹你生气了还是你失宠了？”

刘端端神色郁结地换了个姿势撑脸。

“问个问题。”他也没反驳“失宠”这个词，只是盯着翻滚的汤锅，“假如有一天，你发现婉儿喜欢的不只你，你还是一个替身——”

“这么狗血？”范闲有被惊到，“不会吧，李承泽把你当替身？”

“别急，还没说完。”刘端端摆摆手，“然后某一天，原身回来了，但是这个原身是假冒的，只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你的婉儿……”

“然后与此同时，你发现了婉儿喜欢的那个原身其实是你自己，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你不能跟她坦白身份。”刘端端终于不再盯着火锅了，他看向范闲，像是在求一个解决方案：“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不是，我没听明白，你是说，你被李承泽当成了你的替身，并且现在还有人伪装成你的身份？”范闲好不容易理清楚思路，刘端端点点头：“虽然听着有点绕，细节也不太对……但目前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为什么不跟他坦白？”范闲建议道，“直接摊开说呗，按照晚八点半狗血剧场的套路，交流不畅是导致分手的第一原因。”

“伪装成我的那个人一定别有用心，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对我和承泽之间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刘端端已经懒得去纠正范闲的用词了，“承泽心思深，没那么容易被骗，他应该也还在试探。我若是先一步坦白，打草惊蛇了，那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呦，连‘承泽’都叫上了。”范闲啧啧了两声，“抓暗探啊，需要我帮忙吗？”

“唔……确实需要。”刘端端想了想，“先得跟你打个招呼，今天我说的话你对外一定要装作没听过，连在二殿下面前都不能表露，如果见到了那个赝品，也要装得不动声色才行。现在盯着李承泽的人还不知道是哪里派来的，我怕节外生枝，不好收场。”

“放心，我给自己来个一忘皆空。”范闲笑道，“对了，你问刺杀的那事儿，是不是也和二皇子有关？”

“也许吧。”刘端端模棱两可地回答，他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快吃，火锅都堵不住你的嘴。最近北齐的事情怎么样了？”

“进展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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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在对待许砚予这件事上简直是做到了极致，一时间连府里的仆人们都在猜测，若这次找上门来的是许砚平本人，二殿下怕是要把整个府邸都送给他。许砚予性格温润平和，从来不主动向李承泽提什么要求，但只要他的目光在某一事物上停顿了超过三秒，李承泽就会大方地赐给他，刘端端围观了几次，在心里感慨这位二殿下终于有“骄奢淫逸”的样子了。还有一次许砚予提到《红楼》这本书写得不错，李承泽便直接带他去了范府，要走了书局还未印发的书稿，甚至为此与范闲大吵了一架，最后以李承泽拂袖而去告终。于是二皇子府的人就都知道了，许砚予——或者说是许砚平，对二殿下来说是特别的。

刘端端像是个买了VIP坐席的观众，近距离旁观着这场不知何时结束的剧目。自从许砚予来了以后，他除了例行的商议公事外，不经常和李承泽见面了，李承泽也似乎确实一门心思扑在许砚予那边，有几次商议途中还匆匆忙忙离席，听仆人的议论，应该是许公子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看来这位公子确实受宠。

刘端端只觉得好笑。

李承泽的行为不像是“偏宠”，更像是“捧杀”。那日许砚予找上府来后，刘端端就找借口自行离去了，虽然两人没有私底下商议过，但凭借着莫名的默契和对李承泽的了解，他相信对方不会轻易就信了那番话。

“这可是位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的二殿下啊。”刘端端站在池底捞的阁楼上，笑得云淡风轻。他手边有一张闲池阁带回来的消息，钦州确实有一户许姓人家，父母已经离世多年，兄长两年前死于非命。如此缜密的手段，连这般“替身”都能寻到，也不知是什么人使出来的？

但目前比较棘手的是，刘端端不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塞一个少年进来能有什么用，吹耳边风吗？但据他所知，李承泽并未让那少年接近他的各种决策。

……哎，这京都的水确实是越来越浑了。

tbc.

许砚平：谐音“赝品”。

许砚予：谐音“赝语”，伪造、编造的故事。

这种搞事的情节我写得好开心（怎么回事x

演员×角色，有私设。

（十六）暗探

最近京都城内发生了几件大事。

首先是牛栏街发生了暴乱，百姓皆惊，原以为是意外事故，却查出了有北齐的武者参与，现场有三人，其中两人在救治途中不幸身亡，另一人昏迷至今未醒，其身份竟然是当朝丞相林相的公子林珙。与此同时，二皇子李承泽上奏，陈述自己与范闲在牛栏街暴动的同一时间，被当街行刺，百姓皆是见证。另外，现场缴获的弓弩里竟有杀伤力巨大的军械，因此二皇子李承泽认定，此乃牛栏街暴乱的“后手”，是想置二人与死地，请求两案并查。庆帝震怒之下，要求鉴查院彻查，结果这一查不得了，林珙的怀里竟然有一带着北齐纹样的令牌，看样子是有私通北齐之嫌。和他同行的二人是东夷城四顾剑的徒弟，三人俱是被北齐的八品高手程巨树所伤。看来，此事的背后定然有一条北齐的暗线。

第二件大事，就是鉴查院提司小范大人，因为发现了当街行刺之人身上带有醉仙居特有的熏香“沉香”的气味，赶到醉仙居去寻线索时，意外发现花魁司理理烧船离京，便起了疑。细查后发现此人化身三路北上，想是暗探无疑了，便千里追踪，最终抓回来北齐暗探司理理，归来那日范闲声势浩大地一路宣扬，刘端端还挤在围观的人群里凑了下热闹。

一时间，针对北齐其他暗线的搜捕行动也在悄然展开。刘端端觉得这一定是个耗费人手的活计，因为没过几天，原本盯着他的鉴查院探子都不见了踪影，想必是看他都没什么破绽，又觉得比起盯火锅店，寻找北齐暗线更要紧吧。

于是，这天刘端端照例下楼，给在座的顾客拱手见礼，又给每人多上了一碗红糖冰粉，确认在座的确实没有了那几位鉴查院的老熟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就有人大摇大摆地拿着池底捞的玉佩来蹭饭了。

“哥，你确定这样能真的不会冒犯到人家吗？池底捞时常客满……”范若若有点犹豫，接着就看到自家哥哥大摇大摆地亮出玉佩，接着就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阁楼。

范思辙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范闲初到京都没多久，面子已经这么大了吗？连等位都不需要？

“那是，我跟这酒楼的老板交情可不一般。”范闲熟练地给自己倒酸梅汁，又对小二吩咐道：“跟上次点的菜一样。”

“哟，小范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刘端端推门进来时刚好看到范闲自来熟地跟小二唠嗑些有的没的，不由得揶揄道，“小范大人此次的差事办得不错，先恭贺一声了。”

“哪里哪里。”范闲也装模作样地跟他客气，“比起恭贺，你再给我免两次单更实际。”

“说得像你在我这儿结过账似的。”刘端端毫不顾忌地翻了个二皇子同款白眼，又对一旁的范若若和范思辙拱手道：“这位就是若若小姐和二少爷吧？初次见面，我是这池底捞的老板刘端端，和范闲是老相识了。”

“见过刘公子。”范若若也回了礼，“没能提前预定酒桌，麻烦您了。”

“没事儿，以后就当自己家，别客气。”刘端端其实挺感谢范闲这段时间和李承泽打配合，据他听到的消息，李承泽负责“杠”，含沙射影地表示这事儿是有权有势之人做的，是皇室中人也不无可能，并且把那日刺杀的证物给范闲抄送了一份；范闲则依托鉴查院（主要是找王启年），揪出北齐暗探和他们的幕后主使。

“哦对了，你这段时间怎么样？”范闲还真把这儿当家了，毫不拘束地拿起筷子就抢肉。那日刘端端在京都府衙门口宛如“哭坟”的架势他听说了，鉴查院派眼线盯着他的事儿也被王启年透了底，这不，赶着眼线刚撤就来蹭一顿。

刘端端去一旁的柜子里翻出改良版的火锅“围兜”，分给三人，笑道：“还行，除了做事束手束脚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这就是你那个裁缝铺子做的？”范闲想起了之前说的牛栏街铺面，刘端端点头：“对，这是之前送来的样品，别的估计都被砸毁不能用——其实修修补补应该也行，但是我不敢去牛栏街，那铺面好久没见着了。”

“你家二殿下是不是也好久没见着了。”范闲觉得终于给自己逮着机会了，“我最近可是天天去找婉儿，在我的医治下她最近身体好多了，我还约了她过段时间一起去踏青。”

刘端端：“……”

刘端端一口气叹到了澹州港。

“不过现在风头已经过了，鉴查院上下全在查北齐的案子。”范闲得意的劲儿过后，又有点同情地拍拍刘端端的肩，“你可以找机会去见他一面，我这两天瞅着他情绪也不太好，不知道是被刺杀给气的，还是因为没见着你——要我看啊，这二皇子可依赖你了。”

“这也能看出来？”刘端端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范闲唏哩呼噜地嗦火锅粉：“我给你打包票，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我想鸡腿姑娘那会儿差不多。”

“这能比吗……”刘端端很想扶额，但一想到自己确实有段时间没和李承泽联系了，连纸条都没有递，是该去看看——要不就下午挑个人少的时候绕过去？

范闲不知刘端端心里在盘算什么，他一门心思扑在火锅上，新出的青花椒锅底别有一番风味，连着普通的菌菇蔬菜都变得鲜麻可口，“话说，你怎么想到开火锅店的？简直是个天才的想法啊。”

“二殿下喜欢。”刘端端理所当然地回答，“而且火锅受众也比较广，成本低，容易在京都打出招牌……其实最主要还是方便二殿下来吃东西。”

“哦……”范闲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以后接了内库，就也可以给婉儿开个专卖鸡腿的铺子。”

“不是，我说兄弟，你的格局能不能大一点？”刘端端有种看到主角ooc以后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就像有些人问的，‘如果我拿到了诺贝尔奖，能不能保研；如果我百米跑进5秒内，我能高考加分吗；如果我会物体瞬移，能不能应聘上快递员’……都拿到内库了，你能不能梦点格局大的？”

“得慢慢来。”范闲煞有介事地说，“从鸡腿铺子做起，然后开个全国连锁……”

“连锁是什么意思？保研又是何物？”范若若一脸疑惑，范闲赶紧打岔：“这不重要。重点还是给婉儿的鸡腿店……”

“肯*基来了都得直呼内行。”刘端端虽然口头上开玩笑，但也明白范闲这句话的重量：他决定接手内库，那就是决定了走进京都这潭权力的浑水之中，接连两起刺杀想必也让他醒悟了，即便无心去争，也会有人先入为主地觉得他会争，甚至逼他争，想安安稳稳地带着林婉儿归隐澹州是不太可能的事。

这样也好。刘端端原本以为，这次滕梓荆没有出事，范闲恐怕不会那么坚定地留下来探查清楚，但既然现在范闲的故事线在按照原作发展，他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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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刘端端去了二皇子府，只要没有鉴查院的人跟着，他就有自信不被人察觉行踪。

李承泽这几天情绪确实不太好。朝堂上的事已经够折腾了，范闲还特地告诉他，不能去找刘端端，因为鉴查院现在就盯着那里，他若是去，就相当于把对方往陷阱里推。

所以当听到刘端端找过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引来性命之危。不过对方看上去神态比较放松，想必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许久不见，殿下可还安好？”刘端端跟往常一样笑着走到李承泽面前，把一个深色纸包放在桌上，“给殿下带了葡萄奶酥，还有枣泥糕。”

——就好像这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出了趟远门而已。

“对了，这些日子不能来送银票，也不知有没有耽误什么。”刘端端还在汇报各种大小事宜，却忽然听到李承泽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什么？”刘端端有些疑惑地偏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下一秒李承泽忽然起身抱住了他，这意外的举动让刘端端又懵了一瞬，“留在我身边，辛苦了。”

刘端端想打趣来一句“不辛苦，命苦”，但到底没能说出口。李承泽又瘦了，刘端端只觉得这具身体比以往更轻，靠近时宽大的衣衫完全遮不住清瘦的腕骨。他叹了口气，像安抚猫儿般一下一下地抚摸上对方后颈，“殿下不必忧心。”

“鉴查院内发生的事，我听范闲说了。”李承泽的声音闷闷的。

刘端端演过很多角色。隐忍的、藏拙的、被算计的、能屈能伸的……他把在京都府衙和鉴查院发生的一切当成是在镜头前表演，只要诠释好“老实本分胆小怕事，但又蒙受委屈”的形象就好，所以并不觉得那番声泪俱下的演绎有损自己的人格。但李承泽显然不知道这些。

“我不值得你这般卑躬屈膝。”李承泽低声说，在他看来，刘端端为他受了太多委屈，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对着鉴查院的人下跪求情，心里必定是感到屈辱的。

“我为你做事，从来就不考虑值不值。”刘端端笑了，“殿下不必介怀，若我不愿，这京都城内没人能逼迫我。”

若是凡事都考虑值不值，他和李承泽的游戏就没办法玩下去了，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给李承泽花的银钱已经不计其数，估计二殿下得把自个儿卖给他，他才能“回本”——当然，只是玩笑。

李承泽不得不承认，刘端端的话是对的。说得不好听一些，如果刘端端不跟在他身边，恐怕会发展得更好，这样的人却自愿剪去羽翼跟随他……

“这些天，殿下清减了不少，得多吃一些。”刘端端觉得自家猫儿最近似乎很容易不安，此时见他情绪平复了些，便拆开了桌上的纸包，“顺便也好跟我说说最近发生的事，若有什么意外，我好为殿下早做打算。”

想让李承泽别纠结这类问题，还是转移注意法最好用。顺便刘端端也是真的想知道宫内的事，尤其是和庆帝老狐狸有关的。

“那日陛下叫我和太子去问话，他怀疑牛栏街是我们之中一人做的布置。”李承泽果然开始谈起了正事，“太子矢口否认，我便上奏了当街刺杀一事——不过我感觉这件事陛下早就知道了，只是想看看我和范闲能把这事闹多大。”

刘端端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庆帝，仿佛开了挂一样什么都知道。

“在我上奏了当街刺杀一事后，陛下问，杀人能解决问题吗。”李承泽摘了一颗葡萄，“你觉得呢？”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刘端端思考了一会儿，说：“若是为求一己私欲，便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小说话本里便是这样写的。只是我们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主角，所以不能选择这条路罢了。”

“但若是想要夺天下之位，却不能这样。”刘端端轻描淡写，根本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话，“尤其是当下，庆国并不需要一个杀尽天下逆臣贼子的开国之君。作为无战时期的守成之君，快刀斩乱麻不是良策。”

“战事快要起了。”李承泽嚼了一片葡萄奶酥，“听陛下的意思，要把这两起事件的根源归咎于北齐，借此开战。”

“陛下倒是好手段。”刘端端发现大致剧情还是按照原作来的，庆帝还是要和北齐打这一仗，那长公主应该还是能泄密，“在这之前，还不如先肃清自己内部的北齐暗探，不然日后再起祸端。”

李承泽从中听出了对庆帝的诸多怨气，莫名想笑：“这话可不能说与旁人听。”

“你又不是旁人。”刘端端顺嘴答道，李承泽正要说点什么，忽然有人来到亭外通传。

“二殿下，门口有一人求见。”

刘端端有些意外，这些年他拜访二皇子府的时间都是斟酌过的，基本上不会和别的朝臣“撞车”，也不知今天是哪位，不提前下帖就来。

“哦？什么人？”李承泽毫不在意地又去拿葡萄，连着盘子一起端到自己面前，显然那不是他约见的人。

“不认识，是个陌生面孔。”门房答道。

“不见。”李承泽摆摆手示意打发掉，但没一会儿，又有人来报，只是这次的人换成了谢必安。

“殿下，那人说，他有个问题想请教二殿下。”谢必安眼神复杂，似乎在顾忌着什么，李承泽看了一眼身旁的刘端端，谢必安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这时候不应该避讳的才是，不过后者还是很有眼力见地起身：“殿下，我还有些事……”

“没事，他又不是外人。”李承泽对谢必安说，顺便也拦住了想跑路的刘端端，“直说吧。”

谢必安脸色是刘端端从未见过的严肃。

“他问的是。”

“民间传说鸭子会把出生以后看到的第一个动物视作母亲，到死都会这么认为，殿下觉得，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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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事了搞事了搞事了（兴奋）

演员×角色，有私设。

（十五）鉴查院

第二天一早，刘端端便带着一纸冤屈书找上了京都府衙。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啊，刘端端这一招叫恶人不仅要先告状，还要告得锣鼓喧天、满堂皆知。

“青天大老爷哎，求求您给我做主吧，我这小门小户的，做了个酒楼生意，昨日被人痛下杀手不说，裁缝铺子还没开张就给人砸得稀碎，也不知是结了哪里的仇家呀……”京都府衙大概还没到上班时间，但这也不耽误刘端端跪在府衙门前，号哭得情真意切，一副不见着府尹不罢休的样子，“可怜了我倾尽全部家当，好不容易凑了银子做的铺面，全都毁了呀！大人一定要替我这平民百姓做主，查出那等贼人啊！”

刘端端这时间选得很好，正巧赶上早市，来来往往的百姓不少，见了这阵势都纷纷停下脚步围观，时不时指指点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刘端端既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打算借范闲之手给鉴查院施压，那就得装得足够“弱小无辜”。当下，他采取的完全就是一个无甚势力的市井商人，在发现自己的产业被毁之后的本能反应——报官，而且是得知了消息以后，等不急衙门大开就连滚带爬地来报官。

刘端端喜欢演话剧。

话剧是不能出错的，没有剪辑、没有后期，没有“cut”以后重来的机会，是一气呵成的表演，最能锻炼演技的方式之一。而现在，他面临的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舞台，他必须要演得足够逼真、足够投入，才能够掩人耳目，将自己和二皇子，甚至帮他做伪证的范闲都摘出去。

“……诸位，我是溥州人士，前几年洪灾泛滥，粮食颗粒无收，可怜家里只我一人活下来，辗转来京都讨个活计。几年摸爬滚打，攒了钱开了池底捞，幸得父老乡亲们照拂，多少赚了点银钱，我寻思再开个裁缝铺，便在牛栏街上盘了店，把酒楼里赚的大半银钱都花在了新铺子上……”刘端端见围观的人多了，便往地上一坐，凄凄切切地讲述起自己的“身世”，整个就一白手起家反遭报复的励志剧本，“没曾想，昨日在街上就遇到了歹人，要对我痛下杀手，幸得路过的贵人相救。原以为熬过了这一遭，仇家也出了气，接下来自己忍气吞声也就罢了，结果今天一早店里的人去查看铺面，发现全被人砸了，招牌和柜面尽数化为齑粉，银子全打了水漂！幸好当时店里无人，不然恐怕也要遭到歹人的毒手！诸位父老乡亲评评理，自从池底捞开业，我一向规规矩矩、童叟无欺，价格也公道，从不踩高捧低，就算是有行乞的，小二也是以礼相待……这到底是哪来的仇家，竟、竟下如此狠手啊！”

围观的百姓不由得被这番声泪俱下的讲述所打动，池底捞这些年的善行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一家酒楼在京都能做到物美价廉还乐善好施，相当不容易了。不少人在为刘端端的遭遇扼腕叹息，等着看京都府衙如何处理，有大胆的已经在猜到底是谁在寻仇了，莫非是池底捞的竞争对手，京都里其他酒楼的掌柜？

京都府衙大伤脑筋。这案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牛栏街的暴乱和昨天的当街刺杀都牵涉巨大，他们不敢妄下定论，开了衙门也不敢把人叫上去。刘端端倒是无所谓，他本就只是做个样子，这个案子早就不是京都府衙能管的了，他也不指望那刚接了梅执礼的班的老腐朽敢惹这事，所以只是摆出万分委屈的表情，重复着那套“酒楼树大招风，有人存心报复”的说辞。

另一边，鉴查院原本还想找人去问话的，在池底捞扑了个空之后，才发现刘端端已经去了京都府衙门口哭坟——不对，是哭铺子，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少人似乎已经被打动，跟着摇头叹息。

“去，去去，都散了！听到没！”见聚集的人多了，京都府衙可能觉得落了面子，开始赶人了，这时候，忽然响起一声急报：“鉴查院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来了。

刘端端精神一振，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抓起地上草草写成的状纸，假装要跟着人群一起“回避”，不过鉴查院的人可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几乎一瞬间就有人走到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刘端端？”为首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着有点嫌弃他刚才哭出来的邋遢架势。

“草民正是。”刘端端装出一份诚惶诚恐的姿态就要下跪，后者摆摆手让他免了：“跟我们走一趟。”

“是是是……”刘端端装模作样地点头哈腰，旁边一人收走了他的状纸，倒是没怎么为难他本人，看来闲池阁的人下手还算干净利落，没有在裁缝铺里留下什么痕迹，自然也没找到他的嫌疑。刘端端心里稍定，面上还是保持惶恐不安的样子，跟着鉴查院的人上了车。

马车的速度很快，密封效果也特别好，一进去几乎就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饶是刘端端也不由得感慨一句不愧是家大业大的鉴查院。他完美扮演了一个不知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被鉴查院盯上的普通人，适时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一眼对面一脸严肃的鉴查院人员，又快速躲闪开目光，实则是在研究对方衣服上的花纹：据说可以根据服饰的不同判断到底是几处的，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应该是一处的人吧，这京都里就他们管得最宽……

不多时，一行人就入了鉴查院，刘端端觉得好歹这件事牵扯进了丞相的公子，应该会引起重视才对，至少得安排朱格问话才比较有排面——但显然没有，几案后面坐着的是个陌生面孔。

……可能真的是因为这次被波及的铺面和人家比较多，导致鉴查院问话的人手不够吧。

刘端端在心里已经吐槽了一整个屏幕，但面对问话的人时倒是战战兢兢：“草民见、见过大人。”

“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那人声音低沉，颇有压迫感，刘端端紧张地抬头：“草民不该、不该在京都府衙前告案……？”

“牛栏街的事，知道么？”那人又问，刘端端呆愣地回答：“草民只知自己的铺子被毁，这还是小二来告知的，草民已经许久没去过牛栏街了。”

“没去过？哼……我问你，昨日午时，你身在何处？”

“午时……”普通人谁会刻意记时间，若是一分不差地答出来才有鬼了。刘端端冥思苦想，“昨日午饭后，草民去了范府，请范家公子去池底捞品尝新的菜式，所以午时应该是刚出范府——池底捞一向有这个习俗，大人您尽管去查。”他又语气谄媚地补充了一句，仿佛真的就是个爱财如命、卑躬逢迎的商人。

这时，一旁的人将刘端端写的状书呈了上去，那人翻了一下，放眼望去全是狗屁不通的语序和错别字，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不由得皱眉道：“你写的是个什么东西？”

“大、大人恕罪，草民没读过什么书，只认得账本……”刘端端慌忙解释，“草民就是一做本分生意的，从溥州乡野来京都讨个活路，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些年挣扎着过活，实在是没什么文化……若不是辛苦多年攒的银钱打了水漂，又有了性命之危，草民是万万不敢去京都府衙求府尹大人做主啊！”

那人还欲说什么，忽然从门外走出来一人，道：“你先去吧，这里让我来。”

“是，林大人。”那人回过话就退下了，刘端端装作不敢抬头，心里却暗地一紧：现在是更重要人物出场了，虽然不是朱格，但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这人在几案前坐下，也翻了一遍他的状纸，不过没怎么点评，而是问：“京都这么多地方，怎么，偏偏就选中了牛栏街？”潜台词是那里不是做经营的好去处。

这压迫感和刚才想比简直翻了好几倍，看来这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回回、回大人的话，”刘端端似被这质问吓到，语气有些哽咽，磕磕绊绊地解释：“草民没甚家产，牛栏街那一带铺面，地契、地契便宜，草民看了好几家铺子，就属那家最便宜，一个月只要、只要一两银子，还能延缓一个月交租……”

他连声音都在发抖，这人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那一带确实便宜，只是他看着这副市井小民的畏缩样儿，心里莫名窝火。

“昨日街上，你与范闲同乘一车，后来又去了二殿下府内，你倒是会结交贵人。”他冷冷地将状纸一丢，“你在牛栏街可有别的目的？鉴查院可不是容你等扯谎的地方！”

“大人草民这这这实在是冤枉啊！”刘端端吓得一抖，脸色惨白似被恐吓坏了，“大人抬举了，草民哪敢攀交贵人，若是能等贵人垂青，草民也不至于天不亮就去京都府衙前，求府尹大人查清那砸毁店铺、谋财害命的恶贼啊。”

他想了想，刘端端说的确实有理，若他背后有人做倚仗，便不会有今天京都府衙的那一出，但也不排除这是他扯谎作伪，故意装出来的。

“昨日的当街刺杀，你也在当场，”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昨天你就不急着报官了？”

“大人明鉴啊，草民遇了刺杀之后，吓去了半条命，想借口回去，结果遇到了二殿下的马车，二殿下说府里缺个说书的，范大人便举荐了草民……”刘端端表面胆战心惊，实则淡定扯谎，“二殿下天潢贵胄，草民不敢推拒，而且二殿下出手慷慨，一次便是、便是十两银子……”

这位林大人简直是越听越气恼，这商人瞧着确实没什么说谎的痕迹，但说的也全都是废话，没甚作用，整个就一市井小民做派，便不耐烦地挥手叫人带他走。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刘端端面上一喜，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草民被砸的铺子可否……”可否有人赔偿？

林大人瞪了他一眼，“滚！”

“哎，是是是，草民这就滚、这就滚。”刘端端点头哈腰，忙不迭爬起来就跟着鉴查院的人离开，直到再次走在正午大街的阳光下，才收起了讨好的笑脸，长出了一口气。

今日能躲过问话，一是他演得确实像个斤斤计较又畏惧权威的小商贩；二是没有真气，所以鉴查院不知道他武功；第三点则是鉴查院没有实质性证据，又不能大张旗鼓对他动刑——他今早在京都府衙闹的那一出着实声势浩大，“受害者”角色营造得很成功，若是受了刑，还不知京都百姓间的传言会如何。但以后可说不准了，刘端端叹了口气，他不觉得自己能每次都有这种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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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端端走后，屏风后走出来一人，面色冷峻，显然是鉴查院一处的主办朱格。他看着遗留在几案上的状纸，面色不霁。

“大人，莫非是有什么疑虑？”林大人皱眉道，“这刘端端不会武功，话语间也确实没什么扯谎的痕迹，不知大人是觉得哪里有遗漏？”

“与范闲同乘的托辞倒是找得不错，”朱格确实还在怀疑他，“但遇到二殿下这事有些蹊跷。”

“那刚才大人为何不制止，将他留下？”

“他是个聪明人。”朱格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知道借百姓的势，今日没有确凿的证据，日后难服悠悠众口。”

鉴查院在皇城根下，虽一人之下总部之上，但也要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尤其是在“池底捞”这家酒楼颇得民声的情况下，贸然动刑逼问，不合适。

“……叫人盯着他，如有异动，随时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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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端端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

返回池底捞的路上，他便发现了有眼线在悄悄跟着，心下就叹了一口气。鉴查院果然不会那么早就放弃，所以这段时间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接触了，幸好银月雅阁的事务他都交给了手下去办，即使他人不在也不影响运作，就是银票得缓些日子才能给李承泽送去。

这种日子，起码得等到司理理的北齐暗探身份暴露、这两起刺杀结案后才能结束。也不知道李承泽那边进度怎么样了，按照原剧情，应该是会被庆帝叫去质问吧，不过这次二殿下手里应该有足够的证据，也不知道能不能给长公主多安上一个罪名……

不过目前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虽然不能用闲池阁的情报线，但街头巷尾的传言还是可以打听的，刘端端正大光明地和隔壁集市上的人唠嗑，就算是鉴查院的人也不能说百姓之间闲聊有什么错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除了见不到李承泽，有点不安。刘端端又在叹气，他现在只希望范闲和李承泽的动作能快点，把北齐暗探这事儿给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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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端端：能屈能伸.jpg

演员×角色，有私设。

（十四）蟹宴

刘端端其实有点懵的。

那句“我只有你了”是什么意思？他可以理解现在李承泽对自己的某种依赖，但这个“只”字又让他觉得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尤其是说这句话时，李承泽眼里的落寞不似作伪。

但他现在又不能直白地问，只能低声应下，心里却想等以后有机会再查查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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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是尝一口蟹鲜的好时节，二皇子府里的人也买了不少，放在后厨的塘里养着。可能是因为心事暂时放了下来，回府后李承泽有些困倦，整个人慵懒得像只夏天在烈日下晒化了的猫，刘端端哄着自家二殿下去小睡一会儿，自己则闲不住地跑去围观这些肥美的“六月黄”。想着这时代好像也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刘端端便洗了手去亲自料理这这“横行公子”们。

“六月黄”通常只有二两左右，却壳薄、肉嫩、膏多，和秋天的大闸蟹相比有一种难得的鲜甜之味，足以让人解馋过“蟹”瘾。除了最平常的清蒸蟹，刘端端还从后厨里找到一坛上好的花雕酒，打算做一个醉蟹，等到晚饭时候刚好浸泡完成；再擀面做一个蟹粉小笼，多余的蟹粉加上虾仁和蒜汁用来拌面；剩下的螃蟹都拆洗干净切开，辅以鸡爪、辣椒、姜蒜片炒成一锅蟹肉鸡爪煲——顾及到二殿下的口味，自然是要微辣。

所以李承泽是被一阵香气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好看到刘端端轻手轻脚地进来给他捻被角，又告诉他晚饭已经备好了，还挖了坛上好的“状元红”。

“殿下既然醒了，就快起来吧，谢必安已经被我叫去院子里摆桌椅了。”刘端端心安理得地使唤二殿下的护卫，“今日的天气尚好，温度也适宜，就别拘在室内了，换个地儿。”

“好。”李承泽难得听刘端端的摆布，后者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抢了侍从的活儿帮自家二殿下更衣、梳洗，李承泽也不排斥他的亲近，这让刘端端有种莫名的“不愧是我家承泽，待我自然不同”的自豪感。

院子里桌椅已经摆好，菜式也都上齐了，刘端端熟练地给李承泽面前的碗里舀蟹膏：“今天做了螃蟹，殿下可以试试看味道如何。”

“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李承泽颇为惊讶地在桌前坐下，“不如——以后就在我的府里住下？”

“殿下府内若缺厨子，我从池底捞拨几个过来。”刘端端装作不懂地眨眨眼，也算是委婉地回拒了——开玩笑，他怎么敢时时刻刻和李承泽待一块儿，这易容还要不要保持了。

李承泽也不在意他的婉拒，自顾自取了半只醉蟹。熟醉的“六月黄”脱离了传统做法的浓油赤酱，轻装上阵，一份醉卤香得醉人，蟹肉软嫩鲜甜，加了些酒香更是滋味繁复。顺着拆解开的中腹一口咬下去，带着微微黄酒香的蟹膏显得更加嫩滑细软，肉质也无比鲜甜，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刘端端知道这螃蟹吃法不易，已经尽量将繁琐的外壳给拆了，方便李承泽咬到蟹肉，见对方果然吃得舒心，便笑着拣了一个冻石蕉叶纹样的小酒杯，倒上一杯酒推过去，“这蟹肉寒凉，殿下喝点酒暖暖身。”

李承泽喝了酒，又夹起一个蟹粉小笼，喟叹道：“这般美酒美食，若能日日都吃到就好了，只是以后这京都里恐怕没有这般悠闲的日子。”

“殿下有烦心事？”刘端端手一顿，有预感李承泽要就今天发生的两起事故和他商量对策了。

果不其然，李承泽解决了两只蟹粉小笼后，便开口道：“牛栏街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有人来跟我说，铺子被毁了，别的不清楚。”刘端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糊弄过去，他在牛栏街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牵扯到闲池阁，对方折损的人还是林相的公子。

“有人死在了那里，身份还未查出。除了你的铺子，街道上的其他铺面、房屋都毁坏严重，还有许多百姓目睹了。根据现场的证词，有一位武者参与，实力预估在七品上，甚至更高。”李承泽擦了擦手，又拿走半只醉蟹，“武者行凶，百姓震动。鉴查院应该已经在接管此事，你作何打算？”

言外之意是你肯定会被怀疑到。刘端端默默地笑了，他问了一句：“我的那个裁缝铺子，毁坏得严重吗？”

“大半个铺面化为齑粉。”李承泽说，他当时正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以为刘端端已经遭遇不测，但幸好他只是去找范闲……不对，去找范闲也没什么好的，还是遇到了刺杀。

李承泽在心里又狠狠地记了范闲一笔。

“既然如此，我得向他们索赔去。”刘端端不知道李承泽心里所想，他笑着去石锅里夹出一块炖得软糯的鸡爪，“殿下尝尝看这个。”

“此事要慎重。”李承泽看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有了谋划，心下也轻松不少，但还是提点了一句，“当街刺杀这事鉴查院也会一并勘察，你与范闲同乘，又跟着我入了府，鉴查院问起来要有应对之法。”

 “殿下放心。”刘端端专注地对付螃蟹，“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只是二殿下今日当街救我，京中恐怕已经有人猜到了我们关系匪浅，我只怕以后行事会影响二殿下的声誉。”

“无妨。”李承泽也不是没有预想到这一天，随着京都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他们见面只会更频繁，刘端端又是个闲不住的，名下几大捞金窟，根本不能指望他安安稳稳待在二皇子府，哪儿也不去——长此以往，被人发现是迟早的事。“身为皇子，闲得无事养个门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更何况你不是朝中之人，只要不是涉及国本的大事，不会引起什么猜忌。”

“那我便放心了。”刘端端觉得有道理，若他不暴露自己会武功，背后还有银月雅阁和闲池阁，乖乖当一个二皇子一时兴起养来解闷的门客或说书先生，确实没多少人会怀疑他，明日办事的时候也可以适度“猖狂”一些，不给李承泽留个“御下不严”的罪名就行。

六月的晚风很是和煦，带着草木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整个院子里。李承泽之前喝了好几杯酒，这会儿醉意上来了，有些昏昏沉沉，刘端端晚饭前叫人炖了酸梅汤，打算亲自去端过来，却忽然被拉住了衣袖。

“殿下？”刘端端不明所以地回头，李承泽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似乎在努力分辨自己眼前的到底是谁。

“殿下？怎么了？”刘端端又问，他捉摸不准李承泽的想法，似乎喝醉之后的他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总觉得，多了点防备，又多了点试探，但更多的内容刘端端读不明白。

“你……救……那天……糖……”他模模糊糊地说了几个词，但刘端端一个也没听清，“不对……是端端……不是他……”

难道是看着他想起了谁？刘端端忽然回忆起，有段时间李承泽的眼神，确实像在透过自己看什么人一样。

“你不是他……”李承泽呢喃自语了半晌，然后摇摇晃晃站起身，“那我走了……”

“殿下，他是谁？”刘端端觉得现在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时候了，他扶住快要把自己晃摔倒的李承泽，轻声问，“我和他很像吗？”

“很像……”李承泽喃喃道，刘端端愈加觉得自己的语气像在诱骗什么单纯的小动物：“他是谁？我去叫他来好不好？”

没想到这话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乖顺地靠在他怀里的二殿下忽然生气了，醉了酒的猫儿伸着爪子就要挠人，“……你骗我！先生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他骗我，你也骗我……”

“先生？他是你的老师吗？”刘端端猝不及防，只好再柔声哄着怀里炸毛的二殿下：“我没有骗你，我去帮你找他好不好？”

“真的？”李承泽呆愣愣地看他，脸上是醉酒的红晕，看着颇为可爱，“你不会是想……找机会走吧？你不准骗我……”

“我不走。”刘端端又在叹气，怎么二殿下如此没有安全感，李承泽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好，等你见着先生，帮我跟他说，跟他说……”

“说什么？”刘端端觉得自己有可能触及到了这件事的关键，再听下去可能会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就说……”李承泽皱着眉想了好久，“就说，我想明白了，我没有怀疑先生，我听他的话，没有与虎谋皮，也没有和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人筹谋……”

夜色渐深，晚风和煦。

刘端端坐在石椅上，只觉一阵阵凉意顺着脊椎在向上爬，那阵寒意要钻入他的身体，让全身的血液几乎在一瞬间凝固。

——殿下筹谋之人，也许并非良人。所谓‘与虎谋皮’，她看着殿下成长，未必没有怀着跟旁人一样的心思。

这句话他再熟悉不过了。在第二个梦境里，他用这番话告诫李承泽远离长公主，因为没有指名道姓，李承泽索性不与宫里的任何一人合作。

刘端端觉得自己大脑有点乱。他不知道李承泽对他在意到了这种程度，原本以为那两个梦带来的唯一影响就是李承泽得到了警示，正逐步扭转命运，但没想到蝴蝶的翅膀还能扇到这一层。看来自己当初离开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刘端端觉得，得找个机会向李承泽说清楚自己的身份。

但他又有点犹豫。这个时机不太好找，坦白身份就相当于暴露了会武功、能预言，但至于自己的预言能力是从哪儿来的，刘端端没办法解释。若是李承泽进一步问起为什么当初要救他、那空白期的五年里都在哪里，为什么皇家的人都寻不到他……那就更麻烦了。

刘端端再一次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路更加复杂了，仿佛走哪一步都是错的，却又不得不踏上去。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把二殿下抱回屋里去休息，然后他赶回闲池阁，准备明天应付鉴查院的事宜。

——他就在二殿下身边，即使现在还无法坦白身份，也能护他平安。等尘埃落定的时候，他自会去向承泽解释。

tbc.

为了防止混乱，总结一下——

刘端端知道的：自己救了李承泽两次，第一次不告而别，第二次自己中了毒跑路；现在的李承泽很依赖他。

刘端端不知道的：李承泽很看重救了自己命的人；李承泽一直在找他；李承泽以为他中毒死了（其实原身确实死了）；李承泽曾经把他当他自己的替身，但现在想通了。

所以端端一直以为，自己的两场梦唯一作用就是给李承泽剧透，完全没发现自己的重要性¬_¬｀……

另外，这一章写得我好爽hhhhh

演员×角色，有私设。

（十三）刺杀

范府。

范闲听到墙根下传来“啪嗒”一声时，还以为是王启年又来了，结果过去一瞧才发现是刘端端。眼前的人显然是一路奔波，还装模作样地戴了个面纱，也不知道是去哪儿折腾了这一遭，范闲笑道：“你这是哪一出啊？莫不是也去翻了二殿下的闺阁？”

“什么叫‘也’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敢闯郡主的房门。”刘端端见到范闲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急需不在场证明，以确保自己日后不会因为裁缝铺的事被问责，“对了，我是来找你做个交易的。”

“什么交易，火锅店开澹州分店吗？”范闲打趣道，刘端端却神情严肃：“看在我又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帮我做个不在场证明。”

“等等，怎么就救命了？”范闲有点懵，刘端端深吸一口气，说：“有人在牛栏街——就是你打郭保坤的那条街，布置了人手。”

“郭保坤？”范闲捕捉到了关键词，“太子是打算叫人给他出气吗，这报复也太没品了吧？”

“你听我说完。”刘端端把话题拉回来，“那群人里有个八品的高手，听他们说是北齐来的，是要杀你，不是打你一顿出气。刚好我有个裁缝铺子准备开在那里……”

“哎，再等等，裁缝铺子？”范闲再次提出疑问，“你开裁缝铺子干嘛？”

“害，自产自销呗，我打算把现代吃火锅用的那个围兜改良一下，这年代又没强力去污精华，沾上油汤不好洗——不对，裁缝铺子不是重点，”刘端端发现话题又被带偏了，赶紧再拉回来，“重点是，我今天去看店铺装修的时候发现了，听到了他们谈话，说是要伏击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去故地重游，但我还是把人给解决了，那个八品高手除外，不过没有幕后主使的话，他应该不会来杀你了。”

滕梓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回廊前，听到这话紧张了许多，也走过来问：“是哪个八品高手？”

“听不太清楚，好像叫什么，程什么……”刘端端皱眉思考状，滕梓荆接了话头：“程巨树？”

“好像是这个名字，反正长得人高马大，很凶，确实挺‘巨’的。”刘端端回忆道，一旁的范闲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还有点拐不过弯，“在京都塞一个北齐的高手，还不能被发现，谁有这样的能力？太子？”

“不知道，说不清楚，他们谈话时也没透露。反正现在想让你死的人估计不少，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权势滔天的。”刘端端好不容易从牛栏街一路赶到范府，路上还得防着被人发现，早就口干舌燥了，拿起范闲放在桌上的茶壶就开始灌水，“这事水很深，我下完手就后悔了。”

“有几个人，都死了吗——你没受伤吧？”范闲问，刘端端摇头：“三个，应该是昏迷，十有八九植物人。我没事，就后背有点疼——其实那三个人都不是我打的，我就是混乱中把八品高手的箱子撞开了，他们自己没能控制住这个高手，整个就一大水冲了龙王庙。”

身材高大、连筹备刺杀的人都控制不住，那就是程巨树无疑了。滕梓荆神色更严肃了些：“幕后之人是铁了心要至你于死地，此事不可不查。”

“幸好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范闲感慨了一句，“对了——那三人你见过吗？面熟吗？”

“戴着斗篷，看不见。”刘端端叹了口气，“不过我感觉迟早会查出来的，八品高手在京都闹事，估计鉴查院会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的裁缝铺子就在事发地隔壁，我有点担心鉴查院怀疑我，来找我问话。”

“没事。”范闲大大咧咧地拍上刘端端的肩膀，“老乡就是要互相帮助嘛，人又不是你杀的，谋杀也不是你策划的，这事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走，吃火锅去。”

滕梓荆：老乡？你也是澹州的？怎么之前没见过？

刘端端知道范闲的意思：只是让范闲和滕梓荆作不在场证明还不够，最好大大方方上街去，百姓都是见证。于是他放下茶壶，三人便往池底捞赶去，为了多点人证，三人还特意都坐在了马车前，虽然有点拥挤……

刘端端撑着下巴，一边听范闲夸下海口说要把池底捞吃破产，一边思考。他刚才对范闲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不过也没什么破绽，接下来需要考虑的是庆帝和林相在得知此事后的态度……

“对了，我车厢里有上次在你那儿拿的零食，你那边顺手，帮我拿一下吧，刚好路上吃掉。”范闲坐的位置不太方便，刘端端便探身钻进车厢：“是上面一层吗……你这里杂物也太多了吧？”

就在他四处翻找的时候，忽然，一阵箭气破空而来，马车外，范闲眼疾手快地把滕梓荆一推，避开了直直射过来的三支箭。

“我去，不是吧。”刘端端惊了，“这是伏杀不成改明杀了？？这么玩不起？？”

他是真的懵了，这是什么剧本外的操作，这条街可不偏僻，不可能提前布置还不被人发现，那可能就是临时起意了，只能说长公主确实不愧“疯子”之名。他眼疾手快地想把滕梓荆也拉进相对安全的车厢里，毕竟这家伙在原剧里就没活下来，风险指数最高。不过滕梓荆完全不理他，拔出刀就开始警戒。

“可能是看牛栏街失败，临时变了计划。”范闲脸色十分难看，刘端端仗着自己会武功，也站到了马车前，这次的弓箭手藏得比较隐蔽，街边的百姓也被这阵仗吓得四处躲避。这时候凌空又是几下箭风，刘端端正打算判断箭的来源，好顺着去抓住那放冷箭的人，忽然，有一把剑凭空落下，自半空将箭矢直直斩断。

“……谢必安？”

刘端端一愣，这件事比范闲又被刺杀还让他震惊，他盯着不远处的人，道：“你不守在殿下身边，来这里做什么？”

谢必安哼了一声，他带来的人已经井然有序地开始包围这一片，搜寻刺客。范闲松了一口气，吹了下刘海招呼道：“呦，老谢，你的出场也太及时了，多谢啊。”

刘端端确认了一下范闲和滕梓荆都没什么大碍，便又去找谢必安问话，不过谢必安显然是先行了一步，因为后面的马车里钻出来了个趿拉着鞋，一身红衣的人。

李承泽很难说清楚自己现在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走向那个人的。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的心情有如潮水般升降起落，他承认，自己听到门外动静的时候，确实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真的是刘端端？他知道了自己在四处寻找他，于是就来见他了——虽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否认着：“今天早晨不是你赶他走的吗”，但李承泽心里总是隐隐有着期待。

然后，他发现前面是范闲和那个护卫。

于是他不安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是沉静了下来的，对啊，怎么可能会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呢，刘端端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他正想放下车帘，三声箭矢破空的声音却响起，他再一瞧，接着就看到了从马车里出来的刘端端。

说来也奇怪，有的人生来就耀眼，就算他在外都是收敛了锋芒，又用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打扮来掩饰自己的身份——都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就像价值连城的璞玉，即便藏在角落，也总有人不由自主地关注。

“殿下？”刘端端觉得自己今天世界观要刷新了，他急忙走上前去，“殿下怎么来了，这里不安全，谢必安，你这个当侍卫的怎么也不劝劝——”

“是我自己要来的。”李承泽制止了这喋喋不休的质问，他抓住刘端端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水中的浮木一般用力，“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刘端端感受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掌心正在微微发抖，心下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事让自家猫儿受惊了，若是他再一次“死”在李承泽面前，这只猫儿恐怕会更惊慌……想着便靠得更近了些，换个角度看几乎是把李承泽环进了自己的怀里，手掌轻轻抚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都结束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呢，有体温、有心跳，还是活人。”

“咳、咳嗯——”一旁被无视了的范闲只觉得自己又被喂了一大口狗粮，上次刘端端的“炫耀”还只停留在口头上，这次是直接撞进了他眼睛里，冲击力自然是无可匹敌。他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告诉刘端端，“鸡腿姑娘”就是和他订婚的婉儿，下次一定要在刘端端面前炫耀回来……

“喉咙不舒服就去配点药，你的老师不是费介吗，没教你配么？”李承泽冷静下来后，看到范闲就十分不爽，要不是跟着这家伙，刘端端哪里会被刺杀？

范闲倒是乐呵呵的：“二殿下所言极是，今日多谢救命之恩，改日我定带着婉儿上门致谢。”末了，他得意地对着刘端端笑道：“对了，刚才忘记说了，我的鸡腿姑娘就是和我订婚的婉儿，现在我也知道她的名字、也能随时去找她了！”

刘端端：……

刘端端：？怎么的，你还想炫耀回来？

刘端端：我家二殿下能救我，你的婉儿能吗？

刘端端：我家二殿下就在这里，你的婉儿随叫随到吗？

范闲：………………

范闲又哭着跑了，跑之前留下一句“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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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端端原本想回池底捞的，但鉴于李承泽看着情绪不太好，他想了想还是以自家二殿下的心情为重，便陪着回了二皇子府。

“今天这事是早有预谋，对方来势汹汹，背后势力不可小觑。”马车内，刘端端见李承泽还有些心神不定，便握着他有些发冷的手，想办法转移注意力，“殿下出现在现场，恐怕会引起各方的猜疑，以后要多加小心。”

“我会上奏请父皇彻查此事。”李承泽沉声道，“牛栏街的异动也会一并上报。等鉴查院插手调查后，想必幕后主使也逃不掉。”

刘端端神色一凛，“殿下可要想好了。”

这事儿不简单，李承泽若是因为太露锋芒而遭到忌惮，以后的路会不好走；而且这件事的背后是长公主，李承泽摆出“追查到底”的架势，势必会同长公主决裂，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打造一个死敌，这个疯子会使出更致命的手段。

这道理李承泽当然也明白。但刚才箭矢破空射向刘端端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让他心有余悸，若是那双琉璃一般明亮的眼睛再也不能睁开……李承泽无法承担那样的后果，所以策划这场暗杀的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想好了。”他抬头看向对方，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们想要加害于你，那便不让他们活。”

“刘端端，你听好——我只有你了。”

tbc.

卖个关子（？）决裂以后，长公主要开始搞事了～

刘端端：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演员×角色，有私设。

（十二）牛栏街

程巨树和四顾剑的那两个女弟子入境的事，刘端端一早就知道了，毕竟这消息和四顾剑多少有点关系，而闲池阁的人对东夷城的消息一向敏感。“牛栏街刺杀”这一重要事件没有被他这只蝴蝶的翅膀扇走，只是这件事的背后，李承泽大概率是没有参与的——在闲池阁孜孜不倦地持续送钱的前提下，刘端端不觉得内库财权值得李承泽冒这么大风险去染指。

其实刘端端早就开始布置应对牛栏街刺杀的事宜了。上次他与李承泽在靖王府见面时就提到，“打算选个偏僻点的地方再盘一块地”，地契便宜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还是在牛栏街提前插入自己的人手，摸清程巨树藏身的院子。

同时，他还叫人时时刻刻盯着醉仙居，果不其然，新递上来的消息就是，四顾剑的那两个弟子和一个佩剑的公子进了醉仙居——看样子，他们已经拿到了能控制程巨树的令牌。

刘端端手里有两个方案。第一，杀了那两个四顾剑的女弟子，也算是帮城主“清理门户”，夺得令牌后交给李承泽，让他以此为证据，上奏揭发此事，在朝堂上展示一下魄力，方便拉拢人心。但这样的风险就在于，二皇子彻底和长公主翻脸，日后这个疯子不知道还能使出什么手段；而且若是庆帝觉得，二皇子查出了连鉴查院都未注意到的“北齐高手”，恐怕会心生忌惮，开始调查李承泽身边的人，那时候自己就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第二个方案就很普通，将计就计，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暗地里多拨点人手保护范闲和滕梓荆，他就不信人海战术弄不死程巨树，实在不行他自己还能出手。但这样一来，也相当于把他的势力摆在了明面上，还是会引起鉴查院和庆帝的关注……

刘端端大伤脑筋，他感觉自己的选择困难症要犯了，于是决定去找李承泽商量一下这事儿到底怎么办，结果在二皇子府吃了个有史以来第一次的闭门羹。

“殿下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谢必安拦在他面前，宛如门神一般抱着剑，丝毫不松口。

刘端端严重怀疑自己被范闲下了咒，权当是昨晚向他“炫耀”与二皇子交好的报复，“二殿下的意思是，即使是我，也不见吗？”

“是，不见。”谢必安的语气不怎么好，刘端端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里多少带点私怨的意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爷，只好一边心里再次感慨“吾儿叛逆伤透我心”，一边改道去了牛栏街，看看几个商铺布置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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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对外称不见客，当然不是因为真的病了。自从昨天见识到了刘端端的“未卜先知”之后，李承泽逐渐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他不愿将刘端端视为那个人的替身，却也一时无法去面对那个极易勾起他回忆的人，万般纠结之下只好将他挡在了门外。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释怀。过去一切永不复归的阴影像是封住口鼻的“贴加官”，沉闷得叫人喘不过气，回忆在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开始作乱，俗世烟尘浮起又散去，像无数个自己引颈就戮，也是无数个自己凭吊故人旧事。

——水中捞月之人，看似唾手可得，但一切终将化为泡影。李承泽叹了口气，翻着桌上的话本和地方志怪文谈，这些故事，他搜罗了整整三年，却从来没有从中看到过那个人的影子，三年时间太长了，长得他快要坚持不下去——是啊，不然他又怎么会在刘端端那里寻找些许慰藉呢？话又说回来了，他一开始想让刘端端入他的门下，不就是在茶馆门前，看中了他讲的那些针砭时弊的故事吗？后来一步步逐渐依赖他，也是出于他与那人极其相似的讲述风格和能力……李承泽烦闷地甩开衣袖，站起身看向荷池，他知道现在不应该想这件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和长公主、太子虚与委蛇，和范闲交好，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就像是永远无法治愈的病症，让人心烦意乱。

“殿下，出事了。”

就在李承泽心神不安之际，谢必安突然过来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怎么了？”李承泽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刚才牛栏街发生了暴乱，刘公子的店铺毁坏大半，人目前不在池底捞，其他地方还在寻。”谢必安递上一张纸条，这事情闹得其实不算大，牛栏街地处偏僻，只是因为刘端端把新的裁缝铺子开在了那里，李承泽才关照了一二，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后院里很安静，谢必安的声音也不算大，在李承泽的耳朵里却犹如雷鸣一般炸开，带着隆隆的回声，血液撞击着耳鼓膜钝钝作响。下一秒，李承泽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凝固了，明明是早夏时节，他却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浸透脊背。

刘端端……会活不下去的。

他没有武功，如果他今天真的没有留在闲池阁，而是去看新店铺情况的话，一定会遭遇不测的。而且他身边一直没什么护卫，如果发生暴乱，他没有自保的能力。

“……必安，现在马上带人去找。”

李承泽放下字条，惊觉自己的手正在发抖。

——他已经承担不起失去第二个人的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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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端端为了掩人耳目，在牛栏街的铺子里筹备着裁缝生意，不过他没打算开业，只是时不时地去钉个招牌、安个柜台，营业时间永远是“明天”……以此监视街道上的异动。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图便宜租的这个铺面竟然就在关着程巨树的院子隔壁。

“就是这个箱子？”刘端端仗着附近没什么人，吩咐闲池阁的人不要轻举妄动、继续守在铺面里之后，就闪身进了院子。那个巨大的箱子着实看着粗糙，铁链挣动的声音窸窸窣窣，营造出不安的氛围。

“大哥，我也挺想放你自由的，但是没办法啊，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方案。”刘端端托腮看着院子中央的木箱，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什么情况。刘端端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人要来了，或者是已经潜伏在了某个角落，本着未雨绸缪的心态，他确认了一下身上带的匕首尚且安好，便小心地上了房檐，隐蔽身形。

“这里面就是北齐的八品高手程巨树？”

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刘端端屏住了呼吸，脑袋里却诡异地回放起曾经看过的武侠剧片段：偷听的主角即使伪装再敷衍，也永远不会被发现。

“是，林公子可以打开一视，有了令牌，程巨树不敢轻举妄动。”是一女子的声音。

刘端端大为震撼。

他记得自己离开池底捞之前，听到的消息是四顾剑的那两个不孝徒和林珙去了醉仙居，但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会回来——更要命的是，林珙也跟着来了，这跟原来的剧本里完全不一样。

“……今日这事必不可张扬……此事影响重大……若是能伏杀……”

林珙没察觉出有人在偷听，他跟两个四顾剑弟子一样，用斗篷遮了面，吩咐完事宜后，便让其中一个女子上前打开了木箱的锁链。

刘端端头一次在这个世界里目睹这样的大场面，画面倒是挺让人震惊的，程巨树给人的压迫感不是一般的强，还没等那两个女子拿出令牌，便直冲而上，满是煞气的掌法直接让三人向后仰摔到了地上。

刘端端：喔豁，玩脱了。

不过，幸好其中一个女子及时出示了令牌，才让程巨树停了下来，逼退回了箱子里。林珙有些气恼地爬起来，一把夺过令牌：“下次行事前先准备好！”

“是。”两个弟子应该都是听他差遣的，低头应了，刘端端觉得这瓜吃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打算偷偷从房檐另一边溜走。

“若你们能机灵一些，我也不必大费周章。不过我知道你们是指望不上的……”林珙原本还在嘲讽，这时候神色突然肃穆起来，盯着屋檐上的某一个点：“——否则，怎么连这里进了贼人也不知道？”

说到“知”字的时候，刘端端只觉得一阵劲风迎面袭来，他及时向右边一避，躲开了剑锋。

“在下是本分人，可不是什么贼人。”刘端端轻巧地从屋檐上跳下来，“初次见面，林公子可安好？”

刘端端躲避的动作很镇定，行礼的姿势也很标准，林珙却莫名觉得扎眼得很。

“你是什么人？”他咬牙道，直觉告诉他，这人不简单，这个关头出现在牛栏街，还潜藏了这么久，想必是个祸端，“我问你，你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不多，只是最后几句而已。”刘端端回以微笑，“林公子真是让在下为难啊。你我同是大庆的人，却是非不分，甘愿为他国卖命，这是可叹可悲啊……”刘端端作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手上却没有松懈，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只可惜他今日为了方便出行，带的不是剑，只有一把匕首，希望不要太影响发挥。

“你是谁的人？”林珙神色一凛，这人果然已经知道了他和北齐的事，看来是不能留活口了。刘端端倒也不惧，笑着说：“我是南庆的人。”

“如此张狂，今日你便命绝于此。”林珙对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十分不耐烦，两个女子得了他的示意，便举剑攻了上去，刘端端凭着原身的好身手，一边和两人缠斗上，一边还有心思调侃：“四顾剑就教出你们这种水平的徒弟？还是说那剑庐不挑，什么人都收？”

不过这两个弟子的水平确实不够看，难怪在原剧里就没活下来。刘端端利落地挥出匕首，原身擅使长剑，其招式不知师从何门，竟是比短剑一类的兵器要灵活许多，而且多半是在空中发招，这一优势让剑法的变化更加神速莫测，再辅以潜形遁影的轻功，很难有人能与之匹敌。今日换成了匕首，虽说一寸短一寸险，但对付这两人还是绰绰有余，不多时，刘端端就用刀柄击中了对方的小脑，将两人拍晕了过去。这阵动作自然也惊动了裁缝铺里候着的人，不一会儿，院门便被破开了。

“各位来得正是时候。”刘端端转身看向惊愕不已的林珙，又笑着对闲池阁的人点头，“来解决一下吧。”

“你……你是鉴查院的人，范闲的人，还是二皇子的人？”林珙握紧了剑柄，质问道。

“你说呢？”刘端端不置可否，林珙色厉内荏道：“不论你的主子是谁，若是杀了我，他都保不住你、也不会保你！为主家办事哪有卖命的道理，你若能跟着我，我保证，林家能保你一生富贵……”

刘端端盯着他，像是要细细解读他每一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可怜，真可怜。”半晌，他忽然笑了，“所谓世家公子，也不过以己度人的可怜虫。”

“留条命吧，但也别留太多痕迹。”他转身，轻轻巧巧地下了命令，没来得及与李承泽商议便惹出了这么多事端，他需要伪造一个完美的局，把自己和李承泽都摘出去，“……另外，一个时辰之后再把箱子打开，记住了。”

tbc.

刘端端：（暗中搞事）

承泽已经有点ptsd了😢不过经过这件事承泽也能反应过来他在意的是端端本人，而不是过去的那个身影。但是他不知道那个身影就是端端（端：我恨你像个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