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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幸灾乐祸

正值发展之初，城市的空气中处处洋溢着躁动和蓬勃的气息，回酒店的路上，陈小巧被窗外的景象迷了眼，一座紧挨着一座的楼房，宽敞的大马路，透明的商店橱窗……都是她在乡下从未见过的。

她扭头问许三多：“你们天天都能见到这些吗？”

许三多回答：“没有，我们基本都在部队里，虽然没这儿好看，但是......”

很快，他意识到陈小巧对他的军旅生活并不感兴趣，便停了嘴，她说什么，他就配合地应着。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两人已经熟稔起来，毕竟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相同的乡音和相同的记忆，那是故乡烙下的印记，陈小巧早就可以大胆地向许三多问东问西了。

袁朗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许三多正静静地听陈小巧说话，乖得很，他轻敲方向盘，吸引到镜中两个人同时看过来。

“我订了家靠海的餐厅。”袁朗道，“先回酒店，小巧你稍微歇一会儿，晚上我们出发。”

初次知道袁朗订了一间海边的餐厅时，许三多和陈小巧一样惊讶，虽然老A离本市很近，可他一有假就回下榕树了，最熟悉的就是这儿的火车站，哪里还知道它还紧邻大海？

陈小巧很兴奋：“海？我还没见过海，好看吗？”

“好看吧。”

许三多想起他每次都是全副武装地抵达海边，背负任务的人哪里有心看风景？

可是凭着记忆里一望无际的深蓝，涨潮泛起的白色泡沫，和天空中数不尽的海鸟......海还是很美的。

正想着，他和袁朗隔着镜面对视一眼，后者朝他挑眉，许三多才想起来，哦，队长的家就在这。

“我偶尔会来这里转转，风景还不错。”

陈小巧迷糊了：“你们不是不常来这里吗？”

袁朗一顿，才慢慢说：“我家在这里。”

他不再说话，许三多也沉默，陈小巧渐渐感到累了，打了个哈欠，想着接下来的事，车内陷入平缓的安静中。

丝风拂过，许三多开始悄声观察袁朗，他的脸，他放在方向盘的手，还有手腕上的表。

许三多突然意识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部分，都构成了他眼前的男人……不同人生，因此记忆里不会有同一片海。

到酒店后，许三多把房卡交给陈小巧，料到她不太熟悉，便左右叮嘱一番，陈小巧连连点头。

“那你歇会儿吧。”许三多关照道，“到时候叫你。”

和陈小巧告别后，两人一进门，袁朗仿佛随口说：“可以啊，都会照顾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

“小巧和小帅差不多。”许三多倒坦荡，“我就想多照顾一点。”

“又不是让你来当班长的，”袁朗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姑娘看上去不错，你感觉……怎么样啊？”

他笑着，眼里是不甚明显的探究，许三多抬眼，嘴唇动了动：“她人很可爱。”

“这算回答吗？”袁朗说，“我还觉得你很可爱呢。”

许三多没说话，在袁朗的注视下，他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队长。”

袁朗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谈起别的，看起来对许三多的相亲毫不关心。

离晚上还有一会儿，两人窝在一个房间里，闲着没事看起了电视，许三多被节目逗得直乐，对袁朗来说，这是难得的休闲时间，他不时抬眼看看许三多，神情放松下来。

或许是紧绷了太久，即使是这样平淡的生活，袁朗都觉得美好地有些不真实。

至于陈小巧……他还真没太放在心上。

六点不算晚，可冬日夜长，餐厅门口已亮起橘色小灯，海岸被夜幕衬托出一道剪影，推开的门带动了风铃，摇曳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菜还没上，陈小巧看看许三多，又看看袁朗，许三多似乎有点紧张，回避了陈小巧的视线，却也不时看看袁朗，袁朗看起来最为沉着，默默低头喝着热茶。

谁都没有起话头，直到袁朗开了尊口：“你们聊，我先去趟洗手间。”

许三多和陈小巧齐齐舒了一口气，前者更是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袁朗起身离开，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清水激起丁点冷意，他双手撑在水池旁，直视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男人。

方才保持的温和假面卸下，袁朗用一种冷淡而锐利的目光审视自己，以及镜子角落里两个人的侧影，他们相对而坐，好像在聊着什么。

他并不觉得陈小巧适合许三多。

她能让许三多高兴吗，像他一样了解他的口味、喜好和信念？别开玩笑了。

对陈小巧的判断，袁朗有充足的信心，可是他摸不准许三多，越来越摸不准他，没人比袁朗更清楚，爱情源于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看见许三多在说话，而且是很长的一段话，如果这小混蛋真喜欢上她，或者是别的女孩……袁朗低头，慢慢擦拭脸上的水，不过是再拆一对儿罢了。

在他下定心思之时，口袋里突然传出铃声。

袁朗拿出电话，不期然地看到“老婆”的名字。

他沉吟几秒，接通。

“你知道吗，我每天都给你打一个电话，没想到今天能接通。”唐梓欣语气淡淡，“袁朗，你真有本事，把副师长都挡过去了。”

袁朗说：“不是我有本事，是你手段拙劣。”

唐梓欣嗤笑：“好丈夫演不下去了？”

“你这些办法，说真的，在我看来是过家家。”镜中袁朗的脸微冷，“梓欣，我们的事，和他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爱他，我的老公爱死他了，和他没关系吗？”

“我们好聚好散……”

“离婚，你想都别想我会签字。”唐梓欣快声打断，“就这么拖着吧，我看能拖到什么时候。”

这时，袁朗余光瞥到镜中的一抹身影，迅速反手一扣，来人已经喊出声：“队长。”

袁朗问：“不是和陈小巧聊着的吗？”

许三多摸着自己的头，竟然问：“有烟吗？”

这时他才注意到袁朗在打电话，便低低头，默默转身离开了，袁朗皱眉，追着他的背影看过去，只见许三多又坐了回去，而陈小巧脸朝向另一边，看不清楚是什么神色。

电话那端的唐梓欣已悄然听完全程。

她开口，惊醒正出神的袁朗：“是许三多？还有别人？”

她再次主动提到许三多的表现让袁朗眼中的冷意更甚。

唐梓欣还在猜测：“女孩的名字，庄安安没说过他有对象，不会是……相亲对象吧。”

“是相亲对象。”袁朗淡淡地说，“一个丫头片子。”

唐梓欣愣了一下，似乎听出他的心不在焉，颇感有趣地笑了起来：“我说什么，袁朗，除了你这种变态，世上有几个人会爱自己身为同性的上司……你心心念念的人啊，眼里根本看不到你。”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样才般配，以你的身份，顶多当个证婚人，然后看着他结婚生子。”

说着说着，唐梓欣的声音越来越大，毫不掩饰她因为这些设想而获得许多快感：“最后，你会彻底失去他。”

“你觉得他会离开我？”袁朗平静的语气中带着被激起的狠意，“不管用什么手段……”

唐梓欣想，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袁朗。

她用微妙而奇异的节奏惊叹道：“你快成个神经病了。”

片刻后，袁朗恢复了冷静，他说“谢谢夸奖”，然后挂断了电话，靠着墙喘息良久，方压下胸膛的血气。

全程，唐梓欣没问袁朗此刻在哪，因为她深知他是不会让她见到许三多的，袁朗拼了命想把许三多拢在玻璃罩子下，把他肮脏的往事隔离在外。

世上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挂了电话后，她若有所悟地摩挲着手机，或许袁朗说的是对的，她不必非要把许三多调走，只需等着袁朗玩火自焚，自然有好戏可看。

餐厅，袁朗回到桌上，菜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桌子，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陈小巧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耸动着，女孩低低的哭声从她弯着的手臂里传来。

许三多手足无措地坐在一边，满面灰败，看起来也快要落下泪来。

“怎么了？”袁朗不禁轻声问。

许三多站起身，转向他，张了张嘴，却平白地踉跄了一下，幸好被袁朗及时扶住，袁朗揽住许三多，背过怀里人的视野，向哭泣的陈小巧投去随意的一瞥，嘴里却关心地问道：“我才去一会儿，你们俩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