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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书晨昏

【敏妍】睡眠

存个档,稍微在tag里刷下屏


正文:


  

  “最近睡得不好?”

  成员们之间的聚餐刚结束。与姐姐们分别后,只剩两老小站在街口,等待接送的车子过来。

  朴孝敏毫无预兆的询问,让朴智妍一愣:“啊?”

  “黑眼圈啊,很重。”朴孝敏描了描自己的下眼睑,“睡得不好吗?”

  朴智妍有些含糊地回答:“可能吧……”

  朴孝敏望着街道对面的一盏路灯,似乎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从她的唇齿间溢出。接着,她开口:“今晚一起睡。”

  “什么?”

  “我说,今晚一起睡。”朴孝敏转头盯着朴智妍,把话重复了一遍,“今晚一起睡。”

  “啊?”朴智妍又是一愣,“好啊,姐姐。”...

存个档,稍微在tag里刷下屏


正文:



  

  “最近睡得不好?”

  成员们之间的聚餐刚结束。与姐姐们分别后,只剩两老小站在街口,等待接送的车子过来。

  朴孝敏毫无预兆的询问,让朴智妍一愣:“啊?”

  “黑眼圈啊,很重。”朴孝敏描了描自己的下眼睑,“睡得不好吗?”

  朴智妍有些含糊地回答:“可能吧……”

  朴孝敏望着街道对面的一盏路灯,似乎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从她的唇齿间溢出。接着,她开口:“今晚一起睡。”

  “什么?”

  “我说,今晚一起睡。”朴孝敏转头盯着朴智妍,把话重复了一遍,“今晚一起睡。”

  “啊?”朴智妍又是一愣,“好啊,姐姐。”

  至于在哪里留宿,朴孝敏选择留宿在朴智妍的家中。

  宿舍生活时期,朴智妍一旦失眠,就会赖到朴孝敏的床上,打着“和姐姐聊累了就能睡着”的旗子,在困意涌上来时,理所当然的直接睡在朴孝敏身旁。

  虽然朴孝敏总是嫌弃她失眠也要拉着人一起熬夜的做法非常不可理喻,但每当她表现出困意,朴孝敏都会牵住她的小指,像哄孩子那样哄她入睡。

  她的姐姐从来不把关心明说,却温柔得令她沉溺其中。

  “盯着我做什么,我能催眠吗?”朴孝敏一边划手机,一边嘟囔。

  朴智妍小声回答:“因为善英好看啊。”

  “谢谢。”朴孝敏毫不客气地应承下夸奖,转身把手机放在床头柜,然后和朴智妍面对面躺下,“聊什么?”

  自从结束宿舍生活,她们能同床共枕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朴智妍非常贪恋这样的场景,如此近的距离,她能闻到朴孝敏沐浴后的香味,只要稍微伸出手指,就能抚摸到朴孝敏柔软的头发;偶尔朴孝敏说到窘迫处,会把半边脸藏进被子里,对着她扑闪亮晶晶的眼睛,所有遮挡在心头的云雾都会被这样清亮的目光拨开。

  “善英,明天的早餐我想吃三明治。”

  “不用看也知道你家的冰箱根本没有做三明治的食材,所以睡醒的早,谁去买三明治。”

  她们在床上已经聊了两个小时,时针转向凌晨两点。朴孝敏透露出明显的困倦,却仍强撑精神,陪着朴智妍打发漫长的黑夜。

  朴智妍笑了笑,搂住朴孝敏,往自己的怀里带:“我困了,睡吧善英。”

  “是吗?”朴孝敏顺从地窝进朴智妍的怀里,“不要有太大压力,睡不好的话,怎么有精神准备solo活动。”

  “我知道了,别担心。晚安,善英。”

  “晚安。”

  朴孝敏很快陷入梦中,朴智妍随即闭上眼。

  一个小时后,朴智妍睁开眼,眼底满是疲惫。

  她睡不着。

  怀里的朴孝敏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处,温热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脖颈,熟睡的样子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朴智妍蹭了蹭朴孝敏的额头,接着拉开了些距离,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她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着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出了问题。

  最近几日,她一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人们对她的非议、评价和拒绝。也许是因为即将开始的solo活动,作为solo的第一棒,她必须独自面对汇聚而来的视线,倍增的压力让那些刻意回避的、压抑的记忆和不安统统从最幽暗的角落涌上来。

  这些黑色的潮水翻涌着将她吞没,内心似乎有有一阵飓风正扭曲着她的情感,摧毁着她的信念。她看着飓风肆虐,黑色的潮水冲刷出过往的创伤——她面对这荒凉的一切,除了疲惫,只剩无能为力。

  “智妍?”

  身后传来朴孝敏的声音,朴孝敏眯着眼睛,注视着朴智妍的背影:“还是睡不着吗?”

  朴智妍回过头。朴孝敏看到朴智妍藏在月色的阴影中,脸上的表情茫然而脆弱,她仿佛又看见两年前的朴智妍。

  朴智妍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朴智妍正在颤抖。

  “对不起,姐姐。”她听见朴智妍低声道歉,“真的对不起。”

  

  几天后,朴智妍参加一档节目的录制,节目上为她做心理测试的心理医生后来成了她私下的心理辅导师。

  “压力和痛苦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它们会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堆积得越来越多,最后在某个极限下爆发。”心理医生在私下会诊时向她解释,“但是没关系,只要智妍想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接下来是繁忙的打歌行程,姐姐们偶尔会到现场为她加油,但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她一个人奔波在各个录制现场之间。

  单独跑行程的好处就在于工作人员只需准备她一个人的事宜,后台的准备时间能够大大缩短,于是等待上台的时间也相应增加。她并不习惯独自在化妆间等待,过往的化妆间里总是热闹又忙碌,成员们互相玩闹大笑,工作人员急匆匆地穿梭在她们的身前身后。

  相比之下,现在的化妆间实在太过安静,甚至让朴智妍觉得冷清。

  打歌期间,原本是成员们共用的保姆车几乎成了朴智妍专属的保姆车,空余的座位令车内空间看起来宽敞许多,却也多了不少寂寥的气氛。每当她结束录制,从明亮的录制现场离开,钻进昏暗的车内,这样的寂寥便被放大数倍——吵杂又热烈的舞台落下帷幕后,剩下的寂静与空旷总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处在深渊之中。

  朴智妍时常窝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或是闭目养神,或是与姐姐们发消息,又或是倚靠着玻璃,看着车子汇入庞大的车流,来往的人群与街边的路灯逐一从她的眼前掠过。台前的欢声笑语似乎耗尽她的所有精力,她像是在繁华的城市中踽踽独行的流浪汉,背负着无谓的沉重,精疲力竭。

  朴智妍偶尔会因为自己丰富又敏感的情绪而觉得负担过重,但七情六欲是人类无法避免的特性。这或许也是她想成为一棵树的原因——无需感受情感,只需要感受阳光和风雨就够了。

  心理医生建议她可以随身带着能够治愈精神或者分散注意力的事物跑行程,于是她开始带上她的狗。

  实际上,她更想带着朴孝敏跑行程,最好能缩小放在口袋里。

  朴孝敏的solo日期将近,忙碌的事情越来越多。这段时间里,她们之间的联系只能依靠手机。

  刚结束录制的朴智妍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手机,按亮屏幕,上面没有显示朴孝敏的回复。她鼓了鼓脸颊,和朴孝敏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三个小时前。

  朴智妍发去消息:我结束了,姐姐吃晚饭了吗?

  接着她收起手机,一边估计着朴孝敏大概要到晚上十点才可能回复她,一边穿过后台的通道。

  朴智妍回到化妆间拿东西,推开门就看见朴孝敏抱着她的狗,低头查看手机消息。

  听到门口的响动,朴孝敏抬头看向她,回答:“我吃过了,你呢?”

  “姐、姐姐?”朴智妍眨了眨眼,“善英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小时前你说想玩滑板,但是狗狗没人照顾,所以我过来帮你照顾。”朴孝敏扬起下巴,“快感谢我吧。”

  朴智妍失笑:“姐姐的事情忙完了吗?”

  “劳逸结合,适当放松一下也没关系。”朴孝敏抚摸着狗狗的头顶,这只小白团子正两只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站立起后腿,热烈地朝朴智妍摇着尾巴。朴孝敏把狗往怀里圈了圈,对它说:“今晚我才是你的监护人,请配合我。”

  它冲朴孝敏“汪”了一声,继续用热烈又期待的眼神望着朴智妍。

  朴智妍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她是我的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晚请多多配合她。”

  “是的,否则有些人会替你挨骂。”朴孝敏指着朴智妍,小声嘟囔,“比如说,这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朴智妍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漫过眼角。

  她们从化妆间离开,乘上保姆车。驾驶座上的经纪人向她们递来一盒东西,看样子像是便当。

  朴孝敏接过来一看,里面装着切好的水果。

  “吃过晚饭了吗?”她才想起朴智妍还没回答这个问题。

  “录制前吃过了。”朴智妍拆开包装,从里面叉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接着叉起一颗葡萄送到朴孝敏的嘴边,“不过现在又饿了。”

  朴孝敏咬下葡萄,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手提式包装盒。

  “三明治,吃吧。”朴孝敏嘟着嘴,一脸不乐意,含在嘴里的葡萄在右脸颊鼓起小小的弧度,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她的姐姐又在别扭地掩饰自己细腻的关心。朴智妍笑了笑,拆开盒子,里面摆放着四份三明治,每一份都是单独的口味。

  “善英亲手做的三明治。”朴智妍的语气非常笃定。

  “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做的,为了不浪费食物。”

  食材明明看起来很新鲜。朴智妍拿起一份三明治,首先递到朴孝敏的面前:“善英也吃一口?”

  “不要,最近在控制饮食。”朴孝敏别过脸,“呀,快点吃完啦,看着很诱惑啊。”

  刚才还在故作嫌弃,下一刻又忍不住嘴馋的样子,她的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朴智妍咬了一口三明治,食材果然很新鲜。她低声笑着,垂眸看向对着狗碎碎念的朴孝敏,三明治的甜味忽然冲散连续多日压在心头的沉重与疲惫。

  “谢谢姐姐。”她说,伸手抚顺朴孝敏脸颊边的碎发,“姐姐做的三明治很好吃。”

  玩滑板的场所在朴智妍的住处附近,是一个小广场,平整的地面摆着一些玩滑板的障碍物。

  此时只有五六名青年分散在小广场四处,有的正在玩滑板,有的则坐在花坛旁休息。见朴智妍来了,他们只是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各做各事,看来彼此之间都很相熟。

  朴智妍解释这些人都是附近一个滑板社团的成员,这个小广场是他们平时玩滑板的地方。

  朴孝敏抱着狗在阶梯上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朴智妍在她的身边掏出各种防护装备。

  “善英要不要试试?”朴智妍戴上护膝,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朴孝敏,“滑板很好玩的!”

  朴孝敏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朴智妍经常在她们的聊天室里发“玩滑板吧姐姐们”,所有姐姐都会默契地保持沉默;或是她发上玩滑板时的照片,试图怂恿姐姐们一起玩滑板,但通常以李居丽的一句简短又敷衍的“帅”结束话题。

  朴智妍撅了噘嘴,紧接着又笑开:“那善英看我玩吧。”

  这个地方仿佛是一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车水马龙的喧嚣从远方隐约传来。朴孝敏的视线追逐着朴智妍的身影,看着她踩着滑板从障碍物的高处飞驰而下,夏夜的微风拂过城市的高楼,来到这个安静的角落,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当她成功做出新学的动作时,会眯起眼睛朝朴孝敏笑,咧着一口大白牙,微风把她的笑声带到朴孝敏的耳边。

  朴孝敏用相机拍下一张朴智妍站在障碍物的高处准备滑下的样子——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目光专注,广场的灯光倒映在她的眼中,像有一片闪着粼粼微光的湖泊藏进眼底的深处。

  朴智妍本就该一直这么自信,尽管未尝试之事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她却愿意一件一件去面对。

  结束时已经不早了。朴智妍出了一层薄汗,鼻尖缀着细小的汗珠,拎着滑板站在朴孝敏的面前,带着一股酣畅淋漓的潇洒。

  “该回去了,姐姐今晚和我睡吧。”

  朴孝敏仰着头看她:“今晚能睡个好觉吗?”

  关于心理医生的事情,暂时只有朴孝敏知道。

  朴智妍稍愣,接着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眼睛,低声道歉:“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我作为第一棒,表现得这么糟糕,会让后面的你觉得很有压力吧,我——”

  自从她的心理状态出了些问题,她总是怀着一股愧疚感:因为无法满足人们的期待和要求而感到愧疚;因为自己的胆怯和脆弱而感到抱歉;因为种种一切她本不应该承担的诋毁而感到惭愧。

  朴孝敏拉住朴智妍的手,截断她的话:“你怎么变得话这么多。”朴孝敏的眼眶有些红,却还是摆出生气的样子:“谁让你道歉了?”

  “……姐姐?”

  “你对我道什么歉啊?”朴孝敏逐渐加重手上的力气,眼眶的微红似乎有加深的趋势,“真是的,你这臭小子,平时这么没大没小,这种时候也给我继续没大没小下去啊,难道我会因为这点事责怪你吗?”

  掌心的温度让朴智妍反握住朴孝敏的手,指尖触碰到朴孝敏戴在大拇指上的戒指。今天的她戴着中指和无名指的戒指,而朴孝敏戴着大拇指、食指与小指的戒指,她们没有刻意约定过,却有着惊人的默契。

  朴智妍喜欢这样的默契,仿佛她人生中所残缺的那部分,都由朴孝敏填补起来。

  这世界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你——但朴智妍知道,朴孝敏会是一直支持她的人,会和她一起跑向她们的目标。

  “我知道。”朴智妍看着朴孝敏的眼睛,相握的手改成十指相扣,“我知道啊,姐姐。”

  

  最后一次私下会诊在年末,那天是初雪。

  当医生笑着说“没关系,都好起来了”,朴智妍忽然觉得自己是负重多年的旅人,终于卸下沉重的包裹,又像是忏悔了无数岁月的囚犯,终于解开枷锁。那一刻的轻松和坦然,不禁让她啜泣。

  会诊结束时,天色已经黑了。私下会诊的地方在老式住宅区,从门口出来往前走,有一条长长的下坡路。

  朴智妍走到半坡时,未及预料地望见朴孝敏站在坡底三岔路口的路灯下。

  虽然现在家人和姐姐们都知道她有进行心理疏导的事,但为了不让她们担心,私下会诊时她都是独自前来,更没想到朴孝敏会出现在这里。

  朴孝敏戴着围巾,双手藏在口袋里,远远地朝她歪了下头。

  朴智妍摸了摸未干的眼角,一路小跑下坡。

  “善英怎么来了?”

  朴孝敏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刚好路过。”

  朴智妍笑了笑,顺着这个拙劣的理由:“是嘛,真巧。”

  朴孝敏没有接话。

  朴智妍发现朴孝敏正微微皱着眉,目光停留在她的眼角。她有些紧张,刚才哭过的痕迹还没消失。

  “初雪的天气应该戴条围巾。”朴孝敏顿了顿,转而与她四目相对,“鼻子都冻红了啊,你这笨蛋。”

  朴智妍呼出一口白气,笑道:“啊,忘了……”

  朴孝敏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分你一半吧。”她解开自己的围巾,调整了下位子,将另一半边的围巾围在朴智妍的脖子上。

  这是一条黑色的长围巾,沾染着朴孝敏的香味。

  朴智妍对黑色有着非常深的执念,黑色给了她自信和安全感,当她穿上黑色系的衣饰,仿佛是武装上了对抗世界的盔甲,支撑起她的不安和脆弱。她似乎总是想表现出性格中强势的一面,然后把弱小的自己严严实实地捂在最隐秘的深处。

  黑色的围巾遮住朴智妍的半张脸,就像在朴智妍的周围砌起一座保护的高塔。朴孝敏为朴智妍戴上围巾,亲自砌起这座高塔——

  她宁愿被高塔隔绝在外,也希望朴智妍不会受伤。

  意识到这一点时,朴智妍压下围巾露出脸——她在高塔的墙壁砸开一个通道,接着向前一步,跨出高塔,拥抱住朴孝敏。

  “呀,你干嘛啊?”

  “明明善英穿的也很少。”朴智妍抚摸着朴孝敏单薄的后背,“过来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

  “都说了我是路过,才不是特意过来。”

  “就算是特意过来也没关系。”朴智妍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善英能过来。”

  朴孝敏沉默片刻,突然问道:“睡得好吗?”

  “啊?最近睡得挺不错的,姐姐呢?”

  “我也睡得挺好的。”

  朴智妍松开朴孝敏,见朴孝敏表情平静,视线却撇向别处。

  “啊!”朴智妍低呼一声,朴孝敏睨了她一眼,她连忙补充:“但是今晚想和善英一起睡。”

  朴孝敏噘着嘴:“今天初雪,很冷啊。”

  “是呀,佷冷。”朴智妍牵住朴孝敏,“所以两个人一起睡才会更暖和呀,姐姐。”

  

  FIN


To_kumi
[授权汉化] 原作者:い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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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 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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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用于表达观点,请仔细阅读我3月1日另一条lofter的声明,请勿滥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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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时【三】

2019年12月25日:本文已经易稿数次,最新修订版的阅读体验更好。但为保留我这虽幼稚但美好的历史(?),就不在下文直接修改了——烦请大家移步:

十七时【修订版】第一部分

十七时【修订版】第二部分

十七时【修订版】第三部分


(作者忠告:不要在这里看!不要在这看!去看修订版!去看修订版!)


在福冈一般的家庭里,十二月份是兼具着圣诞和新年的气氛的。虽不必像西方国家一样正儿八经地摆一棵树在家里,大多数人家还是会买一些节日的花环挂在门上,有条件的则会在冬青之类的庭院植物上拴几个礼盒或铃铛。

而徐伊景的家庭里只有一贯的凝重与单调。她跪坐在和室里,说是和室,更像禅室——装修免去了一切繁...

2019年12月25日:本文已经易稿数次,最新修订版的阅读体验更好。但为保留我这虽幼稚但美好的历史(?),就不在下文直接修改了——烦请大家移步:

十七时【修订版】第一部分

十七时【修订版】第二部分

十七时【修订版】第三部分


(作者忠告:不要在这里看!不要在这看!去看修订版!去看修订版!)


在福冈一般的家庭里,十二月份是兼具着圣诞和新年的气氛的。虽不必像西方国家一样正儿八经地摆一棵树在家里,大多数人家还是会买一些节日的花环挂在门上,有条件的则会在冬青之类的庭院植物上拴几个礼盒或铃铛。

而徐伊景的家庭里只有一贯的凝重与单调。她跪坐在和室里,说是和室,更像禅室——装修免去了一切繁复,只设矮桌、书架与屏风,墙体与地台是一色的浅黄;墙角处摆着一盆大阪松,墙上挂一幅“心外无别法”的佛语字幅。徐伊景的家庭里向来没有节日的气氛,比起从前的凝重与单调,只是多添了几分病气。

她的父亲闭着眼躺在榻榻米上,她弄不清他是昏迷着还是昏睡着。他在尚有精神的时候请求她暂停在韩国的发展回日本来,他头一回这么低声下气。

“伊景啊,你斗不过那些家伙的。”他反复讲这一句话,他的脸颊陷落下去,他比她上一次见他时更瘦更老了。

然而徐伊景不为所动地回绝了所有的提议与提醒。“看来您是真的老了。”她甚至有些讽刺地回道。

她父亲气极了,以至于说出了断绝关系之类的狠话。他气到精疲力竭,糊里糊涂地躺了下去。徐伊景一个人在和室守到天明,然后动身去机场搭最早的飞韩国的班机。

她临走前嘱咐女佣今后把饭菜做得清淡点儿。她最后看了眼她父亲,她觉得自己的心比昨天又硬了些。


徐伊景在候机室里边吃早餐边和赵理事通电话。交接了当天的事项后,赵理事又提起了新招来的那个见习员工。

“上次和您提过的李世真小姐,我已经把她之前的工作背景调查了一遍,大体没什么问题。她最近也很勤恳。”赵理事说。

徐伊景一直想要招收一个与卓有相当的工作能力的女员工,可以替她应对各种场合,获取各种信息。赵理事在半个月前替她物色了一个叫李世真的,说是在宴会上偶然遇见,觉得是个机灵聪敏的人。赵理事抛出了橄榄枝,李世真也欣然接受了。后续的接触中了解到,李世真曾在许多行业工作过,有着与年龄不大相符的见识与应变能力。徐伊景就将她看作一个潜在的可用之人了。

“工作能力上也要确保很优秀才行,”徐伊景道,“我回来后会给她测试。”而后她挂了电话,起身去茶吧给自己泡杯红茶。

茶吧边上站了个女人也在泡茶,女人的棕皮手套被脱下来搁在桌子上,乌亮亮反着光。徐伊景一眼看到那副手套,停下了拆茶包的动作。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和一些事来。


那是快一个半月前了,徐伊景照例在深夜一个人驾车回家。

大概是在异国他乡长大的韩裔的通病,徐伊景在日本和韩国都难以找到归属感。她回韩国快一年了,每日必经的这几条首尔的街道与公路,不论是白日里的繁忙,还是深夜里的冷清,对她来说仍旧都是陌生又疏离的。

路口的红灯亮了,徐伊景踩着刹车停在了一辆公共汽车旁。首尔的公车很有意思,车身有红黄蓝绿四种。现下停在一旁的是辆绿色的,是在市区小范围循环的、车费比较廉价的公共汽车。

信号灯的等待时间很漫长,徐伊景透过左后视镜观察停着的公车。公车的一侧印着烧酒广告,一个很美丽的女艺人举着小酒杯,微笑着露出两排烤瓷牙。酒杯上方的玻璃车窗上蒙着一小片白茫茫的水雾,徐伊景好奇地回头去看。

她看到一个栗色短发的女孩子,脑袋磕在窗户上,玻璃上的白雾挡着她的下半张脸,只能看见她闭着眼,头发掉下来落在眉毛中间。她睡得沉,不断呼出的缓和的气息又把那水雾盖得更加发白与厚重。车厢里黑暗暗的,把她套着的橘色外套映成了暗红——徐伊景猜测那外套原本是橘色的。

那孩子的脑袋渐渐有往下滑的趋势,她睡得半边脸全贴上了玻璃。她的脑袋动了动,她突然醒了,徐伊景赶紧转过脸来。

信号灯还在长长地倒数,徐伊景忍不住继续在后视镜里偷偷地看。

那孩子坐起身来,有些迷糊地揉着眼睛和脸颊。而后玻璃上的雾气被她一点点抹掉,徐伊景看见了她的全脸。她的脸盘很小,鼓鼓的面颊像铺在日式庭院里的白而滑的鹅卵石;她脸上透出的很深的倦意并没有埋没她那种青春的、健康的神采。这是一个正值最有活力的年纪的女孩子。

那孩子的外貌详情在这样的距离和光线里其实是模糊不清的,但她的眼睛在这片模糊里格外清晰。她从窗子里望出来,徐伊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神而可爱的大眼睛——带着欲醒未醒的朦胧,又在暗沉的车厢里亮晶晶地闪着光,像贴在面颊上的星星。

徐伊景还在怀疑这对眼睛是否也正看向自己,那个孩子忽然低下头去。后方传来两声滴滴的喇叭声,徐伊景抬头一看,绿灯亮了。

她又扫了一眼后视镜,后方的车更急地催促起来。她只好一脚油门往前开去。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绿色公共汽车被越甩越远,她立刻否决了减速的想法——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城区的楼房大厦里明亮如白昼,首尔是座不夜城。

路还是这条路,但仿佛镀上了一层光芒似的,徐伊景第一次感觉出了首尔作为故乡的美好来。


她没想到她会马上再次遇到她。

之后的下午,徐伊景正在去一个重要约会的路上。她警觉地发现了两辆一直跟在她车后的商务车。对此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决定先借机观察,再想办法甩掉这些尾巴。

徐伊景把车开到小路上慢慢走,那两辆车也不紧不慢地跟着。正好下起大雨来,徐伊景就找了家便利店停下,匆匆忙忙地走进了店里。

她先是漫无目的地四下逛了逛,然后走向窗边去看那两辆车的踪迹。窗户边的雨伞货架前站着个戴帽子的、瘦瘦高高的女孩子,徐伊景一眼看到针线帽下的栗色短发。她心里紧张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装出挑伞的样子。她的眼神忙不过来,她一面观察窗外的车,一面瞟着身边的人。

两辆商务车也停在了路边,里面的人透过雨幕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其中一个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身边的人戴着口罩,但徐伊景立刻认出了她的眼睛——大的,明亮的,即使在白天也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徐伊景沉着气一排一排地选伞,她又看了几眼身边的人,她觉得她太瘦了。她围着棕色的毛线围巾,围巾太过厚重,衬得她脸更显得小;针线帽被她拉到耳朵边,毛茸茸的鬓角从帽子边缘延伸下来。她明明是个高个子,却给人以小小的、被裹在大衣与围巾帽子中的感觉。

徐伊景完全是无心而随意地拿了把伞,身边的人突然开口道:“那个,这是遮阳伞。”

像被突然戳破了心事,徐伊景一时没忍住心虚,惊讶地望过去。“要买雨伞的话,在下面两排。”那孩子指了指货架,继续道。

“啊,是,谢谢。”徐伊景笑着回了句,然后她迅速调整了情绪继续挑伞。她总算看中了一把,且货物标签上清楚地写着“雨伞”。她伸手去拿,又很巧妙地碰到了边上的人同时伸出的手。

那孩子立刻道歉着把手缩了回去。徐伊景点点头,那孩子就拿起另一把伞,转身急急地走了。她仿佛很赶似的,飞快地买了单就跑出店去了。

眼见她打着伞一路跑远,徐伊景这才回过神来。她再去看店门口的马路边,那两辆商务车终于开走了。

她松了口气,见窗外雨下得很大,她思索着,她的确需要买一把伞。

她一低头,发现货架上搁着一只棕色的绒线手套,背面印着白色的波形花纹。

应该是刚才那个孩子脱下来落在这儿的,倒和她棕色的帽子围巾是成套的,徐伊景想着。

那孩子离开的方向与她要去的方向是一致的。

徐伊景忽然产生了奇妙的想法。她拾起那只手套放进大衣口袋里,买了伞向外走去。

徐伊景开着车观察着道路两边。她心想,说不定能赶上那孩子,好把手套还给她——徐伊景当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她一向是绝不管闲事的。但这个孩子似乎和她格外有缘,她难得想做些举手之劳。

雨水哗哗地糊过车窗,天也灰暗得很,徐伊景费神地在一路上四下张望。

她没能找到她。

当她忙完了一天回到地下车库时,那只手套还躺在她的副驾驶座上。徐伊景在下车前盯了那手套许久,把它拿起又放下。

她最终将手套收进了汽车的储物盒里。


眼前的棕皮手套提醒了徐伊景,那只绒线手套还被遗忘在她车上的储物盒中。回去后该把它丢掉了,徐伊景想。

她在回程的飞机上重审了一遍那个叫李世真的新员工的背景资料,并相应地在本子上记了几个面试时准备提的问题。她并不打算将她问得哑口无言,但她想看看她的能耐到底有多大,反应到底有多快。

然而这些问题最终只留在了纸上。

见到李世真的瞬间,徐伊景把刚才构想的或刁钻,或有针对性的提问抛弃得一干二净。她望着这个叫李世真的孩子,望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徐伊景先是有些见到故人的惊喜,紧接着她莫名心虚起来。

李世真看上去也像是紧张又兴奋的。“哦?您是——”李世真叫道,她星星一样的眼睛因为激动而亮出更多光来。

徐伊景虚着的心提得更起了。她竟有些怕被认出来,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亏心事似的。她想起那只手套——该还给她那只手套了吧。

但特意留下一个陌生人的东西,且保留了这么久,这究竟要怎么解释?只是一心想要物归原主?这个理由显然不够充分,且完全不符合徐伊景的作风。

徐伊景觉得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她怨自己因为不合时宜的热心而留下了手套,以至于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代表您好,我是李世真,是新来的员工。”好在李世真只是深深地鞠了个躬,朝她笑着,朝气十足地这样说道。

徐伊景提着的心放下了些,她猜想李世真已经不记得她了。李世真的激动或许只因面临着新的工作与新的上司。

这样一想,徐伊景的心情又更复杂了。她觉得安心又失落,高兴又懊恼。而李世真仿佛什么都看不出来似的,仍旧露出那副笑眯了眼睛,咬着嘴唇的愉快的表情。这表情很能亲近人。

“那没事了,下去吧。”徐伊景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手套的下落。她只是冷着脸打发走了兴奋过头的李世真。

而后徐伊景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看李世真的资料,李世真的档案上贴着她的证件照。徐伊景不禁埋怨起作家和理事来——如果早前的资料能连同照片一起发过来,她也好作心理准备,不至被新来的员工吓一跳。

那个孩子有什么可吓的?徐伊景反复问自己,只是巧合下多遇见了几次的一个孩子。徐伊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她指派给了李世真相应的测试任务,李世真不负众望地顺利完成了。顺理成章的,S画廊又多了一名正式员工。

至于那只手套,徐伊景将它留在了车里不再去管它。她认为一时找不出对于那手套的妥当的处理方式,她干脆躲瘟神一样地回避着不去想它了。


李世真入职后办事效率很高,她聪明又有韧性,学什么都快。但日常相处下来,徐伊景发现李世真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优秀的员工,她时常不满于李世真的两个特质。

首先,李世真太过自我了——徐伊景字典里的“优秀的员工”,特指那些能力强且无条件服从命令的属下。李世真却总爱质疑,又过分好奇,并带着许多徐伊景所最不喜爱的、无谓的同情心。

譬如有一次,徐伊景在晨会上提起对一个敌对集团的子公司的攻击计划,说是要清洗掉现在的负责人,换上画廊可以轻易操控的人选。原本是再合适不过的计划,李世真居然在会后追上楼来说情。

“那个,代表,”李世真站在办公桌前,一副英勇又小心翼翼的样子,试探着开口道,“那家公司的社长,我有在资料上看到,并不是集团家族的亲信——是自己奋斗上来的草根阶级。如果我们就这样把人替换掉的话……”

“我是做事业,不是做慈善。”徐伊景抱起臂,回道,“不把他踢出局,整个计划都会变得更复杂。”

“可是就这样把没有犯错的人赶出去……”

“他如果真的有能力,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排挤。只有软弱的人才会任人宰割,软弱的人也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徐伊景道,“太过软弱,这就是他犯的错。”

李世真踌躇着还想说什么。“我需要的是有执行力的员工,不是自以为是的军师。”徐伊景冷冰冰地打断道。

李世真愣了愣,随即作出一副委屈又不服气的表情来,低声说是。

这是徐伊景所不满的第二个地方,李世真的表情过于多了。她首先总是笑,早上一见面就笑,开会的时候也笑,单独谈话的时候也笑,甚至走上来递一份文件都是笑着的。李世真的笑偏又是极具感染力的那种,她微笑时总露出上排白而齐的牙齿,时不时咬住下嘴唇;她笑得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弧时,眼神仍旧是明朗的,就像原本发散的光芒汇聚到了中心,她笑眯的眼睛比平时更通亮;她笑起来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李世真也爱作认真、倔强又委屈的表情。就像那次关于集团子公司社长之位的争辩,她先是诚恳地睁大了眼,尽力将她的想法推心置腹地讲出来;在遭到徐伊景无懈可击的驳斥后,她又低下眼去,像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绞着手轻声称是。李世真的眼睛在高兴时能闪出最亮的光来,在失落时又能暗淡到尘埃里去。她的神态不显稚气却总是天真。

徐伊景是个顶不爱喜形于色的人,因而李世真的丰富的表情总让她很不舒服。可她偏有耐心与恒心留着她——总的来说,李世真不是最理想的下属,但她漂亮又聪明。徐伊景认为这样漂亮而聪明的女人是理所应当的一定要纳为己用的。


觉得不对劲是从一天深夜开始。

那天快凌晨时,徐伊景结束了工作走下楼去,看见李世真斜斜地倚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还放着一大摞资料。

她走过去想要叫醒她,发现她半边脸压在沙发靠垫上,原本就鼓鼓的脸颊软托托地挤出了一块;她栗色的一小缕头发散落下来掉在眉间,她细细地呼着气。

李世真瞌睡的样子一如在那晚的公共汽车上。

“世真呐。”徐伊景怔了怔,轻声喊道。见李世真没反应,她又俯下身去离得更近了些。

或许离得过近,她看清了她眼睑上合在一起的睫毛。

只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吻她。

这想法使徐伊景吓了一大跳。她立刻直起腰来,往后退了两步,又迟疑着上前了一步。然后她提高嗓音又叫了几声:“世真呐,李世真。”

李世真终于醒了,一醒来就着急忙慌地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睡着了——很晚了吗?”

徐伊景走神地听着,她的脸有些热。幸好画廊的大厅关了灯,她的脸热藏在黑暗里,还不至被人看出来。

“走吧,是坐公车还是坐地铁?我送你一程。”徐伊景背过脸去穿外套,不看李世真的嘴和眼睛。

“哦?谢谢,但公交站离得很近,我走过去就好了。”李世真回道。

“那好吧。”徐伊景应着,轻松起来,又不甘心地问:“你住在什么地方?”

她们回家是同路。“走吧,我也往那方向去,可以直接送你回家。”徐伊景淡淡道。她突然觉得自己讲这话像是在撒谎。尽管她们的确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但她仍心虚不止。

好在李世真并无异样地答应了下来。

她们头一次独处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徐伊景也是头一次在深夜的孤行中有了人作伴。

冬天的夜景还是很能让人冷静的,徐伊景怀疑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只是错觉。要么是当时的光线太暗,要么是当时的空气湿度太低——画廊的照明总是不尽人意!又或许该添一台加湿器了。总之她的失态全赖环境,而她自己是坦坦然然的。

毫不知情的李世真仿佛很快乐地看着窗外,嘴角微微笑着。

“有什么事吗?”徐伊景忍不住问,她有了想要了解她的冲动。这只是对属下的合理关心,徐伊景对自己说。

李世真和她愉快地交谈了起来,李世真一直都是愉快的。这是徐伊景不得不欣赏她的一个地方,她出生在贫苦里,却拥有富裕的愉悦和乐观精神。

当夜道别前,徐伊景忽然很想把那只手套还给李世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找到了一个物归原主的好时机。

“世真呐。”她喊住她。李世真回过头,带着惯有的亲切愉快的微笑看过来。

手套就在一边的储物箱里。徐伊景犹豫了片刻,最后却只说:“白天要做月末总结,早半个小时到画廊来。”

开车回家的路上,徐伊景回忆起方才的种种。那个恼人的想法已经退却了,但她仍旧心乱如麻。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她想她该离李世真远些。

但第二天,第三天,今后的每一天,她都忍不住送了李世真回家。她在白天尽力避着她,冷淡她,一如既往地以上司的身份表扬或批评她;她又在夜里有些放任自我地靠近她。

深入接触地越多,徐伊景越发觉得李世真和自己相像又不同。她看着李世真,她只觉得自己在照一面时光的镜子——李世真像十多年前的自己,聪明倔强但善良。徐伊景认为现下的自己多少弄丢了些善良。

徐伊景以为这是她不由自主想要接近李世真的最大原因。


同样是一天深夜,她载着李世真在回家的路上。路况很好,天色也好,可一旁的李世真的情绪看上去不大好。她难得的一路沉闷着不说话。

徐伊景也不说话,她一直在想白天在画廊时与卓的对话。

卓在下午悄悄来找她,很罕见地提出要预支这个月的薪水。

“是,代表,”卓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说,“其实是因为李世真那丫头。听她说她姨母摔伤了腿要住院,开销有点大——您也知道她很尊敬您,她不会来向您诉苦的,所以找了我借钱。可惜我也没有存下应急钱的习惯。”

徐伊景本准备答应的,但她见卓笑得格外羞涩,羞涩到甚至能看出些甜蜜的意味来。这样甜蜜羞涩的笑容让徐伊景觉得莫名烦躁。她冷冷地回绝道:“你管好自己的事吧。透支自己的额度也要帮助同事,这种事以后少做。”

“代表——”卓还想争取一下。

“合同上没有预领薪水的条例,你下去吧,李世真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徐伊景说着,低下头去看文件,作出赶人的架势。卓只好悻悻地走了。

眼下坐在身旁的李世真也悻悻的,她大概真的有很重的心事。徐伊景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世真呐。”徐伊景开口。

“是,代表。”李世真回过神,应道。

“这两个月的表现不错,”徐伊景看着前路表扬道,然后极其自然地引出话来:“给你准备了奖金。”

“真的吗?”李世真几乎瞬间雀跃起来。见徐伊景皱了皱眉,她又低下声去,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代表,能告诉我有多少吗?”

“两百万,明天会让作家给你现金。”徐伊景继续淡淡地说。

“天哪,代表,真的谢谢您。”李世真笑道,“其实我最近真的很需要钱,真的谢谢您,代表。”

徐伊景又瞥了眼后视镜,见李世真喜不自禁地咬着嘴唇,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果然是这样的李世真看着更让人舒心一些。

到了目的地,徐伊景拉下手刹,随意地撩了下头发,戴着的长耳坠被碰落下来。徐伊景掰过后视镜,试着自己戴起来。已经下车的李世真又折了回来,问:“代表,耳坠掉了吗?”

“嗯。”徐伊景答。

“要我帮忙吗?”李世真继续问。徐伊景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的大脑还在思考,她的手先一步把耳坠递了出去。

李世真接过耳坠凑近来,徐伊景只好挽了头发偏过头去。她感到李世真的指尖轻轻捻着她的右耳垂,这让她很不安。她的内心有些躁动,但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李世真的动作太过缓慢,她忍不住催促道:“世真呐。”

李世真应着,又抱怨道:“啊呀,这个座位,座位太宽了。”她说着又靠近了些,她讲话时吐出的气息连同鼻息一起吹到徐伊景的耳朵上,热热痒痒的。徐伊景不由地抿住了嘴唇。

徐伊景向另一边的车窗望出去,微侧着脸,避免李世真的手指碰到她的脸颊。她猜测自己的脸烫得厉害,烫到汽车的暖气打上来都不觉得热了。

李世真终于替她戴上了那个耳坠。徐伊景觉得这个过程短暂又漫长。

“谢谢。”她道谢,同时屏气凝神,想让脸热退散下去。李世真又坐回副驾驶去了。

车内的安静让徐伊景很不自在,于是她看着窗外起话道:“外面看着很冷啊。”

“是,代表,据说白天要下雪。”李世真回道。

又是冗长的沉默,徐伊景甚至能听到自己戴着的腕表的指针滴答滴答地走。她把嘴抿得更紧了。半晌,李世真忽然道:“那个,代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们早就见过面了。”

忽地一下,徐伊景的心仿佛停跳了一秒;这句话是暗号和咒语,顷刻间将她所有不愿直面的感情都摆到桌面上来了。难道李世真一直记得她吗?徐伊景欣喜地想着,她又恐惧这样陌生的欣喜的自己。

徐伊景松开抿紧的嘴唇,微微吐出口气来。她盯着车头正前方,迟疑着如何去回这话。

“啊,因为总觉得代表您看上去很眼熟——应该是我搞错了。”李世真笑着继续道。

徐伊景松了口气,云淡风轻地回道:“是啊。”

“那么我先走了,您路上小心。”李世真说,徐伊景点点头没去看她。她听到李世真踏下车去,砰的关了车门。

她立刻拉起安全带向前开去,她甚至不敢去看后视镜。


首尔这座城市,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是繁华。繁华里掉落出许多凄凉孤寂来,李世真的作伴一时压下了这份凄凉孤寂。

此刻徐伊景的一个人的夜路又显得孤单起来,她从前从不觉得孤单。孤单使她想起李世真,想起李世真又使她的心变得很软。她到底对她怀着怎样的感情?

手机突然响了,徐伊景回过神来,戴上蓝牙耳机接听。是日本那边打来的。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徐伊景的平静与电话那头的焦急很不相称。她平静地听完,平静地作答,平静地挂了电话。日本那边说她父亲半夜里突然病重,已经送到医院了。

前一刻的夜色还是柔美的,现下立刻变得凶神恶煞、危机四伏。徐伊景想起自己刚才的心软,她忽然觉得好笑——她哪有资格和精力去想这些?她想起她父亲奄奄一息的脸,想起那个被称为“城北洞”的利益集团的风光无限,想起她回韩国来的野心与目的,她的心必须坚硬起来。

她和李世真的缘分起于深夜,又在无数个深夜里不断加深,或许她该让这缘分只留在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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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我是最坚强的宥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