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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良久，风神终于踏入了洞庭湖下，一看那云梦泽三字便愣住了，对于洞庭君与太湖的瓜葛，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却没想到整个云梦泽湖底皆布置得与太湖一般无二，可见那位龙鱼族王女时刻都未忘记灭族之恨，可是单单凭簌离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步步紧逼至此的地步。

“风神上神，我家少主已经恭候多时了。”王宫大门打开，两列侍女鱼贯而出，为首的两位侍女各提一盏青荇灯。“少主？莫非是彦佑君？”风神一听就蹙起眉头，她对那个轻狂的蛇仙没什么好感。

“上神说笑了，彦佑君不过是我家主上的义子罢了，这少君之位他担当不起。”侍女浅浅一笑，引着风神往正堂而去。

风神一听，登时心中一凛，莫非这洞庭湖少君是那一位吗？

“风神果然是个守信之人。”润玉坐在座位上，示意侍女将风神引到下首的座位上。

“拜见夜神殿下。”虽然之前心中有了迷迷糊糊的猜测，但是见到润玉噙着笑端坐在上，风神仍然克制不住地心惊肉跳。

“当初从天后荼姚手下救下家母的是风神吧！”润玉并不叫临秀起身，不过漫不经心地一问，却叫风神差点脚软，“殿下这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怕有人冒领了救命之恩罢了。”润玉随意地摸了摸腕上的人鱼泪，淡淡地道。

“陈年旧事罢了，追究无用。”临秀稳住了心神，温和地开口道。她当初与洛霖一起赶到了笠泽，眼见琉璃净火就要打在簌离身上，便赶紧用灵力将琉璃净火的一部分力量化去，随即将荼姚一行人引开，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了洛霖去办。只是因为与水神婚约一事，这数千年下来，她的修为不说毫无进益，反而比当年差上了许多。

“是吗？”润玉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不过风神还是唤本神一声少君吧！”说话之间，临秀便感觉到夜神身上释放的威压，仙神以修为论上下，到了夜神这等能为，无论是大殿下还是少君，她风神皆要俯身一拜。

“少君为何想要落英令？”既然润玉现了真容，临秀索性坦然相问。“难道风神认为花界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能执掌落英令吗？”润玉笑了笑，见临秀落了座才开口道。“是与不是，长芳主他们都是当年梓芬信赖托付之人，这落英令——”临秀平静地开口道。

“斗姆贪权，太微私心罢了。以风神现下的修为都能轻易拿到落英令，可见诸位芳主们早已是孽因缠身了。”润玉嗤笑地道，“难道风神当真认为以先花神的资质足以掌管天下花草树果了吗？”

临秀默然，若是梓芬当真能够掌管天下花木，又何必依靠落英令？润玉不徐不疾，只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落英令乃家师斗姆元君交给梓芬，以梓芬的修为加之落英令，自然能够号令六界花木，得以晋为花神。”临秀将落英令幻化而出，递给了一旁的侍女，侍女将落英令上呈上去：“少君。”

润玉接过落英令，弹指一拂，只见落英令忽然金光大作，佛字慢慢地浮出来，但是随即被黑气缭绕，甚至伴着隐隐地啼哭之声。临秀大惊，一时间顾不得什么礼仪，便要上前查看究竟。

润玉索性将落英令浮于空中，这下临秀看得分明，在佛字上缭绕的黑气根本就是怨灵。“这怎么可能？”临秀大吃一惊，几乎跌落在地。

润玉振袖一挥，一道灵力打在了落英令上，金光佛字慢慢地淡去，啼哭之声更响了起来，随即落英令便被一道水蓝色的灵力包裹着，在空中静静地浮着。

“殿下，这是！”临秀当年也是上过战场的，以战功和修为一跃为上神的，几息之间恢复了平静，然而眉眼之间依旧带着慌色。

“这落英令拘禁了真正的芳主们以及本应该真正掌管六界花木之人的神魄。”润玉低眉看向临秀，目光平静，但是落在临秀身上却如同火烧刀割一般。这么说来的话，梓芬殒命亦是天道之罚，窃居神位，又使用这落英令，如何能不被反噬？

“那花界，花界那些芳主——”临秀不可置信地看向润玉。“花妖而已，她们听从的是斗姆元君的命令。”润玉长眉一挑，露出冷然之色来。

“不可能，她们怎么可能会是妖物呢？”临秀瞪大了眼睛。“有何不可，既造孽，便是妖物。若造福，妖魔亦为神。何况他们原本不过是花精，得了佛界点化，方能在天界行走。”润玉抿嘴一笑，“风神难道当真不知道佛界能够做出如此之事吗？”

临秀登时哑然，她当然知道，不然不会就此与斗姆元君疏远，只安心地做她的风神，多年来不肯踏入上清天：“可是，可是梓芬是师尊最疼爱的弟子啊！”

看着润玉清冷的眼神，临秀忽然间就清醒过来，若斗姆元君当真将他们三人视作弟子，梓芬便不会无奈跳下临渊台，她亦不会与洛霖有了这荒唐的婚约。可是若是按照夜神的说法，那锦觅的出生又作何解释？

“不过是局棋罢了，你们，锦觅，甚至是太微荼姚都不过是这副棋盘上棋子罢了。”润玉莞尔，却无意说得更多。

“那殿下呢！”临秀素来温和的表情终于打破了，心灰意冷之下半嘲讽回击道。“本神素来只执棋落子。”润玉眉眼登时变得凌厉起来，皆是睥睨之姿，三千威仪。这盘六界生死之棋，两世间，皆是他与天在下，从没有旁人插手其中。

“风神是个聪明人，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上神心中有数便好，否则丢了性命不过是枉然罢了。”润玉嘴角向上勾起，“佛界有句话叫做回头是岸，风神身为佛界弟子，这句话怕是比本神明白得更为透彻。”

良久，临秀才起身，认认真真地行了大礼：“多谢少君提点。”便失魂落魄地离开，将要踏出正堂的时候，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这落英令本神自有打算。”看出了临秀的心思，润玉淡淡地道。“临秀替梓芬谢过少君。”临秀蹲下身子又行了一礼，以夜神的秉性想来会让落英令所拘的这些冤魂得以安心，如此一来梓芬身上的罪孽也能减轻些。

——新鬼含冤旧鬼哭。润玉将落英令重新收入手中，他能毁了这落英令，但是要叫其中的怨灵安息，这件事情怕是得叨扰酆都大帝了。

“少主，就这么让风神走了，只怕留有后患。”鼠仙踏入正堂，眉头蹙起，直言道。润玉示意鼠仙坐下，方回答道：“难道子初认为毁了落英令当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吗？”“可是少君，若是风神告知斗姆元君的话，于我们的大计很是不利。”鼠仙思虑周全，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润玉摇摇头，反笑道：“无论如何，斗姆元君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手对付我。风神能为了先花神背弃斗姆元君与水神，又何必担心她会倒戈一击？”

鼠仙良久不语，面上依旧很是不赞同。润玉抬手倒了杯茶，笑道：“子初只管放心就是了，无论风神如何做，我都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是时候给佛界一个警告了！”最后一句话，润玉闭上了眼睛，声音之中却是一派肃杀。

此时，九霄云殿之上，诸位仙神都被赵六一行人哭得头晕脑胀，太微正忍不住要爆喝一声。赵六陡然拔光了嗓子，连着声音都变得又尖又细：“天帝陛下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咱们人族啊，就像是那没根的草呀，这心就跟泡在黄连汁里一样，苦哈哈的。”

“若是再没了天界做主啊，咱们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赵六一边哭一边喊，连着人都滚到了地上，“这魔界啊，专横跋扈，这哪里是欺负我们人界啊，这是公然不把天帝你放在眼里啊！”

“今儿他欺负咱们，明儿他就敢跑到九霄云殿上坐着！”赵六将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都抹掉，一个乳燕投怀，一把抱住了太微的大腿，手指趁机将自己手上的眼泪鼻涕都抹上去，“天帝陛下啊，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就像是个后娘养的，这有后娘啊就有后爹啊！天帝陛下，您一定不是那个后爹吧！”

“够了！你一个堂堂男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本座什么时候说过不做主了。”太微努力想要把赵六从自己身上弄下去，但是当着诸位仙家的面前又不能厉声呵斥，没想到赵六顺势干脆抱住太微的腰，不忘又抹了一把眼泪鼻涕，这才立刻老老实实地跪好，眉开眼笑：“我就说天帝这龙马精神的哎哟，虎背熊腰，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一看就是个明君，怎么可能会包庇魔界那群歪瓜裂枣，更不要说有勾结了。一看就是那魔界不怀好意，抹黑咱们天帝陛下！”

“你这小小的凡人怎么说话的？”忽然间，一个红衣人窜出来，指责道。

第十五章

“如何？”润玉见岐黄仙倌收回了把脉的手，将天帝的手重新放进了锦被里，才问道。岐黄仙倌低声道：“陛下现下昏睡乃是因为灵修之后，经脉需要梳理的缘故。眼下，陛下的身体就好比冬日雪下的麦种，已有生机，尚得多加看护。”

说到这里，岐黄仙倌不由地顿了顿，当日他虽然将法子告诉了夜神殿下，但是其实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夜神与天帝陛下居然能成好事，这下倒是省了他钻研方子的精力，只安心调理天帝的身体便好。

“下去吧。”润玉听了，彻底放心了，这才挥手让岐黄仙倌退下，自己则坐在床边看着天帝。

一个时辰过后，天帝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睛里还透着迷蒙的水汽，神色之间亦有些倦怠，低声道：“我这是睡了多久？”“比平日晚起了两个时辰。”润玉一边将天帝扶坐起来，一边伸手去揉着天帝的腰，其实论起俩人昨晚的折腾，天帝不过是比平日多睡了半个时辰，但是这一觉却比之前好上许多，亦没有夜间惊醒或者发冷发热。

天帝微微蹙眉，他浑身上下都好像被碾过了一般，腰更是酸软得提不起力气来，更别提那处隐秘的地方。润玉见状，指尖凝起灵力没入天帝的体内，舒缓着身体的不适。

“可要起来？”待天帝梳洗一番之后，润玉开口道。天帝摇摇头，重新躺了下来：“我再躺躺便好。”

润玉索性脱了外袍与鞋袜，上了床榻，将天帝的手放在怀里捂着：“我陪你。”天帝挑了挑眉，反问道：“你昨夜费心布置，还动用了我的暗卫，如今旭凤他们都已经被押入毗娑牢狱，你可想好如何处置了？”

“我就知道你是知道的。”润玉在天帝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笑了起来。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早动手。”天帝轻声道。润玉将天帝抱得更紧一些，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天帝了，没有万全的把握天帝绝不会贸然动手，然而一旦动手便要斩草除根。但是当年忘川河畔天魔大战的上神之誓，以及天帝久久未恢复的身体与修为，皆是天帝暂且隐忍的原因。“我知道，你有我。”润玉轻声道，却很是坚定的。

天帝忽然间笑了起来，看向润玉，挑眉之间带出凌厉之态：“即便知道我这一局算入了你，你当真不恼不怨？”他既坐高位，又岂能当真如无知小儿一般，由着润玉调用自己的手下，便是当真旭凤他们能够及时躲入魔界之中，有润玉点兵攻入魔界，一来拿下魔界不费吹灰之力，二来亦可震慑六界宵小之徒。

润玉忽然笑出了声来：“旭凤他们这般不中用，倒是白费了你的后手。不过你我二人一来一往，终究还是我赢了。”天帝求得是六界安定，护得是万物生灵，而他所求的唯有天帝一人，想要护着也是天帝，终究让他如愿以偿。何况他与天帝真心换真情，当真一点都不亏！

天帝瞥了一眼润玉，着实不愿承认此时的润玉神采发扬之间竟是看起来有些傻傻的，也不愿意回想昨日自己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我睡了。”天帝侧过身子，背对着润玉闭目养神。润玉索性连被带人一起抱住，俩人一同歇下了。

等到天帝醒了，已经将近日落时分，此时身边已经没了润玉的身影，天帝不以为意，索性自己穿戴整齐下了床榻，虽然脚下还有些软绵绵的感觉，但是却觉得身子比之前轻快了些，走了几步，那软绵绵的感觉总算是消散干净。

听见天帝的传唤，侍女方入了寝殿之中。“夜神去了何处？”天帝看了一下早就整理好的文书，挑了挑眉，问道。“夜神殿下一刻之前去了毗娑牢狱。”侍女恭敬地回答道。

“知道了。”天帝点了点头，不置一词。“回陛下的话，夜神之前特意传令，命鬼界鬼王将轮回境带入天界。”侍女忙补充道。

“轮回境？”天帝抿了口茶，忽然间笑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寝殿内就仿佛盈满了风华，竟是叫侍女看呆了去。她原是天帝登位之后补进璇玑宫的，这千年以来天帝从来未曾这般展颜欢笑，最多不过是浅浅地一笑，嘴角的弧度稍纵即逝。因此她常常怀疑阿爹阿娘当年说的天帝旧事是否是真的？天帝笑起来的时候当真好看，如朗月入怀。

另一处，润玉好整以暇地看着毗娑牢狱中的旭凤锦觅以及棠樾三人，茶盖一下又一下地刮着茶碗，神情颇为玩味。

“是你，故意放出消息说是身体有恙，命不久矣，又大招旗鼓地放出风声下凡一游，引我上钩。”几人的对峙还是旭凤先沉不住气地看向润玉，神情怨愤地盯着润玉，就好像要用眼神将润玉千刀万剐了一样。

“魔尊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更上一层楼。”润玉不怒反笑，挑眉嗤笑道，“可惜了，竹篮打水，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区区一只白鹭，竟敢窥伺帝位！”

“那是你嫉贤妒能，不肯度棠樾成仙罢了。”旭凤立刻反唇相讥。“旭凤，你难道不好奇棠樾为何真身不过是一只水禽，且修为这般不堪吗？”润玉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锦觅身上，“上神之誓岂是儿戏？废天帝太微，废水神洛霖先后殒命，本座失了一半天命仙寿，而你虽有斗姆香灰一捧挡了劫，然而劫煞岂能这么轻易了结？”

“不，不可能——”锦觅忽然间崩溃了，就要上前抓住润玉的衣角，却被毗娑牢狱的结界打飞落地，钗环掉了一地，“那血灵子是你为了救我才会舍去的，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上神之誓？”

润玉嘴角轻轻一挑，平静地道：“魔尊魔后二人在本座丧母之时做出苟且之行，便注定了生生世世，永为怨侣，子息不盛，短折而死。”天帝当年放下执念之时，顿悟了天机，方有了凡界一见的保重之语，只是没想到旭凤竟是半点不曾领会，倒是白费了天帝难得的点拨之意。

润玉话音刚落，锦觅便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第五十章

“夜神殿下，陛下传令，请您回天一趟。”侍卫恭敬有礼地向润玉行礼道。润玉停下弹琴的手，平静地道：“不知父帝传我回天界有什么事情？”暗卫迟疑了片刻，但是想到如今妖界胶着的战事，夜神素来是个心思机敏之人，便是自己稍加透露几分亦无妨，便笑道：“妖界这些时日一直不太平，天帝这才派小仙前来寻大殿下。”

润玉挑了挑眉，看着暗卫一直低着的脑袋，带着些许玩味地意思道：“知道了，你先去父帝面前替我回话便是。”见夜神答应下来，暗卫便不再耽搁，立刻返回了天界。

“殿下当真要回天界吗？”润玉接到太湖府丞的传信之时，小青正好在身旁，索性就跟着润玉一同回了太湖湖底的龙鱼族王宫，以小青的修为瞒过暗卫自然是绰绰有余。

“天帝有命，如何能不回了？只是这妖界的事情却是与我无关。本神先修书一封，随后你便去拜会人皇提挺氏。”润玉不徐不疾地道。“啊，对了，殿下，这信差你能不能换个人啊！那人皇平素最不喜欢的就是妖了，总说是野性难驯。”小青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心里对要去见人皇还是有些发慌。她与白素贞自幼在深山之中潜行修炼可不一样，当年曾经就因着贪玩得罪了微服出巡的人皇提挺氏，被好生地教导了一番，这才收敛了许多，便是如此都被白素贞教育了许久。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那人皇与你既然称得上提点之恩，你便一次谢过。”润玉莞尔，手上却笔走游龙，很快将一封信写好，递给了小青。小青啊了一声，只得嘟着嘴道：“那好吧！”

这一边，风神临秀偷偷潜入了花界。落英令有着她的灵息，要想寻到落英令自然是不难的，不过没想到她这风神竟是有一天做出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事来，临秀脸上还是略微有些发烧的。

深夜之时，诸位芳主皆已歇下，不过有三三俩俩的精灵巡视着结界。临秀轻轻地碰了碰这结界，摇了摇头，这些芳主的灵力修为似乎未曾有过进益反倒不如之前。水镜的结界之术乃是梓芬一手钻研而出，诸位芳主修补结界之事依旧用了梓芬的法子，临秀嘴角微微勾起，这破解之法梓芬当年偷偷告诉过自己，随即化作一道轻烟，飘飘渺渺，化入了结界之中。

重新落地，临秀便往百花阁而去。落英令如今由长芳主牡丹保管，自然由牡丹贴身保管。临秀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入了牡丹的闺房。临秀素手一拂，牡丹便睡得更是深沉，随即临秀便开始翻找落英令，不一会儿便在梳妆台上发现了落英令。

临秀仔细地摸了摸落英令，却觉得似乎和当年梓芬与自己看之时有些不同，心下升起了疑惑来，但还是照着落英令的样子幻化了另一块放在了妆台上，这才悄悄离开。

“风神可是拿到了落英令？”按照风神与自己的约定，鼠仙早早地恭候在了北凉亭。临秀现出身形来：“不错，只是我想当面交给你家主上。”见鼠仙不说话，临秀柔声道：“落英令与我无用，你家主上若是有用拿去便是，但是梓芬当年之事我却必须弄个清楚。如今本神谁都不信，所以须得亲自见过你家主上才行。”

“风神的为人小仙自然是信得过。我家主上之前便与小仙说过，若是风神有意亲自问询，不妨三日之后去洞庭湖一游。”鼠仙笑了笑。风神临秀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忽然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润玉，这些时日身体可好些了？”太微一把拉起了正要行礼的润玉，慈爱地笑道。“不过还是将养着罢了。”润玉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方答道。太微拍了拍润玉的手，道：“等会让太上老君再给你看看，依我说，你啊别整天拘束着，到处走动走动，反而比你吃药有用得多。”

“父帝说得是。”润玉忙回答道，俩人又一言一语你来我往，当真像是久别重逢之下的父子情深。“对了，你之前派人送来那些账册，本座都看了。穗禾亦带着鸟族前来赔罪，将账册之上被白鹤侵吞之物皆交了出来，有些已经花掉的，穗禾命鸟族另外补上别的。你到时候记得带回去。”太微吩咐仙侍去准备糕点，大有与润玉长谈之态。

“多谢父帝记挂着太湖生灵，那白鹤长老父帝可有处置了？”润玉问道。“自然是处置了，打入天牢受天雷之刑。”太微笑着道，“你啊，真该有几分脾气才是。像这种贪婪蠹虫，你拿到了账册便该一并处置了，何必又叫穗禾将人与账册交给本座？反倒叫人觉得我们父子二人生分得厉害。”说到这里，太微瞪了一眼润玉，像是责备又像是心疼。

“母神对儿臣有养育之恩，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白鹤长老虽然有罪，然而儿臣却不能擅自处置，恐让母神为难。”润玉低头垂眸道。

“你母神这么多年来对鸟族之事放松了不少，不比当年雷厉风行，难免顾念旧情。你说得倒是有理，还好现下鸟族诸事便索性都交给了穗禾去做。”太微叹口气，脸上透出了失望感慨之态，“当真是人心易变，当年白鹤可是以刚正闻名的。”

润玉低头不语，由着太微继续追忆往昔，心中却不由地冷笑——太微只谈及白鹤贪污太湖财物一事，便半点不提这些年来白鹤杀戮奴役太湖子民，便可知白鹤如此胆大妄为之后到底是何人撑腰？如今倒是惺惺作态得很。

“对了，你可听闻妖界如今的情形了吗？”太微见糕点端了上来，这才转入了正题，开门见山道。“儿臣之前略有耳闻，此事不是交给旭凤去办了吗？”润玉恭敬地接过太微递给自己的糕点，颇有些迟疑地道。

“不错，本来以为以旭凤的本事定然能够迅速平复乱局，没想到现下反而略处下风。”太微自己当年也是亲自上阵杀敌过的，自然看得出来不过是面上的胶着罢了，追云和长林定然还有后招。

“我儿但说不妨，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俩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见润玉似乎欲言又止，太微急忙开口道。

“父帝，那些妖王儿臣当年都见识过，追云与长林确实是其中的佼佼者。旭凤虽然能干，可是又要应付长林追云，又要提防虎王鹰王二位，确实难做。”润玉嘴角微微勾起，恭敬地道。

“我儿似乎对狼王熊王更为亲近些。”太微瞬间皱起了眉头，看向润玉。“若是就几位妖王才干的话，儿臣确实更欣赏追云长林二位。父帝是知道的，当年虎王鹰王二位丢盔弃甲，还背后插刀，如此小人行径也就只有妖界能够容得下了。”对于太微瞬间暴涨的怒气，润玉不徐不疾，依旧淡然自若地解释道。

润玉这般大大方方地直言不讳，倒是太微坐不住了，当初虎王和鹰王的举动背后还有着自己的授意，这岂不是在骂他是个小人吗？然而当初他与两位妖王密谋之事，润玉是不知情的。

“父帝，你怎么了？”润玉疑惑地看向太微，虎王鹰王与太微之间有交易一事还是上一世他收拢了妖界之后，白灵捅到了自己的跟前，看着太微憋屈的神情，陪着太微聊了这么久的烦闷之情倒是舒缓了不少。“没什么。只是猛地听你说起当年的事情走了神。父帝看起来大概真的有些糊涂了，错怪了旭凤。”太微随意扯了话将话题带了过去，心下却对自己之前的决定犹豫起来，或许他不能把润玉派到妖界去。

太微变了主意，便没有与润玉继续谈论下去的兴致，润玉见状忙告退。“去吧，在天界住上几天再走。”太微拍了拍润玉的肩膀，叮嘱了几句才方润玉离开。

等到润玉走出了上清宫，面上便露出了不屑来，挑眉翻了个白眼这才往璇玑宫而去。

“殿下。”卫儿早就带着侍女侍卫在璇玑宫门口等着，上前行礼道。“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见润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卫儿忙上前道，“陛下说了殿下难得回来小住，我等自然须得恭迎。”卫儿忙低声解释道。

“先前陛下还赏赐了珍宝玩物，小仙已经收在了库房之中，殿下可要亲自过目一番？”卫儿又微微提高了声音。

润玉听着，心中又添了几分好笑：“这几日不见客。”便信手往七政殿走去。他的父帝当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只怕紫方云宫又得碎上好几件东西了。

“是。”卫儿急忙答应下来，可不是，太微这几日天天往璇玑宫送东西，早就有人前来打听了。至于紫方云宫那里，若不是荼姚现下更大的精力在锦觅与水神身上，就不是碎几件东西了。

第十四章

温凉的触感从额头蜿蜒而下，最后停留在唇上，天帝只觉得脑子像一下子炸开了，登时有些不知所措。润玉趁着天帝反应不及，顺势扣住天帝的手腕，压在树干上，连带着方才温柔的吻都带上了强势。

天帝何曾被人这般抵靠在树上，抬手就要凝诀将夜神拂开。

——有人来了。

忽然灵识间传来润玉的声音，天帝眼睛不由地睁得更大，指尖的灵力被润玉瞬息间化解。

啪嗒一声，锦觅手中的美人灯就这么落在了地上，她本来想趁此机会去寻小鱼仙倌，因此借故甩开了旭凤与棠樾，她现下虽然修为极低，但是还是能够察觉这里有人施了法术，加之这满天的河灯。凡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她还是能够勉强辨认，定然是有人用了术法，没想到就看见一白衣人吻上了小鱼仙倌。忽然间，锦觅听见耳旁传来一阵哗啦之声，转头一看棠樾已经阴沉沉地将手中的灯盏撕成了碎片。

润玉浅浅地啄吻着天帝的双唇，但是天帝只是浑然不动任由润玉动作，只是不肯回应润玉的亲吻。

忽然间夜空之中响起了一声鸣爆声，却隐藏在烟火声之中，听不分明。润玉终于肯放开被自己吻得有些艳红的双唇。方才，那声鸣爆之声是暗卫动手的信号，而他已经在俩人周围布上了结界，如今外人是瞧不见俩人的情形。

天帝沉默了许久，就这般盯着润玉。方才不知为何，他察觉到了来人是谁，便放弃了推开润玉的想法，由着他愈加地放肆，只是抿紧双唇，不给润玉丝毫回应。然而这样的放纵默许，让他怒斥一声放肆都觉得有些心虚。

润玉不急，只浅笑看着天帝，眼睛里皆是深情。“这只是你的错觉。”天帝悠悠地叹了口气，将心中诸多心绪一并压下，平静地开口道，“润玉，忘记这件事情。”

润玉却握住了天帝的手，认真地说：“你没有推开我。方才，你有机会的。”润玉方才自始至终除了因为锦觅与棠樾的出现，并未动用半分灵力。若是天帝当真无意，只要一下便能推开。

“本座只是一时失神。”天帝忽然间有些恼怒起来，冷声呵斥道。“当真是失神，还是——”润玉半分不惧天帝的怒意，反而将天帝的手握得更紧。

未等天帝开口，润玉却继续说下去：“我心悦于你，此生只愿意与你携手共度。”忽然间，润玉就势一下子贴近天帝的耳边，轻声道，“润玉，可以吗？”

自从天帝登位之后，将六界强势地归拢在手中，六界之中皆恭恭敬敬唤他一声天帝，便是骄纵不服如鎏英亦只能咬住自己的舌头，喊声天帝。润玉这个表字当真许久不曾入耳了。“在我心中，你从来都不是天帝。”润玉就势抱住天帝的腰，“你能感觉得到，对吗？”

随即，润玉迅速退开一步，松开了天帝的手，竖起手指在天帝的唇边：“不急，你可以慢慢想的。”

天帝垂下了眼眸，将复杂的心绪都收了起来，却有些恍然地收紧了手：“魔界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说完这话，不等润玉回答，天帝便消失了身影。

天帝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善言辞，在润玉的步步紧逼之下显得如此狼狈，最后居然就这么回了璇玑宫。天帝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头，他已经许久未曾这般头痛过，忽然间太阳穴有双手轻重合适地替自己揉捏起来，鼻尖淡淡的龙涎香，那让自己头疼的罪魁祸首回来了。

“可好些了？”润玉压低了声音道，随即伸手替天帝解开了斗篷，丢在一边的美人榻上。

天帝沉默地摩挲自己的手腕，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对润玉不设防到如此地步。润玉从背后抱住了天帝，天帝感觉到润玉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间，有些微微地发痒，天帝正要侧头，耳边却想起润玉的声音：“这是第三次了，你没有拒绝我。”

天帝有些颤栗，连着指尖都有些发紧，润玉的吻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甚至还时不时轻轻地啃咬几下。润玉忽然间咬住天帝的耳朵柔声道：

——此生绝不负你。

天帝只觉得心忽然间酸楚得厉害，最后一丝力气都消失殆尽，连带着内心的挣扎都再也无法压制心中那细密的柔情——他是对润玉动了心，生了情，只是他的心已经凉了太久，久到他忘记了那种感觉，久到他不愿意再轻易地相信，唯有润玉是例外。

润玉敏感地发现怀中的人终于不再僵着身子，低头重新吻上了天帝的双唇。这次，天帝没有再拒绝他，伸手揽住了润玉的脖子，由着他对自己的放肆。等到结束之后，天帝一直有些病色苍白的脸颊浮上了淡淡的红，连带着眼尾都有了艳色。润玉打横将天帝抱起，便往寝殿而去。

润玉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天底下的珍宝一般将天帝轻轻地放在床榻上，伸手抚摸着天帝的脸颊，又一路向下停留在了天帝的腰带上，低声道：“可以吗？”可以就这样将你拥有，独自占有这白衣之下的风华无双。

天帝抿嘴一笑，抓住润玉的衣襟，俩人便一同倒在了床榻上。

润玉重新压在了天帝的身上，手指则灵巧地一件件解开天帝的衣衫，床帐落下，遮住了俩人纠缠的身影。锦白绣着银龙暗纹的衣衫从床榻上滑落到地上，帐中的迤/逦之色随着衣衫的滑落在地从细缝之中倾泻而出，随即又被拢住。

透过床纱落入寝殿内的清冷的月色被情人之间的言语晕染得发烫摇曳起来。

“不，慢点。润玉，你——”天帝话未说完，便被润玉以吻封缄。

润玉将俩人清理干净之后，这才搂着早已睡过去的天帝重新躺回床上，天帝的眼尾还留着一丝艳/色，那双在情动之时水波潋滟的双眸此时正闭着，润玉低头吻上了天帝的眉眼，心中皆是心满意足。

第四十九章

“临秀，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洛霖被临秀怼得一头的灰，只得怒喝道。“难道师兄不是在胡闹吗？天帝陛下已经拒绝了婚约之事，师兄非要我认下锦觅，难道师兄不知道我认下锦觅的意味吗？难道你还打着让夜神做女婿的想法吗？这世间哪有这么道理，要怪就只能怪锦觅不自爱，旭凤从未禁锢她，难道她没有机会回头与花界说一声吗？若是梓芬当真有灵，早就教训这个不孝女。人界还有一说娶为妻奔为妾，锦觅如今能得旭凤正妃之位，已经是天帝看在你我以及梓芬的颜面上了。”临秀气怒地道，“罢了，师兄还是回你的洛湘府去吧！”

临秀素来脾气温和，这般疾言厉色之态便是洛霖都呆住了。“临秀，你是我的妻子。”洛霖的脸都憋红了，良久才道。临秀冷笑，她如今真的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心里原本还为自己方才说重了而有些懊悔，现下却已经半分都没有了：“洛霖，我临秀尊称你一声师兄，但你不过是个上仙，本神乃是上神。”

数千年来，洛霖与临秀做着有名无实的夫妻，却从未红过脸。洛霖愤怒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拂袖离开。“上神，水神仙上这么走了？”侍女上前收拾的时候，面露担心。“没什么。”临秀摇了摇头，道。

“上神，水神仙上若是告诉了斗姆元君？”作为风神贴身的侍女与心腹，她自然是知道风神与水神这桩婚事乃是斗姆元君与太微共同授意的，便是风神不乐意——

“这件事情我自会安排。”临秀示意心腹不必多说，“至于水神的认亲宴本神便不去了，你替我回了就是，另外贺仪也不必送。”

风神与水神为了认女一事大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处。“没想到风神这么闷葫芦的数千年，倒是真的不肯做老好人。”由着南珠给自己摇着羽扇，荼姚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笑得倒是有些开心，她痛恨花神梓芬，自然对锦觅恨之入骨，风神这般做叫她一时间把往日的不睦都丢开去了。

“风神既然不去，那锦觅自然算不得水神嫡女，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外室女，有何脸面当旭凤的正妃？我只是恨穗禾那个白眼狼。”荼姚之前喜欢穗禾，属意穗禾做旭凤的妻子，不单单是因为穗禾听话，更要紧的是穗禾乃是孔雀一族，是为九雏之一，若是与旭凤成亲，日后的子嗣血脉上便更好。

“娘娘，眼下您还不能发难，免得天帝一时同情了那锦觅怎么办？”南珠笑着道。“就听你的。”荼姚笑着拍了拍南珠的手，这些时日她以婆婆的名义教导锦觅，叫锦觅吃了许多苦头但是偏偏明面上做得极好，便是太微都到自己这边坐坐，还送了好些稀罕玩意。

暂且不提天后这边如何，花界诸位芳主如何忍得住，直接冲上了风神的府邸要个说法。“诸位芳主，请。”风神的侍女上前，示意守卫让开。“哼。”海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侍女，便跟着长芳主一同踏了进去，后面还有十位芳主。

风神临秀坐在主座上，看着气势汹汹闯进自己宫殿的芳主们，神色平静地开口道：“花界一向不与天界往来，今日诸位芳主登门拜访是为何故？”“自然是为锦觅讨个公道。”海棠心直口快上前道，“水神仙上要认回锦觅，风神为何阻拦？”

临秀冷下了面容，冷声道：“这就是花界的礼数？”海棠还要再说，却被牡丹一把拉住。“不知锦觅何处得罪了风神，锦觅年纪小，风神身为先花神的故友，何必如此与锦觅斤斤计较，如此行事实在是有失体面。”长芳主正色道。

临秀倒也不气，笑道：“本神教导锦觅，名正言顺，然而花界诸位之前却频频越俎代庖。本神再提醒一下长芳主，你从来都不是花神，这落英令你打算何时归还于上清天？”“落英令乃我花界之物，当年先花神将少主与落英令交托于我等姊妹，教导少主，打理天下花木。”牡丹眼神一变，盯着风神临秀道。

“是吗？那为何梓芬死后天下花木全部凋零，百年不开。”风神临秀居高临下道，“锦觅顽劣不堪，不通人情世故，为人钻营取巧，诸位芳主们究竟做到了梓芬说得哪一点了？”

话音刚落，只见整个殿中罡风四起，刮得诸位芳主左摇右摆，灵力稍低的甚至跌倒在地，浑身喊痛。牡丹并着海棠玉兰尚能支撑住，忙以灵力相抗，但是仍然被风神毫不留情地用灵力一寸寸地碾过去。

牡丹额头上几乎渗出冷汗，只得施法化出落英令与风神相抗。落英令一出，风神一时不慎，便叫诸位芳主们寻到机会飞奔而出。“上神，我们要不要去追？”侍女与侍卫冲了进来，风神摇了摇头，方才她假意不敌，一时失算，但是却将灵息缠上落英令。落英令若是与梓芬命数有关，她定然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长姐，风神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诸位芳主狼狈地逃回花界，终于忍不住胸口的气血翻涌，吐了口鲜血。“没事，只要落英令在我们手中，风神便奈何不得我们。”长芳主勉强稳定了心神，开口安慰道。

风神不认锦觅，便是水神洛霖竭力布置，除了鸟族水族各有借口不来，其余的收到帖子的各位仙神亦有给面子地前来喝杯水酒，但是终究看着极为寥落。锦觅更是手足无措，她这些上神上仙一概不认识，又是认错人，又是歪解曲解人家的名号，大家虽一笑而过，但是场面不可谓是不狼狈。

“爹爹，临秀姨是对我有意见吗？”锦觅性子大大咧咧的，却也能察觉到气愤的古怪，尤其是大家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哪里怪怪的。洛霖忙安慰锦觅道：“没事，你临秀姨是病了才不能来的，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觅儿，这些事情你别多心了。”洛霖虽然这么说，但是对于临秀却毫无把握。

太微听闻临秀并未认下锦觅，松了口气，这些时日上清天话里话外便是让锦觅的婚约仍旧作数，实在是叫太微恼怒不已。他们上清天一推四五六，都是天数，丢脸可是天界。风神这么不认，倒是帮了他极大的忙，风神身为斗姆座下的弟子都不听话，斗姆元君难不成还有脸面再与自己掰扯不成？

太微扣了扣桌案，之前斗姆元君提到变数一事，该不会是因为妖界吧。太微想到这些时候妖界传来的一封封战报就脑袋疼，看来这追云和长林绝对不能放过。“陛下，妖界一向如此，火神殿下之前虽然斩妖伏魔到底没有和几位妖王打过交道，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乃是情理之中。”太微的心腹见太微不快地揉着额头，开口道。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来，旭凤历练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太微猛地回过神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心腹听着这话，便低下头，默默地在心里接上去——自然还是不如大殿下。大殿下当年惊才绝艳，岂是火神殿下所能相提并论的。本来天后提议大殿下，是为了让大殿下有去无回，却没想到成就了应龙夜神之名，可惜有得必有失，却在天帝的心里遭了忌讳。

“等等，你去太湖传夜神回来。”太微想着妖界与那个卦象，越发地不安来，还是叫住了自己的心腹来。“遵旨。”暗卫低头退了出去，随即往太湖赶去。

润玉见过人皇之后，便索性到处走走。人界的烟火之气总是能够叫润玉心头浮起点点的暖意，亦让润玉有种真切的当下之感。

在凉亭坐下，润玉正打算喝杯清茶，却见一道绿色的灵光闪过。“拜见殿下。”小青忽然现身道。“出了什么事情？”润玉抿了口茶，示意小青坐下。“殿下，焱城王前日偷偷去找了佛界，说是因为封印的事情。这些日子，人界似乎多了不少魔族之人。”白素贞稳重谨慎，自然是留在魔界，继续盯着。小青便来寻润玉，没想到去妖界扑了个空，无奈之下跺跺脚只得在追云的指引下来此处寻夜神殿下。

润玉皱起了眉头：“鬼界有动静了？”“不是，听姐姐说封印并没什么问题，但是不知为何忘川怒号，诸位魔族当即脸色就变了。”小青忙回答道，“这忘川好好的，无故倒流起浪太奇怪了。”

“灭灵族。”润玉眉眼舒展开来，“能让忘川如此的，唯有灭灵族锻造灭灵箭方能有如此动静。”看来荼姚是按耐不住了。润玉轻轻地扣了扣桌案，道：“对了，你之前说魔族偷偷潜入了人界，所为何事？”

“我追了他们好几个，有些去蛊惑了一些修仙道门，有的则去为非作歹，勾连一下在人界作祟的妖邪。”小青这些日子跟着这些魔族东奔西跑的，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无妨，正好本神还未答谢人皇之前给的酒方，便算作回礼。”润玉嘴角弯起。

第十三章

见润玉坚持，天帝只得挑拣地说了一番，隐去了歌谣一事，但是润玉依旧面沉如水，袖子之下的手握紧成全。天帝执起润玉的手，微微用力，将润玉的拳头舒展开来：“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嗯？”

润玉勉强牵起嘴角，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天帝微微揉了揉额头，温和地道：“你可要随我去一个地方？”润玉不解地看了看天帝，天帝嘴角轻轻地翘起。

不多时，俩人便出现在天界最高的成随山，天帝示意润玉向前一步，将从这里俯瞰下去的风景尽数刻入心中。

浮云悠悠，各处繁花似景，抬头望天，俯首六界之景皆入眼中，润玉只觉得心胸顿时开口起来，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起来。天帝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执起润玉的手，张开又握紧，如此反复再三。

润玉低垂着眉眼，良久才开口道：“你知道那只是一处婆娑世界，只要你愿意，不过顷刻之间那婆娑世界便可化为虚无。”而你更无须忍受散魂之苦，只要除掉那婆娑世界，抹杀我的存在，你的散魂之状甚至一切的危险都可以解决。

天帝挑了挑眉，平静地开口道：“我会竭尽全力地活下去，但是这一切都不需要他人为此付出代价。在斗姆他们的眼中，婆娑世界只是为了改变一切。但是你知道吗？我一半的天命仙寿加之斗姆元君的修为确实可以回溯时间，从而隔绝出另一方世界来，但是自隔绝之始，婆娑世界便已经是另一方天地。你是你，我是我，你终究成不了我，而我亦不会是你。”

“倘若我那一半的天命仙寿能够让你有新的选择，那便也值得了。”天帝浅浅地一笑，复又紧紧地握住润玉的手，“我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

天帝的话将润玉内心的猜测彻底解开了，正当天帝要松开润玉的手，润玉却一把反手握住，牢牢地不肯松开：“明日人界元宵佳节，你可愿意与我共游？”

“好。”天帝点头答应下来。

对于魔界放出的流言，其他的各界的反应平静地很，反倒叫旭凤有些不安，便是锦觅亦有些焦灼，心中更添一丝担忧，加之自己之前的计划，整个人更显得心不在焉。“天界对此并没什么反应，天帝依旧三日一朝，五日一会，其余的时候皆在璇玑宫中。”鎏英就是这个时候踏入愚疆宫中，将情况一一禀告。

“不可能。”未等旭凤与锦觅开口，棠樾率先反驳道。“回世子的话，天界对此确实是不置一词。”鎏英虽然觉得棠樾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是想到他是自己女儿未来的夫婿，能够成为六界之主的话，卿天的地位自然更高，含笑地回答道，“不过那天帝理亏，当初以禁术才敢与凤兄相争，现下做个缩头乌龟不是不可能。”

“好了，小鹭。”锦觅忽然间出声道，知子莫如母，这些时日她早就察觉到棠樾的不对劲，棠樾像是对小鱼仙倌有了——，时常想要弄出些许动静来，不是去杀魔兽，就是去诛妖鬼，就是为了想要在小鱼仙倌面前有所表现，然而对于那些动静天帝从来都是毫无反应，棠樾递出去的那些帖子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反倒是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叫锦觅看在心中不由地又气又痛。

“对了，据探子传来的消息，天帝不日会到人界一游。到时候若是天帝落单了，我们干脆取了他的性命便是。”鎏英的消息自然是从佛界那些人手中的，他们与魔界不同，纵然天帝将佛界彻底连根拔起，但是佛界与上清天盘桓天界多年，岂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彻底清除干净的。

“饵放出去了？”润玉抿了口茶，看向天帝的暗卫尺素道。“按照夜神殿下的吩咐已经放出去了。”尺素有些不解地道。润玉冷笑一声：“既然佛界残部已经聚拢到魔界手上，那就不必客气。”

“陛下知道吗？”暗卫尺素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放心，我自会与他分说。有些人不知分寸，就该好好教训，不是吗？”润玉轻轻浅浅地一笑，看向暗卫。尺素点头，大不了到时候就被天帝狠狠地罚上一顿就是了。

元宵佳节，火树银花，到处人行如织。润玉知道天帝素来不喜欢挤挤挨挨，便拉着天帝往人少的地方走，便是俩人往人少的地方走，依旧挡不住少男少女的目光追寻。

走到一处难得幽静之地，润玉才松了口气，又仔细打量了天帝一番。天帝浅浅地一笑：“你别总是把我看成瓷娃娃一样。你方才示意尺素他们，是想要做什么？”“没什么，只是给一些人教训罢了。”润玉摇摇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润玉手指翻飞之间，一盏盏天灯从河中缓缓浮起，悠悠地飘向天中，将夜空映照得灯火辉煌。登时，天帝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昨日夜神会突然去寻小泥鳅，这些天灯怕都是水族的手笔。“你不喜欢奢靡铺张，我便也没惊动什么人，当年你对水族的庇护，水族之人都看在眼中，我这么一说，他们各个跑得飞快。所以，你可欢喜？”说到这里的时候，润玉不由得有些紧张，眼睛紧紧地盯着天帝，半点不肯错过天帝的表情。

“很美。”天帝仰起头，看着满天的天灯，这满天的天灯之景更是叫整个元宵节更是热闹起来。

润玉心中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天帝的手，认真地凝视着天帝，眼眸之中皆是一片深情：“我喜欢你。”

天帝登时就愣了，眼眸之中皆是迷茫，慌乱，还有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欢喜。润玉见状，一手揽住天帝的腰，将天帝禁锢在自己与身后的大树之间，小心翼翼地又倍加珍惜地伸手抚摸着天帝的脸颊：“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清浅的吻落下，从天帝的额头一路绵延向下，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天帝的唇上，温柔而又眷恋。

第四十七章

“天帝传信了，说是派了火神旭凤与十万天兵天将前来帮助你我。”虎王接过传信，展开一看，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反手就将纸条递给了鹰王。鹰王看完撇了撇嘴：“这太微也太没诚意了吧，他那个小儿子咱们还能不知道几斤几两？杀个凶兽都要手下的帮忙。”“十万天兵天将，便是出工不出力，对于追云他们俩也是个警告。何况还有白灵潘阳在，十拿九稳之事。”虎王扣了扣桌子，嗤笑，“咱们这位天帝的秉性你还不知道？”

“也就这样吧，若是女娲娘娘当年非要我们妖族发下誓言，绝不能违背天帝之令。他还有什么好日子过？”鹰王冷笑，“也不知道女娲娘娘要是看到现下模样，会如何想？”

“没关系，只要那火神登上天帝之位，咱们的誓言便可不攻自破。可别忘了，当年女娲虽让妖族发下誓言，可是妖皇动了手脚，若是天帝之位并非龙族出身，这誓言便不复存在了。”虎王转了转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扳指，眼睛发出幽幽的蓝光，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只怕很难，夜神未必对天帝之位没有兴趣。”鹰王明白虎王所想，摇了摇头，“听说夜神前去人界休养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休养还是放逐？”

“不可能，想来当真是休养，只是不知道夜神殿下得了何病？不如，等咱们这边事了了，你我送点东西给夜神，算作示好。毕竟太微恐怕还能活上很久呢！”虎王不以为意，叮嘱道，“想来这次平叛便是给火神旭凤镀金的，咱们索性就给他一个大大的军功。”

“那火神刚愎自用，又都是嘴把式。只怕咱们有的是头疼了，不如就让白灵去应付他吧！”鹰王笑了笑，“咱们这也算是解了白灵和潘阳的困境。自然得让他们出力一下！”

白灵进了军帐，虎王和鹰王分坐两边，将自己目前的打算娓娓道来。白灵听完，皱起了眉头：“两位妖王的意思是把好处让给火神？”

“不是让，大侄女，你还太年轻了点。”鹰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这位火神极好糊弄，不过要的是名头，实际好处不还是咱们四个吗？总不见得他一个火神长长久久地呆在妖界吧！这次，那只白孔雀似乎不在，那就更好糊弄了。”

“我呢只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再者，这火神可是虎王与鹰王两位请来的，我又怎么能够越俎代庖呢！”白灵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白灵自知本事低浅，这万一得罪了两位的计划，岂不是白灵的过错了？”

“白灵，你这是什么意思？”虎王一下子身子前倾，一双利眼紧紧地盯着白灵。白灵娇媚一笑，捂着自己的胸口：“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天界似乎很是信赖虎王与鹰王。白灵虽然长袖善舞，但是偏偏最恨禽类。这火神殿下还是交给二位接待得好，尤其是鹰王，应该会与火神格外投契。”伸手不打笑脸人，白灵一番话中夹枪带棒，可偏生诚恳得很，让虎王和鹰王说不出话来。

“对了，还有一点，白灵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八大妖王之一，断没有被人随意指挥差遣的道理。”白灵笑得顾盼生辉，一字一句道。

“这个白灵——”等白灵出了军帐，鹰王狠狠地敲了桌子。虎王闭目养神地道：“放心，等除掉了长林追云，白灵和潘阳蹦跶不了多久了。”虎王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动手了？”鹰王发出阴冷的笑声来。

“这次便可以动手了。太微想出工不出力，那可是不成的。”虎王也是方才灵机一动才有了新的主意，“白灵说得对，咱们请来自然该咱们来接待。这火神耳根子软的好——”说到这里，虎王拉长了尾音，看了一眼鹰王。

鹰王文弦而知雅意，哈哈一笑：“我知道了，你放心，这就去办。”

待到次日，火神旭凤终于领着十万天兵天将开赴妖界。“小王恭候火神殿下。”虎王与鹰王分立两侧，拱手行礼。旭凤轻轻撇了一眼，负手而走，带着高高在上的感觉：“起来吧！俩位妖王不必多礼。”

鹰王与虎王对视一眼，还是装作平静的模样起身，引着旭凤往大帐走去。“本神这次奉天帝之命，前来督战。若是几位妖王束手无措的话，本神亦可以指点一二。”火神打量了一下军帐，看了看沙盘，这才转过身来，开口。

“有火神殿下鼎力相助，我等自然战无不胜。”虎王笑着上前道，半点看不出内心的鄙夷之情。“那就好。”旭凤点了点头，“本神虽素来擒妖伏魔，但是却对妖界并不是很熟悉，若是要速战速决，还需要两位妖王的帮助。”

“这是自然。火神风尘仆仆，可要先休息一会儿。”鹰王立刻接上话，道。“也好。”旭凤点点头，道。

“族长，我们当真要这么做，若是火神这次不好看的话！”隐雀还是有些担心地开口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鼠仙背后之人的诚意确实大。”穗禾摆了摆手，示意隐雀不必再说，“长老当初敢冒危险私联魔界。今日我鸟族便是不帮旭凤，那又如何？”穗禾下定了这个决心也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再者还有鼠仙的一句话。

——落英令不毁，她鸟族一日便是俎上鱼肉，动弹不得。

“族长决心已定，小仙便没什么话可说的了。族长放心，您吩咐下去的时候，我鸟族必然竭力而为。”隐雀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此时，殿内只剩下了穗禾一人，她转着手上的夜明珠，这是鼠仙给她的，还说自己日后定然用得上它——莫非这夜明珠有什么蹊跷之处？

夜明珠乃水族之物，天界能有夜明珠的寥寥无几，唯有天帝天后，还有旭凤才有。鼠仙哪里能寻来这么一颗上好的夜明珠，这等品相唯有紫方云宫才有。莫非鼠仙的主上当真出自于水族？

“雀灵，你去查查这夜明珠像是何处进献上来的？”穗禾招来了自己的婢女雀灵，“记着，偷偷地查，不要惊动任何人！绝对。”“是，族长。”雀灵上前将夜明珠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退了下去。

“安排妥当了？”润玉看着进来的鼠仙，平静地道。“鸟族已经答应了，这次前来妖界不过是走走过场，旭凤手上的十万兵马有七万乃是鸟族将士，已经收到了鸟族的飞羽令。剩下的，廉贞星君皆已准备妥当了。”鼠仙忙回答道。

“廉贞？”润玉挑眉，有些疑惑地看向鼠仙，“若是本神没弄错的话，廉贞星君乃是本神辖下三方都司。此次出征与他何干？”

鼠仙勾了勾嘴角：“莫非少主忘记了，廉贞星君掌人心。前有鸟族将士带头，后有廉贞星君暗自蛊惑，这旭凤断然是指挥不动天界兵马。”

“不过小仙有一事不明，为何少主吩咐小仙将夜明珠交给鸟族族长穗禾？”鼠仙见润玉不语，便知道他是同意了他们的主张，便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那夜明珠出自南海，是时候该让穗禾见见故人了。”润玉平和地道，如今南海水族已在他的麾下，待鸟族归入他的麾下，他自然是一视同仁。但是在此之前，南海旧事须得穗禾亲自解决了才是，不然恐生祸端。

“可惜了，南海无主，至今尚未有能者能入其中。”鼠仙提起南海倒是颇为唏嘘。“东王公早就有了人选，只是机缘未至。这些年来南海虽无主，但是却各项事务井然有序，还能混入天界，布下了眼线，固然是南海水族之能，未必没有东王公出谋划策。”润玉浅浅一笑，平静地道。

“对了，人皇那里如何了？”润玉翻了一页书，继续问道。“从马仙那里来报，依旧平静如常。看起来九龙台下当真另有玄机。”鼠仙忙回答道。

“少主，你万不可以身试险。九龙台之地于龙族而言乃是凶险之地。”鼠仙见润玉起身，神色一派悠然，心知不好，连忙劝道。

“九龙台，顾名思义，缚九龙，成此台。人皇要对付天界，自然得去九龙台。”润玉依旧一派悠然。

“不仅如此，九龙台还有一说，说此台之中有当年黄帝所留之物。若是人皇取出此二物，少主毕竟是太微之子，难保人皇不迁怒。”人界诸事渊源再也没有比生肖仙与土地们知道得更深，而九龙台所在之地方圆数百里皆无土地仙，可见其中端倪。

“子初不必再说，本神现下呆在妖界反倒叫长林他们束手束脚，不如去会会人皇。”润玉摆摆手，坚持己见。“少主须得小心才是。”鼠仙见劝不动，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是自然。”润玉颔首，应了下来。

随即，一道灵光闪过，润玉便不见踪影。

第四十四章

“尊上，长林传来消息了。”追云拿着信鸽掀开帘帐，就看见白灵潘阳一左一右地坐在两边，瞬间挑了挑眉，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润玉看也不看那只信鸽：“看来虎王他们二人当真按耐不住了。”

白灵心细，眼睛已经落在了信鸽左脚的脚环上，果然是虎王的新鸽。“如殿下所料，虎王他们二妖与天帝太微暗有勾结。”润玉颔首，之前妖界密信太微之时，便被他暗中拦截，只是虎王太过谨慎，他着实拿捏不准在白灵潘阳等四妖王之中谁与太微有勾结，故而才设了此局，以便浑水摸鱼抓住真正与太微勾结的人来。

潘阳登时有些后怕，他之前还想着去找虎王他们俩联合起来给长林追云一点颜色看看，还好被白灵拦了下来，不然的话，岂不是自己转头又要被虎王他们捅刀，落得个不明不白的结果。

白灵看着潘阳在椅子上磨屁股，重重地咳嗽一声：“那尊上为何先选择先对我二人下手？”白灵依旧有些不明白，论几位妖王的实力，虎王鹰王与追云长林不分上下，所谓擒贼先擒王，为何反而先对自己与潘阳动手。

“无他，本神不过是相信当年肯为了妖界众生撇开偏见的狐妖依旧如故罢了。”润玉长眉一挑，又扫向了豹王潘阳。

“那尊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被润玉打趣的目光扫过，潘阳微微有些不自在，这没办法啊，白灵是他师姐，不说比他能打，比他能打就算了，还比他聪明，他自然是得听师姐的。当初师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跟着师姐，不然会被卖去挖矿的。

为了缓解尴尬，潘阳立刻将问题抛了出去。他师姐已经够聪明了，夜神殿下比他师姐还聪明，他还是乖乖听话就好，再者叫他对上夜神，总是心里没啥胆气，生怕再像当年被夜神一个白眼，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照旧便是。”润玉看到潘阳这副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是有些压不住，“他们两位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何妨还他们一个瓮中捉鳖。”润玉示意追云一同坐下，方淡淡地道。

“你等会将这只信鸽放出去，万不可叫人发现信鸽的异样。至于之后他们往来的书信，本神自有办法解决。”润玉吩咐道。

“尊上，莫非鸟族已经——”白灵脸色一变，吃惊地盯着夜神，道。“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润玉掸了掸衣袖并不存在的灰尘，坦然地看向白灵。

“那群叽叽喳喳的鸟可算是长了脑子。”潘阳兴奋起来，连忙跟上一句，“成天跟在一只假凤凰后面有啥好神气的！”忽然间，潘阳捏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师姐又对他动手了。“闭嘴，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的。”白灵狠狠地瞪了一眼潘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潘阳连忙点头，这才觉得嗓子的压制松开了许多。

“可是尊上，难保鸟族不会反复？到时候消息真假不说，若是尊上暴露了身份，那可非同小可！”白灵心中却涌起了担忧来，“小妖听闻鸟族族长穗禾已经与那只火——火神翻脸了。”白灵到了舌尖的火鸡二字硬生生地咽下去，改成了火神。

“可是穗禾多年来一直都是天后抚养长大的，只怕——”白灵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开口劝道。

“白灵，你当年曾经问过本神一句话——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如何？”润玉不答反问，那份淡然自若是白灵最是熟悉不过的。“难为尊上还记得。”提起旧事，白灵仍然大大方方地看向夜神。

当年，夜神站在伏河河畔，神色平静却默然，良久才道：“既来之，则安之。”白灵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份被夜神强压下的不甘，终究勉强勾勒出几分释然，化作淡淡的一笑。

“那你认为穗禾是如何选择呢？”润玉抿了口茶，道。

“小妖以为远远不够。”忽然间，白灵嘴角翘起，露出冷笑来，“倘若穗禾族长要是知道当年自己双亲陨落的真相呢？”白灵此话一出，军帐之中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白灵。

“若是本神没记错的话，那时你尚未出世吧！”润玉依旧平静，挑眉问道。“这件事情原是家父所言，可惜天后下手太快，家父只来得及匆匆告知我母亲，并留下一封书信。”白灵娓娓道来。白灵乃是青丘九尾狐一族，九尾狐乃是神族，然自白灵之后却毅然舍弃神族之名，入了妖界，就此天界不见九尾狐一族。

“空口无凭，区区一封书信证明不了什么。若是这件事情当真有蹊跷，自然会有人告知穗禾。”润玉摆摆手，否决了白灵的提议。

与此同时，风神临秀再次来到了翼渺洲。“风神尊上此时怎么会来这翼渺洲？”穗禾疑惑地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太微和荼姚的关系一夜之间忽然缓和了不少，虽然未曾下令取消天后的禁足，但是紫方云宫的守卫松了不少，荼姚之前用惯的心腹也有几个回到了紫方云宫，自然命令锦觅每日必要前去晨昏定省。为此，洛霖十分不满，赶着风神非去紫方云宫护着锦觅不可，为此风神临秀和水神洛霖再次大吵，但是念在锦觅乃是先花神之女的份上，风神临秀还是尽心护住锦觅，一时间惹得不少仙侍仙娥背地里感叹风神命苦。

风神沉默了许久，在穗禾有些不安的时候才开口道：“有一件事本神一直未曾告诉你。”临秀取出一个锦盒，柔声道：“当年你母亲跟随你父亲上了战场，临走前托付我这个盒子。告诉本神，若是你与荼姚关系极好，这盒子便一辈子都不给你，若是有朝一日，你与荼姚闹翻了，便将这锦盒交给你。”

穗禾一下子愣住了，半日说不出话来。她早就不记得自己亲生父母的音容笑貌了，一时间不敢伸出手去接锦盒。“为人父母，为子女计之则长。你过得好，他们便当真心满意足了。”风神将锦盒往穗禾面前推了推。

“那风神可还知道什么？”穗禾的手摸上了锦盒，那繁复的花纹确实是她孩提之时最为喜欢的，然而荼姚说这花纹太过贵气，自己是压不住的，便再也不曾用过了。“你母亲什么都没说。”风神摇了摇头，见穗禾打量着锦盒上的花纹，只当穗禾不知，“这花纹唯有九雏方能用之，便是天后当年号为族长，亦用不得。”

天后荼姚从来都不是鸟族的族长，只不过是因为与天帝联了姻，由火神跃为天后，方才夺来了鸟族族长的名号，然当时鸟族的实权却一直都在穗禾的父亲手中。天后几次欲与穗禾之父相争，因此穗禾的父亲干脆将权力分与了八大长老，再由他总揽。如此一来，天后便是杀了他，亦不能轻易将鸟族全数握在自己的手中。

穗禾紧紧地握住了那个锦盒，强忍着眼中的湿意。“本神如今不负故人所托。”风神松了口气，认真地凝视着穗禾，“这就告辞了。”临秀起身就要离开，正要跨出花厅的时候，穗禾忽然间开口：“等等。”

“风神恩德，穗禾感激不尽。”穗禾转过身，认认真真地行了大礼，“这一礼，风神尊上当得。”临秀急忙上前就要扶起穗禾，却见穗禾眼中含泪，却分明清明的眼睛：“风神容穗禾放肆一句，是舍则该舍。”未等风神琢磨出话中之味，穗禾已经起身，明眸皓齿，又是那个明艳的孔雀族长。

“是舍则该舍。”出了翼渺洲，临秀并没有回洛湘府，而是往花界而去，她少时有烦恼之时便会去寻梓芬。等到回过神来，想起斯人已逝，已经到了花界。不想却远远地看见洛霖带着锦觅亦往花界而来，立刻掩饰了自己的气息。未等临秀想好是走还是留，花界芳主们已经现身，而洛霖锦觅亦近在迟尺。

“拜见水神仙上。”芳主们恭敬地朝着水神行礼道。“芳主们不必客气，本神今日只是带着小女来祭拜梓芬。”洛霖笑着答道。“对了，风神呢？”海棠心直口快地道，一把拉住锦觅上下打量，却见锦觅红着眼睛，“该不会风神不喜欢锦觅吧！”

海棠第一个反应是风神欺负了锦觅，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委婉了几分。“没有的事情，临秀姨对我挺好的，只是总是念叨着规矩修炼。”锦觅急忙摇头道。“临秀的性子你们也知道的，锦觅活泼讨喜，便难免有些不习惯，难为锦觅了。”洛霖拍了拍锦觅的脑袋，对着诸位芳主道。

长芳主听了点点头：“海棠心直口快的。只是锦觅终究是我花界少主，天真烂漫，还是希望风神不要拘束了锦觅才好。”“放心，本神已经与临秀说过了。”洛霖忙开口道，“我打算一月之后便办认亲宴，断不会让锦觅有任何委屈。”“谢谢爹爹。”锦觅扬起大大的笑脸来，“爹爹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