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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疑说(沂水开始清稿)
跟 @红狐 太太 来的一个性转...

跟 @红狐 太太

来的一个性转月红的一个合绘

线稿我

上色 @红狐 

让人感觉柔软的涂色方式

(再看自己手中死硬死硬的图)

otz

跟 @红狐 太太

来的一个性转月红的一个合绘

线稿我

上色 @红狐 

让人感觉柔软的涂色方式

(再看自己手中死硬死硬的图)

otz

桔梓
狐妖剧组的东方姐妹。秦兰:我真...

狐妖剧组的东方姐妹。秦兰:我真的是亲妈。

狐妖剧组的东方姐妹。秦兰:我真的是亲妈。

桔梓

讲的大概就是混天典狱的重罪妖怪要处刑,也许有要击毙(不 )。然后一汽大众觉得东方肯定不会做这种脏活。东方虽然很嫌弃但他一定会去做。因为无论如何道盟的一切就是他的责任……
讲真的不要觉得盟主就高高在上,盟主就很尊贵。东方他除了自恋一点没有那样的架子。他从小过的是那样的生活啊知道吗?
看不惯一些同人里说盟主生活优越事情都交给部下的。我不觉得月红是那样的领袖。
最后还是想到了红红(笑
月红的责任啊。“选择世界,还是我们所珍视的彼此?”无论怎样,第一位永远是责任。

感觉自己真没用。看到一些东西就玻璃心碎了一地……然后脑补好多画出来根本没有什么感觉(捂脸)。脑洞来自一篇同人。

讲的大概就是混天典狱的重罪妖怪要处刑,也许有要击毙(不 )。然后一汽大众觉得东方肯定不会做这种脏活。东方虽然很嫌弃但他一定会去做。因为无论如何道盟的一切就是他的责任……
讲真的不要觉得盟主就高高在上,盟主就很尊贵。东方他除了自恋一点没有那样的架子。他从小过的是那样的生活啊知道吗?
看不惯一些同人里说盟主生活优越事情都交给部下的。我不觉得月红是那样的领袖。
最后还是想到了红红(笑
月红的责任啊。“选择世界,还是我们所珍视的彼此?”无论怎样,第一位永远是责任。






感觉自己真没用。看到一些东西就玻璃心碎了一地……然后脑补好多画出来根本没有什么感觉(捂脸)。脑洞来自一篇同人。

雪茶
还是年中时画的,那会突发奇想好...

还是年中时画的,那会突发奇想好久没画过月红了就画了一下

漫画……我上次画狐妖是哪个时候,漫画大概就看到了那段时间的更新

问一下现在月红有后续了吗?没有的话我明年再来问(。

还是年中时画的,那会突发奇想好久没画过月红了就画了一下

漫画……我上次画狐妖是哪个时候,漫画大概就看到了那段时间的更新

问一下现在月红有后续了吗?没有的话我明年再来问(。

未语画

现代社会紧张刺激的医患关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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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有什么样的苦恼呢?”

穿白大褂的男生普通地转头,在普通地问出了这样的话之后,普通地拿起了病人的病历看似随意地翻了一页。

“涂山红红……小姐?”东方月初露出像对待每一位病人那样普通的微笑。

“小姐你不会是虚报年龄了吧?你看起来真的不像有26岁哟。”

翠绿的眼瞳平静地和医生先生的眼睛对视。涂山红红对医生这不知道是不是拿来缓和气氛的意味不明的话置之不理,声音犹豫地有些喑哑。

“我感觉我似乎有了些问题,精神上的。”

感觉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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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有什么样的苦恼呢?”

穿白大褂的男生普通地转头,在普通地问出了这样的话之后,普通地拿起了病人的病历看似随意地翻了一页。

“涂山红红……小姐?”东方月初露出像对待每一位病人那样普通的微笑。

“小姐你不会是虚报年龄了吧?你看起来真的不像有26岁哟。”

翠绿的眼瞳平静地和医生先生的眼睛对视。涂山红红对医生这不知道是不是拿来缓和气氛的意味不明的话置之不理,声音犹豫地有些喑哑。

“我感觉我似乎有了些问题,精神上的。”

感觉孤独,不能说话,几乎快要失去声音。

“那你现在是在干着什么呢?”

“让我说完……是,”涂山红红望医生的眼神一沉,“对我的亲友时候才会出现……的。”

说了这句,她下意识抚过喉咙的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医生的眼睛。东方月初眉头一皱,忽然换了种十分随意的神情在脸上,从正襟危坐的椅子那站起来给患者小姐先倒了杯水。

“也许小姐会更喜欢咖啡或者茶?”饮水机前头扬扬杯子的医生对上病人沉默的摇头,一晃脑袋接了杯水,递给患者时受到了毫不留情的犀利目光,一半在抱怨这医生真会浪费时间要不要这样不靠谱,一半犹疑无助忽然涌现彷徨。见状,东方月初敛起职业性的笑容愣是让涂山红红接了水杯,之后一屁股坐到涂山红红旁边那把椅子上。

对面办公桌那边的医生位置微妙地空缺出一大块尴尬。

还没等涂山红红开口说点什么,医生就偏头看着她,手里还抱着自己那只和她那个长得略像情侣杯的水杯。医生语气很认真但眼睛在笑着对她说。

“涂山红红小姐,交个朋友吧。”

看见患者小姐的眼神示意她脸色和心情都要明显转阴,东方月初连忙把最重要的解释抛出来。

“因为小姐说和朋友和亲人交流的时候都感到有明显的障碍。那么如果我们从反方面来着手想……与你还可以正常交谈的人交朋友,来减轻你的恐惧帮助恢复。”

“这样也可以算治病吗?”

“当然不算。”似乎有道微弱红光快速擦过翠绿双眼,“因为我们只是在交新朋友,而已。”话尾两个字被有所意指地强调,医生眼睛亮晶晶的光彩夺目而自信。

涂山红红放下了手里长得很像一对的马克杯,向医生伸出了手。

“涂山红红。”

“要不要这么正式的啊?”东方月初接过伸来的手,两人双手礼节性交握。

“很高兴认识你,东方先生。”

“我也是。涂山小姐。那么为了保证我们交朋友的目的能顺利地完成,”东方月初认真地从书桌里拿出了一盒子——飞行棋,“你要保证有什么事都要尽可能多地告诉我,再细碎,再多的都可以。”

Tell your world.

从东方月初那里玩飞行棋输得体无完肤的涂山红红兜里攥过的纸上这么写着医生本次会谈最后的叮嘱,她为这人能从玩飞行棋秒跳正事不用一点过渡的逻辑感到脑子很懵。

不过看东方月初对会谈时间结束飞行棋没下完更加恋恋不舍的表情,涂山红红怀疑涂山容容是不是找了个假心理医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想知道有没有被标题骗到的(。)】

未语画

死结

【修罗场】【cp:白红东苏月红白苏,严格来说箭头为:月→←红 & 红(?)→←白 白(?)→←苏】

【首发贴吧,忽然搬运】

2022.10.14 更新为2022年最新版本,第四、五章节大改


一.

合欢伞落了一地,跪在粉花草毯上的两人相互搀扶。涂山红红看着满树合欢,虔诚地闭上了眼。

“苦情巨树啊……你听见了吗?

如果我也已经爱上了他,我愿意用我们相识相知的一点一滴记忆……以及我的全副妖力,来起誓!”

“让我们来世再见吧。”

跪倒在树下那一刻,她才发现了其实早就想明白了自己是否想去爱他,答案从来都很清楚明白。却偏偏到了他垂危时候才敢说认清...

【修罗场】【cp:白红东苏月红白苏,严格来说箭头为:月→←红 & 红(?)→←白 白(?)→←苏】

【首发贴吧,忽然搬运】

2022.10.14 更新为2022年最新版本,第四、五章节大改


一.

合欢伞落了一地,跪在粉花草毯上的两人相互搀扶。涂山红红看着满树合欢,虔诚地闭上了眼。

“苦情巨树啊……你听见了吗?

如果我也已经爱上了他,我愿意用我们相识相知的一点一滴记忆……以及我的全副妖力,来起誓!”

“让我们来世再见吧。”

跪倒在树下那一刻,她才发现了其实早就想明白了自己是否想去爱他,答案从来都很清楚明白。却偏偏到了他垂危时候才敢说认清。

涂山红红开口想对东方月初说话,却忽然被贯穿他胸膛的黑色灼伤了双眼。

碧色眼里只剩下两抹从未如此灼人燃烧过的血红光彩。

 

续缘仪式的光芒闪过,收歇在树下。光芒彻底掩去时候,黑狐身体残破,又被续缘之约限制,无法出手,已早早离去涂山,远离眼前这危险地盘,草甸上只留下两具身体,一死一生。黑沉双眼映着不远处昏着的小小狐妖的轮廓,久久在那里定格,直至彻底黯淡下去。

两只狐妖很快一前一后奔了过来,个头不大,但脚步生风,飞扑了过来,近了苦情树旁,都急急停了脚步。

“姐姐呢?姐姐呢?”涂山雅雅一连声地念道,急急切切像在念咒。涂山容容四下一看,仿佛怯于打扰放缓步而行,到了地上黄衣男子身侧,把他翻了过来,露出一张带血的面容。

“东方月初……”涂山雅雅也不由愣了一下,转瞬惊疑问道:“他死了?”

涂山容容收回抚过东方月初手腕的指尖,僵硬地点了头。

“那是姐姐赢了?”

“……这可并不好说。”她的视线紧紧锁着东方月初目光定格的方向,小小的呼噜声像动物受惊时一样在喉间徘徊。

涂山雅雅也看了过去,愣在当场。

妖力天下第一的妖一袭熟悉的红衣,几近平整地摊在远处草甸。要近了、再近了,才注意到那堆衣服下似乎还埋进个人,小小的,像孩子模样,完全昏死了过去。

“姐、姐姐?!”涂山雅雅奔了过去,涂山容容没有拦她,她也知道根本拦不住。双手在嘴前合十,她也跑了过去。

狐妖变小的身躯已经被涂山雅雅翻了过来,露出了她的正脸,分明是姐姐被种入心结的她那张幼年时期的脸。金橘色的长发,满身的铃铛无力地坠在地上,那叫涂山容容无比熟悉的脸上也满是血污,碧绿的眼紧阖着,她冲上去摸索着涂山红红的脉搏。

还好,还在。涂山容容急急捂住了嘴,抑制颤抖的嘴唇,眼微合着,几乎看不见其中泪水。

冷静,要冷静,她握了握拳,勒令自己。

“雅雅姐,我们现在就赶快叫人来。”雅雅点头,涂山容容干净利落从袖里抽出信号弹,借妖力射上天空。

银色的狐妖们划过空中那一瞬,她眼角的泪终于能够滑落。

生死决战,生死决战。

这竟是个什么结局啊。

一阵风过,合欢花无声飞花,不睬当下离与合。

 

自那日决战之后,涂山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左思右想之后,东方月初的遗体还是被涂山容容决定归还给一气道盟做主来处理。来接的人是王权富贵,对方没多说什么,仿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礼数周全地谢过亲自来相送的涂山容容,带着身后一气道盟弟子和东方月初迅速转身离去。

涂山容容远远看着那些离去的黄衣背影,沉默地抿起唇角。

王权富贵和一气道盟对东方月初的死是否早有预料,如今不是最需她思量的问题,眼下,有个对她们涂山来说更棘手的大事新冒出来,让涂山甚至已乱成一锅粥。

决战之后,听说涂山红红出了事,各路妖魔都想来谈涂山的口风,说白了,都是想来看看能不能趁机揩把油。涂山上下人心不定,商户经营全面进行了物品和时间限制,红线任务也全线暂停了。几日里,光是封锁各情报链就几乎废了她全部心力。

还好涂山红红恢复得很快,就翠玉灵诊断,内外伤已被涂山不计代价大手笔搜罗来的天材地宝温补得七七八八,只等她自己醒来。

想到这里,又忙了一整天的涂山容容心里略安慰,浅浅笑了。

“三当家!”一只狐妖匆匆忙忙跌撞在门口,顾不得扶一下自个,赶紧报出喜讯,“大当家醒了!”

涂山容容也匆匆忙忙扶起那报信狐妖,匆匆忙忙从议事大堂跑回病人休息的房间。

推开门时,翠玉灵已给涂山红红诊完脉,确认过身体没什么大碍,两人刚打算说说话。涂山雅雅还未到,涂山容容看姐姐向她招手,却成了那样年幼的模样,心里复杂。

涂山红红握住走到床边的她的手,指腹轻轻压着手背,安抚般摸了摸,“容容,害你们担心了吧。”

“没有...…姐姐没事就好……我们再担心都值得。”她目光一沉,“姐姐,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和东方月初决斗时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涂山容容和翠玉灵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涂山红红看他们这副样子,沉吟一下又说了下去。

“还有,你们说的东方月初,是谁?”

 

距涂山红红醒来已过去了五天,听说一气道盟已经把东方月初下葬了。

那日决战,黑狐现世,一气道盟方面终于相信了前盟主的“一面之词”。

涂山沉冤得雪,暂代盟主之位的王权富贵趁此时正值东方月初丧期,旧事重提。与妖盟缔结良好联盟,共同对抗黑狐的文书,今日被一气道盟的使者光明正大、恭恭敬敬地递上了涂山容容桌案。

时机掐得这么准,怕是那两人早就商量好的。涂山容容顿时明了那已经埋进黄土之人的苦心,也顺便答应了王权富贵的另一个因势而定的提议——允许一气道盟暂时适当帮助因涂山红红不在,而愈发危急的涂山的外防工作。

涂山如今终于算是勉强解决了外患,而本来因为涂山容容的努力,再加上涂山红红醒来,大家的主心骨回来了,内患已经平息了七七八八,却又十分惊人地冒出个大岔子。

就在这文书送来的三天前,也就是涂山红红转醒的两日后,涂山内部混乱已基本平复,商家限令解除,红线任务也重新开放。

不开放还没事,这一开放,红线仙们才发现,在最高等级的任务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有资历极深的老红线仙想领,却被告知没有领取资格,一传十十传百,红线仙众人试了个遍,全得到一样的结果。

这在红线任务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后来实在不得不把涂山现在两位当家也叫来。

涂山容容只向那任务卷轴伸了伸手,之前那卷轴怎么都没办法被打开,这回却连飞到她面前的步骤都省了,刷地就在半空中展开。

众人纷纷哗然,惊叫、议论顿时鼎沸。却不是因为卷轴和任务能被涂山容容领取,而是因为那上面内容,甚至叫两位当家都白了脸。

那上面记录的任务对象之一不是别的无名小妖,可正是涂山大当家涂山红红啊。

“今日之事,都不要说出去。”尽管知道恐怕不会有用,涂山容容还是声音冷冷地回过头对在场所有红线仙说到,小小的身躯不怒自威。众人都是一个寒颤。

涂山雅雅气得涨红着脸劈手夺了半空那卷轴,颤抖着抚过又重新卷好。

几日来她们和翠玉灵都多次问过涂山红红为什么失了妖力,为什么记得五十年前很多事情,却唯独几乎失了近五十年的记忆,尤其是后四十年的,这个问题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姐姐把自己的记忆和妖力做交换,和那个人续缘了。

浅绿刘海挡了她微眯双眼,涂山容容来到姐姐房里时,涂山红红仍然正在翠玉灵小心的提问里抱歉地微笑,并摇头。

涂山容容拿手按了下见此明显怒气又向上一蹿,将要发作的涂山雅雅,拿着那卷轴走到涂山红红和翠玉灵面前,恭敬地双手奉上。

“容容,你这是……”翠玉灵诧异地看着姿态甚至有些虔诚的她,涂山容容姿势不变开口说道:

“姐姐,翠姐,我们知道姐姐是为什么会失忆了。这个红线仙任务,请……你们过目。”

二人诧异,已经有些猜明白了的翠玉灵率先把卷轴也双手接过,神色凝重。苍白指尖抚开那卷起长卷。

看着那上面写的,两妖沉默。

“全部妖力与相识相知的全部记忆……红红,你真的好下血本啊……”翠玉灵笑得很苦。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涂山红红看着那上面的字有些沉默,“所以这个东方月初就是和我续缘的人。那这个人呢?”

涂山容容回道:“前几日……便入土了。”

“死了?”

“是。”

“那便算了,不用见了。”涂山红红又仔细地把那长轴捧过来,身子太小几乎拿不住了,只能摊到床上慢慢看。

“容容,你觉得该怎么办?”

涂山容容听了一愣:“既然是姐姐选择的续缘,我认为这红线任务也许……应该执行。”她接收姐姐的所有决定,相信她做出的选择都是她的心之所向。涂山红红仅仅是忘记了那个会如此选择的自己。

她不想辜负姐姐自己的真心所愿,涂山雅雅却不可能这么简单依从,恼怒叫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接受!那个死混蛋臭蟑螂,他居然敢把姐姐弄成这样……”

“雅雅,只有红红她自己真心愿意了,续缘仪式才能启动的……你们涂山狐妖,怎么会没有我了解……”

涂山雅雅气得满脸通红,不依不饶的架势一滞,终究气不过,转身跑到外边,不知道去哪里撒气了。

涂山容容一直望着始终一脸沉思的涂山红红,姐姐那重回年幼的脸上没有半分表露在外的情绪。

“姐姐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涂山红红伸手把任务卷轴又重新卷好,看着她从床那头爬到床这边去收那整个摊开的长轴,涂山容容和翠玉灵心里都不是滋味。

涂山红红把卷轴又交回涂山容容,自己非常平静地开口了。

“我想可以试试。毕竟我的妖力在他的转世身上,”涂山红红一语道出重点,“容容,涂山最近境况应该不算太好吧?”

“是。姐姐明察。现在涂山确实需要妖力强大的人坐镇。”涂山容容实话实说,“因此取回姐姐的妖力也可以说是必要的。”

“嗯。那么就执行吧。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和雅雅好吗?”

“姐姐放心。”涂山容容答应道,顺便把脑海里正想着的办法先讲了出来,“东方月初的转世一般不会有那么快就能被我们找到。我认为我们可以先从姐姐方面试着寻找记忆。比如使用唤忆粉。”

“你们放心地做,我来帮忙监督对病人有没有不妥。”翠玉灵接道,涂山容容诚挚地谢了她,亲自离去来寻那些可用于单方面唤醒记忆的法宝,心里却对这任务的进展不抱很大期望。

那是最高难度的任务,人应当算是比较好找的……不光能依靠涂山的力量,还可以试着拜托一气道盟。毕竟是表兄弟,兼双盟友好,私交亦不算差,王权富贵想来会愿意帮她。

然而任务难度这么高,难道说,在记忆恢复和法宝修复上会出问题……她又想起面色无恙的姐姐,心绪复杂。

连着几日尝试过去,涂山容容所料果然无误。办法试了几遭,全没半点用处,涂山红红什么都没法想起来,试到最后,涂山容容在一旁手不住地抖。

“既然这样还是等寻到东方月初的转世了,再试试忆梦锤之类的……”她不确定到甚至有些软弱恐惧了的声音被涂山红红打断,那小小的样子竟然多出几分威严。

“算了,不用了。既然单方面唤醒记忆的法宝都没有作用,恐怕哪怕真的找到了也是不会有用的。世上没有那样巧的事,这个不行那个就会行,涂山的法宝若是有用,早也该起一点作用了。”

“那姐姐……”涂山容容的红色眼珠死死盯着如今还坐在首位上端端正正的那红衣女孩,“是打算放弃了吗?”

大堂之上,涂山红红从首把交椅上跳了下来。

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她平静地说了这句话。

“我能恢复妖力的可能性太小,既然如此,也不适合再当涂山大当家了。虽然很抱歉——以后,涂山就要拜托给你和雅雅了,容容。”

最年幼的妹妹听了这话,沉默着想了好久,向她郑重行了一礼。

“容容谢过大当家。涂山,就交给我吧。”

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她不知道。

需要成长成什么样子?

她也不知道。

但如今的姐姐比她们还要弱小得多,担子该由她们挑起了,决不能再把一切都给姐姐承担。

她知道,她们不能再躲在姐姐的庇护下。她也知道,不能再恐惧了。

该长大了,已经没有依靠了。

也许正是受这种感情的影响,一年左右时光,涂山原来的两位小狐妖当家人形长得飞快,已经出落成成年女妖模样。一年过后,涂山雅雅正式接了涂山大当家之位,涂山容容顺承二当家。

从那日托付起,涂山大当家不再是涂山红红,妖道二界再无其人,只道她是死在了和前一气道盟盟主的生死决战里,只有一些人知道她并没有死,改了名字后,继续活着。

她不再穿过去那件一走路就铃铛作响的衣服了,红衣换作粉衣。

她改叫涂山苏苏,是外人口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冒出的涂山三当家,也是涂山界百年不遇的蠢才了,本身没有一丝妖力,也再也修不出一点妖力。

时光从她改名换姓时开始荏苒,历史也开始悄然改变,涂山苏苏仍然全没想起东方月初是谁。

 

 

 

二.

自从那日涂山红红退了大当家之位,改换名字成了涂山苏苏,在涂山几乎再没人提起东方月初,这人也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偶尔,涂山容容能听到妖鑫斋老板向她提起那欠下的三个月的陈年旧帐,语气也柔和而怀念,除吃之外,东方月初在涂山已经成了彻底的过客。妖的寿命是漫长的,人的寿命真的只能是一道闪光,匆匆闯入再匆匆离去,最该铭记的人都完全忘记,又怎么可以对妖里那些本就素昧平生的过客勉强。

涂山雅雅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任何和东方月初有关的人与事。可她没料到事随势变,她错得离谱。

她未曾料到的,正是当年害了涂山红红的罪魁祸首。妖盟与一气道盟结盟以期共抗黑狐的多年里,黑狐力量太大,渗透太广,敌暗我明,势力盘根错节,数次大小交锋,成果杯水车薪,细数下来,吃亏的大多竟还是他们。一气道盟里知道当年详情的人也坐不住了,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提出为了达成利益所在的共同目标,或许还是需要传说中的续缘法宝虚空之泪和妖盟首领涂山红红的全副妖力,要求涂山继续推进续缘任务。涂山雅雅一开始当然极力拒绝,可是没料到涂山二当家涂山容容却很快表示了同意,事情还是按照双方共同决定的走了下去。最后,涂山雅雅权衡许久,立于涂山立场,也终究不得不同意了继续尝试完成东方月初和涂山红红的续缘。

第一个被一气道盟找来的转世者很快就被他们送到了涂山。大概几岁的年纪,还很年幼,甚至比当初东方月初来到涂山的时候还要小很多,空有一身强大的妖力潜质却连唤醒方法也不会。涂山雅雅果断把这孩子也丢去瀑布底下冲刷,开启完妖力就把他丢去见了涂山苏苏。粗暴态度令这孩子也不敢吭声,默默受着。

几年时光过去,当年小孩也长成少年模样。涂山一开始就试遍了能尝试来唤醒记忆的方法,也是没有效果,一人一妖仍然难忆起分毫。涂山雅雅后来只能听了涂山容容建议,成日把这孩子往涂山苏苏那里领,涂山容容美名其曰增进感情,其实无非就是相亲,连她不得不离开涂山四处奔波的时日里也一如既往。

终于有这么一次,她不知道她外出的几天里发生了些什么,只晓得她回来时再找那少年却是满涂山寻不见。正当涂山雅雅动了火气,要备车去把那孩子找回来的时候,涂山苏苏站在了她房间门口,粉衣被风吹得衣角飘摇。

“雅雅,不要去找了。让他走吧。”

“姐姐?”涂山雅雅惊讶出声,“为什么?”

“他受限太多了,呆在这里并不能让他快乐。我不想强人所难,不如还他自由。”涂山苏苏想着涂山雅雅不在那天又习惯性来她这里的那个孩子,明明带着笑,但眼睛却很淡漠,什么都不需在意一样。她心里莫名其妙一痛,浮上些不知名的痛楚心疼,开口就问他。

“你想不想要自由?”

那孩子走了,走得干干净净,欢欢喜喜,满心的感激。涂山苏苏只站在苦情树下看着他离开了涂山,直到确认那少年离开了涂山地界,才转身回去。

涂山雅雅一言不发,涂山苏苏看着她常年忙碌而渐渐变冷淡了的神情,又开口,声音抱歉。

“雅雅,谢谢你的一片苦心。只是他并不属于这里。让他走吧。”话的最后听来却像一声叹息,也不知道叹什么,涂山雅雅执拗地偏头瞪着墙角青砖。

“姐姐,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敢离开。”

作为那个人的转世,竟然不打算对这事负责的吗?还敢一去了之?她攥紧拳。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有独自离开的勇气,但人的选择还是该交给他自己,既然他想要自由,我们就不该拦。”此勇气却与她质问的敢大相径庭。

“混蛋,前世今生都是混蛋。”

涂山苏苏皱了皱眉:“虽然我并不知道东方月初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雅雅,今生的路,交给今生去走吧。若是无缘,就不要强求。这也是我关于这之后所有转世者,对你的唯一请求。”

涂山苏苏在暮光夕照里对着她突然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叫涂山雅雅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扶她起来,嘴里也赶快应下。涂山苏苏却看着她站在身边,涂山雅雅的人形修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算定格了,身材格外高挑,甚至还甚上当年涂山红红几分。

“雅雅比姐姐当年都高了呢。”温柔语气此时对她说出,是只对着当年小妹,而不是对着涂山大当家或妖盟首领。涂山雅雅鼻子一酸,强忍了半天,常是冷漠的脸上也柔柔露出了个不算太好看的笑容。

“嗯。”

后来听说,那离开涂山的少年一路南下,在南国和公主在一起了,匆匆几十年一晃而过,虽是不舍分别,却也没有选择来续缘——因为仍感念当年三当家恩德,和南国公主商量许久,还是选择珍重今生时光,不想损毁涂山红红和别人的姻缘。

——而这些都是那人故去后从南国公主嘴里听来的后话了。

哦对,那转世的少年叫平丘月初。

从那之后,涂山雅雅再也没故意为难过一气道盟发现的那些转世者们,尽管每一世几乎都是蹉跎几十年时光,或者不喜欢涂山了也像当年最初那个任性到去当天下第一的家伙自顾自就离开了涂山,她也没有再过分刁难过。

恍恍惚惚就过了几百年。

又该有一个新的转世者来了。听一气道盟的消息,这一世的转世者是个十六岁少年,涂山雅雅不算满意,发展到如此年龄心智已算成熟,想再形成姻缘怕是和过去诸多失败例子一样,很难。涂山容容却表现得挺是高兴。

这个人是至今好几百年的转世里,长得最像东方月初的一个哦。绿发的狐妖笑得眯着眼睛,语气很是神秘地对她说道,叫涂山雅雅也稍许在意起来。

第一次见到白月初,涂山雅雅不由愣忡。

确实太像了,不止是外貌,包括习惯,都很像。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翻版出现在她面前,竟是为什么?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看着白月初心情复杂,竟似不想让涂山苏苏见着他。

“这是我们找到的最准确的一次,我们估计这次成功可能性会很大。”一如既往对交接之人冷冰冰点了头,涂山雅雅带着人就回了涂山,行事果决,亦心中震动,最后还是一回去就把白月初带到了涂山苏苏那里。

白月初进去时候,涂山苏苏正在煎茶。小小身子做着这样风雅的事,看起来十分违和,可她举手投足间的恬淡气质,却让此情此景又显得十分自然。

涂山雅雅简单对涂山苏苏解释了这小子的来头、年龄,然后冷冷看向白月初。仿佛得了她号令,白月初立马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说。

“三当家好。”

“你就是白月初?”

如过去许多人几乎一样的开场白。

涂山苏苏声音听来如人一样恬淡,涂山雅雅看着白月初应了是,便转身离开了,不想看身后那两个人会发生些什么,亦不想听。

涂山苏苏看着她离去方向。几百年来,涂山雅雅还是第一次头回把人领来,自己没有多待就走了的,之前每一次,无论转世者好不好意思,涂山雅雅必然会坐在旁边喝自己的茶,物理或精神上的寒气都自然外露,逼得转世者一个个都有些如坐针毡。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白月初坐下。稍微一番交谈后,涂山苏苏亲切地笑了笑,小小的脸庞蒙上的竟然是一番和蔼感觉。

“既然来了涂山,那么希望你能待得开心。”语气莫名就温柔起来,远远望着这边的涂山雅雅听不见涂山苏苏说什么,却隐隐觉得能够猜到。她抬起头,视线锁住天上变换、远去的流云。

“姐姐。”她嘴里念叨起故人名字来。“东方月初……”

简单四个音节在舌尖回味了千百遍,觉得心里又是为涂山红红高兴,又是为她伤心,似乎还混着些好像师出无名的抱歉,乱成一团,没法疏解。涂山雅雅脸上重回冰冷,缓步离去。

雪要覆盖大地,遮住过往血红了吧。

重新覆上大雪的大地,还能见到一点血色吗?

 

 

 

三.

白月初和涂山苏苏发展得还算顺利,让一气道盟众人欣慰不已,也让涂山众妖惊讶不已,涂山容容早就料到般,总是笑得平和,猜不出她什么感想,涂山雅雅始终面带寒霜,跟以往没有差别。

涂山苏苏过的日子好像也和原来差不了太多,可她的变化众人也都看在眼里。三当家脸上笑容莫名地变多了,总还是淡淡,可终于也不仅是冷冰冰的一张,除了亲近的两个姐妹和翠玉灵如此好友,也会展现给别人看了。

——更多给白月初看。

小院里风声略啸啸,粉拳独自在院里舞着,把拳打得形似流水更像在跳舞一般,涂山苏苏照惯例每日温习自己曾创的那套驱魔拳法。一转身忽停了拳势,对着拱门口那边喝道。

“还不出来。”

小院门外躲了半天的少年挠挠头走了进来,涂山苏苏收了势,重新以武者姿势站定。正被抓包的白月初略难为情地打了招呼。

“三当家好。”

“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不敢打扰三当家练拳。”

“本来也就是练练,不要生疏就好,无妨。”涂山苏苏坐回石桌,泡茶的水也刚好烧好了,一如既往自己一杯,再给对方添一杯。茶壶重又放回火上烧着,白月初把里头水又重新添满。两人没说话,好像在安静等着水开。

“三当家今天想听什么?是换新的故事讲,还是就继续昨天的。”

涂山苏苏略一思索:“继续昨天的讲吧。昨天那人间的故事很有趣。”

“三当家对人间界的故事真的很感兴趣。”听了白月初的感叹,涂山苏苏没作声,点点头。这习惯似乎是很久以前就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类的事抱了强烈的好奇心。正巧这个白月初比起之前那些个转世者都要有趣得多,也最擅口才,便成了她日日专属的说书人。

也许是因为自己那个所谓的转世续缘者吧。涂山苏苏平静地想起来那个别人嘴里的东方月初。

她听很多人讲过东方月初是个怎么样的人,又做了什么,为自己,为她,为了某个遥远的梦想。涂山苏苏觉得很感人,可也只仅于为这些故事而感动。

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与她全无干系。

即使是为她所做的事,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也难以再有任何感同身受了。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作为观众,她由衷地有些欣赏那个故人,不过也唯有止步于欣赏。

比起那些想不起的陈年旧帐,翻过去的断句残篇,涂山苏苏学会更重视当下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学会的,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并不是这样洒脱的,好像也曾为了什么执着过,伤害过自己,也伤害过重要的别人。

她也忘了那个和东方月初太像的死在她手里的小道士了。涂山容容也没有选择再告诉她。心结这东西,忘了总比记着要好得多。

 

“这样子昨天的故事就讲完了,三当家,好听吗?”

“还可以。”她微微笑了,叫白月初看得一愣。

“最后对方完全忘了自己了,有点可怜啊。”白月初很随意的声音落入耳中,涂山苏苏点点头。

“大概是吧。”她接道,“不过那也没有办法。”

拿过去的记忆去强求,要想求个好结果,也太难了。听了这话白月初倒是愣了愣,不顾唐突也想追问。

“三当家是这么想的?对自己那个转世续缘的人也一样?”

涂山苏苏垂下眼帘,风把她额前发丝吹得微晃,她声音平静地流淌在微燥的空气里,却像火苗助长了一片焰火。

“我已不记得那个人是谁,又是什么样子了,对我而言,有关那个人的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那么三当家,也就是说我也是有机会的咯?”那突然笑起来的脸庞让涂山苏苏冒出来几分熟悉感,偏了偏头,盯着桌上的青玉茶盏。

“就道理而言,是这样的。”

 

她没注意,远处,在他二人见面时,许久没再出现过的涂山雅雅回了头,转身匆匆离开。

 

树的年轮又长过几圈。

几年过去了,白月初待在涂山也有了段日子,他也不再是十六岁少年了。如今也是二十三四的年纪,简直一模一样的容貌让还认识东方月初的人都不由有些惊奇,两位当家却从来没有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对涂山苏苏和白月初的事也是基本不闻不问,全凭自己发展,和对以前的许多转世者都不一样。

或许正是如此宽松环境影响,白月初的性子也和故人越来越像了,一样的放荡不羁,一样的爱闹爱吃,除了感情上叫人还有点摸不准,其他事情上的相似度令人称奇。但无论对于妖界人界众人,还是涂山几位当家心里,始终都把他们当两个人看待。

前世今生,怎么可能能完全相同?

再后来,慢慢的,白月初喜欢三当家的事情偷偷地在涂山传开了,涂山容容和涂山雅雅压了几遍,还好终于没把这等流言传出涂山。涂山苏苏对此倒是没个态度,依旧每日正正常常和白月初见面,更是叫人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

倒不如说是否两人早已心照不宣了?外人看着都不明白。两位当家看在眼里,也都不做回应。

这一天又是如此,涂山苏苏原本还打算坐在院里随便聊聊天喝喝茶,白月初却对她说有东西想叫她看,兴奋地拉着她就走了。

她没有追究白月初的大胆无礼,也就那么跟着走了。没人发现,连涂山雅雅也没有。

因为大当家现在不在涂山。

“苏苏。”白月初现在私下里也算是不得了了,如此亲昵称呼可不敢叫涂山雅雅听见。涂山苏苏半冷着脸应道。

“嗯?”

“你喜欢流水吗?”

“还好。”流水太急觉流年飞逝,流水太缓又觉索然无味,她倒不算多么欣赏。而火倒是灵动之物,生机勃勃,时收时展,也烧着炫目光彩,最是叫人看不厌。而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想看看白月初偷偷把她带出来是要做什么。

“今天想给你看一片水,美丽的水。”

白月初拉着涂山苏苏走到的一条不知名的河畔,离涂山不算太远的河,水面不太宽也不太窄,两岸青木成林,河水行得和缓,没什么浪激水翻。没看出什么特别风景,涂山苏苏抬头去看白月初得意的笑脸,皱起眉不解。

“那么这就给你看了。”白月初放了她的手,面对着她往河边后退几步,背对河水张开双臂,人间乐团指挥家一样姿势。响指啪地打响,清脆声音余音袅袅。余响里两岸忽然异动,馨香拂面而过,开出漫山遍野的花来。

涂山苏苏觉着惊奇,无视掉了心里涌出的一点熟悉,却没料到这还没完。地上开过了满山的花还不够,白月初身后水上泛起层层细碎波澜。水声哗哗里,一片红从碧水里冒出,清亮水珠被花秆挺直的刹那动作激起,散入空气中,似雨又似雾。玫瑰一朵、两朵、三朵、成千上百朵地开满了现在她视线能及范围里的所有水面,也如开在了她自己心上,满满的好像也被玫瑰开满。

站在陪衬的万花前的白月初转身折了岸边一朵带水玫瑰,沾着水珠的玫瑰更显娇艳。

“苏苏,给你。”

她下意识接了花:“这是要干什么?”

“表白啊。”白月初挠挠头,手又重新放下,恭恭敬敬做了个西洋人邀请女士的动作,手掌向上向她伸出。

“三当家,做我女朋友吧。”

涂山苏苏转着手里玫瑰沉默了一小会儿。

“这漫山遍野的花精,你老实说说,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个……”没被抓住眼前告白重点却被抓住别的重点的白月初一僵,“呃……没有啊,我们互利互惠。”

“哦,是吗。那你这水里开的花又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强迫花精无土开花了吧,这么大阵仗,是非常费修为的。”见注意重点越来越偏的涂山苏苏脸开始有点发白,白月初只能先赶快抛了真相出来:“没有没有,这我当然还是知道的啊苏苏,所以我事先就把这河床抬高了很多,让它们施法开出的花能钻出水面。”

“抬高河床?你用法术运土过来了?”

“对的。”白月初又很潇洒地笑了笑,“废了我蛮久时间准备的...…不对这不是重点啊,苏苏。重点是你答应我吗,苏苏。”

涂山苏苏身子很小,身边虞美人甚至开得和她一样高。小手抚过虞美人红色花瓣,娇嫩触感也像手抚进她有了波动的心里。涂山苏苏把手里玫瑰往白月初手里一递。

“来给我插上吧。”曾经的涂山红红,现在的涂山苏苏站在花里向他背过身,指尖轻点自己背后长长发辫,是为默许。

带露玫瑰代替曾经涔涔金铃别在了她脑后,身上仿佛是陡然一轻,好像有些忘了很久的心头包袱也被卸去,取而代之是轻盈非常的东西,如爱与被爱,一瞬间感到被呵护的心情轻快到似乎肉体也可以飞上天去。

很久以前涂山红红似乎爱上过火。

从今天起涂山苏苏也许爱上了水。

插好后,涂山苏苏手背到身后轻轻碰了碰插了花的发尾,心里更加柔软起来,正要给出自己回答。噼咔一声巨响,一道闪电突然地晴天里劈入前面水上玫瑰花海,卷起一道巨浪。白月初赶忙把涂山苏苏护在身后,使出法力挡住了那袭来巨浪。

“什么人?”听得她一声娇喝,大浪滑开两侧,从中走出的那人手里扇子挑着落下水珠,白发尖耳。涂山苏苏认出来那人是谁。

“怎么是你?”

“见过三当家。”涂山美美执着折扇向她行了个礼,笑容满面,转眼扫向白月初,“这个就是东方月初这一世的转世者吧,你好。在下涂山美美。”涂山美美眯起眼睛,“接下来我要取你身后那只狐妖的性命,麻烦你不要插手……”涂山苏苏却见白月初更坚决地挡在前面,“虽然,好像有点难呢。”

涂山苏苏被推着往后去了一些。花海里留出一块空地来,花精四散逃跑后万花顿时凋谢,顿时萧条的河边,那一人一妖开始了争斗。一时风云变色,涂山苏苏只能看而没法参与进去,在一旁捏紧了拳头。

曾经强如涂山红红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妖力,再多的技巧也只是空话。

没见清发生了什么,白月初从那由法术凝成,遮了整片河面的乌云里落了下来,砸回她面前。

涂山苏苏扑过去,看见那辫子打散、散开长发、带了血污的脸,突然呆了起来,下意识就捧起了白月初的脸,也掉下了泪,熟捻动作似乎连大脑都不用过。

“你……”她双眼露出些迷惘神色。

白月初强笑,又咳出一口血。“苏苏,你快走吧,快走啊!对不起,没法保护你,是我害了你啊……”

叮。

像是拨动了哪根琴弦,她心里缓缓响起了个模糊的声音,指引着她直接捧起白月初的脸就吻了上去。双唇贴合的瞬间,沾了血的铁锈味让她心神一震,身体忽被气流托起,异变乍生。

睽违了数百年的妖力突然打开了阀门,从白月初身上回到她自己身体里,零碎的记忆碎片似乎在脑里盘旋,她想抓却抓不住。

原来的身体回来了,强烈的熟悉感驱使下,涂山红红下意识地就回身使出了驱魔一式。

完全没料到这样变化,涂山美美在她目光注视下,没来得及防备就被掀翻了过去,跌到对岸草甸上。

“要来挑战我试试吗。”冰冷声音没有什么波动,那碧色双眼血红得如五百年前苦情树下一般,涂山美美捏紧了手里扇子。万万没想到竟然叫她恢复了原来实力,他懊悔不已,又更觉憎恨。

这下涂山雅雅眼里更将被涂山红红彻底填满。

涂山美美抓着扇子迅速飘然而去,留下一句愤恨不甘的“不敢”。涂山红红站在小河这头,攥紧了拳,直到那乌云远遁到视线所不能及,她才敢放心地回身。

白月初全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涂山红红运起妖力,先大致检查了下他内里伤势。

不是太重,还好。

她看着那被抽去了一身力量后明显有些虚脱了的脸,提起了毫无反抗能力坐在地上满是狼狈的白月初,板着脸揪住了这只弱如白切鸡的人的衣领,涂山红红声音冰冷。

“白月初,你给我记住。我没说你可以死,你就不能死在我的涂山。”

说罢她干净利落拎了白月初扛在肩膀上,脚步放轻也放缓,生怕会起颠簸,慢慢往涂山走去。来时不长的路如今走得好久。

她却不知涂山里回到房里的涂山容容看着温度计,那上面好感度随着刚刚涂山红红威逼出口,停在了一百位置,沉默了很久,扯出个真心笑容,不多时,又泄出一声长长叹息。

 

 

 

四.

最后涂山红红也没能成功把白月初扛回去,走到快入涂山界的地方,身体一下虚脱,随着力量的流失,她跪倒在地,模糊视线的最后,好像看到涂山容容飘然落下,身后一群银月侍卫跟随。

她再次醒来时天光微亮,晨光柔柔映进室内,门边站着那人见她醒过来,闲靠在墙上的动作流露一丝紧张的不自在,整张脸逆着光,看不清晰。但她似乎认出来是谁,扬起一抹浅浅微笑。

“来了?”

口气本是轻松,含着些欣喜,涂山苏苏忽然拧起眉。

“妖仙姐姐。”那人清了清嗓子,“有没有想我?”

听了东方月初的回话,猜测得到证实,涂山苏苏短暂地沉默。

“东方月初?”她的声音听来很平静。

“正是我啊。”

面前灿笑的人明明是和白月初一模一样的脸庞,或者说——她意识到那笑着的,本就是白月初的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不似火和水那般南辕北辙,区别细微而无法忽视的鲜明。

“是你啊。”

她直直地盯着他,好像能把相对的那双习以为常又迥然不同的眼中神采从心喜看得心凉,看得好久,最后露出一抹仿佛倦怠的神色,眉尖痛苦蹙起。

“你这个转世续缘者回来了……续缘、成功了?”涂山苏苏的表情像极了她在苦情树下抱着他时,曾经是他所见过的最开心也最难过的那张落泪的脸。

尽管涂山苏苏没有哭。

“所以,白月初……应该不见了。是吗?”

东方月初沉默了,那张脸上于他而言暌违未久的表情让他没法回答她的反问。

房间里空气沉默而尴尬,床上窗边各是不同心情。

“东方月初,姐姐醒了吗?”

涂山容容推门走了进来,屋外听到的沉默让她以为涂山苏苏一定还没醒来,进门看见涂山苏苏坐着靠在床头,她略感错愕,但立马笑着走近床边,本就倚在门边的东方月初向涂山容容打了个招呼。

“容容姐,你们应该有话要说?我先回避一下。”

“啊?有什么好回……”讶异呼喊中东方月初已经出了门,涂山苏苏坐在床上,从房间里陷入沉默起她就一直看着再普通不过的床榻,闻言眼角莫名一跳。涂山容容目光追随那抹离去背影很快化为渺小一点,思索了一阵关上了门。转回头,她语气的疑惑已尽数隐匿,“姐姐,你们俩是怎么了?”

涂山苏苏声音很冷静地说道:“容容,续缘任务完成了吗。”

“任务卷轴上已自动标记为完成。不过姐姐明明没有拿回妖力,我们也在查原因,这中间似乎出了什么岔子……”

“不止是我的妖力没有恢复。记忆也没有。”涂山苏苏声音平静,可底下暗流涌动。

“……为什么……只有前一个转世续缘者、回来了?”

“姐姐,你、你没有,恢复记忆……”涂山容容睁大了眼睛,因为眼前意想不到的一幕。

涂山苏苏面庞有眼泪落下,划进衣襟里去。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那个转世续缘者和其他的转世续缘完成后的情形不同,并没有现世的记忆。”

“是。”

“……那白月初……”

涂山容容也露出了个有点勉强的微笑,和远方某个人一起。

“我不知道。既然灵魂和记忆没有融合的迹象,也许续缘者现世的存在彻底消失了……也许,也许……”

风微微吹入窗扉。

“……是吗。”

乍然激烈的风中似乎又传来一声淡淡的悲伤的“那个二货”,涂山容容走向窗边关窗。钻过窗棂越发喧嚣的风声剥夺了验证幻听与否的可能,她额前发丝被穿过狭窄缝隙的风一时高高吹起又落下,连带着很远地方偷偷看着这边的东方月初一起,眼睛被阴影遮蔽,两人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苦情树下,两个身影站了彻夜。

一人一妖,从一开始沉默着如鲠在喉,到后来话说得急急迫迫。

树影最后无言以对地笼罩在两只身影上。

“抱歉。”

绿发狐妖轻轻淡淡的声音,像花香一样散在月亮清辉里。

 

过去了几天时间,涂山苏苏早就可以下床四处走动,却一直没见到东方月初再来。她也没有去找人叫他。

涂山苏苏这日里照旧煎茶。水滋滋地在炉上烧了许久,水泡噗噜噜地炸响。几日来,往往每到水快烧干时,她才如梦方醒似的把水壶拎起来,哑然失笑。

仿佛是实在看不下去,今天有个人从院墙外翻进来,伸手提起水蒸干大半的水壶,壶柄缠着一圈草绳隔热,还能一连叠叫起“烫”。涂山苏苏看着东方月初耍宝,无动于衷,一如当年送别东方月初离开涂山的那一错身,她沉默了。

但沉默的原因完全不同。

分明就是之前看惯的那张脸,那个人。可又不是一个人了。

尽然是一模一样的陌生人,仍不过毫不相干。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妖……来看看你。”

涂山苏苏平静地开口。

“我听说过很多你的事。”

“可你想不起来,不是么?”

“是。”这张桌前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对话,她捏紧了手指。

我想不起来。

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

“东方月初,在你眼里我和原来你认识的涂山红红一样吗。”

他顿了顿。

“你还是妖仙姐姐。”

“可在我眼里,你不是白月初。”

“我知道的。”

他这样轻松平常语气,叫涂山苏苏抬起头。眉头对上他笑着的脸庞蹙得更深,无名的怒气顿生,目光严厉地斩向在一片狼藉的现状中秉持的莫名其妙的潇洒。

“既然如此,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

她叹了口气,收敛了失态的怒意,“是我忘记了你……但事已至此,我已经不能再履行百年前你我在树前许下的约定。苦情树的缔约是诚实的,当初的我一定也倾注了所有诚心地祈愿过。或许也奢求过,这个约定日后的实现能与众不同,美好一如许下时托付的那些记不得的心情,可以圆满许多遗憾。但是……”她眼中有几点淡淡的闪烁,“……那已经……”

“妖仙姐姐。”东方月初打断了她正在重新组织的话语,“我知道的。”

深深的遗憾与怅惘忽然吞没了她。

对不起。

无声的三个字。

无声却在好像车轮在两个人心上碾过,在她自己心上碾过,也在他心上碾过,都是撕扯出一片的血肉模糊。

她本想出声,艰涩的喉咙封住了她的声音,但只看唇形已足够了解,足以写下一段戛然而止的结尾,画上一个落定尘埃的句号,留下无法面对的一地鸡毛。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心底叹息,一句明知亏欠却说不出口的道歉,不上不下的程度就像他们这段虎头蛇尾的故事,如流星徒然地闪耀过又猝然而逝,夜空空落落,铭刻不下一缕余辉。她,或许还有他,押上一切,不过是心怀期待地再次重蹈无数先例的悲剧覆辙。

她失神了一阵。

终于,她站起身,打算不再继续这段对双方皆无益的谈话。

“我会还给你的。”

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涂山苏苏猝然回头,对上东方月初灿然和全然无谓般的笑。

 

东方月初想起那夜和涂山容容的对话,在花开得正好的苦情树下站了一夜,站得腰酸背痛。

“你已经知道姐姐不记得你了。

“可她虽然不记得关于你的事了,却不代表她忘了对你的感情。

“那就像埋在泥里的草种,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雨水来唤醒,久久蛰伏了很多年。

“而一遇到特定的情况,出现的熟悉的人或发生的熟悉的事,记忆也就会被唤醒很小的一部分,从而引动她心里的情感。

“前面所有的转世者都没有成功唤醒过她的情感。”

“可白月初和你太像了。

“白月初他的出现,给她带来的与你相似的刺激一点点让她埋进心里对你的感情复苏了。”

“可是、只是,触动她的感情的是白月初——”涂山容容的幽红眼眸在月光里闪烁,沉沉地合上一半。

“不是你。

“所以……被触动的感情的归属也……”

对现在的姐姐来说,她爱上了的是白月初,不再是东方月初了。

这句并非难以揣测的言外之意却点到为止,未能宣之于口。

东方月初了然了。涂山容容和他对视,先败下阵来。额前的发遮了她的眼,风声像在叹气一般,传来她下面的话。

“姐姐她,曾经爱你,现在也爱着你,爱的又不是你了。你明白了吗?”

晚风喧嚣,吹散了头顶许多合欢,高高抛向触不可及的半空。

“容容姐,我当然明白。”

“抱歉。”轻轻的两个字是轻薄的风,像难触的云,如雪融化在指尖一样不着重量,也似当夜的月光一样好像无处不在,照得人无处藏身,鲜明简单地照明人的失败、命的难测。 

“不需要容容姐来道歉。这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涂山的错。”

她却没有接受东方月初的安慰。

“对不起,涂山早就知道这样的方法可能会是如此结局。无论姐姐有没有恢复记忆,她爱的都不止是东方月初了。”

“其实这个……”东方月初挠挠头,“我也知道啊。当初也料到了。

“涂山的续缘方式提倡前世缘今生续。只可惜每一个转世者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成功想起前世的记忆,今生的经历依然不可否认地将转世者重新塑造,甚至与曾经大不相同。

“依靠爱上对方、情意互通的方式,在今生续缘,到底都要经过认识新的对方、爱上新的对方的过程。再次喜欢上既是前世,又因今生而不会再等同的人,每一次成功的转世续缘带来的是不断发展、转移的感情,是不完整的续缘。

“天道守恒,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就好的方面来考虑的涂山续缘,其实就是这种东西。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生生世世,而是每生每世。”

这不仅是东方月初和涂山红红转世续缘的真相,也是所有续缘者们身上共同发生的错位。

听东方月初十分直接地点明续缘的问题,涂山容容无奈地笑了笑。

“只是没想到我和妖仙姐姐的续缘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这真是,比我们当初设想过的还要糟糕多了。

“就由我直接把白月初还给她吧。”

涂山容容张了张嘴,“虽然续缘的结果出了差错,但五百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这样放弃没关系吗?不怕再也没法回来?”

“要真那样……也没关系的。”

东方月初重又看着明月,表情竟又如当年离去涂山一般坚定,又带着无谓,倒也有几分弄假成真。

“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想为她实现。”

风吹落的那阵合欢花雨公允地将树前的一切围在怀中。一朵合欢花略调皮地飘落到了东方月初头顶,他伸手捻了下来,在涂山容容的注视下,在胸前比了比,别在了衣襟上。涂山容容抿抿嘴,平复倏然皱起而泄露心绪的眉,故意无视掉他刚刚动作,沉声问道。

“那你是要沉睡了吗?”

“应该吧。白月初似乎还在他自己的这个身体里,”他沉吟稍许,“如果我选择沉睡,他应该就可以醒来。”

“所以过几天后向她告过别,我就离开了。”东方月初眼睛亮亮地眨眨眼,“在那之前……嗯,好久没吃糖葫芦了……且让我在人间再逍遥一下吧。可以赊账吗?”

“不、可、以。你倒是说说,你赊了这帐,打算——让、谁、来、还。”

他们分明都知道这只是个托词,但大抵从小斗智斗勇的默契使然,谁也未将东方月初为谁而停留点破,东方月初笑了笑,涂山容容近乎瞧出一丝错觉的轻松和释然。

“容容姐真小气。要走得太快的话,估计也见不到雅雅姐……”

“你最好还是别见到你雅雅姐。还是瞒着她吧。”涂山容容也扯出个轻快温暖的笑来,“要是她见了你,光酒壶的帐就不知道要跟你算多久了呢。”话语的最后尽力沾染了一丝笑意,好像也能就这样不在意了。

 

“我会把白月初还给你的。”

她太阳穴突突跳动,不适地蹙起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涂山苏苏转回身,像是揣摩不清他的真实想法般,眉头皱得极深。所幸这次告别与泪水的酸涩味道无缘,那仅仅皱眉而未流泪的样子落在眼底,实在让人有些欣慰。

“我很清楚在做什么。白月初并没有消失,那天容容姐那么说是因为她事先没有问过我,只要我沉睡了,应该就能让他重新浮现在意识表面。

“今日我便是来告别的。”

涂山苏苏竦然垂目,到底没有徒劳地问出那句既在别人心上增添伤口,又昭然若揭的“为什么”。

“不会后悔吗,为了一个不再爱你的人。”

“未来会怎么变化,人是从不知道的,后不后悔也没法提前预测……无愧当下才最重要。花开堪折直须折。”可若他真这么以为,当年也不会离开涂山拼搏五十年,到死方休。

这些话自然不会说。

“莫待无花空折枝……吗。”

即使她以为东方月初并不是只争朝夕的人,可她又如何能称得上了解一个她从道听途说的故事里拼凑出的人。

正如对于涂山苏苏而言,一个她爱东方月初的结论,是根本没法还原出这感情的原本模样的。从结果推经过,从来很难,感情难以捉摸、无法复制、精巧复杂,更是难上加难,难以推知,也难以感同身受。看着这应该熟悉的陌生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涂山苏苏发现自己根本猜不到。

以前也会是这样的吗?看着这个人的微笑如同捕捉不到的风,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死于百年之前的情意遗骸在作祟,她心里涌出熟悉的怒气,带着一点如无根浮萍的苦涩。

即使知道那张笑脸是伪装是掩饰,对如今的她而言,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在乎。

过去的涂山红红本来是有那样的爱情为立场,却也因为担子或执念,不能挽留。

无论多久过去,面对那样的笑,她依旧仅能沉默相对,没有一点成长。

于是她唯有将当下唯一明晰的心意诉诸言语。

“谢谢。谢谢从过去和现在你做的一切。”

东方月初在桌边坐了下来。

“妖仙姐姐。

“再见。”

 

小院顿时变得安静,一时之间,只有炉上新置的水壶里冒泡的水声。

面前的人真的就像睡了过去一样,合着眼坐在石桌边。长发遮了半张脸,微微有些理所当然的眼熟,不久前她才见过这具身体露出同一副模样。涂山苏苏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挑开挡住脸了的一缕头发。指尖微微触到脸颊皮肤的温热也是熟悉的,却只勾起心慌的陌生,让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模模糊糊又浸在水中一样的画面,从心里头浮了上来,却不因为她临时起意的动作,而是因为睡过去的东方月初。

时候到了。

“……我愿意……五十年前就……”声音也像封在水泡里,她似也在水里,听不清那说了什么。那水声忽然大了起来,哗哗地吵嚷着,一串串的气泡从心底翻上来,话语一下嘈杂,全都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声音,里面有她在说话。

“就这么死了……不像你……”

只有一声如巨钟鸣响,轰的一声震碎了隔在她和声音之间的水墙。

“我想永远和妖仙姐姐在一起。”

吭地一声,似乎是记忆之壁破碎,情之墙瘫倒的声音。

随着话音落下,她周身起了异动,比之前恢复身体时更强烈的气流围绕,掀动她的裙摆和发梢,把涂山苏苏整个托在半空里。杂乱的记忆纷飞在脑海里,一齐向她涌来。风托着头颅扬起,上下乱飞的发丝间,数道晶莹的亮线划下她面庞,跌在脖颈里,一瞬感觉泪水温度炙热得好像会被烫伤。涂山红红挣离风的托举和束缚,急迫地捧起石桌旁昏睡那人的脸。

“二货……道士!”眼泪滴在白月初身体的脸颊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昏着,没有一点意识。

已经回去了?

已经回去了。

压抑的呼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痛苦嘶哑地失去了原本的声音,几乎无声却没失了本来意思,悲凉意味更浓。

“啊……”

这又是造了什么孽啊,竟活生生要把一切悲剧演成这样巧合的错误模样。

从一开始,一切就奔离了正轨,向着这样结局而来了。

“为什么……又要为了我,放弃你自己啊!”

如五百年前一样抱紧了白月初的身体,涂山红红终于泣不成声。

 

五.

白月初从一片混沌里醒来,周围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也轻若无物,飘在没有地面的虚空,失重般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我在哪?”他伸着手掐了一把自己另一只手背,会疼。白月初扁起嘴,揉揉掐过的皮肤,晃悠悠地、小心而夸张地抬起左脚,往前踏出一步。一步踏出,眼中顿时景色变换,已是两个世界。

山野里的花,今年都开了吗?

白月初面前站着的涂山红红浅浅笑着,淡而将无的微笑渗着苦,怀念又悲伤,把方才亲口说出的低喃泯在齿间。刘海挡着她绿色的眼睛,在发丝遮掩里隐约成茵湿的墨绿。

她背后漫山遍野开着的花海,把视野都绚烂成花的颜色,如他告白时候一样。一年一花开,自那年故人离后,年年开似那年,年年有她驻足远眺。

白月初看见涂山红红抬起一点头,冷冰的浮冰底下春水浮动,渐暖地晕在那翠色眸里,好像听得到汩汩地水声隐约从山崖底下河里飘上来。

他听见她叫上一声,声音轻也飘渺,不知道是想传达出去,还是情愿消散进暖风。

二货道士。

“苏苏?”白月初看着涂山红红,只想把出口后不确定的问句塞回自己嘴里,涂山红红那曾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的脸,闻言已归一成沉默,叫他忽然地恐慌起来。

“你是谁?”

三字顿成三句。

“苏苏,我……”

“涂山不是外人可以踏足的,无关的人,离开我的地方。”

“我……”话音出口就消失在面前,让他听不到风传达了自己的声音。白月初想要摒除眼花般地闭了闭眼,再一睁眼的瞬间,日月已改,在同一处立着的人已成黄衣道袍,没穿的宽袖风中飘摇,反反复复卷起黑色长发再放开。背对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的那一张脸和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那人的眸子在夜里很亮,映着上边身后两轮月亮,亮晶晶地像鹿湿润的眼睛,其实没有一滴泪水。

“白月初,你好啊。”

“你是……东方月初?”白月初看着他的前世用一种很平静的笑容对他微笑,他不知道为什么是这副表情,更不清楚为何会与这从未谋面的人在现下一看就知异常的场合遇见,“这是哪,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跑这来了。”像平常一样无所谓的还有点油嘴滑舌的声调,稍微有些发抖却显示出他本人内心的些微不安。

不过是和前世的自己见面有什么好怕的,白月初挺挺胸膛,心里一阵发虚,对面那月光下的东方月初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

“是,我是东方月初,想必你肯定也知道,我正是你的前世。不过前世不前世都无所谓,咱们叫月初的都是一家人。”东方月初笑起来,手背到脑后挠挠头,白月初一脸警惕表现得更明显了一点,心里打起小算盘,忽然换了张脸向对面谄媚地笑。

“一家人哦?那你论辈分可比我要大多了,作为长辈,给个红包不过分吧。”东方月初见白月初摊开的手,尴尬地把双手揣回长袖里,笑容略僵。

“咳,好了我们来说正事。你会出现在这里……”白月初撇了撇嘴,以示对老祖宗小气半真半假的不满,一边偷偷警觉地竖起耳朵听,“自然是有理由的。这个理由也是我为什么会见到你。”

风刮起来东方月初的长发,几乎盖住了他整张脸,只有眼睛明亮依旧。

“也许你已经感觉到了,这里是你的梦境。真实的你的人格一直睡着,所以本来作为你的潜意识的我这就是来唤醒你的。”声音从话始便陡然严肃,“我要做的是让你的人格重新回到身体意识的表面,出去回到外面的那个世界。”

白月初额上冒了冒汗,说真的他还完全没察觉这是个梦。如果是梦……他思绪飘忽起来,刚刚那个涂山苏苏,啊不,是涂山红红的反应一定就也是梦里根本无从考证的胡思乱想了吧。

“这个过程本身是很简单的,只需要我重新回归成你的潜意识就可以了——只是。

“只是,在那之前,机会难得,我有些话想对你这个转世者说。”

“什么话啊?”

“你爱涂山苏苏吗?”

白月初对上东方月初明亮但不锐利的双眼。果然还是奔着这个来的。“爱啊。”说出这话,他下意识地把腰杆也挺直了,目光顿时灼灼地向他五百年前的情敌老祖宗逼视回去。

东方月初咧开嘴笑了笑,视线飘移开。

“我和三当家……两情相悦!”白月初下意识又补一刀,说完自己又有点心虚,他本人都还有些不确定允许往涂山苏苏辫子上插花是不是算是三当家默许了他的告白。那边东方月初轻轻淡淡地肯定了他的主权宣言。

“你说得对。正因为是妖仙姐姐,我才知道的,你们确实是两情相悦。”

东方月初重新看向他,用一种更加灼热的视线,与梦里涂山红红的眼正好相反。那不灭的火焰背后,是一跌下去就无法停止坠落的无尽深渊。

“得到了她的爱,而且摆在你面前的还有未来,你远比我要幸福。”

得到了吗……白月初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听到过那得到了爱但没有未来的终局,他不觉得不明所以,却觉得……

似乎对方没有要相争的意思。

 “但是白月初,我希望你能想一想这一点。你有能力去爱涂山苏苏吗?”

“有啊……”

“……那么,没了妖力以后,又怎样呢?”

听起来几乎是在苛责,但从东方月初的眼中,他看不出一丝为难。这反倒令他为这难答的问题更加动摇。

难道除却了妖力,他便什么也不是吗?白月初重新执拗地看过去,抬起手揉揉头发,抓过好几遍,然后拽着辫子根朝天望去,眼神放空。

现在的他一时之间似乎还真的想不出来,除去了妖力法宝以外的自己,如何才能好好地保护涂山苏苏。

“察觉了吗?失去力量之后的你能做到的是什么?”

白月初攥紧了拳头。

“你是要说……我……什么都做不到吗?”白月初表情也茫然起来,看着自己从拳摊开的手掌,再攥紧,又不甘放开。

“我不是要说你做不到什么,而是有的东西,你还没有真正明白。其实……她也许也是。”

何为守护,何为等候。白月初尚不知守护之重,涂山苏苏幸不历等候之苦。

而天时地利人和,让他们做了时光的宠儿,能执起那同心结的两边各一端,是机缘,是天命。

还是涂山红红的涂山苏苏,等来了不是东方月初的白月初。

时光的玩笑,温柔又残忍,温柔在时间催化得缓缓,残忍在结果总鲜血淋漓。

“有的东西?”白月初皱紧眉头,东方月初摇摇头。“什么时候你明白守护的重量,你就能真正地保护你要的东西……不过有雅雅姐和容容姐在,不用在意这肯定也没问题的。毕竟雅雅姐现在那么可靠了。”

“……肯定会弄明白的……我才不会输给我自己的前世啊!”

黑发撩过东方月初嘴唇上扬的弧度,微不可闻地遮住一声感慨般的轻叹,好像是心底松了一口气,又涌起更多没法见底的感情来,都被静静放在心里。

月光非常温暖地把东方月初的眼睛也称得有了暖意。

“请给她幸福。”东方月初认认真真地向他的转世拜托。

白月初也认认真真地回答。

“我当然会了。”

 

时间也似要在这完成交接的一瞬定格。

 

“就这么擅自做决定,你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冷冷的声音从白月初身后惊响,白月初吃了一惊,觉得这声音耳熟无比,下意识向旁边立马横移几步。对面的东方月初直愣愣定在当场,让头发把五官遮进阴影里,白月初只隐约能看见,他是比刚刚更加灿烂,也更加苦涩地笑着的。声音的主人见她问话的对象就那么一声不吭,几步踏出掠过白月初走过去,顿时铃声作响。

“不说话吗。”涂山红红冷着声音开口说出的话比起以往更有压迫感,宛如实质的红色妖力开始在身侧盘旋,大有再不见反应就上去打人的意思。

“好久不见啊……妖仙姐姐。”东方月初的衣襟被忽然揪紧,涂山红红使劲攥着的手背僵硬绷紧,一手揪住一侧,把它提近身前。涂山红红垂下头,阴影里的眼睛钉死在东方月初的手上。手掌在她眼前似乎有一瞬几乎捏住成拳,终究却没有。随那手掌缓缓的舒展,她把牙也一下咬死。

“……三当家?”

涂山红红丝毫没有回头意思地斩断了白月初未尽的后半句话,干干净净,也利利落落。严厉的语句是斩断细绳的利刃,白月初几乎能看见刷地那一刀甩出,似有红丝空中断裂坠地,绝不拖泥带水。

“我才不是什么涂山苏苏。”

背光的橘色长发上流动的月华在风里起伏,心如发间月光在风里泛起似浪波动,风打叶,浪动心,相和响着不平之音。

说着你早该知道了吧。说着那不属于你。

 

“涂山红红,这才是我。”

有人偏打起哈哈。

“涂山红红不一定是涂山苏苏,可涂山苏苏是涂山红红。妖仙姐姐,现在的你真的是涂山红红,还是涂山苏苏?”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来人答道,“我自然是涂山红红。”

“原来如此……”东方月初抬手把涂山红红揪着他的双手握住,然后撬出她抓着的布料,往后略退几步,向他深爱的,似是停留在五百年前那时的妖,在这梦的世界里呈现的幻影离开几丈,“那,妖仙姐姐,现在的你终究不知后来岁月里经历的故事。”

五百年蹉跎过去,新的经历积重难返,缘分交错,涂山苏苏早就不再是他认识的原来的涂山红红。

东方月初用一种此刻难以再有,此人难以再遇的表情,面对这也许无非是他梦过千万遍的那人的幻象,“哪怕你是原来那个妖仙姐姐,外面的那个涂山苏苏都不是曾经的涂山红红了……”

她“啪”地一掌往他脸上打过去,脆响惊得一边的白月初一愣。

“你在胡说什么?”

反手就又是一个巴掌打上去。

“你又以为我是谁?”

将素不惯用的左手猛一捏拳,涂山红红周身气势瞬间一凝,红光骤然压于拳面,向着东方月初侧腹击去,逼得他不得不侧让一步,闪过她滑向空处的拳。

“妖仙姐姐,你要玩真的啊?”东方月初摆摆手,扯出个“饶了我吧”般的表情。涂山红红半低着头,如当年决战之前一样把自己双袖默默挽起,气流以她为中心盘旋拔升。她踏前一步,他岿然不动,笑意从求饶的无奈化成牵起回忆后的苦涩,黄色道袍被晚风吹得下摆微荡。涂山红红沉默地头又向下一沉,脚下狠一蹬地,向他扑出。

火墙骤然在两人间拔起,看似势大,内里空虚,东方月初借仅来遮挡的火焰向后微退。半空里涂山红红抬手,双手合拢一开,把纯质阳炎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她穿火而过,火光照清了她低下去面上表情。他闻声抬头,两相对视,一个停了脚步,一个忘了收回仿佛在拥抱黑夜的双臂。

双双进入眼底的,和那年决战她最后的一击时几乎一模一样,她哀极眉紧泪眼带恨,他哀极唇扬笑意凝固。深刻的痛苦几乎瞬间从记忆深处里翻出来,和如今经历的悲欢、离合、错爱、放手相合。

东方月初就愣了一样眼睁睁地等着穿过火焰的涂山红红向自己冲势不改地落过来。最后的最后,他向她抬起手,好像要去接过他等了好久不怀期望了的未来,下一刻就失去重心被扑倒在地。

涂山红红从东方月初身上坐起,双手又揪住他的衣襟,上半身俯下去,眼泪也滴下去,直直地就掉在东方月初胸口。她眼里灼起的血光像两把小的纯质阳炎在燃烧。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涂山红红,经历过这五百年,也曾经是涂山苏苏的涂山红红。”

“妖仙姐姐,你这样说是要否定涂山苏苏吗。”东方月初最后挣扎地说着,“何必,涂山苏苏也是你。她……”

“我不想背弃身为她的岁月,只是和你相遇后的日子同样不可磨灭地重塑、组成了我。失去了那段回忆的涂山苏苏,又怎能称之为完整的涂山红红。现在,完整的我就在你面前。”

“……找回了遗忘的一切后,和身为她一无所知时,对一些事的看法也截然不同。”话一出口,她眼里泪水更盛。不由自主的眼泪从眼里落下,她似乎忍耐着极大的痛楚般锁紧眉毛,“看着完整的我,好吗?”

东方月初抬手碰了碰涂山红红沾满眼泪的脸颊,“妖仙姐姐。对不起。”

“续缘成功了。”涂山红红用着如常语气,可听来偏偏隐隐多了一点脉脉温情,东方月初替她骤然松了口气,“现在你还要放开吗?”

“我拜托了容容,从外面进来白月初的精神世界里找你,就是为了把你带出去。”

“那也就是说,要我去死吗。”一直没发话的白月初忽然地发话了。无力地在一边看着的痛苦,失去所爱的悲伤,凝结成这么句听来丧失了生机的慨叹。

沉默的尴尬在夜风里打转。风里忽然飘来残破的伞,是粉合欢的碎片。

“那恐怕也是不行的。”一个悠悠的女声忽然响起,听来却孩童般柔软,随声从白月初身后闪出的人影叫在场三人全部愣住。

白月初最先反应过来,急迫而欣喜地叫道:“苏苏、苏苏……你怎么……”

“你是带不走东方月初的。”笑着打断了白月初的话,穿着小小的粉色衣服的女孩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丝毫也没因为和涂山红红并存在这里而感到有什么惊奇,“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的意识和身体的结合并不稳定,”涂山苏苏澄澈的绿色眼珠浸了水的弹珠般亮亮的,直映着涂山红红的脸,“那是因为你的灵魂世界在一瞬冲击太大,妖力无形反噬攻击了自己,心神已经不稳。如果你再这样选择,必定要付出代价。”

“冲击太大?”涂山红红皱眉,对面涂山苏苏孩子一样笑起。“不是吗?在续缘成功的瞬间,过去的记忆涌入脑海的时候,你不光恢复了记忆与妖力,还承受了极其猛烈的心理波动,对吧?作为在那瞬间被你否决的感情,我——在这个梦境里的具象,我对你的实际状况,比你还清楚。”

“所谓的选择又指什么?”东方月初的追问紧接着涂山苏苏落下的话音响起,她继续说道。“自然指的是你舍弃了所爱的今生,执意要寻回另一个灵魂的事。天道轮回,苦情巨树所完成的续缘,根本不该执着于旧爱。最强红线仙的你,不正是要明知故犯吗?”

涂山红红在三个人的视线里沉默地笑起来,笑里有种终于甩掉包袱的快活,和大胆的肆意。

“是又如何。毕竟转世轮回,在我这里,他们不是一个人。我要寻回我当年定下续缘时的那个人类,哪怕逆了涂山续缘法则也要——夺回来。”

要把那份错爱恢复如初。

“逆了续缘之法,本来必然会在未来某时,在东方月初身上出现问题。但有容容在,我想你不会太担心这个。”涂山苏苏嗤笑,“不过你的身体和你的灵魂结合如此不紧密,又在不知身体情况下贸然灵魂脱离肉体进入白月初的精神里,若再要逆天行事,苦情树必然要让你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死亡。”在续缘成功时被否决而全盘排挤出意识消散的爱恋的化身,它那最后的悲哀铭刻在躯体里的产物,轻轻飘飘地说出这两个字,笑得比花还美好。

这是涂山苏苏和苦情树的意志共同决定的,选择了东方月初的涂山红红一定会死亡。

说完这些,涂山苏苏侧过头看了被信息量砸晕,呆滞在当场还没回过神的白月初,眷恋地勾起一抹微笑,还没等白月初回望过来,就消失在风里,散成一蓬合欢,无比讽刺地叫风托浮在三人间流转,卷向天边。

涂山红红从东方月初身上起来,半跪在草地上。合欢从她发间飘过,落一朵在她膝间。

“二货道士,我不怕死亡,也不惧天命。狐妖之力,至情至性,我们涂山一族,因情成长,也能因情毁灭。如果我在这里抛弃了你,必然同样会走向末路。所以不用说让我自己活下去……”

涂山红红眼里似乎有光在闪,站在她最后可以选择的这个岔路口,她选择至少坦诚一回。

“苦情巨树不会骗人,所以,我爱你。这个答案,我竟欠了你五百年。”说完后,心绪纷纷,无语凝噎。

一只手打开了她攥紧的拳,东方月初和涂山红红对面跪在草甸,仿佛重回百年前续缘之前,换东方月初捧起了涂山红红的脸。

“妖仙姐姐,一起离开吧。”

听着轻松无奇的语气,仿佛仅仅说了句不知轻重的玩笑话,东方月初脸上也扬起了释然的笑容。涂山红红知道东方月初没有在开玩笑,生死抉择面前,越是轻松随意,越是严肃郑重。

“二货道士?你要……一起去死?”

“人生多憾事,世事两难全。至少、现在,我们还有选择怎样结束的权利。能和妖仙姐姐一起,无论去哪里,任何东西都——千金不换。”他字字珍重着,最后甚至开心、灿烂地笑了,让她想起那年涂山,少年一别,只身走天涯,笑得决然笑得坚定,她不能开口挽留。

涂山红红垂下头,眼睛一红,抬头笑得也恣意起来,没有拒绝东方月初拉起她的手,堂堂正正地反握回去。

“那么走吧。”悬崖正在前方。

黄泉路上手也不放开,如果有来生,也许还能紧紧相牵。

“等等!你们两个!”突兀响起的白月初的声音让两人回过了头,白月初问向涂山红红。

“苏苏……”白月初面对涂山红红并无留恋般的背影,忽然迟疑了,顾忌起刚刚发生的诸多对话,只好换回旧称,“三当家,在你心里我不过只是东方月初的转世者,是这样吗?”他捏了捏拳。

“不。”涂山红红的声音平稳地陈述着,“你是你,他是他。勒令自己活在谁的阴影下是懦弱的自暴自弃。请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吧,白月初。”

白月初哑然失笑,眉头蹙着,笑得更加寂寞。他攥紧自己曾牵过涂山苏苏的右手,明知一切都成了徒然,仍没法松开。

东方月初和涂山红红对视一眼。他把交握的双手扣死,趁着最后的机会偷亲了她的嘴唇,在对方一拳打在他胸前的同时,挣扎着艰难说道。

“我们走吧。啊呀、真的好疼,妖仙姐姐,不能轻一点吗……”

涂山红红勾起一抹于她十分少见的调皮笑意,狐狸一样眯起眼睛。

“你等着吧,还没打完。黄泉路上,会有的你受的。”

东方月初也笑起来,此刻诀别前相视而笑,倒有些天长地久的味道。

“走吧。”

“走吧。”

悬崖千丈,云遮不见底。语罢,两人相携坠入层云。

 

六.

白月初从梦里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红木颜色的天花板,侧头看见涂山容容静静坐在床边。风把窗帘吹起又吹落,室内空气却不减压抑的沉闷。碧发的狐妖惆怅地望过来,眉间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哀伤疲惫。

“你先什么都不用说了。”涂山容容站起身,背过脸,抬起的胳膊在脸颊旁划了一下,抹去几行晶亮。“之前的事情我会慢慢问你的,白月初,把命留好了。雅雅姐一定就快要回来了。”

门被悄悄地合上,白月初闭上眼,头一次失魂落魄到忽略了正躺在柔软的豪华床上,只把脸埋回被子。

当天,涂山宣布续缘失败,涂山三当家从失去妖力的涂山红红彻底变成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妖,同时,从此日起,免去涂山苏苏三当家之职。一气道盟不能接受几百年的努力不明不白地付诸东流,多次派人交涉,详细追问事情的详细经过,涂山的态度始终是不知详情。

真正的小萝莉涂山苏苏大概是由于天生身体就有的亲近感,照常和白月初走得亲近,白月初见着小狐妖却开始绕道走,似乎无法面对,又往往不得不面对。旁观者都不是傻子,个中缘由,谁都明白。感情的归属,最难以捉摸、无法复制、精巧复杂,爱一念间,恨一念间,芯换了,心也换了。

“我们这样选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苦情树下,绿发的狐妖轻轻呢喃,声音轻柔得像向不存在的故人追问,又明知得不到答案般慨然叹气。

“世人只希望了解你们伟岸,却不知你们最深的遗憾和祈愿,也许只是相爱而已。换做你们,面对如此终局,是会拿出万劫不复的勇气让遗憾大白于天下,还是最后和我一样守口如瓶。”

时光仍在继续,结局早已注定。错的不是爱,也不是人,但所有的故事,到最后只留下一个从一开始就打好了的死结。

晚风又猖狂地吹起来,吹到合欢落下,吹到月明星稀,和原来的许多个夜晚一样,吹到涂山容容长长地叹气,然后离去。


月下初见红

狐妖乙女/洗澡那些事

洗澡那些事


想要评论嘿嘿

评论越多我越有写文的动力哎嘿

是狐妖乙女,不喜勿喷,谢谢


王权富贵

自从听说了涂山大当家和东方家的“惨状”后,你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但是还没笑多久你就笑不出来了,你有些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问来传话的侍女

“你说,富贵邀请我一起那个?”

富贵怎么突然邀请我洗澡??

你一听到洗澡就联想到了隔壁两位这几天发生的事,突然感觉自己腰就不大好了

传话的侍女捂嘴偷笑“少奶奶你快些去吧,别让少爷等急了。”

来到富贵房前,你一脸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毕竟进去之后可能就几天下不了床了。

“少奶奶你来啦,少爷看您这么久还没来,让我去找您,没想到您...

洗澡那些事



想要评论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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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狐妖乙女,不喜勿喷,谢谢




王权富贵

自从听说了涂山大当家和东方家的“惨状”后,你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但是还没笑多久你就笑不出来了,你有些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问来传话的侍女

“你说,富贵邀请我一起那个?”

富贵怎么突然邀请我洗澡??

你一听到洗澡就联想到了隔壁两位这几天发生的事,突然感觉自己腰就不大好了

传话的侍女捂嘴偷笑“少奶奶你快些去吧,别让少爷等急了。”

来到富贵房前,你一脸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毕竟进去之后可能就几天下不了床了。

“少奶奶你来啦,少爷看您这么久还没来,让我去找您,没想到您已经来了。快进去吧,少爷等您很久了。”

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女推进了屋里,直到她们关上门在外面偷笑讨论时,你才反应过来你已经进去了

“看来少爷已经开窍了,过不了多久我们王权府就会有新的血液了吧”“可不是,看少爷平时闷闷的,没想到突然玩起来这一手。”

此时的你已经不在意身后侍女的话了,你现在满眼只剩下了王权富贵这个男人了。

美男入浴,我可以!

被美色所吸引的你此时感觉鼻下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过

“夫人?你怎么留鼻血了,可是上火了?”

感觉到你的存在,王权富贵回眸一看,刚好看到你留鼻血的样子,不顾自己还在沐浴,直接从水里出来来到你面前,担忧的看着你,顺势拿过一旁的纸巾为你擦去鼻血

你不语,直接一把拉过他,把他重新塞回了浴桶里,开始宽衣

“夫君不是要洗澡吗?我陪夫君好好洗洗。”

然后你们在里面待一个时辰,事后别的夫人采访你感觉怎么样的时候,你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旁边的夫人看到你这个笑容,仿佛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其实你们真的只是洗了一个时辰而已,什么都没干,相信我







涂山雅雅

作为涂山二当家的人,你对于外面的那些风风雨雨的事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不就是洗澡吗?那些女人真会搞,这种小事也能说个几天

“你说是吧雅雅?”

“?你发什么疯”

突然被点名的涂山雅雅勉强给你了点反应抬了抬眼皮,打了个哈气往你那靠了靠

“我眯一会,你泡好上去时叫醒我。”

“嗯,你放心。”

搂着美人的你笑的叫一个猖狂,不就是泡澡吗?我和我家美人天天泡,和你们那些整的没泡过澡的不一样!






依旧是胡言乱语,爽就完事了。

姐妹们记得给俺小蓝手小红心哦( ͡° ͜ʖ ͡°)✧

未语画

初雪的冬天和你

一年最后一天的时光,是慵懒而快速的。
东方月初还在厨房不知道做着什么,把她推了出去没让她看。晚餐用过的东西已经丢过洗碗池,收拾干净进了碗橱。这一天的,吃完饭就是无聊起来,下午居然硬是被东方月初拖去外面晃了一圈,转眼又被太多的人给逼了回来。反正也是无事,她走向完整映着窗外景色的大落地窗,站定窗前。
碰着窗户的指尖是凉的。
涂山红红望向窗外。五光十色的晚上,灯火辉煌把暗夜温暖了亮橙与酒红。手里忽然一暖,一低头,是东方月初塞了一杯暖好的红酒进来。液体宝石一样在室内的灯光里,随着手腕的微动旋转着。
“怎么想起喝这种西洋的玩意?”
“嗯,难得的一个跨年夜,想着试一试嘛。”他把杯子伸了过来,看她微愣,主动碰了碰她手...

一年最后一天的时光,是慵懒而快速的。
东方月初还在厨房不知道做着什么,把她推了出去没让她看。晚餐用过的东西已经丢过洗碗池,收拾干净进了碗橱。这一天的,吃完饭就是无聊起来,下午居然硬是被东方月初拖去外面晃了一圈,转眼又被太多的人给逼了回来。反正也是无事,她走向完整映着窗外景色的大落地窗,站定窗前。
碰着窗户的指尖是凉的。
涂山红红望向窗外。五光十色的晚上,灯火辉煌把暗夜温暖了亮橙与酒红。手里忽然一暖,一低头,是东方月初塞了一杯暖好的红酒进来。液体宝石一样在室内的灯光里,随着手腕的微动旋转着。
“怎么想起喝这种西洋的玩意?”
“嗯,难得的一个跨年夜,想着试一试嘛。”他把杯子伸了过来,看她微愣,主动碰了碰她手里的那只。清脆的撞击声不如刀刃出鞘的摩擦尖利,可还是把她沉浸在一派温柔里放松的内心,拉回一些冰冰凉凉的过去。涂山红红微笑一下,先前微微发懵的表情不再,恢复常态。
“真难以想象都过去了。”涂山红红轻声地感叹道,也不知东方月初听见没,自顾自把杯中的酒抿去不少。
而结果,所有的人都如此幸福,包括你我。
东方月初看着涂山红红,她在有意昏昏的烛光映照里,模样安静美好。剪影细细地拖到玻璃上,他望着她,窗外夜晚在她身后起了变化。
他扑过去,从后抱了抱她。还没等到出口嗔他,东方月初自个先说话了。
“下雪了。妖仙姐姐,是冬日的初雪。”
涂山红红闻言把头也扭过去。
冰凉的白色小东西在窗外飘着,洒向这热闹的夜色。隔在玻璃外的风应当也轻柔,才让它们飞舞的姿态也轻缓。
“嗯。”
东方月初偷偷把下巴蹭在她肩上,涂山红红睁圆眼愣了一会,犹豫地把肩拱了拱,是准他好好搁上去的意思。
就在这样的拥抱中,烟花在窗外的夜幕里升起,温暖的触感与鼻息交换,余光里隐约着能见到的地方,小雪还在下。
初雪的时刻,和亲密的人共享一个温暖的拥抱,互换一个甜蜜的吻。
这就是全世界上最棒的事。

新年快乐。

未语画

【月红】爱人 01

请确保已经查看爱人 00的预警



近午日光刺在眼皮,晕开血管网络状的红,鸟鸣阵阵钻过紧闭的窗。涂山红红转醒,揉揉惺忪的眼。身边人还在酣睡,她瞅了几秒,目光越过睡脸,伸向窗外。

阳光仅看一眼就让心头暖和,在草木青翠叶片的顶端闪耀。风一吹,金白色的反光沿脉络来回流淌。

看起来,今天外头还是春天。她默默算了算日子。这个月的春天快过到头,再等两三天就入夏了。

任是这灵界的季节变换频繁,每三个月便经过一遍四季,在这待久了,也对周而复始的规律了如指掌。

在灵界是有多久了?她正在琢磨今年是第四百九十九年,还是第五百年,身旁被子向她拱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拒绝,腰上便多了个挂件。那人脑袋...

请确保已经查看爱人 00的预警



近午日光刺在眼皮,晕开血管网络状的红,鸟鸣阵阵钻过紧闭的窗。涂山红红转醒,揉揉惺忪的眼。身边人还在酣睡,她瞅了几秒,目光越过睡脸,伸向窗外。

阳光仅看一眼就让心头暖和,在草木青翠叶片的顶端闪耀。风一吹,金白色的反光沿脉络来回流淌。

看起来,今天外头还是春天。她默默算了算日子。这个月的春天快过到头,再等两三天就入夏了。

任是这灵界的季节变换频繁,每三个月便经过一遍四季,在这待久了,也对周而复始的规律了如指掌。

在灵界是有多久了?她正在琢磨今年是第四百九十九年,还是第五百年,身旁被子向她拱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拒绝,腰上便多了个挂件。那人脑袋靠到她大腿上,强讨来个膝枕。

她叹口气,懒得去掰开他,但仍高高扬起两条胳膊不去碰他,以示抗议。

“早上好,妖仙姐姐。”

东方月初便笑嘻嘻地睁眼看她。

 “东方月初……你胆子变大了啊。”

“那还不是因为喜欢妖仙姐姐吗。想一整天都和妖仙姐姐赖在一起。”他把脸埋回她大腿。

今天的花样便是这样吗?厚脸皮耍流氓讨打。

第十八万两千五百四十三个一起醒来的早上,这花样也算不得有新意了。所以她只是拍拍东方月初的胳膊,似在抱怨地嘟囔:“差不多好了。手举着很累。”

揽她的手臂和他的人像海浪退潮一样迅速退去,她起身拿来两人的衣服,站在床边给自己更衣。穿到只剩一根拘束里外衣物的腰带时,东方月初伸过了手,她从善如流地将绸带递到他手上。腰带绕过腰线一圈,她也原地转了一圈,和她面对面的东方月初,两肘支着自己,趴在床上,耐心地给她身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真漂亮。”他瞧着,抬头看她一眼,她笑他王婆卖瓜,坐回床沿等他。两个人都穿好衣服,并排而坐。新的一天就这样毫无新意地开始了,她想,首先得去浇花……然后腰被一把搂住。

目光缩于他近在咫尺的笑容上,她警戒地问道:“干什么?”

额蹭着额,他微微左右转转脑袋,是为摇头:“不干什么。反正时间也多,我们等一下再干活也可以。”

“已经日上三竿了。”

“再抱一会。”他撒娇似地眨着眼,眼睛晶亮。

刺目白光忽然大片地由她脚底涌出,两人稀松平常地对这异状行注目礼,涂山红红眼角溢着“这可轮不到我做主”的好笑。

“啊呀,看来又有事情需要妖仙姐姐去人间了?”东方月初笑得也毫不惊慌,可抱着她腰的手臂稍微又搂紧了一点。涂山红红对他这些年越发重拾的孩子气总是好笑,额角蹭了蹭他侧脸。

“好了,二货,一会儿见。”

涂山红红的身形随环绕爬升的光芒融化,东方月初依依不舍收回只有白光碎做的许多星星可以拥抱的双臂,交叠搁回脑后,闭眼直直栽回床上。

很快,叩门咚咚地敲在厚门板的声音钻进耳中,翻来覆去拍打东方月初打算继续神游,想象被唤回人间的妖仙姐姐此次又要经历什么的神经。贯彻对那家伙敲门置之不理的方针,东方月初索性装没人在家,胳膊收紧,偷偷把耳朵也捂了。

“……表弟,我知道你在家。”王权富贵隔门悠悠叹气。这不是涂山红红第一次意识被唤回人间,自然也不是第一次他好心来陪他被拒之门外。

“你开开门。”王权富贵这一回很执着,顶着无视又敲一轮,“我知道,你一直说,发生了什么你想听弟妹自己说。但我觉得这回也许你会想自己看一下。”

“不想!表哥,你不要讲!”

王权富贵也懒得和他再掰扯几个来回,清清嗓子,提高声音对屋门喊:“弟妹亲了你转世。”

一、二、sa——啪啪的两下开锁声音,木门打开,露出东方月初大半头发随惯性滑到面前的脸。

“啥?”

“好快。”

“你还好意思说啊!”东方月初抬手捞过王权富贵。王权富贵被他拖进屋里,客客气气摁在木凳上。进来这屋,王权富贵更不慌不忙了,首先就是去提桌上茶壶,给随手摸来的杯里添茶,还没够到就遭人截胡。

“我三秒都没数完。”捏着被东方月初满上的茶杯,王权富贵吹了两口不存在的热气,“这茶是昨天泡的吧……”

“拜托,速速进入正题!吊人胃口还没后续要遭雷劈的!”

王权富贵扫他一眼,也不好继续捉弄急上心头的表弟,从衣襟里掏出自己那面可观人间的镜子,沉着声递给他:“你自己看。”

东方月初接住镜子,就急急扫向镜面。镜中先显现出来的是个少年,面目被散下长发略遮,刺目红光绕身。画面伴随模糊不清的风声,白光乍现,飞雪裹挟着的粉衣娃娃缓缓落至少年身前。两个人形唇唇相触刹那,不详的红芒碎裂消散,而那粉衣人身形一展,体态变得修长,展颜微笑的侧脸,不消细看他也熟悉。那正是涂山红红。

“月初表弟,还好吗?”王权富贵拍拍捧着镜子的人,后者一动不动。

 

涂山红红睁开眼睛前的瞬间,最先感受到的是唇上的温度,炽热如血。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她手掌穿过东方月初胸膛的那一击。

东方月初倒向她怀里,那时他无意碰过来的嘴唇渐渐变冷,血却止不住从他唇间倒灌进她嘴里,吻顿时滚烫。

眼前这人,虽然长相像极,但那些差异细微难言。她只一眼便觉察他不是东方月初,可见这张脸怔愣中仍露出怀念夹杂迷惘的表情,清晰地昭示将爱写入灵魂的印记,她不由为这深刻生出良多感慨。

你是二货道士的转世吧。

离去人间后,漫长年月飞逝,一切匆匆改换模样。转世者又是新的一个,才让人恍然,人间也一起轮转了几个数十岁。灵界里时间更迭全靠自己计算,已记不清上一次回来这边是多久以前。

“好不容易见到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模样。真狼狈啊。”眉眼温温,她笑得也柔和,看着白月初,却看着多年前那个不敢去留的人。

加油吧,好好活着。意识回归前的最后,涂山红红默念,更庆幸起她和东方月初蹉跎了人的一生,而命运仍旧记得对他们展露温柔,给予数百年陪伴。

 

把镜子往桌面上一扣,东方月初捏住太阳穴:“那小子谁啊……你说是我转世?”

“嗯。你转世,名字叫白月初。”

胳膊摊成两根软面条,东方月初歪头去看王权富贵的表情,满满的欲吐槽,想到是自己转世又只得憋回去的复杂。王权富贵给自己续上冷茶,新倒的另一杯顺手摆去东方月初眼前。东方月初凝视吐不出半点热气的杯沿,爬起去烧水。

“冷静一点了?”

“冷静一点了。而且不冷静又能怎么办?”水壶在炉上坐着,东方月初的神情平淡得不像话。王权富贵举杯的手顿了顿。

这么些年下来,涂山红红鲜少会被唤回人间去,反倒是东方月初回去次数多些。忽然来这么一下,没想到竟是这样极其微妙的情景——当然,王权富贵认为,可能感到微妙的只有东方月初一个人,突然之下想必免不了内心轮番轰炸。

但如今表弟这表情却是何意。王权富贵猜得出这表明的平静只是张光滑的面具,而他作何感想,有何种情绪,他猜不出。这面具也光滑得丝毫不显山漏水。

水开了,东方月初给王权富贵沏了一壶新茶。王权富贵一直想逮机会尝他们家的茶叶,新沏的茶水入口却觉多少有些索然无味,细想也很正常:两家储藏的茶叶本就一样,或许因为三人小聚总在王权富贵家,这茶没好好贮藏,还放久了,甚至陈了些;又一下闷得太狠,茶香还未被沸水调动就被浓重的茶苦掩埋,比他泡的自家茶叶更苦几分。他却老是指望能尝出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木门缓缓打开。以为屋里没有客人,涂山红红本想无声摸进来,却被猝不及防的拥抱迎接。那些突然拥抱时她会下意识去挡的角度被心知肚明地避开,她的手像往常般落在空处。她却忽然不知缘由地感到这个拥抱,并不属于“抱与反击”的素日玩闹之一,涂山红红一愣。

“怎么突然?”她侧过头,贴着异常安静的东方月初耳边轻轻问道。目光一偏,才瞧见王权富贵端茶坐在厅里,向正巧看过来的涂山红红微微笑笑,表示不用介意,对这种虐待单身人士的情景,他已习以为常。

涂山红红脸上一烧,压低声音,“先放手。”

东方月初听话撒开手。涂山红红想了想,反去主动牵他的手,然后才回头对王权富贵微笑:“王权表哥今天居然进来这门了。”王权富贵悄悄清了一嗓子,眼中有些似抱歉又似无奈的笑意。

“今天能进来,其实还是多亏弟妹……今日就,”王权富贵从桌边站起身来,避开东方月初的热烈目光,“先行告辞,有时间再见。”说着便脚底抹油,溜到门口,他回头瞟了一头雾水的涂山红红一眼,还不忘贴心地带上门。

 

 

 


有疑说(沂水开始清稿)
狐妖小红娘五周年快乐! 讲真现...

狐妖小红娘五周年快乐!

讲真现在的故事真的糖刀兼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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嘌呤
【月红521 48h | 21...

【月红521 48h | 21:00】许我一生


许我一生,陪你一路。

这是我的最后一棒,私心把这张大婚放在最后一张。

另一个世界,月红你们一定要永远幸福。

月红521。


感谢画师: @泷泽痱痱 

上一棒: @平林画 

下一棒: @林夕 

【私人约稿,🈲️二传,🈲️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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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最后一棒,私心把这张大婚放在最后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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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疑说(沂水开始清稿)

两个画相隔时间有些久了

上色和风格都有点不一样

跪地

我还准备练习上色找感觉(最近上色状态不对了……经常翻车都不怎么敢上色了),发现还没以前好看了

准备印个徽章自己搞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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